1、有因 “大奶奶……”雪香隔着帐幔轻轻唤了一声,良久都不见床上的人有动静,正踌躇着要不要掀了帐子瞧瞧,或是再换一声,毕竟大奶奶要是有个好歹,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没个好下场。“大……”正在她打算开口再唤一声时,床上的人却突然开口了。 “你们大爷了?”一个清冷而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爷还在书房呢,奴婢是来问奶奶可要现在摆饭?”大少奶奶气性真大,还不肯原谅大爷,一开口就是“你们大少爷”。雪香在心里叹了口气,连忙上前去扶着大少奶奶坐起来,略一斟酌,才开口。 “哼……”大少奶奶冷笑一声,一把推开雪香扶着的手,身体却因失了支撑斜斜的倒在了床上。“又在彤云院吧!打量着宜安院冷冷清清的,就拿这话来糊弄我!”许是因为身子太弱了,或是太气愤的缘故,说完这番话,她已是气喘吁吁了,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雪香一边拿了引枕塞在她背后,让她半躺半坐的倚在床头。一边说道:“大奶奶……彤云院那边没有您点头,她什么都不是,您又何必怄气了,大爷只是一时糊涂,等大爷醒过神来,定会来给您赔不是的,您还是安心养好身子吧。” “她算什么东西,值得我为她怄气,我只不过是可怜我那未出世的孩儿罢了!那小子害的我小产,他竟是一声责备的话就没有,还说是我自己不小心,那人不过是跪了一下子,他就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句句话直戳我的心窝子,他的心怎么能偏成这样了!”说到这里,大少奶奶顿时红了眼圈,眼泪一颗颗的滚落下来。 雪香忙拿了帕子去擦,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虽说她从小就伺候大爷的,可是这事儿确实是大爷做的过分了,园子里那么多人看见的事,大爷竟是睁着眼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只可怜了大奶奶,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那胎落下来的时候都已经成型了,还是个男胎,好好的嫡子就这么没了,大爷又那般的偏心,大少奶奶那么要强的性子怎么受得住? 更让人伤心的是大夫人的态度,奶奶怀着身子的时候,补身子的药材吃食每天流水一样的往宜安院送,现在奶奶滑了胎,大夫人却是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明里暗里拿话来刺大奶奶。什么“有身子了也不知道消停消停,还在院子里晃。”“霸着爷们不让爷们去别人的屋子,自己却没那个本事把人留住。”想到这里雪香心里也有几分不好受,大少奶奶虽说为人冷淡了些,但是待她们这些下人却还是很好,从不曾为难过她们,每到节下的赏赐也比别的院丰厚许多。 “大奶奶,这是房嬷嬷炖了整整两个时辰的鸡汤,最是补身子了,您好歹喝一些吧,您今儿一天什么都没吃。”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穿鸦青比甲,年约17,8岁的丫头掀帘子进来了,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炖盅,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哎呀,大奶奶怎么哭了,大奶奶现在可是最忌讳这个的!”她连忙放下托盘,疾步走上前去,见状,雪香忙退到一边。她替大奶奶压了压被脚,回头瞪了眼雪香道:“雪香,可是你又说了不该说的,惹得奶奶伤心了?” “碧玉,不关雪香的事,是我自个不争气罢了!这都是命……”大少奶奶凄声说道。 “什么?小·姐你……”碧玉一下都忘了称呼奶奶了,她瞪大一双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家小·姐。 她们小·姐是多要强的一个人儿,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在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是就在身边伺候了十年的陪嫁丫头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小·姐小小年纪就已经有才女之称,长大了更是名满盛京,作个诗,对个对子什么小·姐是根本不屑于去做的,那些经济文章什么的,小·姐作的更好,不仅是几位少爷比不上的,连前一科的状元都自愧不如,大家都说小·姐要是个男儿准能考个状元回来呢! 当她8岁的时候被选到小·姐身边伺候的时候,她跪在人群中拿眼角偷偷瞄了一眼那个和自己年岁相当的小女孩时,只觉得她高贵的如同九天仙子一般,当小·姐从那么多人中挑了她们四玉的时候,她开心的都傻掉了,跪下谢恩时声音都是抖的。 她一直觉得只有天下最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上她们小·姐,可是小·姐最后嫁给了陈家大爷,虽说陈家有世袭的爵位,陈家大爷也是个青年才俊,可是她总觉得陈家大爷配不上自家小·姐,如今看来果然是这样的,她那般高傲的小·姐,嫁人了不过一年多功夫,竟变得这般自暴自弃,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的更加气愤了,都是大爷害的,还有彤云院的那一大一小两个贱·人,要不是她们,她家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想到这里,她一腔怒火再也压不住了,正欲开口时,突然被人不轻不重的在背上掐了一把,她愤然回头,却看到雪香朝她使了个眼色,她顺着她的眼光看了眼满脸凄凉的大少奶奶,只得将火气生生的又压了下去。 雪香将鸡汤盛了一碗端了过来,碧玉接在手里,舀了一勺,吹了吹凑到大奶奶嘴边,“大奶奶,您尝尝,这是房嬷嬷费了好大功夫才做好的,您好歹喝点吧,不然您这身子可熬不住呀!” 大少奶奶默然点头,将那勺鸡汤喝了,碧玉大喜,忙又喂了一勺,这样喝了大半盏却再也喝不下去,“喝不下了,饭也不必摆了,你们几个挑自己喜欢的菜分了吧!” 碧玉本来还想劝她再喝一些的,但看到她一脸倦容,只好放下碗盏,扶她躺下,待大少奶奶睡下,她才放下帐子,拿了托盘和雪香一道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走到廊下,却听到有几个小丫头在那里小声议论:“听说大奶奶落下来的是个男胎,真是可惜了。” “是呀,要是生下来了那就嫡子,这下可好,彤云院的莫姑娘可要高兴坏了。” “她高兴什么呀,是她的儿子害的大奶奶小产的,等大奶奶养好了身子定要找她理论的。” “可是她有大爷撑腰呀!你看看,事情都过去三天了,那小子还好好的,一根毫毛都没少。而且我听正院的姐姐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说,大奶奶这次坏了身子,只怕以后都不能生养了。” “哦……难怪大夫人现都对都大奶奶不闻不问了,哪个婆婆会对个不能生养的媳妇有好颜色呀!” “大夫人昨个儿还给彤云院送了好些东西过去,说是给莫姑娘压惊的,大奶奶小产与她没干系,让她好好将养身子呢!” “莫姑娘的身子又没什么事儿,要将养的也该是大奶奶才是,不过是跪了一跪,还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被大爷带走了,能出什么事,再说可是她自己要跪的。她可是打的好算盘,跪在院子门口,人来人往的总有人给大爷送信的,即表现了自己的无辜受累,又得了大爷的心疼怜惜,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只是害的大奶奶又背了个黑锅。” “你知道什么,我听说莫姑娘已经有两个月没换洗了,怕是又有了,不然,大夫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对她好。” “难怪大爷这几日都歇在彤云院呢!” “哼……不过是没过明路的野种罢了,大奶奶不发话,连个庶子的名分都挣不上。西跨院里可还住着正经的姨娘呢!” “没过明路又怎样,架不住大爷喜欢呀!再说,大奶奶不能生了,以那一位的心机,大爷又被她捏的死死地,说不得要蹿唆着大爷将她儿子记在大奶奶名下,那可就是嫡长子了!” “那在彤云院伺候的姐妹们以后可是有好前程了,早知道我当初也该去的。” “你们这群小·蹄·子皮痒了是吧,敢编排起主子的不是了,一个个的都闲着没事了吧!都给我滚出院子去!”碧玉听到这些话气的不行,冲上去揪着一个正要跑的丫头就是狠狠一通掐。 掐的那丫头直掉眼泪却又不敢哭出来,只得不停的低声求饶:“碧玉姐姐,奴婢再也不敢了,姐姐就饶了奴婢这回吧!碧玉姐姐……” 雪香走上前去拉开碧玉的手,那丫头忙不失迭的跑了。 碧玉拿了帕子捂着脸呜呜直哭,“奶奶平时可是半分都没刻薄她们的,这群贱·蹄·子却连奶奶都编排上了。这会儿奶奶躺在床上了,她们不去伺候着,却在这儿说这样让人寒心的话。” 这些粗使丫头连屋子都进不去,哪里伺候得到大少奶奶跟前去,碧玉只不过是替她家小姐不值罢了!雪香是陈家的家生子,虽觉得大爷在这事儿上理亏,却总不好去说自家主子的不是,只能看着碧玉流泪。 又想着,出了这样的事儿姚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必要来讨个说法,到时候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怕是讨不着好,碧玉她们是大少奶奶从娘家带来的,总还有个依仗,她只怕没这么好命了,一顿板子是逃不掉的,说不得还要被推出顶罪,只怕连命都保不住。雪香心里不由的有几分怨恨大爷,若不是大爷自己做出这种混账事,她们也不至于跟着吃挂落。 2、公道 “雪香,大少奶奶呢?” “顾嬷嬷,大奶奶刚喝了半碗鸡汤,已经歇下了。” “呀……那可真不巧,亲家太太来了。”顾嬷嬷话音刚落,一个着绛色织锦宫装,满头珠翠,体态微丰,年约四十的贵妇人已经进了院子,径直朝着主屋奔去,身后跟着的是红玉,蓝玉还有房嬷嬷,廊下的小丫头连忙打起帘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屋子。大少奶奶本来就没睡踏实,只不过是眯着罢了,现下这么多人一下子涌进来,哪里还能睡着。 “清丫头,我可怜的孩子……”一掀帐子,姚二夫人瞧着姚可清面无血色,消瘦的脸颊哽咽出声。 “二婶不必伤怀,我还死不了的,总不会让那起子不知廉耻的如意的。”姚可清挣扎着要坐起来。 “好孩子,你身子虚,就躺着说话,”姚二夫人忙伸手按住她,“你这是说什么话,年纪轻轻提什么死不死的,我们家好好的姑娘嫁进来,才一年就被折磨成了这幅模样,陈家总该给我们个交代的,不会叫你白白受这个委屈的,你且安心养着身子,二婶自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有劳二婶了。” “傻孩子,跟我客气什么。”姚二夫人轻轻拍了拍姚可清的手背,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房嬷嬷:“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没了,可是瞧着你们奶奶大度,体恤下人就偷懒耍滑了?”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顿时跪了一片,房嬷嬷颤声道:“奶奶是老奴奶大的,老奴只恨不得替奶奶受了这苦……哪里……哪里敢不……不尽心的伺候……”说到这里房嬷嬷已是泣不成声了。 姚二夫人示意身边的丫头将房嬷嬷扶起来旁边又有人忙递上绣墩,姚二夫人示意房嬷嬷坐下说话,房嬷嬷半欠着身子坐了仍是止不住的流泪。姚二夫人瞧着房嬷嬷这样,只怕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句完整的话了,便点了红玉让她说,红玉是四玉中最沉稳的一个,做事也最懂分寸,所以不大一会儿便将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原来,那莫姑娘闺名唤作莫桑,是陈家大爷陈辞珩的一个远方表妹,因家道中落又死了爹娘,娘舅待她不好,莫氏心疼她,接了她来景山侯府。莫桑打小养在陈家,与陈辞珩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待两人长大了之后竟是生出了别样的情絮,可是陈大夫人却是嫌弃莫姑娘家世不好,不许陈辞珩娶她,纳了做妾倒是使得的。 只是陈辞珩舍不得委屈莫桑给他做妾,而那莫桑也是个有心计,于是两人一合计竟是想出了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法子。莫桑便假托家里人给她定了门亲,要回乡完婚,陈大夫人正是巴不得她走,连忙备了厚礼,又添了嫁妆将人送走了。 她没想到的是,莫桑前脚除了陈府的大门,后脚就上了陈辞珩早就备好的的马车,于是莫桑便在陈辞珩置下的的宅子里住下来,并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陈辞珩本以为母亲会看在孙子的份上让莫桑进门,却不想陈大夫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定了门亲事,他再三反抗无果只得认命。希望讨好了妻子,到时候能让莫桑进门。 新婚之夜见妻子是个美人,又早就听闻她在闺中是个才女,眼界是十分的高,如今却嫁给了自己,可见是被自己给折服了,不由的又有几分沾沾自喜。 因而婚后一段时间两人过的还是很美满的,陈大夫人刚舒一口气,麻烦却找上门来了,那莫桑带着孩子求到姚可清面前去了,为此陈家和姚家闹了起来,陈家理亏在先,再加上姚可清又被查出有孕在身,陈家便只能咬牙不认莫桑母子了,这下陈辞珩不干了,自觉愧对莫桑,两家只得再三交涉,最后莫桑留下来了,却是无名无份,连孩子都不能认祖归宗。本以为这事儿便就这么完了,谁知又出事儿了! 莫桑所生的那个男孩已经将近4岁了,正是调皮不过的年纪,昨儿在园子里戏耍绊倒了正在散步消食的姚可清,害的她小产了,要不是紫玉舍命上前挡了一把只怕她早就没命了,紫玉到现在还在房里昏睡着呢! 房嬷嬷等人觉得是莫桑故意使那孩子来撞姚可清的,莫桑也是个精乖的,什么也不说只是跪在院子门口,害的陈辞珩以为是姚可清刻意刁难她便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抱着莫桑扬长而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听到这里姚二夫人真是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手指点着顾嬷嬷半天没说出话来。“姑爷呢?怎么还不来瞧瞧你们大奶奶?” “大爷……大爷近来公事繁忙,还在书房里!姑爷这两日都来看了大奶奶的,只是大奶奶都睡着,我们大爷不忍心吵醒了大奶奶,坐坐就走了……”顾嬷嬷小心的答道,越说越没底气,这位姚二夫人可不是好惹的,生怕一个不慎,就叫她抓着错处。 “是吗?哼……姑爷还真是个忠君报国的大丈夫,自家夫人小产了都不过问一声的,由着她自生自灭的,反倒是陪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姑爷这般‘大义灭亲’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呢!”姚二夫人一通话说的顾嬷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却是一个字都说出来。 “还不去把姑爷请了来?难道还要我亲自去?”姚二夫人见顾嬷嬷一脸羞愧的立在那里,一点行动的意思都没有,不由的又增了几分怒气,说话的语气也重了许多。顾嬷嬷闻言连忙唤了个小丫头过来,附耳过去说了几句,那小丫头便急急的出去了,姚二夫人瞟见她们的小动作却没做声,一时间屋子静了下来。 姚二夫人发作了一通,转身细细的安慰起姚可清来,“可怜见的,出了这样的事儿怎么不早点往家里送个信,要不是今个听说昨儿景山侯府急急的请了好些稳婆太医,我们还被瞒在鼓里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姚可清悠悠的开口道,本以为嫁的是良人,却不想是这样个没用的,她事事拔尖,样样出色,只有别人羡慕她的份儿,上回已经是让她没脸了,这回却是彻底叫她寒了心!那样两个东西就是叫她看上一眼她都嫌脏了自己的眼睛。 “我的儿呀,都是自家人说这个做什么!咱们姚家的姑娘可不能让人给欺负了去,我来时已经给你四妹妹捎信去了,你四妹妹和王爷定然会给你主持公道的。”姚二夫人口中的四妹妹是指她的亲女,行四的姚可柔,半年前嫁给了皇三子历王,虽然是做继室,但是前头王妃没有儿子,倒是比原配也不差了。 姚可清没有说话,她跟这个四妹妹并不亲厚,应该说她跟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不甚亲密,她已经对陈辞珩死了心,随便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无所谓了。姚二夫人见她神情厌厌的,以为她是累了忙住了口。 这时,帘子一阵哗啦直响,姚二夫人以为来的是陈辞珩,却没想到来的是陈大夫人,陈大夫人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姚可清,不由的生出几分心虚来。忙堆出一脸愁容走上前来,去拉姚可清的手,却被姚二夫人一把拂开,陈大夫人只好满脸尴尬的开口道:“这事儿我们原本也没想到的,本想着等这孩子身子好些了再往府上送信的,不曾想亲家夫人竟就来了。” 姚二夫人并不接她的话茬,只是问道:“姑爷怎么还不来?” 陈大夫人只好继续赔着笑脸“亲家夫人,咱们出去说话,别扰了孩子休息。”姚二夫人看了眼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姚可清点了点头,嘱咐几句好好休息,别多想之类的话,就与陈大夫人一道出去了。 待姚可清再次醒来时,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抬头一看才发现外面光线暗了许多,“现在什么时辰了?” “奶奶醒了,可想吃些什么?蓝玉一直守在厨房里,什么吃的都备的有。现在已经申时末了。”碧玉一直在外面的榻上坐着打络子,听得姚可清问话,忙答道。 姚可清顿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是有些饿了,便点了点头,“不拘什么,清淡些就好。” 碧玉便叫了个小丫头,让她去厨房传话。 “对了,紫玉可醒了?”姚可清想着紫玉从昨儿一直昏睡着,怕是不好了,便忍不住有些难过。 “奴婢正要回您呢,紫玉姐姐已经醒过来了,也请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养上大半个月就好了!” “那就好,拨两个小丫头过去伺候,让厨房做些滋补的汤水送过去。”听说紫玉醒了,姚可清松了口气。 “是!奴婢替紫玉姐姐谢大奶奶大恩了,等姐姐好了,再亲自来给奶奶谢恩。”碧玉笑道,见蓝玉带着小丫头送了吃食过,忙帮着在床前支了小几,摆了饭菜,伺候姚可清用了半碗鸡丝粥,几箸笋丝,又吃了两个点心。 刚把饭菜撤了下去,姚二夫人就一脸不愉的进来了,碧玉等人正要请安,姚二夫人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你们奶奶说!”碧玉不禁抬头看了眼姚可清,姚可清微微点头。她只好福了一福,带着小丫头退出去了。屋子里一下就空了,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姚二夫人静立良久终是开了口。 3、身殒 姚二夫人见她想明白了,想着她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做人媳妇的,总不能叫夫家绝了后,又有几分心酸,抹了抹眼角便打道回府了,还说过两日再来瞧她,姚可清平静的送走了姚二夫人,平静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处置果真是公道的紧,自己白白失了孩儿,陈家却是毫发未伤,那个贱·人竟然又有了身子,还真是巧了,自己刚小产,她就又怀上了。 什么“孩子既然来了,总不能打掉吧!这样有违天道。”“这也是为儿媳妇积福。”什么“虽说她不能生了,但咱们也不会休了她,咱们这样的人家做不出那等事情来。”“以后不拘是谁生了孩子,她要抱在跟前养都行,哪怕要去母留子也是使得的。”我姚可清不在乎,就陈辞珩这样的,我还瞧不上,以后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与我何干了! “奶奶……”红玉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脸色,“彤云院的那位在外头,说是想见奶奶一面,有要事与奶奶讲。” 姚可清心里微微诧异,她都打算放过她了,她还来做什么?莫不是又要演一出苦肉计给人看?她才没空陪她演戏呢! “不见!” 红玉领命出去了,片刻又进来了,步履匆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怎么了?”姚可清有些好奇,红玉性子最是沉稳不过,遇事从不慌张,不像碧玉什么事儿都挂在脸上,究竟什么事儿竟能惹得红玉如此。 红玉附耳过来说了几句,姚可清也瞬间变了脸色。沉思片刻道:“让她进来,你去门口守着谁也不许靠近。” “是!”红玉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低声应了便出去了。 姚可清半靠在床头,想着红玉刚刚说的话,思绪不禁飘的有些远了。 弟弟小时候也很聪明的,虽然调皮了些,祖父在世时,一直很喜欢她们姐弟二人,祖父去世之后,弟弟就由祖母亲自教养。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又由于男女有别,渐渐的姐弟间竟是慢慢疏远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只是有些调皮的弟弟竟变得顽劣不堪,爬树钻洞,翻墙打鸟样样都做,还屡教不改,后来竟是迷上了斗蟋蟀,家里人拦都拦不住。 终于,有一天出事儿,他瞒着家人,撇下小厮,溜了出去,聚了一大群半大的小子在胡同里斗蟋蟀,斗蟋蟀这事有输有赢,有人输了耍赖也是有的,那天也不知怎么的,一群人一言不和就打起来了,都是半大的少年,正是好面子的时候,谁也不服谁,竟一下子打死了好几个,弟弟就是其中之一。 人被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经断气多时了,脸色惨白,脑袋上破了一大个洞,两眼圆瞪,似乎眼中还残留着死前那一刻的恐惧,不甘,悔恨…… 莫桑进来的时候看到姚可清痴痴地不知在想什么,一脸憔悴,不由的高兴起来,想着这法子果然有用,遂挺直了腰上前一拜,柔柔的开口道:“给大奶奶请安!”也不等姚可清说话,就自己直起身子来。 姚可清的思绪被打断,回头看向莫桑,只见她身穿百蝶穿花浅粉锦缎短襦,下着月白撒花绉裙,外罩一件水蓝色纱衣,乍看上去就如笼在烟雾里一般,平添了几分仙气,头发只用一只双凤纹鎏金银钗斜着绾了个髻半垂在耳边,透着慵懒。姚可清只粗略一看就知道她是花了心思,这般用心的打扮,是来耀武扬威的?她可没心情陪她耗着玩,“你来有什么事?” 莫桑听她的口气透着几分不耐烦,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昨个儿天儿无意冲撞了奶奶,妾身已经罚过他了,大爷也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天儿现在还在受罚,不能来给奶奶请罪了,还请奶奶不要怪罪他才是。”说完下意识的挺了挺肚子,在平坦的小腹上抚了抚,瞧见姚可清脸色变了又变。 姚可清本来就不屑与搭理这种人,要不是莫桑对红玉说出那番话,她根本就不会见她,哪里愿意听她在这里啰嗦,“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的话,那你可以走了。” 莫桑没想到姚可清一下子说的这么直接,她顿时脸色一僵,不过片刻就回复正常了,“妾身前来,当然不是专为说这些话才来”她轻轻勾起了嘴角,扶着腰自顾自的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坐下,“妾身是来告诉大奶奶一件事情的,”说到这里抬眼看见姚可清不由自主的转过头面带急切的望向她,她嘴角的弧度变的更深了,“妾身要告诉奶奶的是,妾身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子,把脉的大夫都说,这胎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呢!”说到这个她似乎觉得很是不好意思,拿着帕子遮着嘴角,一脸娇羞。 姚可清不禁有些恼怒,只恨不得把她赶出去,两个月的胎,鬼才知道是男是女,却又想着从她问出关于弟弟的事,但她现在净说些恶心她的,让她失了耐心,便直接开口道:“你不是说你知道我弟弟的死另有原因吗?” “哟……瞧我,都给忘了这回事儿,其实吧,也没什么,妾身要不这么说,奶奶又怎么会见妾身了?妾身又怎么能替天儿赔罪了?”看见姚可清几乎怒不可遏了,心下一喜,忙转了话锋,“妾身还真知道大奶奶的弟弟是怎么死的。” 看着姚可清瞬间压下火气,她轻轻的凑到她耳边说道:“他之所以死,那是因为他罪有应得,他活该!”说完这句话她立刻离了姚可清身边,却还是被姚可清一巴掌打在耳侧,发髻顿时松了。“你给我滚出去!滚!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赶出去!”姚可清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 莫桑不等下人进来,自行掀了帘子,拿帕子捂着脸冲了出去。红玉有些茫然的看着莫桑低着头从自己身边冲过去,却没看见帕子下,她眼角的笑意。 站在院子外,听见屋里乱成一团,莫桑摸着肚子,咬咬牙往彤云院走去。 当陈辞珩怒气冲冲的冲到姚可清面前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姚可清刚生了一场气,身子乏的狠,正好房嬷嬷炖了参汤,就喝了两口,正要躺下休息,看着陈辞珩一脸怒气的冲进来,姚可清等人俱是摸不着头脑。 等陈辞珩一开口,姚可清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这毒妇,我当初怎么就娶了你!” 毒妇?给了她一巴掌就成毒妇了?你当初怎么娶了我?我还要问我当初怎么就嫁了你呢!姚可清在心底冷笑。 陈辞珩见姚可清不说话,以为她是理亏,想给她一巴掌,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到底忍下去了。“桑儿究竟哪里得罪你了,天儿调皮,害的……害的你小产之后,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狠狠地打了天儿一通,不顾自己还怀着身子,硬是要来给你请罪,你竟然……竟然这般恶毒……她竟然还帮着你说话!” 想到莫桑一身都是血的躺在床上,满脸都是泪的跟自己说,“只求大奶奶这回消了气,莫要让珩郎为难……”又想着昨儿刚刚得知桑儿又有了孩子,喜不自禁,转眼功夫,那孩子就化作了一盆血水,这些全是因为这个歹毒的女人,若不是因为她跟桑儿说什么一命抵一命,让桑儿拿肚子里的孩子赔她孩儿的命,否则她就要他身败名裂。不然桑儿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她一个内宅妇人能拿他这个朝廷命官怎样,也只有单纯的桑儿才会信这种话。想着刚刚自己忍下的那一巴掌,顿时就要打过去。 房嬷嬷见陈辞珩扬起来手来,顿觉不妙,立刻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大爷,大奶奶出了事,你不来安慰一句就罢了,怎么还说出这种诛心的话来!” 陈辞珩正欲开口,姚可清就截住了他,“嬷嬷放手,我倒要看他敢不敢打,莫说我没做过什么,便是我做了也该给我个辩白的机会,就是恶贯满盈的犯人抓进牢里,也是要过堂了才能定罪的,我倒要问问大爷,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大爷就直接给我判了死刑了!” 陈辞珩便把莫桑跟自己说的,加上自己的猜测一股脑的的说了出来,“桑儿好心来请罪,你竟逼着她去落胎……可怜桑儿竟真的听了你的话……莫不是你自己不能生了,便也不让别人生了,难不成……” 听到这里,姚可清惊怒交加,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她什么时候逼着她落胎了,她都不打算搭理他们了,哪还会管她肚里的孩子,定是莫桑算计了,她竟连孩子都舍得拿来利用,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她正欲开口分辨,忽觉得脑袋一阵发晕,下·体涌出一股热流,身子渐渐发软,竟一头栽倒在床上。 陈辞珩还在喋喋不休的数落姚可清的罪行,见她突然倒了下去,吓了一跳,忙住了口,看着房嬷嬷等人扑了过去,“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还愣着做什么呀?倒水去呀!” “快去请太医呀!”顿时屋里乱成一片,倒水的,拧帕子的,请大夫的,找药的……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4、死谜 和所有人都一样,陈辞珩也没想到姚可清竟然死了,还是被自己气死的,纵使他恼怒她心肠歹毒了些却也没想过要她死。 刚得知姚可清小产的消息,陈辞珩也是很心痛,急急忙忙的往她院子里去,却不想看到莫桑一脸惨白的跪在院子门口,想着莫桑今天早上刚告诉他,她又有了身子,但是这胎怀的不是很稳,顿时有些急了,连忙去拉她起来,却不想莫桑却倒在了自己怀里,把陈辞珩吓了一跳,一把抱了莫桑就往彤云院而去,早忘了自己的初衷。 后来得知是莫桑自己过意不去,执意请罪的,他便有些羞愧,想往宜安院去,却又拉不下那个脸,姚可清也不给他个台阶,两人就这么僵着。如今自己进了宜安院,却是来问罪的,罪没问出来,人却被给问没了。 等到太医请来的时候,人已经咽了气,太医掀了褥子一看,满床的血,又问了几句话,便淡淡的说道:“怒极攻心引起血崩而亡。”太医嫌晦气,连诊金都没收就走了。 想着房嬷嬷碧玉等人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陈辞珩顿时后背一阵阵发凉,看着自己这一身孝服,心里又忍不住哀凄,两天时间没了三条人命,没了孩子又死了娘子,顿觉茫然了,一时间连守灵都忘了去。 陈大夫人在得知姚可清死了的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竟是高兴,因为她死了,儿子就可以续娶一个能生养的儿媳妇了,不过这种高兴没有维持多久就彻底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姚可清是被自己的儿子气死的。 今天白天她还在姚二夫人面前夸口,一定善待姚可清,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疼,转眼间儿子就把她气死了,姚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又想着她也没留个子嗣,她那大笔的嫁妆姚家肯定会要回去的,不由的一阵肉痛。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换来各处的管事张罗后事,打定注意要将这后事办的的体面无比,否则姚家怕是要借题发挥了。 当姚可清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身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了,想动动不了,想说话也说不出。当有人叫着“大奶奶没了……”的时候,她很想说“我没死!”却怎么也张不了口,只能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众人或悲,或怒,或闲,或忙,直到她被放在灵床上了,她才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死了,可是为什么她的魂魄却被禁锢在身体里?难道她没死?可是她为什么又一动都不能动?……这些问题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 深夜的灵堂显得格外的阴森,因为姚可清没有子嗣,竟是连个守灵的人都没有,廊下守夜的婆子早已鼾声震天。这时,一个纤瘦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过来了,小心翼翼的避开守夜的婆子,贴着墙根溜进了灵堂。 棺材里的姚可清突然听见低低的啜泣声,想看看究竟是谁,却忘了自己动弹不得,不由的苦笑一声,这时突然有人低声说话,细细分辨,竟是蓝玉的声音! “奶奶……您别怨奴婢……呜呜……奴婢也是逼不得已的……呜呜呜……奴婢给您多烧些纸……以后……以后奴婢定日日烧香拜佛,只盼着您早日投胎,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别怨奴婢……”蓝玉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 听到蓝玉的一番话,姚可清大吃一惊,蓝玉的意思是她是受人威胁作出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了,是什么事呢?小产吗?还是丧命?还是别的? 害自己小产的是莫桑的儿子,蓝玉跟他不亲近,又怎么让他撞自己了?而且自己小产对她或者她背后的人有什么好处? 她的身子底子竟有如此之差?只因为小产伤了元气,然后被陈辞珩恶言几句就气死了?可陈辞珩的那些话固然难听,可她早已拿定注意不理会他们二人的龌龊事了,虽恼怒于他的的偏听偏信和莫桑的歹毒算计,却不至于像太医说的那般怒火攻心呀!若是被人动了手脚的话倒是可能了,可是究竟是谁呢? 她自问行事光明磊落,不愧对任何人,虽说自己性子高傲了些,得罪人也是有的,但不至于结下这样大的仇,难道还有人为了几句言语上吃的亏,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来谋算她的性命?那么到底是谁想要她死呢?是莫桑吗? 正院。 陈大夫人正一脸心虚的小心翼翼觑着景山侯陈满江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想着自己当初不该为了断了莫桑的后路就急急忙忙的定下这门亲事的,给儿子娶个短命鬼回来,害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一时又想着自己若是少摆些婆婆的谱,待她亲热一些,约束一下珩儿,别让那莫桑得宠,这会儿她死了,自己也不至于落人口实……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盼着丈夫不要怪罪珩儿才好,若是实在不行,就把事情全推在莫桑身上好了,只是那个孩子却是可惜了,这样姚家人既能出了气,也为她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以后儿子再续娶也不会碍手碍脚了…… 不管陈大夫人心里打着怎么的小算盘,陈满江这会儿根本没心思管她,他想的更深远一些,这事儿说不得就要牵扯上朝堂上的事儿了,姚家可是有个做王妃的女儿的。 现在满朝文武最关心的头一件事儿就是立储,成年的皇子有好几个,各有各的势力,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忙着站队,陈家却迟迟没有表态,几位王爷都有示好,但皇上的态度总是模棱两可,他这心里就总是有些拿不定注意。 若是姚家以此相要挟,还真是不好办,毕竟是自家儿子的错,才惹来这样的事,不禁皱眉看向陈大夫人,都是她办的糊涂事,照他的意思,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孩子和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早早的就把大的小的都一碗哑药灌了往庄子上一扔,不就结了,何必纵着这样两个下贱的东西作贱明媒正娶的儿媳妇。 “老爷……”陈满江不开口,莫氏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陈满江抬起眼皮瞟了一眼莫氏,莫氏立即心虚的低下头,没说出口的话也咽回肚子里去了。 “老爷,您看姚氏……”等了半天,陈满江还是没说话,莫氏实在忍不住,只好醒着头皮开口了,姚可清的丧事还要拟出个章程来,报丧的人都已经去了姚家,眼见着姚家就要来人了。 陈满江正在思索着怎么应付姚家的问罪,正是满心不耐的时候,莫氏一提起姚可清,陈满江立即怒了,劈头盖脸的把莫氏一顿骂。“就你眼皮子浅,为人又尖酸刻薄!姚氏刚进门的时候你就百般刁难,姚氏大度,不跟你计较,你就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想要拿捏,还妄图掌管她的嫁妆!” 那么多的嫁妆,谁见了不眼红呀!再说了,自己是婆婆,姚氏若是个真孝顺的,就该主动提出把嫁妆交给自己打理,莫氏不禁腹诽。 陈满江歇了口气接着骂道,“拿不到儿媳妇的嫁妆就变着法子的折腾人!还是新婚就抬了两个丫头做姨娘,这还不够,又把莫桑弄进来!原先是谁说打死也不许莫桑进门的?” 莫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姚可清不将嫁妆交给她打理,她就将陈辞珩的两个通房丫头抬做姨娘,姚可清只不过是怄了一阵,却始终抱着嫁妆不松口,陈辞珩也一心向着姚可清,不往新抬的姨娘屋里去,莫氏心里不爽快,就把陈辞珩心心念的莫桑接进府来,这下陈辞珩果然不再向着姚可清了,莫氏正得意自己的这一步棋,以为姚可清从此就孤立无援,可以任由自己拿捏了,却不想连累姚可清送了命,她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就你这短见识的妇人,才闹得家宅不宁,让御史知道了,就要参我一本了!”想到可能会被皇上申斥,陈满江怒火更盛,陈家原本不过是个闲散侯府,后来是陈满江一点点的费心谋划,陈家才会有如今的地位,若是因为内宅失合而被斥责,甚至贬官,如何能叫陈满江不生气。 牵涉到朝堂,莫氏更加不敢说话了,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内宅妇人,哪里敢妄论朝政。 见莫氏老实了,陈满江才慢慢熄了气焰。 莫氏松了口气,“丧事怎么办,还要老爷拿个主意…” “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还要我拿主意?”陈满江大怒,平时看着多精明一人,遇上事儿了就不顶用了,不过姚可清的死虽然是意外,却也有莫氏的纵容在里头,莫氏难免忐忑不安。 莫氏被吼的有些委屈,她倒是知道该怎么做,只不过是想从陈满江这里得到首肯,结果陈满江不但没领会到她的意思,反而还怪罪她。 “姚氏是咱们陈家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丧礼自然不能轻慢了,不如就按老夫人的旧例减一级来?” 这是抬举姚可清了,多少可以平息一些姚家的怒火了,陈满江点点头,“就这么办吧!我先去书房,姚家的人来了之后通知我一声!” 陈满江是男人,又是公爹,姚可清的丧事轮不到他插手,他得去书房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解决姚家。 莫氏忙叫住陈满江,“姚氏无子,晚上守灵……” 陈满江想了想,道,“我二弟房里有个庶长孙,让于管事去把他接过来,就让他给姚氏捧灵吧!” 莫氏还想提一提莫桑的儿子,但看陈满江的脸色,又把话咽下去了,老老实实按陈满江的吩咐让于管事去接了陈二老爷的庶长孙。 陈家这边刚将姚可清小殓,姚可清的娘家长乡侯府就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到了景山侯府门口,也不等通报,就直接往内院去了。 5、浴火 陈满江带着莫氏急忙迎了出来,还没出院子就看见姚崇明夫妇一脸哀怒的来了。 莫氏还没来得及开口,姚二夫人就尖叫着“还我清姐儿命来!”朝莫氏扑了过去。 莫氏忙往丫头身后躲,姚二夫人却在离她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倒了下去,竟是晕厥了过去。 莫氏松了口气,忙招呼人把姚二夫人抬进屋去,陈满江便客客气气的请了姚崇明去书房商量姚可清之死一事。 且不说陈姚两家要如何商议,彤云院的莫桑自从得知姚可清的死讯后,就一直心惊胆战的。她虽是巴不得姚可清死的,但现在姚可清死了,她却觉得这事儿似乎跟自己脱不了关系,顿时有些坐卧不宁了。又想着自己设计使她小产,众人并未瞧出端倪,这次的事定然也不会被人发现,况且唯一的知情人已经死了,心下稍安,可这结果与那人说的不太一样呀!而且那人也知道姚可清小产的真象呀! 想着那人神神秘秘的行事,莫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被人利用了,那人定是要借自己的手了姚可清,否则她怎么不敢以真面目见她呢?原本她以为姚可清死了之后她能因着儿子而被正名,才答应那人的,现在看来,事情不像那人说的那么简单呀! 莫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觉有姚可清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在背后瞧着她,一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毛骨悚然。遂起身咬咬牙叫来心腹丫头耳语一番,那丫头领命而去,她在床上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安,直到那丫头回来遮遮掩掩的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她捏着那包东西才放下心来,但愿这东西有用。 书房里,陈满江好不容易与姚崇明谈妥了,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姚崇明也是个狠角色,亲生女儿尸骨未寒,作为父亲的他竟也能拿着女儿的死做文章,为他们姚家谋得利益。如今两家虽没了联姻的情分在,但这样的利益关联反而更牢靠些。再者他的要求还不算过分,那嫁妆他们要拿回去也没什么,陈家也不缺银子花,姚崇明的话虽是说得冠冕堂皇,他听在心里却是想笑的。 “咱们这样的门第自是不稀罕孩子们手里的那点东西,只是总要给清儿的舅家一个交代,再说,长房还有她的兄长,这嫁妆还是该她的兄长处置才妥当。” 什么‘不稀罕孩子们手里的那点东西’,当初姚氏嫁过来的时候那嫁妆可是轰动了整个京城,不说田地、庄子、商铺都是上好的,单说那些陪嫁的金银玉器,书画字帖之类的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方家传家逾千年,家底丰厚,方家女儿的嫁妆全给了她的亲女姚氏,合姚方两家之力办的嫁妆怎么可能只是一点儿东西,他第一次见到那嫁妆单子时可是吓了一跳,都差不多值陈家一半的家当了;什么‘长房还有她的兄长’,那还不是他姚崇明的儿子,说到底东西最后还是落在了他手里。不过好在他没逼着自己去拥戴历王,他本是不愿涉及立储之事的,如今他要求自己不支持其他的皇子也正和他意。 只是这个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 两家人握手言和,只不过是死了一个姚可清,只要姚可清入土为安,那么这事就可以揭过不提,却不想临了临了却出了事——灵堂着火了。 秋天正是天干物燥的时节,再加上许久没有下雨了,灵堂又是临时收拾的,等下人发现着火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陈满江和姚崇明赶过来的时候,陈大夫人和姚二夫人已经到了。停灵的院子已经整个烧起来了,家丁忙着提水灭火,却是一丁点儿用都没用,火越烧越大。陈满江沉着脸看向于大管事,于大管事哆哆嗦嗦上前道出原委。 原来是是那莫桑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躲过上夜的人摸进灵堂,被人发现后慌忙逃窜,厅堂外守着的人都跑去抓人了,等把人抓到回来一看,灵堂却燃起了熊熊大火。陈满江看了一眼颤抖个不停的莫桑,只听见她语无伦次的说着:“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起火了…我…我只是来上柱香的…上香的…” “荒唐!谁大半夜的来上香!”陈满江怒道,莫桑却是软在地上再也不说话了。 一想到刚刚的场景,莫桑就忍不住的一阵害怕。她不过是想把那镇魂的符纸偷偷压在姚可清胸口而已,免得姚可清冤魂不散缠着自己,却不想姚可清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她看,吓得她叫都叫不出来,拔腿就跑,结果惊动了守夜的人,被抓个正着,至于为什么着火,她却是真的不知道,许是自己慌不择路碰翻了烛台吧! “下雨了!”突然一个声音说道,刚刚还是繁星满天,现在却是乌云层层,瓢泼的大雨毫无预兆的倾泻而下,姚崇明望向漆黑的天空,一种不祥之感爬上心头。这时一道横贯整个天空的闪电霹雳而来,照的整个天地亮如白昼,一声闷雷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安静极了。 姚可清睁开眼看见一片绣花的帐顶,诧异的想到难道我又活过来了?挣扎着坐起来,发现手脚都能动,顿时十分欣喜,但是当她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双白嫩嫩的小手,脸一下子僵住了,难道自己已经投胎转世了?可是为什么还记得前世的事?难道是忘了喝孟婆汤?自己又是怎么到这里的? ……姚可清一肚子的疑问! “小姐,你醒了,天色还早着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姚可清觉得十分耳熟,细细分辨之下竟是石榴的声音!石榴不是早就嫁人了吗?难道是个声音与石榴一样的人?姚可清压下满腹疑问望向说话的人,竟真的是石榴,还是很年轻的石榴,只有13,4岁的模样。 她便试探性的开口道“石榴,房嬷嬷呢?” 石榴并没发现自家小姐的异样,一边帮她披上外衣,一边答话,“嬷嬷去三少爷屋里了,三少爷自昨儿个从祖宅那边回来就有些头疼,嬷嬷放心不下,见还没到小姐起身的时辰,所以就早早去看一眼。” 姚可清又问了一句:“石榴,你今年几岁了?” 石榴有些诧异,小姐向来不与她们亲近,连房嬷嬷都不例外,除了已经死了的老侯爷和三少爷能得小姐关心之外,平时是连一个多余的眼色都不给旁人的,府里的人都说二小姐看不起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却知道,小姐只是生性不喜与人亲近罢了,却从不曾薄待了她们去。她心里虽诧异,却是老老实实的答话:“奴婢下个月就满十五了。” 姚可清心下了然,想着石榴前世嫁人之后在她院里做个管事的媳妇子,后来竟自请去庄子上,她也没留意,想是因为她死了夫婿又没个儿子傍身,内院的管事嫌她是个寡妇,将她挤兑走了。想着自己前世的遭遇对她有些怜悯,便到:“到时候找房嬷嬷拿几尺布头做身新衣服,再拿二两银子,让厨房置办一桌席面,请相熟的姐妹聚一聚。只是现在是在孝期,就别喝酒了。” 这下,石榴是彻底震惊了,脸上是掩不住的惊疑之色,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变的…变的…竟说了这么多话,还是这样贴心的话。 看着石榴的脸色,姚可清也明白过来,前世的自己虽是不耐烦那些庶务,但到底是做过人媳妇的,又有房嬷嬷在一旁提点,人情世故也还略知一二,只是她一时还没适应自己现在才5岁这个事实,纵使自己再聪慧也不至于懂得这些,再者自己素来不亲近下人,难怪她要生疑。她却也不想解释,以后注意就是了,敛了神色淡淡的吩咐道:“打水来,我要梳洗,再去看看珅儿。”石榴忙唤小丫头打了水来,亲自伺候她梳洗。 石榴正欲问她可要用早膳,姚可清却已经起身向外走去,石榴心里一想估计是要去三少爷那里再用,便吩咐小丫头提了食盒,一群人簇拥着姚可清往走去。姚可清虽然现在还是满腹疑问,却顾不得去想了,不管前事如何,今生定是不能再叫人算计了去。 现在应是德光六年的五月十一,祖父刚刚去世,昨天是他们送祖父回祖籍下葬后回来的日子。 姚家算是新贵之家,传到姚崇明这里才是第三代,先帝感念姚家的救驾之恩,除了封了爵位,还赏赐了金银古玩,田庄宅地等,现在姚家所住的长乡侯府便是先帝所赐,宅子比不上那些开国公爵那么大,但姚家也是世代为官的人家,家底颇丰,几代人传下来,几经改造,花园也扩建了一番,因而长乡侯府算不得小了,而姚家因人口不多所以住的也宽敞。 中轴线上最前头的一片院子原是老侯爷姚敬德夫妻所住,现在老侯爷死了,便只有老夫人苗氏一个人住着了,紧跟其后的几个院子是长房住着的,以前大夫人方氏带着二小姐和三少爷住着,后来大夫人去了,老夫人要把二小姐和三少爷放在身边教养,老侯爷没答应,二小姐和三少爷就依旧住在长房的院子里,再后面住的是二房姚崇明及其妻妾子女,二房再后面的一片院落便改作几个小院子用来待客,厨房,洗衣房,针线房,库房都在更后边的位置,挨着后花园。长乡侯府有两个花园子,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一个在西南角,一个在东北角。不过却是后院的那个精致一些,也大了许多。 姚可清住的幽篁馆和姚启珅住的其芳馆分居方氏生前所住的漪兰院两侧,本来姚启珅是要养在方氏身边的,但方氏生下姚启珅没几天就死了,之后老侯爷发话,将姚启珅挪到其芳馆住着了。 6、见亲 到了其芳馆门口,姚可清抬头看了眼牌匾便进去了,廊下的小丫头看见了忙向里面递话,立时便出来一个穿着青缎坎肩,水红绫子细折裙的丫头打帘子迎了出来,躬身道:“给二小姐请安,三少爷刚起身。” 姚可清微微颔首,就着荔枝打起的帘子进了屋子,进内室一看,姚启珅果然是刚起身,房嬷嬷和他的奶娘杜嬷嬷正在给他穿衣服,他却还半垂着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珅儿”姚可清开口叫了一声,果然见姚启珅忙抬起头叫了声“姐姐”,却是再也不敢低下头去了,姚可清觉得有些无奈,或许是因为自己打小就冷淡的性子,这个弟弟一直都很怕自己,姐弟俩是无论如何都亲近不起来。为了改变自己和弟弟命运,势必要改变这种局面。 “还好二小姐来了,不然奴婢们还得花好大功夫才能哄了三少爷下床来呢!可见二小姐个心慈的,体恤奴婢们。”杜嬷嬷一边替姚启珅穿鞋一边笑道。 姚可清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她真是对这样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惯会奉承的杜嬷嬷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不过姑且忍着吧,等她把一切理清了头绪再做处置。 待得姚启珅拾妥当,石榴已经带着人将早膳摆上了,总共是四样粥品,四样小菜,八样点心。因为在孝期,所以都是素粥素菜。 杜嬷嬷抱着姚启珅冲姚可清一福,就要端了粥来喂他。 “让他自己来,他马上就满三岁了。” 杜嬷嬷一愣,看了眼姚可清,却不敢反驳,只得将姚启珅放下,将碗勺摆在他面前,然后一脸紧张的立在一旁。 姚启珅看看杜嬷嬷,又看看房嬷嬷,竟没一人帮他,撇着嘴想哭,又瞟了眼自家姐姐,只得拿起勺子将粥一勺一勺往嘴里送,虽笨拙了些,但到底能自己吃饭了。 姚可清也不管他会不会弄脏了衣裳,拿了筷子夹了个他爱吃的蟹黄包给他,便自行拿了碗粥吃起来。 前一世的弟弟直到六岁还是由丫头嬷嬷抱着喂饭的,这一世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的。 许是因为姚启珅第一次自己吃饭,花的时间较长,等她们姐弟到寿安堂的时候,人都到齐了,连才两岁的五小姐姚可梦都到了。今天并不是例定请安的日子,但昨天刚从祖籍回来,今天少不得要在老夫人面前点个卯。 看到这些亲人,姚可清并没有多激动,和姚启珅一起平静的向老夫人苗氏请了安,老夫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她也没在意,又跟父亲姚崇明和二婶小苗氏请了安,跟兄弟姐妹厮见完毕,就拉着姚启珅在苗氏左下手的第二个位置坐了,第一个位置坐的是大小姐姚可容,主座上三岁的四小姐姚可柔正窝在苗氏怀里奶声奶气的背着三字经。背了几句却是卡住了,背不下去了,看了一眼小苗氏竟是要哭了,苗氏连忙说:“柔姐儿真厉害,三岁就能背三字经了。” 姚可柔一听立即就高兴起来,小苗氏接话道:“娘就别夸她了,清姐儿这么大的时候都背完论语了。” 听到这话姚可柔脸又垮下来了,苗氏摸着她的脸蛋说道,“清姐儿是姐姐,要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才是。” 听到这话姚可清倒是没反应,可是一旁的姚可容却羞红了脸,她是长姐却还在背千字文,她是个庶出的,姨娘虽得父亲看中,却被嫡母所忌惮,待自己这个隔层肚皮的庶女也是平平,嘴角不由的爬起一抹苦涩的笑。 三小姐姚可怡见姐姐受了委屈便有些不平,“我们自然是比不得二姐姐,二姐姐是祖父亲自教养,手把手教的,连大哥哥和二哥哥都不能比。” 果不其然,这话让苗氏有些不悦,老侯爷在世时一直偏疼长房,方氏进门多年无子,后来有了姚可清,老侯爷很是开心,再加上姚可清自幼聪慧,更得老侯爷看中,待到她三岁时是老侯爷亲自启蒙的,日日伴在书房里,老侯爷办公,她就练字。二房的几个孩子却没这个福气,只聘了个落第的举子做西席,想到这里苗氏心里有些郁郁,“摆饭吧!你们可都用过了?” “孙儿已经用过了!”“孙女也用过了!”姚家没有每天都请安的习惯,所以即便是到了请安的日子,众人也是用了饭才去正院的。 “罢了!你们都不爱陪我这个老婆子,就回各自的院子去吧!”苗氏摆摆手,一旁的李嬷嬷忙将姚可柔抱起来,“瞧娘说的,可是要羞死媳妇了!”小苗氏笑着站起来去扶苗氏。 姚可怡见自己说错话惹得大家不快,只得随众人退了出来,走到院子门口姚可怡瞪了眼姚可清拉走姚可容就要走,姚可容回头歉意的朝姚可清看了一眼。姚可清素来是知道这个三妹的性子的,懒得理会于她,但跟这个性子柔弱的大姐关系却还算好的,便冲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与她计较,见此姚可容放心的跟着姚可怡往后去了。 “三弟,头还疼吗?”大少爷姚启康弯腰摸了摸姚启珅的脑袋问道。比起二房其他的人来,这个大哥跟她们大房的两姐弟关系要好得多,不然当初弟弟死了之后,族里提出让长子姚启康过继到长房的时候,她也不会答应,想到这里姚可清不由的看了一眼这个大哥,因为年岁小还未长开,身形有些微胖,脸上稚气未脱,从五官来看,他长得像苗氏多一些,一笑眼睛就眯了起来,给人亲近之感。 姚启康见姚可清在看自己,便打趣道:“二妹妹这是不认识大哥了吗?还是大哥脸上有东西。”说着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二小姐这是在吃三少爷的醋呢!大少爷只问了三少爷,没问二小姐呢!”杜嬷嬷在旁边道,见姚可清看了她一眼,立即噤了声。 姚启康见状忙解围:“如此却是我的不是,我这就与妹妹赔礼”说完长缉到底。惹来众人一顿好笑,他却一本正经的问道:“二妹妹近来可好?” 姚可清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理理自己混乱的思绪,哪里耐烦与他说话,“妹妹近来甚好,只是大哥怎的又胖了?”说完拉着姚启珅就走了,只留下满脸通红的姚启康。 姚启康已经九岁了,早已知道美丑了,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些胖,更是忌讳这个,如今姚可清就直直的说了出来,还一脸严肃,一点玩笑的意思也没有,不由的有些困惑,转头问二少爷姚启辰:“二弟,我真的胖了吗?”姚启辰有心戏弄自家兄长,便认认真真的围着姚启康走了两圈,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点头道:“真的胖了。”闻言姚启康一脸沮丧。 将姚启珅送回其芳馆,拿着他这几日写的大字觉得有些不满意,又想着这几日忙着祖父下葬一事,他还是个孩子,自己只是不能太苛刻,便也就不再追究,姚启珅却蹭过来,小声说:“姐姐让我背的书,我还没背下来…” 姚可清既有了要弟弟亲近的念头,自是不会责备他,只是搂着他道:“这几日忙的很,顾不上也不要紧,只是从今天起,却是再也不能偷懒了,以后每日的功课定要认真做好才是。” “嗯…珅儿一定认真写字背书,不过我已经比四姐姐厉害了。”见姐姐亲亲热热的与自己说话一时忘了心里的惧意忙保证道。 “你四姐姐是女子,你是男儿怎能跟她比呢?” “可是姐姐也是女子,我却比不上姐姐。” “因为我是姐姐。” “可是……可是……我说不过姐姐……” 寿安堂里。 “今年咱们家有孝在身,端阳是不用过了,只是各个府上的节礼却是不能少的!咱们已经是回来晚了,要抓紧功夫把节礼送出去才是!”苗氏吩咐小苗氏。 “娘您放心,媳妇昨儿已经让人去备着了,都是翻了账本,照着往年的旧例定下来的,定不会出差错的。”小苗氏恭敬的答道。 苗氏对儿媳妇的能干向来是满意的,虽然老侯爷越过她将掌家之权给了侄女,但是侄女儿对自己却一直恭敬有加。“你管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自是放心的,只是方家那边今年要加上几成,方家老二放了外任,马上就要赴任了,到时候践行咱们家是去不得,就先送了礼去。” 小苗氏敛眉应了声“是!” “我知道你不喜方氏,我也不喜,只是人早就没了,还计较这个做什么。方家这门亲戚,却是得罪不得,你且瞧瞧整个华国有哪个世家能传千年的,方家可是传了一千多年了,传到如今已是是三十多代了,又得圣上器重,方家老大是要子承父业的,听说这次方家老二是圣上钦点的,等他去外面历练几年回来,定是要重用的。所以方家是万万不能疏远了的!”苗氏见着自己侄女这样子,就知道她心里还有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姑姑知道,当初是委屈了你,只是现在你已经快要是侯爷夫人了,那方氏却早就成了一堆白骨,所以这做人还是要往后看!别图一时痛快!咱们既是姑侄又是婆媳,我自是为了你好!” “姑姑教训的是,儿媳记下了。”小苗氏反握住苗氏的手,认真的答道。 “那就好!你做事向来都是有分寸的,我也就放心了!长房的两个孩子也别薄待了,她们也是明儿的亲骨肉,没了老侯爷撑腰,两个小毛孩子折腾不了什么。” “娘放心,清姐儿和珅哥儿的用度跟康哥儿他们是一样。”小苗氏恭敬的答道。 “横竖他们现在还小,你待好一些,等他们大了,就只记得你的好了,也能给康哥儿添上一笔助力!”见小苗氏想的明白,苗氏颇感欣慰。 “是!”小苗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愈发柔顺。 7、细思 听着外间石榴和桃子均匀的呼吸声,躺在床上的姚可清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莫桑往自己胸口放符纸时说的那番话。 “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被人利用了,我虽害了你孩儿,但我自己也没了孩子,算是一命偿一命了,只是你却真不是我害的,我也不知道你竟然会死…我只是想要个名分罢了…你好歹别再缠着我了…” 说完就见莫桑从袖中掏出那符纸就往她胸口放去,姚可清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是被利刃生生切开胸膛一样。然后就看见莫桑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再然后她就看见自己的胸口起了火,并迅速的蔓延到全身。 慢慢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轻了,慢慢飘了起来,才发现整个灵堂都烧了起来,自己置身火海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热,抬头望天,却见一道闪电劈了过来,等她再次醒来就回到了5岁的时候。 结合蓝玉在自己灵前的那番哭诉,姚可清渐渐理出了头绪。 莫桑和蓝玉的话一定是真的,她们没有必要在死人面前做戏,若非真有其事,她们也不会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在半夜偷偷行事。自己肯定是被人害死的,至于这个人是谁目前她还确定是谁。 莫桑话里的意思是自己小产一事是她所为,但诬陷她逼其落胎却是有人给她出的苦肉计,让她堕下腹中胎儿嫁祸给自己,然后或是因为自己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让步,或是陈辞珩因愧疚而补偿她给她个名分也在情理之中,那么她是不知道蓝玉的事了。 而且这局是在她小产这后设下的,或者说莫桑的行事是在她小产之后才有计划的。 在知道莫桑的事之前,她一直拿不定蓝玉究竟是对自己做了什么,现在看来自己的死一定跟她有关,她应该是受人所迫,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自己命丧黄泉的!她能对自己做手脚的地方有限,而且还要瞒过所有人,那么就只剩下下药这一种方法了。 而自己又在坐小月子,胭脂首饰都用不上,那么就是吃食和香料了,若是在衣服和熏香上做手脚很容易被请来的太医发现,而且事后不好处理残留的气味。那么吃食了?除了吃进自己肚子里的,剩下的倒在泔水桶里,到了晚上就被运出府去了,只要用的药不出问题,不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对!自从自己出事之后蓝玉就一直在厨房里,她虽平时常做些点心,可是自己小产之后却是吃不得这些了,那么她还待在厨房做什么呢? 自己小产之后的饮食全是房嬷嬷料理的,蓝玉作为自己的大丫环,又主管自己的日常膳饮,房嬷嬷若因事离开,定会让她在厨房看着,那么她就有机会动手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毒就下在她死前喝的那碗参汤里,姚可清气恨的握紧双手。 消息还没有传开,知道自己小产的人并不多,自有陈、姚两家人,连外租家都不知道。能够同时说动蓝玉和莫桑两人设下此局的人就要更少了,又能得到连太医都能瞒过去的秘药定然不是普通身份的人,那么就不是下人奴婢了!那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陈辞珩没有必要,就是自己死了,莫桑也扶不了正,而且如果是他的话又怎么会自己背上气死发妻的罪名呢? 景山侯陈满江?自己这个前世的公公对后院的事并不关注,自己与他也并无利益冲突呀!还因为她跟陈辞珩的婚事,让他跟舅舅们搭上关系,他不至于冒这个险! 陈大夫人莫氏是个斤斤计较的女人,又很是贪财,自己进门的第一天她就旁敲侧击的让自己把嫁妆交给她保管,却被房嬷嬷给糊弄过去了。如今自己的嫁妆还没到手,她是不会下手的。 …… 既不是陈家人,那么是姚家的人吗?自己的亲人…… 大姐姐跟自己关系不算坏,而且她在夫家被婆婆压的死死地,根本没精力来设计这些。 三妹素来只是嘴上毒了些,心地却是不坏的,再者她嫁的远,早离了京城。 四妹嫁做王妃,在争储日渐激烈的情况下,在外被那么多妯娌盯着,在内又有历王的两个侧妃添堵,只怕她也腾不出手脚来,况且历王正不遗余力的拉拢景山侯府,四妹定不敢拖他的后腿。 祖母苗氏在自己出嫁时已经卧病在床了,手伸不到这么远。 父亲……父亲……虎毒不食子,他应该不至于吧!只是父亲这种利益至上的性子究竟会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谋前程呢? 二婶,自己与二婶还算是亲厚吧!而且自己出了事她总是第一个赶来为自己做主。 姚可清一直觉得小苗氏是个极懂得分寸又会揣摩人心的人,她的性子从来不是个好相处的,小苗氏却从没有惹恼过她。 这样的人……以前只是觉得圆滑了些,现在想想,姚可清却觉得有些可怕了!还记得她出嫁前夕二婶带着人给她整理嫁妆的时候,对着自己丰厚的嫁妆,二婶不知不觉中流露出的那种艳羡,当时她还在心里嗤笑她小家子气,那么她会为了嫁妆而谋害自己吗? 还有大哥,自己死了之后,自己的嫁妆就要归还到姚家长房了,大哥是受益最大的人,那以大嫂那爱钱的性子,会是她唆使大哥下手的吗?还有大哥打小就跟她们姐弟亲近,可是自他过继到长房来了之后,他们之间却不如从前亲近了。 当初过继是他自愿的,自己也没逼他呀,他却和自己疏远了,没有道理呀……当初族里人都说二婶大度,竟然愿意将长子过继给别人,要知道长子是用来继承家业的,所以一般人家都会用心培养长子,长子一般就比其他的孩子要优秀一些……继承家业……大哥是为了长房的家产吗? 分家之时家产上长房是要拿大头的,对了还有爵位,她记得父亲是兼兆的,祖父曾经曾经说过,弟弟将来是要继承整个侯府的,所以在祖父卧病不起之时,仍是拖着病体给不足三岁的珅儿开蒙,那么下一任长乡侯必定是长房子嗣,弟弟死了之后他被过继到长房,然后父亲请封他为世子……可是那时候大哥才多大,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而且如果弟弟不死,根本轮不到他呀…… 等等……弟弟的死!二婶,是二婶,二婶的嫌疑是最大的!不!这一切根本就是她策划的! 知道弟弟去世的真相的只有外祖父外祖母,父亲,二婶和自己,对外都称他是得急症去的,自己还是二婶带她着去看了弟弟最后一眼才知道真相的!当时大哥二哥都在国子监进学,他们回来的时候弟弟已经下葬了,他们也不知情。 自己小产根本就没有给家里报信,而二婶却在第二日赶来看望自己,说明她收买了自己身边的人。她来的时候说是给自己主持公道,可是最后却还要自己打掉牙齿和血吞。莫桑在二婶离开之后就来找了自己,莫桑并不笨,但她想不出那么周密的法子,而且在自己小产之后,她并没有离开过陈家,在这段时间里二婶刚好又去了景山侯府…… 能够准确的抓住自己的情绪,拿弟弟的死做文章,还能够窥得莫桑的心思,并加以利用布下这个局,除了二婶别无他人。 蓝玉跟在自己身边十年了,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如果蓝玉是二婶的人,那么十年时间她肯定会露出破绽的。蓝玉并不像红玉那般沉稳,天长日久总会露出马脚,想要让她背叛自己,用钱财收买是行不通的,因为整个长乡侯府最有钱的就是她了,除非她有把柄捏在别人手里,被人威胁,所以事后她才会去灵堂忏悔。 是了,她有个三代单传的弟弟,是她老子娘的老来子,才五岁,全家宠的紧,如果是拿她的弟弟来要挟,即使她不愿意,她老子娘也不会答应,她的老子娘是在姚家当差的…… 如果是二婶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二婶觊觎自己的嫁妆,在知道莫桑的事情之后肯定不会无动于衷,所以当时在莫桑找上门的时候,她才会以自己怀有身孕为由劝自己忍下来,为以后布局埋下一步棋,等自己因莫桑而小产之后,她就抓住这个机会害了自己的性命。 在这之前还有长房的爵位,在弟弟死了之后,她将自己的长子过继给长房,博得一片赞誉,又得了长房的家业,那么弟弟的死呢?也是她设计的?她先让她的儿子跟自己亲近,博得自己的好感,然后一步步疏远她们姐弟之间的关系,再除去弟弟,让大哥取而代之……自己是个女子,本来碍不着她什么事儿,但又因为丰厚的嫁妆引起了她的贪念,所以她又谋害了自己…… 这样的人委实可怕了些,布了二十年的局,最终得偿所愿,除去弟弟,害死自己,谋得长房,最后整个长乡侯府都是她的了…… 但是她这样做究竟是自己的意思,还是父亲或祖母的授意呢? 前世的姚可清生性高傲,自持身份,从来不屑于与人勾心斗角,所以最后被人算计致死,还有姚启珅……她不笨,相反,她很聪明,一点就通,前世的她只是不关心这些,看不起那些为了钱财名利争斗的你死我活的做派,而她们姐弟二人却是因此送命。如今将一切都想明白了,才发现人活在这世上总是避免不了这些的,即使你不想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你,因为你碍着她的路了…… 想到这里这里姚可清不禁咬牙,罔她自诩聪明,被人不知不觉中谋了身家,害了性命还不自知…… “小姐……可是要喝水?”石榴披着褂子进来,低声问道。 许是因为自己辗转反侧吵醒了外间上夜的石榴了,便只好道:“嗯……” 就着石榴的手喝了大半杯水,石榴又细心的给她掖了被脚,才退出去。 躺在床上姚可清暗道,前一世你们算计了我是我笨,这辈子若再叫你们算计了,那我可真是白白多活一世了! 8、交锋 ?第二日一早房嬷嬷进了屋子,看着姚可清眼下的淤青吓了一跳,虎着脸斥责石榴与桃子:“你们是怎么伺候,我就一个晚上不在,你们就敢作践起小姐来了?”石榴低头不说话了,桃子却是红了眼圈,张口欲辩驳,姚可清忙拉了桃子的手对房嬷嬷说道:“以往都是嬷嬷上夜的,昨儿突然换了人有些不习惯。” 房嬷嬷本来有些诧异她怎么会帮着石榴桃子开解,一听这话忙接过桃子手里的梳子,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道:“都是嬷嬷的不是,昨儿个嬷嬷家里出了点事儿,就回去了一趟,害的小姐睡不踏实,从今儿起,还是嬷嬷给小姐上夜吧!” “不必,”姚可清摆摆手,“嬷嬷还有家里要照看,而且石榴桃子也大了,以后就让她们和嬷嬷一起轮着上夜吧!” “这样也好”房嬷嬷知道自家小姐定下的事儿是从不许人反驳的,“石榴和桃子年岁是不小了,在过几年就要许人了,下头的小丫头却是良莠不齐的,赶明儿嬷嬷挑几个好的出来,补上三等的缺,等她俩放出去了,正好提上来。” 石榴桃子到底还是小姑娘,听到许人的的话不禁红了脸,桃子还能勉强保持镇静,石榴却是扔下一句“我给小姐拿个蛋来敷眼睛!”就跑了出去。 “就按嬷嬷说的办吧!”姚可清也不理会红了脸儿的两个丫头,跟房嬷嬷说道,“对了,珅儿身边的杜嬷嬷是谁荐上来的?” “她呀!是姚家的家生子,后来配了老侯爷身边的长随,夫人生了三少爷之后要挑奶妈子,老侯爷见她模样周正,嘴也讨喜,就选了她!” “是祖父亲自挑的?”姚可清不禁皱眉。 “那倒不是,”房嬷嬷一边替她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一边说道:“是老侯爷让老夫人挑的,见杜氏还行,就留下来了。” 闻言姚可清心里就明白了!“嬷嬷挑丫头的时候记得多挑几个。” “这事儿还要跟老夫人说一声才是。” “我会跟祖母说的。” 十五日早上,长房姐弟二人到寿安堂的时候,二房的人还没到,请了安还没落座,小苗氏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来了,“今儿个媳妇可是饿着肚子来的,娘可得赏顿饭才是!” 姚崇明也在旁边帮腔:“是呀!还是娘这儿的东西和我的口味!” “瞧你们两个没出息的,尽惦记着老婆子的一点儿吃食!”苗氏嘴上骂道,心里却十分高兴。 小苗氏也不恼,笑着给苗氏请了安,姚可清拉着姚启珅上前给姚崇明和小苗氏请安,小苗氏忙一把把她们拉了起来,细细的打量着她的小脸道:“怎的这般憔悴,可是昨晚没睡好?” “只是天气有些燥了,晚上没睡踏实。”姚可清淡淡的答道。 姚可清向来都是这样的性子,小苗氏也不在意,转头对翠瑶吩咐“前儿个我在库里瞧见还有床西洋来的料子做成的毯子,滑滑凉凉的,你找出来送到二小姐院子里去。” 翠瑶应了声“是”就要出去。 苗氏却道:“小孩子最是怕凉,她小小年纪哪用得这个!再说现在才五月,哪里能热的就要用那东西。” 姚可清一抿嘴角没说话,多活一世果真是想的不一样了,前世只觉得二婶是疼自己的,现在想想,老夫人都没有的东西,哪里轮得到她一个晚辈用。这明摆着让老夫人不待见自己,只是老夫人不待见自己就不待见自己吧,今生的她可还会在意她们不成? 小苗氏见目的达到,也不多说,只是歉意冲姚可清一笑,然后张罗着人摆饭。 饭罢,一家人聚在一处说话,姚崇明因为丁忧,不用去衙门,也在老夫人跟前陪着。 “容姐儿已经七岁了,针线上的功夫也该寻个好的绣娘教着了,清姐儿和怡姐儿倒是可以缓几年再说。”苗氏看着一脸温顺的长孙女,想着若是好好教养,将来嫁个好人家也是一大助力。 “媳妇也正想着这事儿呢!只是咱们家如今还在孝期里,也不急,慢慢挑,总能寻着合适的。容姐儿是个好学的,听说代姨娘已经在教她描花样子了。”小苗氏看了一眼姚可容说道。 闻言,姚可容忙红着脸说道:“孙女粗苯,学的不成样子。” 苗氏不以为意,“代姨娘虽是读过书的,但她针线功夫也就一般,哪里教得好!还是寻个手艺好的绣娘来教才好。” “娘说的是,听说秋天宫里要放一批宫人出来,其中就有针线局的人,到时候媳妇一定挑个好的回来。” 听到这话,姚可容松了口气,自己年岁大了,嫡母却是对自己不管不问的,姨娘有心张罗,却又没那个能力,只得私下里教教自己。如今老夫人提出来正好了了自己的心事,嫡母却提出这茬事,她生怕老夫人借此来一句那就让她姨娘教吧!还好老夫人不是个糊涂的。 “珅哥儿也已经开蒙了,如今老侯爷不在了,就让明儿教着吧!”老夫人看了一眼吃点心吃的正欢的姚启珅,对姚崇明说道。 姚崇明思索片刻道:“也好,我先教他两年,等他再大一些,就和康哥儿、辰哥儿一起,让胡先生教着。” “如今父亲不在了,清姐儿,珅哥儿也没个人照应,不如就挪到羲雅院里,媳妇照看着。” 苗氏想着二房的院落本来就不大,又住了二房一家子,妻妾子女一干主子加一起也有十来人了,再加上丫头仆人,已经是不宽敞了,再放两个小的进去岂不是更挤了,况且长房的院落比二房的要大不少,离寿安堂也更近一些,两个小孩子住着也浪费,不如将他们挪到自己院子里来,然后二房一家子搬到长房的院子里去就正好了,遂道:“你院子里还有柔姐儿,哪里顾得过来,还是挪到我的院子里吧!” 小苗氏见老夫人如此说,勾了勾嘴角,正要说那媳妇就吩咐人手去收拾屋子去。这时一直在喂姚启珅吃点心的姚可清突然开了口:“不敢劳烦祖母,珅儿素来闹腾,住在祖母院子里难免扰了祖母清静。若是祖母实在不放心,就让姚嬷嬷来照料我们姐弟二人吧!以前姚嬷嬷是惯照顾我跟弟弟的!” 姚嬷嬷是已经去世的太夫人拨到老侯爷身边伺候的,已经四十多年了,是府里的老人儿了,连苗氏都要敬着,轻易不敢得罪的,再加上又伺候过老侯爷的原配夫人曹氏,所以苗氏是不大喜欢这个姚嬷嬷的,老侯爷一死,她就把人晾在一边了,只等过了孝期,就把她打发出去养老。 听到姚可清提起这么个人,苗氏有些不高兴,虽说她们也是自己的孙子孙女却跟自己不亲,本来要将她们姐弟养在膝下只是为了腾出长房的院子,如今她却不领情。 小苗氏也有些吃惊,在她看来姚可清哪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见到老夫人脸色不愉,忙说道:“姚嬷嬷是伺候了父亲一辈子的人,如今该是好好享享清福的时候,哪能再受劳累。” 苗氏也接话了,“是呀,那姚嬷嬷年纪大了怕是更不喜欢小孩子吵闹,我看还是算了。你们还是搬到我这边来吧!” “姚嬷嬷可喜欢珅儿了,她才不嫌我吵呢!她对我可好了!”姚启珅别的没听懂这句却是听懂了,想着常哄自己吃饭睡觉的那个老嬷嬷看见自己就笑眯眯的,怎么可能不喜欢喜欢自己了?便急急的反驳。 姚崇明正要斥责他不懂礼数,就见姚可清示意珅儿住嘴,自己开口说道:“孙女也知道姚嬷嬷是个体面的老人儿,所以这事儿还是要问问她老人家的意思才是,祖母您的意思了?” 苗氏总不好说自己不喜欢她,想将她赶出去,也不敢将想让长房姐弟挪院子的心思露出来,只得点头对小苗氏道:“你去问问老姚家的意思,若是她愿意,就领了她去漪兰院伺候吧!” 小苗氏见事情没有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有些失望,却没露出来,躬身应了。 出了寿安堂,姚可清抬头看着天空,万里无云,想着前一世她们就是这样分开了她们姐弟,然后一步步疏远她们的关系的,这一世她们想把自己和弟弟分开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像苗氏那种爱面子的人,肯定抹不下面子来拒绝自己的完全合乎情理的提议的,至于小苗氏那种一句话要拐三个弯儿的人,你直接了当的说个明白,她就哑口无言了。 不就是想搬到长房的院里去吗?我偏不让!前一世你机关算尽,今生我却要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姚嬷嬷,这个自己前世就颇为敬重的老人,自己并不敢支使她做事,只要有她压着,上至老夫人,下至丫鬟婆子,就都会有所忌惮,而且,那个杜嬷嬷也要有个人敲打敲打她才行… 姚启珅围着廊下的花丛东跑西跑的,一群丫头婆子跟着叫着“三少爷,您慢点儿!” “哎哟,别磕着了。” …… “姐姐快来看,这里有蝴蝶……”姚启珅忽然看见一只大蝴蝶,忙回头冲落在后头的姐姐叫了起来。 姚可清加快步子走近一看,看见是一只金裳凤蝶憩在一株首案红上,这时突见姚启珅伸出手去捉那蝶儿,她怕花心里有小虫子蜇着他,忙拉住他的手,却惊飞了那蝶儿。 一见蝴蝶飞走了,姚启珅撇撇嘴就要哭了,拖着哭腔道:“我只是想把它按住,多看两眼,它怎么就跑了?” 姚可清看着他眼泪汪汪的,心下有些好笑,你捉它,它自然要跑了,难不成它停在那儿等你来捉不成,又怕他真哭了,忙岔开话题,问起他的功课来,果然就见他一脸开心的说都做完了,还多写了两张大字。 一阵清风吹过,花儿迎风摇曳,不远处,一对年少的孩童手牵手向前走去,阳光在她们身后洒下一片灿烂的光辉…… 9、忠仆 小苗氏看着腰板挺得直直的,一脸不吭不卑的站着的姚嬷嬷,只觉得一阵气闷,有心想说几句客气话拉拉关系,但一瞧她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本来老夫人虽是吩咐了,她却是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老夫人也不待见长房的那两个孩子,必是不会说自己什么的,漪兰院的要是问起,只推说自己忙的忘了就是。结果这老货却自己寻上门来,自己若还拦着,那叫什么事儿呀?满院子的人瞧见了的,果真是好算计,逼着她把人给送过去呢! “嬷嬷是府上的老人儿了,本是没有再伺候小一辈的道理,只是清姐儿点了名要嬷嬷的,我这个做婶娘的也推脱不得,少不得要劳累嬷嬷了!”想着姚可清那古怪的性子,小苗氏心里更加不快,康哥儿花了那许多功夫,她却还是不冷不热的。 “二夫人客气了,这是老奴自愿的,二小姐能瞧上老奴,是老奴的福气,哪里敢说劳累的话!再说了,老奴一下人,伺候主子才是本分!”姚嬷嬷不咸不淡的说道,丝毫不在意小苗氏话里挑拨的成份。 听了这话,小苗氏只觉得窝火,现在府上都识相的称她为夫人,她却偏要叫二夫人,这是存了心的要提醒她看清自己的身份吗?“清姐儿和珅哥儿虽说没了母亲,我却是把她们当成亲生的一样疼的,还要嬷嬷细细看顾才是!” “是,老奴一定谨守本分好生伺候二小姐和三少爷!”姚嬷嬷还是那副口气。只气的小苗氏七窍生烟,咬牙将人送到漪兰院去了! 姚嬷嬷一走,小苗氏立即灌了一碗凉茶,才平下心里的火气,什么叫谨慎本分?这是在说自己不守本分,要将手伸到长房的院子里吗?这老货,真真气煞人也!翠玉在一旁觑着小苗氏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敢说,小苗氏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翠玉,有些嫌弃的问道:“翠瑶呢?” “翠瑶姐姐领着姚嬷嬷去前面了。”翠玉忙答道。 “罢了,你下去,翠瑶回来了让她来找我!” “是,夫人!”翠玉赶忙出去了。 看着翠玉的背影,小苗氏叹了口气,自己的四个大丫头里头只有翠瑶最能干了,可偏偏被侯爷看上了,只得给了他,好在翠瑶是个有分寸的,哪怕是得了宠,也没生出二心,还是跟往常一样在自己身边伺候着,让她心里稍稍舒坦了些。 “翠瑶姑娘来了。”门下的婆子笑着将翠瑶和姚嬷嬷迎了进去。 “翠瑶姑娘好!”桃子打了帘子出来。 “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还不去与你家小姐说姚嬷嬷来了。”翠瑶温和的笑着说。 “姑娘就是姑娘,跟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那可是不一样的。”桃子说完这句话也不理会她,径自进了屋。 赶出来的石榴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她刚被房嬷嬷狠狠说一顿,心里不舒服着呢!姐姐别与她计较!” “怎么会呢!谁没个不高兴的时候!”翠瑶仍是笑的温和。 石榴也不多说领了她们进屋。 姚可清一脸恬淡的坐在榻上看书,翠瑶上前屈膝问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就见她轻轻颔首,冲石榴道:“带你翠瑶姐姐去吃果子!”顿觉有些尴尬,这时石榴忙拉了她的手一边向外走,一边说:“前几日,房嬷嬷从家拿来了一种梅肉干,可好吃了!”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 姚可清上前扶起欲下拜的姚嬷嬷,“嬷嬷是伺候了祖父的老人,我这做小辈的怎么能受的嬷嬷的礼!” 可是姚嬷嬷却坚持,“主子再小那也是主子,仆再老那也是奴才,小姐尊老奴一声嬷嬷,那是给老奴的体面,老奴却不能忘了做奴才的本份!” 姚可清只好依了,端坐在榻上受了姚嬷嬷一礼,她知道姚嬷嬷这是认了她作主子了,以前她在祖父身边伺候,她的主子是祖父,所以她可以坦然接受自己对她的尊敬,但如今她认自己为主,自是不能拿大,能得这样以为即能干,又有脸面的忠仆对现在的她来说,可是件天大的喜事,自己现在年幼,弟弟更小,哪怕自己多活一世,也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她必须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来保护自己和弟弟的安全。 “嬷嬷愿意来看顾我们姐弟二人,我十分感激,既然嬷嬷把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我也不跟嬷嬷客套。我想让嬷嬷去其芳馆照看珅儿,那个杜嬷嬷我实在是不放心!”姚可清开门见山道。 姚嬷嬷似乎对她做这样的安排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躬身应了,“一切听凭小姐吩咐,老奴让老奴家的小孙子拿着老奴的铺盖被褥候在二门外,还请小姐指派个人拿进来,老奴今天就能搬进其芳馆。” 见姚嬷嬷做事竟是如此干净利落,姚可清十分高兴,忙让人去二门处取姚嬷嬷的行囊,自己领着姚嬷嬷往姚启珅的院子里去。 对于姚嬷嬷的到来,姚启珅自是十分开心,因为以前也是姚嬷嬷照料着他们姐弟的,只是老侯爷死后,苗氏硬是把人赶了出去。 但杜嬷嬷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三少爷年纪小,一切都仰仗着自己,自己便是这院子里说一不二的人,现在却来了个地位比自己高的,以后自己行事便要处处受制于人,越想心里越不好受,但看着姚嬷嬷那张严肃的脸,却是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召齐了院里所有的丫头婆子,姚可清示意房嬷嬷开口,房嬷嬷便朗声道:“姚嬷嬷是伺候了姚家三代主子的人了,从今儿起便要伺候第四代了,以后这个院子里的一切事物都由姚嬷嬷总领,你们万万不可造次,能够得姚嬷嬷的指教那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都听见了没有?” 下头的人齐齐应声:“听见了!”又让姚嬷嬷说了几句便让大家散了,杜嬷嬷见姚嬷嬷这么威风八面的,心里有些不以为然,有小姐撑腰又如何,三少爷可是吃自己的奶长大的,看他跟谁亲!看着姚启珅围着姚嬷嬷兴奋的说个不停,心里渐渐有了危机感。打定主意要想个法子夺回自己的地位。 且不提杜嬷嬷打算怎样做,姚可清姐弟和姚嬷嬷却是处的及其融洽,本来以前姐弟俩就常在老侯爷膝下承欢,跟姚嬷嬷本就熟捻,如今没有老侯爷在跟前约束,姚启珅便放开的在姚嬷嬷怀里各种撒娇,姚嬷嬷也不恼,总是笑眯眯的哄他。 而姚可清却是因为如今得一大助力,弟弟的安危暂时得到了保障,心里轻松了许多,看着弟弟甜甜的笑,也受了感染跟他一起玩闹一阵,又看着人将姚嬷嬷住的屋子收拾妥当了,才回自己院子。 进了屋子却见桃子气鼓鼓的坐在脚踏上绣鞋面,看大小是做给姚可清的,石榴在旁边也是沉着脸,房嬷嬷以为是两个丫头斗嘴了,便打趣儿道:“哟!这是怎么了,谁给我们桃子气受了?看这小脸鼓的都快成蛤蟆了。” “就是真成了蛤蟆那也比有些人强!”桃子扭过脸呛了一声。房嬷嬷没想到桃子是真生气了,一时没话说了。 石榴却是忍不住了,饶是她好性儿,也经不起人这般给她没脸:“奴婢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平白无故的就甩脸子给翠瑶看,翠瑶是老爷和二夫人跟前第一得意的人,奴婢怕她得罪了人,日后遭人为难,便好心替她劝和,她不搭理也就罢了,回头却说奴婢多管闲事,奴婢也是好心,她却这般作践……”说到这里竟是咬着帕子哭了起来。 房嬷嬷见闹得不成样子,喝道:“在小姐面前还这么放肆,皮子痒了是吧!再闹可别怪我不顾你们做大丫头的脸面了,一人一顿板子。” 姚可清皱着眉默了片刻,问桃子:“究竟怎么回事?你无缘无故跟翠瑶过不去做什么?她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桃子却是红着脸不说话,见状,房嬷嬷觉得奇怪了,“小姐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这话奴婢可说不出口!”桃子仍是不说,房嬷嬷更觉奇怪了,“有什么话说不得,若是受了委屈,你说出来,小姐也才好给你做主呀!” 桃子看了眼姚可清,见自家小姐气定神闲的坐着,终是说不出口,“嬷嬷,不是奴婢不说,实在是怕脏了小姐的耳朵!” “无妨,你尽管说!”桃子看了眼房嬷嬷,又看了眼石榴,终于和盘托出。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前一阵子,阖府上下全在忙老侯爷的丧葬之事,家里的人手不够使唤,所以就从每个院子里调了人去,幽篁馆抽走的就有桃子。有一天晚上,她要去厨房传个话,为了省事儿就抄近道,从竹园里穿了过去,快要走出院门的时候,突然听见西厢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凝神一听,竟是一男一女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有男人在园子里?走进再一听,顿时,脚步僵住了,竟是老爷和翠瑶的声音,而且两人竟是在……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哪见过这个,羞红了脸拔腿就要跑,又怕被屋里的人瞧见,只得忍着羞偷偷跑了。事后却是越想越觉得恶心,这还在孝期里,老侯爷还尸骨未寒,老爷和翠瑶却……真是不知羞耻…… 听到桃子的话大家都大吃一惊,桃子虽说的含蓄,姚可清却并不是真正的小孩,自然听明白了!姚可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前世她就觉得自己的父亲不算个正人君子,却没想到他是如此的罔顾礼义廉耻,不禁皱眉。 房嬷嬷见姚可清皱眉以为她是没听懂桃子说的什么,心下稍安,却还有些自责,该私下里拉了桃子问清楚的,这些事儿怎能让小姐知道呢! 趁着姚可清一脸茫然,房嬷嬷义正言辞的警告这两个丫头一番,免得日后她们说漏了嘴,被姚可清知道了这龌龊事! “今天的这番话,希望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你们也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就当这事儿从没发生过,你们没有听见过,桃子也没看见过,以后该怎样就还怎样!” 两个丫头一脸严肃的应了,房嬷嬷怕姚可清追问,忙岔开话题,早已经了然的姚可清明白房嬷嬷的苦心,顺着房嬷嬷的心意聊起了别的。 10、舅舅 苗氏听得小苗氏回禀,知道姚嬷嬷已经去了其芳馆,面上没多说什么,心里却是不怎么舒服。 老侯爷偏心,连伺候过他的奴才也这么偏心,同样都是老侯爷的孙子孙女,她眼里却只有长房的那两个。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呢,她就上赶着贴了过去,真真叫人心里不痛快。 又想着自己当初定下这门亲事儿的时候,不知羡煞了多少闺中姐妹,苗家只是普通的官宦人家,族人官做的最高的只是个从六品的地方官,而她却嫁了这样显赫的夫君。她满怀欢喜嫁进侯府,却发现夫君待自己分外冷淡,刚开始她心里很是忐忑,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后来从下人口中才渐渐知道事情原委。 自己的夫君念念不忘已逝的原配夫人曹氏,娶自己只是为了让她照看他与曹氏所生的儿子,他一门心思扑在那小子身上,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却是漠不关心,结果,苍天有眼,那小子让阎王爷收了去,连他打算定给那小子的亲事也最终是自己儿子的了!如今整个侯府都是自己儿子的了,那个死鬼曹氏和她的儿子却是什么都没得到,哼…… “老夫人,方家二舅老爷来了。”穿着一身褐布衣裙的李嬷嬷走进来对,苗氏说道。 “可是找明儿有事?”苗氏一愣。 “说是来送节礼的,已经见了侯爷了,说是要来给老夫人请个安。”见苗氏要起身,李嬷嬷忙伸过手来扶,“玉簪,去给舅老爷泡茶,请舅老爷稍坐片刻。”玉簪领命出去了,李嬷嬷带着紫萼伺候苗氏换上见客的衣裳。 方僖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姚老夫人苗氏进来了,忙正身向苗氏问安:“老夫人进来可好?府上送去的素粽子很是别致,家母很是喜欢。” “喜欢就好,咱们家戴着孝,也只能做些素的送了去,还怕你们瞧不上呢!”见方僖如此说,便知小苗氏是按自己的吩咐去做的,苗氏顿觉满意。 “老夫人说哪里话,今日家里新得了个酿酒方子,酿的是素酒,味道还颇有风味,勉强能入口,想着府上许是能用上,今日便带了些来。” “那真是好,咱们家是没人会做这个的,外面买的总是差强人意,府上既说能入口,想来定是谦虚了。听说贤侄放了外任?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是了,在廉州。”方僖正色道,“过了节就要赴任了。所以今日前来一是为了给府上送节礼,二是因为孩子的舅母挂念两个孩子,想着这一去就是几年,心里不舍,自己又忙着打包行囊,便让我给清姐儿和珅哥儿捎些东西来。” “难得你们这般忙,还挂念着清姐儿和珅哥儿。” “都是自家骨肉,再者她俩自幼丧母,做舅舅的多疼一些也是该的。” “是这个理儿!”苗氏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了,这就让人领你去看她们。” 方僖躬身一礼便随领路的丫头向外走去,却不知,屋里的苗氏见他一出门就变了脸色。 这是怕自己薄待了那两个孩子不成?老侯爷才走了没几日,方家的人都上门多少回了? 方僖刚进院子,就见穿着一身素白裙裳的外甥女儿和外甥已经迎了出来,“舅舅……”话音未落,姚启珅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姚可清对着方僖福身一礼,“清儿给二舅舅请安。” “珅儿也给二舅舅请安。”姚启珅有样学样。 “嗯,珅哥儿真乖,清姐儿也好。”方僖一把把珅儿搂在怀里,摸着姚可清的头笑眯眯的说道,“今儿个,舅舅是替你们祖母和舅母送东西来的,走,咱们去瞧瞧都有些什么好东西。”方僖亲昵的蹭着姚启珅的脸,一手抱着姚启珅,一手拉了姚可清朝屋子里走去,后面的丫头婆子忙抱着东西跟了进去。 “你们如今在孝期,这些素色的裁了做衣裳正好,那鲜亮的就先放着吧!房嬷嬷是惯会做这些,想是出不了差错的,就交给嬷嬷吧!”方僖指着一堆布料对房嬷嬷说道。 “二舅老爷就放心吧!赶明儿奴婢就让针线上的人来量尺寸,几天就得了!”房嬷嬷上前摸了摸那料子,一边看,一边琢磨“这素绫给少爷和小姐各做一身,那浅麒麟色的缎子厚了些,就给少爷做了袍子备着,等天凉了再穿,这雪山霞光色的纱颜色倒是纯正,给小姐做身裙子倒是极好的。” “嬷嬷是个懂的,看着办就是。”方僖又指着两个盒子道:“这一个盒子里装的是燕窝,掺了牛乳炖了,每日吃一顿最是滋补,另有几本字帖,两方砚台还有几块墨。听说珅哥儿也开了蒙,正好用上,那两方砚台正好你们姐弟一人一块。”说着便取了那砚来,一人手中递了一块。 姚可清接过一看,是块金星纹理歙砚,入手只觉其坚实细腻,温润如玉,扣之有声,抚之若肤,磨之如锋,正是“滑不拒墨瓜肤而嗀里,金声而玉德”的上品,自己手中的这块雕以凤纹,而珅儿手中的那块却是龙纹的,想来这是一对。她前世就是个善书法,能读书的人儿,也收集的不少上好的文房四宝,对现在手中的这方砚台自是十分喜欢,虽觉得其很是贵重,却也没客套,小心收好又拉着姚启珅恭恭敬敬的谢了。 方僖见两个外甥小小年纪却是如此知礼,又想起她们已不在人世的母亲,自己的同胞妹子,一时间不觉感慨万千,“你们祖父也真是的,我们方家素来有刻苦钻研,治学严谨的名声,却也不见像你们祖父那般,三岁不到的孩子就要提笔写字。你们舅舅还有几位表哥都是将近五岁了才进的学。” 姚可清知道,自己是因为早慧才早早的启蒙念书的,而弟弟却是因为祖父自觉身体每况愈下,怕撑不住了,才早早的撑着病体勉力教他的。便答道:“那是因为珅儿聪明。” 听到姐姐夸自己,姚启珅很高兴,拿着糕点蹭到姚可清身边讨好,“姐姐吃,姐姐也聪明。”见状,方僖拊掌大笑,姚可清也红着脸抿嘴不语,只弄的姚启珅摸不着头脑,一脸困惑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的。姚启珅不懂,姚可清却是明白二舅舅为什么笑的,她见舅舅说祖父让三岁的孩子读书写字,怕他有责怪祖父的意思,就为祖父辩解,却忘了三岁读书的除了弟弟,还有自己,而珅儿见自己夸了他,就忙在自己面前卖乖讨好,落在二舅舅眼里却是她们姐弟在相互吹捧,能不笑吗? 方僖回到正院向父母禀报了今日在姚家所见所闻。 “……孩子们都好,我看身边伺候的人也还尽心,姚家老夫人和姚侯爷夫妻待她们虽是不甚亲热,但是该有的都有,也没刻薄。”方僖仔细回想自己今日在姚家所见。 “哎……”方老夫人林氏叹了口气,“玥儿这一走倒是一了百了了,这是可怜了这两个孩子……我的玥儿……”想起死去的女儿,林氏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好了,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方老爷子见老妻提起聪慧却早夭的长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怕在儿子面前失态,忙拿话掩过去。 “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从软绵绵一团养到那么大嫁人了,却说没就没了,叫我哭一哭都不行了?”林氏拿帕子拭了眼角,不满的回道。 见双亲斗嘴,方僖忙劝解:“清姐儿跟妹妹倒是极像的,不仅长得像,连性子都有几分像。” “是了,清姐儿那双黑亮的眸子可不是跟玥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还有耳朵上的那颗朱砂痣也是一模一样的,都在左边的耳朵上!”提到外孙女,林氏果然不再追着方老爷子不放了。 “哦……连性子都像?我记得清姐儿的性子冷淡的紧,珅哥儿倒是个活泼的。”方老爷子道。 “清姐儿的性子是冷了些,不过该有的礼数却是一点都不差的,也有了几分妹妹的温婉沉静,现在她年岁虽小,却也隐隐可见其日后风华了。”方僖想着外甥女儿虽身量未足,身姿单薄,面容稍显稚嫩,仅是端坐着,已见几分威仪。可见日后必是个芳华绝代的人物。 “早慧易伤,玥儿就是如此,我倒情愿这两个孩子平凡些,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好几年过去了,方老爷子对女儿的死还是不能释怀。 “玥儿虽是没了,但咱们是死的不成,这些年咱们瞧着,就知道姚家是靠不住,只有咱们能护着她们姐弟了。”林氏想着女儿临终前说姚家怕是靠不住,让她这个外祖母多看顾那两个孩子。现在看来果真是对的,除了老侯爷外,剩下的没一个好的,连孩子的父亲都被那苗氏姑侄哄住了,若方家再不用心些,那两孩子定要被他们养废了。只是现在却不能接了她们来家里住,也不能常去探望,还得另想法子才是。 “清姐儿说,姚老侯爷以前惯用的姚嬷嬷如今在长房伺候着,叫父亲母亲不用担心!”方僖是见过姚嬷嬷的,也知道姚嬷嬷的本事,很是放心。 林氏闻言安心了不少,却还是有些担忧,“那姚嬷嬷年纪也大了,也伺候不了几年了,咱们还是早点儿想了别的法子才是!” 方老爷子也点头赞同林氏的话,“左右现在有姚嬷嬷,姚家也还在孝期里头,咱们慢慢谋划就是了!” 11、戏言 因为姚家要守孝,这个端阳节过的极是冷清,再加上马上就是老侯爷的“七七”了,要忙着准备祭祀的用品,所以只是一家人简简单单的吃了一顿饭就算过节了。 等到了“七七”这日姚家上下都忙的不可开交,出嫁的姑奶奶代姚氏也带着孩子回来了。不过忙的都是大人,小孩子倒是没什么事儿,只用去老侯爷灵前上柱香,磕了头就行。因为怕人多冲撞了什么,所以小苗氏就把自己的三个孩子禁在院子里,不许出去,最后还是苗氏发话,将所有的孩子都聚在花园里的丽雪楼,不仅指派了丫环婆子照应着,还把自己身边的锦葵和水仙也遣了过去。 长房两个孩子,二房六个孩子,再加上姑奶奶的两个儿子,丽雪楼里竟是有十个孩子,没有大人在身边,小孩子没了拘束,又加上有了新的小伙伴,一时间倒是热闹。 大约是因为老侯爷生前与二房的孩子不够亲近,小孩子忘性也大,老侯爷也死了那么久了,大家的脸上倒没有什么悲戚的神色,玩的很是融洽,除了姚可清。 姚可清毕竟多活了一世,除了自己的弟弟,实在不耐烦应付其他的孩子,寻了个角落,一边教珅儿读书写字,一边想自己的心事。 关于祖父的记忆还是前世的,这一世她醒过来时,祖父已经不在了,明明是那么久远的事情,明明她还那么小,却记得那么深刻。祖父手把手教她写字的样子,祖父哄她入睡的样子,祖父蹙眉凝神的样子,祖父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样子……她通通都记得,老天怎么不让自己早醒几日,这样她还能见祖父最后一眼呀! “二妹妹,你怎么不和大妹妹、三妹妹、四妹妹一起玩儿呢?”自从姚可清怀疑是小苗氏害死她们姐弟的,对这个大哥就防备的紧,一想着他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就膈应的慌。姚可清不嫌搭理他,淡淡的应了句“嫌吵”。 姚启康也不介意她的冷淡,自顾自的坐在姚启珅旁边,看着他写字,“三弟的写的字还不错,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拿不住笔呢!” 姚可清知道珅儿毕竟年纪小,腕力不足,写的字只是勉强能看,哪里称得上个好字,姚启康不过是在没话找话罢了!“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姚启康正尴尬着,一个声音解救了他。 “大表哥,二表姐,三表弟,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姚芳雨的小儿子戴明喜吃着糕点含糊不清的问道。这个戴明喜还真跟他的名字一样长的十分喜庆,白白胖胖的就像年画上的胖娃娃一般。 “你二表姐在教你三表弟写字呢!你下半年是不是也要进学了?”姚启康见他替自己解了围,说话的语气亲昵了不少。 “是呀!”戴明喜费力的咽下口中的糕点,一边抚着胸口一边说道:“母亲已经给我挑好小厮了,可我觉得他们太木了,说话也干巴巴的,一点儿也没有我身边的丫头好看。” 姚启康“扑哧”一声笑了,“你小小年纪哪知道什么美丑之分,再说男人怎么能跟女人比。姑姑挑给你的肯定是好的,她是你亲娘还能害了你不成!” “我就知道!男人为什么不能跟女人比?”小胖子不服气,指着姚可清对姚启康说道:“二表姐就长得比你好看!”闻言,姚启康哭笑不得。 “那把你二表姐给你做媳妇,好不好?”这是从门外走进两个身着素装,头戴银簪的妇人,正是小苗氏和姚氏。原来她二人放心不下孩子,便跟老夫人告了假来看一眼,还在外面就听见戴明喜说的那句话,小苗氏便开口打趣儿道。 姚氏想着若是娶个侄女儿做儿媳妇也是好的,起码和自己一条心,而且姚可清的家世嫁妆更是让她满意,所以也不阻止,朝戴明喜微微点头,示意他顺势答应下来,等除了孝,她就借着这事儿把婚事给敲定。 看着母亲朝自己点头,代明喜看了眼姚可清,却见她那双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眸子在自己身上一瞟,顿觉一阵发凉,心里说不出的害怕,一个即将出口的“好”字愣是给咽了下去。转念一想自己不能输了气势,就大声嚷嚷:“才不要呢!” 姚氏本以为儿子会同意,却没想到儿子只楞了一下,竟要反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一旁的苗氏也很诧异,她想着小孩子哪里知道媳妇是做什么的,他定会顺着自己的话答应的。而小姑子看样子也是乐意的,老夫人又是个疼女儿的,那这桩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三岁看老,那小胖子娇宠非常,看着就不是个有出息的,家里又纵容他的很,姚可清嫁了他,一辈子也没大的指望了,将来也不怕长房翻身了。可是却没想到戴明喜会拒绝。 戴明喜看着母亲惊讶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想要补救,慌慌张张的在屋里乱瞟,看见一旁玉雪可爱的姚可柔瞪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心里有了主意,“四表妹比她好看,我要四表妹做我的媳妇!” 姚氏顿时喜上眉梢,回头一脸深意的看了小苗氏一眼,小苗氏僵着脸扯了扯嘴角,听到前一句她还很开心,等听到后一句,脸顿时黑了。 姚氏无视小苗氏的黑脸,走过去抱着姚可柔一脸温柔的问这问那,这个媳妇她更满意!戴明喜也跑过去凑热闹。 姚可清却是当这事儿跟没发生过一样,一脸淡定的指着姚启珅写的一个字告诉他,他写错了,让他重写,看着姚启珅嘟着小嘴重新写字,姚可清的嘴角爬上一抹讥诮的笑:二婶,让你看热闹,现在看到自己头上来了吧!我倒要看你怎么摆脱这个小姑子,况且她还有老夫人这座大靠山。 前世里,这个姑姑可是出了名的难缠,只要是对她有好处的事儿,她定是要办成才行的,除非你给她更大的好处! 果然不出她所料,用完晚膳之后,就见姚氏给老夫人使了眼色,老夫人会意的遣走了其他人,急的小苗氏眼角一跳一跳的,却无计可施,打定主意在老夫人提出这事儿的时候,就以孩子年岁还小搪塞过去。 姚可清从寿安堂出来,就发现有人跟着,回头一看是姑姑的长子戴明伟,老夫人今日留他们母子三人住下,就住在寿安堂旁边的珍年馆里,可是他跟着她们姐弟做什么,身边连个下人都不带,心下有些疑惑,却仍是先送了珅儿回去,然后才往自己院子里去。果然就见戴明伟在自己院子前面的路口停着,见到自己过去,便唤道:“二表妹,我有话同你说。”说着意思她把下人遣走。 姚可清大概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在这里的那个自己的,拍了拍挡在自己身前的房嬷嬷的手,让她们退开,自己走到戴明伟面前三步站住,行礼,“大表哥”。 戴明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丫头婆子,压低声音开口道:“我为二弟今日的行为向表妹道歉,二弟年幼不知事,并不是有意驳了表妹的面子的。”姚可清虽猜测他可能是为了戴明喜的事才来找自己的,却拿不准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只是没想到是这事,她本来就已经把这事儿揭过去了,所以此时她也不愿与他多做纠缠,正打算开口说自己不介意,就听见戴明伟接着说了,“虽说这事儿是二弟做的不好,没顾及到表妹的面子,但是二弟既然不喜欢表妹,也请表妹不要再做纠缠。” 闻言,姚可清怒极反笑了,感情他以为自己喜欢他弟弟,如今他弟弟既明确表态了,自己就不能纠缠他了,她哪里纠缠他了?他果然和他的母亲一样自以为是! 戴明伟见姚可清脸色不好,以为被他说中了,便缓了语气,“我知这话是我唐突,但我看见你今天老是往二弟那边看,不管你是怎样想的,只希望你以后不要……不要……不要再做纠缠,这样不合礼数。”到底还是个孩子,说起话来不如大人那般干练。戴明伟见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转身就要走,姚可清却是突然开口了。 “圣人曰:‘非礼勿视’,代大公子可只这句话?”戴明伟不知所以的点点头,“既然你知道,那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盯着女子看可是知礼?明知自己唐突,却仍是执意为之可是知礼?,大晚上的,守着女子的闺阁之前,可是知礼?”姚可清说完就不再理会,扭头就走,只留下戴明伟在身后羞红了脸,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姚可清虽是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潇洒无比,心里却是又气又觉得恶心,前世这个大表哥也是个这样的人,对于男女之间的事知道的是极早的,大姐姐还曾因与苗家的一位表哥亲近了些,而被他说哭了的,那时他还不满十岁吧!现在他却对着五岁的自己说出这番话来,要不是她重生了,她哪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白白被人欺负了去!再说,她哪有看那个戴明喜,她不过是在旁边的小苗氏罢了!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喜欢他的弟弟,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一样的自大,有够恶心人的! 代明伟涨红了脸立在原地,直到姚可清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双唇嗫嗛,好半天才说了句“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12、代氏 不出姚可清所料,第二日,苗氏果然向小苗氏提了戴明喜和姚可柔的亲事,只等除了服就定下来,小苗氏便推说孩子小,再看两年,苗氏却不以为意:“年纪小才好,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那是谁也比不了的。再说孩子从小就在一处,成了亲也更亲近些,亲姑姑做婆婆,孩子肯定受不了委屈,比那不知底细的人家不知道强多少。” “母亲说的是,只是昨儿我瞧着清姐儿老是盯着喜哥儿瞅。”小苗氏决定将姚可清拖下水来,总不能让姐妹两个争一个男人吧! “清姐儿?”老夫人皱皱眉,这个孙女与自己一直不亲,对什么事都淡淡的,瞧喜哥儿做什么?嘴上却说道“许是因为喜哥儿说她长得不如柔姐儿好看,心里不自在就多看了两眼,才多大点儿孩子,哪有那个心思!” “我知道你看重柔姐儿,想给她谋个锦绣前程。只是这女人呀,再高贵的身份也比不上一个知冷知热的丈夫。你如今还年轻,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自是不明白我说的话……罢了,还有三年孝期呢!你慢慢琢磨去吧!”苗氏知道小苗氏怕是看不上代家的门第,姚可柔是她唯一的嫡女,代明喜又不是长子,继承不了家业。但她也不急,这门亲事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成了亲上加亲,不成也不打紧。 小苗氏对老夫人的说法不以为然,老夫人是什么都得到了,如今地位高贵,儿孙孝顺,正是享福的时候,自然说的轻松了,若是嫁个既没地位,也没本事的男人,他再疼你有什么用,不仅每日要为了生计操劳,还要忍受别人的轻慢。她是打定主意要给柔姐儿挑个好人家的,只有最好的才配的上她的柔姐儿。 见老夫人还是不松口,小苗氏无可奈何只得假意顺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琢磨着怎么推脱掉这门亲事儿,喜哥儿年纪小,说他喜欢了别家的姑娘行不通;说他私德不休,亲近丫头也不行;说长幼有序,姐姐们都没定下婚事,妹妹怎么能先定下呢?这也不行,老夫人只是让俩家交换信物,并不是要下定…… “夫人”翠锦走到小苗氏对她说到:“姑奶奶去了兰叶居。” 听到这话,小苗氏一扬眉,顿时有了主意。老夫人说的对,反正还有三年孝期呢! 兰叶居里姚氏随意抬眼一瞄,瞧见屋里是极简洁的,窗纱与褥子都是半新的,代姨娘身上的素服连朵花都没绣,不由瞥了瞥嘴,自己这个嫂子还真是刻薄的很,对生了子嗣的姨娘也这般小气,屋里连个像样的摆件也没有,本来自己还指望她能在嫂子面前说几句好话,如今瞧她这样,嫂子怕是不待见她吧!还是别白费那个力气了! “姑奶奶难得来妾身这里坐坐,只是妾身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姑奶奶。”代姨娘似乎丝毫没瞧见姚氏的鄙夷,温顺的笑着道,叫了东雪去泡茶。 “我坐坐就走,你不必忙活了”姚氏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你也真是的,都十来年了,还这么半死不活的熬着,也是你肚子不争气,要是能生个儿子,要什么没有,何至于连碗好茶都喝不上。”姚氏喝了一口茶皱了皱眉。 你以为儿子是想生就生的,代姨娘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温和依旧:“是妾身没那个福气,不像姑奶奶,一进门就连生两子。” 这话姚氏爱听,她进门就连生了两个儿子,不仅讨得婆婆欢心,在妯娌面前她也是极有面子的,哪怕丈夫身边那些妖妖娆娆的狐媚子不断,但自己正妻的地位却是牢牢的。想到这里又看了眼代姨娘,当初代姨娘进府的时候,她还没许人呢!说起来,自己的婚事还是代姨娘搭的线。 原来当年姚氏之所以嫁进代家还是有一番缘故的,不过这要从代姨娘说起。 代姨娘的嫡母是如今的工部尚书代松的庶妹,当初嫁到南边去了,男方还颇有出息,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因没有子嗣,就纳了房妾,那妾生下了代姨娘后就没了,再后来,她们家里遭了灾,死的只剩下代姨娘与她的嫡母了,因为代姨娘的父亲留下了一笔钱,惹了族里的人动心,便借口她们没有儿子继承家业,将财产收归族里了,没有银钱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她们只好回京投奔代府而去,因为记恨族里的无情,代母便将女儿改了姓代。 没两年,代姨娘及笄了,但是她身份尴尬,没什么好亲事,不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要续弦,就是穷的连件像样的衣裳都穿不起的穷学子…… 代姨娘在代府见惯了富贵,哪里还愿意过苦日子,又自持花容月貌更是不愿意委身给一个孙子都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老头子,就给一直这么耗着。 后来代尚书为了讨好方家,见方家姑娘嫁进了姚家几年没动静,就动了把她送给姚崇明做妾的念头,代姨娘知道这事儿之后,又偷偷瞧了姚崇明的模样,见他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就将一颗芳心暗许了,于是在代尚书的安排下,姚崇明收了代姨娘做妾。 却不想方氏不答应,方氏不是不许姚崇明纳妾,而是说长房不能有妾,你要纳就纳到二房去,姚崇明也不在意,反正是个妾嘛,放在哪儿都成,二房就二房吧!这下苗氏姑侄不干了,都说了是长房的妾,凭什么放在她们二房来?两房一闹上就给惊动了方家,方家自然是要为女儿做主的,当初要不是女儿自己要嫁过来,又有老侯爷姚敬德的再三保证,以他们方家的门第哪里看得上这样一桩婚事。 有方家出马,又有老侯爷在上头护着,哪怕方氏没有子嗣,代姨娘最后还是成了二房的妾。这事儿对代姨娘是没什么的,反正都是妾嘛!刚开始她还想着长房没有子嗣,她若能生下庶长子定能被人高看一眼,不过这想法在她连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就再也不提了。当然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代尚书那边本是想和方家拉上关系,自己送个妾替方家女儿生下孩子,稳住地位,要知道在方氏后进门的小苗氏已经生了儿子了。不想,方氏根本不需要儿女去稳住地位,其实哪怕是没有子嗣,她的地位也是牢不可破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方家只会恼他多事。代尚书在心里暗怪代姨娘没用,说了是做长房的妾,最后却成二房的,代尚书一腔怒火全撒在了代姨娘的头上。 代姨娘本想着有尚书府做靠山,自己哪怕是个妾,虽有嫡妻压着,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却没想代尚书对她不闻不问,小苗氏又恼姚崇明不声不响的就纳了妾,还是个本该是长房的妾的良妾,又生不的姚崇明的气,只能折磨代姨娘了,本来还忌惮尚书府,但后来见尚书府对她不闻不问,就可了劲儿的折腾代姨娘。 被小苗氏穿了无数次小鞋的代姨娘急于寻找一个能压制的住小苗氏的靠山,那就是苗氏!见苗氏为已经17了还未定亲的女儿姚芳雨的亲事都急的上了火,她就从中前线搭桥,促成了代松的长子代长和与姚芳雨的婚事。既讨好了老夫人,又跟尚书府重归于好了。自此,代姨娘的日子才算好起来不少。 姚氏想着当初嫁给代长和自己也是同意,总不能因为代长和多往姨娘屋里去了几回,就怨代姨娘给自己拉了线,搭了桥,再看看代姨娘如今的境地,就想拉她一把。 姚氏笑着放下茶碗,“这跟福气有什么关系,我还羡慕你生了女儿了,女儿多好,既贴心又乖巧!” “姑奶奶还年轻,女儿总会有的!”代姨娘尽捡姚氏喜欢的说。 姚氏爱听奉承话,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是遮都遮不住,待代姨娘又亲近了几分,“昨个儿,我跟大嫂说起我家喜哥儿,大嫂就有意将柔姐儿配给我们喜哥儿,谁知这才一个晚上过去了,大嫂就有意推诿了,若是她昨日不提起,我也没那个心思,我们喜哥儿什么样的姑娘配不上呀?可她既然有了这个意思,现在又反悔,把我们喜哥儿当成什么了,我还就非要柔姐儿不可了!”说道这里,姚氏拉了代姨娘的手凑到她身边说:“我知道,你在我母亲跟前是极得脸的,就是我大嫂也要给你几分面子,你且帮我从中说项说项。” 姚氏见代姨娘一脸迟疑,又道:“等柔姐儿许给了我们代家做儿媳,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不成,不说我母亲和老爷都要更看重你,就是我哥哥也得对你另眼相看,你再好好调养调养身子,到时候再生个哥儿,这辈子就不用愁了。我这可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才帮你一把的。” 姚氏看到代姨娘,脸色松动,然后点头一脸感激的看着她,心里十分开心,又拉着代姨娘亲亲热热的说了许多话,才出了兰叶居。 看着姚氏远去的背影,代姨娘冷笑一声: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你儿子又是个什么样的,就敢肖想夫人的心头肉?你以为是长房那个没娘的吗?哼……当我是傻子不成!多年的情分?我可记不得咱们有什么情分了!什么帮我不帮我的,不过是拿我当刀使罢了!还生个哥儿?我可没这么大的福气,有命生,还得有命养呀!这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儿了! 13、新婢 过了老侯爷的“七七”,家里渐渐闲了下来,房嬷嬷终于得空去办自家小姐老早就教交代的事儿,挑挑选选了几日,最终选了四个不满十岁的小丫头的带到了姚可清面前。 这些小丫头以前也就是做做提个水,跑个腿之类的活,从来没近身伺候过,如今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姚可清,在加上姚可清又不是个一脸和气的主儿,她们都是格外紧张,磕了头,请了安,就规规矩矩的低着头立在那里。 姚可清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来来回回看了几个回合,只看的小丫头们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个不满意就把她们给赶了出去,房嬷嬷在旁边也以为姚可清是看不上她们,这时姚可清突然开口:“都随便说说吧!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从你开始说吧!”姚可清点了右边个子最高的那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上前一礼,恭敬的开口,声音有点儿紧张,“奴婢大妮儿,今年九岁了,老子娘都在庄子上,奴婢是前年进的府,先是在厨房做些粗使的活儿,去年腊月分到小姐的院子里的。奴婢虽是在厨房做了两年,却是没学会做菜,只会做几个简单的点心。” 姚可清点点头,示意下一个人,这个圆脸的小丫头也如前一个般说了,“奴婢青青,今年8岁了,爹在车马局当差,娘是花房里侍弄花草的。奴婢在花房里当了几年的差,去年腊月跟大妮儿一道进来的,奴婢跟着娘学了侍弄花草。” “奴婢豆儿,今年7岁,小时候被人拐走了,不记得家里有些什么人了,奴婢是去年从外面买进来的,一直在小姐院子里的小厨房里做事,可是这里的厨房难得用一回,小姐别看奴婢年纪小,力气可大着呢!还能劈柴呢!”听她这么说,姚可清瞧了眼她那瘦瘦小小的身板,略有点儿黑的肤色,没说什么。房嬷嬷却在旁边暗道:真是个老实的,在小姐身边伺候,要力气做什么!不过好在老实,是个听话的。 许是因为等的久了些,最后一个胖胖的小丫头倒是没怎么紧张,很是利落的说完了,“奴婢巧针,今年8岁了,爹是门房上的,娘是针线房负责裁衣裳的,奴婢也是去年腊月来的,奴婢会绣花,这衣裳的花就是奴婢绣的。”说着扯了扯袖子,只见两只袖子的袖口各绣有一串桃花,虽不十分好,但她才8岁,能绣成这样,已是不易了。 姚可清在心里默默想着这四个小丫头:第一个是个聪明的沉稳,会说话;第二个单纯了些;第三个是个实在人;第四个手巧,嘴也利索,她娘应该是针线上的某个管事娘子。“既然进了我的院子,那以前的名字就不能用了,我给你们重新起了名字,你叫香芋,依次是桂圆,桔子,还有枇杷。”姚可清从右边最高的挨个那个指了过去。小丫头忙跪下磕头谢了,“以后就让石榴带着香芋和枇杷,桃子带着桔子和桂圆吧!先学规矩,学好了规矩再进屋伺候。” 石榴和桃子忙上前领了小丫头出去,房嬷嬷亲手替姚可清添了茶水笑道,“咱们院子里再进几次丫头,可就把所有的果子都凑齐了。别人给丫头取名儿不是图个好听,就是图个吉利喜庆,就夫人和小姐尽往那吃的上面想。” “这有什么不好,能吃是福!瞧着这一院子的果子,我就觉得舒心。”姚可清笑道。 “是是是……小姐总是有理,小姐瞧着舒心就好,别说是‘几个果子’,就是‘几棵果子树’都是使得的。”房嬷嬷也跟着笑了。 幽篁馆挑丫头的事儿并没瞒着人,所以苗氏很快就知道了,再说幽篁馆本来就缺了丫头,苗氏也不好干涉过多,只是在请安的时候例行问了问。 “听说你院子里提了几个三等丫头上来?”苗氏倚在凉椅上,由着小丫头给她打扇。 “是,孙女瞧着院子里三等丫头的缺儿都空着,索性就挑几个补上了。房嬷嬷调·教了一段日子,今儿跟了两个来伺候,让她们进来给祖母请个安吧!”姚可清起身问道。 见苗氏点头,锦葵就领了香芋和枇杷进来。两人跟着石榴桃子学了大半个月的规矩,又有房嬷嬷在一旁监督,此刻来拜见老夫人也不见慌张,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老夫人问话,也答得妥当。 “嗯……你倒是会调·教人!这一个个的比我身边的这些锯了嘴的葫芦强多了。”老夫人很是满意的对房嬷嬷说道,至于是真满意还是假满意就不得而知了。 “老夫人这么说奴婢可不依,今儿个见了两个水葱似的妹妹,老夫人就嫌弃奴婢们了,可见定是老夫人嫌弃奴婢们平日里伺候的不尽心,要奴婢们给这些年轻的妹妹腾位置呢!”水仙仗着老夫人的宠爱也来凑热闹。水仙人如其名,长的跟朵水仙花似的,是老夫人院子里最漂亮的丫头,虽不如玉簪能干,却长了一张巧嘴,惯会哄人开心,因而在老夫人面前她是极得宠的。 “瞧瞧,瞧瞧……我才说了一句,就引来她这多话,果真是被我宠坏了,看我不罚你饿上一顿。”老夫人拿手点着水仙的额头道。 “老夫人,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将功补过,给您做点心去。”得了老夫人的许可,水仙便退了出去。又略坐了片刻,姚可清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房嬷嬷一边伺候姚可清换了家常衣裳,一边道:“这天儿真是热的厉害,瞧瞧,这衣裳都湿透了。”房嬷嬷拿棉巾仔仔细细的给她擦了遍身体,挑了件轻纱的裙子给她穿上,又喝了香芋熬的,拿冰镇过的酸梅汤,姚可清顿觉得浑身都舒爽了。她本是不怕热的,只是些微流了点儿汗,那衣裳哪里就湿透了,只不过是嬷嬷心疼她在日头底下走了这一趟罢了! 本来是不必走一趟,房嬷嬷认为姚可清不必为了几个小丫头专门往寿安堂去一趟,大热天的,但姚可清有自己的打算,才专门领了两个丫头在苗氏面前露脸。 “这酸梅汤是生津解暑的好东西,可也不能多喝,那是冰镇过的,小孩子可不能吃那多的冰。”房嬷嬷见姚可清喝完了一盏,忙接过碗,却是不许她再喝了。姚可清也不介意,“可有给珅儿送了去?” 见姚可清问话,立在一旁的香芋忙答道:“送了,三少爷那边早早的就送了去了!这会儿想是已经用上了。” “嗯”姚可清闻言点头,“给嬷嬷端一盏来,剩下的拿出去你们几个看着分了吧!明日你多做些。” “是,小姐”香芋出去不大会儿功夫,就给房嬷嬷送了盏进来,房嬷嬷侧身喝完了,香芋就收拾碗盏出去了,香芋一边往厨房去,一边暗想:二小姐面上虽瞧着淡淡的,对什么都不上心,对三少爷却是好的不得了,凡是幽篁馆有的,就必有三少爷的一份,听说她们这新提上来的四个丫头里到时候要拨两个给三少爷的。二小姐对她们这些下人也好,虽不亲近但却也从不为难她们,哪像别的院里,再受宠的丫头也总也个吃挂落的时候。 看着香芋远去的背影,姚可清若有所思,“小姐觉得香芋如何?”房嬷嬷看着姚可清的眼神,知道她心里约莫是有了计较的。 “聪明,做事也很有分寸,而且她做的事从不假手于人,是个细致妥当的的。”自从知道自己前世可能是有人在吃食里下毒,才导致了自己的横死,这一世姚可清对饮食很是注意,香芋这样凡事亲力亲为,让她很是满意。 “那小姐是打算把她给三少爷了?”房嬷嬷对香芋也很满意,觉得她是这几个人里头最出色的一个,其他的三个也是以她为大。 “不急,”姚可清摇头,“再看看吧!珅儿那边还有姚嬷嬷呢!”想起姚嬷嬷,姚可清很是佩服,她去了没几日就将珅儿院子里打整的焕然一新,连扫洒的婆子都变了副模样,到底是跟过祖父的人,做起事来就是比别人能干些。 “说起姚嬷嬷,奴婢就想起了那个杜嬷嬷,以前只觉得她左右逢源,势利了些,如今瞧着,越发上不的台面了,让这么个人在少爷跟前,可不得把个好好的少爷养成一个阿谀奉承之辈了嘛!可她是奶了少爷的人,也不好就这么打发了出去。”房嬷嬷想起那个杜嬷嬷就皱眉。 姚可清心里一动,祖父不懂内宅的弯弯绕绕,当初也只是瞧着杜氏和气便留下了,但现在细细想来,杜氏的性子就越发不合适了!定下杜氏的老夫人,老夫人只怕是乐的见珅儿被养废的吧! 姚可清也想把杜嬷嬷打发出去,只是这事儿却是不能急的,一直以来祖父对内院的事儿始终是插不上什么手的,所以才由着苗氏找了这么个东西放在珅儿身边,她打的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她好好的弟弟能让这东西给带坏了?如今好在有姚嬷嬷压着,那杜氏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还得想个法子才是,这样总不是个事儿。可是赶走了杜嬷嬷也不知苗氏姑侄又会折腾出什么来,最好的法子是把杜嬷嬷拿捏在手里,让她不敢再在珅儿面前使坏,她若消停了,少爷奶嬷嬷的体面她还是乐意给的。只是她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怪不得她,总不会让她带坏了珅儿的。只怕前一世她们姐弟关系的疏远,也有她一份儿功劳在里头。 想到这里,姚可清暗暗下了决心,这辈子谁也别想坏了她们姐弟的情谊。谁也别想算计了她们去! 14、下雪 ?“小姐,院子里下了好厚的雪,老夫人屋里的文竹姐姐来传话说今日不用去请安了,都各自在自个的屋里用饭。”枇杷一边朝手上哈气一边说道,她那胖胖的小手已经冻的通红了。 “你这是去哪里皮了,冻成这副模样了?还不去厨房把小姐的饭食拿上来!”房嬷嬷一边用厚厚的米白竹节纹镶边翻毛斗篷将姚可清裹的严严实实,一边喝道。 “嬷嬷勿怪,大厨房遣人送来小姐的份例时,香芋姐姐一瞧那饭菜都没什么热气了,就让人送到小厨房里热一热再端上来。”枇杷笑眯眯的道。姚可清和姚启珅院里的小厨房是老侯爷让人设的,想着小孩子饿的快,大厨房的那点儿份例是指望不上的,就在院子里设了小厨房,拨了两个厨娘伺候着。 “这大厨房的人竟这般怠慢小姐,平时小姐要加个菜,吃个点心什么,给的赏钱还少吗?真是一群下作的东西!”房嬷嬷对于大厨房送了冷的饭菜来,很是不平。 “好了,嬷嬷”姚可清制止了房嬷嬷的念叨,“这场雪来的突然,想是厨房里没来得及准备,再说今儿个肯定不止咱们一个院子是冷饭冷菜,嬷嬷急什么!”姚可清笑着安慰房嬷嬷道。这半年来,姚可清慢慢改变前世小苗氏刻意引导养成的那种高傲,不屑与人交际的性子,虽然人看上去还是冷冷淡淡的,但与人说话时眼里带了些许笑意,说话也委婉了。如今看来成效颇丰,弟弟跟自己更亲近了,丫头们也跟自己更贴心了,前世小苗氏那般作为就是为了让自己跟身边的人离了心,然后便宜她对自己下手。 “你们也下去吃饭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昨儿我吩咐厨房熬了一锅羊肉汤,让你石榴姐姐给大家伙儿分了吧!大冷天的喝这个最暖身子。”姚可清看了一眼枇杷冻的通红的手说道。 “还是小姐最疼人了!”枇杷福身一礼,欢喜的走了,留下房嬷嬷在身后摇头失笑。 果然如姚可清说的那般,今天所有人的饭菜都是凉的,厨房的管事何婆子特意跑到每个院子里来赔礼,还自掏腰包做了点心送来。 “这事儿是老奴疏忽了,没曾想天儿冷的这么突然,加了棉套子的食盒还没来得及备上,使得今儿主子们都没吃上热饭热菜,老奴着实该打。”说着作势打了自己一嘴巴子,“只是老夫人心慈,不怪罪奴才们,可老奴心里着实过不去,所以特地做了点心来孝敬,还请二小姐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我们小姐是个大度的,怎么会不谅解何嬷嬷呢?嬷嬷这么忙的人,还特地做了小姐爱吃的点心来诚心赔礼,小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嬷嬷的气呢?”姚可清看了一眼房嬷嬷,房嬷嬷会意的答道。 “那就好,这下老奴可就放心了,二小姐果然是个和气的。”何婆子笑着说道。 “嬷嬷可是还要去三弟的院子?”姚可清瞧见何妈妈手边还有一个糕点,问道。 “是了!”何婆子看了一眼那盒子道,“也不知这点心三少爷喜不喜欢?” “三弟的院子,妈妈就不必去了,珅儿还小,哪当得起嬷嬷的大礼,没的折了他的寿。这点心就让我的丫头送过去吧!”姚可清示意桃子去接了何婆子手里的点心。 何婆子也没客气,顺势把点心盒子给了桃子,“如此就偏劳二小姐了。”姚可清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让房嬷嬷送了何婆子出去。 “这个何婆子,还拿老夫人来压小姐呢!什么老夫人不怪罪,还不是要堵咱们小姐的嘴。”桃子有些忿忿不平,她自从见到今儿早上的冷菜,对大厨房就一肚子的怨气,偏何婆子又是个精乖的,让她的气没地儿撒。 “好了,与她计较什么?她掌管厨房二十多年了,出了这样的事儿,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自有人给你出气!喏……这点心你拿去吃吧!就当她给你赔罪了!”姚可清指着她怀里的点心调笑道。 “谁稀罕这点心了。”桃子啐了一口。 “这点心瞧着可是上品,你还不稀罕?可见是要琼浆玉液你才咽得下去。”石榴也跟着打趣她。只气的桃子将点心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跑了出去。 姚可清轻轻推开窗子,只见院子里已积了不薄的一层雪,雪落在树梢把枯干的枝条装点成玉树琼枝,仅剩的几片叶子也被雪裹成一团团的,走廊的栏杆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有扫洒上的婆子正在清理,厢房屋顶上的瓦也被雪遮了个严实。轻轻呵出一口气,顿时变成一抹白雾消失,前一世的自己遇上下雪天还会兴致勃勃的出去走走,再做上几首诗,碰上不知趣儿的丫头说几句天冷不要随意走动,自己还要怨她扰了自己的兴致,不管别人怎么说,却定是要出去的。如今却是不没那心思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和弟弟的安危,前世的自己纵有满腹才情却仍逃不脱横死的结局,这一世,在自己还没有能力护着弟弟和自己之前,最好能够安静一些,不要做出什么事儿,以免引来“仇人”设计陷害。 “小姐,咱们堆雪人吧!”桂圆从窗外探头进来,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姚可清想着,她们都是真真正正的小孩子,不像自己内里已经是个大人的胚子了,便点头道:“把院子里小丫头都叫上,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你们好好玩玩吧!” 桂圆欢呼一声就去叫人了,不大会儿,原本在屋子里烤火的丫头们就都裹得厚厚的棉衣,在院里忙活起来,你拿雪球砸我一下,我拿雪球砸你一下的闹开了,本来平整如布的雪地瞬间被糟蹋的面目全非了,连石榴平时那么文静的性子,此刻也是满脸通红,不知是笑的,还是冻的。 “小姐若是想玩就去吧!”房嬷嬷看见姚可清望着院子里的丫头玩乐,以为她也想去,本来她怕自家小姐受了寒,但又一想,自家小姐难得有个孩子气的时候,平日里总是闷闷的,小孩子爱的东西她没一样看得上的,想着没娘疼的孩子果真是可怜的,顿时心下一软,“只是只许玩一刻钟,奴婢马上吩咐人熬姜汤,烧上热水备着。” “嗯。”姚可清点点头,玩雪的记忆已经离她很远了,被房嬷嬷这么一提,竟还真有几分想了,“还是嬷嬷想的周到,姜汤多熬一些,她们怕是都要喝的。”姚可清指了指窗外的丫头们。 “小姐放心的玩吧!嬷嬷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房嬷嬷检查了一遍姚可清的穿着,见她穿的厚实也就放心了。 姚可清伸出手抓了一捧雪,顿时冷得一个哆嗦,她不怕热,但她怕冷,桔子见姚可清看着一捧雪发呆,以为她不会团雪球,忙热心的上前教她,一时间一主多仆玩的很是开怀。 姚可清刚玩了一刻钟房嬷嬷就来叫她回房,顺便把那群小丫头赶到厨房去喝姜汤,姚可清倒是乖乖的回房了,那些小丫头却是跟房嬷嬷磨叽了许久,才蹦蹦跳跳的跑去厨房了。 姚可清回房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辣的小脸通红,又泡了个热水澡,舒服的她只想睡觉,却还是打起精神来看了会儿书,就见房嬷嬷进来叫她去用晚膳,她刚拿起碗来,竟听见珅儿在院子里叫“姐姐,姐姐……我今天要跟你睡。” 她忙放下碗迎了出去,一出房门就被一个软软的身子撞了个满怀,姚启珅一抓住姐姐就抱着不撒手了,扬起一张小脸嘟着嘴,“姐姐,今天咱们一起睡好不好?以前一下雪咱们就是一起睡的……”姚启珅拉长了尾音,身子在姚可清怀里一扭一扭的。 以前她们养在老侯爷膝下的时候,每到冬天,老侯爷为了方便照料,两姐弟就睡在一起。今年下雪了,姚启珅想起去年下雪的晚上是跟姐姐一起睡的,便闹着要过来,姚嬷嬷以前就帮着老侯爷照料过姐弟二人,自是没说什么,就领了姚启珅过来,偏偏杜嬷嬷自己有私心,不欲她们姐弟亲近,总是找理由不同意,可姚嬷嬷不理会她,姚启珅也不管不顾的闹着要和姐姐睡,杜嬷嬷无奈之下只得一脸尴尬的跟在后头来了。 姚可清瞧见杜嬷嬷的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便柔声道:“好,今天珅儿还和以前一样跟姐姐睡!外面冷,咱们进屋去!” 姚启珅连连点头,生怕姚可清反悔似的,拉着她的手急急的往屋里走。打发走了杜嬷嬷,姐弟俩亲亲热热的一块儿吃了饭,洗簌一番,就窝在床上去了,房嬷嬷怕她们冷着,不仅在屋里笼了三个碳盆,还在床上搁了几个汤婆子,房间里如春天一般温暖。姐弟两个并头睡在一起,姚嬷嬷给她们盖好被子,就去了外间,和房嬷嬷一起上夜。 等到姚嬷嬷退了出去,姚启珅就一下蹭到姚可清的怀里,像个八爪章鱼一样贴在她身上,姚可清近来与弟弟的关系亲密了许多,姚启珅也更加黏她了,她自是乐于跟弟弟亲近的,便反手抱着姚启珅,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15、夜话 “姐姐,我睡不着。”过了不大会儿,姚启珅贴着姚可清的耳朵,轻轻的说道。 “怎么睡不着了?是不是换了地方,认床了?”姚可清扭头看向他。 “不是……姐姐陪我玩嘛……”姚启珅晃着她的胳膊撒娇。 姚可清想着时辰还尚早,陪他玩会儿也无妨,“那你想玩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姚启珅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就想跟姐姐玩……” 许是这么大的孩子都爱撒娇,姚启珅又早早的没了母亲,也没个人哄着疼着,如今见姐姐待自己好,便一门心思黏着她,而姚可清内里已经是个大人了,又心疼前世因自己的缘故害的弟弟小小年纪就丧了命,对这个弟弟虽是要求严了些,却是真心疼爱的。让姚启珅有了一种就像小鸭子找到妈妈的那种归属感。 “那你想玩什么呀?”姚可清翻了个身,将姚启珅抱在怀里,“现在房嬷嬷和姚嬷嬷都睡下了,咱们别吵醒了她们,不如咱们就说说话吧?” “好!”见姐姐愿意陪着自己玩,姚启珅自是十分开心。 姚可清便开始问他些日常事宜,“你近日的功课可做完了?虽然我现在每五日才检查一次,你可不能偷懒!” “都做完了!姚嬷嬷也说好呢!珅儿最听话了,珅儿不偷懒!” 姚可清知道姚嬷嬷在祖父身边伺候,是个能识文断字的,想着有姚嬷嬷监督,珅儿的课业必是不会落下的,“对,珅儿最乖了,珅儿以后要听姚嬷嬷的话,知道吗?” “嗯!珅儿会听的,姐姐让珅儿听谁的话,珅儿就听谁的话!珅儿最听姐姐的话!”姚启珅点头,在姚可清怀里郑重保证道。 听到这话,姚可清心里酸酸的,原来在珅儿心里,自己这个姐姐是这么的重要,可是,前世的她却践踏了他的一片真心,还跟害死他的凶手做一家人,前世自己这个姐姐实在是做的不合格,今生自己一定要把前世欠他的全部补给他,想着,手下微微用力,将他搂得更紧了,姚启珅感觉到姐姐抱紧了自己,自己也伸手抱住姐姐的腰,沉默了片刻,低低的问道:“姐姐是不是最疼珅儿了?” 姚可清一愣,珅儿怎么会问这话,却还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姐姐当然最疼珅儿了,姐姐不疼珅儿疼谁呀!” “那姐姐会一直都疼珅儿吗?”姚启珅听到姐姐的回答心里顿时开心了,却忍不住又问道。 “会!姐姐会一直疼着珅儿的!珅儿是我最最亲的弟弟,姐姐永远都疼珅儿。”怕小孩子会胡思乱想,姚可清不得不再三保证,以安抚姚启珅的情绪。 “珅儿以后也会疼姐姐的,等我长大了,我就考个状元回来,再给姐姐买最漂亮的衣裳,买最好吃的点心,还有,还有……”得到了自家姐姐的保证,姚启珅高兴的有点儿忘乎所以,也想表现一下自己对姐姐的好,不过到底是年虽小,语言表达能力有些匮乏。 “好!姐姐知道珅儿疼姐姐!姐姐等着珅儿就考状元回来!”姚可清笑道,小孩子对状元果然是崇拜的很,“快睡吧!乖……” “姐姐,我不喜欢杜嬷嬷。”姚启珅似乎是思考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听到姚启珅的话,姚可清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顿时明白了,定是杜嬷嬷趁姚嬷嬷不在的时候对弟弟说了什么,所以姚弟弟刚刚才会问自己那些话。 这个杜嬷嬷真是可恶,前世就来破坏她们姐弟的关系,今生自己都打算放他一马了,她却还不知死活的凑上来。虽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但为了给姚启珅讲一些为人的道理,姚可清仍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杜嬷嬷呀?” “她老说姐姐的坏话,说姐姐不疼珅儿……”怀里的姚启珅闷闷的说道,他觉得说人坏话是件不好的事,就像杜嬷嬷说姐姐的坏话,他就不喜欢她,可是自己说别人坏话,姐姐会不会也不喜欢自己了? “别听杜嬷嬷胡说!”姚可清皱眉,“姐姐怎么会不疼珅儿了?你看,姐姐天天督促你的功课,关心你吃好了没,睡好了没,有没有不开心,如果你不开心了,姐姐还要哄你呢!是不是?嗯?” “杜嬷嬷还说,小孩子就该天天玩儿,姐姐让我每天写那么多字,就是为了让我没时间去找姐姐,姐姐是不喜欢珅儿的,所以才让我每天读书写字的……我想每天和姐姐在一起……”姚启珅的记性好,把杜嬷嬷对他说过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末了还不忘表达一下他心底的愿望。 “珅儿”姚可清严肃的对珅儿说道:“姐姐之所以让你读书写字,是为了你好,男儿是要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姐姐不要求你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来,但求你做一个,知廉耻,明是非,辩忠奸,晓道义的正人君子,而这些道理,你都能书中找到,而写字能够磨练你的心境,字如其人,你的字写的好了,人一般也是不差的,所以姐姐才要你每天写大字的!这些都是为了让你将来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 “姐姐,你说的我不大懂!你会不会觉得珅儿很笨?”姚启珅见姐姐的语气很严肃,心里有点不安,“可是我知道姐姐都是为了我好,我会听姐姐的话的,我一定会成为姐姐说的那样的人!” “珅儿一点儿也不笨,珅儿很聪明!姐姐知道你也许听不懂姐姐刚刚说过的话,但是你要把姐姐刚刚说的牢牢的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姚可清末这珅儿的头轻轻的说道。 “好!珅儿一定记得!”姚启珅想了想又问,“姐姐,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的人是不是坏人呀?” 一听姚启珅这么问,姚可清就知道他还在纠结着刚刚向自己告了杜嬷嬷状的事儿,“那要看这个被别人说了坏话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还要看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了。如果,她不是个好人,而你这样说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或关心他人,而不是为了做坏事或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没事儿。” 姚启珅似懂非懂,“我明白了,杜嬷嬷说姐姐的坏话是因为她要做坏事,而珅儿说……说杜嬷嬷……不好,是因为关心姐姐。”小孩子总还是觉得说人坏话是件不好的事儿,那坏话两个字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珅儿真是聪明,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姚可清想着这个杜嬷嬷不能再容忍了,只是暂时她们还在孝期,不好做出什么举动,但是得让她里珅儿远远的,“珅儿不是想和姐姐天天呆在一起吗?那以后姐姐天天陪着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好!……”姚启珅顿时欢呼起来,声音也大了一些。 “咳咳……”外间的姚嬷嬷听见她们姐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由的咳了一声。顿时里间床上就没了声音。看着她们姐弟这般亲热,姚嬷嬷是很欣慰的。 当初老侯爷不顾自己的身子坚持将两个孩子养在身边也是有他的顾虑的,二小姐生性冷淡,老侯爷生怕两个孩子不亲近,所以日日让她们处在一起,培养感情,等哪一天自己不在了,两个孩子总能贴着心的,二小姐虽小,但是聪慧,那一房的人只要不撕破脸皮,不管不顾的,二小姐总能护着点儿三少爷的,等三少爷大了长房的日子就好了,如今看来,老侯爷想的果然是对的,二小姐人虽冷清,但待三少爷真是好的没话说,有二小姐督促着,三少爷将来必有大作为,到时候族里一出面,看二房还怎么得瑟。老婆子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好好护着这两个孩子,否则怎么对得起太夫人待自己这一家子的情分呢!要不是太夫人,她们一家子早就死了,太夫人要自己全心全意的伺候老侯爷,如今老侯爷不在了,她就要替老侯爷守着他最疼的孙子孙女,想到这里姚嬷嬷心下一片清明,侧耳听了听,见里间已经传来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们已经睡着了,自己也眯了眼渐渐睡去。 听见外间姚嬷嬷的咳嗽声,姚启珅立时住了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憋了下去,姚可清想着,天色已是不早了,再说下去,明日姚启珅怕是起不来了,便一下一下的抚着珅儿的背,小孩子瞌睡来的快,不多时,姚启珅就睡着了。 姚可清却还在想着杜嬷嬷的事儿该怎么处理,就这么赶出去肯定是不行的,把奶大了自己的嬷嬷赶出去,再加上杜嬷嬷那张嘴,就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罪名就完了,弟弟的名声是不能有一点儿损害的,否则将来让他如何做人。还得想着法子让她吃几个闷亏,有苦说不出,以她那样的性子,定是不会忍着的,如果是她自己闹出什么事儿来,别人也怪不到珅儿的头上。这事儿却不能跟房嬷嬷说,房嬷嬷虽衷心,但手段却差了些。还是找姚嬷嬷的好,姚嬷嬷是太夫人精心调·教了给祖父的,她定是会有法子的。明日自己且与她商议商议,想个法子……姚可清到底也只是大人的芯子而已,这小孩子的皮囊如何抵得住困意,想着想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跟姚启珅靠在一处睡着了。 16、翠瑶 ??待到姚可清避过众人与姚嬷嬷提起自己要设法撵走杜嬷嬷的时候,姚嬷嬷竟也是分外赞同这事儿的。 “当初老太爷挑了她的时候,除了嘴巴甜,话多了些,也没别的毛病,如今却是越发的不堪了,竟然挑拨起主子的关系来!”说起杜嬷嬷,姚嬷嬷露出一丝鄙夷,“当初老太爷是瞧着她说话口齿清晰,在老夫人亲自挑上来的那一群人中间算是最好的了,便留下了,想着若是挑个会说话的,说不得三少爷也能早日开口说话。不曾想,这话多的,却是个什么都敢说的。” “嬷嬷莫恼!”姚可清轻声安抚,“与这种人计较,没得失了嬷嬷的身份。她毕竟是珅儿的奶嬷嬷,还得想个妥当的法子才行,既能除了她,又不伤珅儿的名声。” “小姐且安心,这事儿就让嬷嬷来办吧!”姚嬷嬷正声道,“嬷嬷必把这事儿处置的不留痕迹,让人挑不着一丁点儿错处。” “如此就有劳嬷嬷了。”姚可清向着姚嬷嬷一拜,姚嬷嬷连忙扶起她,没让她拜下去,两人相携出了屋子,还未走出几步,姚嬷嬷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拉着姚可清疾走,躲在了屋角转弯的地方,姚可清知道姚嬷嬷这么做必是有她的道理,也不多问,只跟在她后面,刚站定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呕吐的声音,姚可清偷偷一看,就见一个穿着素白绫子袄的俏丫头扶着一颗树,呕得撕心裂肺的,好不容易止住了吐,见她抬起头来,姚可清才发现竟然是翠瑶。 只是此时的翠瑶却是胖了一圈,再也不复之前的苗条了。翠瑶扶着树喘了会儿气,伸出脚用雪盖住了呕吐的痕迹,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摸了又摸,终是转头走出了园子。 姚可清最近每日都要去花园亲自折枝白梅供给祖父,姚启珅年纪小,怕在外头冻伤了,便由姚嬷嬷代替姚启珅来,所以也没带别的丫环,就与姚嬷嬷进了花园,顺便商量一下怎么处理杜嬷嬷一事。 却不曾想会见到翠瑶,她前世也有过身孕的,见翠瑶这般做派,又想起桃子那会儿说过的话,姚可清心中了然,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姚嬷嬷,估计姚嬷嬷也猜到了。思索片刻姚可清还是决定不告诉姚嬷嬷,也没把桃子那日说的话告诉给姚嬷嬷,姚嬷嬷既然已经想到了,她就没必要再说了,听到姚嬷嬷嘱咐她别把今日看到的说出去,她也顺从的应了,跟着姚嬷嬷回了幽篁馆。 人老成精,姚嬷嬷自是人精中的人精了,一眼就瞧出了翠瑶是有了身子的,只怕月份还不浅,心里顿时十分恼怒姚崇明,亲爹的孝期里竟也与丫头胡来,还搞大了肚子,不孝至极,难怪老太爷一直不喜欢他,那个翠瑶平日看着也是个本分的,竟也这么放浪,孝期里就勾着爷们寻欢,你以为怀了身子就能做姨娘了?也不看看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姚嬷嬷冷冷一笑,老夫人岂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做个威胁自己儿子的把柄,到时候别说是肚子,就是自己的命,只怕都保不住了! 姚可清也在想着翠瑶有孕这一事,她知道这个孩子必定是生不下来,前一世的四少爷姚启斌是在她十岁那年才出生的。既然这个孩子生不得,翠瑶为什么还要怀上了?以她的聪明不会不知道,孝期里妻妾有孕对一个人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姚崇明怎么都不会让她留下这个孩子的,既然姚崇明不会让她留下这个孩子……翠瑶失了孩子,姚崇明定会觉得愧对与她了,会对她有所补偿,那有什么补偿比让她出了孝期生下一个儿子坐上姨娘的位子更好呢! 翠瑶果然是有心计的,她料到姚崇明不可能真的禁欲三年,过了明路的妻妾他是碰不得,院子里那么多人看着,他不可能罔顾名声只为图一时快活,那么她这个通房丫环是最好的选择,事后一碗药就高枕无忧了,所以翠瑶才在孝期里勾着姚崇明行事,然后偷偷的倒了药汁,怀上身子,再告诉姚崇明,随便编个理由解释自己有孕的事,然后主动提出打掉这个孩子来博得姚崇明的怜惜,只要姚崇明对她心怀歉意,她好好养着身子,再要一个孩儿也不难。 只是看翠瑶今天的模样怕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孩子,不然也不会为了掩住肚子而把本来窈窕的身段吃的肥了一大圈,看来孩子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这几****只怕是要做出决断了……若是让她生下这个孩子,二房就有了把柄在自己的手上,不管小苗氏谋划什么,只要姚崇明有弱点,她所有的算计都要落空,这对弟弟的将来是有好处的,自己倒是可以在这件事上谋划一番……姚可清思索再三,终于有了主意。 便叫来香芋吩咐一番,香芋听后虽有诧异,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姚可清看着香芋越发稳重了,心中满意。又想着这事儿她不想房嬷嬷和姚嬷嬷知道,桃子和石榴是房嬷嬷一手培养出来,她不敢用,而她自己到底年幼,做起事来不怎么方便,只得让身边新来的丫头从中帮忙了。 香芋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的父母只得了她一个女儿,她的父亲和叔叔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一场意外中受了伤,听说伤了根本,子嗣上是没有指望了,现在两家人守着她这一根独苗,想等她长大了招个女婿回来延续香火,才把人送进府里,想从主家讨个恩典。 香芋能在自己身边当差,她的家人自是高兴,要知道能跟在小姐身边伺候那可是极有体面的,将来的婚事,也能多些选择。只要帮自己办成这件事儿,就能让香芋得自己看重,她的家人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定会把这件事儿安排好,而香芋也是个聪明,她的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暂时还生不出二心来。 翠瑶自发现自己有孕开始,心里是有一丝丝的窃喜的,但一想着这个孩子注定是不能要的,又有些难过。本来打算在刚发现自己有了身子的时候就告诉姚崇明的,毕竟孩子越大,堕胎的时候对母体的伤害就越大,她还想以后生育,自是自己的身子要紧,但却拖延了几个月,也没开口。 许是怀孕了,心变得软了,一直犹豫不决,舍不得打掉肚子的那团肉,还使劲的吃东西长肉,只为了遮掩已经将近四个月的肚子,每次旁人打趣儿她胖了,还要捏一把她的胳膊、脸,她都心惊胆战的,生怕别人摸了她的肚子,瞧出端倪,连夫人都在说她实在是不能再胖,否则不好看了,她只得勉强应到这是长了秋膘好过冬,等天气一热起来,就自然瘦下去了。 小苗氏不希望她模样变丑自是指望她能帮她留着姚崇明,免得被代姨娘和李姨娘占了恩宠去。 可翠瑶现在却没这个心思去想这么多,她一心想着自己的这个肚子,一会儿想着,这个孩子留不得,否则后患无穷;一会儿又想着,这个孩子现在已经快四个月,是在老太爷死后不久就有的,若是生下来只需说是在老太爷生前就有的,等老太爷没了才发现的,到时候把孩子的生辰一改不就是了……翠瑶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连忙梳洗一番就躲躲藏藏的往姚崇明的书房走去。 姚崇明如今丁忧在家,没什么公务处理,也只在书房里看看闲书消磨时光,或是督促几个儿子的课业,虽说他当时会试时只是在进士里敬陪末座的,而且主考官兴许还是看了他老子的面才给了他一个名额,但对小孩子的功课却还是能够轻松应付的。 这****正在书房闲着无事,翠瑶就偷偷摸摸进来了,姚崇明已多日不碰女人的身子了,见到翠瑶此时此刻偷偷的溜进来,顿时有一种偷·情的刺激感,看着翠瑶圆润的身子,跟苗条时相比别具一番风韵,心下顿时想入非非,拥着翠瑶坐在榻上,也不顾还是白日里,就动手动脚起来。翠瑶想着孩子已经过了三个月,自己待会儿又有求与他,此刻且先顺着他的意亲热一番,待他舒解了,心情畅快时在与他说更好,说不得,他就按自己说的就办了,也就没拦着姚崇明往她衣襟里钻的手。 翠瑶怀了孕的身子越发敏感起来,被姚崇明这么一挑拨,顿时觉得有些难耐,拱起身子就往他身上贴,见爱妾如此热情,姚崇明三下两下就剥了自己的衣服,又去脱翠瑶的衣服,一边脱一边摸,待两人都脱得精光时,立刻扶了自己冲了进去,顿时觉得说不出的舒爽畅快。 许是多日未得舒解,姚崇明越战越勇,翠瑶顾着自己的肚子,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只觉得肚子隐隐作痛,随着姚崇明猛地一个动作,翠瑶只觉得肚子里一阵刺痛,便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声惊叫,手忙脚乱的将姚崇明逼出自己的身子。姚崇明正做到关键时刻,见翠瑶如此动作,心下不满,按住她的身子,便要再战。 翠瑶见姚崇明脸色不愉,不想惹他不快,免得到时候奉承不成反惹怒了他;但又实在是担心孩儿不保,只得横下心来将自己有孕一事告知与他。 17、水痘 听得翠瑶的一席话,姚崇明大吃一惊,哪里还有儿女情长的兴致,匆匆穿了衣服坐在一边拧眉不语。翠瑶默默的收拾好自己,感觉肚子疼的不那么厉害了,才起身泡了杯热茶递到姚崇明手里,见姚崇明接了,才哀哀的张口:“爷……” 姚崇明心下正恼翠瑶背着他偷偷要了孩子,而翠瑶如今体态丰腴,不复往日的纤细柔美,做出这副病西子的模样实在是不伦不类的,看的姚崇明只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让我承爵的旨意还没下来,若是被人知道这事儿,到时候让御史参上一本,别说承爵,只怕我的功名都保不住!” 想着曾有一位地方官员,因为有妾室在孝期里生了个儿子,被御史一本参到御前,不仅丢了官,革了功名,还连累了整个家族,成为一族的罪人。那还是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上,而自己在京城,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若是出了事儿…… 想到这里姚崇明顿时禁不住心下一阵害怕,打定注意不能要翠瑶肚里的这个孩子。虽说终究是自己的孩子,有些舍不得,但自己如今儿女成群,也不差这一个,再说,孩子什么时候不能有,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看见姚崇明流露出的嫌弃,翠瑶忍不住有一丝悲哀,男人总还是看重皮囊的,他也不想想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是为了谁。又见姚崇明眼中的震惊变作惶恐,最终只剩下狠绝,翠瑶顿时心里一凉,这就是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良人,自己掏心掏肺对他,可他前一刻还在和你翻云覆雨,后一刻,为了前程就能抛弃你,哪还记得曾经的海誓山盟,都是骗人的。这个孩子只怕是真的保不住了,想到这里,翠瑶心底一痛。 打定主意的翠瑶抢在姚崇明前面开了口:“奴婢知道这个孩子是留不得的,只是这个孩子终究是爷的骨肉,奴婢……奴婢……奴婢实在是舍不得,奴婢本想着此生若是能为爷生个孩儿也不枉来这世间一趟,只是奴婢怕是没这个福分了……奴婢每次都吃了药的,只是不知怎么还会怀上了,奴婢想着,这许是天意,一时糊涂,就想把他生下来。只是奴婢没想到爷的难处,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一定……一定会妥善处置了这个孩子,不让爷为难!”说完扭过头嘤嘤哭泣。 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对自己一往情深呢?姚崇明见翠瑶先是对自己一番深情表白,然后又识大体的表示会打掉胎儿,免了自己开口,落下个狠毒的名声,顿时欢喜起来,见到翠瑶此时哭成一个泪人儿,也忘了自己刚刚还嫌弃她如今这副模样的事儿,将她搂在怀里甜言蜜语的好一番疼惜。 翠瑶渐渐的止了哭声,偎在姚崇明怀里,虚弱的说到:“过几日奴婢就找个借口回家一趟,好落了胎儿,到时候跟夫人告个假,在家里歇上几日,养养身子,免得有人生疑。” 此时此刻姚崇明自然是依着翠瑶的,“好,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些补品去,只是你得让老子娘把嘴闭的严实些,可别走漏了风声。”翠瑶一家都是小苗氏的陪房,这也是小苗氏放心翠瑶在姚崇明身边伺候的缘故,她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捏着。却不知翠瑶早就生了别的心思。 “爷就放心吧!”翠瑶见姚崇明还想着给自己送东西补身子,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奴婢是爷的人,奴婢的老子娘自然是向着爷的。” “爷当然知道你是爷的人,”姚崇明想着翠瑶一家都是靠着自己对翠瑶的宠爱才过上好日子,也知道他们必是不会乱说的,“放心,爷日后不会亏待你的,等出了孝期,爷就让夫人给你停药,等你生了孩子,就摆酒把你提为姨娘。” 得了姚崇明的保证,翠瑶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又说了许多姚崇明爱听的,只哄的姚崇明心花怒放,才离了书房往后面去了,却没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跟在她身后。 自那一日姚可清与姚嬷嬷折了梅花供在祖父灵前后,她便天天去院子里折花,这一****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翠瑶,翠瑶见到姚可清,忙向她问安。此刻翠瑶虽仍显丰腴,但仔细一瞧还是能看见她搽了粉的脸上有些憔悴。 “翠瑶姑娘可是心里装着什么事儿?脸上这般憔悴,连搽了粉都盖不住。”哪怕姚可清叮嘱了桃子,可桃子还是看不起翠瑶,见翠瑶一脸憔悴,就忍不住刺了她几句。 “劳桃子妹妹记挂了!”翠瑶勉强笑道,又望向姚可清解释道:“奴婢家里出了点事儿,奴婢的娘老毛病犯了,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奴婢正打算跟二夫人告个假回家瞧瞧去的。”不管背着人小苗氏要别人怎么称呼她,但在人前,却仍是被称作二夫人。 姚可清知道翠瑶娘的病是怎么回事儿也不说破,只是关切的问了几句,又让她随自己去取几样用得上的药材,带回家去。 翠瑶有些惊讶二小姐怎么对她这么客气,但主子有赏赐,她不能不领情,只得再三谢了,跟着姚可清往幽篁馆走去。谁知还没到幽篁馆门口,翠瑶就倒了下去,姚可清一边吩咐人将翠瑶安置在幽篁馆的下人房里,一边对香芋使了个眼色,香芋收到姚可清的指示,悄悄的走了。安置好了人,姚可清又遣人去请大夫的请大夫,禀报老夫人的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对姚崇明的这个通房并没有多热情,等到老夫人来的时候,小苗氏已经到了有一会儿,看着小苗氏略带急色的表情,姚可清知道她着急是真的,却不是为了翠瑶的身子而急。 小苗氏之所以着急是因为眼下马上就是年关了,虽然她们在孝期不用过年,但是家里的铺子,庄子都要送年礼和账册来了,翠瑶是她身边最得力的臂膀,若是此时她病倒了,她到时候忙不过来,老夫人就要插手了。到手的权利谁愿意拱手让人,哪怕是亲姑姑也不行。想到这里小苗氏急的团团转,落到别人眼里却成了她担忧翠瑶,得了个体恤下人的印象。 等到大夫来了,小苗氏才稍稍松口气,可过了许久,不见大夫出来,心里又焦急起来,好不容易等到大夫出来了,大夫却只是远远的站在门口,而且脸上的神色很是严肃。小苗氏心里咯噔一下,以为翠瑶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正要开口问,就听见那大夫开口了,“老夫失礼了,还请老夫人和夫人见谅,这位姑娘怕是要出痘了。” 听了大夫的话,苗氏姑侄俱是一惊,难怪大夫站的那么远,是怕自己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传到主人身上了,苗氏顿时对这个大夫多了几分好感。 “只是痘疹暂时还没发出来,只是微微有些发热!”大夫接着道,“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小心为妙,老夫且开一剂方子给府上众人,至于那病患,还是暂时隔离出来吧!免得过了病气给旁人!”说完就下去开方子了。老夫人给了大夫丰厚的诊金,送走了大夫。 转头看着姚可清,想着翠瑶刚刚是跟着她进的园子,苗氏顿时有些不自在,姚可清看到苗氏的神情,心中暗嗤一声,索性站起身来,吩咐人将刚刚跟翠瑶接触过的人与其他人隔开,这也就包括桃子,桃子在心里恨死了翠瑶,却又怕自己真的被传染了去,到时候害了小姐,只得听话的去了。做完这一切,姚可清也干脆坐的离老夫人远远的。 见姚可清识趣儿的坐远了,老夫人也就开始琢磨处置翠瑶这事。 “娘,依媳妇看,就让她娘来领了她回去,在家里养着。”小苗氏想着这几日翠瑶没怎么在她身边伺候,心里安定了不少。 “这不妥!”老夫人不同意,“她家里人是和别的下人住在一块儿的,若是让人将她送回家去,过给了别人怎么办?” “那依老夫人的意思是送到庄子上?”小苗氏是不乐意送人去庄子上的,天寒地冻的,往庄子上去一趟,没病的都折腾出病来了,再说翠瑶是她辛辛苦苦才栽培出来的,还是想给她讨个恩典的,没想到老夫人不同意。 苗氏点点头,“就送到五里庄那儿吧!那儿离京里近,事不宜迟,你赶紧去安排吧!现在还早,还能赶个来回!”小苗氏看着苗氏不容商量的神色,只得领命去安排车子和跟车的婆子。 安置在厢房里的翠瑶早就醒了,只是自从大夫说她得了痘症,所有的下人就被姚可清给隔离了,没人发现她醒了,她害怕被人发现怀孕的事,也不敢出去,悄悄走到窗前偷听。听到大夫说她出痘了,心里一松,好歹没发现自己怀孕,这大夫定是个庸医,不过好在是个庸医,等小苗氏说要她回家养病去,她更是开心,想着,这下可是顺理成章的出府去了,可是老夫人又要她去庄子上,顿时有些急了,可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得,急的在厢房里团团转。 等到有人来请她出去的时候都差点儿哭了,急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众人只当她舍不得离府,也不做它想,只让两个壮实的婆子一左一右将她夹着送上了车。 18、智除 自得知翠瑶出了痘症之后,整个长乡侯府都有些人心惶惶的,好在吃了大夫的药之后,府上都没有人有出痘的迹象,大家渐渐放下心来。不过若说这些日子最忐忑的要数姚崇明了,他想着自己那日可是与翠瑶亲热过的,又不敢找大夫瞧,只得苦苦的熬着,不思饮食,没几日竟瘦了。 落在小苗氏的眼里却是他忧心翠瑶,茶不思饭不想的,心里气急,一想着翠瑶看着老老实实的,却勾走了姚崇明的魂,就气的牙疼;二气两人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勾搭成奸,自己还替她求了情。暗忖翠瑶既是去了庄子上,那她就一辈子呆在庄子上,别想回来了!又怕姚崇明惦记着翠瑶,要接她回来,便授意身边一个叫丝兰的二等丫头去伺候姚崇明,还许诺等出了孝期就让她过明路。 那丝兰年方十四长得娇美可人,又心思单纯,被小苗氏一哄就羞羞答答的应了。而姚崇明过了好些日子都没发现自己有发热等迹象,觉得自己没被过上病症,只觉心头一片轻松,瘦下去的肉又慢慢长了回来,想着翠瑶这染上了水痘,又被赶到了庄子上,怕是凶多吉少了,那孩子的事儿怕是也不会有人知道了。虽有些可惜翠瑶,但在见了丝兰之后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了。 得了小苗氏的示意,丝兰总是有意无意在姚崇明面前出现,姚崇明顿觉得心里直痒痒,便去引逗她,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有了姚崇明的宠爱,丝兰的日子过的极是滋润,小脸红润,满面春风,小苗氏却是在背后狠狠地吃了几坛子陈年老醋,见姚崇明自有了丝兰之后,渐渐变得红润起来的脸色,又是一阵肝疼。可是这事儿是自己授意许可的,也只得咬牙忍了。 正当大家以为翠瑶所带来的水痘风波已经过去的时候,又出了一件大事儿,连一向冷淡自持的二小姐姚可清都大惊失色。 原来是三少爷的奶嬷嬷杜嬷嬷因自家小儿子身子不好就告假回家了几日,正要销假回府的时候,却被门房上眼尖的婆子发现她下巴上起了个小小的水痘,这下将老夫人惊动了,请了大夫来一看,果然是出痘了,但是因为杜嬷嬷一家子人口多,是独自住在一个小院里,也就没将她送到庄子上,只是把她送回家,关了院子门,除了大夫和送饭的其他人一改不许进去。 听得杜嬷嬷被翠瑶过了痘症的消息,姚可清先是一愣,翠瑶的病情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清楚,怎么会传给别人了?还有她不记得前世杜嬷嬷有出过痘症呀?难道是因为这一世,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所以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也会出现变化? 想到这里,姚可清脸色的变得十分难看,拔腿直往其芳馆冲去,急的房嬷嬷拿着斗篷一边叫一边在后面追,因为心急,姚可清是拼命的在跑,房嬷嬷竟一时追不上,直到到了其芳馆门口,姚可清被老夫人派来看门的婆子拦下了,她才赶紧的上前给她系上。 “你们让开!我要进去!”姚可清心下着急弟弟的情况,被这婆子一拦顿时气急,说出的话来就带了几分凌厉,让那两个婆子心里一阵哆嗦,却仍是不敢开门放了她进去,姚可清见跟她说不通,瞅着她一个不留神就抢了她挂在腰间的钥匙,开了门进去了。那婆子见被她抢走了钥匙,怕伤到主子,也不敢去夺,只得眼睁睁看着姚可清开门进去,但是跟在身后的房嬷嬷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让她进去的,只急的房嬷嬷在院子外头团团转。 姚可清进了院子直奔姚启珅的房间而去,也不管会不会被过了病气,掀了帘子就进去,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一呆:姚启珅正在床上午睡,姚嬷嬷在一旁叠着他的衣裳。 姚可清觉得哪怕姚嬷嬷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在这攸关珅儿性命的时候,她怎么还这么从容?见姚可清一脸惊愕,姚嬷嬷朝她一笑,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出去说话,见到姚嬷嬷朝她笑,姚可清就觉得这件事儿肯定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心下安定了不少。 这事儿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自那日姚可清与姚嬷嬷商议赶走杜嬷嬷之后,姚嬷嬷就一直想着用个什么法子把她弄走,结果就碰上翠瑶出水痘一事,觉得可以借题发挥一下。 拿定注意之后,就让自己的小孙子引着杜嬷嬷的儿子去玩雪,让他受凉生病了,杜嬷嬷就这一个儿子,宝贝的很,自然要告假回去看看,姚嬷嬷也顺势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等她儿子病好了再来,若是在平时杜嬷嬷肯定不会同意,她就怕姚嬷嬷趁她不在的时候唆使姚启珅跟自己离了心,但现在她一心想着儿子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慌慌忙忙的就回去了。 而姚嬷嬷就安排她的小孙子在胡同外面撞了她一下,趁机将从牛痘上挤的汁子抹到她脸上,杜嬷嬷被人撞了一下,顿时火冒三丈,就要骂人,可那小子等她爬起来时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她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得恨恨的哼了一声,放过了他,却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上了。 听完姚嬷嬷的一席话,姚可清默默的在心里想着,她很是认同姚嬷嬷的做法,那牛痘不沾在身上是绝对不会染上的,所以只会有杜嬷嬷一人出痘,而不会过给其他人,牛痘出在脸上,起初看上去跟水痘是差不多的,牛痘好了以后,会留下疤,那杜嬷嬷就不能再在珅儿跟前伺候了,哪家少爷小姐跟前会留一个脸有瑕疵的奴才,这有损体面。 只是姚嬷嬷的这份儿心机和手段很是让她佩服,这方面她很是欠缺,哪怕她算计了翠瑶,却是自己思量了许久,并以身冒险才成功的,而姚嬷嬷却是借着翠瑶这个由头,把事情做的不留痕迹。 姚嬷嬷看着姚可清没有说话,以为她嫌自己的法子歹毒了些,心中叹了一口气,二小姐是不知这人世丑恶,你今天好心放过了别人,别人却能转头就看你一刀的,只是她现在还小,告诉她这些,定是会吓着她,还是慢慢来吧! “嬷嬷的法子极好,只是嬷嬷家的小孙子,也沾了那牛痘,可会有事?”姚嬷嬷没想到姚可清没怪她,反而关心起孙子的安危,心里很是感动。“老奴那孙子是出过痘的,不怕牛痘,所以老奴才想出这个法子的!否则哪有那么容易行事。老奴刚刚还在担心小姐觉得老奴的法子狠毒……” 还没等姚嬷嬷说完。姚可清就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会呢?杜嬷嬷的儿子只是受了凉,并不伤及性命,养几日就好,至于杜嬷嬷,她脸上留了疤,以她的脾气,日后定是会避着人的,就她那张嘴,少见人少说话反而是好事。她丢了差事,到时候祖母自会给她家里人安排个还差事作为补偿,这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说完与姚嬷嬷相视而笑。 听了姚嬷嬷的解释,姚可清彻底放心了,只想着,杜嬷嬷是从其芳馆出去的,现在老夫人已经派人看住了院子,她们少不得要在院里呆上几日了。 姚启珅不知事情的真相,只知道姐姐要在自己这里住几日,顿时开心不已。而房嬷嬷自从被隔在院子外头之后就急的不行,还想着要往方家送信,直到姚可清让她送了自己的日常用品过来,并嘱咐她看好院子,看着自家小姐平静的脸色和淡然的语气,又想着有姚嬷嬷在一旁看着,定是出不了什么事儿的,便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送了东西过来,按照姚可清的吩咐,关了幽篁馆的大门,安安心心守起院子来。 等到晚膳时分,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其芳馆的杜嬷嬷出了痘症,现下其芳馆的院门已经锁上了,连二小姐的幽篁馆也跟着关了院子门。 苗氏因为不几日府上就出了两个得了水痘的人,一时要求全府戒严,让众人已经松懈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在得知其芳馆与幽篁馆都闭门不出时,苗氏面上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人无论是吃的用的,还是药材什么的,都不能少了她们的,心里却觉得这两个院子还是关了门的好。那两个院子,一个院子里出出了出痘的人,另一个也是病患呆过的。 小苗氏听得这个消息时,心里只觉得是天助我也,不用自己精心谋划,也许就能成事了,觉得连老天都在帮着她,又想着这都是翠瑶的功劳,心里顿时就减了几分对她的恼怒。她虽心里欢喜,却是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张罗着请大夫,熬药之事,在人前将贤惠表现的淋漓尽致,赢来众人一片赞誉,连老夫人都对她满意不已。 晚上躺在床上小苗氏还在想这事儿,不过她想的就有点儿远了。她在想,若是长房姐弟这回真是得了水痘,然后没撑过去,自己该怎样说服老妇人和丈夫,将长子过继给长房,,还有方氏的嫁妆得想个法子留住才是,那样丰厚的嫁妆,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但是长房的两个孩子若是没有出水痘,或是出了水痘却不死了?自己要不要想个法子推一把?把翠瑶用过的东西悄悄弄几件进去?不行,不行,这个法子太冒险了,若是被人发现了就得不偿失了,在这节骨眼上,大家都盯着那两个院子瞧呢……如此翻来覆去,直到下半夜,小苗氏才睡着。 19、恐吓 且不说,姚可清姐弟躲在其芳馆,日子过的怎样舒心惬意,那翠瑶自到了五里庄上,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 起先,她不让大夫给她瞧病,怕大夫看出端倪。本来庄子上请个大夫也不容易,翠瑶闹了几次后,庄子上的人也不再去请了,就是请了,大夫也不来,哪个大夫愿意白跑,诊金没没捞着,茶也喝不上一杯,还白白磨坏了自己的鞋。见状翠瑶才稍微安心。 后来想着,自己现在困在庄子上,许是能偷偷的把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等到那时候,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府里自是会想法子来遮掩的,到时候自己还能母凭子贵做了姨娘,心里又觉得欢喜起来。 便安分下来,该吃吃,该睡睡,安心养起胎来,除了不看大夫之外,也没其它的异状,心里只盼着府上的人都把自己给忘了,自己才好在庄子上安安静静的生下孩子。见她安分了,庄头儿也放了心,将看门的婆子撤走了一个,只留下一个看着她。 本来有两个婆子一起守着,大家闲了就唠唠嗑,说几句东家长西家短的,日子也不算难熬,可是现在只有一个了,就有些无聊了。在庄子上看门的婆子,连府里倒夜香的婆子都不如,每日里都是说说闲话,拿着一份儿微薄的月钱过着紧巴巴的日子,在庄子上难得有个人来,连份儿赏钱都没地儿讨去,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却是个得了病的丫头被匆匆送出府,身无分文,因此,那看门的婆子满腹怨气,不敢对着翠瑶撒,只能跟前来送饭的人磨牙。 “哟!大妹子又给老婆子我送吃的来了!”守门的婆子远远瞧见一个人提着两个食盒过来,便高声道。 那送饭的媳妇子不过二十多岁,被这样一个五六十岁的婆子叫大妹子也不恼,笑眯眯的道:“我可真是羡慕您,每天坐在廊下晒太阳,烤火,吃的还有人送到手里,这么享福的差事怎么没轮上我呢?” “这是什么好事儿不成,”守门的婆子啐了一口,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嫌弃没有赏钱,白白浪费时间看着一个穷光蛋,“被这么个差事拌着脚,手痒了,想去碰碰运气都走不开。” 庄上无聊,农闲时常有人聚在一起赌钱,但是大家都是穷人,赌的不大,庄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除非闹出了事儿,否则庄头一般是不出面干预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地里的活少了,人也闲了,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打牌赌钱。 “瞧您说的,您老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那媳妇子将左手的食盒递给了守门的婆子。那婆子慌忙接了过去,打开一看跟昨儿的一样,不由撇撇嘴,可真是小气,一点儿油星子都见不着,却仍是端起碗扒了一大口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昨儿好多人都输了,好在您老没去!”那媳妇子答道。 “我要是去了,准能赢!”守门的婆子嘴里塞满了饭,一手端着碗,一手解下腰间的钥匙开门,嘴里嘟囔着。 那媳妇子笑了笑没说话,进了屋,也没多看,放下食盒就出去了。守门的婆子锁好了门,又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那媳妇子就坐在廊下的椅子上跟守门的婆子说着话。 “想来她如今能吃能喝,病怕是好的差不多了,过些日子就能回府了,您老到时候也就能卸了差事了。”媳妇子见自己送进去饭菜每日都吃光了,忍不住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那婆子嗤了一声。 “哦?难道不是吗?”那媳妇子惊讶道。 “那你说说,她是因为什么事儿庄子上来的?”婆子问。 “因为出水痘呀!送她来的婆子就这么说的,当时可是说了好多遍的,我一直记得牢牢的,送饭都是放下就走,从不敢多呆的。”媳妇子答道,这是庄子上每个人都知道的呀! “那你天天给她送饭,那你可有瞧出她是得了水痘的样子?”婆子又问。 “这个倒还真没有,我虽没瞧见过她的模样,但能吃能喝的,怎么也不像是个有病的!”那媳妇子说道,“难不成她是犯了事儿才被送到庄子上的,可是府里的人为什么要说她是出了水痘了?” “算你聪明!不过你只猜到了一半。”那守门的婆子故意卖关子。 “哎呀,我是真的猜不到,我哪有您老人家聪明,您就告诉我吧!你若告诉我了,我今儿替您守一晚上。”那媳妇子见她不说,便慢慢磨着。 闻言,守门的婆子大喜:“当真?” “当真!” “你可不能说出去!” “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刘叶子什么时候做过那起子没脸没皮的事儿了?”那媳妇子听婆子如此说道,顿时拔高了声音。 见那媳妇子生气,守门的婆子生怕她一走了之,忙好言劝着,也不在卖关子了,“你看,她瞧着是个丫头的打扮,脸上却有妇人的神韵,定是府里爷们儿的通房丫头,她明明没有得病,却被以病为由送到庄子上来,能为了什么?碍着当家夫人的眼了呗!夫人看她不爽,随便给她安上个病症,就远远的打发了,等到府里的爷们儿忘了这茬子人,就说人病死在庄子上了,再偷偷遣个心腹来,弄死了就完了。” “怎么会这样?”那个自称为刘叶子的媳妇子吓了一跳,“我瞧着那丫头年岁还不大呀?真是作孽哟!” “这有什么?”那婆子不以为然,“大户人家家里头都是这样的,别说像她这样的,就是怀着孩子被撵到庄子上的都有。不过你也说的不错,我是快要卸了这差事儿了,不过,她却是回不去喽!到时候怕是还有人要给咱们一笔封口费呢!”想到这里那婆子就雀跃起来。 “您老知道的可真多!那这些大户人家的隐私都知道!”刘叶子奉承道。 “那是!这种事儿我见的多了!”那婆子洋洋得意的说着,“大妹子,你说今儿晚上替我……” “您老尽管放心吧!我送了这食盒回去就来替您!”刘叶子爽快的应道。说着便让那婆子开门就去收拾碗筷去,悄悄瞥了眼屋里的人,就瞧见坐在床边的翠瑶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也没说话,提了食盒就出去了,只是在她出门的时候,嘴角扬起了一抹极浅的笑。 当刘叶子再次出现在小院子里的时候,那守门的婆子已是急的抓耳挠腮了,见到刘叶子进来,也顾不上问她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将锁门的钥匙往她手里一塞,嘴里说着“劳烦大妹子了!”脚下却是不停步的往外去。心里只觉得值,自己胡诌的一番话换来一个晚上的空闲真是值大发了。 屋里的翠瑶听了那婆子的话大惊失色,联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顿时面无血色。刚开始她以为是庸医误诊,现在听了那婆子的话,她又是长期浸淫在内宅的,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定是有人知道了自己有孕一事才想了这个法子把自己撵出来的!是谁?难道是老爷?夫人?还是老夫人?或者是某个姨娘?翠瑶想破了头想不出来究竟是谁在害自己,又忆起刚刚那婆子的话,等过了这阵儿,定有人来要自己的命的……一时惊惧万分,一时愤懑不甘,一时又听天由命…… 翠瑶抱着肚子坐在床上,心里各种想法乱作一团,不在该如何是好。翠瑶忽的想起今天晚上外面守门的婆子换人了,换成了那个每日给自己送饭的年轻媳妇子,她瞧着是个心软的,若是自己好好求求她,在把这个镯子送给她,兴许她就能放了自己呢……翠瑶摸着手腕上的镯子,这个镯子还是夫人给自己开脸时送的,颜色和水头都不错,还值几个钱…… 晚上,夜幕降临,刘叶子听见屋里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出来,却是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在安静的夜里,这样哀怨的哭声显得分外惊悚。 “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事儿?”刘叶子隔着窗户问了一声。 “没……没什么事儿!只是心里有些不好难受罢了!”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人才答道。 “姑娘且宽心吧!”刘叶子安慰道,“别听那婆子瞎说,她平时就爱乱说的。” “你别安慰我了,”翠瑶抽噎了一下,“我知道,她说的都八·九不离十了,总归是就在这几日了。” “哎……这都是造孽哦!”刘叶子叹了口气。 “其实……她说的也不全对。”翠瑶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哦?难道你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刘叶子果然来了兴致。 翠瑶松了口气,果然上钩了,她白天见刘叶子追着那婆子不听问话,就猜到刘叶子必定是个爱听那些隐私话的,便故意拿这个来钓刘叶子。 “你进来吧!你进来我说与你听!”翠瑶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总的让她进了屋子才行,否则在外头被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刘叶子有些迟疑,她既想听翠瑶说,又怕翠瑶使出诡计来,感觉到刘叶子的犹豫,翠瑶又道:“刘嫂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这才愿意与你说这些,再说,外面这么冷,屋里好歹暖和一些,你在外面冻着与我说话,叫我如何安心呢?你放心进来吧!我只是与你说说话罢了,如今连个说话的人寻不到了……” “那好吧!只是你别动了歪心思!”见刘叶子答应,翠瑶连连保证。刘叶子进了屋子,果然觉得暖和多了,翠瑶又拉着她在火炉边坐下,将自己的事情增增减减,添油加醋一番,半真半假的说给了刘叶子。 20、引诱 “我本是夫人的贴身丫环,后来做了老爷的通房,老爷见我乖巧便对我颇为宠爱,却没想到惹来了夫人的忌讳。如今府里还是孝期,夫人在我的避子汤上做了手脚,使得我有了身子,然后将我以我在孝期勾引老爷而怀了身孕的罪名赶到了庄子上,对外称是得了水痘,怕是过些日子就要来……来……来要我和腹中孩儿的命了……”说着便哭了起来,直哭的肝肠寸断,好不可怜。 “哎……真是造孽呀!”刘叶子也觉得她可怜,“老爷宠你是老爷的事,夫人拿你出气做什么?可怜见的,肚子的孩子多大了?” “已经快四个月了……”翠瑶悲戚道,许是真的舍不得孩子,翠瑶脸上的神色一片凄凉。 “哎哟哟……这可真是的,作孽哟……好好的孩子,怎么舍得呢?”刘叶子唏嘘不已。 “我的孩儿,我苦命的孩儿,还没来得及生下来就要……”即便孝期里用手段得来的孩子,但却是真的心疼肚子里的孩子,翠瑶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唉~唉~”刘叶子连连感慨道:“我是个没福气的,没能生个孩子,如今瞧着你们这些有孩子的,我就觉得羡慕的紧!” 听得刘叶子竟是个没有孩子,翠瑶心里更加笃定了,定要拿孩子来说服她,“若是能让我生下这个孩儿,便是拿了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还没说完就泣不成声,刘叶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嫂子,好嫂子,求你救我孩儿一命吧!”翠瑶突然跪在刘叶子面前,吓得刘叶子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当心伤着孩子……”刘叶子连忙去拉翠瑶,翠瑶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嫂子答应我吧!我来世给您做牛做马报您的大恩……”翠瑶说完就要磕头。 唬得刘叶子忙道:“我答应你就是,你快起来!”闻言翠瑶大喜,就着刘叶子的手爬了起来。 “哎……真是的!”刘叶子露出一副后悔的表情,“我真不该听你的,如今被你诓了进来,又答应你这样的事儿,可如何是好?我只是厨上一个做饭的,哪里帮得了姑娘的忙!” “帮得了的,帮得了的!”怕刘叶子后悔,翠瑶忙说到,又将自己手上的镯子取下来套在刘叶子的手上,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许她推诿,“还请嫂子不嫌弃,我身上只有这个了。” 刘叶子瞧着手上的镯子很是通透,也知道这个镯子不是便宜货色,“我若不收下,你定是不会安心的,只是你的事儿只怕还是要花银子才能办成,我就拿它换了银子来使吧!” “多谢嫂子如此深明大义,我本不该为难嫂子的,只是这事儿终究还是要求到嫂子头上的。”说完就附耳过去跟刘叶子耳语一番。 “什么?你让我偷偷放了你走?”刘叶子被她的想法震惊了。 “我不是让嫂子今日就放我走,我怎么会陷嫂子于不义之地呢!我的意思是等到那婆子看门的时候,嫂子偷偷放了我出去,如今钥匙在嫂子手上,嫂子找个匠人配上一把即可。”翠瑶急急解释,这个法子她想了许久,既能逃出去,又能不连累别人,刘叶子定会同意的。 “这个法子好是好!行事起来也便宜。”见刘叶子认同,翠瑶又要一番感恩戴德,却听见刘叶子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翠瑶以为她要拒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是这个法子看着是好,也便宜,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刘叶子细细的说给她听,“你既是你们家夫人的丫头,想来你的卖身契是捏在你家夫人的手里了,你就是暂时逃走了,到时候你家夫人往官府里一告,告你个‘私卷府上财物,背主而逃’的逃奴罪名,衙门里再下了海捕文书,你一个弱女子,往哪里逃?等被抓了回来,你的下场更惨!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难道你要他做个没有父亲的杂种吗?” 听完刘叶子的一席话,翠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在庄子上等着是死,逃跑还是死,她该怎么办呀?早知道就不该想出这个笨法子,如今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你也别灰心,总会有法子的!”翠瑶一听,绝望的心里又看见了一丝亮光。 “我的法子,其实不能叫个法子,依我看,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庄子上住着。”一听是这么个法子,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希望就又熄灭了。 瞧见翠瑶对自己的法子不以为然,刘叶子解释道:“这在庄上等着,可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如今寒冬腊月的,你就是要跑也跑不远,再加上你还怀着身子呢!你往哪里跑?你若呆在庄子上就不一样了,现下正是年关,府里一忙,说不定就忘了这事儿,你也能安安稳稳的养胎。等到忙完了,想起你来的时候已经是过年了,谁乐意在新年里见血,也只得先压下,压着压着说不定就把你真给忘了,到时候,你生了少爷回府,她还能拿你怎样?即便是出了正月他们想起你来了,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又在庄子上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说不定你家夫人就消了气,许你回去了呢?万一她不消气,你就退而求其次,好生在夫人面前求一求,让她给你许个人家,你以前是她的贴身丫头,想来她对你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只是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最后一种情况是她若是定要你的性命,那你还怕什么,反正都是死,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不许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一头撞死在大门口,看世人怎么说她去。” 听完刘叶子一席话,翠瑶觉得很有道理。她以前是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的,是知道年关有多忙的,今年虽在孝期,但没了自己的帮衬,翠玉,翠锦,翠屏又不是能堪大用的,夫人定是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事儿;而老夫人最是讲究,忌讳新年里见血了,自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二月,到时候府里若是有什么举动就按她说的法子办。 想到这里,翠瑶觉得自己这个镯子真是花的值,看向刘叶子的表情充满了感激和敬佩,打定注意,若是自己能够重回府里,就把她弄进去给自己做心腹,也算报了她的恩了,如此既能报恩,又得一个能干的心腹,真是一举两得,有了她帮着自己,自己定能重新得了老爷的欢心,在长乡侯府占得一席之地。 “多谢嫂子的一番话,不然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的!”翠瑶哽咽道。 “别,姑娘别谢我,我只是说了实话罢了!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姑娘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罢了,等过几日,姑娘也能想到这个的,我根本就没给姑娘出什么主意,反倒是白白得了姑娘一个镯子。”刘叶子很是谦虚的道。 “等过几日,我早就急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去想这个!嫂子快别谦虚了,也不说别的,这个镯子就当是我与嫂子相交一场了。”翠瑶也不提刚刚拿镯子收买她的事儿了。 “我这么个粗人怎么敢高攀姑娘呢?咱们这样的乡下婆娘,没的给姑娘脸上抹黑,姑娘快别说这样的话了,这是折杀我了!”刘叶子见翠瑶真心与相交,顿时诚惶诚恐起来。 “嫂子可是看不上我,不愿意拿我当自己人了?”翠瑶一心拉拢刘叶子,便使出了激将法。 刘叶子果然上当了,“姑娘既然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若再不应那就是不给姑娘面子了,姑娘既然拿了这手镯予我,我也不能每个回礼,只是我的那些东西都上不的台面,就不拿到姑娘跟前来了,只是小妇人家里有个祖传的保胎方子是极好的,小妇人没有生育是用不上的,如今就送给姑娘用吧!” 见刘叶子竟要拿祖传的方子给她,翠瑶便觉得她是真心要跟自己交好了,也不推辞,“如此有劳嫂子了,只是嫂子别再叫我姑娘了,嫂子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妹子吧!” 刘叶子从善如流,“只是这私下里叫着是可以的,如是交别人听见,难免要多想了。” “嫂子考虑的是!”翠瑶越发觉得刘叶子是个人才,考虑事情详细周到,自己一定要带了她回府去。她仿佛都能看见在刘叶子的帮助下,自己过上了的好日子,有儿子,有老爷的宠爱,夫人也不敢为难自己…… 刘叶子见目的早已达到,便也不再跟她废话,叮嘱几句养胎事宜就锁了门离开。 屋里的翠瑶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究竟是谁要害自己这个问题也暂时不去想去了,一腔心思都放在养胎上了,熄了灯上床歇着了,不一会就睡的香甜。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第二天天不亮,就有一个身影从庄子里出来,往通向城里的的那条路走去。 自那之后,刘叶子就常替了守门的婆子,来看望翠瑶,给她带来安胎的药,偶尔还偷偷做点儿乡下的野味儿来给她改善一下口味,只把翠瑶感动的热泪盈眶,在心里又把要将刘叶子带回府去的想法念了一遍又一遍。 而小苗氏其实在年下就想起了翠瑶,只是一是想着她病没好,而是有心晾她一晾,就没去过问她,等出了正月也就真如刘叶子说的那般把她给忘了。 21、年关 原来这刘叶子就是香芋的婶婶,这个庄子就是香芋一家子做活的庄子。自那日得知翠瑶有孕,姚可清想出了一个拿捏二房的法子,便跟香芋吩咐了一番,香芋便告了假回了家一趟,将姚可清的意思说了一遍,果然如姚可清所料,刘家为了让香芋得到姚可清的另眼相待,很是殷勤的应下了。 先是姚可清在院子里巧遇了翠瑶,香芋趁机将外头买来的迷药抹在翠瑶身上,那药药性是通过皮肤渗透进去的,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姚可清算好了时间让翠瑶倒在幽篁馆外。 香芋家里人找了隔壁村一个唱大戏的老头扮作大夫,又教了他个清热解毒的药方,便把他领到了长乡侯府角门外的胡同里,只说是家里姑娘在府上被人欺负了,如今他们想了个法子要替姑娘出气,又多给了那老头银子,那老头自是一口答应下来,本来心里有点儿忐忑,后来进府,那领路的人告诉他是给下人看病的,他也就当他们说的是真的了。 香芋一家所在的五里庄是姚家离京最近的庄子,老夫人若要把人送到庄子上肯定是首选五里庄,等翠瑶到了庄子上,香芋的婶婶刘叶子故意去引着守门的婆子说出那番话来,然后她自己再出现在翠瑶面前,翠瑶定会把她当作救命的稻草,很容易就能博得翠瑶的信任,翠瑶自然就会按刘叶子的话去做。 翠瑶因为自己孝期有孕,肯定不敢拆穿大夫说她出水痘,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送到庄子上了。 姚可清其实在心底觉得这个法子有点儿阴毒,妻妾在孝期产子,损的不仅是姚崇明的名声,连整个长乡侯府都会被连累,虽然她要让二房乱起来,让小苗氏自顾不暇,没空来算计她们姐弟,可是这个法子……她虽然实施了,心里却还是不赞同的,这是她第一次去算计人,哪怕算计的是那些前世害了自己的人,仍然觉得良心不安,只能让香芋偷偷送了银钱回去,给翠瑶补身子。 前世的她是从不屑于这些手段,总觉得肮脏,可不屑并不代表她不懂。如今想想,前世小苗氏对自己百般算计,自己那样的性子还能活到将近二十岁,真是她对自己仁慈了……突然间姚可清有点儿讨厌前世的自己了,可是更讨厌将自己养成那副性子的小苗氏。 等到庄子上送来消息的时候,其芳馆和幽篁馆刚在老夫人的许可下,开了院子门,姚启珅被关在院子里好几日,一开门就冲了出来,像一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姚可清看着弟弟天真灿烂的笑容,心下一片坚定,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她既然重生了,她就注定要走上这条路的,不是她算计别人,就是别人算计她,与其等到别人对她下手时再反抗,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不给人向自己下手的机会。 姚可清一回头就看见香芋拿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从外面的小门走了进来,见自己看向她,她就轻轻的点了点头,姚可清就知道事情成了,心里松了口气。 “香芋,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拿了这么大个包袱?”桃子眼尖又藏不住话,立时就问了出来。 “今天家里人来了,给我送了件棉衣和一些山货。”香芋答道,又转向姚可清,“这些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是自家人做的,胜在干净,小姐要不要尝尝。” 姚可清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口舌之欲对不怎么追求,但想着香芋家里送来这个是在表忠心,希望香芋能得自己看重,便点头道:“你送到小厨房去吧!让厨娘看着做,到时候你们都跟着尝尝吧!把三少爷也叫过来,晚上在我这里吃!” 一众丫环都欢声谢了。 果然,晚上的时候,菜式就多了几样,黑木耳肉饼,多菌乌鸡汤,还有一个红焖野兔肉。看上很是诱人,姚启珅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姚可清笑了笑,夹了一块兔肉给他。 这时房嬷嬷进来笑道:“老夫人很是喜欢呢!夸小姐是个孝顺的,当时四小姐正在老夫人院里,就嚷着要留下来呢!” 姚可清点头示意,她将菜送去寿安堂只是为了堵别人的嘴罢了!免得到时候有人满府嚷嚷自己得了新鲜吃食,却不孝敬老夫人,所以才让房嬷嬷大张旗鼓的给送了过去。至于老夫人留谁和她一起用与她何干,每月的初一,十五一家子要聚在寿安堂吃饭,别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奉承老夫人,连一向安静的大姐姐偶尔也会跟着打个趣儿,她却是懒得往前凑的!好在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多说什么。 这辈子她压根儿就不指望苗氏的宠爱,她和弟弟是长房的人,奉的是曹氏祖母和长房长子姚崇华的香火,跟苗氏和苗氏的儿子没什么大关系,哪怕苗氏为了面子对她好,但在心里,她是怎么也越不过二房的那几个去,她只怕是连最小的姚可梦都比不了的,那她又何必去白费那番功夫呢! 临近过年,大家都很忙,小苗氏忙着要往各处送的年礼和收各处送来的年礼,还有庄子上送来的年货,以及家中铺子和庄子上的收成和账目,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以往都有翠瑶帮衬着,可是今年却只有她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了,不得不去求了老夫人身边的玉簪来协助自己,才歇了口气。 小苗氏每日里里外外的忙着府中诸事,姚崇明却忙着与丝兰你侬我侬,只气的小苗氏心里怄成一气。 这一日,小苗氏看着玉簪娴熟的打算盘,记账,心里又一阵发闷,要不是她先发制人,向老夫人求了人,这会儿可就是老夫人自己带着人盘账了,可是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舍得玉簪,老夫人身边的头等心腹,连李嬷嬷都难以望其项背,老夫人是一刻都离不开她的。如今这么个精明的跟在自己身边,能不让人恼吗? “夫人,”何妈妈进了花厅对小苗氏耳语几句,小苗氏瞳孔微微一缩,思索片刻就丢下玉簪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你说方氏庄子上的管事送年礼来了?”老夫人听到小苗氏的禀告,微微有些诧异,在方氏去世后,老侯爷和方家人一商量,方氏的嫁妆就全部交给了老侯爷打理,她是一点儿边都没摸着,如今老侯爷不在了,是不是就要自己打理了?苗氏有些心动了。 看着苗氏的表情变化,小苗氏在心底微微一笑,“是了,全都来了,老太爷在世时不是定下让他们都在腊月初三来嘛,今儿正好初三了!带了几大车年礼,都快把胡同堵了!” “把人请到议事厅里,再把东西都登记造册,然后入库。我换了衣裳再去见他们!”苗氏思索片刻道。 小苗氏有些为难的道:“他们要见他们的东家。” “那就让清姐儿一道去吧!你去议事厅收拾一下,把屏风支起来!”老夫人皱眉,让紫萼亲自去幽篁馆传话。 小苗氏退出去之后,嘴角挂着一抹笑,这事儿还要老夫人出马才行。 以苗氏那爱掌权又爱钱的性子,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当初要不是老太爷为了不让她们姑侄齐心,为了让方氏能安安静静养胎生子,就越过老夫人将管家的权利给了小苗氏。 要不是小苗氏有几分小聪明,又深谙苗氏的性子,否则怎么能重新取得苗氏的信任,所以这一管家就管了十年。老夫人虽然对小苗氏管家颇有微词,但为了不让老太爷如意,所以始终是和小苗氏站在一起,后来老太爷没了,老夫人已经三番四次的明里暗里让小苗氏放权,但都被小苗氏给混过去了,苗氏无可奈何了!现下,这么好的机会,苗氏可要抓牢了才是呀! 方氏的嫁妆,那么丰厚的嫁妆,传家千年的清贵世家的嫁妆,可真是让人眼馋的很啦! 等紫萼道明来意,姚可清愣住了,什么叫“老夫人清二小姐去议事厅一趟。” “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 还是姚嬷嬷反应快,“许是大夫人的陪嫁庄子和铺子里的管事来了,老奴伺候二小姐换了衣裳就去。”紫萼闻言就回去回话了。 “小姐,老夫人待会儿说什么您也别答应!”姚嬷嬷的脸色很严肃。 姚可清点头,她明白姚嬷嬷担心的是什么,可是老夫人不至于这么不要脸面吧?当着外人的面就敢公开的抢夺亡媳的嫁妆。 见姚可清那么轻易的就点头,姚嬷嬷不放心,又叮嘱道:“老夫人若说你年纪小,理不了事儿,要替你打理时,你可千万别应!你别瞧着如今的老夫人是端庄体面的贵妇人,她当年可是做过不少无赖行径的,不然老太爷也不至于那般不待见她。那些管事都是极其聪明的,若是见小姐您横竖都不答应,他们自会发现蹊跷,到时候方家自会给您做主。” “嬷嬷,往年母亲的嫁妆,祖父都是交给谁打理的?”姚可清突然问道。 姚嬷嬷一愣:“是我家那口子和毛松一起管着的。” 姚可清点头,“嬷嬷现在就遣人去把姚叔和毛叔请到议事厅去。既然往年是他们打理,如今还该让他们管才是。” “小姐!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姚嬷嬷大惊,失声道。她以为姚可清认为她的话是有私心的,是为了保住自家男人的差事,才不让她把嫁妆交给老夫人的。可是天地良心,她真是半分私心都没有的,她都是为了小姐好! 写在签约之后 这部小说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完成了差不多四分之三的内容,从大三那年写下第一个字开始算起,80万字前前后后写了将近四年,其中经历了找工作,辞职,到再次工作等很多事情,许多时候都几乎想要放弃了,但最终还是坚持下去了,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也为了给姚可清一个交代。 女主角的原型是我的一个同学,父母双亡,跟着爷爷奶奶和叔婶生活,婶娘长袖善舞,将所有的亲戚哄的团团转,不知不觉中,属于她的利益被一点点侵占,后来弟弟因为抢劫锒铛入狱,她也因所嫁非人而远走他乡,结局如同前世的姚可清一样,婶娘完胜。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太过柔弱,也太过隐忍,所有在这本书里我赋予她另一种性格,也算是我对她期盼,她还年轻,还有重头来过的机会,所以姚可清有了再活一世的机遇。 从9.23号开始发表,到昨天正式签约,前后20天时间,每天我都老老实实更新,从没有想过其他,但是看着每天的点击率一点点多起来,看得人越来越多也算是对我的肯定吧。 我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是专业写手,可能我的表达能力和情节构造方面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我也会尽全力将我所要表达的内容呈现给读者,有人愿意看,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原先我并不知道签约之后和之前会有什么区别,今天一个朋友告诉我,签约了就可以打赏可以上架了,所以我特意跑去书评区找,才发现原来真的有人打赏礼物。 每一次点击,每一个推荐,每一份打赏,我都怀着感激之心,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 为了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所以晚上加更一章,宝宝存稿多,就是这么任性! 22、暗夺 “嬷嬷这是做什么?”姚可清扶起欲跪下请罪的姚嬷嬷,“我知道嬷嬷全是为我着想,嬷嬷刚刚为了避嫌都没说这些年来都是姚叔帮母亲打理的嫁妆,若不是我问,嬷嬷还不会说呢!嬷嬷让我求助外祖家,只是我母亲终究是出嫁了的女儿,而我只是个外孙女,终究是隔了一层的。如今我自己能处理的事定要自己处理才是,哪能老是去外祖家求助呢!再说呢,我现在还小,哪里管得了这个,还要姚叔帮忙才是,否则老夫人怎么会松口?让姚叔和毛叔管着母亲的嫁妆,是祖父的意思,老夫人也没理由反驳呀!” “是老奴想岔了!老奴这就去找他们二人。”姚嬷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跟在姚可清身后出了院子。 “清姐儿,快过来!”一进议事厅的门,姚可清就受到了老夫人极其热情的对待,对于苗氏的热情,姚可清几乎都以为老夫人认错人了,把自己认作姚可柔了,可是她又是叫的自己的名字呀?姚可清从容的越过屏风,向老夫人行了礼就要坐在一旁,却被老夫人拉着,“清姐儿就坐我旁边吧!”姚可清默默地坐了,顺从的被老夫人半抱在怀里。 “娘,既然清姐儿已经到了,那就让他们都进来?”小苗氏对方氏的嫁妆垂涎已久,自然要跟在老夫人身边瞧个仔细,苗氏也需要一个给她帮腔的人,最好的人选自然是小苗氏了。 老夫人“嗯”了一声,就由婆子打了帘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有数十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年龄在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之间的管事进来。管事们都低垂着头恭敬的行了礼,就有人接过他们手中的账册,送到了屏风后面。苗氏姑侄见到账册都很是激动,不过小苗氏是个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而苗氏就有些喜形于色了,抓了本账册在手里就细细看起来,一时间都忘了外面还站着一群管事。 等了半天也不见屏风里有个动静,外面的管事都有摸不着头脑,想着,今年不是老太爷理事了,难不成连往年跟他门接触的两位管事都换了人?不然,怎么这么半天了也不见来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个又高又壮的管事开了口:“不知今年是谁打理大夫人的嫁妆的?” 小苗氏听到这个大夫人,心里刺了一下,苗氏却没注意这个,正要开口说“是我”时,门外突然有人进来传话:“姚大管事和毛大管事求见。” 姚普和毛松已经都是老太爷身边的管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很是体面,如今老太爷虽没了,老夫人对那些曾帮着老太爷的下人十分不待见,但不敢明目张胆的苛待他们,他们虽仍顶着管事的头衔,领着大管事的月俸,只是不再在府里当差了。 听见姚大管事和毛大管事来了,老夫人不高兴了,她都已经把人打发出去了,他们怎么还来了?是门上哪个不长眼的放了他们进来的? 下面的一众管事却都松了口气,赶在老夫人开口前,那个又高又壮的管事说道:“姚大管事和毛大管事怎么才来?怎么还进来?” 老夫人气结,现在她才是长乡候府里头地位最高的那个,她不发话,谁敢乱开口?虽是憋着口气,苗氏还是让人请他们进来,姚毛二人给屏风后的人一一行了礼,老夫人语气不善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下一句‘谁叫你们来的?’没敢问出来。 “回老夫人的话,”姚普虽说看上去干瘦干瘦的,说话却中气十足,“老奴听说大夫人的陪嫁管事进府了,我想着今年老太爷没了,说不定就要二小姐亲自打理这些了,便把往年的账本一道送了来,现在就在门外。” 听到姚普这么说,老夫人心里松了口气,既然是要把账本给姚可清的,那最后还不是要到自己手里的,又转向姚可清,“清姐儿,这些账本你要如何处理呀?”也不等姚可清答话,就接着道,“你如今还小,哪里懂得这些呀?还是祖母先帮你管两年,等你大了再说。”说着,就要叫人把账目都送到寿安堂去。 “祖母,孙女是不懂,可是姚大管事和毛大管事都懂呀,有他们管着就行了,哪用得着孙女了。就让姚大管事和毛大管事管着就是了,他们总不会少了孙女该得的!再说,孙女怎么好意思劳烦祖母呢?”姚可清轻飘飘的开了口,一下子就将管账大权给了姚毛二人。 小苗氏见姚可清如此漠不关心心下喜不自禁,想着老夫人再加把劲儿可就成了。 苗氏听了姚可清的话只差要笑出来了,只要她不在意就行了,自己还怕两个奴才不成,脸上忙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祖母哪里就劳累了,不过是看看账本罢了,再说,过几年你长大了,你就能自己管了,到时候祖母就等着享你的福了……” 还没苗氏说完,姚可清就不耐烦的说:“孙女哪耐烦管这个,以前不都是他们管着的吗?以后也就让他们接着管着就是了!若是现在给祖母管着,等过几年,我还是要让他们管的,这样换来换去,多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让他们管着呢!” 苗氏听到这话气结,心里咆哮道,既然谁管都一样,那为什么不让我管,要几个奴才秧子管? 小苗氏闻言也是一阵气闷,这也太不在乎了点儿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这么大一笔嫁妆她竟然这样满不在乎,自己当初费尽心思讨好了姑姑才得来的婚事,方氏却横插一脚,带着大笔的嫁妆嫁进来处处压自己一头,自己家中倾尽家财置备的嫁妆在她面前显得无比寒碜,险些沦为笑柄…… “那怎么行?”小苗氏见老夫人板着脸,便说道,“让他们管着,那是信任他们,给他们的体面,可是也不能全全交与他们呀!若是他们瞧着你小,昧下银子,故意做了假账来糊弄你,你哪里瞧得出来呀?还是要个有经验的长辈帮你掌掌眼才行!我是隔房的婶婶,自然是要避这个嫌的,所以还是让老夫人帮你管着吧!那是你嫡嫡亲的祖母,自然是信得过的。” 听了小苗氏的话,苗氏心里舒坦多了,就是嘛,不给自家人收着,反而给群奴才管着算怎么回事儿呀? 听了小苗氏的话,姚可清在心底冷笑,这两人还这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呀!还当我和前世一样,被你们一说一哄就把一切交给你们的吗?前世自己出嫁的时候,母亲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是一样没少,可是每年庄子、铺子的收成自己却是一分都没见到,难不成十几年连一两银子都没赚到吗?还不是落入了她们手中,既要占了便宜,还要得个好名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祖母我当然是信得过的,只是祖母到底年岁大了,不好劳她老人家伤神,不如就让二婶劳累些吧?反正二婶也挺能干的……”姚可清故作无知的随意开口。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睛瞪得老大,看的小苗氏心里好不自在,小苗氏本来见姚可清这么说了很是高兴,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了,可一见老夫人的眼睛瞪过来,笑登时僵在脸上。心里知道现在顺势答应下来是好,可是老夫人却是不会放过自己;方家现在三不五时的就来一个人送点儿东西给长房的,若是自己私下里再给了老夫人,被方家知道必定是要闹一场的,说自己拿亡嫂的嫁妆讨好婆婆事小,说自己要昧下这笔钱财可就事儿大了! “瞧清姐儿说的,二婶哪那么能干呀!”小苗氏尴尬的笑了笑,“二婶还等着你长大了帮二婶管家呢!这事儿还是让老夫人决定吧!”小苗氏又将皮球踢了回去。 姚可清摆摆手,语气里带着鄙夷,“咱们这样的人家哪能被这些铜臭之物缚住手脚,没的丢了姚家的脸面。”看见苗氏姑侄变得难看的脸色,姚可清接着说道:“我们姚家书香门第,世代簪缨的人家,还差那点儿银钱不成。再说他们都是府上的奴才,连他们自己都是姚家的财产,还怕他们做什么手脚不成?祖母与二婶多虑了!” 苗氏已经被气的差点儿就要拂袖而去,可到底舍不得已经到了手边的银子,只得坐在那里沉着脸不说话,良久才要开口说你既然要把嫁妆交给你二婶,那就让你二婶管着吧!反正自己到时候从侄女手中拿来也是一样的,在人前也能落个好。 姚可清却不等苗氏说话就先开口了,“想来祖母和二婶定是心性高洁之人,迫不得已才沾染那些世俗之物的,如今如是为了我这个小辈,逼得长辈违背自己的本心来帮清儿打理庶务,实在是清儿不孝!这不仅是损了祖母与二婶的气度,也损了清儿的名声,为了祖母和二婶的气节,也为了清儿的名声,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姚可清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的满堂人目瞪口呆! 大话空话谁不会讲,你既与我讲道理,我就讲得你无话可说! 23、嫁妆 ??良久,还是姚普反应快,拉了拉毛松的袖子,两人一起跪下,朝屏风里头的姚可清磕了个头,齐声道:“奴才们怎么能连累主子名声受损,奴才们定全心全意为主子办好差事,绝不叫主子为难!也定不敢贪了主子一分一毫银子去!” 那个又高又壮的管事也来搀和一脚,“奴才们自然也是忠心耿耿的,定会把主子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让主子操心。” 顿时下面的管事个个都跑出来表忠心,议事厅里一时热闹非凡,见到这种情况,老夫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姚可清却犹不自知的道:“祖母你看,他们都很忠心的!不会糊弄我的!” 看着姚可清这样一张懵懂无知的脸,苗氏更是生气,见过蠢的,可没见过这么蠢的!冷冷道:“既然他们都是忠心的,那自然是好,你既然相信他们,那就让他们帮着打理吧!” “孙女自然是信他们的,连祖父都信他们呢!”姚可清一脸纯真。 闻言,苗氏又是一噎,觉得脑子里一阵阵的抽着疼,一把推开怀里的姚可清,“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寿安堂了!至于你母亲的嫁妆……你既然信得过这几个奴才,就交给他们吧!” 姚可清不松口,苗氏也无可奈何,她不敢当着众多管事的面儿强行硬逼着姚可清把方氏的嫁妆交给她! 见苗氏站了起来,小苗氏忙上前搀着老夫人走了,也不管身后的姚可清要怎样处理这件事儿。 “石榴,把屏风撤了!”姚可清想着,自己现在还小,不必理会什么男女之大防,趁现在正好好好理理自己手里有那些人是可以用的。石榴想着反正小姐才六岁,也没什么打紧的,就撤了屏风,按姚可清的吩咐和桃子两人给管事们都泡了热热的茶来。 姚可清粗略的翻了一下账本,顿时吓了一跳。前世今生,她活了两世都没有认认真真的看过这份儿曾经是母亲的,后来成了自己的的嫁妆,只知道很是丰厚,却不知,竟丰厚成这般,哪怕是自己这个对钱财不看重的人都看的心里一跳,也难怪前世小苗氏会为了这份儿嫁妆对自己下手。且先不提那些她见过的,放满了好几个库房的各类摆件和方氏满满当当几箱子的首饰,以及价值连城的古玩玉器,就单单是陪嫁庄子和铺子都够让人心跳不已了。 方氏的嫁妆从数量上来讲并不算太多,只是质量实在是有点儿高了,即便是以方家千年传承的家底,也有些丰厚的过分了。 方氏的陪嫁土地大部分是在南边,在福州,有两百顷水田和一个五十顷的桑园,那水田是耕种多年的熟田,每年可以种两季水稻,桑园是传了数百年的老庄园了,在南边儿是极有名气的;在桐州,有一个三十顷的果园子,每年产出的果子都是御供的;在京城,除了跟姚家一样在五里庄有个八百亩的温泉庄子外,另有几个小庄子,其中还有一个靠着皇家林园,修了避暑的庄子。那个温泉庄子搭了暖棚用来种蔬菜,所以每到天冷,外面买不到新鲜菜肴时,庄子上每隔几天就会送一车新鲜蔬菜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田地,但加起来也是数百亩有余了。 嫁妆里还有好些铺子,有一个首饰铺子,宜兴楼,在全国开了不少分店;一个绸缎铺子:十锦布庄;一个酒楼:余味居,是京里的老字号,只在京里有两个店,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南;还有一个据说是开国皇上赐名的南北杂货铺子:天下一家,分店也是遍布天下的;一个书肆:明德书肆,京里有两个店,一个挨着太学,一个挨着国子监,最后一个是一家印书局:明德印书局,也在京里。除了这些名气大的铺子,另有数十个铺子,虽名气比不上前面的几个,但是生意也是很好的,另有一些臂如脂粉铺子,成衣铺子,点心铺子等分散在京城和陪都的小铺子。 姚可清只是粗粗一看,就发现这些个庄子和铺子大部分可都是极赚钱的,而且地理位置也好,不管做什么都是亏不了的。她在心里一默,这几处的出产加起来约摸有数十万两银子,不过还要留下一些钱以作铺子的应急之用,以备不时之需,可剩下的也至少有三十万两,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京中世家聘妇最多不过五六万两银子,大多数都是两三万银子;嫁女,除了母女之间世代相传的东西之外,也只有与聘礼数目相当的嫁妆,富贵人家为了女儿被婆家高看一眼,也至多不过是两倍于聘礼的嫁妆。母亲的这份嫁妆且不问当初值多少钱,只看如今这份嫁妆里每年的收益都够一个一流的名门世家风风光光的嫁好几个女儿了…… 前一世的小苗氏大概是被母亲的这份嫁妆养肥了荷包,也养肥了胆子,最终下手毒害了自己。想到这里,姚可清暗暗咬牙,前一世她不仅贪了收成,拿亡母的银子为她的亲生孩子铺出一条青云之路,最后连产业也要占了去,人果然是贪得无厌的。这辈子,她休想从自己手里拿走一分钱,占走一丝便宜。 看到个个管事都恭敬的半欠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姚可清暗暗满意,外祖家传家千年还是有原因的,连个管事都如此出色,比起姚普和毛松这两个跟着祖父见多识广的大管事也毫不逊色。这样的人能干,也对主家忠心,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的如今的体面是主家给的,背弃主家中饱私囊虽能富贵一时,但一旦被主家发现,则会连累子孙后代,这笔帐他们算的很清楚。 “各位管事都辛苦了!你们不少人都是外地来的,寒冬腊月的让你们赶了这么远的路,委实不容易。” “小姐客气了!这都是奴才的本分,当不得小姐的一声辛苦。”见姚可清如此说,下面的人都连连摆手。 “这声‘辛苦’是一定要说的,不过,既然各位管事都辛辛苦苦了一整年,想来都是急着交完了账,回家过年的,那我也就长话短说!”姚可清看着下面的管事听到这话,都打起了精神,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从账面上来看,今年总的收成与去年是差不多的,除了桑园的收入少了几成,其它几处都是或多或少都有些增益。”顺手将账目翻出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姚毛二人。 见姚可清点了名,桑园的管事心里一惊,忙站出来,他没想到东家小小年纪就能看账不说,只是粗粗的看了几眼也都能记下来,不过他本就没有要欺瞒过去的意思,“今年春天的雨水来的迟,园子里的桑叶不够用,虽然刚发现的时候,小的就带了人收了不少桑叶回来,却仍是不够用,饿死了不少蚕,好在没有耽误了早就接下的订单,只是也有好几桩大单子没有接上。” 姚可清看了一眼姚普,姚普点头,“今年的春雨确实来的迟,连早稻也减了产,只是秋稻收得多,把早稻的缺儿补上了。”说着,将水田的账本递到了姚可清手里,姚可清一看果然如此,自己刚刚都没发现这个,而姚普却看到了,看来祖父器重他们夫妻果然是有缘故的,如此能干的人能为自己所用,自己和珅儿以后的路就更好走了。 那管水田的管事忙站起来,竟是高壮的那一位,“还是姚大管事眼尖,奴才都打算糊弄过去呢!”那管事笑着说道。姚普知道他是在说玩笑话,也不在意,指着毛松道:“你把我糊弄过去不算什么本事,你若能把他手里的算盘也糊弄过去,我就佩服你!” “哎哟!那我可没这个本事!”那管事忙笑道。姚可清偷偷瞧了眼在一旁专心打算盘的毛松,毛松这个人很是木讷寡言,但是做账、算账是一把好手,连外面的金牌掌柜也及不上他,是老太爷一手提拔的,对老太爷忠心不二,因为他话少,人又不常出现在老太爷跟前,姚可清对他没什么影响,但想着是祖父信得过的人,连姚普都佩服的,想来是差不了的。 这账目不是一天就能核对完的,姚可清到底年纪小,身子有些受不住,但仍是强撑着,她刚刚只是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用半个时辰翻完了所有的账目,然后露了一手,震住了所有的人,她其实对账目并不精通,前世的她对这个实在是个外行,如今有机会学一学,以她好强的性子,哪怕是累了也要硬撑着的,绝不会轻言放弃的。 姚普看着姚可清脸色有些发白却硬撑的样子,只觉得心疼,每年年下对账的时候,他们这些大人都有些受不住,可她这样一个小孩子已经跟着熬了一天了,哪里受得住,便悄悄使人去唤了姚嬷嬷来,见姚嬷嬷来唤自己,姚可清还是不愿离开,知道姚普悄声告诉她,等忙完了这一阵,就让毛松亲自教她,她才肯离去。 看着姚可清远去的背影,姚普打定注意,明天要让自家婆娘想个法子绊住她,定是不能再让她累着了,她刚刚站都站不稳了。不过还不等他想出法子来,姚可清第二日就病了,不过她病了也没在府里引起很大的关注,因为老夫人也病了。 姚可清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只暗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等病好了,一定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行,又想着,自己要不要学一学前世的安平郡君,也去习武,听说她自习武之后,就没怎么病过的,就连生孩子也比别人顺溜,还没来得及进产房就生了,想到这里,姚可清脸一红,都想到哪里去了。她前世虽也有过这个想法,不过最终却没有实施,今生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尝试尝试的。 自姚可清病了,姚启珅就围在她床前,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的,偶尔还背书给姚可清听,看着弟弟小小的身影为自己做这做那的,姚可清不由的想起了前世弟弟的惨死,小苗氏为了害死弟弟,并洗脱嫌疑,一次害死了那么多人,今世,小苗氏这么多计谋都没能成功,难保她不会想出更歹毒的法子来,珅儿……总得让珅儿有自保的能力才行。 等姚可清病好之后,账目已经核对完成了,姚可清拿着毛松整理好的账目,不得不佩服老太爷识人的眼光,条理清晰的她这个外行都能明白,当下也不为自己错过这几日看账的事情后悔了,只缠着毛松教她。 24、长孙 自从腊月初三那日回到寿安堂,苗氏心里就憋着口气,却没地儿撒,竟生生给憋出了病,她又不好道出病因是自己没能拿到本该是自己孙女的东西给气病的,一直治了月余也不见好,连年都没过好,而姚可清在账目理清之后,还特地到寿安堂告诉她,下人是如何的忠心正直不欺主,让她放心的养病,她心里气极,但看着姚可清一脸的毫不自知,想着自己跟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置个什么气,那些奴才秧子哪里会那么老实,背地里的算盘不知道打的有多响!哼……有她后悔的时候,到时候她来求我帮她,我都不帮。 等老夫人的病好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已经是阳春三月了,街上的人们都换上轻薄的春装了,可是长乡侯府却在忙着另一件事儿,那就是老侯爷的周年祭。这一日所有的人都聚在寿安堂商议此事。 “你父亲的丧事为了避讳宫里的喜事儿办的太仓促了,这周年祭实在是不能再对付了,一定要办的大些才是!”老夫人苗氏对姚崇明顺道,在姚老侯爷死后没多久,宫里的一位娘娘就生下了一个皇子,本来老侯爷是要停灵八十一日再下葬的,为了避讳那位皇子的满月酒,长乡侯府只得将老侯爷匆匆下葬。 “母亲说的极是,儿子也正是这么想的呢!”姚崇明虽觉得父亲生前对自己并不器重,自己也曾对此颇多不满,但现在父亲已经死了,长乡侯府也是自己的了,他也就不必和死人过不去了,“虽然咱们不能回乡去,但在京里也不能马虎,还得更隆重才是!儿子打算在大悲寺做满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到了那日府里还要去城北搭棚施粥三日,如此可好?” “嗯……就按你说的办吧!”老夫人很满意,“水陆道场的事儿你负责,至于搭棚施粥,就让你媳妇带着人去办吧!”姚崇明夫妇连声应下了。 “还有一件事儿,我一直都拿不定主意,你们也帮着参谋参谋。”老夫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就是几个孩子的除服礼,按照以往的惯例,我们本该是回老家守孝的,只是当初因为你在京里的差事还没交接完,我的身子也不争气,咱们就留在京里了,这样下来,孩子们的除服礼就只能在京里办了,可又没个族里的长辈在旁边,若是让他们回老家去吧,咱们又都去不成,让几个孩子独自去那么远,我实在是不放心,这一来一去要二十多天呢!” 苗氏对冒州的姚家不怎么热情,这些年也没怎么来往过,上次老侯爷死了之后扶灵回乡,等老侯爷下葬了,苗氏就连夜赶路回了京城。 姚家的祖籍在冒州,也就是姚文池(姚敬德之父)当初救驾的地方,姚家在冒州也是高门大族,在朝为官的人不少,不过却没什么高官,除了已死的老侯爷姚敬德之外,最高的不过是四品,姚家朝中也没什么人,大多都是地方官。 “那不如我们去族里请了长辈来给他们行除服礼?”小苗氏建议。 “这法子倒是好,只是族里的老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哪能有为了几个晚辈的除服礼就要劳累长辈的道理。”老夫人摇头,并不是很赞同。 “不如做水陆道场的时候,一并请大悲寺的得道高僧为他们主持吧?”姚崇明的建议得到了老夫人的认可。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姚可清想起了一件前世被人刻意忽略了的事情,那就是弟弟承重孙的身份。 姚崇明虽名为肩朓,实际上只是替去世的兄长取了房妻子,长房妻子所生的子嗣也是认长兄姚崇华为父。姚可清想着自己和弟弟是过继到长房的了,族里的族谱上记载他们的父亲是姚崇华,而不是姚崇明,那么弟弟便是承重孙,按制,他是要为祖父守孝三年的。 只是前世的她并不知道这个,而二房的人有意模糊姚启珅的身份,反而让大哥姚启康守了三年孝,以前她不懂这个,现在她却是懂了。原来在很早以前,就有人盘算着取代弟弟的地位,只可恨她到了这一世才明白过来。 等到了长乡侯府老侯爷周年祭那一日,府上的一众人都去了大悲寺,看着僧人虔诚诵经的面孔,不绝于耳的念佛的声音,和始终萦绕在身边的佛香,姚可清的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原来佛真的可以净化人的内心吗?那么为什么烧香拜佛的人往往都不是真的一心向佛的人呢?许是众人都与自己一样,都想从佛中求的片刻的安宁,却不愿被佛点化,真的做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这一世,自己是个有所图,有所求的人,所以,佛还是敬着的好,却不能信,我能信的只有自己。 姚可清身着齐缞,和一众兄弟姐妹跟在长辈的身后,虔诚的磕下一个又一个头,看着烟雾缭绕中,祖父的牌却是那么的清晰,姚可清在心里默道,祖父,我一定会和弟弟好好的活下去,绝不辜负您对我们的一片苦心…… 老夫人累了一日,此刻歪在寺里特意收拾出来给姚家歇息的小院里的榻上,歇了许久,老夫人才缓过神来,挣扎着要站起来,李嬷嬷连忙上去扶着,“哎……到底是上了年纪的,真是不中用了,老了……老了……真是老了……”许是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里,人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老夫人不禁想着,过不了几年,自己只怕也不在人世了。 “瞧老夫人说的,老夫人看上去还年轻着呢!”李嬷嬷奉承道,“老夫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你这话说的中听,”苗氏展眉道,“等几个孙子都大了,娶了媳妇,家里就热闹了,哪像现在,实在是冷清了些。” “那是老夫人心慈,舍不得让孩子离了父母身边,否则老夫人真该抱个少爷或小姐在身边养着。” “我当初本想把清姐儿和珅哥儿养在身边的,可是她们却不愿陪着我这个老婆子。罢了,老婆子我还乐的自在呢!你去各处传个话,让他们在自己院子里用晚饭吧!明日的除服礼还有的忙。” “是,老夫人。” 李嬷嬷传完话走后,小苗氏就把姚启康叫到跟前嘱咐道:“明日你跟着你父亲去前殿,帮着你父亲打理水陆道场的事务,后殿就不要去了。” “明天不是要在后殿行除服礼吗?我为什么不去?”姚启康有些不明白母亲的意思,自己不去后殿,那怎么行除服礼? “行除服礼的是别人,与你无关,你是要守孝三年的,所以不用去。”小苗氏没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儿子还小,怕他说出了,到时候坏了事。 “我为什么要守三年呀?”姚启康更不明白了。 “你知道你的父亲是什么身份吗?他是长乡侯府的侯爷,是长乡侯府的继承人,而你,是他的长子,他今日所有的这一切将来都该是你的。如今,娘让你守孝三年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你父亲的一切!”说到这里,小苗氏的声音有些激动了,忙住口,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姚启康还是不明白,守孝和继承侯府有什么关系,还有就是父亲的一切不是本来就该是自己继承的吗?只是他向来听母亲的话,虽然不懂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见儿子答应了,小苗氏放下心来,与轻言细语的与他讲起这事儿他到底该如何做,“你父亲那里,我已经说过了,你明日跟着他就是,只是对着别人,你只需说你跟你祖父情谊深厚,自愿为他守孝三年,知道吗?还有清姐儿和珅哥儿,除服之后还要更亲热的来往才是!” 看着独自一人来到后殿的姚可清,老夫人很是诧异的问道:“珅哥儿呢?珅哥儿怎么没来?” “珅儿要来吗?”姚可清不解,“珅儿是承重孙,是要守孝三年的,哪里用得着行除服礼!” 闻言,小苗氏眼里的闪过震惊和失望,还有……一丝狠毒,这些都没有逃过姚可清的眼睛,她刚刚开口的时候,就一直悄悄的注视着她,小苗氏果然是一步步计划害死珅儿的凶手。 “瞧我,年纪大了,倒是忘了!那就开始吧!”说完老夫人就没有再说话,但是脸色却是很难看,当着众位高僧的面儿也发作不得。她也知道既然姚可清已经知道了,那她们也就不能蒙混过去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众孙辈,除了姚启珅之外,包括被紧急叫过来一脸不解的姚启康,除了孝服,换上常服。 礼成之后,老夫人就抓着李嬷嬷的胳膊走了,从姚可清的角度可以看到苗氏抓的很用力,李嬷嬷的脸都疼白了。只是老夫人为什么这么生气? 回府的路上,姚可清一直在思索老夫人的态度。无论弟弟的死究竟与老夫人有没有关系,模糊弟弟承重孙的身份一事,老夫人一定是知情并认可的,那么老夫人会赞同小苗氏除去弟弟,让她的儿子取代长房长子嫡孙的身份的计划吗?这一次自己破坏了小苗氏的计划,也惹来老夫人的记恨,她们会连起手来对付她们姐弟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危险了…… 她们要害弟弟是为了珅儿长房长子嫡孙的身份,那么她们是为了这个身份所能得到的长乡侯府大半的财产,还有……长乡侯的爵位! 姚可清瞳孔一缩,是为了爵位,她早就想到过的,长乡侯的爵位本该是他们的嗣父姚崇华的,那弟弟理所当然的下一任长乡侯,可是二婶却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但在姚崇明之后继承爵位的一定要是长房的子嗣,也就是珅儿,所以二婶才会这样谋害珅儿的。 老夫人也许不会为了爵位害死弟弟,但她是绝对不赞成弟弟承爵的,这样一来,弟弟的安危实在是令人感到担忧…… 25、外家 ?因为小苗氏谨慎的性子,在除服礼上没有能抹去姚启珅承重孙的身份,反而暴露了她的心思,所以在那之后的很长这段时间里,小苗氏都小心翼翼的蛰伏起来,对姚可清姐弟也是愈发的百般温柔体贴。 但姚可清始终不放心,这温柔体贴的背后等着他们的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急需要壮大自己的力量,才能自保。 “小姐,这还是奴婢第一次跟着小姐出门!”家里守着孝,平时都不怎么让人出府,家里的一众小丫头都憋坏了,如今姚可清出门,能跟出来的丫头都是十分欢喜的,此刻桂圆一般偷偷掀了马车的帘子往外瞅,一边道。 “还不赶紧把手放下,让别人瞧见了像什么话!”平时桃子看着是个没架子的,此刻训起人来,却带着十足的大丫头气势,唬得桂圆嗖的一下放下帘子,背着桃子对香芋做了个鬼脸。 自从那日行了除服礼回到府里之后,姚可清一直感到不安,以她现在的力量无法护住自己和弟弟,所以想来想去只能去外祖家求救了。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出了孝期也该去外祖家走动走动就出来了,好在老夫人还恼着她,也没细细盘问。 这次出来她出来只带了桃子,香芋和桂圆三个小丫头,房嬷嬷被她留在府里照看姚启珅,石榴则是看院子,跟车的是桂圆一家子,说来也巧,当初她替桂圆起名字的时候,只是随便了一点而已,没想到桂圆本来就姓桂,现在连她家里人都叫她桂圆,以前的名字是早就不用了。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到外祖家去,姚可清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姚家离方家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马车直接被赶到了二门外,掀开马车帘子就看见青衣仆妇抬着小轿等在那里,一个容色俏丽的丫头和一个穿着深色马面裙的中年嬷嬷站在轿子旁,一见姚可清下来,那中年嬷嬷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将姚可清抱在怀里,“小小姐可算是来了!老夫人从吃了早饭就一直在等了。” 除了祖父之外,姚可清还没被人这么抱过,有些不太自在,挣扎着要下来,那嬷嬷也不恼,小心的将她放在地上,打趣儿道:“小小姐刚出生时,老奴就抱过的,这会儿倒是害羞了?”这嬷嬷不是别人,正是方氏的奶嬷嬷梅氏,只是当初因为她的男人是方家的大管事,方氏不忍他们夫妻分离,就没让她随着自己陪嫁进姚家。 看着姚可清身形虽小,但是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让梅氏想起了早逝的方玥,不由的眼角一热,又怕别人看见了笑话,忙背过身胡乱擦了一把,就伺候姚可清上了轿,亲自帮她放下帘子,随侍在轿子一边往正院行去。 方府的宅子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不过因为历代方家人都修缮维护的很好,一点儿也不显得破旧,古老的建筑透露出祥和古朴的气息,比起长乡侯府的富丽堂皇,方府显得更加的大气磅礴,整个宅子给人一种深沉内敛的印象。 姚可清刚一进门,就被外祖母搂在怀里,她刚开口叫了一声“外祖母”,林氏就抱着她只叫着“我的儿呀!”的哭起来,边上的人也跟着流起眼泪来。 姚可清是个冷淡的性子,但也架不住一群人这般的哭法,想着比起姚家的人来,方家更像自己的亲人,再加上前世今生的记忆,也不由的红了眼眶。 最后还是方老爷子一声“咳嗽”止了一屋子的哭声,“好了,你不是老早就念叨着清丫头吗?给她备下了好些东西吗?现在人来了,你怎么就只记得哭了?莫不是舍不得那些东西了?” “呸!”林氏啐了一口,却也止了哭声,只是仍就楼住姚可清不撒手,抱了姚可清坐在榻上,“你这老头子就会胡说!我可是准备好些东西的,倒是你,我倒要瞧瞧你要给外孙女什么?” “我自是早有准备的!”方老爷子拈着长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见惯了两老斗嘴的儿孙们都笑而不语。 “好孩子,外祖母我可是好几年没见过你了!你刚出了你母亲的孝期,又要为祖父守孝,这一耽搁就是四五年了,我还是在珅哥儿刚出生时见过你们俩呢!”林氏细细摸着姚可清脸喃喃道。 “可不是嘛!”大舅母廖氏也感慨道,“外甥女还是一岁多的时候来过,别看那会儿她人小,可眼神尖,记性也好,只住了几日,家里的人就都认的了!今儿我倒是要考考外甥女了,看她还记不记得。”说着就把方家的一众孙辈,一齐拉了过来要姚可清认。 林氏笑骂道:“你这不是为难人嘛!她记性再好,过了这么多年了,孩子也变了模样,哪里还认得出来。” 如果是没有重生的姚可清肯定是不认得的,纵使她再聪明,也没有还那么小就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过她现在重生了,有前世的记忆可做依据,自然难不倒她,想了想便笑着对廖氏说:“若是我都认出来来了,大舅母可有赏?” “只要你能认出一半来,外祖母就重重的赏你!”林氏有些不信她能记得,说着叫人取来了一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钗来,“这是你外祖父当年给我的聘礼,我又放在嫁妆里陪嫁了过来,当初连你母亲问我讨要,我都没舍得给,今日你若答对了,我就把它给了你。” 姚可清依稀记得这对金凤钗似乎是前朝之物,是开国皇帝赏赐给方家的。虽是有年头的了,但是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是珍品中的珍品,尤其是凤嘴里衔着的那一对珠子,竟是有龙眼那么大的金珍珠,金珍珠本就是有市无价的稀有之物,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的两颗,光是这两颗金珍珠就已是价值连城了,再加上凤身上还镶嵌着的各色宝石,还有凤尾用宝石制成的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羽翼,这对凤钗应该是方老夫人压箱底的东西了! 这一对凤钗实在是太贵重了,姚可清并不想要它,偏着头看向林氏,“外祖母可是要替大舅母省银子?清儿可不依!” “不用老太太替我省着,给外甥女的见面礼,舅母还是给得起的!”说着,廖氏从手腕上撸下一对翡翠的镯子。姚可清瞧见寥氏的手腕上还戴了一对镯子,就知道这对镯子是早就准备好给自己的,也就不客套,从林氏怀中钻出来,走到那排站定的少年男女面前,一一见礼。一路认下去,竟没一个认错的。 “二舅舅家的三表哥应该是跟着二舅舅和二舅母去了任上,所以今天不在这里,这一位我没见过的就应该是四表弟了,...清儿说的可对?”姚可清一一把人指认了出来,然后抬头看向众人。 她记得她那二舅母性子有些软弱,而二舅舅又有些风流,若不是外祖母看着,二舅妈怕是压不住二舅舅带回来的那些女人。所以这次二舅舅赴任,外祖母就把二舅舅那些庶出的孩子就都留在身边,拿捏在手里,免得那些姨娘起了什么歪心思。 这一下,连方老爷子都惊住了,这时,七岁的三表姐方丽娟拉住她的手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我还特意跟二姐姐换了位置的!” 姚可清笑着道:“三表姐跟大舅妈长的像,自然就认出来了!”说着把依据一一道出来,“其实也就二表姐与三表姐不好辨认一些,其他的都很好认的!大表哥年岁最长,身量也最高;听说二表哥最近练字练的极刻苦,所以,二表哥身上总有一股墨汁的味道;大表姐刚刚一直在照顾四表弟,处处显着长姐的风范;剩下的自然就是四表弟了。” “清姐儿真是聪明!”廖氏将那对镯子塞到姚可清手里,“亏我还特意让娟姐儿和秀姐儿换了位置,还是没能瞒过你!” “来!清姐儿过来!”林氏对着姚可清招招手,“这对凤钗当初我给了你母亲,你母亲却嫌贵重,不肯要,我知道她是喜欢这个的,只是心疼老婆子我,可是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用的了这个!今日祖母把它给你了,你也别推迟,就当替你母亲收下了!” 见林氏都说到这份上了,姚可清只能收下,心里一时沉甸甸的,为母亲,也为自己。一说起姚可清早逝的母亲,屋里的气氛就有点儿沉闷,廖氏忙拿了话来打岔,又让几个孩子去园子里玩,可姚可清有事要与外祖父、外祖母商议,就附耳对林氏说了几句,林氏见姚可清面目严肃,就知道她要说的肯定是不是小事儿,就以要多亲近亲近外孙女为由,只留下姚可清把其他人都打发下去了,方老爷子在林氏的示意下也留了下来。 姚可清将苗氏和小苗氏的作为一一说了出来,刚说到那日行除服礼时,她们有意抹杀姚启珅的身份一事时方老爷子就暴怒的一拍桌子,“反了!姚家竟是这般出尔反尔,这是当我死了吗?”想到姚可清也姓姚,方老爷子也只好把接下来的话咽下去了! “外祖父,外祖母,清儿今天来的目的,一是看望您们两位长辈,二是有事相求的!”姚可清跪在二老面前正色道。 林氏忙拉了姚可清起来,“好孩子,一家子的骨肉,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是为了你们姐弟好,你外祖父、外祖母就一定帮你办到!” “多谢外祖父、外祖母!”姚可清郑重的道了谢,就将自己所求之事逐一说了,听了姚可清的话,二老也没有多震惊,方老爷子沉思片刻道,“你说的三件事,前两件都不算什么难事,但后一件有些不好办,怕是要多花些时间了!” “除了让祖父帮忙找两个习武教习比较急之外,其它两件事都可以慢慢来的。”姚可清忙解释。 “只是清丫头,让珅哥儿习武我不反对,毕竟文武双全的男儿不在少数,说出去也是美名,可是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也要跟着学?”林氏对姚可清的主意,只赞同了一半。 “以二婶的心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让人防不胜防。”姚可清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动摇,“内院是她当家做主,若是她使出什么歹毒的计谋,清儿哪里是她的对手。” “罢了!”方老爷子一锤定音,“这几件事,外祖父都应下了,人过几天就给你送去,只说是你母亲的陪嫁,被方家借过去用了几年,如今要还回来了!” 26、箫音 ??从方家出来已经是将近黄昏了,四月底的天气还有些微凉,坐在马车里,姚可清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底一片轻松,孝期里,苗氏姑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等出了孝期,她们再想动作也就迟了。不过,孝期里她们就是想动作,只怕也自顾不暇了。 姚可清正想的入神,赶车的桂大叔突然隔着帘子问:“二小姐,前面好像发生什么事了,好多马车都堵在这里了,咱们可要绕道?” 姚可清思索片刻道:“遣个人去前头瞧瞧,若是堵得厉害,咱们就绕道吧!”桂圆自告奋勇的去了。 现在马车正行在永平大街上,永平街,永兴街和永宁街是京城中最主要的三条大街,其中永兴街是最宽广的,能同时并排跑八辆马车,永平街与永宁街稍次一等,但也能跑六辆马车,怎么会堵上呢? 过了一会儿,桂圆就回来了,“小姐,是奉国公家的小姐的马车和镇国将军家小姐的马车撞到一起了,现下,她们正吵着呢!”桂圆很是激动,“看上去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竟然跟泼妇似的,骂的可凶了!依奴婢看,她们怕是还要吵上许久呢!……” 桂圆最是喜欢瞧热闹了,将看来的都说了出来,说到兴奋的地方,还配合上动作。 姚可清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不过是两家本来是同向而行的两家人,为了争主道,结果给撞到了一起,其中一家还把另一家的马车撞坏了,导致她家的小姐从车里摔了出来,虽然有仆妇护着没有受伤,但到底损了她家小姐的声誉,所以两家人就吵起来了,各不相让,还用下人坐的马车将整个街道都堵着了,谁也不让过去。 在华国开国之初,为了防止皇室子弟不思进取,所以开国皇帝定了个规矩,只有功臣爵位可以世袭罔替,宗室爵位是降级而袭,当然也有因为有功勋在身保住了爵位的宗亲,但那是少数,到了镇国将军就已经是爵位传承的最后一代了,下一代就是闲散宗室了,所以,在华国,往往是世家比宗室更受人尊敬。 姚可清不想参合进这些宗室之间的纷争,打算绕道走,结果却发现,掉头回去的路又被后头来的人堵了,只得在马车里坐着干等,别人还好,桂圆却是个坐不住的,又跑去打听消息去了。 “小姐,她们还在吵呢!”桂圆期期艾艾的说道,“奴婢瞧见,这里有好多铺子呢,还有糕点铺子呢……” 姚可清今日去方家解决了一个悬在她心头已久的难题,心中十分快意,想着,她们虽是从方家用了晚膳才回来的,但是方家向来崇尚节俭养身,饮食都是极其清淡的,桂圆这个爱吃辣的怕是没吃饱,所以才要买点心充饥,便制止了正要开口斥责桂圆的桃子,对桂圆说到:“你要去就去吧!只是不要到处乱跑。”桂圆高兴的应了声,就跑远了。 桃子在马车气鼓鼓的哼了一声,“小姐,都是你惯的,现在这些小蹄子越来可恶了!” “好了,好桃子,咱们也去逛逛吧!我瞧见前面有家乐器行。”姚可清看到前面有家店面是卖乐器的,便拉着桃子陪她去。 前一世,姚可清也是个擅长音律的人,只是她一不抚琴,二不鼓瑟,她喜欢的乐器是萧,她觉得萧音清远深邃,有君子之风。姚可清现在想来,只觉得自己当初是被小苗氏刻意引导,才会去学萧的,小苗氏一是不想自己学琴,怕自己把她的亲生女儿比下去了!而是因为萧声呜咽,不够喜庆活泼,不为大多数人所喜。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萧的喜欢,琴可以学,但萧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刚进了揽月楼,就有伙计迎上来,“这位小姐想要看看什么乐器呀?我们这儿有一批刚到的琴,名师所制,您要不要瞧瞧?” “有萧吗?”姚可清直奔主题。 “有有有……您楼上请!”那伙计见姚可清头上帷帽上嵌的米珠颗颗圆滑温润,都是一样大小,心知这是个有钱的主,不能怠慢,弓着腰将姚可清迎到了雅间,又泡了茶来,才退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管事模样的青年妇人捧着托盘进来了,托盘里放着三个盒子,那管事打开第一个盒子道:“这个是玻璃种帝王绿的翡翠所制,先且不说它的做工如何,单是这材料那就是极品!您瞧瞧这成色,这水头!” 姚可清接过玉箫一瞧就知道这管事言过其实了,这哪里是玻璃种的,只不过是好一点儿的冰种罢了,再加上是正绿的颜色,乍一看上去,还真是挺像的,但也只能骗骗外行罢了! “虽说只是冰种,但成色也算上佳了!只是做工倒真是不错!”姚可清说完这句话,就将玉箫还给了那管事的。 那管事也反应快,“哎哟!瞧我这笨手笨脚的,竟给拿错了!要不您先瞧瞧这个?” 管事知道是碰上懂行的人了,也不敢再乱开口,忙岔开话头去,把另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姚可清接过一看,是支瓷萧,瓷萧是好几年之后才时兴起来的,自己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萧的,现在的瓷萧工艺还没成熟,拿在手里显得笨重了点儿,姚可清只瞄了一眼,就拿了下个盒子。 “这个瓷的,是刚兴起的,用的人还不多,虽不如玉萧贵重,但也别致。这另个就是普通的竹萧了,不过材质是上了年头的竹子了,若是初学的话,用这个是极好的。”那管事见姚可清似乎都看不上,忙说道,心中暗恨自己当初不该欺她年纪小的。 姚可清对手中这紫竹的萧倒是挺满意的,拿在手里,手感结实沉甸,;整体匀称,头尾粗细一致,竹纹细密,竹节不多不少,正好九节,从材质和做工来看都是极好的,试着吹奏一下,其音色柔和,低音深沉,这萧算是上品了! 便不由的凑到嘴边吹了一曲。桃子正听的如痴如醉的时候,姚可清突然停下来了,“我就要它了!”然后示意桃子将萧包起来。 姚可清刚刚吹奏到一半就发现作为一个六岁的孩子,自己刚刚的表现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行为,现在又吹了一曲,那管事怕是要生疑了,便匆匆的止了声。其实她想多了,那管事只想着怎么把刚刚骗她的事给揭过去,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年纪问题。 出了揽月楼,才发现路还被堵着,不过已经不是那两家的小姐在吵了,奉国公家的马车坏了,他家的小姐竟看上堵在边上一家小姐的马车,那辆那车华贵大气,装饰精美,便强行抢了人家的马车扬长而去,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没个去阻止的,眼睁睁的看着抢了车的人走远,安慰了几句哭的梨花带雨的被抢了马车的那位小姐就散开了。 姚可清抬头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现下他们所处的位置离皇城边贵族聚集地还有一段距离,见那位小姐哭的可怜,便让桃子去问问她可愿意跟自己挤挤。 在揽月楼隔壁的茶楼里,一位少年临窗而坐,旁边立着一个矮胖矮胖的小厮。 “听见刚刚的萧声了吗?”少年问,声音清雅如兰。 小厮点头,“听见了,虽听的不怎么清楚,但确实是有的!” 也不知是何人所奏?少年心里疑惑。这样意境的曲子直落进人心里,胸腔里的气息和着曲调共舞,曲音已散,却余音绕梁。 小厮似乎是看懂了主子的心思,“要不去隔壁问问?隔壁的揽月楼是专门经营乐器的,想来刚刚的萧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也好!”少年点头,“那你就跑一趟吧!” 小厮苦着脸,满腔不乐意,早知道他就不说了,平白给自己招事儿。 “罢了!不必去了!”就在小厮万般纠结不愿时,少年如天籁般的声音解救了他。 小厮立即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却见少年早已经将脸望向窗外。 小厮伸长脖子看了眼,“哎……人要走了耶!” 少年“嗯”了一声,他在这里已经看了许久,将街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看在眼里,但是却不过心,直到一个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小姑娘从揽月楼里走了出来。 小姑娘应该年岁不大,虽然带了帷帽,但是看那身量,应该不过七八岁,她从揽月楼出来,身边的丫头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看盒子形状,里面估计是支萧。 宋子清攸的想起刚刚的半支曲子来,不过片刻就不由失笑,否定了心里的想法,才那么小的人儿,估计连萧都拿不住,更遑论吹奏了。 小厮看的目瞪口呆,人都走了,少爷怎么还笑了,忍不住出声提醒,“苏小姐要走了……” 宋子清又“嗯”一声。 观砚不由哀嚎,“少爷,您今儿出来究竟是要干嘛呀?都在这儿坐了一个时辰了!” 宋子清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丢过去,观砚就闭嘴了,却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起来。少 爷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国公府要给他议亲了,其中最看好的人选就是刚进京的淮南道按察使的嫡女,然后少爷就不声不响的带着自己出来了。刚开始他还糊涂着,只看看到苏小姐之后,他才隐约明白了自家少爷此行的目的,可是如今看来,少爷似乎又不是为这个而来呀! 宋子清看着那个小姑娘上车,但车并没有走,不一会儿,车上下来一个人往被抢了马车的苏家小姐走去。 不知那丫头说了什么,苏家小姐感激的擦了擦眼泪,跟着那丫头走了,丫头在前面撩起车帘,苏家小姐便上了马车。 因为隔的远,宋子清眯起眼看了半晌,才认出马车上的徽记,似乎是长乡侯姚家。 27、巧识 “今日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只怕就得在大街上过夜了!”苏珍上了车后,再三的对姚可清表示了谢意。 “苏小姐客气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姚可清摇摇头,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没了她的马车,还有丫头婆子的,挤一挤总能回去的,不过是面上不好看罢了! “别小姐小姐的叫了,太生分了!瞧着我是比你长上几岁的,你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姐姐吧!我叫苏珍,珍珠的珍。”这苏珍性子倒是活泼,缓过了刚刚那段尴尬的情绪,恢复了原本的性子,“我娘说她生我的时候梦见珍珠入怀,所以就给我取了珍字为名!”。 “苏姐姐”姚可清从善如流,“我叫姚可清,此情可待的可,花清月未清的清,是长乡侯府的。苏姐姐府上在何处,我让人先送苏姐姐回府吧!” “这样可真是麻烦你了!”苏珍有些不好意思,“你就把我送到安国公府就好。”闻言,桃子忙打了帘子出去,让桂大叔先去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是我外祖家,”苏珍解释道,“我父亲是淮南道按察使,今年要回京述职,所以我与母亲嫂嫂就先回京了,前两天我随母亲去外祖家小住几日,今天还是我回京城以后第一次出门,没想到就遇上这样的事儿!早知道就该把外祖母给的人带上了,都怪我嫌麻烦,不然,怎么会被人抢了车,真是丢死人了……”说着说着,苏珍又恼怒起刚才的事来,她是她父亲的老来女,又是最小的孩子,从小受宠,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安国公闵家是开国勋贵之一,近年来天下太平,武将出身的安国公府虽没有什么大建树,但也是轻易不能得罪的人家,还有苏家也是书香门第,苏珍的父亲应该是苏家的长子苏道南,这个人前世是坐到了中书令的位置,因为姚老侯爷曾做过中书令,所以这个姚可清记得特别清楚。想到这里,姚可清暗暗放心了,苏珍今天受的委屈定是能讨回来的,以闵家和苏家的家世,没落的宗室是不敢得罪的。 “这有什么丢人的,抢车的又不是你,”姚可清开解她,“今日是她的错,若是被她家里的长辈知道了,定是要她登门给你赔礼的。”今天苏珍被抢走的马车上有安国公府的徽记,只要稍微有点儿政治头脑的人,都会这么做。 “我才不要她给我赔礼呢!”苏珍气呼呼的说到,“让她家里的长辈狠狠的惩治一番才好!” “你与这种人计较什么!也不嫌失了自己的身份,她那般蛮不讲理,你也要学她不成。”姚可清见苏珍这么孩子气,倒有几分像弟弟了,不由对苏珍又亲近了几分。 “谁要学她了”苏珍急的只差跳脚了,“罢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她就是了!” 说话间就到了安国公府,安国公府见表小姐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早就遣人去找了,守在门口的下人,远远的瞧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忙迎上前去,近了一看却不是府上的马车,正要走开,那马车在角门停下,从车中下来两人,正是表小姐和她的丫头。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夫人都要急死了!”那个婆子声音里竟带了哭腔,小姐可是夫人的心肝儿肉,若是有个万一,她们这些下人可就没得活路了。 苏珍吐吐舌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嬷嬷怎么还哭了” “老奴是高兴的,”那婆子擦了眼泪,“只是咱们府上的马车了?小姐怎么是坐的别家的马车回来的?” “这是姚家的妹妹,”苏珍拉着姚可清对那婆子说道,那婆子看到马车上的徽记,隐约知道了姚可清的身份,上前见礼,姚可清避开,只受了半礼。 “今天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嬷嬷快去母亲那儿回话吧!”又转向姚可清,哭着脸道:“好妹妹,你陪我一起进去吧!若是就我一个人,母亲是怎么也不会相信我跟这是没关系的,我一定会被她念叨死的。” 姚可清很羡慕苏珍有母亲疼爱,若是母亲还活着,她与弟弟如今就应该是和苏珍一样的天真,活的恣意洒脱吧!“苏夫人那是疼你呢!只是今天天色实在是太晚了,不好去拜见夫人,再说如今家里长辈还守着孝,实在不好去府上。不如,我让我的丫头陪你去一趟吧!有她在,苏夫人想来不会怪你的。” “那好吧!”苏珍也知道,天色这么晚了,她再留人就有些强人所难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丫头好好的给你还回去的。” “我还怕你把她扣下不成!”说着又把桃子拉过来叮嘱了几句才上马车。 目送姚可清走远,苏珍带着桃子去了苏夫人的院子,因为先前有婆子来回话了,苏夫人心里稍微安定了些,等苏珍进来就一把拉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受伤的痕迹,总算是彻底放了心,这才问起马车的事,又有桃子在一旁佐证,苏夫人除了责怪她不该只带那么少的人就出门,也没说别的,瞧了瞧刻漏,忙让人送了桃子回府,临走时还赏了桃子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回到长乡侯府,姚可清先去了寿安堂,老夫人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仍是打起精神,也没问她怎么回来的那么晚,“你外祖父、外祖母的身子可还好?” “回祖母,外祖父与外祖母身子康健,还问起祖母呢!”除服礼后,姚可清子和苗氏就只维持这面子情了,而苗氏自经历了挪院子不成,夺嫁妆不成,除服礼失算之后,对这个孙女也就有些放任不管了。不过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落在旁人眼里倒是一副长辈慈爱,晚辈孝顺的场景了。“外祖父与外祖母还让孙女给祖母带了些补身子的食材,孙女刚刚已经交给了李嬷嬷!” 闻言,苗氏脸色稍霁,点了点头,“还记挂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 “孙女还有一事要禀告祖母。” “哦?是什么事?” “今日外祖母提起,当初母亲的陪房里有两人都方家借走,如今用了好几年了,也用的顺手,便想换两个人还回来,若是祖母同意,过几日就把人送过来。”姚可清早已经跟方家商量好给请来的武教习一个什么身份。 苗氏知道这是方家不放心他们姚家,要送人进来盯着,心下有些恼火,但姚可清说的也着实在理,按着方氏的嫁妆单子来算,确实是少了人的。不过转念一想,你们要送人就送人,长房的两个孩子,你们护得越紧,她们跟自己的父亲就越疏远,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到时候人来了,你就直接领到你院子里去吧!至于怎么安排,你自己看着办吧!” 得了老夫人的话,姚可清也就不多呆了,起身回了幽篁馆,将从方家带给各人的礼都分派了下去,姚启珅那里的,她自己亲自走了一趟,姚启珅拿着那精致的十二生肖蜜蜡摆件,爱不释手,拿在手里摸来摸去,还不忘关心一下姐姐:“姐姐也有这个吗?” “姐姐没有这个,不过姐姐有别的。”姚可清对弟弟这一年来的变化看在眼里,让她觉得自己重生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那我分姐姐一半吧!”说着就将十二生肖又放了一半到盒子里。 “你留着玩吧!姐姐不喜欢这个。”姚可清笑着阻止了他。姚启珅向来是听姐姐的话,也信姐姐说的话的,便住了手,转身拉着姚可清撒娇,一会炫耀一下他新背的诗,一会儿有拿他写的字出来献宝。 看着两姐弟之间的谦让,姚嬷嬷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等姚可清一出去,老夫人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倒在榻上直喘粗气,李嬷嬷和玉簪忙上前,一个抚胸,一个拍背,好半天苗氏才觉得稍稍好受一些,等外面的人往里通传“二夫人求见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又想起姚崇明,顿时觉得口中一甜,吐出口血来,“这个逆子!逆子呀!”老夫人说完这句话就昏死了过去,边上伺候的丫环婆子胆小的吓得尖叫出声,听得尖叫声在外面候着的小苗氏也等不及老夫人的通传,便匆匆往里间去,进去一看老夫人已经晕倒了,忙让人将老夫人放在床上,又让人拿了帖子去请太医,一时忙的不可开交。 等太医来了,诊了脉,一副药下去,老夫人才渐渐转醒,苗氏躺在床上想着姚崇明做下的荒唐事,又想着明明该是自己的孙子的,却被过继到长房去,自己被个死人压了一辈子,不由的悲从中来,眼泪也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小苗氏在一旁看着,想起自己辛辛苦苦的谋划一场,最终却落了空,而自己的丈夫又背着自己做下这样的事,也跟着哭起来了。 老夫人之所以会被被气成这般模样也是有缘故的,这话还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28、产子 翠瑶自从听了刘叶子的话安心养胎之后,刘叶子待她也极好,所以她的日子虽比不得在府上那样滋润,但也还算过得去。等过了正月,翠瑶见真的没人来找自己也就安了心,一心一意的要生下肚子里孩子。 这日晚上,翠瑶被肚子里传来的一阵剧痛给疼醒了,她算了算日子,想着自己这怕是要生了,挣扎着要去叫人,却疼的下不了床,她只得躺在床上大声呼叫。 守夜的婆子被她吵醒了,显得十分烦躁,不打算理睬她,只是听见她叫的分外凄惨,听着这样的声音,哪里能睡着,又怕出了人命,知道骂骂咧咧的去开门。 等进去了点了灯一瞧,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满脸冷汗的抱着硕大的肚子疼的在床上直打滚。那婆子就吓傻了,楞了一愣,就鬼叫着“出人命了,出人命了……”的跑出去,连门都忘了锁。 等闻讯赶来庄头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也吓出一身冷汗,这送到庄子上养病的人怎么就要生孩子了?他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呀?回头看见浑身哆嗦的守门婆子和刘叶子,不由的呵斥道:“你们是怎么看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你们一点儿也不知情?” 那婆子哆哆嗦嗦的道:“老婆子只是负责看门,又没进去过,我哪里知道!” 闻言,庄头看向刘叶子,刘叶子一瞥嘴,你个老货休想让我顶罪,“我也不知道,每次我送了饭就走,从不在里面多待,她也没让我瞧见她长什么样呀?就是她让我瞧,我也不敢瞧,那是出水痘从被送到这儿的,谁敢近身去?不信你就问她?”刘叶子指了指守门的婆子,那婆子因刘叶子替她守门守了好多回,怕她把自己偷懒赌钱的事儿说出来,不敢不替她作证,连忙点头称是。 庄头见状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正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事儿,刘叶子开口道:“这样子也不是法子,还是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在耽搁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可是这孩子……若是来路不正,可该如何是好”庄头有些犹豫。 “哼……”刘叶子冷笑一声,“说不得还是府上的少爷呢!” 听到这话,那庄头一惊,越想越觉得可能,也不敢再耽搁,冲刘叶子说到,“你婆婆不是会接生吗?还不快请了来?” “这话可是庄头你说的!”刘叶子听了这话心里暗喜,“咱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怪到我婆婆头上了!” 庄头一个大男人,对女人生孩子的事儿哪里能清楚,只知道要找稳婆接生,可全庄上下,他现在能找的只有刘叶子的婆婆了,“谁怪了!再不请,怕是来不及了!”庄头急得满头都是汗。 刘叶子也不敢耽搁,忙请了自家婆婆过来,婆媳二人进了房间就把门关了,只留下一众看热闹的人,庄头想着,这事儿也许事关主家辛密,便把人都赶走了。 听着产房里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声,庄头的心肝都跟着她的叫声一阵一阵的抖得慌,心里暗想着连自家婆娘生孩子都没这么紧张过。等到天边泛白的时候,屋里总算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庄头吁了一口气,心里放下心来,总算是结束了。 刘叶子出来欢喜对庄头说:“是个小子呢!长得可好了!”庄头想着刘叶子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想来她是个会喜欢孩子,就要刘叶子先照料这个孩子,他还得去京里一趟,问问主家的意思,想着转身就要走了,刘叶子突然在背后叫住了他,附耳告诉他:“那丫头说,这孩子是府上老爷的种!” “你……你……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庄头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刚刚刘叶子胡乱说的话竟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她亲口跟我说的!”刘叶子睨了他一眼,“我跟你说这个,不过是提醒你,去府上回话的时候机灵点儿!别连带着所有人都跟着吃挂落!” 庄头听了刘叶子的话也明白她说的在理,这么个大活人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愣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生了个儿子,说起来,谁都逃不了干系,但他这个庄头却是首当其冲,先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事儿都推到那个丫头身上了。打定了主意,庄头就回去匆匆换了衣裳,往城里去了。 屋里的翠瑶醒过来,只觉得腹部平平,腹中一阵轻松,吓了一跳,正要叫出声来,忽的想起自己刚刚似乎已经把孩子生下来来了,顿时觉得心里一阵轻飘飘的。如今孩子已经生了,她们还能拿我怎么样?哼…… 刘叶子进来就看见翠瑶笑的一脸得意,心里不由鄙夷,回府?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得意什么! “快!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看见刘叶子抱着孩子进来,翠瑶撑着坐了起来,刘叶子轻轻的将孩子放在她的怀里,初生的婴儿皮肤都皱巴巴红通通的,可是哪有嫌弃孩子长得丑的亲娘呢? 翠瑶将自己的脸贴在孩子的脸上蹭了蹭,“真是个俊俏的哥儿!瞧着小鼻子,小嘴巴,跟老爷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刘叶子自己没有孩子,见到这个孩子也有几分欢喜,一时跟翠瑶就着孩子这个话头聊了起来。刘叶子虽没生育过,但她的婆婆是稳婆,她也跟着学了几手,也知道一些新生婴儿忌讳的事儿,翠瑶却是不懂这些的,听说庄头让刘叶子照料着孩子,心里也很放心。她想着大户人家里的孩子,大多都是下人照料着的,没有哪家夫人或姨娘会亲自去养育孩子的,只是如今还没有寻到合适的奶娘,还得她自己亲自喂养一阵子才行……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回府之后做了姨娘,过着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日子,不由的笑出了声,看的刘叶子心里一跳一跳的,这人可别是魔障了! 去长乡侯府报信的庄头在中午就到了长乡侯府,只是一直徘徊在胡同口,不敢进去。进去了也不知道该找谁,找老夫人吧,这丫头是二夫人的,老夫人也不好处置;找二夫人吧,这丫头又背着主子生下孩子,他这个看守的肯定落不了好;找老爷吧,老爷要是不认这个孩子该怎么办,现在可是在孝期里。 庄头在外面踌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来了就肯定要进去的,既然要进去,就还是找老夫人吧!毕竟老夫人跟这件事儿的干系最小,自己到时候也能被罚的轻些。 门上的人见庄子上人要见老夫人顿觉奇怪,这不逢年过节的,庄子上的人来做什么,问了几句却只见他守口如瓶,什么也没问出来,自讨个没趣儿,也就不在问了。 庄头隔着屏风给老夫人请了安,立在一边斟酌着怎么开口,老夫人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可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儿?” “回老夫人的话,庄子上没出什么事,地里的庄稼都长的极好,佃户们也很安分!”庄头赶紧答道。 “那是出什么事儿了?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赶来?”老夫人还在为除服礼上的事儿感到闹心,如今这庄头又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顿时火大了! 瞧见老夫人发火,庄头暗暗的擦了把汗,心想自己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想来是有什么人惹得老老夫人不快,才导致老夫人迁怒自己,自己若是把那件事儿一说,只怕更是不得了的,犹豫片刻,在老夫人发火前说道:“还请老夫人屏退左右,这件事儿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见庄头的表情很是凝重,老夫人心想这个庄头虽没有大才干,但他管着庄子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如今只怕真是出了大事儿了,心下一凛,朝李嬷嬷使了个眼神,李嬷嬷会意的带着众人退下。 “现在你能说是什么事了吧!”老夫人见人走光了,只生下她们二人,遂道。 “是,老夫人!”庄头压低了声音,“老夫人可还记得,府上去年年底送到庄子上的翠瑶姑娘?” “她?”老夫人皱眉,不是说出水痘了吗,还传给了杜嬷嬷,害的杜嬷嬷破了相,留了一脸的疤,连差事都丢了,自己又给她那口子换了个有油水的差使,才堵住了她那张嘴。难道翠瑶死了,那也不会拖到现在呀?便不解的问道:“她怎么了?” 庄头把心一横,“昨日那位翠瑶姑娘突然发作,在今天寅末卯初时分产下一子。”庄头尽量精简自己语言,免得还没说完就被打了出去。 “哐当”一声,老夫人摔了手里的茶杯子,失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翠瑶今天早上生了一个儿子?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夫人抓紧桌子脚,手一抖一抖的。 “是!”庄头心惊胆战的答道:“小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那你怎么不早点儿来禀告,拖到孩子生了才来,可是那贱婢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她遮掩?”老夫人怒极攻心。 “不……不……”庄头冷汗淋漓,“小的也是昨晚她发作之后才晓得的……” 没等他说完老夫人又道:“庄子上的人都是死的吗?那么个大肚子是怎么瞒住的?” 庄头哭丧着脸,“这委实不关小的事,关押的是女眷,小的也不能去瞧呀!再说那翠瑶姑娘实在是狡猾,从不让人近身伺候,自她到了庄子上之后,根本就没人瞧过她的模样。”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翠瑶那贱婢使的计谋?”老夫人双眼一眯,微微有些明白过来了。 “是是是……老夫人说的极是!”庄头连连点头。 29、斥儿 打发走了庄头,苗氏径直去了外书房,书房门口伺候的小厮瞧见老夫人过来了,忙要往里通报,老夫人却一把推开他进去了,小厮暗暗着急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夫人走了进去。 书房里姚崇明正搂着丝兰教她写字,他一手揽着丝兰的纤腰轻轻的捏着,一手握着丝兰柔若无骨的小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下·身一下下的顶着丝兰的****,丝兰红着一张小脸躲闪着,却怎么也躲不过去,嘴里不由的吃吃笑出声来,姚崇明看的心旌荡漾,将丝兰压在桌上就要亲下去。 老夫人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浪荡****的场景,顿时火冒三丈,快步上前,狠狠的给了丝兰一巴掌,“作死的小蹄子!青天白日的竟然也敢勾着爷们行事!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狠狠的打,打死勿论!” 丝兰见到老夫人进来,还没来得及从姚崇明的怀里挣出来,老夫人就一把抓住她,狠狠的给了一巴掌,一下子就给打傻了,连老夫人叫来的人把她拖出去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板子落在身上,打的疼了,才知道呼救。 被母亲撞破情事,姚崇明有些尴尬,却舍不得丝兰,忙赔笑:“母亲今日怎么来了?丝兰不懂事,母亲别跟她一般计较。” “哼……”老夫人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惩治姚崇明的,有了翠瑶的事儿在前,丝兰岂会有好下场?听着外面丝兰越来越弱的呼叫声,姚崇明急的不行,却无计可施,只得说道:“母亲,如今还在孝期里,出了人命,总是不好的!” “你还知道是在孝期里!你都已经弄出人命,还怕什么?”不提到孝期还好,一听到这两个字,老夫人顿时拔高了声音。 听到老夫人如此说,姚崇明顿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母亲何出此言?儿子实在是不清楚呀!” 苗氏看了一眼姚崇明,又听得外面的丝兰叫声几乎都听不见了,她本也无意打死她,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所以也就让人住手了,姚崇明自是感激不尽,正要对老夫人好一番奉承,老夫人却屏退众人,对姚崇明喝道:“你给我跪下!” 姚崇明听到苗氏的话,很是惊愕,但看着老夫人铁青的脸色,姚崇明还是乖乖的跪下了,“不知儿子犯了什么错,惹来母亲如此大怒,只是还请母亲千万要保重身子。” “我早晚要被你这个不孝子给气死!”老夫人拿手指着姚崇明的鼻子骂道。 不就是在书房亲近了一下丫头嘛,母亲何至于如此生气,当年杜鹃(李姨娘)就是在书房伺候了,才被自己收房的,这事儿还是母亲促成的,怎么这会儿母亲要如此气?姚崇明心里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嘴上只得道:“母亲怎能如此说呢?儿子今后一定好好孝顺母亲!那些丫头什么的,儿子以后不让她们进书房了就是!” “晚了!” 姚崇明更糊涂了,不得不问个明白了,“母亲今日如此苛责儿子究竟所为何事呀?” “你还记得那个翠瑶吗?”也不等姚崇明说话,老夫人接着道:“她昨晚在庄子上生了个儿子。” “什么?她竟然把孩子生下来了?”姚崇明大吃一惊,他以为翠瑶已经死在庄子上了。 “原来你早知道她怀了身子?”听到姚崇明说‘她把孩子生下来了’,而不是‘她竟然有了孩子’,老夫人就知道姚崇明对翠瑶有孕一事是知情的。 “这个……”姚崇明有些语塞,“这个,她与儿子曾说过的,只是如今在孝期里,所以她就要把这个孩子流掉,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诊出有病,送到庄子上了。”姚崇明没敢说是自己逼她打掉孩子的,怕老夫人觉得他心肠歹毒,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放过。 “这么说来,她也是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的,那她怎么还把孩子生下来了?”老夫人也有些不解,翠瑶怎么会做出这样前后矛盾的举动。 “这个……儿子也不知呀!”姚崇明到现在都还稀里糊涂的,哪里能想明白。 “罢了!”老夫人摆摆手,“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还是想想这事该怎么处理吧!” 听到苗氏此言,姚崇明也不禁头疼,这个孩子该怎么处理,大人倒还好说,一碗药就打发了,孩子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呀! “不如就放在亲戚家里养着,等年岁大一些,再接回来,那时候大家都已经把这事儿给淡忘了。”姚崇明小心翼翼的开口。 “亲戚家?”苗氏不赞同,“你好意思开这个口,我还不好意思呢!亲生老子的孝期里,做出这种事,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捂都捂不及的事儿,你反倒是要往外推。” “儿子的意思,别跟他们谁实话就是了。”姚崇明又被骂了一通,好不尴尬。 “你当别人都是傻子,没长脑子呀!”苗氏觉得真是要被这个儿子气死了,“且不说,到时候孩子被接回去,别人要怎么想,只说那孩子一日日的大了,长得跟你越来越像了,别人的闲话就能把你淹死!若是一不小心被御史知道了,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这……儿子……儿子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姚崇明没想到自己自己随便一句话就又惹来老夫人的大怒,他在心里只暗恨翠瑶,这贱婢果然不是个省心的。 “你不知?”苗氏拔高声音,“你一句不知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揭过去?还给亲老子守着孝呢,就敢拉着丫头胡来,既然要偷吃,也该把嘴擦干净了!现在倒好,这么大个孩子摆在这里,岂是你一句不知就能解决了的?” “这事儿但凭母亲做主!儿子一切都听母亲的!”姚崇明决定还是不要在随便开口了,少说少错。 “你现在知道要我做主了,现在知道要听我的了!早干嘛去了?”苗氏气的直喘气,姚崇明膝行上前给她顺气,被苗氏一巴掌拍开,顿时尴尬的跪在那里。 “儿子,母亲什么时候害过你!”苗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当年,我嫁给你父亲做继室,你父亲一心念着原配夫人,对咱们从来都是不闻不问,而你,前头有原配留下的嫡子压着,你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好不容易等到他死了,我为你谋来了长乡侯的爵位,又为你娶了门好亲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就是三年吗?你都忍不了,母亲连那么多年都忍了,你怎么连区区的三年就忍不得了呢?”苗氏说的那门好亲事是指方氏,不过在知道方氏竟然是长房的媳妇后,苗氏就不这么觉得,不过现在想来,方氏还真是个好媳妇,不仅能带来方家的助力,就是长房那两个孩子看着也聪明的紧,可惜了,哎…… 见苗氏说起前尘往事,姚崇明也颇有感触,自己的那个大哥从小就比自己更得父亲欢心,也事事都比自己优秀,自己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后来他死了,他心里只觉得开心,自己终于熬出头了。自大哥死后,父亲果然对自己好了许多,连本来打算订给大哥的绝好的亲事,竟也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没有了大哥压在头上的日子,姚崇明只觉得这个世界太美好了。 “母亲,儿子知道错了!还请母亲原谅儿子这遭吧!”姚崇明拉着苗氏的手,动情的说道:“儿子知道,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母亲当年为了儿子受了不少委屈,儿子今日又伤了母亲的心,委实是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母亲!”说完,姚崇明就对着苗氏恭敬的磕起头来。 苗氏连忙把他扶起来,“明儿呀!你现在还没有袭爵,一切都还存在着变数,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抓着错处,那咱们这么多年都白熬了!” “儿子知道了!”姚崇明正色道:“这件事就让儿子来处理吧!儿子一定处理的妥妥当当的,绝不让人抓着把柄!” “哦?你打算如何处置?”苗氏以为儿子想出了什么好法子。 姚崇明咬咬牙道:“既然翠瑶这贱婢如此大胆,竟敢在孝期里生下孩子,妄想凭着孩子一步登天,咱们这样的门第,岂能让一个奴才算计了去?既然她不仁,也就不能怪咱们不义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将大的小的一同处置了,既然是有人知道这事儿了,但人已经没了,他没有证据,能将我怎样?”说道这里姚崇明的眼里闪过狠毒的神色。 “你……你……”老夫人指着姚崇明说不话来了,虎毒还不食子,自己的儿子竟然连他的亲生骨肉都能狠得下心去,苗氏一时觉得心里寒的像冬日里的冰窖,这个儿子让自己感到陌生至极,不由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姚崇明见苗氏昏死过去,顿时慌了手脚,忙找了小苗氏来,将老夫人送回了寿安堂,正要去请太医时,老夫人悠悠转醒,却不想看见姚崇明,直冲他嚷道“出去!你给出去!我不想见你!”姚崇明怕将母亲气出个好歹来,无奈的被小苗氏拉出去了。 苗氏躺在床上谁也不想见,却听见外面有人报到“二小姐来了!”苗氏想着不能让孩子看了笑话,便硬撑着起来了。苗氏虽嘴上气姚崇明气的厉害,心里其实还是护着他的。 打发走了姚可清,苗氏想着自己儿子的糊涂事,顿时又撅了过去。 30、宋四 昭敏长公主府 “四少爷回来了!”廊下的丫头打起帘子,“给四少爷请安。” “给母亲请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走进来,对着端坐的华服丽人行礼。 “清儿,坐吧!”昭敏长公主指了指身边道。那少年一抬头,赫然是今天在茶楼的那位少年,他顺从的坐在母亲的身边。 “听说,你今天去看苏家的小姐了?”昭敏长公主拉着他的手柔声问道。 “是!”少年知道定是自己身边的人跟母亲说了,不过他本来就没有要瞒母亲的意思,也就不否认,只不过她并不是想去偷看她,他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那边府上的人用尽心思的想要自己把她娶回来。“儿子不想成亲,不想娶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昭敏长公主叹了口气,“母亲又何尝不想顺着你的意思呢?只是你终究是宋家的长子嫡孙,你的婚事不是母亲一个人做的了主的,好在他们挑的人家里有几家还算是不错的,那么多个小姐中总能挑到个合适的,再说也只是先挑着罢了,你还小,还要过几年才能成亲。” “母亲,儿子真的不想成亲,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小姐,儿子都不娶!”宋子清的态度很坚决,“我的亲事什么轮到他们做主了!得了整个国公府还不满意,竟要把手伸到公主府来?” 昭敏长公主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这么抵触这事,一提起亲事就冷着脸,她哪里知道宋子清根本就没有成亲的打算,只是她向来疼儿子,所以也不逼他,只当他是少年情绪作祟,等大一些就好了,“罢了!这事儿咱们不提了,横竖你还小,过几年再说也不迟。若不是他们逼得急了,这事儿也不会这么早就摆在明面上。你也别跟他们计较,他们都是些目光短浅之辈,顶多是看见有好处,便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等过一阵子,咱们不理会他们,他们还能把咱们怎么样?再说,你的亲事也是要皇上点头的,他们哪里敢乱来。” “母亲且安心,不用管他们!他们奈何不得儿子的。儿子是不会听他们的摆布的。”提起住在平国公府里的两位伯父和伯母,宋子清很是厌恶的皱了皱眉。 “好好好……不管他们!我的清哥儿最懂事的了!你这么晚才回来,还没用膳吧?母亲让厨房的人早就备下了,片刻就好,都是你爱吃的菜。”昭敏长公主当即忙个不停。宋子清无奈,只得在母亲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多吃了一碗饭才回房。 “少爷回来了?”一个穿着水红绫子裙,杏色小团花半臂的俏丫头惊喜的道。 “嗯。”宋子清躲开她伸过来拉他的手进了屋,也就没瞧见她那短了一寸的袖口下露出的一截白嫩的膀子。 看着宋子清进了屋,圆儿跺了跺脚,咬牙回了自己的屋子。拿起镜子瞧见镜子里那个唇白齿红,肤如凝脂的少女,像极了一朵即将盛开的芍药花,花瓣上充盈这莹莹的光泽,可口极了……想到这里,圆儿脸一红,“啪”的一声放下镜子。 这一声吵到了同住一间屋子的春儿,春儿抬头看着圆儿一脸的娇羞和春色,顿时明白了,“少爷现在年纪还小,你且把你的心思收一收,若是让公主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的。” 圆儿轻嗤一声,“你难不成就没这个心思?你比我还大一岁呢!在过两年,若是少爷不收用了你,你可就要被打发出去了!” 春儿已经满了十三了,只是她人长得不如圆儿好看,大家都只当圆儿才是公主给四少爷备下的通房丫头,却不知春儿也有这个心思,别人不知,可跟她同住同吃的圆儿却是一清二楚的。既然两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那么明争暗斗就是免不了的。 春儿冷笑道:“我有这个心思又如何,没这个心思又如何,都与你没的干系!咱们做下人的,主子不发话能做什么,别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劲儿就妄图去揣测主子的意思!”说完就扔下圆儿径自出去了。 圆儿也不理会春儿的讽刺,看着自己白玉一样的手腕和水葱般的纤纤十指,兀的笑出了声。 回到房中宋子清取出下午买的“极品老坑玻璃种帝王绿玉箫”,入手沉甸,颜色浓绿,色泽清透,却是难得的上品。想着,就要凑到嘴边想吹奏一曲,但想起自己并不擅长这个,叫人听到了反倒要被笑话了,而且若是被母亲知道了,怕是又少不了一番盘问了,到时候还真是麻烦了,只得又放下了,拿在手里一边轻敲,一边想着那掌柜的话,一个如此年少的小孩子竟能吹出那样的曲子,着实是令人惊叹了!那曲子虽听得不真切,但曲中所透露出的那份意境,他却依稀能感受到,只可惜没能吹完,正如掌柜的说的“可惜了可惜了……” 其实那掌柜的意思不是为曲子没吹完而可惜,他只是为刚开始骗姚可清,得罪了一个大主顾,没能把那个玉箫卖出去而可惜,若是他当时不坑她那一下,说不定就把这萧卖出去了,所以他才说可惜的。不过在宋子清买了这玉箫之后,他也就不觉得可惜了。只可惜了宋子清被无良的奸商坑了一把,不过正如姚可清所说的,这萧也不是个次的,只是没有那掌柜的夸的那么好罢了! 宋子清把玩了一阵玉箫,又不知不觉的想起了那半截曲子,那调子是他从未听过的,也不知是什么曲子,他常进宫赴宴,宫中演奏的曲子他都有印象的,京中的曲子大多都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可是这曲子,他闻所未闻,难道是民间刚刚兴起的? 直到有人进来给他添茶水才惊觉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投入的太深了,想的都入迷了,忙丢开手去。 春儿见宋子清慌忙的将一个什么东西放进一个盒子里,却没瞧见是什么东西,开口打趣儿道:“少爷这是私藏了什么好东西,见奴婢进来了,藏都藏不及的。” “没什么!”宋子清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的说道。 “好!少爷不愿意说就不说吧!奴婢也不是那起子没规矩的人,非要瞧主子的东西。”宋子清的冷淡让春儿有些下不来台,春儿不由的吐出几句酸话。 “就是嘛,少爷做事自然有少爷的道理,咱们做下人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份就是了!少爷你说是不是?”圆儿打了帘子进来,笑嘻嘻的说道。 听得圆儿的话,又被圆儿瞧见自己在少爷面前丢脸的事儿,春儿脸色不是很好看。宋子清却没心情去揣摩一个丫头的心思,也不想懂两个丫头之间的争风吃醋,就没去答圆儿的话,拿了装着玉箫的盒子就出去了。 看着圆儿也吃瘪,春儿不由的觉得高兴了,少爷并不是针对自己,少爷现在还没有生儿女情长的想法来,圆儿却把自己的心思摆在了脸上,到时候……哼!想到这里,春儿朝着圆儿讽刺的一笑,圆儿瞪了春儿一眼就出去了,帘子在她身后摔得“啪”的一声,响亮极了。 到演武堂打了一个时辰的拳,宋子清累的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压下自己心头的想法才回房洗了,倒床便睡。只是躺在床上,那曲子还往脑子钻,怎么赶也赶不出去,越不去想它,就越想着它,宋子清反抗不得,只得顺着那曲子想下去,不一会儿,竟给睡着了。 姚可清离开其芳馆的时候,姚嬷嬷亲自送的她,姚可清便知道姚嬷嬷有话要与她说,于是就屏退众人。 见状,姚嬷嬷沉思片刻开了口:“这事儿,老奴本不该说给小姐听,只是小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等老奴说了这事儿,小姐心里也要有个打算才是。” “嬷嬷请说。” “小姐可还记得翠瑶?”见姚可清点头,姚嬷嬷又接着说到,“自翠瑶去年被诊出痘症之后,就被送到了庄子上,府上的人都以为她病死在庄子上了。只是没想到,今日在小姐出门后没多久,庄子上就有人送信来说,昨天晚上翠瑶足月产下一个儿子。” 姚可清自从在寿安堂看到了老夫人那苍白的脸色之后,又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就隐约猜到是这件事,只是姚嬷嬷不知此事是她从中设计的,她只得瞪着眼睛,一脸懵懂的看向姚嬷嬷。 见状,姚嬷嬷果然开口解释,“那孩子是翠瑶在孝期里怀上的,想来当初她被送到庄子上也是她自己使出的计谋,就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她当初竟连小姐都利用上了!”在姚嬷嬷看来,苗氏,小苗氏,还有姚崇明都不可能留下那个孩子,所以一定是翠瑶为了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才弄出痘症一事的。 “那我岂不是又多了个弟弟?”姚可清故作不知。 姚嬷嬷叹了口气,“哪是多个弟弟那么简单的事,孝期里有了孩子,往大里说,那是不孝至极,若是被人上达天听,褫夺爵位都是有可能的。” 其实在姚可清看来,没有这个爵位更好,免得她和弟弟总是被人算计,只是以姚嬷嬷对祖父的忠心,这话可不能说给她听。 “嬷嬷的意思是,不在孝期里有的孩子就没事儿了?”姚可清貌似无心的说道。听到这话,姚嬷嬷眼睛一眯,一道亮光飞速的闪过。 30、处置 苗氏姑侄抱头痛哭了一场,一时相对无言,都静静的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这时,玉簪隔着帘子道:“姚嬷嬷求见。” 老夫人向来不待见姚嬷嬷和长房,怎么会见她呢,正要说不见,小苗氏却突然说道:“娘,姚嬷嬷是府上的老人,又是跟过老太爷的,见多识广,说不定她有什么好法子能解决了这事儿!” 苗氏心中一动,虽然小苗氏话里意思竟是她不如一个奴才见多识广,心里微微有些不悦,但她说的也没错,这事儿,虽然她瞒得紧,但是姚嬷嬷那样的老人精肯定会听到风声的,那她这么晚来找自己十有八·九是为了这事儿,想到这里,苗氏就宣了姚嬷嬷进来。 姚嬷嬷进来后恭敬地请了安,就直奔主题,“奴婢今日来是为了翠瑶一事。” 苗氏有意磨磨姚嬷嬷的傲气,哪有一个奴才敢这么跟主子说话的,“翠瑶有什么事?她不是在庄子上吗?” 姚嬷嬷一直瞧不上苗氏,如今见她有求于人,却仍拿乔端架子,心中不喜,说话也就直了些,“翠瑶是在庄子上没错,听说还生了个儿子呢!真是可喜可贺呀!” 老夫人一噎,没话可说了,架子也摆不出来了,眼里满是疲惫。 “不知老夫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见苗氏的态度总算软了下来,姚嬷嬷才问道。 “能有什么法子?”苗氏无奈道,“总不能让明儿顶着个忤逆不孝的名声吧!” “这么说来老夫人已经有法子了?”姚嬷嬷看着苗氏的脸色就不觉得她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否则她何至于如此愁眉苦脸。 老夫人有些有气无力,“孩子终究是我们姚家的骨肉,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只是那个翠瑶……”提到翠瑶,老夫人眼底划过一丝狠色,“那个翠瑶是不能留了,她的心大了,我们姚家容不下这样的奴才。” “老夫人此举不妥。”姚嬷嬷反对道。 “哪里不妥了?”听了姚嬷嬷的话,苗氏心里有些不满,自己什么轮到一个奴才来指点了?转念一想,自己想了许久,也觉得只能这样做了,不然,孩子怎么办?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她可舍不得……想着姚崇明那么狠辣的要将母子二人同时除去,顿时又是寒心,又是痛心。姚嬷嬷既然敢反对自己的话,是不是就说明她有更好的办法呢? “如果除了翠瑶,孩子该给谁带?”姚嬷嬷问道。 “自然是找个妥当人看着呢!”苗氏顿了顿,“就李姨娘了吧!代氏毕竟是外头来的,跟代家也是关系匪浅的,不好让她参合进来,李姨娘是从我身边出去的,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苗氏想着,这事儿若是叫代家知道了,代家老夫人怕是要拿这事儿拿捏自己的女儿了,而且这是家丑,不宜让外人知晓。 “就是这样做不妥!”姚嬷嬷说道,“翠瑶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去母留子也无可厚非,只是在现在这样的时期,此举甚是不妥!” “难不成还要留着她不成?”苗氏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留下翠瑶的,想起翠瑶胆大到这种地步,先是孝期里勾引爷们儿,又瞒着众人生下孩儿,陷整个姚家于为难之境,苗氏就心里膈应的慌。 “对!就是得留下她!”姚嬷嬷无视苗氏的惊怒交加,“而且她还得好好的活着!她活的越好,就越显得咱们问心无愧。” “此话怎讲?”苗氏刚刚还准备反驳的,听到这话,不由好奇,也就熄了心火。 “翠瑶在孝期产子不假,这事儿说到底也是老爷的错。”姚嬷嬷对姚崇明在父亲的孝期里搞大丫环的肚子一事,一直是厌恶至极的,苗氏虽不喜姚嬷嬷说自己儿子不是,却也只能耐下心来听她下去。“既然老夫人打算留下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势必是要改的,既然改了生辰八字,那这孩子就不是孝期里有的,虽是在孝期里生下来的,那也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御史也没话说。” 听到这里,苗氏点点头,那孩子的生辰八字得往前推几月,否则就没法掩饰过去,好在是在庄子上生的,京里都不知道,到时候把庄子上该封口的人处置好了就行,比在京里行事方便多了。 姚嬷嬷见苗氏点头,便知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孩子的八字改了,却要除去孩子的生母就不妥了,既然孩子不是在孝期里有的,那孩子的生母何错之有?既然没错,那为何又不能容下她呢?所以翠瑶一定的好好活着!” 苗氏不得不承认姚嬷嬷说的是对的,她原本是打算就把孩子算作李姨娘生的,翠瑶就只当她去年出水痘没熬过去给死了,只是这样一来,府上众人的嘴就难堵上了,家里的下人可都是睁着眼看着的,也没见李姨娘大过肚子,怎么可能就无声无息的生下孩子来。她也知道姚嬷嬷说的法子确实好,孩子是翠瑶在庄子上生的,知道的人没几个,处理起来也容易,只是看着一个这样有心计的奴婢算计了全府上下的人,最后还能平平安安的回到府里坐享清福,府里的人还得小心的伺候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给死了。想想就觉得心里憋屈。 姚嬷嬷知道苗氏肯定是不愿接受翠瑶不得不好好活着一事,只是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府上的人根本不知道孩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生的,庄子上的人也难得来城里一趟,这事儿就能捂得严严实实的,而翠瑶自己更不可能笨的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老奴知道老夫人容不下翠瑶,只是为了老爷,还请老夫人暂且忍耐着吧!”见姚嬷嬷提到姚崇明,苗氏的脸色顿时就软下来了,只是到底开不了这个口,让她亲自开口说出留下翠瑶的话,她还真是没那份儿气度。 见自己的婆母犟着不松口,小苗氏也跟劝道:“娘,姚嬷嬷说的对,翠瑶得好好活着才是,即便是御史听到了什么风声,要参奏老爷,可一见孩子的生母还好好活着,也要再思量一番呀!” 苗氏也觉得这话在理,脸色又软了几分,小苗氏再接再厉,“咱们不仅要把翠瑶好好供着,还要把这个孩子的事儿给宣扬出去。” “你疯了不成,把这事儿说出去做什么?还嫌……”苗氏大惊道。 小苗氏截住了老夫人的话,“娘且息怒,听儿媳把话说完。等家里出了孝期,咱们得好好为这个孩子办一场宴席,只说这孩子是老太爷死了之后才发现有的,为了不冲撞到老太爷,就把她们母子送到了庄子上,使得他在庄子上出生,直到出了孝期,才把他接回来,让他在庄子上受了委屈,如今回了府里,咱们自然是要好好补偿一番才是。咱们办的越热闹,就越能证明这孩子不是在孝期里有的。” 姚嬷嬷听了小苗氏一席话,也暗暗点头称赞,这样一来在那么多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算是坐实了孩子的出身,与其让人在背后不断猜测,倒不如直接摆到明面来。 苗氏看着自己的侄女儿兼儿媳妇,想着当初自己还因为翠瑶是她的人而对她大发雷霆,其实她也是被翠瑶那贱婢给骗了,如今她却不计前嫌的帮忙拿主意,心下有几分愧疚,拍了拍她的手,“就是委屈你了!” “媳妇不觉得委屈,”见苗氏终于同意了,小苗氏也松了口气,“这都是为了姚家!” “你说的对!都是为了姚家!”小苗氏这句话取悦了老夫人,“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庄子上……也还是要送些东西去的,不然到时候也不好说呀!样子总还是要装出来的!”提起翠瑶,老夫人还是没办法心平气和。 “是!媳妇明日就着手去办!”小苗氏嘴上应了,心里却是想着,翠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都能生下儿子,又逼得家里人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份,还是趁现在先敲打一番才好!否则,等她回府了,还不知会得意成什么样。 苗氏虽然不喜姚嬷嬷,但在这件事上,姚嬷嬷确实是出了大力的,对她也不是那么不待见了,语气里带了几分和气,“这事儿还是你的功劳最大。” “这是奴婢的本分!”姚嬷嬷也只是为了姚家罢了,与老夫人没什么关系。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苗氏现下也不介意姚嬷嬷的冷淡了,“庄子上的用度就按姨娘的份例拨过去吧!其它的等出了孝期再说!” 知道姚嬷嬷去了寿安堂,姚可清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想来是姚嬷嬷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那么事情就是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的,姚可清也就放了心,安心的等着外祖家送人来。 而在庄子上的翠瑶在几日中经历了大喜到大悲,大悲又到大喜的心路历程。先是庄头回到庄子上,翠瑶得知老夫人大怒,觉得自己怕是命不久矣,整日抱着孩子流泪,惶惶不可终日。过了几日,小苗氏身边的何妈妈突然来了,不仅是人来了,还带了一大车的吃食药材和各色用品,全是给婴儿和产妇用的。并且,何妈妈还传达了老夫人的意思,那就是府上已经承认了她和四少爷的身份,只等出了孝期就接她们母子回府,这下,翠瑶终于把心放在肚子里了,很是配合的改了孩子的生辰,安心养起孩子来。 32、习武 看了看方老爷子送来的信,又看了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那两人,姚可清只觉得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高人都是深藏不露的,哪像自己前一世,才名远播,才华都是露在外面的,看来这一世,自己要学会收敛性子了,才学内敛,低调行事才是。 方老爷子在信里说到,这两个人是一对夫妻,男的叫范勇,曾经都是走镖的镖师,后来东家被人杀害,镖局就解散了,只是这对夫妻感念东家恩德,四处奔走,终于为老东家报了仇,只是那仇人的家族势大,不肯放过他们,他们在南边呆不下去了,只能北上躲避追杀,方老太爷一个偶然的机会救下他们二人,将他们安置在方家的一处产业里,方老太爷本来也没在意这件事,后来是姚可清跟他提起要请两个武教习,他就把他们送了过来。 方老太爷在信里还说,江湖人很是讲义气的,他对他们有恩,他们势必会用心教导她们姐弟二人的。还让她安心读书,另外两件事儿,他也已经着手在办了,等有了结果自会遣人送消息来。 看到这里,姚可清总算是彻底放松了,在明年八月出孝期之前,弟弟的安危有了保障,在明年出了孝期之后……小苗氏只怕是也有的忙了。 看着这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女的微胖,脸上一直挂着比杜嬷嬷都还要灿烂三分的笑容,男的高瘦,一脸木讷,姚可清开口道:“想必外祖父已经说两位都说清楚了吧?我请两位来是做武教习的,只是明面上两位却是我母亲的陪嫁。” “小姐请放心,方老爷子都交代了!让我们夫妻一切都听小姐安排。”范勇开口说话时,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 “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就称二位‘范叔’、‘范婶’了。” “小姐客气了!”范婶笑眯眯的道,“我们这些粗人哪当得起小姐一声‘叔婶’呢!” “两位虽说名为奴仆,实则是自由之身,二位更兼教习我们姐弟武艺,就是称一声‘先生’也是应该的!”姚可清对这二人很是尊重,毕竟要将自己和弟弟的安危交到他们手里。 “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范勇不喜客套,直接问道,“既然我们在府上的身份是奴仆,那只怕还要小姐给我们安排个差使才行。” 姚可清点头,“范叔说的是,我想让范婶去我院子里的小厨房帮忙,不知可好?” “使得使得!正好我还有几个菜能拿的出手!”范婶子仍旧一脸笑。 “至于范叔……”姚可清转向范勇,“珅儿现在还在守孝,范叔又进不得内院,许多事行起来就多有不便。那我让人先在外院给范叔安排个轻松的差事,我让人每日领着珅儿去前院找范叔习武。范叔,意下如何?” “小姐安排的很是妥当,只是我是个粗人,做不来细致活的。”范勇是个直接的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也不拐弯抹角的。 “这个范叔请放心。至于二位的住处,”姚可清又道,“本来已经委屈两位做奴仆了,实在是不能再委屈两位跟下人挤在一起了,我在离府不远的胡同里赁下一个小院,两位就暂且住在那里吧!” 范勇夫妻自是没意见,姚可清又与他们定下每日习武的时间和地点便分开了。 等姚可清一回屋子,姚启珅就扑进她的怀里,若不是房嬷嬷在身份扶的快,姚可清就要被他撞倒在地上了,姚启珅不好意的把头低着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激动了……”这一年的时间里,姚启珅的身量拔高了不少,这一扑一撞的自然比以往的力道大了,姚可清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倒是极可能被撞倒。 “没事儿”姚可清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以前她还能勉强拍到他的头,现在是不行了,“姐姐没事儿,你的功课都做完了。” “嗯……”姚启珅用力点头,“自从姐姐说让我习武之后,我就把每天吃点心的时间都用来写字了!”对小孩子而言‘状元’和‘大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总是特别能让孩子心潮澎湃,姚启珅也不例外,为了能做‘大将军’,连点心也不吃了,因为姚启珅特别爱吃点心,不喜欢吃饭,姚可清就告诉他,大将军都不吃点心的,果然,姚启珅就戒掉了点心。 姚可清看着姚启珅这一年长高了不少,更加坚定让他少吃点心的决心。因为姚启珅爱吃点心,吃饭时饭总是吃的特别少,所以姚可清就禁了他的点心,每顿只能吃两块,其它的时间都不许吃,饿了就让小厨房熬粥或是下碗鸡汤面,点心是坚决不让他多碰的,刚开始姚启珅不习惯,各种撒娇,姚可清都不搭理,最后只得屈服了,结果就真的慢慢的不怎么爱吃点心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后来姚可清说要他习武,更是喜得他把点心彻底抛弃了。 “以后每天下午你要跟着范叔练两个小时的武,知道吗?”姚可清看见弟弟对着桌子上飘着有人香气的点心看都不看一眼,心里很是开心,毅力是要从小就培养的。 “嗯……我一定很努力学!”姚启珅对习武很是向往。 姚可清很严肃的告诫自己的弟弟,“但是练武很辛苦,珅儿如果要学的话,就不能半途而废,你必须坚持下来。” “姐姐放心!”姚启珅拍着小小的身板保证道,“珅儿一定坚持下去!”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不后悔?” “不后悔!” “还有,你不要将你习武的事情告诉别人!每日都由姚嬷嬷领着你去外院,对外只说是让毛叔教你算术!”姚可清叮嘱道,若是让苗氏姑侄知道,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来反对的,所以索性就瞒着好了。 “为什么?”姚启珅不解,片刻之后还是点头了,“姐姐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姐姐都是为了我好!” “真乖!”姚可清不是不愿意跟姚启珅解释,而是因为姚启珅现在还小,说了他也不一定明白。 当第二日姚启珅在前院按范勇的要求扎马步时,刚扎了一小会儿,就开始后悔自己昨天答应的太干脆了,只是他心里到底还有个大将军梦,又因为跟姐姐保证过的,只得咬牙坚持着,两条腿都直打哆嗦了也不放弃。 看着姚启珅满头大汗,却不轻言放弃的模样,范勇心底有几分佩服,这个孩子底子虽算不上太好,但性子坚韧,日后虽成不了高手,但自保却是绰绰有余的,好在他家里人也只是希望他能自保,这样想着,犯勇教起来也越发有耐心了。 才练了一天姚启珅回到房里就只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趴在床上都不想动弹了,见到姚可清进来,却又不得把打起精神来,姚启珅一脸可怜状的望向姚可清,“姐姐……我可以后悔吗?” “不可以!”姚可清走上前去,坐在床头,一脸严肃的反对道。闻言姚启珅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不过他本来也不是真的想放弃,只是想博取姐姐的怜爱,所以也不怎么在意。 “今天范叔跟我夸你了呢!”姚可清想着范勇刚刚给她送药油过来的时候告诉她,弟弟很用功,假以时日定能大有收获的,不由的拿这话来安慰弟弟。 “真的吗?师傅是怎么夸我的?”姚启珅执意叫范勇师傅,大家也就遂了他的意,“师傅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当大将军?”小孩子一听到自己被夸顿时高兴起来,只觉得自己里‘大将军’越来越近了。 “范叔夸你今天学的很用心,如果坚持天天练下去的话,你就能当大将军了。”姚可清的话里不忘给姚启珅‘挖个坑’,让他天天练下去。 “那我到底要练到哪一天才能当大将军呀?”姚启珅还是比较关注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嗯……等到你能打败你师傅的时候。”姚可清想着范勇的功夫应该是不错的,否则外祖父也不会荐了他来,等到弟弟能打败他的时候,也就轻易不怕别人的算计了,至于当大将军?那会儿他早就大了,懂事了,就会知道大将军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打败师傅呀?”姚启珅思索一会儿,苦着脸道:“可是师傅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你不是要当大将军吗?怎么才学了一天就打退堂鼓了,要放弃了?”姚可清激了他一下。 “谁要放弃了,我一定会当大将军的!”姚启珅果然上当。 “那你以后天天都练?” “天天练。” “身上疼不疼?” “不疼……”过了一会儿姚启珅才小声的撒娇,“疼~~” 软软糯糯的声音拖的长长的,听得姚可清一阵心疼,却只能咬牙忽视,“这个药油是你师傅家祖传的,待会儿睡觉的时候,我让范婶拿它给你揉揉身子,明天起床就不疼了,好不好?” “好!”姚启珅很是开心姐姐这么疼自己。 “乖,”姚可清一脸怜爱的揉了揉弟弟的手腕,“珅儿答应姐姐会坚持下去的,一定会做到,对不对?” “嗯!” 晚饭后,姚可清让范婶帮姚可清搓揉身子,姚启珅被揉的龇牙咧嘴的直吸气,却不叫疼,姚可清看的虽心疼,但也知道这是为他好,只是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残忍了些,对小小年纪的弟弟就如此‘心狠’…… 范婶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也很是佩服这对姐弟,尤其是姐姐。今天她告诉她她的身子不是习武的料子,她只能教她些强身健体的法子,她也不失望,仍恭恭敬敬的请教她,自己将早就准备好的铁砂袋拿出来,教她在一边腿上绑一个,然后让她每天都绑着砂袋走路。起初她走起来很是不习惯,可是一会儿功夫就适应过来了,旁人看上去,只觉得她走的慢了些,也瞧不出别的什么。 范婶看着姚可清强忍着自己身子的酸痛,也要哄弟弟开心,心里有些酸酸的,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33、除服 德光八年七月,长乡侯府终于守完了老侯爷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定于八月底行除服礼,除服礼后大宴亲朋旧友。 “老夫人,方老夫人来了!”玉簪对正在给姚可柔挑首饰的苗氏说到。 “不是还没到时候吗?让明儿媳妇替我去迎了亲家夫人太太来。”苗氏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拿了两串珠花在姚可柔的头上比着瞧,玉簪无奈只得去羲雅院找小苗氏。 如今长乡侯府除了服,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穿的鲜亮起来,园子里丫头婆子穿梭不停,都在为今日的宴席做准备。 此刻的小苗氏正坐在榻上悠悠的喝着茶,看着塌下跪着的翠瑶不说话,翠瑶下着粉色缎织暗花攒心菊长裙,上穿粉蓝染烟色的银线绞珠软绸窄袖衫,外罩一件白底浅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显得整个人清丽脱俗,头上只插了两只银簪,更显素雅,小苗氏想着自己一身盛装倒是落了下成了,心里有几分不悦,又看到旁边那个一身村气的乡下妇人抱着的一岁多的孩童,顿时又添了几分怒气。 因为今日姚家要大宴宾客,一是表示姚家已经守完孝了,要正式回归到社交圈内,二是为了隆重介绍那位因为怕冲撞了祖父而不得不委屈他在庄子上呆着的四少爷,所以昨日翠瑶母子就被接进了府里,跟着翠瑶进府的还有刘叶子。 虽然这个主意是小苗氏自己出的,但是当他看到那么个长得跟姚崇明有七分像的孩子时,她还是有些不满的,不过在看到翠瑶恭敬谦卑的态度之后,心里稍微好了些,“这就是小四吧!昨儿你们来的晚,我还没瞧见过呢!来,让母亲抱抱。”小苗氏冲刘叶子伸出手来,刘叶子看了翠瑶一眼,见翠瑶点头,就将孩子递到了小苗氏的怀里,小苗氏就当没看见她们之间的小动作一样,抱过孩子,慢慢看起来。 这孩子也不认生,被小苗氏抱在怀里乐的呵呵直笑,还伸手去扯小苗氏步摇上垂下来的流苏,小苗氏怕她扯坏了自己的头发,就忙把他还给了刘叶子,看见翠瑶还跪着,就淡淡的道:“还跪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谢夫人!”翠瑶跪得久了,腿有些麻了,却不好去揉,只能强忍着。这时,外面有人通报玉簪来了,翠瑶忙拉着刘叶子避到一旁,借机活动一下酸麻的双腿。 “给二夫人请安!”玉簪福身道。 小苗氏示意翠玉扶起玉簪,“怎么了?可是老夫人有事找我?” “方家老夫人来了,老夫人让您去替她迎迎。” “哦?”小苗氏一扬眉,怎么来这么早?“玉簪来的正好,就劳烦你替我将薛姨娘和四少爷领去给老夫人瞧一眼吧!”翠瑶姓薛。 “哪敢担夫人一声劳烦呀?”玉簪笑着道,“替夫人做事也是奴婢的该的。” “既然如此,那薛姨娘就跟着玉簪去吧!”小苗氏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对翠瑶说道。翠瑶见小苗氏称她为姨娘,可见自己名分已定,心下大安,跟在玉簪身后往寿安堂走去,而小苗氏则是往二门去了。 小苗氏远远的瞧见方家的马车驶了过来,不得不打起笑脸,迎了上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能赏脸来参加此次的宴席,真是……” “我是来看清姐儿和珅哥儿的!”方老夫人本来对苗氏姑侄的不待见,再加上她们对姚可清做下的那些事,更让林氏是连面子情都不留的,还没等小苗氏说完,林氏就打断了她。 小苗氏尴尬的脸上像火烧的一样,心中恨极,勉强道:“有您惦记着他们,也是他们的福气。我们家老太太等了您好半饷了。” “清姐儿和珅哥儿也在?”林氏避开小苗氏伸过来的手,上了轿子。 “刚遣人去请了,现在想是已经到了!”小苗氏收回手,悄声吩咐身边的人,速速将长房两姐弟请去寿安堂,然后跟着上了轿,一行人往内院去了。 看到方家老夫人将一众孙女孙子带来了,苗氏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得将疑惑压在心底,“亲家夫人是越活越年轻了!瞧这精神头,连她们这些晚辈都比不上了!”苗氏指着小苗氏对林说道。 “老婆子也还觉得精神不错,还能多活个几年,还得看着清姐儿嫁人,珅哥儿娶媳妇呢!”林氏就着苗氏的话头刺了她一句。 见苗氏有些尴尬,小苗氏忙打岔,“怎么还不见清姐儿和珅哥儿呢?不是早就遣人去传话了吗?” “要见长辈自然要装扮整齐了才能来拜见!”姚可清和姚启珅一前一后的走进来,打帘子的文竹冲小苗氏歉意的一笑,刚刚长房姐弟进来时她要通报,却被姚可清制止了。 “孙女给祖母请安,外孙女给外祖母请安。” “孙儿给祖母请安,外孙给外祖母请安。” 姚可清姐弟齐齐请了安,就被林氏一左一右的拉着,这个看一看,那个抱一抱的,好不亲热。苗氏看的一阵闹心,这时林氏对苗氏道:“今日府上事物繁忙,我就不扰着亲家夫人了,我去两个孩子的屋里坐坐。” 苗氏自是不反对,林氏便拉着一群儿孙浩浩荡荡的往幽篁馆去了。 “外祖母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表姐和表弟也都有空?”姚可清见林氏带了这么多人也有些不解,表姐们都上了闺学,表弟也要读书,怎么全来了? “外祖母带着他们特意来给你和珅哥儿撑腰的!”林氏指了指外院,又道:“你外祖父,你舅舅,还有三个表哥全在外院呢!”自苗氏有意抹杀姚启珅承重孙的身份一事之后,林氏就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的外孙正名。 闻言姚可清心里一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外祖方家对自己都很好的,只是前世的自己并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对方家一直淡淡的,所以方家人对自己在姚家的境况并不是很清楚,以为自己在姚家过的很好。这一世,自己一向方家求救,外祖父和外祖母就立即伸出援手,可见方家是真的心疼自己和弟弟的。 看到外祖母如此慈爱,姚可清难得孩子气一回,将脸贴在林氏的胳膊上撒娇道:“外祖母对清儿真好!” “哎哟!清姐儿可真偏心,难道大舅妈对你就不好?”廖氏作出一副吃林氏醋的模样。 “大舅母对珅儿好,珅儿喜欢大舅母!”看见大舅母‘欺负’姐姐,姚启珅忙上前去讨好廖氏。 廖氏笑的都直不起腰来,“哎哟……咱们珅哥儿可真疼姐姐,连让我打趣儿两句都舍不得!”一时大家笑作一团。 “来来……珅哥儿快过来,也疼疼你三表姐我!”方丽娟一边笑的直揉肚子,一边冲姚启珅招手。 姚启珅很殷勤的端了杯茶放在方丽娟的面前,“三表姐喝茶!”惹得大家又笑了一场,都开始打趣儿起姚启珅来了,姚启珅也不恼,一会儿冲这个笑眯眯的说几句好听的,一会儿又跑到那个怀里撒一撒娇,直把两个长辈哄的心花怒放。 正当大家说的开心时,石榴打帘子进来,“老夫人派人过来传话说,宴席已经快开始了,请各位移步广燕阁。” “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林氏由廖氏扶着走在前头,一众孙辈跟在后头往广燕阁去了。 广燕阁取“广宴天下来宾之意”,是个三层的楼阁,第三层平时都是用作赏景的,下两层是宴客的,第一层里坐都是一些关系相对不那么亲近的人家,由小苗氏负责招待,二楼坐的是本家的和亲近的姻亲家族,是老夫人亲自招待的。至于男客则在外院的聚贤阁由姚崇明负责招待。 姚可清一上楼就看见姑姑姚芳雨将姚可柔搂在怀里,一脸慈爱,不由的在心里暗叹一声:她这个姑姑还真是执着呀!还没放弃丽雪楼的那个玩笑呢! “亲家夫人来了!快这边坐!”不管林氏领不领情,在人前苗氏不得不做出一副与她亲近的模样。 林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在私下里怎么恼她都是行的,但不会在这样的场合给她没脸,在苗氏指定的位置坐下后,才看着苗氏怀中的男童开口:“这就是你新得那个小孙儿?” 苗氏正愁不知该怎样跟众人说起怀中这个孩子,见林氏主动开口,忙说道:“是呀!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为着他的祖父,让他受了不少委屈!所以今个儿带他出来见见各位。来……斌哥儿,快给大家见礼!”说着苗氏将姚启斌的两只肉肉的小手搭在一起,面向在座的人拱了拱。大家也很给面子的夸着他: “哎哟!哥儿可真聪明!” “长得可真俊!” “这话说的真清楚,我家的小子都快两岁了,还只会叫‘娘’呢!” “这孩子叫什么名儿呀?” “他父亲给取了个‘斌’字。”因为要掩盖住姚崇明的不孝之举,这个孩子的生辰就被改到了正月,又为了表现出家里对这个孩子的愧疚,就给本是庶子出身的他取了一个极好的名字“姚启斌”。 果然,听到听到老夫人的话,大家又夸道:“真是个好名字!” “哥儿福气真好,投胎到这么好的人家!” …… 直到老夫人宣布宴会开始,大家才住了口。 34、两亲 宴席结束后老夫人再不情愿也只得吩咐姚可清带着众家小姐在去院子里玩,因为大一些的姚可容,姚可怡都是庶出,嫡出的姚可柔又太小,就只剩下姚可清了,若是前世的姚可清定是不愿意领这样的差事的,只是今生的姚可清下定决心要活出个与前世不一样的人生,所以在老夫人提出这个要求来的时候,姚可清欣然接受了。 姚可清带着众小姐去了丽雪楼,可能是在代姨娘的示意下,姚可容和姚可怡也很是活跃,跟几家的小姐说的很是开心,姚可清一直独自呆在一边注意着全场的动静,若是哪里差了点心茶水,她总是很及时的招呼丫头补上,哪里出了争执,她也是很快就赶过去解决,将场面维护的滴水不漏,一时之间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有人见她一直忙着照顾大家伙,也劝她坐下来跟她们一起玩,剩下的事儿让丫环婆子去做就是,她都婉拒了,她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从在席上,老夫人隐隐流露出要早些给大姐姚可容议亲一事时,姚可清就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姚启珅将来也要娶亲,这事儿指望苗氏姑侄和姚崇明肯定是不行的,这事儿还要姚可清自己留意才是。虽说姚启珅现在还小,但是前世的小苗氏能用二十多年的时间去算计,只为一个最终的目的,又焉知不会有一个这样心思歹毒的人,用相同或相似的手法呢?要是到时候这样的事儿落到了弟弟头上可怎么办? 看着全场和珅儿年岁相仿的女孩,姚可清在心里一个个的思索着前一世的她们长大后究竟是怎样的,然后一个个排除,这个性子太娇纵,那个是个善妒的,还有她是个不能生的……在心里一圈数下来,最后竟没一个合适的,姚可清有些沮丧,想着自己以后还是要多出去走走才是,否则哪来的弟媳妇呀?想着又不禁摇头,弟弟才多大点儿,她也太心急了,不由失笑了。 “二姐姐,你快过来!”姚可清闻声抬头,就看着姚可柔正冲自己招手,前一世,姚可清是不怎么瞧得上这个“一无是处”的四妹妹的,今生,姚可清也不想跟她有什么交集,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对她置之不理,只得上前去。 “四妹妹有事?”姚可清在姚可柔面前一步站定。 “二姐姐快看这个!”姚可柔将桌子上的一堆木头块和干花玉珠推了过来,姚可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 “哼……你把我的东西弄坏了,还想赖给别人不成?”一个与姚可柔年纪相仿的小姐一脸怒气的看着姚可柔。 “我才没有要赖给别人!”姚可柔急道。 “你明明就有!这是我三舅母送给我的,你赔我!”说着,那小姐就要哭了。姚可柔因为自己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觉得理亏,一时讷讷的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四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姚可清拧眉看向姚可柔,姚可柔低着头想,要不要说实话,这时那个要哭了的小姐突然开口道:“你不说我说!”说着她看向姚可清,“姚二小姐,这是我三舅母送我的香袋,姚四小姐瞧着新奇就要我给她看看,然后我就解下来给她了,谁知,我一转身的功夫,她就把它给弄坏了,若不是被我发现的早,她早就跑了,现在还想抵赖!” 姚可清拿着一块木片一看才发现,这是个鲁班球,只是在外面刻上花纹,内里镂空用来放香料,姚可柔不知怎得把它给拆开了,结果却装不上了,本打算偷偷溜掉,结果被主人发现了,只能向姚可清求救了。 “这只是个鲁班球罢了,装上就好!”姚可清看见那小姐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就知道她不会,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急。姚可柔也在旁边捏着衣角不说话,只是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姚可清。 姚可清无奈,朝那堆木片看了一眼,拿起来三两下就装好了,香料也塞进去了,看的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姚可清将装好的香囊递给那个小姑娘,然后回头对姚可柔说到:“四妹妹,给这位小姐道歉,你没经她的允许,就私自拆了她的东西,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对。” 姚可柔扭扭捏捏了半天,终于挪上前去,声如蚊呐,“对不起。” 那位小姐见香囊已经完好如初,也不跟姚可柔计较,又见姚可清手巧,就添了几分亲热的心思,只拉着姚可清的手道:“姚二姐姐,你教教我怎么拼这个东西好不好?”周围已经有很多人围了过来,都很好奇鲁班锁是怎么拼合在一起,姚可清见状,只得拆了那个鲁班球,又演示起来。 见到人都围到姚可清身边去了,姚可怡有些愤懑不平,“明明姐姐才是长姐,祖母为什么要让她负责主持这里的事务?” 姚可容看着被人围在中间,或夸,或赞,却仍是淡然处之的姚可清,笑了笑,笑的有些苦涩,“因为她是嫡女,而我只是个庶出的,上不得台面的……” “庶出,庶出又怎么了?庶出的就不是姚家的女儿了吗?同样的姐妹,犯得着区别对待吗?”姚可怡生平最恨的就是自己庶出的身份,她只比姚可清晚了一个月出生,可是她们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的,她生来就有祖父的疼爱,祖父没了,还有外家;而自己呢?父亲除了关心两个哥哥之外,对女儿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嫡母又一心打压庶女,姨娘心里只有姐姐,连五妹妹都有李姨娘护着,就她什么都没有,而姚可清却拥有着所有自己羡慕的一切,这让她怎能不甘?怎么不怨恨呢? “三妹!”姚可容看见亲妹妹的脸色有些不好,忙开解她,“三妹说的对,我们都是姚家的女儿,所以我们更要相互扶持,不要为这种小事伤了姐妹情谊。” 姚可怡见自家姐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生气的,又不好说出来,心里恨的直跺脚,却无可奈何,只得坐在一旁生闷气了!姚可容本就性子柔弱,也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姚可怡生闷气。 送走众人,苗氏的心里终于安定下来了,翠瑶和姚启斌的身份总算是见得光了,过了今日,以后应该不会在出什么差错了。 只是看着坐在一旁的女儿,苗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还真是执拗的很。本来她也是看好喜哥儿和柔姐儿的亲事,表兄妹,若成了也是亲上加亲,只是在今天见到那孩子之后,这念头就动摇了。 快三年了,那孩子还一点儿长进都没有,长辈问话都答的不清不楚的,再一问,就直往丫头怀里钻,还专挑漂亮的丫头,这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只是女儿这里怎么办?哎……实在让人为难呀? “母亲,你还记得前年我跟您提过的那事儿吗?”姚氏见母亲没有开口的,只得开口问了出来。 “嗯?你是说喜哥儿的事?”苗氏当初只是想着亲上加亲,如今看来还是要再斟酌一番了。代明喜不像是个有出息的,如今工部尚书在圣上面前也不如从前得脸了,听姚崇明说代尚书已经好几月没到南书房面圣了,这事儿还得再看看,苗氏心里拿定了主意。 “是呀!母亲,您当初答应过我的,您不是说喜哥儿和柔姐儿的事您也是赞成的嘛?那今天,您怎么也不帮着我说句话?” 姚氏一想到今天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打趣儿两个孩子,想把他们的事儿给定下来,苗氏不仅不帮着她说话,反而拿话岔开了,害得她差点儿下不来台,想着小苗氏看她的那得意的眼神,仿佛实在嘲笑她是不自量力,不该想求了她女儿做媳妇,姚芳雨心里不由的一阵火气上来了。 “这事本来就是咱们两家人的家事,拿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嘴做什么?”苗氏知道女儿今天是打算借着在众人面前,她不好给她没脸,想逼着她应下这门亲事,好在她警觉,早早的岔开了,不然这会儿小苗氏也要来闹了,她本就也不同意的,只怕是还有的是官司!。 哪门亲事不是两家人的家事了?姚氏在心里嘀咕着,嘴里却不敢这么说,“那母亲今日就给我个准话,这事儿究竟成不成?若成了,那女儿就择日遣了人来定下;若不成,女儿自去寻别家的好姑娘去。只是这事儿我已经在公婆面前都透了话了!” 苗氏本还打算敷衍一番的,只是见女儿都说的这么直接了,而且还搬出了代家二老,她实在无法推脱,又想着她这是要逼着自己答应了?心下一恼,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说别的了,我只要求一件事,那就是喜哥儿什么时候考中了秀才,我就什么时候把柔姐儿许给他!” 听得这话,姚氏顿时怒火中烧,“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听这话的意思,苗氏竟是认为代明喜一辈子也考不上秀才了?这也太瞧不起人了,这还是她嫡嫡亲的母亲呢!“我就知道母亲如今是嫌弃我了!是了,如今哥哥要袭爵了,所以母亲就瞧不上咱们这样的人家了!咱们这样一没功,二没爵的人家也敢肖想侯府千金?那就是痴心妄想!母亲既如此瞧不上我的喜哥儿,我也就不敢高攀了贵府了!” 说完这通话,姚氏“啪”的一下摔了帘子出去了,吓得站在门口的紫萼一个趔趄,苗氏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气的浑身哆哆嗦嗦,玉簪上前帮着顺气,好半天苗氏才恨声道:“我还真是瞧不上你的喜哥儿!” 35、承爵 “母亲”姚崇明快步走进寿安堂的正房,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可是有信儿了?”看着姚崇明一脸喜色,苗氏也忍不住心中一阵雀跃。 姚崇明点头道:“您还记得我有个同年,叫袁泰的?”见老夫人似乎想不起来了,姚崇明又解释着“就是那年放榜之后,还来过我们府上的,喝醉了掉到湖里去的?” “哦……”苗氏恍然大悟,“就是那个胖胖的,笑的一脸和气的?”老夫人终于想起那么个人来了。 “他昨日告诉我,皇上前两天召见了他的上峰苏大人,似乎是为了咱们家的爵位呢?”姚崇明说到这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咱们家的爵位本也没什么悬念的,”苗氏安心道:“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而且,他还告诉我说,皇上有意把我调到六部去呢!”姚崇明有些洋洋得意,“在太常寺这么个地方,既没油水,又难做出什么功绩,要升迁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等调到六部去了,我就能一展拳脚,到时候,再给母亲挣个诰命回来。” 听到儿子如此孝顺,苗氏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我已经是一品的侯夫人了,还要你挣诰命不成?”说到这里苗氏神色一暗,有几分不自在了。 “不过,到时候可能是平调。”姚崇明没有留意到苗氏神色的变化,有些可惜道,“只可惜咱们家在吏部没什么人脉,否则还能运作一番,说不定还能升一级品级。” “可惜什么!”老夫人不以为然,只要爵位有着落了就好,“不管调到哪里去都好!” “母亲说的是!”姚崇明不想跟母亲讨论这个,调到哪个部去,这里头差别可大着了,不过,就是跟母亲说了,她也不懂。 “那这几日就得把香案都备下来,否则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苗氏未雨绸缪,就要吩咐人去准备。 “母亲不急!天使来前,会有人赶在前头来通传的,到时候再准备也不迟!”姚崇明觉得没必要这么早就张罗。 “早备下,早安心!”苗氏笑呵呵道:“你甭操心这个了,这个就交给母亲吧!你呀,最近几日就多去以前的那些同僚家或是同年那里走动走动,这么长时间没联络了,感情也疏远了不少,若差了银子使,就只管去账上支。” 姚崇明大喜过望,“多谢母亲,儿子知道了!”姚崇明连连说着恭维话,直喜得苗氏差点将他搂在怀里“心呀肝呀”的叫了,这才春风满面的去帐房支银子。 没几日果然有圣旨来了,因为事先有了准备,家里一众人等倒也没多慌张,老夫人和小苗氏穿着隆重,其他人也穿了大衣裳,大开中门,跪地接旨。小苗氏见那小内侍竟捧有四份圣旨,一时有些纳闷,却只得压下疑惑,随众人跪地听旨。 宣旨的中年太监拿过一份圣旨,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敕曰:文昌治本,端副望隆,朝纲所属,选众斯在。姚崇明,体业贞固,学艺该明,器惟瑚琏,材称栋干。任总丝纶,职居近密,乃心著於帷幄,嘉谋表於樽俎。寄深启沃,义切盐梅,宜升礼闱,允兹彝序,承长乡侯之爵位,可堪工部郎中,勋封如故。钦此。” 这是让姚崇明承爵的圣旨,又任命了姚崇明的差事,老夫人彻底放了心,众人忙三呼万岁,接旨谢恩。 天使又拿了一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诰曰: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内德以交修,朝廷有疏爵之恩视夫皆而并贵,懿范弥彰崇嘉永。工部郎中之亡妻方氏,坤仪毓秀,月室垂精,锦线穿云,佐夫子以青灯,肃针偃月,赠良人以谨言,治行有声,亦宜荣宠。是宜赠尔为一品夫人,锡之敕命于戏,翔之不遑,金笺甫贲,紫诰遥临。钦此。” 小苗氏想着这份是追封已故的方氏的,那下一份就该是自己的了!见天使拿着圣旨就要宣读了,按捺住心底的喜悦,凝神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诰曰:夫惟壸仪首重夫柔嘉、女宗著范。既协度于珩璜。用增辉于褕翟。兹姚门有妇苗氏。恪勤奉职。温惠宅衷。慎简宫闱。久更岁序。夙兴夜寐、怀报履之小心。兹以封尔三品淑人。尔其弥崇谦抑、荷福履之永绥。式佩纶言、合邦家而衍庆。钦此。” 听到这里,小苗氏如五雷轰顶,还是跪在她身后的姚可容轻轻推了她,她才机械的叩头谢恩。姚门有妇?三品淑人?丈夫是一品的侯爷,自己却是三品的淑人 那天使似乎是没瞧见小苗氏的失态,又拿过最后一份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敕曰:夫惟妇人自节烈以外,其令德懿行,秀于闺房而湮灭无传者何可胜数!独有子贵或以表见於世。君子之欲得位行道,岂非以显亲扬名之故与。兹尔余江朱氏有女,系出名族,来俪德人,筐筥执勤,相祀克襄。于季女蓝兴来谂,教家不忝于严君。至性非常,国恩宜渥。兹特赐予长乡侯姚崇明为妻,封为夫人。绵异数于方来,介百齢而永庆。钦此。” 听到最后这份圣旨,小苗氏只觉得天昏地暗,脑中一片空白,面色苍白,神情迷茫。原来是这么回事,长房要有继室了,所以她这个兼兆的二房妻室,就只能落个妾的下场,做个三品淑人。 听到这道旨意所有人都震惊了,孩子们可能听不懂,但“赐予长乡侯姚崇明为妻”这几个字还是听懂了的,这意味着父亲又要娶妻了,可母亲呢?母亲不是父亲的妻子吗?父亲要另娶妻了,那母亲了?母亲该怎么办? 姚崇明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就反应过来了,高呼谢恩,又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封给天使,才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宣旨的众人。回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孩子们,惊诧不已的母亲,还有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的妻子,只得冲着孩子道:“你们都先各自回房吧!” 姚启康、姚启辰兄弟担忧的看了眼母亲,拉着茫然的姚可柔走了,二房其它的三个孩子也跟在他们身后。姚可清拉着姚启珅朝姚崇明躬身行礼之后也往内院去了,转身的那一霎那,在她的嘴角绽放出明丽的笑容。 “你们都随我来!”老夫人到底经事多,已经从打击中反应过来,紧紧扶着李嬷嬷的手往寿安堂走去,没有人发现她的腿是颤抖的,只有站在她身侧的李嬷嬷能感受到,老夫人几乎将她怎个身子都压在自己的身上。 “姑姑……”一进寿安堂,小苗氏再也撑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多年隐忍,以为心愿终能达成,却一朝化为灰烬,叫她如何甘心。 姚崇明嫌弃的皱了皱眉,对苗氏道:“母亲,这事儿子也是不知情的,今天皇上突然赐婚,儿子也吓了一跳。” “皇上怎么会突然就赐婚呢?”小苗氏抽噎着说到,“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有妻室的。” “是不是方家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姚崇明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个可能。 听得姚崇明的话,苗氏若有所思,当初刚过了方氏的孝期时,方家也以长房两个孩子年幼为由,想要长房再娶一房继室,只是被她给拒绝了,然后小苗氏又表示愿意将两个孩子视如己出,这才作罢,莫不是他们不死心,所以才借了皇上的手来赐婚?只是现在不管是谁从中作祟,这门婚事都是定下来了,不容反悔了。 “余江朱氏女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够让皇上下旨赐婚?莫不是她跟宫里的哪位贵人有什么牵连?”老夫人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个新的儿媳妇是个什么身份。 “我们苗家也是YJ县的大户,怎么就没听过这个朱家呢?”小苗氏皱眉,突然想起一个人,不由的惊呼道:“莫非是她?” “哪个她?你知道这个朱氏?”苗氏也不知这个朱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小苗氏这么一说,不由自主的问道。 小苗氏道:“娘可还记得大伯母?大伯母娘家就姓朱。” “你大伯母娘家也姓朱?”老夫人陡然想起了这个,只是她出嫁多年,对这个隔房嫂子实在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大伯母的娘家就是同在YJ县的朱家,”小苗氏肯定的说到,“当初在我出嫁之前,我记得大伯母把她娘家幼弟的遗腹女接到身边抚养,我还见过那个朱氏,现在她该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吧!”十五六岁正是嫁人的好年纪呀…… 小苗氏还记得那个脏兮兮,怯生生的孩子被大伯母领进门时,自己对那个孩子是不屑一顾的,自己马上就是侯府的少奶奶了,哪里有时间关注她,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那个孩子如今竟然要嫁给自己的丈夫,而且诰命还高了自己一头。 “这事儿你大伯母竟然也敢同意?”老夫人有些不悦了,她出自苗家四房,因为当初她嫁进侯府,苗家四方在苗家族里也水涨船高,隐隐有超过执掌族长一位多年的苗家长房之势,这些年来,苗家长房和苗家四房一直明争暗斗不断,现在这不是明摆着是长房给了他们四房一巴掌吗? “这事儿儿媳也不知!”小苗氏是真的不知那个朱氏怎么突然就被赐婚了! “好了!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就好办了!”姚崇明听明白了一半,不免有些得意,他能光明正大的取两个正房太太,先是娶了名满京城的才女方氏,方氏死了,皇上又亲自给他赐婚,这是莫大的荣耀呀!至于苗氏姑侄的担忧,他是压根儿都没想到过。 “明儿说的对,不管以前是不是一家人,以后就都会是一家人的。”老夫人冷静的总结道,“这门亲事是不容更改的,到时候宫里还要遣人来主婚的,明儿我就请人去朱家下定,早点儿把这事儿定下来才是正经,不然,那可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是,娘!”小苗氏紧拽双手,不甘不愿的出去了,朝长房的方向望了许久,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回房了,再不甘愿又如何?她忍了这么多年,接着忍下去就好了。 36、赐婚 “姐姐,皇上的圣旨究竟是什么意思?”姚启珅回去之后忍不住问道,他不希望真的是他想的那样,他希望……希望只有他和姐姐在一起,他不要别人,谁都不要,谁给的都不要。 姚可清看着弟弟带着希冀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从接旨之后,姚家上下最平静的莫过于她自己了,她本以为弟弟是不懂这个的,却没想到这个弟弟比自己想的还要敏感,在接旨之后,他安静的跟着自己进小书房,读书,写字,都看不出什么异样,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姚可清取下姚启珅手中的笔,掰过他的脸,认真的告诉他:“珅儿,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意思!” “姐姐,我不要新母亲,我只要你!”姚启珅的尾音里带着长长的哭腔。他害怕,一种莫名的害怕,他害怕突然到来的那个母亲会打破他跟姐姐之间的关系。 姚可清捏捏弟弟的小脸,说道:“珅儿,我们会有新母亲的,但这并不会影响到我们什么!我是你的姐姐,这一点儿永远不会变,姐姐也会永远都对你好!除了以后娘的院子会住进一个人之外,其它的一切都不会变。你现在明白了吧!” “真的?”姚启珅有点儿不放心。 “真的!姐姐保证!”姚可清见弟弟放心了,她也就安心了。 “我相信姐姐。” “相信我就赶紧练字去!” “哦~~” 姚崇明之所以会被突然赐婚,这还要从姚可清求方老爷子的三件事说起,第一件是帮她请一男一女两个武教习,这第二件就是帮她和姚启珅物色个合适的人选做继母。 《大戴礼记·本命》曰:“女有五不娶:逆家子不娶,乱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丧妇长子不娶。” 姚可清就是其中的丧妇长子一类,“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前一世的姚可清是吃过这个亏的,虽说有祖母和二婶教养,但终究是没有母亲来的名正言顺,在加上她眼界高,等闲瞧不上那些庸俗的男儿,一心找个才华横溢,风华绝代,一心一意待自己的良人,所以前世的她直到十八岁才定了亲,没过多久就匆匆嫁给了陈辞珩。 这一世,姚可清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虽说今生的她尚无嫁人的想法,但她绝不允许自己在名声上有亏损。更何况,如果长房有了当家夫人,苗氏就会有新的敌人了,到时候他们姐弟就更安全一些,哪怕是小苗氏除去了他们姐弟,她也得不到长房。即便是以后长房新的夫人和小苗氏结成同盟,她也不怕,她只是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 方老爷子是很赞同给姚可清和姚启珅找个继母的,但她不赞成姚可清一定要他从苗家里找人,他担心,哪怕是两房之间不合,但终究是同族,若是他们冰释前嫌,那么姚可清姐弟就更危险了!可是姚可清执意如此,因为她知道一山不容二虎,苗家长房和四房的明争暗斗里,长房已经处于劣势了,所以她要给苗家长房添一个助力,来牵制四房,所以朱氏是最合适的人选,在方老爷子知道这个缘由之后也就同意了! 为此在他找到了朱氏之后,特意拉下脸来,在皇上面前狠哭了一通早逝的女儿,连骗带哄的请了赐婚的圣旨。 “爱卿怎么突然要朕赐婚,而且是给你女婿赐婚?”耀帝面对方老爷子的请求有些不解。他对那个姚崇明还真没什么印象,对他那个早逝的哥哥姚崇华倒是印象极深,是个清秀俊逸的人物,可惜了……想起轰动一时的夸官之变,耀帝有些伤感,好不容易得了一批人才,竟折损逾半,为了这事,他还差点下了罪己诏。 “小女去了之后,只留下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儿,微臣怜惜稚子无辜,多次向贤婿提及续娶一房妻室,奈何他对发妻情谊深重,执意不肯,后来又因守孝,这事儿就一直耽搁下来了,只是如今微臣那外孙女已经大了,这教养之事实在是耽误不得了,‘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为了外孙女的将来,老臣少不得要求到皇上面前来讨个恩典了。”方盛泽半真半假的将姚崇明不为长房娶继室一事说了出来。 说起方氏,耀帝还是有些印象的,那是个以才名冠绝京中的人物,即便是身处禁宫中的耀帝也是听闻过,当初先帝还欲将其赐予七皇弟为妻,只是因方家家规,方家子女皆不得与皇家宗室联姻而作罢,只是没想到最后方氏竟嫁给了个默默无名,而且还是兼兆两房的姚崇明,这在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感到惋惜,说起姚崇明,那只是个没甚大才干的人,耀帝面前的桌案上还压着他请旨袭爵的折子呢。 “既然如此,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若是没有,可要朕给你指个好的?”耀帝想着,既是个无甚大用的人,他的婚事也没什么打紧,赐个婚也算是对他抬举,再者,方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方家素来与皇家不亲近,只是一心致力于治学,为国家培养了不少人才,如今既求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岂能驳了他面子。 “不敢劳烦皇上,内子已有人选,是小婿堂伯母的亲侄女,余江朱氏女,静容婉柔,淑慎性成,是个贤惠的性子。”方盛泽见皇上已经是要应下了,忙将朱氏的事儿说了出来。 耀帝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余江朱氏是个什么来路,估计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家,又跟姚崇明沾亲带故的,也就没反对,只是有心为难方盛泽一番,“原来爱卿是早就有了主意,既然如此,直接跟你女婿说,不就是了,何苦求到朕跟前来。” “皇上圣明,老臣多谢皇上成全。老臣年事已高,只求儿孙平顺,一生无忧。”方盛泽不上钩,只就着皇上的最后一句谢恩。皇上只得放过他了。 长乡侯府被赐婚的消息传到方家时,方老爷子夫妻都很淡然,因为这门婚事是方老爷子亲自在圣上面前求来的。 “当初早按我们说的取房继室不就完了,非得让大家撕破了脸面才高兴,如今咱们求了旨意下来,她们不得不应了,还得高高兴兴的领旨谢恩。”林氏一直为当初自己要给外孙和外孙女找个继母,而被苗氏姑侄一口回绝一事耿耿于怀,现下,看着她俩吃瘪,林氏觉得心里畅快极了,连晚饭都多吃了一碗,现下躺在床上不由的跟方老爷子感概起来。 “这不都要娶了吗?还不是让你如意了!还计较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方老爷子实在是无法理解老妻为何总是揪着这事儿不放,纵使是当初拂了她的意,可这事儿都过去好多年了,女人呀!就是爱计较。 “哼……她们不就是想把清姐儿和珅哥儿孤立起来,然后任她们拿捏吗?想的美!这是欺负我方家无人吗?我就让他狠狠的吃个教训,也好长点儿记性!”林氏想着这事儿就只觉得高兴,一点儿也不在意方老爷子语气里淡淡的嘲笑!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方老爷子忍不住泼冷水,“那个朱氏我瞧着也不是个安分的,一心想着攀高枝了!” “朱氏也就是有点儿小聪明罢了!”林氏不以为意,“那点儿小伎俩,我还瞧不上眼,蹦达不起劲儿来的!你放心吧!再说,长乡侯府这高枝儿还不够高?” “在你面前,她确实就是个跳梁小丑,可是对清姐儿和珅哥儿来说,那可就是大麻烦了!”方老爷子很是担心自己的那个性子冷清的外孙女,她聪明归聪明,但这些内宅的阴私手段却叫人防不胜防呀! “她不敢对清姐儿和珅哥儿怎么样的,我们既能把她捧到那个位置,想把她拉下来也易如反掌。”林氏早就敲打过朱氏了,量她也不敢在姚可清姐弟面前放肆,至少短时间内不敢。 “但愿如此吧!”方老爷子想了想,也如林氏一样,觉得至少在短时间内朱氏还不敢有什么举动。 “哼……她只得乖乖的,若是她乖巧些也就罢了,若是她敢胡来,我让她悔不当初。”林氏的声音里透着冷意。 “你的手段我是相信的,只可惜玥儿没能学到丝毫。”方老爷子感慨万千。 说起女儿来,林氏也有些伤感,“是呀!若是玥儿能学得了半分我的本事,或许就不会那么早就……”说到这里,林氏有些说不下去了,她那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的女儿,哪里知道该怎样去讨好男人,又哪里知道书上的学问在内宅是用不上的呢。 “罢了!人都没了……还说这个做什么呢!”方老爷子想着那个从小就聪慧懂事的女儿,心里也难受起来,当初多少人羡慕他养了那么好个女儿,可惜…… “你说,她们能那般对待清姐儿和珅哥儿,那当初玥儿会不会也是她们从中动了手脚?”林氏脑中突然闪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这……”方老爷子一时迟疑。他是读书人,这种无凭无据的事,他不好下定论。 “肯定是她们做的手脚,否则玥儿怎么会屡次小产呢?那小苗氏可是一进门就生了两个儿子,这中间必定有鬼!”一想到女儿可能是被人谋害了,林氏激动起来,语气也变得急促。 方老爷子沉默半饷,半是怀疑,半是不信,“可是当初御医都没瞧出问题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隐秘吧!” “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手里大多都有几样秘药的,”无意间看见方老爷子看的脸色,林氏不由怒道:“你别瞧我,我可没有那些害人的东西。” “可是……即便是有药,而且还要将药下到玥儿身上,也非易事!要瞒过太医就更不容易了呀!”方老爷子也不禁开始怀疑了,只是有些事有点想不通。 听到这话林氏沉默了,突然她身子一抖,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颤抖的问道:“苗家的祖上是不是药材商人?我记得当初聘下玥儿的时候,他们送来的东西里有一对千年老山参,那官媒还说是苗家药铺子的镇铺之宝……而且,我记得曹家是御医出身,玥儿屡次小产后,曹家送了医婆来,玥儿才平安生下清姐儿和珅哥儿的……” 同行是冤家,若真是苗家人动手的,那在曹家人面前自然要收敛了。一经提醒,方老爷子也想起了这事儿,“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玥儿的死……” 说道这里,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痛,恨,还有悔…… 37、请帖 因为是皇上赐的婚,所有人都不敢耽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前五项很快就完成了,迎亲之日定在腊月初十,因为苗家祖籍在丰州,丰州离京城有十余日的行程,所以女方在冬月末就发嫁,然后在姚家一个位于京郊的别院里等待吉日到来,男方前来亲迎。 而眼下的小苗氏比以往更忙了,今年是姚家出孝期的第一个年,自然是要大办的,各家亲戚的往来年礼,还有各处产业年底的盘账,更有姚崇明的婚事,小苗氏只得强忍悲愤,打起精神来应付。可是今年比不得往年,往年老夫人派了玉簪来帮衬,今年老夫人却带着玉簪打理姚崇明的成亲事宜,小苗氏只得一人应对诸多庶务,在累的即将吐血之际,忽的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翠瑶。 自翠瑶回府之后,小苗氏就一直晾着她,姚崇明恼她私自生下孩子,也不亲近她,翠瑶只得一边抚养儿子,一边琢磨着如何复宠,如今小苗氏主动抛出橄榄枝,翠瑶自是欢天喜地的谢了,诅咒发誓了半天,终于重得了小苗氏的信任。而小苗氏因为有翠瑶做帮手,总算是不在手忙脚乱的了。 这日小苗氏去寿安堂找老夫人商量姚崇明婚宴的喜帖一事。 “娘,这里有几家人家,儿媳实在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给他们发了帖子去。”因为有新的敌人要进来,苗氏姑侄的关系一瞬间亲密了许多。 “哦?都有哪几家?”自从明白这婚事是不得不办的,为了姚家的脸面,也为了到时候不被宫里来的内侍挑剔,苗氏对婚礼是要求极严的,凡事都要经了她的同意才能执行。 “这些人家大多都是大伯的同年,别的人家也还就罢了,只是有两家却是不得不问问娘了。”提起早死的大伯子,小苗氏就想起自己妻不妻,妾不妾的尴尬身份,心里是一阵一阵的别扭。 若是在以前,苗氏是不愿借着那个早死的原配嫡子替儿子跟各世家名门搭上关系的,只是如今因代尚书记恨姚家悔婚,而姚崇明又是在他手下当差,他已经让姚崇明连着吃了几次训斥,又从中做了手脚,使得姚崇明在衙门里也倍受人排挤,所以苗氏不得不到处撒网,广结人脉,希望能够帮上姚崇明,如今既有送上门来的,岂有不要之理,只是若是一般的人家了,就还是算了吧,苗氏在心里暗忖着,“既是如此,你说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小苗氏把手中的单子递过去,“这苏家是因为有一次,清姐儿路上偶遇了苏家小姐坏了马车,出手帮了她一把,当时咱们还在孝期里,所以两家也没怎么往来,只是自咱们家出了孝期,苏夫人已经遣人给清姐儿送了好几次东西了,儿媳想着,咱们是不是也要表示一番才是。” “哪个苏家,”老夫人对京中的老牌世家倒是了解的很,只是苏家原先并不起眼,大约是如今的新兴起,老夫人就有些想不起来了。 “就是跟安国公闵家结了亲的苏家,苏家大老爷娶了安国公的嫡亲姐姐,这苏家大老爷是去年回京的淮南道按察使,后升任中书侍郎,外面都说皇上是属意苏大人接了咱们老太爷当初的位子。” “既是如此,岂有不请之理!”苗氏闻言大喜,这样的天子近臣,多少人想结交只是苦于无门,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哪能放过,一时又想不起这姚可清什么时候和苏家小姐认识了的,只是刚刚听小苗氏说有两家,只得压下心底的不解问道:“还有一家是哪一家?” 小苗氏也是希望老夫人能应下给这两家发帖子的,见老夫人应了苏家很是开心,想着可以借着婚事跟这几家人搭上关系,那个新来的乡巴佬拿什么跟她争,听老夫人提了另一家,忙说到,“这另一家是平国公府,平国公和安国公都是开国功臣,只是他们家是武官,和咱们家素来没有交集的。只是如今平国公府的四老爷是走的科举的路子,他当初和大伯子是同科的。而且一个是二甲头名,一个是二甲第二名,关系更是比别的同科还要亲近些呢!” “这平国公府是不是尚了公主的?”老夫人突然问道。 “是了!”小苗氏就是冲着这个去的,如今老夫人突然问起,以为老夫人不想和皇家扯上关系,一时有些忐忑的道,“是这位宋四老爷的亲哥哥宋三老爷,尚了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昭敏长公主。” “既是如此也就请了吧,只是不好请平国公府了,就以同年之谊请了宋四老爷就好。”苗氏想着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他们还是不要就这样贴上去,免得被看轻了,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就按母亲说的办!”小苗氏心里乐开了花,心里暗道,朱氏,你一个穷乡僻壤来的无父无母的孤女,哪怕是顶着一品侯夫人的名衔,你也是斗不过我的,比你身份不知高了多少的方氏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一个除了空有名头,却什么都没有的破落户,拿什么跟我比。 赐婚的圣旨只让小苗氏消沉了几天,之后她迅速的适应了自己不是侯夫人这个事实,重新充满斗志,来迎接即将到来的朱氏。 “娘,您找我?”宋子清看到昭敏长公主手里的大红烫金帖子,又想着三哥刚刚说过的话,心里明白了大半。 “嗯……”昭敏长公主拿着手边的袍子冲宋子清招了招手,“清儿过来,娘给你新做了件袍子,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娘!这些事让针线上的人做就是了,您何必要亲自动手呢!您的眼睛本就有旧疾,怎能再做这些事呢?”宋子清虽不愿劳累自己的母亲,却又不能辜负母亲的一片心意,只得脱了外衣,穿上那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我不过是每日做几针罢了,这袍子我从入了秋就在做了,都小半年了!”昭敏长公主一边帮他扣了扣子,一边打量着看哪里需要改改。 “我儿又长高了不少,我特意把这袍子放长了一寸半,想着你明年还能穿,只是现下你就穿着正好了,明年怕是穿不得了。”昭敏长公主看着虽显稚嫩却仍旧玉树临风般出色的儿子,心里很是欣慰,“我明年再给你做新的,到时候得多放几寸才是了!” “儿子衣服够穿,母亲还是歇着吧!”宋子清换上刚才的衣服,将袍子递给昭敏长公主。 昭敏长公主把袍子折好,拿起放在一边的请帖道:“这是你四叔的帖子,是长乡侯府今天早上由长乡侯本人亲自送来的,请你四叔去吃喜酒呢!” “可是皇舅舅亲自赐婚的那个?”宋子清拧眉问道。 “就是那个!”昭敏长公主扔下帖子,“咱们家本来和他们家是素无瓜葛的,只不过是你四叔和姚家那位已经死了的前世子是同科,如今他们就这般贴上来了!连死了的哥哥都利用上,这样的人家怎么也值得皇上赐婚了?还是个继室!”她是瞧不上那些为了钻营连脸面都不要的人家的。从来不来往的人家,如今就这样攀上来,谁都觉得别有用心。 “既是请的四叔,这帖子怎么来了母亲这里来的?”宋子清瞄了一眼喜帖,问道。 “你四叔当初跟已逝的姚世子还是有些交情的,只是后来人没了,交情也就断了,如今的长乡侯兼兆两房,他现下娶得这位就是长房的继室,他借着给长房娶继,你四叔也拒绝不得,你四婶病了,他又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不,就把帖子送到我这里来了?”昭敏长公主又拿起帖子在手里敲了敲。 “三哥也大了,也该出去交际了!”宋子清淡淡的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昭敏长公主一愣,瞬间笑开了,“你这孩子!这倒是个法子。他想搭上你四叔,虽说是长辈的亲事,去个小辈有些失了礼数,但是这是继室,也不那么讲究了,到时候让你四叔称病,你三哥就可以替他跑这一趟了!” “娘的主意甚好!”宋子清轻轻的笑了,想起那一曲萧音,嘴角扬起的那个弧度美的不可思议,让倒茶水的丫头瞬间红了脸,哆嗦着倒了茶就跑了出去。 宋子清回到自己的书房的时候,一进门就发现桌上的杯子有动过的痕迹,自己常看的书也放错了位置,轻抬眼皮一扫,屋里却没人,宋子清也装作不知道,不动声色的坐下,和往常一样的拿起书看了起来,然后在听到一声轻响的时候,突然回手,抓住了一只欲袭击自己的拳头。 “子清,你身手越来越好了!我好崇拜你!”偷袭被抓了现行的少年也不恼,抽回自己的手,两眼放光,一脸崇拜的看着宋子清,大有若是我是女儿身,就以身相许之势。 宋子清脸皮抽了抽,扭过头拿起书接着看,“你今日怎么来了?你母亲舍得放你出门?” 郑映卿一脸悲痛的道:“你若是有一个每隔半个时辰就要问你一次你饿不饿,你冷不冷,然后每天晚上还要看着你睡着了才回房的母亲,你也不愿回府的!子清,你今天就收留我一晚吧!”说完,郑映卿眨着泛着泪光的桃花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宋子清。 宋子清被他看的十分无奈,正要一书拍开他,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怒吼,“宋子清,你这个小人!”随着这声怒吼,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满面怒容的走进来。 “三哥,你来了!”宋子清直接忽略了他的愤怒。 宋子琪看着宋子清万年不变的从容脸,瞬间泄了气,片刻之后,他又坏笑着看着宋子清道:“你坑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跟父亲说,咱们一块儿去!” 闻言宋子清一扬眉,没说话,郑映卿被他们说的云里雾里直糊涂,不由的问道:“你们要去哪儿呀?” 宋子琪笑眯眯的说道:“郑四少,我跟四弟要去吃喜酒,你要不要一起凑个热闹呀?” 宋子清皱眉正要阻止,郑映卿抢先答道:“好呀!我是最喜欢凑热闹了!” 看着一脸兴奋的郑映卿,还有一脸得意的宋子琪,宋子清选择了沉默。沉默,沉默,再沉默。 38、新妇 随着一声“礼成,送入洞房!”一大群人闹哄哄的簇拥着两个新人往洞房走去。 新房设在方氏生前住的猗兰院,在布置新房前,姚可清带着人嫁给方氏留在猗兰院的东西都收到了后罩房里,姚可清又一次被自己母亲的嫁妆震惊了,方氏的嫁妆占满了整整七间后罩房,使得新夫人的嫁妆只能放在厢房了,好在新夫人的嫁妆不多,陪嫁的人也不多,各占一半的厢房就够了。 姚可清看着堆得满满的几间屋子,不由感叹,也只有前世的自己才会对这样大一笔财富不屑一顾,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凡是看过这份嫁妆的人,都露出或是艳羡,或是贪婪的目光,姚启珅对新母亲要住自己亲生母亲的院子有些抱怨,姚可清少不得又跟他讲了一番“新母亲要敬着,但不用亲近”的话,好在姚启珅记着姚可清对他的保证,也只是抱怨了一通,就不再提起了。 姚崇明对外称这次娶亲是为了长房姐弟的教养之事,只是此时当事人却躲在幽篁馆里围着火炉子烤栗子吃,也不管外面忙成什么样,反正跟他们两个孩子没关系,桃子进来时,姚启珅正将一颗自己亲手剥好的又大又圆的栗子塞到姚可清的嘴里,“小姐,新人进了洞房了!” “嗯!”姚可清咽下嘴里的食物,对桃子道,“你在外面站了半天,怕是冷坏了吧!赶紧坐下来烤烤!”又对桔子说道:“桔子,快给你桃子姐姐烤个栗子吃,你刚刚不是还说要谢她昨日给你缝的新荷包吗?”桔子闻言立刻抓了把栗子剪开口放在火边细细的烤起来。 姚可清进了里屋,换了见客的大衣裳出来,姚启珅见姐姐换了衣裳,就知道姐姐要去见新母亲了,他忙站起来拉着姚可清的手道:“姐姐,她要是为难你的话,你就告诉珅儿,珅儿帮你出气!”说着,他还捏着小拳头举了举,表示自己现在很厉害。 姚可清不由摇头失笑,自练武之后,姚启珅的性子比以往沉稳了许多,只是一遇上事关姚可清的事,就有些沉不住气,“乖,姐姐知道珅儿最疼姐姐了,只是你放心,她欺负不了姐姐的,还有,你要记得姐姐跟你说过的关于新母亲的话,不要让姐姐失望,知道吗?” 姚启珅用力点头,姚可清又叫来姚嬷嬷和范婶,“珅儿就不去新房里了,就让他在屋里呆着,若是他嫌闷,就带他去外院找大表哥。在外院的时候,还请范叔寸步不离的看着他。” 范婶从日常的一些事情中摸索出姚可清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将姚启珅看的那么紧的,却不点破,只道:“小姐放心,奴婢两口子必将少爷看的严严实实的。” 姚可清知道范婶是个聪明人,也不多说,带了房嬷嬷等人往猗兰院去。 屋里的人正在闹着姚崇明,要他做了这又做那,而姚崇明自挑了盖头,见新娘子艳若桃李,体态风流,心里乐开了花,不管众人如何起哄都不觉得恼,只是众人见新娘子漂亮,就闹得更凶了,渐渐的姚崇明有些坚持不住了,突然,只听见外面人通传道:“二小姐来了!”姚崇明顿时松了口气,只觉得姚可清来的太及时了,众人见新婚夫妻的女儿来了,一时也住了手,想看新娘子如何应对继女。 姚家祖籍在冒州,如今的长乡侯府里也没有待嫁的姑奶奶,出嫁的姚芳雨还气恼着姚家,今日没来,作为礼法上的妯娌的小苗氏却身份尴尬,不能到新房里去,所以姚崇明只好让姚可清来陪着朱氏。 帘子被撩起,一个穿着金丝孔雀翎大袖宫裙,大红茶花穿蝶刻丝小袄,外批一件金红羽缎缀珠斗篷,头上戴着百花冠,约莫八九岁(姚可清才满七岁,只是她个子长得快)的女孩走了进来,这一身装扮都是既应景又显得富贵,尤其是那百花冠,这百花冠是赤金为底,周围镶了一圈米珠,上镂刻百花,并嵌以各色宝石,端的华贵至极,只是这女孩却丝毫不在意众人的打量,一双漆黑的眸子正视着前方,从容不迫的上前,在姚崇明和新娘子面前屈膝一拜: “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 因为新娘子不能开口说话,姚崇明便扶起姚可清道:“快起来!我正要让人去叫你过来了,我要去前院宴客,你就在这里陪着你母亲吧!” 姚可清应了声“是”,姚崇明忙不迭失的出去了,众人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闹,只是依旧不肯放过了他,拉着他到前院去喝酒。 朱氏在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向自己请安时,有些好奇自己的这个继女,觑着众人离开时闹哄哄的空当,偷偷抬眼打量了姚可清一下,却不想,她一抬头正好看进姚可清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那双如幸子般的双眸看的她一震,只觉得在这样一双眼睛下,你所有的秘密都无处可藏,一时心慌意乱,忙移开了目光。 姚可清好似没看见朱氏的慌张,只是在心底一哂,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不安分才好呢!姚可清瞟了一眼桌子,看见合卺宴只是稍稍用了几筷子,便吩咐人去给新夫人做些容易入口的吃食来。 朱氏听到姚可清的吩咐,心里有些高兴,合卺宴只是图吉利,做的东西只好看,不好吃,她还是晨起梳妆时喝了一碗粥的,现在都快晚上了,她早就饿了,有心想感谢一番,只是自己又不能开口说话,只得作罢。 等朱氏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之后,姚可清便吩咐人撤走了,自己在床前的锦凳坐下对朱氏道:“弟弟去了前院,明早敬茶时,母亲就能见到他了!” 朱氏正在想着还有一个儿子怎么没来,就听到姚可清这句话,吓了一跳,忙看向她,只是一想到她那双似乎能一眼看穿人心思的眼睛,又忙低下头,再也不敢姚可清那边看了。 新房里的姚可清在和新母亲安安静静对坐着相对无言时,姚启珅在外院就玩的开心多了,今日陪同大人来的半大的小子不少,只是大多都是十岁以上的,而才五岁的姚启珅一出现就吸引大家的目光,原因无它,因为今天娶亲的是他的父亲,娶来的那个女人会成为他的继母,大家就开始打趣儿他。 一个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开口道:“你父亲娶了新母亲,等你新母亲给你生了个弟弟之后,你父亲就不疼你了!” 姚启珅无所谓的“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众人诧异,他怎么这么淡定,只有方牧临这个知道姚家情况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种家事却是不能外人说的。 那个少年不死心,又道:“等你母亲给你生的弟弟长大之后,他就会抢你的吃的,抢你的衣服,还要抢你的家产!怎么样?怕了吧?”那少年见姚启珅板起脸来,以为他害怕了,登时得意起来。 姚启珅却一本正经的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少年一呆,顿时脸红耳赤,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姚启珅却接着说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是抢也抢不走!”比如姐姐,姐姐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姚启珅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姐姐,所以别人说的他都不在意。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惊,没想到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大家顿时表情各异,有的是因为想看笑话却反被笑话了,有的是觉得自己比人家大那么多,见识却反倒比不上他,有的是羡慕他家教好,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定力。 方牧羽打小被他的生母赵姨娘教的眼高于顶,连自己嫡出的大哥他都有些瞧不起,更何况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姚启珅,此时见姚启珅吸引了众人的眼光,心里有些不快的想姚启珅问道:“表弟,听说你三岁就开蒙了,如今读到哪本书了?” 姚可清将姚启珅教的很好,他对人一向是很懂礼的,哪怕这个二表哥说话的口气让他觉得不高兴,却仍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因为之前在给祖父守孝,没有进学,就在自己屋子里读书,如今已经读到《大学》了!” 听到他读完到了《大学》,方牧羽一噎,不甘心的道:“听说你两个哥哥都读到《孟子》了,那你在家学里岂不是跟不上了?” 姚启珅点点头道:“是呀!总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大哥和二哥呀!不过我没有跟不上呀!” 众人闻言齐齐吸气,方牧羽惊道:“你都能懂?” “是呀!先生讲得我都听得懂呀!”姚启珅一脸无辜,就是听不懂,下学之后,姐姐也会给他讲呀!姐姐都夸他聪明,他怎么会不懂呢! 这下连方牧临都吃惊了,顿觉这个小表弟是个神童,又想起姑姑早早的没了,现在他又有了后妈,心里很是心疼他,忙把姚启珅拉到一边,不再让方牧羽追着问了。 坐在一边的郑映卿感慨道:“这小娃娃还真聪明,一点儿也不像他那个爹!”郑映卿是时常被郑国公带在身边训话的,所以对朝堂上的事情,还有朝中大臣都知晓一二。 “应该是像他的母亲吧!”宋子清看了一眼正端坐在方牧临身边的小孩,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的母亲是谁?”郑映卿奇道。 “你没看到他刚刚叫方家大少爷‘大表哥’吗?”宋子清指了指方牧临,“那他的母亲就该是方家大少爷方牧临的姑姑,方家老爷子只有一个女儿,可惜很早前就过世了!” “哦~~”郑映卿恍然大道:“就是那个方玥吧!” 宋子琪责怪的看了他一眼,“方家的姑奶奶是长辈一辈的,你怎么能直呼其名!” 郑映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安平那丫头老是说既是做不成方玥那样的才女,那还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我才记住的!我可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顺口,顺口而已!” 39、解围 众人突然一阵惊呼,宋子清等人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就见姚启珅坐的椅子不知怎的给倒了,姚启珅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了,宋子清正要上前去救,突见一个身影出现在姚启珅身边,伸手轻轻一扶,姚启珅连着倒下的椅子就都直了起来,姚启珅不好意思的对那个说了句:“多谢范叔!”那个三十多岁,穿着一身仆人装扮的男子只是冲他点点头,又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就又退到一边拱手而立。 郑映卿和宋子清对视了一眼,郑映卿盯着范勇又看了一会儿才道:“是个练家子,功夫还不弱!有这样的身手,怎么会在姚家做个奴仆?” 宋子清也有些困惑,那个男子看上去不吭不卑,虽穿着下人的衣服,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脸严肃,一点儿也不像个下人,只得道:“说不定是姚家的护院?” 郑映卿正要说“护院也不至于跑到少爷跟前伺候呀?”就听见姚启珅那边已经闹起来了,一回头就见宋子清已经走了过去,他也只得连忙起身跟上去。 “二表哥,我敬你是兄长,你却欺我年幼!”姚启珅对方牧羽的言语挑衅都置之不理,没想到方牧羽却偷偷伸脚绊了他的凳子,姚启珅平时都是被姚可清捧在手心里的,虽管教的严,却是从没受过委屈的,如今被人这般欺负,哪怕是姚可清再三交代要待人客气知礼,登时也忍不住了。范勇见状,怕出了事,只得拉了一个小厮过来,让他给内院传个话,请二小姐来一趟。 方牧羽因气姚启珅抢了风头,又见事事压自己一头的嫡出兄长也帮着姚启珅,心里很是不平,又不敢对嫡兄做什么,只好偷偷暗算了姚启珅,没想到不禁没暗算到姚启珅,反而被姚启珅发现,只得咬死不承认自己这么做过:“表弟不要乱说话,你什么时候见到我伸脚绊你了?你自己年纪小,坐不稳,怎么能怪别人了?” “你……”姚启珅被他反咬一口,却说不出话来,他也是范勇告诉他的,可是他不能把范勇说出去,否则以方牧羽的性子肯定会记恨范勇,那范勇岂不是因为他而惹上麻烦呢?姚启珅想着自己绝对不能忘恩负义,一时没了话说,满脸通红的立着! “好了!”方牧临见自己的弟弟闹的实在是太过了,本来还打算给他留着面子,等回了家再说,现在却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二弟,事情究竟如何,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如此了?本是你理亏,反而要咄咄逼人,父亲教你的,你都忘了?” 方牧羽很是惧怕他的父亲,只是他向来好面子,哪里容得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没脸,“大哥!你怎么能帮着一个外人,欺负自己的亲兄弟了?难不成弟弟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外人不成?” 听到弟弟一口一个外人的方牧临不喜,“珅儿不是外人,他是我们的亲表弟,是我们的骨肉至亲!你怎么能如此说?” “哼……”方牧临冷哼一声,“我就是把他当成亲表弟,他也未必把我当成亲表哥呀!” “二弟!你……”方牧临是被他父亲和母亲养成了谦谦君子,嘴上功夫哪里比得过尽得赵姨娘真传的方牧羽。 姚启珅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又见对自己好的大表哥也被他欺负了,涨红了脸,只憋出一句:“你个卑鄙小人!我不跟你计较!” 方牧羽见姚启珅竟然骂他,登时大怒,捏着拳头就要砸过去,却发现自己刚出手,一个少年就挡住了自己的拳头,他动了动,发现根本动不了,只得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宋子清甩开他的手,淡淡道:“是你先动的手!” 方牧羽正要再说一句,却突然听见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可是姚家招待不周?竟惹得各位贵客如此动怒!” 姚可清本来在新房里陪着朱氏,突然见石榴在门口晃了晃,姚可清知石榴是个稳重的,若不是有要紧事不会来的,只得撇下朱氏,走出新房见石榴拉着个小丫头焦急的等在外头,那小丫头一见姚可清就说道:“二门外一个小厮说,有个叫范勇的让他给二小姐传个话,说让二小姐赶紧去趟知云阁。” 姚可清一愣,知云阁在外院,自己去做什么,又想着是范勇传的话,怕是姚启珅出了什么事,忙裹紧斗篷,跟闻讯赶来的房嬷嬷和范婶子一起向外院赶去。 姚可清一路上想着,这若是小苗氏的诡计该怎么办?可是依范勇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又认自己为主的性子,在遇上什么为难事的时候,会找自己也不是不可能,要真是姚启珅出事了怎么办?又想着,小苗氏现在正在想着怎么借这场婚事将自己贤惠能干的名声传出去,应该不会设计陷害自己的,再说自己身边跟着范婶,应该不会有事,心下一安,便加快了脚步。 还未走进知云阁就听见姚启珅一声怒斥,“你个卑鄙小人!我不跟你计较!”,心里大急,深怕姚启珅有个万一,走近一看只见二表哥方牧羽一脸怒气的看着一个少年,姚启珅也气的小脸通红,胸口起伏不定,因为不明事情的真相,只得开口说了句场面话。 众人乍听见女子的声音,准确的说是女孩的声音,都安静了,看向站在门口的女孩,只见她整个人都裹在斗篷里,身形模样都瞧不出来,只记得那冷清稚嫩的嗓音。 “姐姐……”姚启珅一见姚可清来了,顿时眼眶一红就要哭了起来,姚可清知道姚启珅肯定是受了委屈,想着自己既然来了,绝不会让他再被人欺负的。冲姚启珅招了招手,又转身都房嬷嬷说道:“去请了大哥过来。” 房嬷嬷领命去了。 姚启珅扑到姚可清的怀里,到底是个五岁的孩子,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姚可清心疼的背对众人给姚启珅擦了脸,又问清楚了事情的究竟,又看了眼姚启珅刚刚坐过的凳子,心下了然,等姚启珅哭好了之后,便正色道:“珅儿,给二表哥道歉!” 众人闻言都呆了,大家都以为她是来给弟弟撑腰的,莫不是她舍不得得罪舅家,所以便要亲弟弟受委屈?登时,便在心里有些鄙夷姚可清了,宋子清却眼睛微微一眯,不知都他心里在想什么。 姚启珅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姐姐……” 姚可清不为所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给二表哥赔礼的,难道你把我说的话都忘了?” “我没忘!”姚启珅低头答道,然后转身走到方牧羽身边深鞠一躬,“二表哥,是我的不是,我不该骂你的,姚启珅在这里给你赔礼了!”说完又是一躬身。 姚可清拉低了斗篷的帽檐,走到姚启珅身边站定,摸了摸他的脑袋,姚启珅抿着嘴看了她一眼,眼里都是委屈,姚可清突然开口道:“我让你道歉是因为你做错了事,但你受的委屈,姐姐自会给你讨个公道。” 听到这句话,众人又是一惊,只见姚可清周转想方牧羽,“二表哥,珅儿已经给你赔礼了,你可还有什么不满?” 方牧羽被姚可清的一系列举动搞的又糊涂,又尴尬,如今被她问到了,只得到:“我不与他计较就是了!” “那就好!”姚可清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说说刚刚珅儿险些跌倒一事。” 见姚可清突然说起这事,众人都等着看戏了,方牧羽却急道:“都说了是他自己没坐稳的,能有什么事!” 姚可清知道自己的弟弟都可以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哪里还会坐不稳,只是走过去,指着地上道:“珅儿刚刚是向后仰下跌落的,那么凳子脚在地上的划痕就该是从后到前的印子,可是现在凳子还有左右挪动的痕迹,这说明是有人对珅儿的凳子施了外力了!” 姚可清又拿起那个凳子说道:“这个凳子的左边有个脚印,说明刚刚有人踢了它一脚,而刚刚坐在珅儿左边的,是二表哥你吧?”姚可清最后几个字拉长了音调。 方牧羽见姚可清都拿出证据来了,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姚可清又逼问道:“莫不是二表哥还要比对一下脚印才肯承认?” “我就是踢了一下又怎么了?”方牧羽恼羞成怒道,只差说出要不是我们方家帮衬着你们两姐弟,你们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吗。 “既然二表哥承认是自己动的手脚,那么……”姚可清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就请方二少爷给舍弟赔礼!” 方牧羽被姚可清冷冰冰的声音吓了一跳,却拉不下脸来赔礼,站在一旁犟着,这时有人嘲笑他:“还不如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呢!他都知道做错了事要道歉,莫不是方二公子不知道这个道理?”众人这才明白这小姑娘刚刚让弟弟道歉是给这方二公子挖了一个坑呀! 有人帮腔道:“刚刚他既能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此时不道歉也没什么稀奇的!还说是书香门第了!” 方牧羽气得浑身都在抖,若是让父亲知道因为自己的行为惹来别人对方家非议,那还不得活剥了自己,只得咬牙切齿的向姚启珅赔罪:“表弟,都是我的错!” 姚可清也正是拿捏准了这一点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逼方沐羽道歉的。 姚启珅见姐姐给自己讨回公道,心里欢喜,傲娇道:“我不与表哥计较,只是表哥以后切不可如此了!” 方牧羽气的拔腿就走,方牧临歉意的对着姚可清一笑,就追了出去,姚可清揽着弟弟的肩,目送他们的兄弟的离去。 40、箫声 姚启康刚走到知云阁的门口就看到方家兄弟一前一后的跑了出去,叫了他们,他们却不应,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走进来一看,就见姚可清立在屋子里头,顿时有些不喜,一个女儿家怎么能随随便便的跑到外院来,“二妹妹怎么到前院来了?若是让祖母知道,她老人家又该不高兴了。” “大哥教训的是!”姚可清淡淡的说道:“只是大哥这个主人家丢下这么多的世交家的兄弟,自己不见了踪影,却是有些不厚道,否则妹妹也不至于舍下了脸面跑到这里来替人主持公道!” 闻言姚启康尴尬道:“父亲让我在前面给几位叔伯见礼。” 姚可清知道是小苗氏为了巩固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拉着他在长辈面前卖弄,期望博得公卿大臣的赞赏,也不点破:“在长辈面前尽孝心是好的,只是也不该丢下世交家的兄弟,大哥要有个做主人的样子,不然丢的可是长乡侯府的脸面!” 说完也不管姚启康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冲他与众人行礼之后,就拉着姚启珅走了,看着姐弟二人走远的身影,众人回过神来,有知道内情的人故意打趣儿姚启康:“你这个妹妹不是亲生的吧?怎么和你这样不亲近?” 姚启康尴尬的笑了笑,苗氏姑侄一直妄图将姚家两房混作一谈,但在皇上赐婚之后姚启康知道了他们父亲又要娶一房妻室时,母亲小苗氏便告诉他们兄妹三人,其实二妹妹和三弟是长房的子嗣,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他们礼法上的父亲,要他们时刻记住这一点,“虽是亲兄妹,实则是长房的堂妹,二妹妹自小就是这样冷淡的性子,只对三弟好,其他的人,她都是不理会的,还请各位不要计较。” 郑映卿闻言对宋子清低声笑道:“果然不是亲妹妹,这背后说起人坏话来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别扭,想来是说惯了的。” 宋子清不喜他这般说话的口气,“这是在别人家里,好歹注意些。” 郑映卿不以为意的撇嘴,“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个性子,有话就说,不吐不快的!哪里还顾得上是在哪里呀!再说,离得这么远,他哪里听得见!” 宋子清无奈,这时宋子琪插话道:“刚刚那个姚二小姐还真是有意思,她弟弟可真听她的话。还有,她不仅聪明,观察的也很仔细,我们都没想到的事,她就能想到,我本以为按方家老二那般赖皮的行径,那个小娃娃可是吃定这个亏了!没想到,倒让她给硬生生的掰回一局来!” “她是在讹方家二公子!”宋子清淡淡的开口。 “啊!”宋子琪和郑映卿齐齐惊呼。 宋子清指了指地,“你们看,这地上铺的是上好的青砖,哪里那么容易留下印子,是她的脚从外面带了泥进来,她借着拿凳子的功夫,用斗篷挡住大家的视线做的手脚。这里有几个看得懂那印子究竟是怎么弄的,方二公子自己心虚,大家又都被她唬住了,自然信她了,方二公子被她一吓,又被大家一激,自然只能承认下来了!” 郑映卿闻言,忙拿了个凳子在地上划了又划,果然是没有痕迹的,顿时对宋子清佩服的五体投地。 宋子琪却不以为然,“果真像你这么说的,那她就更聪明了,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能够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又能够准确的利用众人的心思,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这份机智果断是多少男儿也比不上的!” 郑映卿猛点头,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突然又看着宋子琪坏坏的笑道:“可惜太小了点儿,看那模样决不会超过十岁,否则要是让宋四夫人知道你这话,她还不得高兴坏了!” 宋子琪闻言一愣,顿时急道:“你胡说什么呢?当心坏了人家女孩名节!”宋子琪已经十五了,家里都在忙在他的亲事,宋四夫人每天都在他耳边念叨这件事儿,害的他每天都躲着她,生怕被她抓着问,这家女孩如何,那家女孩怎样。 他刚刚只是从心底里觉得她聪明,很单纯的夸她而已,哪里有多想什么!不过郑映卿说的对,如果她年纪再大一些,让他母亲知道了他这话,保不齐他母亲就要登姚家的门了。 郑映卿却道:“才多大点儿孩子,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再说她刚刚裹得严严实实的,除了听见声音,我可是什么也瞧不见的!难不成你们瞧见了?” “谁瞧见了!”宋子琪气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宋子清却还看见一双手,一双很是纤细的手,不同于孩童那样带着肉窝的手,她的手很瘦,手指细长,仿佛能看见指尖还带着薄薄的茧,他当时就在方牧羽旁边,在她伸手拿凳子的那一瞬间,他看的很清楚。 姚可清拉着姚启珅直接去了其芳馆,姚启珅因为姐姐刚刚那么威风八面的给他出了气,现在他对姚可清的崇拜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自己无可奈何的事情,姐姐却轻松的解决的那么漂亮,这让他又开心,又自豪,开心的是姐姐果然是最疼他的,不会让他被人欺负,舍不得他受委屈;自豪是这么聪明,又让那么多人钦佩的人是他的姐姐。想到这里姚启珅贴姚可清贴的更紧了,姚可清见弟弟紧紧地贴着自己,脸上满是崇拜的表情,笑了笑,替他系紧衣带,送他回了其芳馆,也不回新房,一直陪着姚启珅,直到看着他睡下,姚可清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样一个日子里,躺在床上的姚可清怎么也睡不着,前世今生的各种画面在她脑海里不停的闪现,别的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的是今生她绝对不会,也绝不允许自己和弟弟走上前世的老路,现在,她做了那么多,他们应该离前世的命运更远了吧! 可是自己改变了那么多,又焉知小苗氏不会有改变了?前一世小苗氏的手段她现在都记得,自然能提前做出防备,可是若是今生因为她的改变,小苗氏也变了,到时候她的手段发生了变化,她又该如何应对? 姚可清怎么也睡不着,又想着从今往后,母亲的位置就被另一个女人取代了。虽然这事儿是她一手促成的,虽然朱氏无法取代母亲在她心中的位置,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看着床头挂着的紫竹萧,不由的披了衣裳做起来,将萧取下凑到了嘴边…… 郑映卿不愿回府,在姚家拖到很晚才离去,在路上又不走,总是磨磨蹭蹭的,宋子琪不耐烦,就要让宋子清直接将他拎走,却见宋子清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郑映卿向四周看一看,只见周围一片漆黑,远远的挂着的两只红灯笼像鬼眼睛一样,顿时一个激灵,“什么……什么声音?你别吓我!” 宋子清却道:“箫声,是箫声!” 郑映卿正要说大半夜哪有人吹箫,就听见一丝如泣如诉的箫声钻进了耳朵,一时也不说话,飘渺的箫声听得并不真切,仿佛隔着一层纱似的,宋子清却有些激动,这就是一年以前他听过的那个人吹的,虽不是一个曲子,但那一种感觉不会有错的,而且是长乡侯府,正好对上了,难道真的是她吗?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直到箫声渐渐消了,他又朝长乡侯府的大门看了一眼,才上了马车。 马车里,郑映卿也在说刚刚听过的曲子,“这曲子我虽没听过,听得也不真切,却觉得他吹的该是极好的!哎……看来我还要加把劲了,不然可对不起我娘给我买的萧,给我请的名师呀!” 宋子琪笑道:“谁让你脑子抽风了突然要学的,谁知道你能坚持几天!” 郑映卿却一本正经的道:“你等着,这次我一定好好的学!到时候让你们大吃一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小瞧我!” “那我就等着了!”宋子琪嗤笑道:“我却不知郑四少什么时候也这般的有毅力了,我只记得,当年某人死活赖着要跟着四弟一起习武,可是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 郑映卿气鼓鼓的道:“你别小瞧了人!这回我总要叫你刮目相看!” 郑映卿扭头见宋子清在一边默默地不知道再想什么,就打趣儿道:“莫不是被刚刚那曲萧音勾走了魂?这可如何是好?”郑映卿托腮阴笑道:“要不让公主给你找个会吹·箫的媳妇吧!不过要是今天吹·箫的是个男人可怎么好?” 宋子清还没说话,宋子琪就已经一巴掌拍在郑映卿的头上,“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发春了,左一个媳妇,右一个媳妇的,别拿我跟四弟做幌子,是你自己想媳妇了吧!”宋子琪又看着宋子清说道:“回头咱们就跟郑夫人说去,让她给郑四少挑个媳妇去!包他满意!” “你你你……谁想媳妇了!”郑映卿到底还是个少年,说到这个话题,不禁红了脸,又对宋子清道:“你别信他,我没有,我娘最信你的话了,你可千万别瞎说!宋四哥~~”郑映卿捏着嗓子细细长长的叫了一声。 宋子清头皮一麻,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他叫出来了,轻轻的挪了挪,离郑映卿更远了些,才对一旁笑的一脸奸诈个宋子琪道:“我似乎好久没有拜访郑伯母了,要不咱们挑个时间去崇国公府一趟?” “好呀!我正有此意!”宋子琪哈哈大笑道。 “你们怎么能这么没有人性!”郑映卿哀嚎一声,却没人搭理他。 41、拜见 “老爷,该起了!”朱氏轻轻推了推姚崇明压在她身上的手脚,娇滴滴的说道。 “时辰还早,在睡会儿吧!”姚崇明的手往上摸了摸,摸到了一团软绵绵的肉,用力的掐了一把,就听见怀里的人儿娇呼一声,顿时满意的笑了。 “老爷,今天还要去给母亲敬茶,还有去祠堂祭祖,晚了可就不好了!”朱氏欲迎还拒的推着姚崇明搁在她胸脯上的手。 姚崇明虽风流了些,但也不是个拎不清的,闻言就放开手去,朱氏一扭一扭的下了床,姚崇明看着朱氏窈窕的背影,又想起昨晚的销·魂时刻,一时又想入非非了。直到朱氏唤了丫头进来伺候他梳洗,他才回过神来。 两人相携到了寿安堂的时候,李嬷嬷告诉他们,老夫人还没起身,朱氏忙要去伺候老夫人梳洗,李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没应下,将两人迎到西边的次间里等着。 两人等了小半个时辰,苗氏才宣了他们进去,一旁的玉簪见老夫人一个眼色瞟过来,就将准备好的蒲团收在了身后,朱氏只好就跪在硬梆梆的地板上,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杯,恭声道:“娘请喝茶!” 苗氏打量着朱氏,只觉得她美的有些妖艳,心下不喜,故意要让她多跪了一会儿。姚崇明知道自己娶了新人,这让他的表妹地位就有些尴尬了,老夫人心中不快也是正常,只是这婚事是皇上赐下来的,他们不得不应,老夫人拿皇上没辙,就只能拿朱氏出气了,他也就没插手,只是朱氏昨夜伺候的他极是舒坦,一见朱氏拿那泫然欲泣的眼神一看过来,他就心旌荡漾,忙咳了一声。 老夫人无奈的看了眼儿子,见儿子不住的给自己眼色,只好接过茶,嘴唇碰了碰茶杯口,就放下了,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朱氏,“起来吧!以后要好好的伺候老爷,早日给老爷开枝散叶。” 朱氏忙接过去,一脸娇羞的说道:“谨遵娘的吩咐。” 只是有人通报“二夫人来了!”苗氏忙宣了她进来。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了,小苗氏再想含混的让人称她夫人已是不能,府中上下也十分默契的一致改口叫二夫人了。 小苗氏进来之后,先是向老夫人一礼,“今个儿我倒是来迟了,只是今天晨起时,柔姐儿有些不太舒服,这才耽搁了!” 老夫人摆摆手,关切的问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柔姐儿是怎么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嘛?” 小苗氏一脸忧心,“许是昨日大家都在忙,一时疏忽,让她受了凉,这会儿有些闹肚子了!” 苗氏正色道:“小孩子闹肚子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还是赶紧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是,娘!我这就去请!”小苗氏道,转身看见朱氏,忙赔礼道:“瞧我,都急糊涂了,竟把大嫂给忘了。” 朱氏被苗氏姑侄晾在一边,微微有些尴尬,听小苗氏如此说,忙笑着说:“还是孩子要紧,弟妹还是赶紧去请太医来吧!咱们妯娌什么时候都能见面的。” 小苗氏听到“弟妹”二字,嘴角一抽,却只得跟老夫人赔了不是,去请太医了。苗氏迫于无奈,只得娶了朱氏进门,但对她却是不待见的,也不乐意瞧着她在自己眼前晃悠,便挥手打发了她,“明儿带她去祠堂吧!祭了祖就回屋子里去,想必两个孩子也早就等着了!” 朱氏也不想呆在老夫人跟前立规矩,闻此言,心下一喜,忙跟着姚崇明告退,等二人祭祖之后,刚回到猗兰院,就有人通传“二小姐,三少爷到了!” 朱氏忙理了理衣襟,端坐在主位之上,姚可清带着弟弟先给姚崇明问了安,轮到朱氏时,朱氏身后的一个丫头正要拿蒲团时,被姚可清一个冰冷的眼神瞟过来,就吓得不敢动作了,她可还记得,昨晚在新房里,连她们家夫人都是畏惧这位二小姐的。 姚可清似乎是瞧见没有行跪拜之礼的蒲团,只得勉强行了个万福礼,“给母亲请安。” 姚启珅有样学样,“给母亲请安。” 姚崇明见两人都不下跪,心里不悦,正要斥责,朱氏忙笑着道,“孩子还小,跟我也不熟,以后慢慢来就是了!” 姚崇明只得不再言语。姚可清却压根不在乎姚崇明怎么看待自己,她只是不想让这个不安分的继母把主意打到弟弟的头上,必须要让她明白,她要坐稳长乡侯夫人的位子,就不要来招惹她。 姚可清和姚启珅静默无言的陪着姚崇明和朱氏用了早膳,除了姚崇明问了姚启珅几句学业上的话,姚启珅中规中矩的答了,众人都没有说话,等姚崇明去了衙门,姚可清姐弟也就告退了。 等他们二人一走,刚刚被姚可清看了一眼的那丫头就替自家夫人愤愤不平,“夫人是他们的母亲,他们竟然敢不行跪拜之礼!这是不孝!” 朱氏却扬眉一笑,“我能嫁进来,全靠方家从中出力,暂时咱们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的好,无论他们要怎样,咱们就都由着他们,现在我要和二房争,还少不得他们!没有了他们,方家如何肯帮我?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又算什么了?春香,你说得对,他们对我不敬,就是不孝,只是这事儿暂时不能说出去!” 春香闻言喜道:“还是夫人聪明,想的长远!” 朱氏抚着自己新涂的鲜红的丹蔻,“不过是两个孩子闹别扭,惦记着前头的母亲罢了!我若是揪着这事儿不放,岂不是显得我不够大度了?他们闹得越凶,越给我没脸,老爷就会越怜惜我,老爷越怜惜我,来我屋子里的次数就越多,老爷来我屋子里的次数越多,我就能越早生下孩子来!我还怕他们不闹呢!如今看来这个二小姐也就是长了一双骇人的眼睛罢了!却是个没脑子的,既得罪了我,又惹得老爷的厌烦,她还觉得自己赢了,真是个蠢的!难怪方家要找人来护着他们了,这样蠢的人,怎么能逃过弟妹那样的人精的算计呢?” 春香在一旁奉承道:“还是夫人厉害,一会儿功夫就想的这么透彻!奴婢也觉得二小姐那眼神怪渗人的,原来只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而已!” 朱氏摆摆手,“你别高兴的太早,二小姐是个不中用的,那个小苗氏却不是个简单的!现在她有子嗣傍身,又有老夫人的疼爱,我虽有皇上赐婚,在品级上也压着她,只是她在府中经营那么多年,在京城也肯定结识了不少的权贵人家,而我初来乍到的,暂时还是避其锋芒的好!” 朱氏还记得自己刚到苗家时,正是这位表姐出嫁前夕,自己当时是万分羡慕表姐的富贵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也有这么一天,而且还是嫁给表姐的男人,品级还高她一头!自己在苗家可是听过不少关于这位表姐的话,那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呀,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 春香在一旁给朱氏出主意,“夫人不认识京中的人家,可是方家认识呀!到时候夫人带着二小姐和三少爷多往方家走动走动,自然就能结识京中的贵妇人了!” 朱氏瞟了一眼春香,赞许道:“所以我才说,暂时不要惹恼了他们嘛!我还要借着他们融入京城里的世家圈子呢!再说,我对他们越好,于我的名声就越有利!等我贤良的名声传出去的时候,方家会觉得我待他们姐弟好,以后也会更加的帮我!到时候,我再谋划别的也不迟!”朱氏压根不知道,姚可清只是让方家弄个人进来,以后就不必管这个人了。 “奴婢懂了!”春香保证道:“奴婢以后一定敬着这两位!” “嗯……你是个聪明的,你从小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朱氏道,这春夏秋冬四香,只有春香是从小就跟着她的,其它三个都是临出嫁时才买来凑数,充门面的,她自是信不过她们的! “奴婢多谢夫人!”春香感激的道。 朱氏主仆在商议着怎样利用姚可清姐弟达到自己的目的,姚可清却压根没把朱氏放在眼里。她已经不是前世的她,她一眼就能瞧出朱氏的不安分,朱氏绝不会安心做一个悉心教养已故原配留下的子嗣的继母,她有野心,也有心计,她在得到了富贵权势之后,就会想要更多,也许现在她不会有什么动作,但她一定不会安于现状的,只是她一旦出手,无论是争夺姚崇明的宠爱,还是想要坐稳长乡侯夫人这个位子,首当其冲的绝对是小苗氏,小苗氏不会坐视自己的利益受到侵害而不理,倒时候就让她们两个狗咬狗去吧! 只是相对于这个自己亲自找来的敌人,姚可清更忌惮小苗氏,小苗氏的手段从来都是不着痕迹,润物无声的,等到火候到了,她才会猛地一下将你打入死地,永无翻身的可能。而你却根本不知是谁,什么时候下的手,或许只会当成是一个意外,就像前世那样,她除去了弟弟,又害了自己,却没一人怀疑到她的头上。这样有心计,又能忍耐的敌人,她若不是凭着前世的记忆和方家的助力,哪怕是重活一世,她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只期望,在如今的自己一连番的动作将她打的措手不及之下,她慌忙行事能露出马脚来,自己实在无法忍受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潜伏在自己身边。 42、团圆 今年是长乡侯府出了孝期的第一个年,也是长房娶了新妇的第一个年,老夫人下令要大办,让朱氏和小苗氏两个一起置办这件事。而朱氏有心避小苗氏的锋芒,一味推辞,苗氏也不强求,小苗氏见这个新大嫂这般识趣儿,却不认为她是真的不愿管家,以小苗氏那样的心思自然对朱氏的此番举动很是怀疑,只是她本就不愿让朱氏分担管家之权,也乐的顺水推舟独自接下差事,但在小苗氏心底,对朱氏的防备又多了一层。 除夕当夜,大家都聚在寿安堂的正房里,连才一岁多的姚启斌也在,因为老夫人发话,姨娘们也在厢房里摆了一桌酒席。正房里,等菜肴都上齐了,老夫人率先发了话,下面每个人也都说了一番吉利话,才开席。 饭后,老夫人领着儿孙在暖阁里说话。 朱氏也想融入进去,瞧见姚可容的手里有条帕子的针脚有些生涩,知道是她自己绣的,就开口问道:“容姐儿的这帕子是自己绣的?” 姚可容不好意思的把帕子捏在手里,红着脸道:“绣的不好,让大伯母见笑了!” 朱氏掩唇一笑,“你这说的哪里话,大伯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绣的还不如你呢!”朱氏的绣工其实很好,因为苗家没有多余的钱给她,她就只好自己偷偷绣了东西让春香拿去卖了,好买些胭脂水粉。 听到朱氏提起这个,老夫人也想起因为守孝,几个孩子的教养都耽搁了,几个孙子倒还罢,出了孝期,仍旧找了那个举子来教着了,只是几个孙女的女红却是没有人教的。想到这里不由打量了一圈,见几个孙女都到了该学的年纪了,便道:“我瞧着孩子们都大了,闺学也该办起来了。” 小苗氏接话道:“娘说的是,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刺绣师傅,就一直耽搁了!” 苗氏知道小苗氏对那些庶女向来是不关心,好在也没苛待她们,也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只是刺绣要请了人来教,礼仪,才艺,诗书也是要请了人来。” 朱氏不甘心自己刚刚说了话,话就被人接走了,“我瞧着,我们姚家的姑娘都是极好的,这教养上自然要多花些功夫了。” 苗氏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道:“我看就把我院子旁边的小院子收拾一个出来充作闺学吧!至于先生嘛,就先请一个教刺绣,一个教诗书的,一个教礼仪的,还有一个教琴艺吧!” 小苗氏赞同道:“母亲说的是!”话锋一转,“只是只请一个教琴艺的师傅是不是不太合适?这些孩子们也不一定是个个都爱弹琴的!” 听到小苗氏的话,姚可清在心底暗道:果然来了!她不记得前世的自己是怎么被她哄的不学琴艺的,但是今世就是自己不学琴艺,也不会顺着她的意思。 朱氏听得这话,不禁泼小苗氏冷水,“这闺学的教习的月俸可是向来不匪的!” 苗氏看不上朱氏这小家子气,“咱们家还差那几个钱不成,连姑娘都养不起了?” 小苗氏瞟了眼朱氏,看着姚可清道:“我听说清姐儿可是喜欢弄萧的,听说她床头还挂着支萧呢!” 朱氏闻言涨紫了脸皮,小苗氏这话是说她苛待继女,舍不得花钱教养她了,而且花的还不是她的钱。 姚可清却道:“我只是瞧着用它来撩帐子挺好用的,才把挂在床头的。”朱氏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总算是让这个妯娌吃了回瘪。 小苗氏尴尬道:“我瞧见你把它挂在床头,原以为你是喜欢的,没曾想,你是另有它用的!” 姚可清见小苗氏的眼里并没有失望的神色,就道:“我觉得学琴挺好的,正好姐妹们都学嘛!”见小苗氏的眼神一闪,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姚可清又道:“不过就是因为大家都学,我倒觉得不太想学了!” 小苗氏眼中亮光一闪,“那清姐儿想学什么呀?” 姚可清歪头看了小苗氏一眼,想了片刻道:“我在我娘的嫁妆里瞧见过一把琵琶,好像还是名家所制,我就学琵琶好了。” 小苗氏闻言舒了口气,不用自己想法子,她自己放弃了学琴,倒是给自己省了功夫。姚可柔听到是名家所制,心里有些向往,想着她娘说过二姐姐的母亲嫁妆极多,就忙问道:“二姐姐,大伯母的嫁妆里有琴吗?” 姚可清似笑非笑的看了姚可柔,又看了眼朱氏道:“那你就要问你大伯母了!” 姚可柔突然想起,姚可清称呼现在的大伯母为母亲,称呼自己的亲生母亲为娘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朱氏的嫁妆是极少的,除了一百亩的旱田,就只剩下一些笨重的家具了,再就是几百两的压箱底银子了,哪有那些金贵的东西。 朱氏很是尴尬,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只得硬着头皮道:“大伯母的嫁妆里没有琴,柔姐儿若是想要,不妨说出来,大伯母帮你置办去!” 姚可柔知道自己唐突了,忙摇摇头,却还是谢了她,“多谢大伯母了,我让我娘给我买就是了。”听到这话,姚可清都要笑了,姚可柔这性子,可比前世的自己还不会说话,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朱氏嘛。 看着朱氏一脸通红,小苗氏也尴尬不已,老夫人只得出来打圆场,“既然清姐儿要学琵琶,柔姐儿要学琴,那容姐儿,怡姐儿和梦姐儿要学什么呀!” 姚可容和姚可怡的姨娘可没有银子给她们置办行头,她们也不敢给老夫人和小苗氏添麻烦,只得都说“孙女想学琴!” 而姚可梦想着姨娘教她的,让她一切都跟着四姐姐,她也就说:“孙女也要学琴!” 苗氏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个琴艺师傅就好!至于清姐……。只是擅长琵琶的人可不多,一时只怕不好找。”京城盛行的是琴艺,大家闺秀也多是学琴的,所以教习琴艺的师傅要比其它的多得多。 姚可清知道苗氏不愿单独为自己请师傅,她也没指望她能对自己上心。而小苗氏却怕姚可清说“既然请不到教习,那我就跟着她们学琴吧!”忙说道:“虽说是不好请,但总能找着的,清姐儿就放心吧!二婶一定给你寻到合适的。” 姚可清闻言真想问问小苗氏,“就这么怕我学琴呀?就这么怕我压你女儿一头呀?就算是我比姚可柔聪明,我也不至于什么都会呀?”小苗氏也太高看自己了吧!原来前一世的小苗氏原来一直这么忌惮自己呀?就像自己如今这么忌惮她一样。 姚可清不理会小苗氏脸上那慈爱的笑容,你要博贤明就也别拉上我!“就不劳烦二婶了!这师傅请不到也没什么打紧的,我自己慢慢琢磨着吧!只是琴艺课……我却是不想去上的,以后上琴艺课的时候,我就回自己屋子里好了!” 小苗氏生怕姚可清在那一瞬的停顿之后,要说跟着她们一起上琴艺课,好在她没有,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嘴上却道:“这没有师傅教怎么行?二婶慢慢给你寻着,总能找到的!” 姚可清知道小苗氏并不是真的要去找,她也懒得跟她客套,只是点了点头,就对朱氏道:“我记得那把琵琶在母亲院子里的后罩房里锁着,我过两日就要取出来了,母亲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因为方氏的嫁妆到现在还放在猗兰院的后罩房里,但钥匙却在姚可清的手里,朱氏对此虽觉得有损自己这个正室夫人的颜面,但奈何姚可清根本就不管自己的脸面,她只好说:“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来拿就成!” “如此就多谢母亲了!”姚可清在众人面前还是很给朱氏面子的。 苗氏见一众孙子跟在身边很是无聊,就叫他们出去方烟火玩去,“今年宫里赏了一批新制的烟火,小孩子也能玩的,康哥儿带着弟弟们去玩吧,至于斌哥儿就让奶娘抱在怀里看看就行了,千万别让他动手。” 姚启珅跟在两个哥哥的身后走了,姚可清一个眼色,在外间候着的范婶也跟了出去。姚可柔却也想去,就在老夫人怀里撒娇,“祖母,柔儿也要玩烟火!” 苗氏却怕姚可柔玩野了,坚决不许,“那是男孩子玩的,哪有女儿家玩那个的!” “那《论语》是不是也是男孩子读的?”姚可柔问道。 苗氏一愣,不知姚可柔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却如实回答:“是呀!女儿家都是读《女论语》的!” 姚可柔却指着姚可清道:“可是娘说二姐姐就读了论语的!” 小苗氏有些尴尬,她没想到姚可柔把私下里说的话拿出来说嘴,好在她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赶紧制止了姚可柔,“娘只是说,你二姐姐都拿着《论语》教你三弟背书了,哪里说了你二姐姐就读了《论语》的!” “这背书不就是读了吗?”姚可柔反驳。 小苗氏见姚可柔果然按自己想的说,松了口气,“这背书和读书的差别可大了去了!这背书只要识字就行了,可这读书呢,却还得读懂书里的意思!知道了吗?” “不知道。”姚可柔摇头,不知是真不懂这其中的区别,还是小苗氏这话太绕口了,她没听懂。 苗氏却笑着道:“你不懂也罢!反正你今儿是不能去放烟火的。”可柔顿时撅了嘴巴,老不高兴的。 直到守完了岁,众人才各自回了院子,姚崇明自然是跟着朱氏回了猗兰院,小苗氏在背后暗暗生气,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自从朱氏进门,姚崇明就再也没进过朱小苗氏的房了。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小苗氏的手,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却萦绕着一种久违的默契。 43、正月 正月里是出嫁女名正言顺回娘家的日子,只是朱氏已经没有娘家,她只?32??跟着姚可清姐弟去了方家,去方家之前。朱氏想了许多,最后还是决定先缓一缓,慢慢的来,先要让方家觉得自己一定会善待那两姐弟才行,否则多少功夫都白费了。 一到方家,众人照例是被迎到了林氏的院子,姚启珅是第一次到舅舅家去,所以有些兴奋,一路上这里看看,哪里看看的,只是过了年,他又大了一岁,不像以往那样藏不住心事了,看见什么都放在心里,不在嚷嚷出来了。 姚启珅刚给林氏磕了头,就被林氏搂在怀里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的,一副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廖氏见以往被林氏抱在怀里疼的姚可清此时却站在一边了,怕她觉得心里不好受,忙拉了她在怀里,对林氏笑道:“可见娘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没到的时候,念叨着清姐儿和珅哥儿,人一来,就只记得珅哥儿了。” 林氏笑骂道:“我要真是个喜新厌旧的,早就把你这个看了十几年的老人儿给撵出去了,换了新人来了!” 姚启珅忙从林氏怀里抬起头来,对着廖氏道:“因为祖母是许久没见我了,才对我这么亲近的。” 廖氏笑着对林氏道:“娘可没白疼珅哥儿,珅哥儿才来就帮着娘说话了!” 林氏道:“珅哥儿说的可是实话,她们两个我都疼。” 朱氏见他们一家子骨肉亲亲热热的,自己一个外人显得好不尴尬,姚可清瞧出朱氏的不自在,对那上茶的丫头道:“母亲不爱喝茶,冲碗玫瑰露来!”那丫头端着茶杯下去了,朱氏感激的冲姚可清笑了笑,姚可清却无所谓,朱氏要演母慈女孝的戏码,她陪着就是了,她还指望着她牵制小苗氏的。 经姚可清的提醒,林氏才想起还有个朱氏,便把方牧临叫了过来,“你带着弟弟妹妹去园子里玩去,好好看着些,别出了事。” 方牧临便拉了姚启珅,姚启珅又拉了姚可清走了,见孩子们都走了,林氏才转身看了眼朱氏,朱氏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任由林氏打量。良久,林氏才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只是我当初就告诉过你,你有什么想法我不管,但是你若敢打那两个孩子的主意,我要你好看!”说到这里,林氏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 朱氏身子一抖,跪在林氏面前说道:“老夫人明鉴,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若不是老夫人垂爱,我还不知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哪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我即便是个没读过书的,也知道知恩图报的,我一定好好的看顾着二小姐和三少爷,决不让二房的人动他们一根毫毛。” 林氏对朱氏的保证没看到眼里,清姐儿说的对,长乡侯夫人的位置总要有人坐的,与其让小苗氏坐了,倒不如他们找了人来坐这个位子,还要是个不安分的,这样才能跟小苗氏斗起来,他们姐弟才有安生日子过,想到这里,林氏有些心酸,这才多大点儿孩子,整天就要过着这种夹缝里求生存的日子,对朱氏说话的口气也就利了几分,“我也不要你报什么恩,你既坐到了这个位子,这个位置的责任你也就要担起来,别只享受了它带来的荣耀,却把责任抛在一边了!” “是,老夫人说的是,我记下了!”朱氏知道林氏说的是让她牵制小苗氏,不能让小苗氏有机会对姚可清姐弟下手,她自己也有自己的盘算,但是林氏却是她暂时还得罪不得的人,只得应下来。 林氏看了一眼跪着朱氏,示意廖氏去把她扶起来,朱氏在廖氏的搀扶下哆哆嗦嗦额站起来来了,林氏见她这副样子也觉得敲打的差不多了,就对廖氏道:“她刚来京里,对京里的门门道道还不清楚,你跟她讲讲去吧!” 廖氏闻言就带着朱氏往自己院子里去了,朱氏心底暗道:这可真是天助我也,自己正想着怎么让方家帮自己打入这个圈子,方家就主动的帮了自己。见廖氏已经走远,忙压下心底的狂喜,追着廖氏走了。 方家的花园子里又分几个小园子,而其中的梅园在京中是久负盛名的,这个梅园中栽种的都是绿萼梅,每到二月的花期,总是有许多人想来观赏,只是方家并不热衷交际,只是请些亲戚和相熟的人家来聚一聚,旁的却是去不成了。 方牧临一路把人带到了照水阁,照水阁里早有仆人烧了火炉,又备好茶点。 “如今还没到梅花开的时候,园子里没什么看头,不过花房却是养了几株君子兰和几盆水仙,倒也是可以看看的。”方牧临怕他们觉得无聊,就提议去花房里看花。 花房里都是泥,方丽珠不愿去,“何必让咱们这么多人跑一趟呢!让花房的人把花送来就是了!”顿时其他人也跟着说好,方牧临无奈,只得让人去花房取了花来。 “大哥的丹青连祖父都夸了的,大哥待会儿画一幅给我们看看吧!”方丽秀说道。 “好呀!”方丽娟拍掌称好,“不过二哥和三哥也要画才行!” “不行不行!我可不会画!”方牧帆连连摆手。方牧帆本来是跟着他父母在任上的,只是今年他父亲就要回京述职了,方家二老又想他的紧,就提前将他接了回来。 “怕什么,自家兄弟,画的不好也不丢人!”方丽珠很是赞同方丽娟的法子。 “就是,三弟,怕什么!”方牧羽说道。自从年前被姚可清逼着他给姚启珅道了歉,他觉得丢大了脸,在众兄弟姐妹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只想着如何再在众人面前露一回脸,找回丢的面子。 方牧帆嘟着嘴不说话了,他们个个都画的好,就属他画的最差,有他垫底,众人自然觉得好喽!但是大家都在兴头上,他不好扫兴。 不一会儿,花房就送了两盆君子兰并四盆水仙过来,两盆君子兰,一盆已开,一盆还是花骨朵,四盆水仙全是半开状态。 方牧临指着花盆问道:“我们是画一盆呢?还是各自挑自己喜欢的画?” 方丽娟想了会儿说道:“二哥和三哥就自己挑着画,只是大哥嘛……我就给大哥命个题好了!”说着,她就起身抱了盆水仙搁在自己面前的小几上,屈肘托腮道:“大哥就画一副‘水仙仙子’吧!” 方丽珠“扑哧”一声笑了,“你这厚脸皮的妮子,说谁是仙子!” 方丽娟笑嘻嘻的说道:“大哥画谁就是谁!” 方牧临笑着对方丽娟说道:“三妹妹既是要我画你,就乖乖坐着不要动了,我要开始画了!你要是一动,被我画丑了,可不要怪我。” 方丽娟人坐着不能动,嘴却不闲着,“大哥要是画的不像,就把这盆水仙花吃下去!” 方牧临无奈的笑了笑,便敛了心神,专心画了起来,众人都围过来看。 姚可清拉着姚启珅凑过去看,只看方牧临的手法,姚可清就知道,方牧临的画工是不错的,前世的自己也是擅长绘画的,只是自己更擅长山水画,对这些个花鸟人物却是不大爱画的,但是品鉴一下别人的画作倒是不成问题。再去看方牧羽和方牧帆的,就见他们一个比一个更逊一筹了。 方丽娟是个活泼的,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不停问:“好了没有?” 方牧临一边描着她的轮廓,一边答道:“不急,再坐一会儿,马上就好了!”方丽娟只得耐着性子坐下去。 方丽珠在一旁看着方丽娟浑身不自在,一会儿抓一抓脸,一会儿动动手腕,但是又不敢有大动作的别扭样,笑道:“咱们看画的时候,只觉得画里的仕女一个个姿态优美的很,却不知原来这入画也是件苦差事,不知三妹可有后悔呀?” “悔!悔死了!”方丽娟咬牙道,“我也要去学画,等我学的时候,我就抓着大姐坐那儿给我画,画不完就不许动。” 方丽珠指着姚可清道:“那你却是找错人了,你瞧表妹,她坐在那里半饷也不动的,你该找她才是,你不管画几个时辰,保证她能坐下去。” 姚可清见自己突然被人提起,有些摸不着头脑,方丽娟本来就是为了跟方丽珠斗嘴说的气话,哪里会真去学画,忙对姚可清说:“表妹,大姐在说你坏话呢!你快帮我去撕了她的嘴!” 方丽珠笑道:“三妹这话可说错了,既是我是说她的坏话,你怎的要她替你来撕我的嘴了?可见你是在瞎说,想骗了表妹替你做打手呢!” 方丽娟不理会她,对姚可清说道:“表妹别听大姐的瞎话,大姐刚刚可真说你的坏话了!你别不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姚可清盯着方丽娟看了良久,直看的方丽娟觉得莫名其妙时,姚可清才开口说话,“三表姐若是再动下去的话,”姚可清一顿指了指方丽娟面前的花盆,又道:“大哥就要把这盆花吃下去了!”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就都笑了,姚可清的意思是方丽娟再动下去,只怕是要被画丑了。 正当众人笑的开怀时,只听方牧临说道:“好了!总算是画完了!” 44、受伤 大家一听方牧临画完了,忙围上去看,姚可清见了也在心底赞了一声,?32??画细腻,人物的表情也很传神,连方丽娟眼里那份俏皮都表现的惟妙惟肖,纵观整幅画,布局也很合理,但是却仍有些不足之处,就是有些线条还显得比较的生涩,不过就方牧临这个年纪来说已是难得了。 大家果然对方牧临的画齐齐称赞,连方丽娟都满意的说道:“看来这盆水仙花可以省下了!” 就在这空当,方牧羽和方牧帆也都已经画好了。 方牧羽挑了那盆开放的君子兰,画的还算不错,只是有方牧临的珠玉在前,他的画就显得不那么出彩了,但是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夸了一番。 至于方牧帆的那一幅水仙花,众人都开始齐齐挑毛病了: “这枝子画的不对,都画歪了!” “这花朵也没画好,焉巴巴的。” “我就觉得吧!整个看上去就不对劲!不好看!” 好在方牧帆向来性子好,见众人这么不给面子也不恼,只是悠悠的说,“你们怎么不让四弟也一起画,我保证画的比他好!” 众人鄙夷道:“四弟才多大,他是最小的,你好意思跟他比?” 方牧帆一脸受伤的道:“我也比大哥和二哥小呀!你们怎么就不向着我,帮我说话呢?” 方丽娟拍了一下方牧帆偷偷摸摸想要把画折起来的手,道:“你比二哥才小几天呀?你画的可比二哥差得远了!还好意思说呢!” 方牧帆摸了把自己被打的手,狡辩道:“就是小一天也是小!” 方牧临笑道:“好了,三弟本就不擅长这个,你们别为难他了!” 方牧帆很狗腿的道:“还是大哥好!大哥,把你画的这幅送给我吧!” 方牧临还没开口,方丽娟就把画抢在手里,“大哥画的既是我,就该送了我才是,三哥可不许跟我抢,你就拿二哥的那一幅,你问二哥,看他愿不愿意给你!” 方牧帆本就无意要那幅画,只是要跟方丽娟闹着玩,自然不会答应他的提议,“我就要大哥那幅,你若要就拿了二哥的吧!你不给我,我就要抢了!”说着撸起袖子,做出一副要抢的样子。 方丽娟忙把画护在怀里,“我不要二哥那幅,我就要大哥的!” 方牧羽本因自己的画不如方牧临已是不快了,此时见自己的画被嫌弃了,心里顿时升起团火气,拿了画就要撕。 众人大惊,忙去拉他的手,方牧羽却犟着不松手,趁方牧临一个不注意就抽了手出来,方牧临忙去拉,方牧羽却转身跑开,一时慌不择路撞到了方牧帆,方牧帆身子一歪,碰到了一个高脚案几,那案几上的半人高的大花瓶就倒了下来,朝众人所在的位置砸去。 姚启珅背对着案几没看见花瓶倒下来,方牧羽看着姚启珅,心思一转,装作站不稳,又撞了一下姚启珅,姚启珅身子一歪,就往花瓶倒下的方向栽去。 在姚启珅旁边几步的姚可清却是看见方牧羽的小动作,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得去计较了,飞身扑过去,刚将姚启珅推开,就感觉一个沉沉的东西重重的砸在自己的左肩上,她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左边胳膊都动不了,她刚刚还仿佛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姚启珅一声撕心裂肺的“姐姐”终于让众人回魂了,大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有的人就要去扶姚可清,方牧临到底年长,怕姚可清的骨头出了问题忙制止了要去扶她起来的人,又吩咐人去请了长辈和太医来。 姚启珅正要往姚可清身上扑,却被方牧临制止了,“你姐姐怕是伤了骨头了,你还是不要碰她的好。” 姚启珅哭着叫“姐姐”,却是不敢动了,趴在姚可清身边,拿帕子擦她脸上的汗,脸上的泪珠一颗颗的“啪啪啪”的往下掉。 姚可清只觉得左肩膀疼的厉害,却不敢叫出来,生怕吓着姚启珅,只得咬紧牙关,不一会儿觉得满口腥咸,见姚启珅给自己擦额上疼的流出来的冷汗,又见他哭的一抽一抽的,却不敢大声哭出来,深吸一口气,虚弱的说道:“珅儿,我没事儿,你别哭了好不好?” 姚启珅闻言还是止不住的哭,“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姐姐也不会这样的……呜呜……是我害的姐姐,都是我不好!” 姚可清觉得自己都要疼的晕过去了,可是却不能放任姚启珅这样哭下去,只得强忍着痛,说道:“珅儿,姐姐不怪你,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姐姐宁愿自己挨这一下,也不想你出事儿,知道吗?” 姚启珅哭的更凶了,拿帕子的手都在抖。 “珅儿不是最听姐姐的话了吗?”姚可清想给他擦擦眼泪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根本动不了,只得放弃。 姚启珅听了姚可清的话,点点头,姚可清又道:“那姐姐现在让你不要哭了,你听不听?” “听!”姚启珅胡乱擦了把脸,想忍着不哭了,却根本做不到,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只得把哭声压在喉咙里,不敢哭出来。 方牧羽自姚可清被砸到时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上次他在姚家的事,他求了方牧临好久,方牧临才没有说出去,这次的事儿,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可能瞒过去,要是姚可清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刚刚推姚启珅那一下完全是鬼使神差的,现在越想越害怕,趁着众人都一团忙乱,就要偷偷跑了,一直都沉默着不说话的方丽秀却突然指着他喊道:“二哥要跑了!” 方牧羽闻言拔腿就往外冲,却撞了一堵肉墙,抬头一看竟是自己的父亲,顿时腿就软了,“父……父亲……”方俊一巴掌甩过去,打得他一个趔趄,却没说别的,只把扔给跟在身后的管家,自己就往里面去了。虽然方俊没有目睹事情发生的过程,但方牧羽一脸仓皇的逃窜,方俊就肯定这事儿跟方牧羽脱不了干系。 方俊进去一看,姚可清已经昏死过去了,在他前头一步进来的林氏在她身边抱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姚启珅哄着,姚启珅见姐姐晕过去了,自己怎么叫都叫不醒,吓得顿时哭的好不可怜,被林氏抱在怀里也不安静,只是一个劲儿的叫“姐姐……姐姐……”,看的周围的人都着一阵眼酸。 廖氏擦了眼泪,走过去把姚启珅揽在怀里,哄道:“你姐姐没事儿,她只是睡着了,她一会儿就会醒的。” 姚启珅不信,指着姚可清的后颈哭道:“姐姐流血了……姐姐疼……” 廖氏看到姚可清的脖子上被摔碎的花瓶碎片割了个口子,口子上渗出来的血已经结痂了,暗红的血痂在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刺目,“你姐姐怕疼,所以就睡着了,睡着了她就不疼了,你要是再哭,就把她吵醒了,她醒了就又会疼了……” “真……真的……的吗”姚启珅显然也不想姐姐疼。 “真的,是真的!”廖氏忙答是。许是廖氏说的真切,姚启珅又不愿意相信姐姐会出事,就慢慢止了哭声,身子一抽一抽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姚可清。 众人等的心急如焚,总算是看见气喘吁吁的太医被管家领进来了,方俊忙拉开众人,请太医上前,太医轻轻的在姚可清的左肩捏了捏,叹了口气道:“是琵琶骨骨裂了!” 林氏一听,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方老爷子忙扶住她,问太医:“严重吗?” 太医一边示意人小心翼翼的将姚可清扶到榻上去,一边道:“若说骨裂了,倒是挺严重的;不过,好在骨头没断开,还连着,否则就……”太医没说完,众人却是听懂了,太医的意思是还有的治,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在方老爷子怀里悠悠转醒的林氏一听这话,忙道:“不管要用什么药,太医只管开来就是。” 太医道:“药倒不是什么问题,现在还是请闲杂人等出去吧!老夫有话要说!” 方老爷子忙遣了众人出去,姚启珅却死活不愿意,见太医没反对,只好留下他,太医见人都出去了,只剩下方老爷子夫妻了,开口道:“她这伤势是要正骨的,只是这男女有别,我虽是个老头子了,但这还是不合礼数……”太医本是想着医者父母心,想给她正骨的,但又想着方家是清贵之家,最注重名声了,如今方家女儿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他们会不会不愿意自己给她正骨,一时拿不定主意。 听了太医的话,林氏毫不迟疑的道:“这名声哪有孩子的命重要,再说才多大点儿孩子,哪有那么多规矩。” 方老爷子也道:“太医的考虑是对的,只是咱们怎能坐视儿孙受伤却不管呢?没的为了死的规矩,却要活人跟着受罪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者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人,谁也不会说出去的不是?” 方老爷子的最后两个字带着压迫感,听得太医心底一颤,忙敛神万分小心给姚可清正骨,上了药之后,就用夹板将她的肩膀牢牢的固定了。 太医开了内服加外用的方子,临走前再三吩咐道:“这伤了骨头的,就最好不要随便挪动的好,最好卧床一两个月,这样有利于骨头的愈合。” 林氏自是十分信太医的话,趁着姚可清晕迷,让人将她小心翼翼的挪到了自己院子里的暖阁里,便吩咐人煎药的去煎药,准备吃食的去准备吃食。 这是外面有人通传朱氏来了,林氏才想起来,刚刚一忙,就把这号人给忘了。 45、夜审 朱氏前一刻还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跟廖氏聊得也很是投机,后一刻?33??开始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倒霉,带着孩子们去舅舅家拜年也能出事,而廖氏也撇下她跑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廖氏,却被告知方老夫人要留外孙女和外孙在家住一阵子,可是是她带着两个好好的孩子出门的,回家却一个也带不回去,这让她怎么跟老夫人交待呀?只得匆匆忙忙的去见林氏。 “方老夫人,您看这……”朱氏很是为难的开口说道。 林氏却仿佛没见到她眼里的为难之色,“太医说了,清姐儿这伤得在床上躺上两三个月,千万不能移动,否则这骨头可就长歪了!”林氏直接把太医说的“最好卧床一到两个月”转变成“在床上躺上两三个月,千万不能移动”,林氏本来就想留下外孙女和外孙在家住几日的,现在姚可清受了伤,她就更不可能同意朱氏把姚可清姐弟带走。 “既然清姐儿是不能挪动,那就让珅哥儿跟我回去吧!”朱氏想着怎么着也得带回去一个,否则她可要姚老夫人一顿排头了。 “珅哥儿不愿跟清姐儿分开,到现在,他都还在清姐儿床前守着呢!我们也都劝不动他的,他若是愿意跟你回去,我们绝不拦着!”林氏想着姚启珅哭的那么凄惨的模样就觉得心酸,两只眼都肿成桃儿一样了,也不肯去歇着,非得守着他姐姐,要等她醒过来,林氏心底又为这两个孩子感情这么好,感到高兴。 朱氏闻言语塞,姚启珅怎么可能愿意一个人跟她回去,可是方老夫人这边又说不通,权衡再三,她还是决定,宁愿回去吃姚老夫人一顿挂落,也不能得罪方家。想清楚如何取舍之后,朱氏只好起身告辞,“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回府了,清姐儿和珅哥儿就留在府上吧!至于清姐儿和珅哥儿往常用惯了的随身伺候的人,我明儿一早就送过来!” 林氏也觉得还是用惯的人伺候才舒心,也就没拒绝朱氏的提议,刚送走了朱氏,就见梅嬷嬷一脸兴奋的进来说:“醒了,小小姐醒了!”林氏忙往暖阁去了。 姚可清醒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肩膀疼的很,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的肩膀已经上了夹板,就知道肯定伤了骨头了,正要开口叫人时,就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叫了声“姐姐”。 姚启珅看着姚可清突然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顿时高兴的叫了起来,叫完之后才发现因为自己刚刚哭了太久了,嗓子已经哑掉了,见姐姐惊诧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珅儿……”看着姚启珅肿着的双眼,还有他嘶哑的声音,姚可清瞬间哽噎了。 “姐姐,是不是很疼?”姚启珅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指了指她的肩膀问道。 “不疼!”姚可清见姚启珅一脸不相信就只好说道:“刚开始是很疼的,但是现在不怎么疼了!就是不能动,觉得有些不习惯!” 听到这话姚启珅就信了,正要说话时,林氏就进来了,“可怜的孩子,好好的,竟让你遭了这份罪!你且好好躺着,外祖母自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外祖母,二表哥也不是故意的!”姚可清虽没有想要为方牧羽求情的意思,但是也没有把方牧羽的小动作说出来,她不愿外祖家因自己而闹矛盾。而且,现在她越是为方牧羽开脱,方牧羽最后受的惩罚就会越重,善解人意的被害者自然更让产生好感,而且方牧羽既然胆敢动手害人,他就该接受惩罚。 “好孩子,你不用为他求情,你大表哥都说了,上次在你们家,他就暗算过珅哥儿的,这回绝不能轻饶了他!”林氏一想起方牧临告诉她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方牧羽早就跟姚启珅有过节了,他能暗算他一次,就不能有第二次吗?焉知这一次不是他从中做的手脚了?若不是姚可清舍身挡了这一下,姚启珅只怕凶多吉少了! 姚可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大表哥也真是会挑时候,在这节骨眼上说出这种事,岂不是让外祖父和外祖母怒上加怒了?可见大表哥今天也被气坏了,如此二表哥今天怕是要吃苦头了,不过以他那性子,早点儿吃个教训,以后若是能改了性子,对他也是件好事。于是姚可清适可而止。 林氏看着姚可清喝了药,又用了些粥,就仍旧留下姚启珅陪着她,自己带了梅嬷嬷往方老爷子的书房去了。 方老爷子的书房里,方牧羽正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方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沉着目光看着他,方大老爷方俊也一副既气又恨的表情站在方老爷子的左边,廖氏站在方俊的后面半步的地方,见方老夫人进来,方老爷子没说话,方俊和廖氏躬身请了安,就又没话了,林氏在方老爷子身边站定,梅嬷嬷忙搬了把椅子过来,扶着林氏坐下后就悄悄退下去了。 林氏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想着方牧羽跪得也有一个多个时辰了,又看了看那沉着脸的父子二人,只好开口道:“羽哥儿,你可知错?” “孙儿知错了!”方牧羽虽被赵姨娘教唆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眼高手低的,但是人却不是个傻的,这种时候哪里是硬气的时候,还是赶紧认错要紧。 “你错在哪里了!”林氏接着问道。 “孙儿错在不该跟兄弟之间玩闹失了分寸,使得表妹受伤。”方牧羽想了想回答道。 “是吗?”林氏以为他是真心认错,却没想到他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方牧羽咬牙道:“孙儿错在不该因为兄弟姐妹之间的几句玩笑话,就当了真。孙儿不是有意的,孙儿只是一时气糊涂了!” 却绝口不提他推姚启珅的那一下,他以为没人看见,所以只要他自己不承认就行了,毕竟过失伤人和蓄意害人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好一个气糊涂了!”方俊一拍桌子,“你一个气糊涂了就能所有的事儿揭过去?你表妹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你一个气糊涂了,她就能好起来?” 林氏对方牧羽也有些失望,原本只是不待见他的姨娘,没想到连这个孩子都是这样一副秉性,做错了事却不敢承认。 看见父亲发怒,方牧羽有些害怕,“儿子……儿子只是不小心,儿子不是故意的。”方牧羽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就是不说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或许他认为自己根本就没错。 方俊气的正要甩他一巴掌,却被方老爷子制止了,“羽哥儿,既然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了,那我现在就一条一条的告诉你! 你第一条错处是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表妹今日因你而受伤是铁铮铮的事实,而你却再三推卸,拒不承认,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跟兄弟之间玩闹失了分寸’?是谁失的分寸呀?‘只是一时气糊涂了’?又是谁气的你呀?明明是自己的错,却不肯承认,反要拿了旁的理由来替自己开脱。 你第二条错处是心胸狭窄。亲哥哥画的比你好,你就容不下了,受不了了,非要闹出点儿事儿来才甘心!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你不知道努力上进,反而怪别人瞧不起你,你也不瞧瞧你哪里有值得人瞧得起的地方了!心胸这般狭窄,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你第三条错处是心狠手辣,不顾骨肉亲情。年前在姚家的事儿,你还记不记得?只是因为别人抢了你的风头,你就要下手报复回去,你那般咄咄逼人,别人都不计较,你反而记恨上别人了,要对自己的亲表弟下手!你还有没有人性了?啊?” 说到这里,方老爷子拍案而起,吓得方牧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听方老爷子的话,分明是猜到是方牧羽做了手脚,才使得姚可清受伤的。 方俊忙上前给方老爷子顺气,“这个逆子就让儿子来管教就是了,父亲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方老爷子看了眼方俊道:“你忠厚有余,灵活不足,这种事让你处理,你处理不来的。他,你又不是没教训过,可是也没见他改过。羽哥儿这样的性子,你不一次性的给他吃够了教训,他就不会长记性!以后还会一犯再犯,接二连三的犯错!” “父亲教训的是!”因为方牧羽,方俊也跟着被教训了。 方老爷子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方牧羽,问道:“我刚刚说的你都认不认?”方老爷子见他不答话,又问道:“难道我说错了,我错怪你了?”说到这里,方老爷子的口气已经有些不悦了,他没想到到现在他还不认错。 方牧羽低着头想了良久,突然抬头看向方俊,“父亲,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方俊一愣,“什么问题?” 方牧羽问道:“我究竟是不是你儿子?” 方俊大怒,“你这逆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方牧羽冷笑一声,跪直了身子,“既然我是父亲的儿子,那为什么父亲眼里从来都只有大哥,无论什么事,父亲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大哥,然后才会是我,我就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大哥身后,在外人面前,父亲也只提起大哥,就好像您从来没有过我这么儿子一样。既然这样,您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难道我生下来就是要被您忽视的吗?就因为我是庶出吗?” 方俊被方牧羽的一番话气的怒极反笑了,他什么时候忽视过他了,牧临是长子,他多关注些也是人之常情,怎么落到他眼里就成了漠视他了?他想让自己在别人面前夸奖他,那也要他能做出值得人赞许他的事呀!难不成他还会拦着他出人头地不成?方俊本来还想跟他解释一番的,可以看见他那眼神,顿时没了那个想法,冷哼一声道:“我倒是想当初不生下你,不然也不会被你逆子给气死!我倒是没想到原来你这般想的!” 方牧羽本只是一时气话,虽是他长久以来压在心底不敢说的话,今日鼓起勇气来说了,可是他一说完就后悔了,如今见方俊这么说,顿时跌倒在地,喃喃道:“父亲……” 46、掌掴 这时外面响起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儿子在里头?34??!你们放我进去!” “羽哥儿……你在里面吗?” “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快放开我!”那女人竟开始跟守在书房门口的婆子撕扯起来了。 林氏看着方牧羽冷笑一声,“来的正好,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儿子!”说完又扬声朝外面吩咐道:“别拦着她,让她进来!” 赵姨娘进来时衣衫有些凌乱,头上的发髻也有些散开了,看见地上的方牧羽,顿时扑了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打你了?你快跟娘说呀!” 林氏看着穿红着绿的赵姨娘,很是不喜,喝道:“赵姨娘哪里学来的规矩,一进门不给主子请安就罢了,还敢自称是少爷的娘,我们方家可没有教你这样的规矩!” 赵姨娘本来也只是担心方牧羽,怕他在书房挨了打,才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的,此时见方牧羽没有哪里伤着,也就松了一口气。赵姨娘人虽有些拎不清,但好歹还是知道些规矩的,忙对林氏说道:“是贱妾一时急糊涂了,忘了分寸,还请老夫人恕罪!” 林氏冷哼一声,“一个是‘一时气糊涂了’,一个是‘一时急糊涂了’,果然是母子天性!看来我们拦着羽哥儿,不让他叫你娘,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害的你们骨肉生分了!” 老夫人这话说的极重了,赵姨娘吓了一跳,想了半天才想起起要怎么解释,“贱妾虽生了羽哥儿,但羽哥儿却是夫人的儿子,贱妾怎么敢这么想了,贱妾从来都没这么想过的,老夫人明鉴。” 林氏又问:“既然你知道羽哥儿是夫人的儿子,那就跟你没关系,现在夫人管教自己的儿子,你来添什么乱呀?” 赵姨娘看了看站在一边不说话的廖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廖氏却道:“赵姨娘还是回自己的院子去吧!羽哥儿做错了事,老太爷和老爷要教训他,等他认了错就自然没事儿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又是哪个乱嚼舌根的跟你胡说了,你竟跑到前院的书房来了?还不赶紧回去!” 赵姨娘是个不会说话的,嘴笨也就罢了,更主要是不太会看脸色,见众人都要赶自己走,想着自己刚刚来时,方牧羽倒在地上的模样,笃定他们是想赶走了自己,好对方牧羽下手,心里顿时急了,伸手就护住方牧羽,“羽哥儿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他认错?” 廖氏好心解释道:“因为羽哥儿的缘故,使得清姐儿受了重伤,这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呀?” 赵姨娘一急,张口就道:“那也不是羽哥儿的错呀!又不是羽哥儿把花瓶子推倒的,也不是他绊倒的案几的呀,他自己也被吓到了!要怪……要怪也要怪那起子奴才,是他们偷懒耍滑,没把那花瓶摆稳,花瓶才会倒下来的!”绊倒花瓶的是方牧帆,赵姨娘不敢攀扯,只好拿下人出气。 林氏气道:“那是不是还要怪清姐儿不该去推开珅哥儿,不然她也不会被花瓶给砸个正着呀?” 赵姨娘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说也行!她自己不过去,花瓶自然就不会砸到她了!” 方俊怒道:“照你这么说来,这都是清姐儿的不是了?要不是清姐儿推开珅哥儿,她自己也不会被砸到,她要是不被砸到,羽哥儿也不会被责罚,是不是?” 赵姨娘虽觉得方俊说的有道理,但觑着方俊的脸色不佳,就不敢答话,只敢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这样嘛!” 却不想她这声嘀咕被林氏听见了,林氏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照你的意思,清姐儿是活该了?她好好一个外甥女去舅舅家拜年,却被砸断了骨头,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反而是她自己的错了?她本就不该来我们方家是不是?” 赵姨娘没辙了,却仍是不觉得方牧羽有错,“反正这跟羽哥儿没什么干系,又不是羽哥儿砸的她,再说,又没死,养上几个月就好了。” “没死?你这歹毒的妇人,竟还想着要清姐儿的命?”方俊上前想给赵姨娘一巴掌,但见双亲在一旁,只得忍下了。 赵姨娘大呼冤枉,“我可没这么说,她不就是骨头断了嘛,伤筋动骨一百日,这养养就好了呀!又不是什么大事。” 林氏怒道:“那你说什么事儿是大事儿?清姐儿的左半边肩膀差点就要废了,清姐儿是个姑娘家,若是废了半边膀子,你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赵姨娘一噎,说不出话来,转身看到方牧羽,不知怎的就冒出句:“大不了让羽哥儿娶了她就是了!”,赵姨娘一说完,就觉得这个办法甚好。方家一家子都喜欢姚可清,姚可清若是嫁给了方牧羽,那方家众人对方牧羽也要高看一眼,顿时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竟还想着让羽哥儿娶了她?你也不想想,羽哥儿是个什么身份,竟也想娶清姐儿?”林氏气极,有些口不择言了。 赵姨娘撇嘴道:“我们羽哥儿能有什么身份,虽是庶出,可也是方家的少爷!我还没嫌弃她是个没娘的呢!没娘的孩子就是没教养!”赵姨娘是万万不该说这句话的,姚可清的娘可是方老夫人林氏的亲生女儿,林氏听到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不生气。 果然,林氏闻言霍然而起,“啪”的一巴掌甩在赵姨娘的脸上,这一巴掌,林氏用了全部的力气,赵姨娘一下子被打的歪倒在一边。赵姨娘被打的有些懵了,张嘴要说话,就被一口血水给呛着了,顿时直咳嗽。 林氏喘着气立在一旁,方老爷子走过去扶着她坐下,又亲自倒了茶给她,林氏灌了一口茶,才觉得心里平静一些。方老爷子看了看刚刚一直默不作声的方牧羽,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方牧羽咬牙道:“祖父教训的是,孙儿都记下了!姚家表妹没事是最好的,若是姚家表妹万一有什么事,孙儿愿意对她终身负责。” 方老爷子脸色缓和了些,“希望你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是再犯,我决不轻饶,你现在去跪祠堂去,跪到明天天亮再起,等你表妹养好了伤,你再去给她赔礼,若是她谅解了你,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方牧羽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头,然后就被方俊亲自领着往祠堂去了。方老爷子看了眼呆呆的赵姨娘,说道:“赵氏,你从今日起,就在自己院子抄经书去,若是敢踏出院子一步,就去家庙里住着去!” 赵姨娘听了方老爷子这话,刚回神来,就又傻掉了,呆呆的被人架走了。许久之后,林氏才叹了口气道:“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下她,看看,这么多年了,她做过的都是些什么事呀!” 方老爷子也仰天长叹,“是呀!临老了,咱们倒是能狠得下心来了!白白带累老二媳妇这么多年来抬不起头来。” 林氏也感慨道:“早该把她处置了!要是早早的把她跟羽哥儿分开了,羽哥儿兴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方老爷子接着说道:“只盼着这回他能悔改了,以后好好做人!赵姨娘的事也不必跟赵家人知会了,赵家当初都说了,赵家从今往后就没这么个女儿了!” 方家之所以会有赵姨娘这样一个人人不喜的妾呢?这也是有缘故的。 赵姨娘是如今的方二夫人赵氏的妹妹,不过只是庶妹,但因两人是同一天生的,赵姨娘只比赵氏晚生了一个时辰,可是从小到大,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待遇自然是不一样了,赵夫人虽没亏待过赵姨娘,但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总是更好一些,当初议亲的时候,赵氏许给了方家的二公子方僖,而赵姨娘却许给了一个县丞的儿子,虽然那个儿子是个秀才,读书也极好,但跟方僖一比就逊色多了。 赵姨娘打小脑子有些拎不清,越临近出嫁,她心里就越不平,到最后她竟作出了逃婚的举动,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下意识的就扮成丫环混在了赵氏的陪嫁队伍中,最后混进方家,进了方家之后了,她就想着要抢了赵氏的丈夫,可是新房她进不去,她进不去,也就没法子扮作新娘子跟方僖圆房了,更何况里面还有好多人陪着赵氏,赵姨娘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往前院去了。她一身丫环装扮倒是极方便她的行事,她在院子转了半天摸到了外书房,见几个小厮架着个年轻男子进去了,过了许久,那些小厮把门掩上就出去。 赵姨娘偷偷摸摸的溜进去,走进里间一看,就见榻上睡着刚刚被扶进来的那个男人,赵姨娘想着,这人不是赵氏的丈夫,就是赵氏的大伯子,自己既然已经逃婚了,肯定是不能回去了,要想留在这里就只剩这个法子了,赵姨娘思量一番,就脱了衣裳睡在了方俊旁边。 半夜里方俊迷迷糊糊的见有个女人贴在自己身上,他以为自己是在廖氏的院子,身边睡的是廖氏,就把她压在了身下。第二日方俊醒来,见自己在书房里,就以为自己昨晚做了个春梦,正要笑话自己一番,就发现自己旁边还睡着个丫头装扮的陌生女子,顿时惊了一身冷汗,穿了衣裳就拉着那个姑娘往廖氏院子里走去。 在路上就碰到去给林氏请安的方僖夫妇,赵氏看见赵姨娘大吃一惊,等到众人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时,赵氏顿觉无脸见人,赵姨娘却是坦言自己甘愿做方俊的妾,赵家人又将赵姨娘从族谱里除了名,方家本还不愿接受赵姨娘的,可是一个月之后,赵姨娘却被诊出了有孕在身,方家无奈只得接受赵姨娘,赵氏却因自己庶妹差点连累了方家的名声,多年来在方家一直抬不起头来。 47、养伤 第二日一大早,朱氏如约送来了姚可清和姚启珅贴身伺候的姚嬷嬷和房嬷嬷等人,房嬷嬷一见姚可清躺在床上的那般模样顿时就哭了起来,一见她哭了,顿时都忍不住了,一个个都红了眼圈,又怕吵醒了姚可清,都不敢哭出声来。 姚可清醒来时就看见房嬷嬷红着眼圈坐在床前的锦凳上,周围的人也和房嬷嬷一般的红着眼圈,想来大家都哭了一场,姚可清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还有这么多人都是关心自己的,众人一见姚可清醒了,顿时围了过去。 “小姐可想吃些什么?”房嬷嬷急急的问。 桃子抿嘴一笑,“嬷嬷可真心急,小姐刚醒,都还没洗漱呢!” “你这小蹄子打岔做什么!”房嬷嬷在桃子手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姐若是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准备,等小姐收拾妥当了,就正好能吃上了!” “还是嬷嬷细心!”石榴带着桂圆和枇杷打了水来,又冲姚可清说道:“香芋和桔子,还有范婶留在府里看院子了!”石榴虽不知小姐为什么对一个帮厨的嫂子那么好,但是她向来不是个好奇心重的,又很听姚可清的话,也就从不问这事,只是按着小姐的吩咐做事。 姚可清点点头,因为自己不能动,只得躺在床上,任由桂圆可枇杷给自己净脸擦手,第一次这样一动不动的任人摆布,姚可清很是不习惯,但奈何自己的一只胳膊不能动,也就只有强忍着了。 “姐姐!”姚可清刚收拾妥当,姚启珅就跑进来了,姚启珅昨天一直陪姚可清陪到很晚,姚可清以为今天早上他会起晚些的,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早就起了。 “珅儿怎么起这么早?”姚可清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姚启珅红扑扑的脸蛋。 “我早就起了!”姚启珅将姚可清的右手抓在手里就不松开了,“我已经写完了十篇大字了!” 姚可清惊讶了,桃子忙说道:“想是小姐有伤在身,吃了药,睡的沉了些,现在已经是巳时过一刻了!”姚可清这才明白是自己起晚了,而不是珅儿起得早了,大概是太医开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在,所以睡的死了些,桃子又接着道:“方老夫人和方大夫人来看过您,只是您还没醒就又走了!” 姚可清有些不好意思了,长辈来看自己,自己却睡死了,有心去赔个礼,却又起不了床,只得压在心底,想着明天万不可如此失礼了。 姚可清自受伤之后每日就是躺在床上,姚启珅陪在一边,或是背书,或是写字,或是耍一套像模像样的拳法给姚可清看。 方家的众兄弟姐妹,除了方牧羽,每日都来看她,方牧帆和方丽娟每次来脸上都带着愧疚,要不是她们,姚可清也不会受伤,姚可清不是个擅长宽慰人的,只得在言语间对他们亲近一些,免得他们胡思乱想。 初初几日姚可清还能在床上躺下去,可是日子一久,就有些无聊了,姚可清虽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但也架不住天天躺在床上,好在还有方家姐妹陪着。 “表妹,我又来了!”方丽娟边走边解了斗篷,递给一旁的丫头。 “三表姐今天打算把我画成什么模样?”方丽娟那天在照水阁说要学画,大家都只当她是说笑的,却不想她是真的来了兴致第二日就备好纸笔颜料等物,而躺在床上的姚可清就成了她的头号入画对象。 刚开始方丽娟画的惨不忍睹,姚可清无奈,只得指点了她几下,却不想方丽娟却就此缠着姚可清了,每日一起床就来,连饭都要和姚可清一起用,直到晚上才回。惹得姚启珅都拿白眼看她,她也不介意,仍旧每天跑来跑去,乐此不疲。 “表妹别笑话我,总有一****能把你画成个美人的!”方丽娟熟练的指使着丫头把纸张颜料都铺陈开来。 “什么画成个美人,我们表妹本来就是个美人!”方丽珠说道。 “那我就把她画的更美不就成了!”方丽娟拿着笔开始动手了。 方丽珠瞟了眼方丽娟落在纸上的线条,“那表妹可不知要等上多少年了!” “你别小看了我!你等着瞧吧!等到了梅花宴的时候,我就能画好了!我画一幅最好的送给表妹!”方丽娟其实还是有一定的画功的,只是这画人物和描花样子的差别实在是有点大,她一时还没掌握到要领。 “我看到时候还是让大哥画吧!你画的还是自己留着吧!”方丽珠还是比较信任自家大哥的手艺。 “这个我看行!”方丽娟想了一下说道:“到时候咱们都去,让大哥画一幅群芳图!”她又看了看姚可清,“也不知那时候表妹能不能下地了?” 姚可清知道她们二人都是受了外祖母之命天天来陪自己解闷的,方丽秀因为寡言,又不爱热闹,所以也就没来。自己话少,她们就只得拼命找了话来逗自己,姚可清觉得有些内疚,为了自己一个人,连累了这么多人不自在。想着跟她们说会儿话,她们安心了,自己也不那么无聊了,便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还要看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一个月之后就能松了夹板了!梅花宴是在二月初八,你肯定能出门走动的了!”方丽珠对方丽娟的提议也有些感兴趣。 “二月初八?那不是释迦牟尼佛出家之日吗?”姚可清有些惊讶,怎么选在这么个日子,纵然方家没人礼佛,但那日许多人都会去寺庙里拜佛的呀!那这梅花宴岂不是没什么人来了。 “就是那一日!”方丽珠知道这个表妹从没参加过梅花宴,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就解释道:“咱们方家的金钱绿萼在京中是很有名气的,每到梅花宴的时候,总是有许多人想法设法的像祖父和父亲讨要帖子,因着同僚之谊,祖父和父亲也不好不给,只是我们方家素来不结交朝中大臣的,只与相熟的一些姻亲世家来往。所以,祖父和父亲就把梅花宴定在二月初八了,那些信佛的人家就来不了了,这样咱们家也就省事多了!” “我也讨厌来那么多人,尤其是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姐们,来了就满园子的折梅花,好好的一个梅园,一个梅花宴下来,全给毁了!”方丽娟想起那些一进园子就这里折一支,那里掐一朵,胡乱糟蹋梅花的人,就来气了。 “没想到我们的方三小姐也是个惜花之人!”姚可清难得的打趣儿了一句。 方丽娟扔了笔就要扑向姚可清,突的想起她有伤在身,只得作罢,“我要是惜花,也要惜你这朵美人花!” 方丽珠拿手指点着方丽娟道:“你若是个男儿身,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谁是纨绔?”姚启珅突然进来了,他只听见一个尾巴,自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了。 方丽娟笑着道:“你猜呀?” 姚启珅接过桃子递来的毛巾擦了脸,说道:“我猜是三表姐!”即便是在方家,姚启珅每日练武的事也没落下。 “你怎么知道的?”方丽娟惊讶了。 “三表姐不是让我猜吗?”姚启珅先是一脸茫然,瞬间之后就明白了,“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方丽娟跺脚道:“你个小鬼头!” “我不小了!”姚启珅一脸正色道:“我比四表哥还高一些!”许是因为练武的缘故,姚启珅的个子蹿的特别快,都跟长他两岁的姚可清一般高了。 “你就是再高也才五岁!”方丽娟就是要跟姚启珅抬杠。 “过完了年我就六岁了!”姚启珅反驳道。 “反正你还没过六岁的生辰,你就只有五岁!” “三表姐……好男不跟女斗!” “……” 方家这边是一派姐妹情深,而姚家这边却是另一番场景。 自朱氏进门之后,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姚崇明就在她屋子宿了二十多天,小苗氏的屋子里只去了一晚,还是因为朱氏小日子来了,姚崇明才去的二房,小苗氏暗地里气急,却又无可奈何,苗氏也不好意思直接将儿子往侄女屋里撵,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朱氏得宠。 小苗氏看了眼丝兰,不禁叹了口气,自从那次因为翠瑶的事,丝兰被打了一顿之后,她就一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因为打的狠了,落下病根,姚崇明虽有些内疚,但在有了新人之后,他也就把丝兰忘得差不多了。 “丝兰,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小苗氏为了跟朱氏争宠,不得不启用丝兰,特地配了药来给她治当初留下来的伤。 “多谢夫人恩典,奴婢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丝兰低头答道。 “我前些日子说的话,你可有记住?”小苗氏又问。 “奴婢记住了!”丝兰眼里闪过一抹亮色,却转瞬即逝。 小苗氏正要在叮嘱几句,何妈妈就拿着个帖子进来了,“二夫人,门上有给二小姐的帖子。”自从朱氏进了门,就再也没人敢叫小苗氏夫人了。 “是谁家的帖子?拿来我瞧瞧”小苗氏伸手接过一看,竟是苏家的大小姐邀姚可清一起去逛元宵灯会的帖子,小苗氏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帖子都只邀了姚可清一个人,心里有些不快,怎么什么事儿都让他们长房占了去,上次送去苏家的请帖,他们收是收下了,却只让管家送了礼来,主人是一个也没露面。 “这帖子……究竟怎么个处理法?”何妈妈觑着小苗氏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能怎么着,送到方家去不就得了!”小苗氏恨恨的将帖子摔在何妈妈的怀里。 48、邀请 姚可清拿到苏珍的帖子时有些惊讶,她当初救苏珍也只是因为有感于自己前世的孤苦无助,心生怜悯,才帮她一把的。可是自那之后,无论是苏大夫人,还是苏珍本人,总是隔三差五的就写信或是送东西来,送的都是些女孩子间的小玩意儿,出于礼节,姚可清每次都是回了信,回了礼的。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倒是有了交情,只是这是苏珍第一次邀自己出去游玩,她们两人自前年见过一次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姚可清倒是还蛮想见见苏珍的,只是自己这个样子,却是出去不成了,只得回了帖子,把原委交待了。 姚可清刚让人把帖子送到苏家去,苏珍就跟着送帖子的人来看姚可清了,一见姚可清裹得鼓鼓囊囊的肩膀,苏珍就哭道:“你这是怎么了?年前给我写信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我等着你给我写信拜年的,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我就只好给你下帖子了,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原来你竟是伤的这么厉害,疼不疼?” 姚可清很是羡慕苏珍的真性情,也只有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孩子,才能过的如此无忧无虑的,“我这只是不小心被倒下的花瓶子砸了一下罢了!刚开始倒是挺疼的,现在倒是不疼了,只是胳膊麻的很,都不能动的,不太习惯!你哭什么呀?别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好意思哭?” “你个没良心的!”苏珍见姚可清似乎好了许多,也放了心,不好意思的拿帕子擦了擦脸,“我是心疼你,你倒好,还不领情!” “好!你的情我记着了!你见过我外祖母了吗?”姚可清想着苏珍既然能来看她,必定是经了外祖母同意的,只是苏家是天子近臣,方家是士林北斗,圣上怕是很忌讳这样的两家人结交吧!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给方家惹来麻烦。 苏珍一点儿也不清楚姚可清的担忧,只当她是担心自己没有先去见了长辈,失了礼数,便道:“见过了方老夫人和方大夫人,我才来看你的!你外祖母对你真好,比我外祖母对我还好,她老人家还让我要跟你常来往呢!说你没几个亲近的玩的来的伴儿。” 听到苏珍的话,姚可清就知道外祖母是不担心这个的,孩子之间的交往,还影响不到朝前的动向,再者,方家立家千年,也不是没跟人来往过,总不会什么都忌讳,自己倒是因为前世的政治敏感,想的有点儿多了。 “哎……你弟弟了?”苏珍还记得姚可清在信中提过的她的那个弟弟,此时没见到人,倒是好奇起来了。 “他现在该是在房里读书了!一会儿就该过来了,前几****都是陪在我身边的,这几日,表姐们常过来,我怕吵着他看书,就把他赶回自己的屋子了!”姚可清想着因为三表姐每日在这里作画,姚启珅被自己送回屋子去时,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有些想他了。 “你弟弟可真懂事!”苏珍羡慕道:“我那个侄子跟你弟弟一样大,还长着月份呢!却是个坐不住的,现在才开蒙,每日一让他写字,就开始闹了!闹的我嫂子头都大了!” 正说着话,姚启珅就进来了。姚启珅看见一个陌生人坐在姐姐身边,他先是很防备的看着她,看见姐姐笑着朝他示意时,他才行礼称了声姐姐。 苏家一直外放,苏珍在家就是最小的了,从没人叫她姐姐,就是有个小侄子,也是隔了辈分的,现在姚启珅称她一声姐姐,顿时得意了,嘴上却不饶,“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呢?” 苏珍的意思是我怎么就不能是姑姑或小姨之类的,姚启珅却道:“难道是妹妹吗?可是看着不像呀!”苏珍顿时笑倒了。 刚到门口的方丽娟也笑出声来,“这位小姐别跟他较真,他能一句话就把你说倒,我们可都是领教过的。” 苏珍揉着肚子道:“这小家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你们也别小姐小姐的叫了,我叫苏珍,今年十二了,想是比你们都大一些,你们若是不嫌弃,就随清儿妹妹叫一声姐姐吧!”苏珍对被人叫自己姐姐是很热衷的,见到比自己小的,就有当姐姐的冲动。 “我叫方丽珠,这是我的三妹方丽娟,我们都比你小,蒙姐姐不嫌弃,我们也就随表妹叫你一声‘苏姐姐’了!”方丽珠率先上前见礼,方丽娟和苏珍也忙着见礼,一番厮见下来,就又坐下说话了。 “娟儿妹妹这是要作画吗?”苏珍见方丽娟摊开宣纸,好奇的问道。 方丽珠却是在一旁悠闲的喝了口茶,道:“你别看她这架势摆的十足,其实就是个花架子,指望她画出幅像样的画来,是没戏了!”又指着躺在床上的姚可清道:“可怜了表妹,被她折腾了这么多日。” 在外人面前方丽娟还是很顾及自己的淑女形象的,“苏姐姐别听她瞎说,我已经练了好些日子,虽画的不好,但还是勉强能看的!” 苏珍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姚可清,惊诧道:“你竟坐的住?要是我,可是一刻钟都坚持不住的!” 姚可清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又看了方丽娟,幽幽的说道:“坐不住也得坐呀!再说,现在都坐习惯了!” 方丽娟嘻嘻笑着讨好道:“我就知道表妹最好了!” 姚启珅在一边替姐姐不平,“我姐姐当然是最好的了!” “你这小子一点儿都不比四弟可爱!”自从姚启珅说过“好男不跟女斗”之后,方丽娟就最爱和姚启珅斗嘴了。 “那是因为四表哥不和你计较!”姚启珅小心的替姚可清掖了掖被脚,顿了顿又道:“我也不跟你计较。” 方丽娟见姚启珅特别的紧张姚可清,有心逗他,就道:“我说不过你,不过,我可说得过你姐!等你走了走,我就欺负你姐去!” 姚启珅刚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很愤怒,伸手就把姚可清护着,转念一想,就知道方丽娟是在骗他,一副你真笨的表情看着方丽娟,“我姐姐不会和你一般见识的!再说,你要是欺负了我姐,外祖母会罚你的!” 方丽珠笑道:“珅哥儿真是成精了,想要骗你还真是不容易。” 方丽娟鼓鼓腮帮子还想说什么,苏珍突然一拍手,大叫道:“哎呀!被你们一闹,我都差点儿忘了正事了!”说着,从怀中掏了帖子出来递给方丽珠,“我本来是下帖子给清儿妹妹的,邀她去逛灯会的,只是她如今却是去不的了,所以我写了帖子来邀方家的几位妹妹,等到元宵时,咱们一起去玩吧!” 方丽珠看着帖子有些心动,每年元宵她们也会出去玩的,只是今年表妹受伤了,她们怕是要在府里陪着表妹了,灯会估计是去不成了,但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回绝了苏珍,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姚可清看着方丽珠为难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遂主动开口道:“表姐们就去玩吧!记得到时候给我带个灯回来就是了!” 方丽珠却摇头道:“灯会哪年都有的,我们不能把表妹一个人留在家里!表妹受了伤已是万分可怜了,我们怎么还能扔下表妹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管了?” “要不咱们用轿子把她抬过去?”苏珍建议。 “几位姐姐就不要为难了,我也不是那爱热闹的性子,一个人又不是呆不住的,何必如此麻烦呢?再说太医说了,我这伤得在床上养两个月呢,实在是不好挪动。”姚可清对灯会倒真是不怎么感兴趣,前世的她也不爱这些,今生哪怕是她改变了许多,但骨子里的爱好却没怎么变化。 “其实也不是不能动……”方丽娟突然有些赧然的说道:“我前几天偷听到祖母和母亲说话了,她们说表妹的伤静养上一个月就好,不过为了能留表妹在家多住些日子,才故意说要养两三个月的。而且……也不是不能下地走动,我……我怕表妹知道能下地了,就把我赶出去,不让我画了……”说完这些,方丽娟的脸因为羞愧,都红的滴血了。 “你怎么不早说!”方丽珠大喜。 “就是!”苏珍也帮腔道:“害我惆怅了半天!我看到时候我就直接来你们府上跟你们汇合好了!” 姚可清还是有些不放心,伤了骨头可不是小事,一个不慎,就会留下一辈子的病根,“不如咱们还是看太医怎么说吧!若是太医也觉得可以,我自然是没问题的。” “我这就吩咐人去请太医去!”方丽娟说着就真的让人去禀告方老夫人,让请了太医来。回头看见姚启珅愤怒的看着她,就不好意思的对他说道:“多在床上躺躺,对你姐也好,我也不全是私心的!” 姚可清自然是知道这样对骨头的复原是好的,也不计较这个,姚启珅却不一样,自从经历了照水阁姚可清为救他而受伤一事后,凡是遇上有关姚可清的事儿,他就变成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自然是不能容忍方丽娟的行为了,正要狠狠的“教训”方丽娟一顿,姚可清就制止了,姚启珅不满的情绪在姚可清柔柔的笑意中土崩瓦解了! 49、元宵 匆匆赶来的林氏在听得孙女派人传来的话时,还以为姚可清的伤势出了什么问题,就匆匆忙忙的赶来了,进来一问才知道,是自己的孙女想要去看灯会,又不想留下姚可清一人在家,才想问问太医的意思,只是她派去传话的人没把话说清楚,害的林氏白白担心了一趟。林氏狠狠的教训了方丽娟一顿,直到太医来了才住了嘴。 太医对于姚可清真的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感到惊讶,现在这么有耐心的孩子可真是不多了!又给姚可清细细的检查了一番,见她的伤势恢复的很好,想着小孩子都是爱热闹的,只要小心注意着,也就没什么事,遂就同意了。 方丽娟在得到了太医肯定的答复时,乐的和苏珍抱作一团,姚启珅也很开心,因为他的姐姐可以不用整天闷在屋子里了,那也就不用被三表姐“折磨”了。 到了元宵那日,刚过饷午,苏珍就到了,同来的还有苏大夫人闵氏。 “小女不懂事,给老夫人添麻烦了!”闵氏比林氏只小了几岁但是因自家女儿和人家的外孙女以姐妹相称,她的辈分也就矮了一辈了。 “苏大夫人哪里话!”林氏笑着道:“我很是喜欢这孩子的性子,又乖巧又活泼的。清姐儿性子就安静的多了,我倒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多多的来往,让清姐儿也能变得活泼些!” 闵氏反而很是欣赏姚可清沉静的性子,“我倒是希望我这丫头能学学您那外孙女的那份沉稳呢!” “娘自从知道了清儿妹妹后,还没见过呢,就天天惦记着了!”苏珍佯装吃醋道。 “清姐儿姐妹几个这会子怕是在梳妆打扮呢!还得劳苏大夫人稍候了!”林氏略带歉意的开口。 “都是我家这个不听话的,刚用了午膳,就兴冲冲的要走,拦都拦不住!”闵氏嗔怪的看了苏珍一眼。 苏珍撅着嘴道:“才不是!明明是娘想来看清儿妹妹,却拿了我做幌子!” 闵氏抿嘴一笑,“你这丫头,也不知给你娘留点儿面子。” 看着苏家母女亲热的场景,林氏不由的想起自己那没娘的外孙女了,不由眼角一酸,忙拿帕子擦了擦,道:“我已经让人去催了,她们怕是就要好了,很快就能过来了。” 闵氏知道姚可清有伤在身,忙道:“不用让她们过来了,我们直接去二门等着她们就是了,姚二小姐还有伤在身呢!” 林氏虽觉得这样有些失礼,但一想着姚可清的伤,也就同意了! 二门处,姚可清她们到时,林氏已经陪着闵氏等在那里,众人都来见礼,而坐在轿子的姚可清却被闵氏制止,“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动了!”姚可清满怀歉意的赔了礼,闵氏一见到陪在轿子旁的姚启珅,就喜欢上这个和自己孙子一般年纪的孩子了,只觉得他知礼懂事的紧,便拉着他和自己一起坐轿子,姚启珅在征得姚可清的同意后,也就答应了。 因为元宵出来看灯的人家多,街上的酒楼早就被订的差不多了,苏家本来订了一家,但因姚可清的母亲方氏的嫁妆里有一家开在永兴街的酒楼余味居,余味居每年都会给东家留下一间最好的雅间,余味居无论是地段,还是包间的大小都比苏家订的那家要好上许多,所以苏、方两家人就直接去了余味居。 轿子直接从余味居的后门抬了进去,余味居的掌柜知道小东家有伤在身,不便于行动,就在临街的窗前置了张美人榻,房嬷嬷扶着姚可清,小心的将她安置在榻上,姚可清看着众人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容易就伤着!” 苏珍打趣儿道:“今儿个纸糊的都是灯笼,可不是你这样的小美人!” “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闵氏见自家女儿说话没个把门,轻斥道。 “我瞧着令爱倒是跟我那小女儿有几分相似!”今天是廖氏陪着方家的孩子出来的。 “我也觉得我跟苏姐姐很合得来!”方丽娟早就跟苏珍混熟了,两人性子相仿,竟是处的跟亲姐妹一样亲近了。 “姐姐!快看这个!”姚启珅手里捏着个东西从屏风那边跑到姚可清榻前献宝,姚可清一看,是个用纸条折的的蛐蛐,还用毛笔点了眼睛,倒有几分真了,便问道:“你这是哪里得来的?” 姚启珅将蛐蛐放在姚可清的右手里,语气里满是自豪的说道:“这是三表哥教我编的,我自己编的哦!” 姚可清有些惊喜,刚要夸他聪明,心里就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世的珅儿可是因为这个小小的蛐蛐而死的,心里有些害怕,就对他说道:“那珅儿坐在这里陪姐姐说说话好不好?” 姚启珅没看见姐姐刚刚的异常,很是高兴的应了下来,姚可清悄悄的将那只纸蛐蛐藏在了袖子里,闵氏看见姚启珅在姚可清的榻前端茶递水的,做的极是熟练,有些诧异,廖氏在一边解释道:“这两个孩子感情极好的,别看珅哥儿年纪小,清姐儿受伤的这些日子,他倒是经常在床边伺候的,端个茶什么比谁都勤快!” 闵氏感叹道:“我那小孙子比他还大几个月呢,却没他这么乖巧!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 “是呀!”廖氏也有同感,“这姐弟俩懂事的都让人心疼!”想起早逝的小姑子,留下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在姚家受苦,廖氏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方丽珠到底大一些,已经懂事了,看见母亲望着姚家表弟表妹说着说着就擦着眼角了,就知道母亲定是说起了伤心事,忙打岔道:“娘和苏伯母躲着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闵氏看了眼廖氏说道:“我在跟你娘说,待会儿珍姐儿的侄子就要来了!” 姚启珅听到这话问道:“是苏姐姐那个跟我差不多大的侄子吗?” “是呀!我就只有这一个侄子!”苏珍捏了捏姚启珅的脸蛋说道。 姚启珅躲开苏珍肆虐的手接着问道:“那他怎么还不来?”方牧临和方牧帆都比他大,他们玩不到一处去,小一些的方牧白又是个懦怯的性子,比方丽秀的话还少,现在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玩伴要来,姚启珅顿时感兴趣了。 “我那孙子,这会儿还被他父亲关在书房里写字呢!等到灯会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来了!”闵氏看着姚启珅黑亮的眸子,只觉得整个心都软做一团了。 “那我还要等好久呢!”姚启珅泄了气。 方丽娟和苏珍也坐不住了,磨着闵氏要出去逛逛去,闵氏不许,“灯会还没开始,哪有什么看头!” 苏珍摇着她的胳膊,“女儿就去逛逛,不看灯,逛点儿别的!” 闵氏向来是疼女儿的,不忍回绝,看了眼廖氏,见廖氏点头也就同意了,“那你们就去玩会儿吧!只是丫头婆子要带够,还有,要在晚膳前回来,余味居的饭菜在京里是出了名的好,今天咱们托了你清儿妹妹的福,在这里用晚膳。” 苏珍欢呼的拉着方丽娟开始吩咐丫头们去准备了,姚可清见苏大夫人如此说,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托了苏姐姐的福才能来看这灯会的!”回头看了眼姚启珅,怕他无聊,遂道:“表姐和苏姐姐把珅儿也带上吧!他在屋子里闷了许久了,我又是不能出去的,就劳烦四位位姐姐带他出去转转吧!” 苏珍和方丽娟等人自是愿意的,姚启珅却不想,“我走了姐姐怎么办?” “你出去替姐姐看看外面都有些什么,回来讲给姐姐听好不好?”姚可清说道。姚启珅想了想,觉得姚可清说的有道理,就点了头。 屏风另外一头的男孩子也是坐不住的,这边女孩子要出去,他们也要跟着去,到最后,所有的人,除了本来就在家闭门思过的方牧羽和不便于行动的姚可清,所有的小孩子都出去了,只留下闵氏和廖氏两个大人。 看着瞬间空荡荡的雅间,闵氏对着廖氏无奈的笑了笑,“年轻人就是坐不住,我年轻那会儿也爱看个热闹!” 廖氏道:“我现在也还爱看热闹,就是懒得动了!”又看了看姚可清道:“倒是清姐儿是个沉稳的,陪着我们两个老的,也不嫌我们闷!” 姚可清正对着窗外出神,见廖氏提起自己,一边示意房嬷嬷关了窗户,一边答道:“陪着大人,听大人们说说话,也能长长见识!” 闵氏赞许道:“这孩子果然是个好的!我要是还有个儿子,就一定聘了她回去!”这话说的姚可清瞬间红了脸,她一直以为闵氏是个颇为严肃的人,没想到,她却是个如此爱打趣儿人的。 廖氏难得见姚可清如此一副娇羞女儿态,开怀大笑道:“要不是我那儿子年岁长得太多了,我早就把她订下了!哪里轮得到你!” “大舅母!”姚可清见廖氏都打趣儿起她和大表哥来了,顿时急了。 “这怕什么!”闵氏走过去,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女儿家早晚要经这事儿的,你珍姐姐马上也要议亲了!” 闻言姚可清一愣,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苏珍竟然就要开始议亲了,那自己了?自己过几年是不是也要议亲了?不!这一世,她真的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和一个男人绑在一起了!她宁愿孤独终老,也绝不愿意呆在一个小院子里,为得到一个男人的宠爱而喜,为失去那个男人的宠爱而悲!她,姚可清,绝不做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50、初遇 随着众人一起上街的姚启珅很是有些兴奋,他刚出生,方氏就死了,他刚为方氏守完了孝,姚老侯爷就没了,他又接着守孝。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上街,自然是无比开心了。 虽是元宵,但还没到灯市开市的时候,各个铺子里都忙着准备晚上灯会要用的东西,方牧临带着一众弟妹,怕人走丢了,就把一群人聚在一起这里逛逛,那里看看,方丽娟嫌方牧临管的太严,每个人喜欢的都不一样,还是分开大家各逛各的好了,众人也赞同,最后分成男女各一拨,约定一个时辰后在余味居的门口汇合。 姚启珅自然是跟方牧临走了,方牧临是个典型的文人才子,上了街就直奔书肆而去,姚启珅想着自家姐姐是个爱看书的,现在姐姐躺在床上,别的做不得,看看书倒是可以的,就跟着进去了。 姚启珅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瞧见合适的,铺子里的伙计只当他是小孩子陪着大人来,也不理会他,姚启珅就自己找,突然他瞧见一个书架上放着游记,他试着去拿,有些够不到,就踮着脚尖去拿,他的手刚碰到书皮,书就被一只手取走了,他以为是方牧临,正要说谢谢,那人却拿着书就走,他一急就在后面喊道:“那书是我先看上的!” 那人转身惊讶道:“我刚刚没瞧见有人拿呀!”他的意思是书是他先拿到的。 “我明明是我先伸手去拿的,我刚碰到书,就被你抢走了!”姚启珅毫不退让。 那人笑道:“不好意思,小兄弟,我没看见你,要不这样吧?我们问问掌柜的,看这本书是不是还有?” 掌柜的闻言忙过来,赔笑道:“不好意思,二位公子,这《东山之东》是今年刚出的游记,一整套,十八本,咱们店里就这一套!” 那人歉意对姚启珅说道:“既然是这样,那真是不好意思,小兄弟,这书我是要拿去送人的,你就让与我可好?” 姚启珅摇头,“我也是要送人的,明明是我先拿的,为什么要让给你?” 闻讯赶来的方牧临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急着要这书?若是不急的话,等在下寻得这套书,便立即送到贵府去!” 那人却不退步,“我今天就要这书,实在是不能等了!” 方牧临不愿与人起冲突,只得全姚启珅,“珅哥儿,既是如此,咱们让给他就是,京里这么多的书肆,别家肯定也有的!” 姚启珅坚持要那本书,“我先看上的书,他凭什么抢!”姚启珅耿耿于怀的是那个人抢了他看上的书。 那人见跟姚启珅说不通,态度也就强硬起来,“可是这本书,是我先拿到的,现在这本书在我手里,它就是我的!” 姚启珅压下心底的怒火,问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书在谁手里就是谁的’?” 那人点点头就要走了,他还没来及转身,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然后自己的小腿骨就又重重的被踢了一脚,他正要伸手去抓偷袭他的姚启珅,胳膊又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手里的书就掉在地上了。 姚启珅忙捡了书跳开,看着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的人说道:“书现在在我手里,它就是我的!”那人肚子疼的厉害,却也无话可说。 方牧临被姚启珅刚刚那一套干净利落的手法给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忙走过去扶起那人,“舍弟不懂事!还望这位公子海涵,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那人咬牙道:“难不成我就让他白打一顿?” 方牧临还没来得及说话,姚启珅已经走了过来,仰起头看着他道:“我打你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只是你抢我书在先,拒不还我书在后,是你理亏的,所以我才打你!”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服气,可以打回来!” 那人气结,先不说他打不打得过姚启珅,单说他跟一个比自己的小那么多的孩子动手,这让别人怎么看他? 方牧临忙解围:“这位公子府上何处?等我寻得这套书之后,一定会送到府上去的!” 那人丢下一句“不必了!”,就拂袖而去。方牧临对站在门口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的跟上去了。 方牧临回头看了眼姚启珅无奈道:“走吧!”姚启珅心知自己刚刚的行为大约是不被这个大表哥赞同,很是听话的跟在方牧临身后付了钱,拿着书就出了书肆。 闵氏和廖氏等的都急了,姚启珅等人才回来,姚启珅一回来就跑到姚可清身边,把书往榻上一放,“姐姐,这是我买给你的书!你喜不喜欢?” 姚可清点点头,拿起书一翻,才发现这书前世的自己也看过,不过那时候是小苗氏买给自己的,而如今却是亲弟弟买给自己的,看着弟弟扬起的笑脸,姚可清觉得鼻子酸酸的,拉过他的手正要说话,却发现他的手上有道伤口,还很新,“珅儿,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会受伤呢?” 姚启珅一直都没发现自己受伤,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口子,想着这大概是刚刚打那人的时候,被他腰带上的金线刮伤的,可是又不敢告诉姐姐,只得求助的看向方牧临。 方牧临接受到姚启珅的求助信号,只得帮他撒谎,“珅哥儿调皮,要自己去书架上取书,结果就被木屑扎到了,怕你担心就没说。表妹就不要生他的气了!” 姚可清将他们二人之间的神色往来看的一清二楚,记在了心里,面上却没说什么,只是要了药膏,替姚启珅细细的擦上。 吃晚饭的时候,姚可清一直注意观察方牧临,见他的贴身小厮在外面晃了一晃,方牧临就急急的放了碗筷,借着净手的当就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在进来时脸色有些微变,还偷偷打量姚启珅,姚可清在心里有了数。 待到众人都忙着为去看灯会做准备时,姚可清让桃子扶着自己去更衣,出去就吩咐桃子道:“让掌柜另开一个房间,我有用!”桃子有些讶异,但这几年来,她也沉稳了不少,遂也没问,自去找了掌柜来。 桃子扶着姚可清去了新开的雅间之后,姚可清又让桃子去请方牧临,“你去把大表少爷请来,记得不要让别人知道!”桃子领命去了,不一会功夫,方牧临就进来了,桃子在他身后把门关上,自己在门口守着。 方牧临叹了口气,“就知道瞒不过表妹!” “既已知道瞒不过我,又为何要瞒?”姚可清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方牧临只好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也不知珅哥儿是什么时候练的武,倒是吓了我一跳。不过这事儿真算不得是珅哥儿的错,是那人太不讲理了,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妄想欺负珅哥儿。珅哥儿虽是冲动了些,但小孩子心性,你不要怪他,他又怕你知道真相后会责罚他,又不想对你撒谎,就只好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那人是谁?”姚可清是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他虽年幼,但行事还是极有分寸的,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多半是别人有错在先,又再三的挑衅他,他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会动手。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弟弟打的人是谁。 方牧临有些为难的开口,“那人是景山侯府的世子。” “陈辞珩?”姚可清惊讶了,弟弟竟然打了他前一世的姐夫?想到这里,姚可清心底竟涌起一股愉悦的情绪,陈辞珩明明只是个中人之资(不是错别字,表示资质的意思),却自认为是天之骄子,前一世的自己是昏了头了,挑来挑去,最后竟挑了那么个东西。一想到弟弟把他打了一顿,顿时有种解气的感觉。 方牧临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你们两家向来没有来往的吧?” 姚可清摆手道:“大表哥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珅儿打了他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能有什么事!” 方牧临摇头道:“表妹有所不知,这陈辞珩是景山侯的独子,一家人把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以陈大夫人的性子,若是知道他被人打了,肯定会替他出气的。” “那又如何?”刚刚方牧临说陈辞珩是买了书送人的,姚可清就知道他是要送谁的了,但是陈大夫人根本不赞同这件事,陈辞珩不可能把自己为了给莫桑买书而被人打一事告诉陈大夫人,他只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方牧临急了,“陈大夫人是出了名的见识短,胡搅蛮缠是好手,要是让她知道珅哥儿打了她儿子,她定要到处乱说,败坏珅哥儿的名声,毁了珅哥儿才解气!”方牧临这样的君子说起别人的坏话来,显得有些不自在,说完红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既然她的名声不好,别人又怎么会信她呢?”姚可清扬眉,她前一世只知道莫氏是个小家子气的妇人,却不知原来多年前,她的名声就这样坏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了?反正陈辞珩不敢告诉她。 一听这话,方牧临更急了,他该怎么跟表妹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都爱嚼舌根,以四处宣扬别人的丑闻为乐的,“表妹,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姚可清劝道:“大表哥,这事儿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陈大夫人要是敢说珅儿的闲话,我也就把她儿子陈辞珩被一个年纪只有陈辞珩一半大的小孩子打倒在地一事说出去,到时候丢人的还是她和她儿子!” 方牧临无奈了,这个两败俱伤的法子他实在是不赞同,却又没有别的法子。 不过后来景山侯府并没有动静,陈大夫人也没有去败坏姚启珅的名声,方牧临才放下心来,当然,这是后话了。 51、自来 ??到了晚间,依旧是姚可清陪着闵氏和廖氏等在雅间里,闵氏是真心喜欢姚可清的,她与丈夫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也只生了一个孙子,苏家子嗣有些单薄,因而她向来是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像姚可清姐弟这样懂事的,虽才见面不到一日,就真的把他们疼到心里去了,现下其他的孩子都走了,她就坐到榻上,细细的问起了姚可清,“听你舅母说,你读了很多书呀?” “只是闲着无事,就打发时间罢了!”姚可清并不否认自己看的书多。 “女孩子多看书好!长见识!你珍姐姐是个懒的,不看书,不写字的,到现在,我连个帖子都不敢让她些,怕丢人!”闵氏是越看姚可清越觉得喜欢。 “我倒是喜欢喜欢珍姐姐的性子,跟她在一起就觉得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姚可清倒是不觉得女孩子一定要读很多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她呀!也就性子好这个长处了!别的却是没有了!”闵氏也有些愁了,到时候女儿许人家的时候,翻来覆去就性子好这一个优点,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性子好就什么都好了!”廖氏打趣儿道:“这么好性子的姑娘,多少人家上赶着求呢!到时候挑女婿就叫你挑花了眼!” 闵氏啐了一口,“当着外甥女的面,你也好意思说这个!” 廖氏笑道:“这怕什么!咱们清姐儿是个有主意的,连咱们老夫人都夸的!到时候……”说到这里,廖氏朝着姚可清一笑,“说不定还要她自己拿主意呢!” 姚可清不想被廖氏笑话,故作不知问道:“什么事要我拿主意?” 廖氏正要笑话她,就听见伙计敲门,廖氏皱眉,“有什么事?” 那伙计道:“姚二夫人听说姚家的小姐在这里,想来问候一声!” 廖氏眉头皱的更深了,看向姚可清,姚可清无奈的苦笑,廖氏只好把人迎了进来。 “清姐儿,让二婶瞧瞧,哎哟~~怎么伤的这么严重了!”小苗氏一进来,就奔姚可清而去,一看见姚可清还上着夹板的肩膀,就拿帕子捂了嘴叫到。 “劳二婶挂念了!已经好了许多了!”姚可清淡淡的说道。自己都伤了这些日子了,也没见她来瞧瞧,现在有事儿要用上自己了,倒来做戏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小苗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才转身跟闵氏和廖氏见礼,“一见到侄女就激动了,让两位见笑了!” 闵氏对这种找上门来攀交情的人家向来不喜,眼皮都没抬一下,说道:“不敢!”廖氏在一边抚着自己袖口的绣花,没理她。 小苗氏尴尬的对站在一边的二房四姐妹道:“你们在家不是还念叨着二妹妹,二姐姐的吗?现在见到了,怎么就不说话?”为了借着探视姚可清的伤势来达到她的目的,小苗氏特意把家里的女孩都带来了,却没有让她们去赏灯,毕竟她的亲女姚可柔还小,腹中没有二两墨水,去了也讨不到好。 姚可容只得带着妹妹们去跟姚可清说话,姚可怡眼尖,瞧见姚可清的斗篷料子是她从没见过的就问道:“二姐姐的斗篷是新做的吧?这是什么料子?我怎么没见过?” 几姐妹顿时将目光集中在姚可清的斗篷上,这斗篷是廖氏吩咐人做的,姚可清今天也是第一天穿,她也不知道。房嬷嬷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宫里给方家的年节赏赐里的,方老夫人就吩咐针线上的人给每个姑娘都做了身衣裳,有的是袄子,有的是褙子,二小姐做的就是这件斗篷了!” “原来是御用的料子,难怪这么好!”姚可容正在学裁衣,对各色料子很是感兴趣。 “二姐姐的外祖对二姐姐可真好!”姚可怡面上不屑,心里却是羡慕的,苗家是普通的书香门第,跟方家是没法比的,再说,自己只是个庶出,苗家送来的东西哪有自己的份! “是呀!方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两位老爷和两位夫人,还有各位少爷小姐都对我们小姐都很好呢!”房嬷嬷原是是方家的奴婢,说起老东家来,自然是要夸赞的。 “听说方家二月里要办梅花宴,二姐姐会请我们去赏梅花吗?”姚可柔突然问道。 姚可清这时才明白小苗氏此行的目的,心里对小苗氏这种无处不在的钻营感到厌烦,只得敷衍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养伤,你说的这个梅花宴我却是不知道的!” 姚可柔不依不饶:“那二姐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请我们?” 姚可清压下心底的厌烦,冷冷的看了眼姚可柔,“梅花宴又不是我办的,我哪里做得了主!” 小苗氏听到这句话,歉意的对廖氏道:“自从听说了梅花宴之后,几个孩子就一直吵着想去见识见识!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小苗氏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廖氏哪里还能拒绝了,只得道:“到时候我给你们送了帖子来,你只管带着孩子们来就是了!”廖氏见小苗氏听到这句话,嘴角就翘了起来,心里冷笑,顿了顿又说道:“反正咱们两家也是亲戚,多走动走动也是常理!” 听到这句话,小苗氏脸上的笑僵了僵,瞬间又恢复了常态,“那到时候,我少不得带着孩子来打搅了!” 多少贵人求都求不到一张帖子,他们家却能得了,这么有面子的事,说出去谁不高看自己一眼,自己豁出去来这一趟也值了。 忍!她忍了!谁让朱氏现在压了她一头呢!但是总有一天老爷会明白,我能给他朱氏给不了他的,比如梅花宴的请帖,小苗氏在心里狠狠憋了口气。 廖氏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都是亲戚嘛!”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打发了小苗氏,否则好好的一个梅花宴,非得被她给毁了,前些年因着方氏还在的缘故,姚崇明兼兆的身份又尴尬,所以方家从来没给过姚家梅花宴的请帖,以后也没打算给过,结果这才刚出了孝期,小苗氏就来讨要了! 这边小苗氏带着姚家众姐妹去余味居看姚可清,外面姚启康带着姚启辰也碰上了方家众人,“原来是方家的表兄与表弟!没想到咱们能在这里碰到!” “原来是姚家的两位表弟!两位表弟也是出来赏灯猜谜的?”谦谦君子的方牧临对姚家的兄弟倒是没怎么厌烦。 “是呀!如果表哥不嫌弃,我和小弟就随你们一起赏灯如何?”等众人厮见完毕,姚启康询问道。 “怎么会嫌弃了?如此,两位表弟就同我们一道吧!”方牧临做了个请的手势,姚启康谦让一番,两人就并排走了。 元宵是每年年头的第一个节日,自然是办的极热闹的,满大街上除了卖花灯,猜灯谜的,还有卖各色吃食和小玩意的,整个街道上,你吆喝一句,我吆喝一句,间或夹杂着小孩儿的笑声和鞭炮声,好不热闹! 方牧临好不容易带着众人挤到一个花灯摊子旁,这个花灯摊子算是挺大了,几排大架子上,挂了上百盏花灯,各种种类的花灯都有,有龙灯、宫灯、纱灯、花蓝灯、龙凤灯、棱角灯、树地灯、走马灯,架子的最上头挂着一只圆珠形嵌着薄玉片周身绘山水的上等宫灯,想来那该是今天的头彩了! 方丽娟拉过一个花灯,只见纸条上写着“百姐妹,千姐妹,同床睡,各盖被”,“这个我会,是石榴嘛!”方牧帆从旁边插嘴道,方丽娟见被人抢了她的灯谜,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去看下一个了。 “骨头骨脑骨眼睛,骨手骨脚骨背心”,方丽娟正想的出神,又一个声音插进来,“螃蟹,这个是螃蟹!”方丽娟一看是方丽珠就委屈道:“大姐怎么也学三哥了,老来抢我的灯谜!”方丽珠指着最上面的那个宫灯,笑道:“你猜那个去,保证没人跟你抢!”方丽娟被一激,怒道:“去就去!我还怕了不成!” 说着她就让伙计取了那个宫灯下来,那上面竟是一首诗: “胸中荷花,西湖秋英; 晴空夜明,初入其境; 长生不老,永远康宁; 老娘获利,警惕家人; 五除三十,假满期临; 胸有大略,军师难混; 接骨医生,老实忠诚; 无能缺技,药铺关门。” “这是个什么东西?”方丽娟一看完就后悔了,她根本不知道这诗说的什么意思。听得方丽娟的惊呼,方牧临也凑过来看,看了谜面之后,也猜不到的谜底,方丽娟见状就问那伙计道:“你这谜底究竟是什么呀?你好歹告诉我们这是打一什么物件吧!” 那伙计笑道:“我们掌柜的说了,有缘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方丽娟登时羞得满脸通红,要跟那伙计理论,方牧临忙拉住她,劝道:“想来这不是我们常见的东西,所以我们不知道罢了!我们换个别的猜吧!” 方丽娟却来了倔脾气,跟那盏灯拧上了,姚启珅看了半天,嘀咕了一句“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在姚启珅心里,他姐姐是什么都会的。方丽娟在姚启珅旁边听到这句话,想着那个不爱说话的表妹倒真是挺聪明的,说不定她就知道,也能给自己找回面子来,她若是不知道,也没什么打紧的,自己再想法子吧。遂将谜面抄下来,让人立即送到余味居去。 这边已经许多人都围着这灯开始猜了,可是没一个猜对的,就有人开始闹事了,“老板莫不是骗人的吧!这根本就不是个灯谜!”有人起哄道:“就是,老板是舍不得这个灯吧!” 郑映卿对宋家三兄弟说道:“你们猜到了没?我可是猜不到的!” 宋子琪看了又看那谜面,道:“倒是觉得怪熟悉的,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 宋子彬鄙视道:“三哥说了跟没说一样!” 郑映卿问一直默默无语的宋子清:“你想了半天,究竟想到了没?” 宋子清摇了摇头:“老板既然把它当作头彩,必定是难猜的,来猜灯谜的多是读书人,这谜底必定是读书人不熟悉的东西了!” 郑映卿觉得他说的有理,正要说“那咱们还是走吧!”,就听见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我猜到了!” 52、灯谜 众人都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方丽娟又说道:“这个谜底我已经猜出来了!”那伙计虽有些惊讶她刚刚明明是不知道的,现在她是怎么知道的,却还是说道:“既然姑娘猜到了,不如就请姑娘把谜底念出来吧!” 方丽娟得意道:“你听好了,这谜底都是药材!”众人闻言都恍然大悟,这读书人哪里懂得岐黄之术,自然是不识的药材了,不由的都侧耳倾听方丽娟的话。方丽娟见众人都看过来,心底有些紧张,只盼着姚可清猜的都是对的,否则她可是要丢尽脸了,压下心底的慌乱,方丽娟缓缓开口了: “胸中荷花是穿心莲 西湖秋英是杭菊, 晴空夜珠是满天星, 初入其境是生地, 长生不老是万年青, 永远安康是千年健, 老娘获利是益母, 警惕家人是防己, 五除三十是商陆, 假满期归是当归, 胸有大略是远志, 军师难混是苦参, 医生接骨是续断, 老实忠诚是厚朴, 无能缺技是白术, 药店关门是没药。我猜的可对呀?” 那花灯摊子的老板苦着脸道:“姑娘猜的都是对的!” 方丽娟松了口气,指着那花灯道:“那花灯可是归我了?” 老板连连赔笑:“自然是归姑娘了!”说着就示意那伙计取了那花灯给她,方丽娟接过花灯对那伙计道:“现在我是那有缘人了吧!”那伙计脸一红,就走开了。 方丽娟提着花灯洋洋得意的对方牧帆笑道:“让你抢我的灯谜,刚刚怎么不见你抢了呀?” 方牧帆却是不信她真的能猜出来,却想不出究竟是谁猜出来的,只得道:“谁知道你是怎么把这灯骗来的!” 方丽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刚刚这么多人看着我念出谜底来的,你怎么就说我是骗的了?我看你是妒忌了吧!” 方牧帆“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看着方家众人走远的背影,郑映卿咂摸着嘴道:“这小姑娘是怎么猜出来的?她刚开始可是连谜面都没看懂的!” 宋子琪道:“你管她怎么猜出来的,反正跟你没关系就是了!” 郑映卿反驳道:“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那灯谜我马上就能猜出来了,却被她抢了先!不行,我要跟上去看个究竟!”说着,就往方家众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宋子琪恨声道:“下次再跟着这祖宗出来,我就把宋字倒过来写。”说着也跟着追了上去。宋子清和宋子彬对视一眼,也跟过去了。 方家一行人走的并不快,郑映卿没两步就赶上了,看着郑映卿一副鬼鬼祟祟的小人样子,宋子琪都觉得脸红,羞于与这种人为伍。上前去拉他,又拉不动,只得远远的跟着他。 等方家众人进了余味居时,郑映卿还要跟着进去,宋子琪怒了,“郑映卿,你够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了!” 郑映卿可怜兮兮的道:“他们都到了,咱们进去就能问了!你干嘛拦着我呀?”宋子琪看着他那副无辜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拽着他往外拖。 宋子清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却在二楼看到了一张稚气的脸庞,可是那张脸上却有一双黑亮的眸子,让人见之就永不能忘的眸子,下一瞬间,那窗子却关了个严实,仿佛刚刚只是个错觉,但是那双眼却印进了脑海深处。 感觉如此熟悉。 “走了!”宋子清扔下这两个字,就转身走了。宋子琪看了眼郑映卿,“你要去丢人就自己去吧!我不奉陪了!”又朝宋子彬叫道:“七弟,咱们走!” 郑映卿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都走了,楞了一下,才大喊一声,“你们等等我!”追了上去。 姚可清“啪”的一下放下窗子,刚刚好像被人看见了自己,还好自己反应快!姚可清刚平复了自己的气息,看花灯的人就回来了。 刚进了屋,方丽娟就提着花灯在众人面前献宝,廖氏笑道:“你这丫头!清姐儿帮你赢了灯,你也没谢一声!” 方丽娟忙把灯放在姚可清面前,“表妹,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看这灯多漂亮呀!这上面还嵌了金丝和玉片,怕是要值十多两银子了,那老板今天可亏大了,你没看见我念出谜底时,他那脸色,难看的跟什么似的!” “真的挺漂亮的,这上面的画也画的好,这画功怕是大表哥也赶不上的!”姚可清看了一眼那灯,确实挺漂亮的,用料都是上等的,做工也好,也难怪老板舍不得了。 方牧临笑着道:“我确实画的不如他,这山水画,我委实不擅长!” 方牧帆听了这话,又开始呛方丽娟了,“原来是表妹猜出来的!刚刚是谁厚着脸皮说是自己猜的!” 方丽娟不屑道:“我刚刚只说谜底是我念出来的,可没说是我猜出来的!”方牧帆气结。 小苗氏无比慈爱的看着姚可清道:“清姐儿可真聪明,连这都知道,比她几个哥哥可强多了!我瞧着,这满京城里,别说是姑娘家,就是男儿也没几个比的上她!” 姚可清在心底冷笑,面上却淡淡的,“我只是闲着无聊,就找了几本医书看了看!”她确实是找了医书看的,自从想明白自己前世是被人下药毒死的,这一世,她就开始看医书了,现在让小苗氏知道,也是件好事,让她在对自己下手时也有所忌惮。不过小苗氏这话说的,可跟前世是差不多的了,无时无刻不想着激起自己的好胜心,去与男儿一比高下。现在的自己可不会蠢的上她的当了。 小苗氏又道:“姑娘家多看书好,长见识!免得日后……被男儿欺负了去!”说到这里,小苗氏抿嘴一笑,“咱们清姐儿日后定是个大才女,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方丽娟却不赞同了,“哪里要等日后了,表妹现在就是才女了!” 小苗氏忙纠正,“对对对……瞧我说的!清姐儿现在是才女,以后更是才女!” 姚启康在一旁羡慕道:“我要是有二妹妹一半聪明,说不定就能考个状元回来了!” 小苗氏笑骂道:“这孩子,状元哪里是那么好考的!你日后能考个进士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当着这么多兄弟姐妹的面,也不怕人笑话!” 姚启辰为自己的哥哥抱不平:“大哥哪里有说错,男儿就该有这种志气!” “是呀!二哥说的对,大哥不该妄自菲薄的!男儿当有凌云志,意气高于百尺楼。先生都夸过大哥的,大哥又何必来取笑妹妹了?”姚可清看着这配合默契,唱念做打俱佳的母子三人,他们是非得把自己往歪路上引才甘心了! “‘男儿当有凌云志,意气高于百尺楼。’这话说的好!”方牧临赞道:“连表妹一个女子都有如此觉悟,我们这些男儿怎么能输给她呢!” 方丽娟在一旁嘀咕道:“怎么猜个灯谜都能被你们扯出这么多事儿?” “是了!”闵氏接话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要回了!” 众人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也都各自起身准备回府了,临到分别的时候,小苗氏怕廖氏忘了给她帖子,冲她说道:“等到梅花宴时,我可是要来叨扰了!” 廖氏压下心底的反感,“放心吧!定是不会忘了你的!” 回到方府时,林氏正是望眼欲穿,见众人总算回来了,才长吁一口气,又拉着姚可清看了许久,见她神色没有异常,又问了又问,确定她的伤势没事才真的放下心来! 方丽娟又提着灯笼给林氏看,廖氏夸道:“这灯笼怕是花了大价钱才做出来的,怎么就给你得了去?” 方丽娟指着姚可清道:“这是表妹帮我赢来的,当时那么多人都没猜出来,就表妹猜出来了!不过,表妹没去那摊子跟前,别人都当是我猜的!” 林氏微微诧异,“是什么谜面?别人都猜不中,怎么清姐儿就猜到了?”外孙女虽是聪慧,但也不至于连那么多读书人都不知道的,她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就知道呀? 方丽娟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林氏嗔怪的看了眼方丽娟,“你表妹身上还有伤,你为了个灯笼,偏要去烦累她!” 方丽娟蹭到林氏怀里,“表妹伤的是肩膀,跟脑子可没的关系的!再说了,那么多人都没猜出来,我猜出来了,这也是给咱们方家长脸了不是?” “就你有理!”方丽珠看了眼姚可清道:“表妹帮你赢来的花灯,你莫不是要一个人占了去?” 方丽娟想了半天,有些不舍的道:“要不表妹先拿去玩几日吧?” 姚可清笑了笑,“我不爱那个的,三表姐自己留着就好,只是还请三表姐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见姚可清不喜欢那花灯,方丽娟心里十分高兴,也不想她会说什么事,就先应了下来。 姚可清嘴角挂着一抹得逞的笑容道:“这事就是三表姐别再拿我入画了!” 方丽娟闻言,后悔不已,“早知道你要说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方牧帆激她:“你是不是要反悔了?” “谁要反悔了!”方丽娟怒道:“我说过的事自然要做到的,从明儿起,我就去园子画梅花去!” 众人在林氏的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就各自散去了,廖氏留在最后,见人都走了,才对林氏开口道:“今天姚二夫人都开口讨要了,我想着清姐儿日后还是要在姚家过日子的,不能把她得罪狠了,只得应下了!还请娘不要怪我自作主张才是!” 林氏摆摆手,“那等没脸没皮的人,岂是你应付的过来的,这事我自会处理,你不用管了,帖子由我来下!我倒要看看她算计的了谁!” 53、提前 “今天不是才初七吗?怎么就来了?”当桃子告诉姚可清姚崇明带着小苗氏等人今天就来了的时候,姚可清很是惊讶。 “我也不知道!”桃子摇头,“听方家的下人说,方老夫人说姚家跟方家关系最是亲近了,一家子亲戚在一起聚聚,哪里容得下外人插进来,所以就提前一天邀了姚家的人赏梅,明天再请了别的人家来!” 姚可清脑中微微一转就明白了,外祖母是故意提前宴请姚家的,表面上看是方家重视姚家这门亲戚,所以才单独宴请的,实则是外祖母不想姚家借着方家的梅花宴乱攀关系,惹得方家在世交面前丢了脸。要知道与方家相交的人家,大多是中立派,从不拉帮结党,也很是反感那些四下钻营的人。小苗氏这次是棋差一步了! 小苗氏自林氏告诉她今天单独宴请姚家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老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了,我们明日一起来就行了!” 林氏道:“那怎么行!咱们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跟那些人家可是不一样的,所以才提前单独请了你们来,这样也显得尊重些!” 这是个老狐狸,小苗氏在心底暗骂,嘴上客气道:“如此真是给府上添了麻烦了!” “不麻烦!都是亲戚嘛!”林氏看着小苗氏身后的孩子们问道:“你们不是都想去看梅花吗?我让人领你们过去!”说着林氏就让人领着姚家的一众孩子往梅园去了。 “不知府上的公子小姐现在何处?”小苗氏没瞧见方家的孩子,好奇的问道。 “哦……他们呀?”林氏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们早在园子里等着了!” 虽然小苗氏觉得方家这是故意隔开自己,但姚崇明却信了林氏的话,觉得方家如此是为了表示尊重,虽然有些可惜不能跟明日来的各位大人攀上关系,但没有什么能比他被人看重更让他愉悦了,顿时对拿到请帖的小苗氏也和颜悦色起来。 一路上大家都不敢抬头乱看,姚可容拿眼角偷偷瞄了几眼,只觉得方家与姚家的富贵堂皇不同,方家处处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文化底蕴,方家的富贵是浸入骨子里的。想着代姨娘私下里与她说的话,她心里有些微微的喜悦和羞涩,脸不禁红了起来,生怕被别人看见,忙把头垂的更低了。 到了梅园,方家众人果然都已经等在那里了,因为两家是姻亲,所以也没刻意去提及男女之防,只在一个亭子里设了两桌宴,男女分桌,并没设屏风。亭子四周的窗户镶了琉璃,既能赏景,也不用怕冷了,姚家众人见了都齐齐称赞。 “好大好亮的琉璃呀!还这么多块!真是好看!”姚可柔赞道。 “是呀!难得还这么透亮,我院子里的那几块都是有些模糊的,哪像这个,乍看上去跟什么也没有似的。”姚启辰羡慕万分的开口。 “我也不知道这琉璃是哪里得来的,都好多年了!我们平时也都没注意到这个!”方丽娟说道。一闻此言,姚家众人都有些尴尬,别人看习惯了的,自己还在这里夸个不停。姚可容听得这话脸更红了,越发肯定了方家的富贵。 方牧临略带责备的看了眼方丽娟,“大家都快坐吧!今天备了好多东西,保管你们玩的尽兴!”方丽娟无所谓的撇撇嘴。 姚启康瞥见一旁的案几上放有笔墨等物,开口道:“早听闻方表兄才华横溢,能七步成诗,今日定要讨教一番才是!” 方牧临谦虚道:“姚家表弟客气了!讨教不敢当,倒是可以互相切磋一番!” 方丽娟在一旁插嘴道:“说这么多做什么,还不赶紧做了诗来叫我们评鉴评鉴!” 方丽珠笑道:“你诗都做不好,还评鉴?不怕丢人?” 方丽娟不服气,“大姐别瞧不起人,谁说不会作诗的,就一定不会评诗了?待会儿你可要看好了,我定要好好评鉴一番,免得被你小看了!” 方牧临摊开纸笺,一边磨墨,一边求饶道:“那待会儿三妹可要手下留情了!” 方丽娟不理会他,“那就要看你做的好不好了!” 梅园中众人作诗作乐好不热闹,姚可清却清静的多了,自拆了夹板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沐浴了一番,一个多月没有好好洗过澡了,虽每日都有擦洗身子,但感觉终究不便,一个月熬下来,她觉得自己身子都在发臭了。 今日她得了林氏的吩咐,在屋子里休息。姚可清知道林氏在担心什么,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伤势还未好,就回到水深火热的姚家去。 见姐姐不能出去,姚启珅也呆在姚可清身边陪伴她,可是姚启珅还是个小孩子,不比姚可清内在里是个大人的芯子,再者,前一阵子,姚可清卧床的时候,姚启珅收敛了性子陪在她身边一个多月,早憋坏了,哪里还熬得住呢。 “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吧!”姚启珅拉着姚可清的手撒娇,“外祖母不就是怕姐姐被二婶他们看见吗?咱们不去梅园,咱们就在别的地方逛逛。” 姚可清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弟弟那嘟着嘴的小模样,有心逗他一逗,指着石榴等人道:“不行,外祖母不是说了嘛,让咱们在屋里呆着的,不能出去的,你看这么多人跟着呢,若是她们跟外祖母说了,让外祖母知道了就不好了!” 姚启珅盯着石榴桃子看了会儿,凑在姚可清耳边道:“姐姐,咱们不带她们就是了,就咱们两个,好不好?”顿了顿,姚启珅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委屈说道:“我好久没有和姐姐一起玩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姐姐每天都会陪我玩的……” 听到弟弟如此软糯撒娇的语气,姚可清的心都化了,便给姚启珅穿了件宝蓝色厚夹袄,批了同色小团花织锦披风,果真丢开一众丫环婆子,领着姚启珅往园子里去了。急的房嬷嬷在后面跳脚,但她一向都是唯姚可清的命令是从,也不敢反驳,又不敢去跟林氏说,只得眼睁睁看着姚可清姐弟走了! 姚可容往四周看了看,没见到姚可清姐弟,想着上次能出府赏灯,怎么今天反而不见人影了,莫不是她的伤势又出了什么岔子?就开口问道:“怎么不见二妹妹?可是她的伤又有……” “这几天有些变天了,表妹觉得肩膀疼的厉害,就在屋里歇着了!”方丽珠答道,其实是姚可清昨天已经拆了夹板,方老夫人却还想多留她住些日子,怕姚家的人今天见到她已经好了许多,就要把人接回去,所以特意叮嘱她今天在屋里呆着,不要出来。 姚可容关切的问道:“可疼的厉害?大夫怎么说?不如我去瞧瞧她可好?” 方丽珠连忙制止,“只是些微一点疼罢了!不过太医特意吩咐过要静养的,说是这冬雪才消了去,早春的风还冷的很,若是吹了寒风,对她的身体不好,所以还是少出来的好!再说,她现在有珅哥儿陪着,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 姚可容有些惋惜的说道:“家里的闺学已经办起来了,先生也都已经请了来了,过几日我们就都要进学了,我怕二妹妹给落下了课业。” “这不是还有你这个姐姐在吗?到时候,你帮她补上不就好了!”方丽珠道,若真有心的话,为何不等人回来了再开学,现在假惺惺的给谁看? 姚可容不好意思的说道:“二妹妹比我聪明多了,哪里用得着我给她补呀!想是不用几天,她自己就能赶上来吧!”想着姚可清都说不要师傅教授,就能学习琵琶,而自己却只是资质平平,什么都学不好。就像姨娘说的,像自己这样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要出身没出身的女子,将来想要好前程,只能自己去谋划了,指望嫡母和家族是没用的。自己有了好前程,姚家也要对她高看一眼,到时候妹妹和姨娘的日子也会好上许多。想到这里,她打量了方家三兄弟一番,心里却一阵茫然。 方丽珠点头,“姚大表妹又何必自谦了?不过表妹确实是聪明的紧,连祖父都说比起姑姑当年来,表妹更胜三分!”说到这里,方丽珠有些羡慕了,姑姑虽然早逝了,但方家的每一个人都还牢牢地记得她。想起小时候,自己还见过姑姑的,那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让人觉得是无与伦比的风华气度。 姚可容本来还想说什么的,那边方牧临等人却已经把诗做好了,招呼众人来品评,方丽珠就撇下她去看诗了,姚可容只好作罢了。 方牧临的诗是: “微雪初消云半池,墙边遥见三两枝。 清香传得天心在,未话寻常草木知。” 方牧羽的诗是: “铮铮铁骨傲寒空,笑看百花争艳荣。 独立凛冬凌风舞,俗粉岂能与君同。” 方牧帆的诗是: “游园隅坐岁寒才,香冷蕊寒少客来。 若料今人俗者众,且同桃花一时开。” 姚启康的诗是: “芳草茸茸没屦深,清和天气润园林。 霏微小雨初晴处,暗数青梅立树阴。” 姚启辰的诗是: “冬雪纷飞落隐声,九州沉寂素装成。 冰山冻水熬寒月,独有一枝在唤春。” 在众人的诗都已做好了,方丽娟果然如先前所言那般,上前细细的读了每个人的诗后,便凝神思索起来。 “三妹还是赶紧品评吧!我们都等着呢!”方丽珠可还记得方丽娟刚刚说过的话。 “急什么?总的给我点时间,让我把他们的诗看完了才行呀!”方丽娟不满道。 众人便给了她时间让她看,方丽娟看了半晌才一一品评。 54、翻墙 ??雨后庭院,晨雾薄笼,碧瓦晶莹,春光明媚;只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窗外就已是满目新春了。姚可清看着弟弟像一个快活的小鸟在园子里穿梭,还不忘顾及自己这个受伤的人,时不时的停下来等自己,看着枝头绽出的细嫩的绿芽,姚可清深深的呼吸了几次,觉得自己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愉悦。 “珅儿,慢点儿,小心摔着!”姚可清看着弟弟在小石子路上也蹦蹦跳跳,不好好走路,不由的出声提醒他。 “姐姐放心吧!我的功夫可是一天都没落下的!我每天都有练的!”姚启珅虽嘴上说的满不在乎,脚下却是听话的停了下来。 姚可清想着自己倒是落下了好些日子了,自己一个做姐姐的反倒是比不上弟弟有恒心了,便夸道:“珅儿真是厉害!” “那是!”姚启珅自豪的说道,不过片刻又有些情绪低落了,“我要好好的练武,这样才能保护姐姐,要是我学的更厉害一些,姐姐就不会受伤了!” “珅儿,这是个意外!”姚可清安慰道:“意外是避免不了的,人的一生中,随时都会出现意外,根本无法避免。既然我们不能避免它,那我么就要学会面对它,好好的处理它,将它对我们的影响降到最低。而我们自己也要努力的进步,这样在意外面前,我们才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它!你明白吗?” 姚启珅重重的点头,“珅儿明白!我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变得垂头丧气,我要好好念书习武,这样就是再有意外,我也就不怕了!” “珅儿真聪明!姐姐一说你就明白了!”姚可清赞道。弟弟还真是很聪明,若是自己前世也能对他这般用心,最后的结局怕就不一样了吧! “姐姐,今天我们不能去看梅花,不过我们可以去看别的!”姚启珅想着姐姐在屋里闷了许久了,他应该带姐姐散散心的。 姚可清知道方家的园子里种了许多的花,二月里除了梅花外,还有许多别的花也正在花期,只要是离梅园远的,倒是可以去看看的,“那珅儿想去看什么?” “茶梅!桃子姐姐说园子里的茶梅开了,我知道在哪里,我带姐姐去!”说着,姚启珅就拉了姚可清的右手,往栽种茶花的地方走去。姚可清想着茶花似乎是在园子里的东北角,离梅园倒是挺远的,也就顺从了姚启珅的意思。 茶梅是是山茶的一种,它开花周期长,可以从年尾一直开到第二年年中,差不多有大半年的花期,所以这种周期长,比起那些名贵的茶花品种,开的花也没什么特色的花种并不受人追捧,不过也是因为花期长,所以大户人家也常在园子载上一些,用来装点园子,在别的花都谢了的时候,院子里还能有点颜色,免得光秃秃一片,显得寂寥。 “姐姐,这朵开的最好了,我去给你摘来!”姚启珅指着墙角的一盆茶梅说道,还没等姚可清点头,他就已经跑去把那朵桃红色的茶梅摘了过来,“姐姐,你蹲下来,我给你带上!”姚启珅踮着脚,要把花往姚可清头上插,姚可清忙矮了身子,姚启珅就忙将茶梅花朵插进了她的发髻里,姚可清自己伸手整理了一下,抬头一看就看见一片衣角从墙头飘落,她忙捂住正要开口说话的姚启珅的嘴,拉着他矮身蹲在了花丛里,姚启珅先是有片刻的惊讶,然后就顺从的蹲了下去。 姚可清瞧见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的很是富贵,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只是怎么做出爬墙的勾当来了?又想起前世曾听人嚼舌根,说有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就爱偷偷摸摸的,专挑别人家的丫环下手,每日里都是翻墙去幽会的,心里顿时一阵厌恶,也不知外祖家的丫头什么时候竟跟这样的人勾搭上了,这要是传出去,让方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少年似乎是不常来这里的,有些不太识得路,偷偷摸摸的左走右转的,姚可清心里有了计较,轻轻拉了姚启珅,两人慢慢的蹲在地上移开了。姚可清退出了园子就直奔林氏的院子而去。 林氏一听竟有人翻墙进来了,第一反应是贼,又见姚可清说他穿的都是上好的衣料,也就和姚可清想到一个地方去了,心里顿时怒极,方家的脸面可不能被这起子无耻的东西给毁了!遂对梅嬷嬷吩咐了一番,见姚可清还站在一旁,忙关切问道:“你的伤可还好?刚刚有没有碰着?” “劳外祖母挂念!我没事!”姚可清摇头,许是小孩子的恢复能力好,她觉得自己的肩膀似乎已经全好了,只是太医有吩咐,她一点儿都不敢大意。 林氏感叹道:“好孩子!今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咱们家竟不知什么时候招来了这起子轻贱的!” 姚可清指着珅儿道:“外祖母要谢就谢珅儿吧!今日是他非拉着我出去,不然,我也瞧不见的!” 林氏闻言就把姚启珅抱在怀里,“真是我的乖孙宝!今日外祖让厨房给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呀?” 姚启珅一副为难的表情,“我什么都吃!” 林氏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鬼精灵的,什么都吃,可比说吃哪一样划算多了!外祖母待会儿吩咐人给你做一桌子,保证都是你爱吃的!” 姚可清见姚启珅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由的问道:“珅儿,你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姚启珅点点头,“我就是觉得刚刚那个人好像很眼熟的样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我又想不来是在哪里了,只觉得我肯有见过他的!” 林氏想了想说道:“许是哪个跟我们两家有故交的人家的孩子吧!”姚可清也点头表示赞同,姚启珅自记事以来就几乎没和她分开过,能见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而已,只是他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个人,而自己却没见过? 这时梅嬷嬷进来了,说人已经抓到了,蒙着头带来了,就在二门那里候着。林氏忙吩咐人在垂花门旁边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就要赶过去,却见姚启珅眼巴巴的瞅着她,林氏心一软,想着姚可清也大了,以后管家的时候说不定也会碰到这样的事,让她跟着去看看也好,而且他们姐弟是当事人,便一边拉着一个一道去了。 两个壮实的婆子把那个少年粗鲁的往地上一扔,就带上门出去了。 少年是被蒙着眼睛的,看不见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了,双手又被缚在身后,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因为看不见,挣扎无果,只好歪坐在地上。二月的天,还冷的很,没有铺地衣,光洁的青砖渗出丝丝寒气,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说吧!你是哪家的小子?这般没规矩!”林氏以为他是登徒子,口气十分不好。 少年不开口,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说话,方家就奈何不得他,到时候顶多把自己赶出去。 “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我就奈何不了你吗?”林氏冷笑一声,扬声对外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拉到二门去,扒光了衣服打,再把满院子的下人都叫过去看着,打到他说话为止,若是一直都不开口,那就打死!” 最后一句带着深深的寒意,少年又是一个哆嗦。 门外的婆子听到林氏的话立即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夹着少年往外拖去。 少年大急,他以为林氏只是嘴上吓唬吓唬他,却没想到林氏是来真格儿的。 “我说……我说……” 林氏一摆手,婆子就扔下少年又出去了。 少年想揉揉被抓疼的胳膊,但因为被绑着,只好放弃了。 “我要是说了,你们是不是就会放了我?” 林氏大怒,“还想讨价还价?来人,给我堵了嘴送到京兆府衙门去!那时候看他说不说实话!” “别……别……别……”少年这回是真的急了,“我说,我说,我都说还不行嘛!千万别送我见官!” 百姓都是怕官的,无论你清白与否,骨子里都带着对官员的畏惧。 “先帮我松绑行不行?绑的太难受了!”少年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 林氏哼了一声,没理会他。 “那别蒙着我的眼睛了总可以吧?”少年退而求其次。 这次林氏倒是没那么快的拒绝,思索了片刻,就让仆人搬来屏风,她携姚可清姐弟坐在屏风后面之后,才示意给少年解开蒙着眼睛的布料。 乍见到光线,少年有些不适应,眨了又眨,才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旁边是并排放着的两溜儿交椅,后面立着两排十四五岁的丫头,自己正趴在椅子前的空地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扭着站了起来。却发现前面是一堵屏风,屏风旁站着一个一脸和气的老嬷嬷,屏风后面应该是坐的主人家,联合起刚刚的声音,大约是方家的老夫人,少年心里有了计较。 “老夫人,今日是小生鲁莽了!”因缚着手,做不得揖,只得深深的鞠了一躬,“小生是京郊人士,当前正在国子监进学,昨日小生不慎醉酒,与友人打赌,堵小生三日之内需得方家梅园的金钱绿萼梅一枝。小生这才……这才出此下策……” 说完,少年一脸羞愧,又冲屏风后头再三鞠躬。 方老爷子是国子监祭酒,他既然敢说自己是国子监的学生,大概就是真的了,林氏便信了。想来刚刚是面子上抹不开才不愿意说实话的,此时他认错态度也诚恳,林氏便也不欲深究了。 55、绿萼 姚可清却突然附耳对林氏道,“我瞧着他的衣裳似乎是蛟娟裁的,这是贡品,等闲人家是得不到的,去年母亲是皇上赐婚,所以母亲得了一匹,锁在库房里,都舍不得动!” 这么精贵又稀少的东西,却被这少年这么随意的穿在身上,林氏不由细细打量了一番少年的穿着,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气的七窍生烟了。 脚蹬云锦金丝履,身着月白蛟娟袍,头戴羊玉脂发簪,腰系金珠攢花腰带,下坠绿油油的貔貅玉佩,这一身行头,没个几百两银子休想置办下来,竟还敢冒充什么京郊的寒门学子。 少年见屏风后面好大一会儿没有反应,心里不由忐忑,怕自己的话被人戳破了,便大着胆子往屏风处瞧了瞧,却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 突然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了,竟是姚启珅,“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我在哪里见过他了!” 竟真的是熟人?林氏一愣。 “去年父亲成亲的时候我见过他,他去过我们家,二表哥要打我,他还帮了我呢!”姚启珅接着道。 姚启珅刚开口时少年一脸茫然,现下姚启珅说到“成亲”,“二表哥”,少年才陡然反应过来,不由在心里大呼倒霉。 现在倒是不好处置了,是故交之后,却不肯说实话,林氏蹙眉,就这么放他走?不妥!逼他说出实情,怕是不容易。 姚可清却突然建议道,“这么说来该是我们家亲戚了!这倒不妨事儿,二婶不是来了嘛,咱们不认识二婶必定是认识的,不如让二婶来认认?” 林氏正欲反对,这事儿怎么好让小苗氏知道,却见姚可清嘴角挂着一丝调皮的笑,便明白了姚可清的意思。“如此倒是便宜!” 少年欲哭无泪,他就是不想丢人,才不想说实话的,这若是把他拉出去见人,岂不是更丢人了!只得认栽了,哭丧着脸叫道,“我说实话,说实话!” 见少年服软了,林氏与姚可清相视而笑。少年在心底哀叹一声,自己出门前真是该看看黄历的,往常从府里翻墙出来是翻惯了的,从没出过差错,怎么今日一翻就被抓了呢?又想着刚刚说话的那个女孩该是姚家那小娃娃的姐姐,那可是个厉害角色,自己今日竟犯在她手里了,真是流年不利呀! 少年也不讨价还价了,直接开口了!“我姓郑,我今日翻墙进来也不是为了做什么坏事的,只是对府上的金钱绿萼神往已久,可是却从没得到过府上的帖子,只得想了这个法子出来,我本想着,今日府上该是都在忙着明日的梅花宴,我偷偷来瞧一眼就走,没想到,连园子的门都没摸着,就被人捆来了这里!” 林氏这才想起这位祖宗是谁,细细一想,也与他说的的身份和行事也相符,一时哭笑不得,问道:“你就是崇国公府行四的那位公子?” 少年点头,“正是映卿!” 林氏叹了口气,对梅嬷嬷吩咐道:“领他去客院梳洗一番,再把大少爷的衣裳给他找一套来换上,等他收拾完了,就把他领到梅园去,让临哥儿好生招待着!” 梅嬷嬷领着惊喜不已的郑映卿下去了,姚可清问道:“今日清儿是不是有些莽撞了,听说崇国公府的这位四公子可是金贵的很!” 林氏摇摇头,“你今日做的是对的,不管他是谁,先把人抓来了总是没错的,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位麻烦的人物!崇国公府是出了名的子嗣艰难,他前头的三个哥哥都没养大就没了,而崇国公别说庶子了,连个庶女都没有,全府上下就这么一个宝贝蛋,对他从小就是有求必应的,也就养成了他这种顽劣的性子,好在只是顽劣了些,并没别的坏处,否则京里不知道多少人家要遭殃了!” 姚可清又问道:“那今日这事儿又该如何善后呢?若是郑夫人知道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氏想了想说道:“他自己定是没脸将今日的事说出去的,咱们今日且好好的款待了他,这事就揭过去了!今日好在被你瞧见了,让他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在园子晃荡,丫头婆子瞧见了没什么,若是真被他闯进了梅园,今天正好你二婶又在,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姚可清闻言彻底放了心,生怕自己今天的举动会给方家带来麻烦。 “你们两姐弟,一个比一个聪明!”林氏看看姚启珅,又看看姚可清,只觉得爱的不行。 下午被方家人客客气气的送走的郑映卿两手环抱着一大束梅花,心里那叫一个美,他本以为今天被抓住了,要么会被痛打一顿丢出去;要么就是被通知了家里人,被他娘领回去,痛哭流涕的教训一番,没想到最后竟不仅白白的赏了半日梅,临走了方家还剪了一大把梅枝让自己带回去插瓶,真是……意外之喜,想了想抬脚就往长公主府走去。 郑映卿进了宋子清的院子,直奔书房而去,一进门就惊讶道:“子琪,你也在!” “你哪里得来的梅花?”宋子琪看见郑映卿手里的梅花也很惊诧,心里虽对他手里的梅花的来路有了猜测,却始终有些不相信。 郑映卿得意道:“还能哪里来的,方家送的!” “你确定不是你自己偷偷溜进人家园子里去摘的?”宋子清慢悠悠的开口道。 “你以为方家的园子是那么好进的!”郑映卿刚说了一句,就发现自己失言了,“咳咳……这是方家邀我赏梅之后,送我回来插瓶的!”说着他又招呼道:“来,圆儿,去找个美人瓶来,把这个拿去插上!” 圆儿娇笑道:“还是郑四少爷好,不管有什么,总想着分我们少爷一份!”说着,就接过郑映卿手里的梅花。 郑映卿豪气道:“那是!也不看看我跟他什么关系,跟亲兄弟似的!不!比兄弟还亲!”看着圆儿离开的背影,他啧啧有声,“子清,你这丫头是越长越标志了!” 宋子清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你喜欢?送你了!” “别!别!别!”郑映卿吓了一跳,以为宋子清是吃醋了,不喜自己对他的丫头品头论足的,忙拒绝,可一看他的脸色似乎又很平静,“你今年也十四了吧?几年前你们家就闹着给你娶媳妇呢!怎么?这个是给你备着的?”郑映卿朝外努努嘴。 宋子清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你今天早上似乎不是穿的这身衣裳吧?” 郑映卿刚刚故意把话题扯到圆儿身上既是为了不让他们在继续问他几天去方家赏梅的事,免得被他们发现了端倪,没想到,还是被宋子清看出来了,“这个呀?这个是我在他们园子里不慎被墨污了衣裳,所以他们就把方大少爷的衣裳给我找了一件。” “哦~~”宋子琪拉长音调,显然是不信他的话,早上他来的时候明明不是穿的这件衣裳,他又是素来不喜穿别人衣裳的人,哪怕是新的,也不穿,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换了别人的衣裳。 “你别不信!”郑映卿急了!瞬间又冷静下来,“你是因为今天自己没去成,所以羡慕了吧!早上让你和我一起去,你却偏不愿意!” 宋子琪鄙夷道:“谁羡慕你!”宋子琪可还记得元宵灯会的时候,他做的那些丢人的事,跟他在一起,准没好事! “对了,你今天是怎么进去的?真的翻墙进去的?”宋子清问道。 郑映卿的脸色微微一变,“像我这样的身份的人怎么可能翻墙进去!今天我到了方家,往门口一站,说我是来赏梅的,他们就把我迎进去了!” “你就编吧!”宋子琪嗤道。这种说法显然不可信的,方家门房上的人又不是傻子,没帖子就敢直接把人往里领,再说方家的梅花宴是明日,哪有今日去的! “你的手上怎么有伤,好像是被绳子给勒的!”宋子清指着他的手腕道。 “哪里?”郑映卿忙将手腕翻过来细细察看,“没有呀!没勒出印子呀!”说完这句话,他猛地抬头,就撞进了两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禁哀嚎一声,“子清,你又骗我!” 宋子琪大乐道:“好呀你!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郑映卿苦着脸道:“……就是这样了!我连园子门都还没找到,就被方家的人发现了!” 宋子琪哈哈大笑,“郑映卿,你也有今天!几个婆子就能把你绑了!你也太不中用了!” 郑映卿恨的跺脚,早知道就不说实话了,可是今日他说谎话都被识破了,不敢再撒谎了。这回可是丢脸丢大了,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在宋家兄弟面前丢脸了。 “你是不知道,那个长乡侯府的那俩姐弟也在,本来方老夫人都要信我的话了,可是被他们姐弟一搅和,就被识破了!” 宋子琪恍然大悟,“哦!是那个讹了方二少爷的姚小姐吧!她那般精明,也无怪乎你会露馅了!” 郑映卿怒道,“你是说我笨?还不如一个小孩子聪明?” 宋子琪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 郑映卿气结,遂向宋子清求助,“子清,你说说看,我就那么……那么……?还不如一个孩子?”笨字却是说不出口。 宋子清顿了顿,半天才吐了四个字,“技不如人!” 郑映卿不解,宋子琪却笑了起来,“四弟,还是你厉害!” 郑映卿这才想明白,不由大呼心痛。 宋子清这个技不如人是一语双关,先是点破郑映卿斗嘴输给了宋子琪,又回答了郑映卿的问题,既然都技不如人了,又怎么能比得过别人了? 宋子清不理会郑映卿,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再度提起长乡侯府的那个孩子,宋子清眼前不由的浮现那双黑亮的眸子。 56、归家 姚家来接姚可清姐弟的马车已经等在二门外了,林氏却还舍不得撒手,一手拉着一个,这个抱一抱,那个抱一抱,廖氏见姚家的人都等急了,只好劝道:“娘,清姐儿和珅哥儿又不是回去了就不来了,您要是想他们了,再接来住就是了!” “是呀!外祖母,今天我和姐姐回去了,过几天还来看您!”姚启珅用他肉嘟嘟的小手擦林氏脸上滑落的泪滴。 林氏哽咽道:“就是舍不得你们!回去之后,珅哥儿要乖乖听姐姐的话,好好读书,知道吗?”姚启珅用力点头,林氏又看向姚可清,“清姐儿是个聪明懂事的,不用我吩咐,什么都能做好,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清姐儿,你的性子太冷清了些,还是好歹改一改的好!女儿家性子活泼点儿,以后也好……”说到这里,林氏就住了口,觉得现在孩子还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姚可清认真的道:“外祖母说的,清儿都记下了,清儿会改的!”姚可清自重生之后,一直在慢慢的改变自己前世那样清高孤傲,孤芳自赏的性子,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性子不是说想改,就能一下子改好的。 林氏总算是撒开手了,将两个孩子送走了。回到长乡侯府的姚可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接待,这让她纳闷的紧。 苗氏拉着姚可清的手一脸慈爱的说道:“清姐儿可是受苦了,得好好补补才是,祖母已经吩咐厨房给你炖了盅骨头汤,吃什么补什么,你伤了骨头,可不是什么小事!” 姚可清虽心里讶异自己和苗氏之间明明都已经只是维持着面子上的那份祖孙情了,她怎么突然间就对自己这么关怀备至了,但面上还是没表露出来,“孙女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多修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那怎么行了?小孩子可比不得大人,还是好多补补才是!”小苗氏也帮腔了。 “这都是我的错,”朱氏在一旁自责道,“都是我没照看好孩子,若不是我大意了,清姐儿又怎么会受伤呢?” 看着这三人之间的暗涌,姚可清算是明白她今天的待遇是怎么回事了,苗氏姑侄为了和朱氏打擂台,所以不得不拉拢自己,看来这个朱氏的手段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胜一筹呀!才经过这么短的一段时间,竟能让执掌姚家内院大全多年的小苗氏也这么忌惮了,只是你们之间的事,就不要拉上我了。 “清姐儿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了?”一直在观察姚可清的小苗氏突然说道。 姚可清用右手虚扶了一把自己的肩膀,“许是今天在马车上坐的久了,马车又有些颠簸吧,现下肩膀有些疼了。” “那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闺学也别急着去了,总要把伤养好了才行!”苗氏见姚可清的脸色真的有些不好,忙说道。 朱氏站起来,走到姚可清身边,对苗氏道:“那儿媳妇就先送清姐儿回她院子里去了!”苗氏点头,姚可清就顺势跟着朱氏出了寿安堂。 “都是我的错,害清姐儿受了这么大的罪!”路上,朱氏还在不停的自责。 “我受伤与母亲没有什么关系,母亲不用自责!”姚可清淡淡的说道,她不想这两方势力的任何一方有太深的瓜葛,她坐着看戏就好。 “还是清姐儿体贴!”朱氏拿帕子拭了眼角,又道:“清姐儿和珅哥儿真是姐弟情深,母亲是个没兄弟姐妹的,看的都羡慕了!” 姚可清见朱氏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跟在一旁的姚启珅,她的声音瞬间就冷了下去,“珅儿是我的亲弟弟,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疼他,母亲虽然是自小养在伯祖母身边的,但伯祖母待母亲也是视如己出的!” 朱氏见姚可清用那种冷的能杀冻死人的眼光盯着自己看,心里一慌,忙把眼光从姚启珅身上挪开,再也不敢看了。原本姚可清受伤之后朱氏就打算将姚启珅独自带回姚家,好好笼络住年纪更小的姚启珅为她所用,但是姚启珅却被林氏留下了。 将姚可清送到她院子门口,朱氏就转身回了猗兰院,转过身的那一刻,朱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春香心惊胆战的跟在朱氏后面进了屋子,小心翼翼的泡了茶端上去,“夫人,请用茶!” 朱氏接过茶喝了一口,见茶泡的浓淡适宜,温度也正和自己的意,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那两个老货天天挑我的刺,不给我好日过,如今回来了两个小的,竟也打算将他们拉拢过去?这是想要我一个人在这宅子里孤立无援了!” 春香安慰道:“夫人何必动怒,他们再怎么样,老爷最宠爱的都是您!您瞧瞧,老爷这些日子可都是歇在夫人您这里的,就是人来不了,也会遣人送了东西来呀!” 朱氏一想,自成亲后,姚崇明一大半的时间都是歇在自己院子里的,小苗氏那里去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心里宽慰了稍许,又想着姚崇明送她的首饰衣裳样样都是价值不匪的,心情就更好了,不屑道:“那个老女人拿什么跟我比,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男人瞎了眼了才会要她不要我!” 春香想着,如今是自家夫人处处压了二房一头,只是二房的那位可是有两个儿子的,自家夫人却只有一个不亲近的继子,不由劝道:“二夫人哪里都比不上夫人,只是她可是生了两个儿子的,而且那两个儿子可都已经大了,过两年就能考取功名了,到时候,二夫人只怕又要好一番得意了!” 听春香如此说,朱氏神情也变得郁郁了,“原先那位留下来的两个,我是不指望了,我只求着他们不给添乱就是了,哪里还能借上他们的力呀!只是我嫁进来都三个月了,肚子却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可真是急死我了!” “夫人莫急!不如咱们悄悄请了大夫来看看?”春香建议道。 朱氏摇摇头,“这个不行!现在所有人都巴不得我生不出孩子来,二房的自然是不想我生了孩子之后,地位变的更稳固;方家只希望我一心一意的照顾那两个,若是我有了孩子,他们哪里还能放心我!所以大夫是不能请的,不过,养身的方子倒是可以弄几个来,倒是多炖些补补身子,说不定也有用!” 春香对朱氏的这番话有些不赞同,“二房那边倒是有些棘手,只是方家那边倒是不足为惧。如今您已经嫁进来了,方家也不可能让姚家休了您,再说,二小姐和三少爷的前程可还捏在您手里,若是方家那边逼急了,您就给二小姐订门表面风光,内里苦涩的亲事,看方家能如何,您是二小姐和三少爷的继母,继母也是母,礼法上,那是谁也越不过去的!到时候,谁求着谁还不一定了!” 朱氏眼前一亮,“你说的这个法子倒是好,只是现在我在京里两眼一抹黑,什么人都不认识,再说二小姐现在还小,议亲还早着呢!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春香笑道:“奴婢只是给夫人出个主意而已,具体该怎么做,还得夫人拿主意。您不妨找人悄悄的给二小姐透个口风,让二小姐知道为了将来能有门体面的亲事,还得巴结着夫人才是!还有三少爷,到时候夫人您挑个好拿捏的儿媳妇,他照样翻不出夫人的手心!” 朱氏赞道:“春香,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你放心,等我在姚家站稳了脚,定给你许个好前程,也不说嫁了做什么管事娘子的,再体面的管事,那也是奴才,我到时候把你放出去做良人,说不定还能嫁个官老爷,做官太太呢!” 听得这话,喜得春香连连磕头谢了恩,便下去做朱氏交待的事了。春香确实是个能干的,没几日,这话就传到桃子的耳朵里了,桃子是个心眼直的,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便急急的跑来告诉姚可清了。 “小姐,奴婢刚刚说的您都听见了吗?”见姚可清对自己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桃子急了,直接把姚可清手里的书抽了出来。 姚可清见手里的书没了,才抬起头打量了一眼焦急不已的桃子,“桃子,我今年多大了?” 桃子不明所以,“八岁,还是在舅老爷家庆生的!” 姚可清又问,“那在咱们华国,女子一般都多少岁出嫁?” 桃子一头雾水的答道:“十五岁,及笄之后就能嫁人了!” 姚可清这才缓缓道:“我现在才八岁,十五岁才能嫁人,这中间隔了七年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再说她现在在京里什么人都不认识,想要拿捏我的婚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在她心里,对自己的亲事,她早已有了计较。 桃子急道:“可是不管什么时候,小姐的婚事她都是说的上话的,再说,过几年了,等她在京城里站稳了脚,到时候对小姐就更不妙了!我原以为她是个小户人家来的,对小姐该是好的,没想到,却是个野心这么大的!” 姚可清一扬眉,“等到了那个时候,我的婚事,她也就做不了主了!再说,她有野心也是好事,我就怕她是个软弱不中用的!” 桃子无可奈何了,“小姐,奴婢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姚可清笑了笑,“桃子,你今年多大了?” 桃子闷闷的说道:“奴婢今年十七了!” 姚可清点点头,“石榴今年也十八了!到了给你们说人家的时候了!” 桃子脸一红,“小姐……”姚可清却笑而不语了。 57、闺学 姚可清足足养够了一百日才去闺学,今天是姚可清去闺学的第一日,临行前,房嬷嬷一边帮姚可清收拾笔墨纸砚等物,一边不停的叮嘱:“小姐已经落了好些日子了,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的,功课慢慢赶就是了,千万别把自己累着了,小姐的伤还是要多顾着些!还有,那些教习都是二房请来的,闺学里除了小姐,另外几个都是二房的姑娘,那些教习肯定对二房的姑娘更上心一些,小姐也别跟她们计较才是!”二房将两房混作一谈,长房却从来都分的清清楚楚。 “嬷嬷,你从昨日就在念叨了!这已经是第五遍了!”姚可清无奈道。 香芋也在旁边做出苦脸状,“奴婢也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房嬷嬷骂道:“你这小蹄子,也不好好帮小姐记着!” 香芋忙讨饶,“嬷嬷,奴婢都记下了,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姐!小姐要是再不走可就迟了!”房嬷嬷看了眼钟漏,发现果真已经有些晚了,这才放行。 闺学设在离老夫人苗氏所住的寿安堂不远的一个院子里,名“婉嫕院”,出自“婉嫕有妇德,美映椒房”,是温顺娴静之意,这也算是姚家对众女儿的期盼,希望她们都能长成温婉的大家闺秀。闺学总共有四位先生,分别教授四门闺学课程,教刺绣的是柳教习,教诗书的是何教习,教礼仪的是宫教习,叫琴艺的是胡教习。因为男女有别,虽然同样是教书育人的,但是男的能称呼为先生,女的却不能。 每日上午和下午各学一个半时辰,第一日上午是诗书,下午是刺绣,第二日上午是礼仪,下午是琴艺。两日一轮,周而复始。不过因为请来的先生并不是只在姚家坐馆,所以每一旬才上一轮课。 教导闺学的先生并不只是在一家坐馆并不少见,原本也有专人办了专门的闺学,只是各家小姐有的在去闺学的路上被歹人轻薄了,家里长辈为了自家女儿闺誉,便不许女儿们去闺学了,便请了先生来家里教,这样闺学就渐渐没落了。 不过一个闺学好几十上百人也就几个先生,但是一户人家就几个女孩儿,却仍要请那么多先生,就导致各类先生供不应求,先生的束修疯涨,不够富裕的人家竟供养不起了。后来便有了一个先生同时在多家授课了。 今日正好轮到礼仪了,教习的场所设在婉嫕院的左厢房里,听说教习礼仪的宫教习是一位公主的陪嫁,只不过这位公主不得宠,又死的早,所以她不得已才出来以教习礼仪为生,赚些养老银子。 这位宫教习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表情很是端庄肃穆,大概是因为常年教习礼仪的缘故,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对姚可清的到来也没很意外,只是让她从头练起。 所谓礼仪自然是分为“礼”和“仪”两部分了,礼是指对外之礼,仪是指内在之仪,若要对外有礼,就得先修内在之仪。所以姚家闺学中最先教授的就是练习自己的仪态、表情、语言等。 姚可清前世是学过礼仪的,她素来是要强的性子,只要是自己想做的,总是会做到最好,她虽不喜那些女儿家的矫揉造作之态,但她作为一个闺阁女子,凡是闺阁女子该学的,她都学了的,因而她的礼仪还是做的很到位的,所以这一世,她也无惧于学礼,从头开始就从头开始。 最先练习的是站姿。标准为: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闲二寸,端面摄缨。端股整足,体不摇肘,曰经立;因以微磬曰共立;因以磬折曰肃立;因以垂佩曰卑立。 要想站姿好,练习是少不了的,姚可清按照宫教习说的,正身、平视,两手相合,掩在袖子里,置于腹部,然后看着宫教习将一个注满水的茶杯放在她头顶上,又点了一柱香,“香燃尽之后,水一滴都不洒出来,就算过关了!” 姚可怡在一旁幸灾乐祸,“我可是足足练了一个月,摔了许多杯子才过关的,二姐姐可要小心了,这杯子的水可是冷的,现在还是四月的天气,当心着凉哦!” 宫教习一个眼神瞄过去,姚可怡顿时住了嘴,姚可清不理会姚可怡的话,莫说她前世是练过的,单说这一世,她跟着范婶子习武,虽只是练些基本的步法,但站区区一炷香的时间还难不倒她! 一炷香燃尽,姚可清从容的取下自己头顶上的茶杯,杯中水还是满满的一滴也没洒出来来。宫教习看着姚可清走过来的脚步平稳,取杯子时手也不抖,脸上没有一丝流汗的痕迹,脸色也很平静,心里很是诧异,从没有人能一次就过关的,最快的也要练个三五天才行,可她就一次就过关了,而且还这么轻松的就过关了!压下心底的惊奇,宫教习缓缓道:“今日,你的练习就到此为止了,明日再继续学习吧!” “是,教习!”姚可清倾身一礼,然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其他人习礼。这一众姐妹中,可能是因为年岁最长的缘故,进度最快的是大姐姚可容,已经学到进餐礼仪了;最慢的也是年岁最小的姚可梦,她还在学习坐姿,顶在头上的书才加到了第三本,听说是要加到八本才能过关,就刚刚她站着的那一会儿,她头上的书已经掉了好几次了,这会儿已经眼泪汪汪,想哭又不敢哭的噙着泪坐在那里。 刚刚嘲笑自己的姚可怡此时正和姚可柔一起练习走姿,看着她眼里的不甘不愿,姚可清就知道,她这样做定是代姨娘吩咐的。有了姚可容在前面,若是姚可怡也超过了姚可柔,将姚可柔一个人落在最后,小苗氏的脸上怕是会不好看,到时候,只怕少不得要给代姨娘母女三人小鞋穿了。 姚可怡恨恨的看着端坐在一旁悠闲的喝着茶的姚可清,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一旁的姚可柔却再一次的碰响了裙角的铃铛,宫教习面无表情的道:“重来!”姚可柔鼓了鼓腮帮子,想说点儿什么,在看了一眼宫教习之后,把到嘴边的话也憋了回去,乖乖从头走起,看来她是吃过这个宫教习的苦头的,所以才收敛娇纵的性子。 姚可柔在连着三次卡在同一个地方时,终于忍无可忍了,可是她不敢对着宫教习发火,只得冲正站在她旁边的姚可怡吼道:“三姐姐干嘛老碰我的裙子?要不是你碰我的裙子,铃铛怎么会响!”姚可清的神速刺激到了姚可柔,在接二连三的失败后终于忍无可忍了。 姚可怡本来被自家姨娘逼着不能超过姚可柔,必须陪着姚可柔一起习礼,已经是万分憋屈了,今日又被姚可清刺激了,现在姚可柔又诬赖她碰了她的裙子,她本就有些火爆性子,哪里还压制的住,“四妹妹可别胡说,我什么时候碰了你的裙子?你自己做的不好,偏要怪到别人头上!” 姚可柔本来仗着自己是嫡女,平时对身为长姐的姚可容都是随心所欲的,对姚可怡这个庶姐更是不假辞色了,哪里容得下此刻她对自己的职责,顿时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到姚可怡身上了,“我说是你就是你!” 姚可怡也早忘了代姨娘的交待,和姚可柔吵了起来,“你自己笨,还要怪别人,我每日陪着你练来练去的已经够委屈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学完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看你的眼色,受你的气!” 姚可柔气急,“你……”却是说不出话来了,伸手就要打,宫教习连忙制止,“你们是亲姐妹,本该姐妹友爱,如此吵闹,成何体统!每个人都给我将闺训给我抄十遍,下次课前交上来!” 此时的姚可怡已经清醒过来,忙应了声“是”。而姚可柔却还在为姚可怡刚刚的还嘴而恼怒,见姚可怡转身走了,猛地从她背后一推,姚可怡尖叫一声就扑到了地上。 正在练习摆箸的姚可容听见亲妹妹凄惨的叫声也顾不得自己马上就要过关了,忙丢下手里的筷子扑了过去,走近一看,姚可怡正面朝地而卧,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三妹妹……”姚可容忙蹲下去把她转过来,在看见她的脸时,却吓得叫出声来,“啊……” 姚可清看见姚可怡满脸是血,又看见旁边带血的锦凳,心里顿时明白了。 姚可柔刚刚推那一下,完全是一时之气,根本没想过推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此刻见姚可怡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趁众人都围着姚可怡没人管她,就偷偷的跑出去了,直奔小苗氏的羲雅院去了。 刚刚一下子被磕懵的姚可怡悠悠转醒,只觉得自己的额头疼的厉害,遂伸手一摸,却摸到了一手黏腻的血,顿时吓的大哭起来了,“大姐,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毁了……呜呜呜……好疼……好多血……” 饶是见多识广的宫教习此刻也有些头大了,她根本没想到姚可柔会从背后推那一下,更没想到姚可怡刚好就磕在了了凳子上,又好巧不巧的磕坏了头,只得遣人去请老夫人苗氏来主持大局了。 苗氏来了之后也不问是谁伤的人,直接把姚可怡抬到了她的院子里,又让人拿了她的帖子去请来了太医。 等将姚可怡额上的伤口清理出来时,姚可清和众人一样,都齐齐吸了口气,伤口在左边的眉骨半指之上,伤口足有一寸半长,深可见骨,怕是要留疤了。 太医含糊其词的说了一通让姚可怡好好养伤的话就走了,苗氏却从太医闪烁的言语之中知道了姚可怡的伤势只怕不乐观了,又见现在众人都在这里,独独缺了姚可柔一人,心里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在姚可怡床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姚可容,又想起代姨娘和代姨娘背后的代尚书一家,在想想自己儿子如今在衙门不尴不尬的处境,顿时一阵脑仁疼。 苗氏打起精神将姚可怡送回了代姨娘的兰叶居,又让玉簪亲自送了好些补品去,这才让人把小苗氏请了来。 58、决定 哭哭啼啼的姚可柔一路洒着泪跑回了羲雅院,小苗氏见女儿哭了,想着今天是姚可清第一天去闺学,自己女儿是不是被她给欺负了?转念一想,姚可清那样的性子,从不与人往来,也从不拿言语挤兑人的,应该不是她做的才是。 可是姚可柔一直哭,小苗氏哄了好半天,姚可柔才一边哭,一边开了口,断断续续的说道:“三姐姐摔了……三姐姐磕到头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老跟我吵架的!她还……还害的我被教习……罚了,我……我实在气不过……哇……我就……就……就推了她一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小苗氏从姚可柔凌乱的语言中总算明白了事情经过,原来就是两姐妹发生了口角,自家女儿气不过就推了姚可怡一把,结果害的姚可怡摔倒,磕到了头,所以自己女儿吓坏了,就跑了回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嘛!哪家的姐妹没闹过别扭,小苗氏正要安慰女儿一番,就见李嬷嬷一脸肃色的请她去寿安堂一趟,小苗氏心里咯噔一下,事情只怕并不是自己女儿说的那么简单了。 小苗氏满怀忐忑的到了寿安堂,苗氏直接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边,“柔姐儿在练习走姿时被宫教习罚了重来,她说是怡姐儿碰了她的裙角才害的她被罚,怡姐儿说她没有,然后两人就吵了起来,宫教习制止了她们,并罚她们每人抄闺训十遍,以示惩戒。柔姐儿不服气,就趁怡姐儿转身的时候,从背后推了她一把,怡姐儿就把头磕坏了,伤口都深可见骨了,只怕是要留疤了!姑娘家脸上留了疤,可是什么前程都没有了!” 苗氏说的很中肯,这件事显然是姚可柔错的多一些,虽然她心里是向着姚可柔,但此时却不是为姚可柔开脱的时候。 小苗氏本以为只是磕了一下罢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说亲时,体有瑕疵这一条可是极要命的,有多少姑娘家因为身上有疤结果没嫁出去,或者嫁到了门户极低的人家,还有瞒着自己的疤出嫁后,被夫家发现了,结果直接把人退了回来。 苗氏看着小苗氏叹气道:“这事儿你看要如何处理?如是伤的是梦姐儿倒也罢了,杜鹃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好好安抚一顿也就没事儿了。可是代姨娘背后站的是代家,明儿又在代亲家手下做事,再加上我们上次拒了喜哥儿和柔姐儿的亲事,今年正月里芳雨都没有回来,若是让他们借着这事发挥,要挟咱们把柔姐儿许给喜哥儿,到时候咱们姚家只怕是什么法子都没有的!” 小苗氏现在心里有些乱,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女儿,至于姚崇明和姚家都是其次。 在脑子里将整件事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小苗氏缓缓开口了:“这件事的起因是柔姐儿和怡姐儿为了怡姐儿究竟有没有碰柔姐儿的裙角一事,只是当时也没有第三个人看见,现在两个人各执一词,也不好判定谁对谁错,我们就暂且不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代家能抓着不放的也就只有柔姐儿伤了怡姐儿一事,咱们只要把柔姐儿的伤口治好了,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苗氏叹了口气,“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连太医都没法子的事,咱们能有什么办法?那么深的伤口,你以为是说治好就能治好的?” 小苗氏却道:“太医没法子,咱们苗家难道就没法子吗?咱们苗家祖上营生的绝技,只怕是所有的太医加在一块都比不上的!” 苗氏迟疑道:“这个法子我早就想过了!只怕是不妥的吧?咱们虽有药治好这伤,只是这药却要去咱们族里才能拿到,如今族里的情形却是与往年不同了,而且还有长房的那个,她可是知情的,不如方氏那般好糊弄的,如是被她看出端倪,只怕是得不偿失了!” 小苗氏垂泪道:“难道就真的任代家为所欲为不成?我的柔姐儿……” “我知道你舍不得柔姐儿,所以我才找了你来,商量商量,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这事不通过向族里拿药就解决掉!”在苗氏看来,从族里拿药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如今苗家长房的外侄女嫁做了侯夫人,难保他们不生出其它的心思来,万一拿药时出了差错,被外人知道了,到时候,他们苗家四房和姚家二房就都被他们拿捏在手里了,那自己这一辈子可是白白受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小苗氏突然灵光一闪,“若是代姨娘知道代家只是想通过怡姐儿的事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会真的替怡姐儿做主,那她还会不会跟代家通气了?” 苗氏想了想说道:“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代姨娘不可能看着怡姐儿白白受了委屈的,她总会要讨个说法的,到时候咱们总要给个处置才是!而且,代姨娘可不止怡姐儿这一个女儿,如今怡姐儿眼见着是没有好前程了,如是代姨娘豁出去了,跟代家联合起来,就为给容姐儿谋个好前程,这也说不定呀?不过你暂时可以放心,我已经吩咐人把兰叶居看起来了,一时半会儿的,她们还传不了消息出去的。” 小苗氏闻言松了口气,自己刚刚是被急坏了,才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想着老夫人刚刚的话,又提议道:“若是咱们能许容姐儿和怡姐儿一个好前程,代姨娘说不定就不会抓着这事儿不放了!” 苗氏皱眉道:“容姐儿倒还罢了,好好培养几年也是个大家闺秀,到时候许门好亲事,对明儿也是一大助力。只是怡姐儿如今毁了容貌,怕是没那么容易谋划了。” 小苗氏劝道:“代姨娘是个聪明的,就像娘刚刚说的,她不止怡姐儿一个女儿,为了容姐儿的前程,她兴许会和代家联合在一起,但是若是我们已经给容姐儿许了好前程,那代姨娘也就不会再跟代家联手了。” 苗氏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你打算如何做呢?” 小苗氏笑道:“还能如何,自然是许她嫡女的身份了,代姨娘不就是担心容姐儿是个庶出的,到时候不好说亲事嘛!如今就把容姐儿记在我的名下,她是长女,如今又是嫡女了,虽说比不得正经的嫡长女,但那也差不了多少的,到时候,在亲事上还能让她受了委屈不成?” 苗氏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我还怕你舍不得这个嫡长女的名衔呢!你这样做倒是极妥当的,既安抚了代姨娘,也拉拢了容姐儿,又保住了柔姐儿!” 小苗氏在心底不屑,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贴多少金都没有用的,也就是面子上好看一些罢了,骨子里还是一样的!嫡长女的名衔就是不给容姐儿,也轮不到她的柔姐儿,面上笑的谦逊,“瞧娘说的,儿媳妇岂是那等小气的人,到时候,开了宗祠,把容姐儿记在了我的名下,她的一切用度自然就和柔姐儿一样了!容姐儿有了好前程,对老爷,还有康哥儿兄弟也是有好处的。儿媳又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看,自然是要为老爷,为咱们姚家,打算的更长远一些才是!” “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苗氏拍了拍小苗氏的手背。 小苗氏沉吟片刻又道:“只是怡姐儿那边,咱们还是要多看顾这些才是,虽是伤了容貌的,但还是要尽心医治才是,说不定就能治好了?” 苗氏却是在心里已经肯定了姚可怡的伤没的治了,“这事儿就你来处理吧!上好的药材尽管供着就是了!日常用度也挑了好的给她!” “是,娘!”小苗氏又咬牙道:“只是对柔姐儿的处置……”小苗氏知道,哪怕老夫人和自己想的一样,都不想重罚姚可柔,可是到时候,这事摆到明面上来了,姚可柔少不得要吃了些苦头的。与其到时候被人逼着才罚她,还不如先罚了她,既平了代姨娘的怒气,也挽回了姚可柔的名声。 苗氏看了眼小苗氏一脸疼惜的表情,叹道:“我也在想这事儿,只是柔姐儿是一定要罚的,哪怕是舍不得!其实我也舍不得,这么多的孙子孙女中,我最疼的就是柔姐儿了,哪里舍得她受了委屈。但如今却是不得不罚她,而且罚的还不能太轻了,否则,代姨娘怕是会不满!” “儿媳也是这么想的,”小苗氏握紧了拳头说道:“我是这么想的!不如就罚柔姐儿抄一千遍闺训,再禁足……三个月,这样可好?” “这样是不是太重了些?柔姐儿还是个孩子,其实这事往小里说,也就是姐妹之间的口角罢了!不过是因为怡姐儿一个不小心给伤着了,才惹出这么多事儿来的!”苗氏有些心疼姚可柔,觉得这惩罚重了些。 小苗氏虽然心里也很是心疼姚可柔,却仍坚持道:“只能重罚柔姐儿才能服众呀!万一,代姨娘有个什么不满的,咱们岂不是白白费了功夫!” 苗氏冷笑道:“她还敢有不满?捡了天大的便宜了!”转而又叹气道:“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可怜柔姐儿要受委屈了!” 小苗氏忙保证道:“娘请放心,儿媳一定会好好照顾柔姐儿的。” 苗氏点头,“这事儿就按你说的,你去找了代姨娘,跟她把厉害关系都分析清楚了!如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就挑个黄道吉日,把容姐儿的名字记在你的名下吧!” 59、嫡女 如苗氏所说的那般,代姨娘并没有不满,她在思考了片刻之后,就果断的应下了。 代姨娘很清楚,姚可怡这辈子几乎是毁了,现在她能指望的就只有姚可容了,姚可容的前程越好,她下半辈子就越有依靠,小苗氏提出的条件那么诱人,她没有理由不答应,代家虽是亲戚,但是已经隔了那么多层,究竟靠不靠得住还是个问题,现在有了这么好的解决方法,她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当代姨娘叫来姚可容,告诉她再过几日,她就是长乡侯府的嫡长女了,姚可容惊呆了,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她曾经是那么的羡慕二妹妹嫡女的身份,如今她竟要变得和她一样了?“姨娘……这是真的吗?我真的会成为嫡女?就像二妹妹那样的?” 代姨娘点头,“当然是真的,刚刚夫人亲自跟我说的!” 姚可容还是不敢相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成了嫡长女了?” 代姨娘叹气道:“都是因为你妹妹呀!怡姐儿被柔姐儿毁了容貌,失了前程,老夫人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就让夫人把你记在她的名下,以补偿你妹妹的损失!” 姚可容有些糊涂了,“我成为嫡长女和补偿妹妹的损失有什么关系呀?” 代姨娘想着以姚可容那么柔弱心软的性子,若是知道,她嫡长女的身份是拿妹妹的容貌换来的,只怕她心里会过意不去,不愿意做这个嫡长女,拂了老夫人的意就不好了,只得骗她道:“因为你妹妹毁了容貌,难得有个好前程了,所以老夫人便希望你做了嫡长女后,有了更好的前程,能多帮帮你妹妹!” 姚可容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姨娘口中的“好前程”是指的什么了,脸上一红,“姨娘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想到妹妹脸上的伤,姚可容心情有些暗淡了,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护着妹妹。 对于这个新鲜出炉的嫡长女,最高兴当然要数姚可容本人了,自从开了宗祠,又给姚家族里去信,在族谱里写了她的名字之后,她的一切用度都跟姚可柔和姚可清一样了,老夫人和小苗氏对她也比以前关心多了,她得到了作为一个嫡长女能够享有的一切。 而最不高兴的就要属姚可怡了,明明受伤的是她,可是最后得到好处最多的却是她的亲姐姐,她还在屋里养伤的时候,家里却大摆宴席庆贺自己的姐姐成了嫡女。凭什么?对她这个受到伤害的人不仅没有任何赔偿,反而把自己忘在了角落! 她不服……不甘心……为什么?她们一个个的都活的好好的,而自己却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她恨!她好恨!恨这个家里所有的人!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不过这一切对姚可清来说,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小苗氏以为抬了姚可容为嫡长女就能压制住姚可清的话,就大错特错了,姚可容是二房的,跟长房没有半点关系,姚可清还是长房的嫡长女。若是小苗氏非要把两者混为一谈的话,那她姚可清是长房原配嫡妻所出的嫡长女,而小苗氏一个兼兆的二房媳妇,说难听点儿,那就是个妾!连正妻的名分都没有的,连她的亲生女儿都算不得是嫡出,一个记在她名下的妾室生的孩子,就妄想做嫡长女?那是不可能的! 姚可清看着自从正经认了小苗氏为母,成为嫡长女的姚可容真的开始注重自己的一举一动了,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柔弱了,开始有了一股子嫡女该有的气魄了。看来以前的她也是被小苗氏压制狠了,才养成那副性子的,如今身份一明,她也在慢慢的改变。 但是最让她吃惊的还不是大姐姚可容的变化,而是三妹姚可怡的变化,因为伤了脸,姚可怡留了厚重齐眉的额发,只为了遮住眉骨上的那道疤。 姚可怡似乎是从这次受伤中突然醒悟过来,以前那火爆的性子早就不见了,现在见到谁都是一脸温婉的笑容,活脱脱一个以前的姚可容,不过与姚可容的懦弱不同,姚可怡的背总是挺得笔直,她坐着的时候,手臂也是紧绷的,这样的姚可怡让姚可清感觉到了她骨子里的那份不甘!姚可怡的改变让姚可清觉得透着一股子诡异,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只得暗暗记在心里。 “二姐姐能帮我个忙吗?”姚可梦怯怯的开口道。 “什么事?”或许是代姨娘找了个靠山,李姨娘也急需一个靠山,竟然将眼光放在了姚可清的身上,姚可梦在闺学里已经几次借故与她亲近了,只是姚可清与二房的人向来是保持着距离的,哪怕是看着无害的姚可梦,她也并不亲近。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刚刚何教习讲的我没听懂……”姚可梦不好意思指着《女儿经》上的一行字说道。 姚可清正要开口,姚可怡就一脸笑意的插了进来,“五妹妹,这句话的意思我知道,要不要我告诉你呀?” 家里的姑娘一个个的都有了靠山,就姚可梦一人出身低,又没倚仗,李姨娘心里着急,小苗氏那边她讨好也没用,就把主意打到姚可清身上了,长房子嗣单薄,贴近长房比跟二房争要容易的多。 姚可梦本就是听了她姨娘的话才跟姚可清亲近的,只是她实在是有些怕姚可清的冷脸,还有说话时那冰冷的语调,见姚可怡接话,也不好驳了她的好意,只得说道:“好呀!谢谢三姐姐!” 姚可清微微侧身,看着自己身后那对相处融洽的姐妹,还是觉得诡异。又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姚可容,她的坐姿很标准,行为举止也如宫教习教导的那样,看得出来,她很努力的去做一名嫡长女,在加上她现在的衣裳首饰也完全是嫡女的份例,这样的一个人走出去,不知底细的人绝不会把她当成是庶出的。 姚可清打量着姚可容打量的有些久了,姚可容觉得有人在看她,一转头就看见姚可清漆黑的眸子定在她的身上,她心里有些不自在,在姚可清这个正牌的嫡女面前,她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卑感,“二妹妹盯着我瞧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东西?”配合着这句话,姚可容伸手摸了摸脸颊。 “没有!”姚可清将目光移到姚可容身上的那镂金百蝶穿花丁香色绸衣,“大姐姐的这件衣裳倒是挺好看的!” 姚可容微微脸红,“这是前几日府里要制咱们中秋赏月穿的衣裳时,母亲特意给我做的,今儿还是第一次上身。” 姚可清点头,“这衣裳倒是极衬大姐姐的肤色的!”就在前几日朱氏也带着人来给她量尺寸了,朱氏还说要给她和珅儿多做一身,她没要,一是她不想承朱氏的情,二是不管是她,还是珅儿,他们前一世的身量都很高,每年都往上窜一截,做多了也浪费。 “真的吗?”姚可容有些羞涩的问道,“母亲也说这料子若是做了衣裳我穿着该是好看的。” “真的!”姚可怡又插了进来,“大姐长的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姚可容羞红了脸不再说话了,姚可怡也不再打趣儿她了,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了。在她转身的时候,姚可清似乎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阴霾一闪而过。 苗氏对现在的姚可容是极满意的,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派头了!早晚问安都是谦恭有礼;说话条理清晰,不急不躁;行为举止落落大方,进退有度。苗氏看姚可容是越看越满意,因而常常留她在寿安堂陪她用饭,偶尔还会得到额外的赏赐。 这一日是姚可柔三个月的禁足期解除的第一日,她和姚可容跟着小苗氏去寿安堂请安,照往常的惯例,姚可柔会被留在苗氏身边坐下,但今天姚可柔请了安之后,苗氏却叫她回了自己的位置,姚可柔撇着嘴正要说话,在被小苗氏一眼扫过之后,就默默地坐在了姚可怡下首。 苗氏拿着姚可容给她做的一个香囊看了又看,满意的点头,“容姐儿的针线是越做越好了,这针脚又细又密,这花样也新鲜,我还没瞧见呢!” 姚可容抿嘴一笑道:“那花样是孙女自己琢磨出来的,也不知祖母喜不喜欢?” 苗氏笑道:“怎么会不喜欢呢?你的针线在你们姐妹中可是最好的了!” “孙女也是这么认为的!大姐样样都做的极好!”姚可怡赞道,“大姐还给我绣了好几条帕子呢!我都舍不得用,藏在匣子里了!” 苗氏虽觉得这个毁了容貌的孙女没什么大用处了,但是孙女满脸笑意的承欢膝下,她还是很开心的,也乐意对这个自毁了容貌之后就变得讨喜的多的孙女好一点,“收起来做什么?用完了再叫你大姐姐给你绣就好是了!” 姚可容也道:“是呀!三妹妹,你只管用就是了,用坏了,我在给你绣,保管比那几条还好看!” “真的?那我可要点几个花样子,大姐就照我说的花样子绣吧!我要一条绣桃花,一条绣柳叶的,一条绣梅花的……嗯……暂时就只想起这几个了!至于其它的等我想起来了再说吧!”姚可怡还是一脸的笑。 姚可容眼里带着宠溺的笑说道:“那几条你都还没用上,就惦记着以后的了?还一次说了这些个,这么多,你哪里用的了,难不成又要藏起来不成?” 姚可怡瞪大眼睛道:“大姐怎么知道我要藏起来?我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一时间众人笑作一团。 60、出征 今年的中秋没有过成,姚家姐妹的新衣也没用上,因为在八月初北边连着十几封八百里加急的公文被送到了御前,每一封都是关于瓦刺举兵入侵的,八月初十送来的那封加急战报中,华国军队又打了败仗,瓦刺已经离饶州不到两百里了,饶州是华国北边的关防要塞,若是饶州失守,瓦刺就会直接挥兵攻入京师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连皇帝都急白了头,民间又有谁敢明目张胆的大肆庆贺了。 “平时一个个不是都挺能说的吗?啊!朕多在哪个妃子的宫里歇了一夜,你们都能给朕说出十大罪状来,如今怎么都成哑巴了?啊!朕养你们做什么的?关键时刻什么都做不了!一个个的只会说‘臣不知’‘臣不知’‘臣不知’,既然不知道,朕留你们何用,都给我拖出去砍了!”耀帝将御案上接连几日的加急战报一掌挥了下去,砸在了下面跪着的一干臣子的头上。 “皇上息怒!”众大臣在这个时候就只剩下这一句话。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贼寇都要打进京城来了,你们一个个就只会叫朕!就没一个能出个主意的?”耀帝拿过案上的玉玺就要砸过去,被一旁的内侍死死拦下。 “臣请领兵五万,驱逐瓦刺!”宋传宏跪下请旨。 耀帝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关键时刻,还是只有自家人才能指望了,“好!朕命你为兵马大元帅,与你十万精兵,讨伐瓦刺,至于副将和参将,全由你自己任命!三日后,朕在神武门为尔践行!” “臣领旨!”宋传宏跪下领旨谢恩。 下朝之后,宋传宏带着圣旨回到了昭敏长公主府,昭敏长公主一见他手里明黄的圣旨就明白了,“皇上命你出征了!” 宋传宏点头,“三日后就要出发了!” 昭敏长公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我让人跟你收拾行囊去!”说着就叫来丫头一番吩咐,那丫头领命下去了,屋里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 宋传宏叹了口气道:“我这一去,没个一两年是回不来了,瓦刺这些年来风调雨顺的,早就养的兵强马壮了,如今一鼓作气的翻过刺勒山,打到了饶州城下,更是士气大涨,这一仗不是那么好打的。” 昭敏长公主一愣,“既然要去这么久,你身边怕是少不得人伺候,我身边的丫头,你瞧着哪个好,就带哪个去吧!只是你此次出征只怕是急行军,人只能是后头给你送来了,要跟着军队一起走怕是不行的。” 宋传宏脸涨得通红,“我哪里是那个意思了!你身边的丫头自己留着使唤就是了!我……我是担心你在家里……我走了之后,那边府上,你就不要去了,你是长公主,是君,你不去,他们也奈何不了你!总之,你在家里要照顾好这家,照顾好清儿!”顿了顿,宋传宏又道:“也要照顾好你自己!皇上让我自己任命副将,我先去书房了!”说完宋传宏就急急忙忙的往书房去了。看着宋传宏匆匆离去的背影,昭敏长公主低低叹了口气。 宋传宏刚到书房,宋子清就进来了,“给父亲请安!” “你来找我有何事?”在宋传宏的印象中,这个儿子是个性子极冷淡的,除了他母亲,谁也不亲近,就是自己,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跟自己说句话,而他到书房找自己,这还是第一次。 “儿子要随父亲一起出征!”宋子清缓缓的开口。 “什么?”宋传宏惊的差点儿将手里的圣旨给摔了,宋家是武将出身,只是到了如今宋子清他们这一辈,习武的人并不多,宋子清算是其中半个,因为他是文武兼修的,他与儿子的关系一向冷淡,偶尔考校他的功课,也只是平平,就这样还想上战场?还没出战就已经送命了! “儿子说,儿子要随父亲出征!”宋子清又重复了一遍,这次重重的咬出了“要”,而不是“想”。 宋传宏见他执迷不悟,顿时怒道:“胡闹!你以为上战场是好玩的?就跟你组个诗社,做几首那么简单?战场上,那是拿命在拼的,你以为是儿戏呀!” “儿子这一次一定要随军出征!”宋子清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 宋传宏一拍桌子,“你还敢说?我说不许你去就不许你去!你就在家里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跟着你三哥一起读书,有什么不好?” 宋子清问道:“父亲为什么不让我去?” 见儿子不在提随军出征的话了,宋传宏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如今还小,战场上的残酷你没见过,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像你们这样娇养的公子哥哪里受得了北边的气候,那里的风跟刀子一样的,吹在身上都能割出一道口子来的,你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罢了!回去吧!别跟着凑热闹了!” “父亲,我今年已经十四了!”宋子清定定的看着宋传宏。 宋传宏一愣,反应过来后,不禁又有些来气了,“十四了也还小!” 宋子清又道:“我知道战场不简单,排兵布阵也不能只是纸上谈兵,我虽习过武,学过兵法,但我也不敢自大,说我上了战场,就一定能够打胜仗!可是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将纸上谈兵变成实战演习的机会,一个证明我能打胜仗的机会,如今就看父亲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宋传宏被宋子清眼里认真的神情震惊了,不过片刻就回过神来了,“就像你自己说的,上了战场就有的能打赢,打赢固然是好,打输了可就是要丢命的!你若真上了战场,要是有个万一,你让你母亲怎么办?” 提起昭敏长公主,宋子清微微有些动容,宋传宏见状,再接再厉,“我跟你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你母亲……” 宋子清已经恢复了平静,打断了宋传宏的话,“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出事,也不会让母亲担心!” 宋传宏是武将,没那么多耐心跟他磨嘴皮,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去的!”顿了顿又道:“你若真是想从戎的话,就先在禁卫军里呆两年吧!先磨一磨身上的那股子浮躁,再谋其它吧!” “这么说来,父亲是不愿给儿子这个机会了?”宋子清反问道。 宋传宏见儿子油盐不进,大怒道:“你怎么就执迷不悟了!我这么安排也是为了你好!” 宋子清不为所动,“既然父亲执意不许,儿子只有另谋它法了!”说完躬身退出了书房,只留下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宋传宏。 三日之后,宋子清还是跟宋传宏一起出发了,因为宋子清进宫求了皇上,也不知他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竟舍得让长公主的独子参军出征,宋传宏再怎么不愿意这事,也拗不过皇上的意思,只得跟昭敏长公主再三保证一定会把宋子清好好带回来。 此时,宋传宏看着在他旁边,笔直的坐在马背上的宋子清,心里除了恼怒之外,还有几分心酸,少年儿郎总是容易被那些象征着武力和征服的战争而引得热血沸腾,他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所以他们无所畏惧,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对战争都是心存惧意的,真正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样血淋淋的场面,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战场就是人间炼狱呀!如今自己竟要带着儿子去炼狱里走一遭,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实在是无法言喻。 宋子清随着军队出了城门,向饶州进军,他不敢回头,因为在城墙上,还站着他的母亲,他怕他一回头看见母亲落泪的身影,他就会动摇心底的那个念头,他怕自己会后悔,会策马扬鞭回到母亲的身边,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回去,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只能走下去,在那样一个压抑的大家族里,他不得不为自己,为母亲拼出一条光明的前路来。 宋子清终究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上那模糊的影子中,他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的母亲,他只能在心里暗道:“母亲,原谅我这次的任性,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后,您再也不用担心那群牛鬼蛇神了!” 等到大军出征后,京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荣,似乎并没有受到瓦刺大军的影响,安定了两百年的华国子民对战争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 姚可清想起前世瓦刺也是在这个时候挥师南下的,不过因为今生的自己努力的把自己的人生往和前世不一样的方向活,所以没有关注过前世的这个时候究竟都发生过什么事。前世这次领兵的是谁,她已经记不得太清楚了,但是两年之后,华国大军班师回朝时,有一个年轻的小将是轰动了整个京城的,那个小将是昭敏长公主的儿子,平国公府的世子之子宋子清。当初的自己只是偶尔听过而已,并不关注,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真正让她记住他的是在十年之后,他大败瓦刺,瓦刺来使乞和,瓦刺公主当众提出愿意下嫁给他,却被他拒绝,那瓦刺公主一时之间沦为京中笑柄,她偶然听到这事便记住了。 61、玉簪 “这都立春的天了,怎么还下雪了?”苗氏笼紧了手里的手炉。 小苗氏也抱怨道:“是呀!昨天天儿还好好的,今儿早上起来一看,地上竟积了这么厚的一层雪了!这雪倒比去年冬天的那几场都大!” “可不是!”玉簪一边给小苗氏添了热茶,一边道:“奴婢今儿可是吓了一跳的!没想到都正月了,还能下这么场大雪,看来今年京里的各个赏梅宴都要推后了!” 小苗氏盯着玉簪看了好一会儿,看的玉簪都不自在了,她才开口,“玉簪今年有十九了吧?” 玉簪脸一红,“奴婢二月就满十九了!”说完忙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苗氏看着玉簪的背影叹道:“没想到她都十九了,想当初她来我这院子里的时候还没留头呢!如今竟到了要放出去的时候了!要不是你提及,我都要给忘了,她伺候的极好,若是换了旁人来,只怕我还不习惯呢!” 小苗氏建议道:“那就直接配了府里的人就是了,到时候还能留在身边做个管事儿的媳妇子,不照样能伺候您吗?” 苗氏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小苗氏,“你看上玉簪了?说吧,是为谁家来求的?人才不好的,我可是不答应的!” 小苗氏掩嘴一笑,“就知道瞒不过娘,不过求我的这户人家倒是极好的,不然我也不会到娘跟前来替他们说话了,实在是门好亲事,委屈不了玉簪的,不然我也不敢开口呀!” 苗氏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值得你这样夸?” 小苗氏这才正色道:“娘,你可记得厨房里管事的何婆子?” 苗氏点头,“能不记得吗?府里每天的饭食都是她在打理,倒是挺和我的意的!” 小苗氏又道:“我身边的何妈妈就是她的大儿媳妇,前几天,她才跟我说起她的婆母想给她那个小叔子找个可心的媳妇,结果,昨儿何婆子就求到了我这里,说她瞧上玉簪了,想求我帮她说项说项。” 苗氏沉吟道:“既然你身边的何妈妈是那何家小子的嫂子,想来对他的人才还是颇为了解的了?” 小苗氏道:“正是因为了解了,觉得是个好的才来跟娘提的。这何家小子是何婆子的老来子,当初老太爷开恩,所以没入奴籍,本来打算让他读书考个功名回来的,只是他的课业平平,便改了去做生意了,没想到他读书不行,做生意倒是把好手,才两三年的功夫就开了两家铺子了。这样的人就是在外面聘个富裕人家的小姐都是使得的,只是何婆子觉得那些小户人家的女儿无论是眼光还是见识都比不得大户人家的丫头,所以才想着在府里求个能干的丫头去做当家娘子的。” 苗氏略带得意道:“算她有眼光,除了样貌,在咱们府里,玉簪样样都是拔尖的。” 小苗氏恭维道:“那是!娘调教出来的人能差了吗!这么说,娘是许了?” 苗氏瞪了她一眼,“哪能那么容易就应了她?你让她过两天带那小子来请个安,我也帮玉簪掌掌眼!” “是,娘!”小苗氏高兴的应下了。 小苗氏刚回到羲雅院,何婆子就来请安了,“老奴给二夫人请安!”见小苗氏的脸上带着喜色,何婆子特心里一喜,“老奴求夫人的事儿……” 小苗氏定定的看着何婆子,良久才道:“老夫人让你过几日就带了你家的小子去给老夫人请安,记得让他到时候机灵些,这事儿就成了!” 何婆子大喜,“老奴谢夫人大恩,夫人对老奴一家子的恩情,老奴是一辈子都不能忘的,下辈子老奴还伺候夫人!” 小苗氏笑骂道:“谁要你下辈子伺候了!你求我的事儿,我可是帮你办到了,我让你做的事儿,到时候可别出了岔子!” “夫人放心!”何婆子保证道:“不是我自夸,我家的小子着实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保管把夫人的铺子料理的妥妥当当的!” 小苗氏微微放心,“那我等着了,若是出了差错……” “绝对不会!”何婆子拍着胸脯打包票,“夫人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等下个月查账的时候,保管夫人满意!” 小苗氏点头,“我自是信你们的,只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没赚到银子倒也罢了,若是还亏了去的话,我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何婆子又是好一番保证,小苗氏终是满意了,才让她下去。何婆子一走,小苗氏就歪在榻上了,翠瑶走过去,默默地站在她旁边,因为苗氏和姚崇明都恼怒这翠瑶,而小苗氏又不计前嫌的重用翠瑶,翠瑶感念小苗氏的恩德,她如今虽是姨娘,却仍像个丫头一样的在小苗氏身边伺候。 小苗氏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翠瑶,也感触颇深,遂拉了她的手道:“还是你最贴心!这么多年了,我身边的人旧的走了,新的又来了,只有你还留在我身边。可见你是个忠心的,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斌哥儿到时候我也会为他谋个好出路的!” 翠瑶忙跪下谢恩,“当初是奴婢迷了心窍,才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好在夫人是个仁慈的,不仅不怪罪奴婢,还愿意重新重用奴婢,夫人的恩情,奴婢没齿难忘!” 小苗氏将翠瑶扶了起来,“瞧你说的,这事儿也怨不得你,老爷要拉着你行事,你又怎么推诿的了呢?这原也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自责了。如今孩子都生下来了,你也要为了孩子的前程着想,过去的事儿就不要提了!” “夫人……”翠瑶哽咽道:“奴婢和四少爷都是夫人的人,日后夫人若是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就是了!” 小苗氏摆摆手,“你这是什么话?斌哥儿也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是疼他的!”只要翠瑶对自己忠心不二,她不介意对那个孩子大方一些。 翠瑶擦了眼泪,想着刚刚那个何婆子,便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夫人,那个何婆子真的可靠吗?奴婢瞧着她的眼神也太活络了些!” 小苗氏叹了口气,“她虽心眼子多了些,但能力倒是有的,她的那个小儿子,我私下里也打探过,是个有本事的。我的陪嫁并不多,我也不是个会经营的,少不得找了人帮忙打理,不然哪里来的嚼用,那何益是个好手。何婆子管着厨房这么多年,没少捞油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我又帮她把玉簪求来了,承了我这么大的人情,她自然会投桃报李,万分仔细的帮我经营。” 翠瑶叹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全,只是玉簪是老夫人的人,何益娶了玉簪之后,心只怕会向着老夫人吧!” 翠瑶是伺候小苗氏多年的老人儿了,自然清楚苗氏姑侄并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亲密,若是被玉簪知道什么,难保她不会跟苗氏告密。 “不会!”小苗氏很肯定,“玉簪姿色并不出众,所以老夫人对她也没有别的打算,早晚要放出去配人的,不过老夫人用她用的顺手了,舍不得。玉簪都是快二十的人,老夫人不开口,她心里其实急的不行!如今我为她选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她不知有多感激我呢!不然老夫人提起何益的时候,玉簪哪会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分明是恨嫁心切!” 翠瑶顿时对小苗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还是夫人看的明白,夫人帮了玉簪这么大忙,玉簪只会记得夫人的好,哪里会向着老夫人说话!自然是帮着夫人笼络住何益了。” 小苗氏摇摇头,“玉簪姿色普通,要笼络住何益谈何容易?我瞧那何益是个有大志向的,不过玉簪是老夫人跟前一等一有脸面的,又是何婆子亲自求来的,前头几年又正是新鲜的时候,玉簪估计还能说的上话。时间久了,怕是何益就不会听玉簪的了!不过我也不求玉簪能得多久的宠,熬过这几年就好了!” 过几年就好了,到时候她的手头就宽裕了,很宽裕了。 方氏的嫁妆!小苗氏暗暗地捏紧拳头,她一定会得到的!没有了老夫人,不是还有朱氏吗? 这一世,方氏的嫁妆没有交给小苗氏打理,小苗氏很快就捉襟见肘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样样都想给他们最好的,可是她却没那么多的钱,但又不愿意委屈了孩子,所以紧紧把握着管家大全不松手,宁愿跟苗氏对抗,也不愿意拱手相让,她需要从中捞油水来供养她的孩子。 而因为姚芳雨恼怒姚家悔婚,所以姚崇明被代尚书为难,前途堪忧,为了谋一个出路,拿了大笔的银子出去打点。 内院的管家之权苗氏没争过小苗氏所以她便把持着外院不松手,姚崇明自认是个孝子,所以不敢跟苗氏理论,只能任由苗氏管着外院的账,每个月由苗氏支了银子给他使。 如今要拿了银子去打点,虽然苗氏给了姚崇明不少,但仍是不够,而小苗氏为了体现自己的贤惠,把朱氏比下去,一咬牙,拿了三千两银子给姚崇明。此举自然让姚崇明感动不已,但却让本来就经济不宽裕的小苗氏更加拮据了,所以才想找人好好打理一番她本来就不多的陪嫁。 想着自己单薄的嫁妆,小苗氏不由的忆起方氏那长长的嫁妆单子,还有漪兰院装的满满的几间后罩房,听说还有一部分是放在庄子上的,府里只是其中一部分。小苗氏眼馋的不行,很想立即都拿过来抓在自己的手里,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谋划。 62、荔枝 过了几日,何婆子带着打扮一新的小儿子何益去寿安堂请安了,老夫人见他仪表堂堂,心里就满意呢几分,请安时字正腔圆,问话时,他答的条理清晰,又很是守礼,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也不乱看,也没露出胆怯的神态,老夫人就更满意了。 只是苗氏想着玉簪这是要嫁到外头去了,到时候玉簪怕是不能再在自己身边伺候了,心里有些不愿意。唤了玉簪来问她的意思,玉簪只是羞红了脸说着,“但凭老夫人做主!” 一听这话,苗氏就知道,玉簪是满意这人了,只的应下了这门亲事,“虽说玉簪是个丫头,但是也是我辛苦调教了这么多年的,三媒六聘是一样不能少的!” 何婆子连连磕头,“老夫人放心,老奴回去了就即刻请了媒人去玉簪家里提亲,该有的礼节,一样也不会少,绝不会委屈了玉簪姑娘!” 得了何婆子的保证,苗氏又赏了玉簪四匹料子,一对溜金镯子,另加了二十两银子,就让她回家绣嫁妆去了,小苗氏也赏了玉簪两匹料子,外加十两银子。玉簪退下后,苗氏一个人静坐了片刻,就又唤来了小苗氏。 小苗氏以为是玉簪的亲事出了什么问题,心里有些忐忑的问道:“娘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苗氏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锦凳,示意她坐下说话,“我找你还真是有件事!玉簪的婚事是订下来了,只是我回头一琢磨咱们府里到了年纪的丫头也不在少数了,既然玉簪已经开了这个头了,咱们索性把府里该配了人的丫头都放出去吧!” 见玉簪的事儿落定了,小苗氏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甚介意了,坐下道:“母亲说的有理,我院子里也有好几个到了年纪的,还有几个哥儿和姐儿身边的丫头怕是也有年纪不小的。只是咱们一次放了这么多人出去,到时候身边怕是要缺了人伺候了!” 苗氏却道:“也没让你全放出去,只挑了那大些的,不愿意再留的配了人就是,小一点,或是还想留两年的就再缓缓。再者,放出去了一批人,府里自然是要进人的,先从家生子里挑,不够的,就叫了人牙子来采买,总不会短了人手的。” 小苗氏忙应下,“母亲说的是,儿媳这就下去安排,把到了年纪的丫头小厮都整理成册,若是有早就订了亲事,或是家里已经商量好了的,只管来我这儿说就是了,剩下的,咱们就看着给他们指配了!” 苗氏点头,“这事儿你也是办过的,交给你我也放心!我身边的除了水仙,另外两个也是要配人的,你看着办就是了!” 听到老夫人将长的最漂亮的水仙留下了,小苗氏心里咯噔一下,感到有些不安,但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只得恭敬的退了出来,去统计府里有哪些适龄的丫头小厮了。 桃子满脸通红的跑进右厢房对姚可清说道:“刚刚二夫人身边的何妈妈特意跑来跟奴婢说了半天话。” 姚可清一边拨弄着手里的琵琶,一边问道:“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桃子一咬牙,终究说了出来,“她问奴婢多大了,家里人可给奴婢订了亲事,还有,石榴姐姐是不是也已经许了人之类的话!” 姚可清一愣,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自己今年九岁了,前一世的时候,四玉就是在自己九岁的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如今老夫人是要把府里到了年纪的丫头都放出去了,那自己身边的石榴和桃子,还有弟弟身边的荔枝,都是十七八的年纪了,说留也还能留个一两年的,但那时候年纪大了,倒是不好了。想到这里,便放下手里的琵琶,对桃子道:“你去叫石榴和三少爷院子里的荔枝来!” 桃子立即就明白了姚可清的意思,想着还好不是自己一人面对这事,便欢天喜地的去把石榴和荔枝叫来了,石榴和荔枝都是一头雾水,直到姚可清开了口,“老夫人打算把府里凡是到了适婚年纪的下人都放出去,咱们长房里你们三个都是在名单上的,你们若是家里看好了人,只管去跟二夫人说,若是没看好的,也可以去找姚嬷嬷和房嬷嬷,让她们帮你们参详参详,等订了亲事,就去房嬷嬷那里领了添妆去!不管你们许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家,每个人的添妆都是一模一样的,每人八匹料子,一套银头面,一对金镯子,外加五十两的压箱底银子!” 石榴一惊,都忘了羞涩,“小姐,这添妆也太丰厚了些吧?老夫人屋里的玉簪姐姐都没这么多的!”这些加起来可是有好几百两了吧!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没这么多的嫁妆呀! 石榴的意思是,姚可清这样做盖过了老夫人的风头,怕是会引起老夫人的不满,姚可清当然知道石榴的意思,只是她本就不惧苗氏,又何必在乎她怎么看待自己。再说,她给身边的丫头这么厚的陪嫁,自然是收买人心的意思在里头,她们若是要背叛自己,也要想想,背叛自己,她们能得到的比自己给她们的多吗?即便院子里有人心不是向着她的,她也能用钱砸的她们不敢生出二心。 她每年有数十万两银子的进账,她不缺那点儿银子!有钱,任性! “你们辛辛苦苦伺候了这么多年,这是你们该得的,玉簪是玉簪,她是老夫人院子里的,自有老夫人给她安排;你们是你们,我是不会叫你们受了委屈的,若是想在成了婚之后还愿意回来伺候的就仍旧回来伺候,若是想留在外面的也行!你们自己拿主意。” 三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桃子率先跪下,磕了头说道:“奴婢谢小姐恩典!奴婢家里给奴婢订了亲事的,奴婢一家都在夫人的陪嫁庄子上,订的人家也是庄子上的,奴婢本是舍不得小姐的,可是家里人都希望奴婢成亲以后就留在庄子上,奴婢……奴婢舍不得小姐!……”说到这里,桃子就哭了起来,姚可清虽不比其它的主子,每日都与身边伺候的丫头热亲亲热热的,但她对下人从来都是很宽容的,赏赐也丰厚,这也是前世为什么小苗氏那般算计,她身边仍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丫头。 “瞧你哭的……”姚可清也有些想哭了,比起前世的冷淡来,如今的她可是个有血有肉,能哭会笑的“正常人”了。桃子口中的“夫人”是指方氏,“你说的那个庄子是指那个温泉庄子吧?那个庄子也是在五里庄,离咱们府上也近,成亲之后,你要是想来也便宜。再说,把你嫁过去也可以帮我看着庄子,这也算是伺候我了!哭什么呀?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要赶你走呢!” 桃子不好意思的擦了眼泪,“小姐赶奴婢走,奴婢都不走!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 荔枝打趣儿道:“那可不成!小姐要是再留着你,说不定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问咱们小姐要人呢!” 桃子骂道:“瞎说什么呢!当着小姐的面儿,你也敢胡说!我如今是有着落了!你们两个也赶紧跟小姐把自己的心思剖白一番!” 听了桃子的话,荔枝有些脸红了,没说话,石榴却道:“小姐,奴婢是外面买来的,没有家人了,奴婢自己……自己也没什么想法!”说到这里,石榴脸一红,“奴婢一切都仰仗小姐做主了!” 姚可清笑道:“我能给你做什么主,这事儿我可拿不了主意,你去寻了房嬷嬷,或者姚嬷嬷,让她们给你拿个主意。不是我夸你,比起玉簪来,你是一点儿也不逊色的!你又没个可靠的娘家人,若是被那起子没出息的看上了,往老夫人面前一求,到时候我也没法子了!所以,这事儿还得赶紧了!”比起玉簪来,石榴不仅能干,还漂亮。 听到这话,石榴脸色一白,却也知道姚可清说的是事实,点头应了。荔枝却还是不说话,姚可清只得开口问了,“荔枝,你是伺候三少爷的,本来这事儿该是三少爷做主才是,只是三少爷是男子,又还年幼,我这个做姐姐的,少不得要帮他一把了。我待你和桃子、石榴是一样的,添妆也一样,问的话也是一样。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 荔枝低头道:“奴婢是没想法的,只是不知道奴婢的老子娘有没有什么打算!” 姚可清见荔枝这副模样,就知道只怕她不是没想法,而是有了想法,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说不出口,只得又劝道:“对女人来说,嫁人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前半辈子投胎没投好只能认了,后半辈子却是可以自己选择的,所以,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说出来,不然,到时候可就没的你后悔的了!” 荔枝咬牙,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奴婢的家人要是有了安排,奴婢就听家里的,若是没有,奴婢再来求小姐做主!” 见荔枝还是坚持不说,姚可清也无奈了,终究是她自己选的路,她也没办法,就让她们都下去了。 桃子自然是要给家里捎信让他们把自己的婚事过了明路了,再来府里谢恩了;石榴则是径自去找房嬷嬷去了;荔枝看着一脸喜色的桃子,又看看略带不安的石榴,心里一片苦涩,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想法哪能说的出口,他家里人都求到老夫人面前去了,她说了又能如何,小姐难不成能从老夫人手里抢人?没的为难了小姐,小姐待人这么好……罢了,就让家里安排吧!小姐给了这么多的添妆,不管自己许了谁,总是有好日子过的! 63、四玉 姚可清许给丫头们丰厚的添妆传出去之后,整个府里都在议论二小姐出手如何大方,给丫头的陪嫁都压了老夫人一头了,下人都羡慕在幽篁馆和其芳馆伺候的。这么大手笔,可不是什么人都拿得出来的,一个两个倒还罢了,可一个院子里总有几十个丫头的,二小姐放了话,以后两个院子里放了丫头出去,都是这个份例,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如今府里正是添人之际,到处都在托关系,都是想进这两个院子的。 苗氏听到姚可清竟给五十两银子的添妆时,气的当场摔了杯子,新提上来的绿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小苗氏则是在心里怄了一阵,面上仍做出一副平静的表情,放人出府,采买丫头的事进行的有条不紊。 姚可清也不管府里在如何的议论,仍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一日,姚嬷嬷突然到访,而且她一来就跪下了,吓了姚可清一跳。自从姚可清伤了肩膀,躺在床上,她才发现弟弟似乎是太过于依赖自己了,所以在回到长乡侯府之后,她逐渐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培养他的独立意识,所以姚嬷嬷来幽篁馆的次数也就少了,只是今日姚嬷嬷一来就这样的举动,着实让姚可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好在姚嬷嬷也没拐弯抹角的,直接就开了口,“老奴今日来是想跟小姐求个人的!” 姚可清一愣,想起姚嬷嬷只有一个儿子,也早就成亲了,似乎年岁也大了呀?怎么会求到她这里来了? 姚嬷嬷看出姚可清的困惑,解释道:“老奴的儿子十几年前就成了亲的,生了两个孙子,大的已经十七八了,小的才九岁,老奴今儿是为大孙子来求的,求的就是小姐身边的石榴,石榴虽大了我那大孙子一岁,只是她着实是个好人才,老奴的那大孙子对石榴也极是满意的。昨儿石榴去找了房嬷嬷,求房嬷嬷给她指个合适的人,老奴一听就动了心了,找了石榴来问话,石榴只说要小姐做主,老奴便求到了小姐这里了!” 姚可清扶起了姚嬷嬷,石榴前世嫁的是谁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姚嬷嬷的孙子,如果这一世,石榴嫁给了姚嬷嬷的孙子,她也就能摆脱前世守寡的凄凉处境了,想到这里也为石榴高兴,就直接让人叫了她进来。 石榴一进来就看见姚嬷嬷也在就红了脸,姚可清心里顿时有了数,“石榴,姚嬷嬷想必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说要问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了,就是还是看你自己的,你若是不愿意,便再挑了人来;你若是愿意,那就这么定下来了!现在,你就把你的意思说出来吧!” 石榴红着脸,扭捏了半天才小声道:“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听到这话,姚嬷嬷和姚可清都笑了,石榴又接着说道:“奴婢是外面买来的的,死了爹娘的,小姐不嫌弃奴婢,留奴婢在身边伺候,还为奴婢指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只是奴婢这样一个没爹没娘的无家之人终究是被人忌讳的,奴婢怕奴婢配不上……” 现在姚可清总算明白石榴前世守寡之后为什么会甘愿去庄子上了,原来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吉利的人,所以才这般忌讳的。姚嬷嬷嗔怪道:“你这孩子,嬷嬷是瞧上你这个人了,跟你有没有家人有什么干系?只要你自己是愿意的,管别人做什么?” 姚可清也劝道:“石榴,我从没忌讳过你的身世,你自己又何必在意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跟你的出身有什么关系?要真认真论起来,我也是个无父无母的人,难不成别人也要忌讳我了?” 石榴喃喃道:“小姐,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姚可清截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都不忌讳你孤身一人,你自己也不要太在意,等你嫁到了姚嬷嬷家里,不就有家人了?” “小姐……”说到嫁人,尤其是已经订下了亲事的,石榴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姚嬷嬷责备的看了姚可清,“小姐一个女儿家,怎么说起嫁人成亲来,都一点儿都不觉得害臊?” 姚可清一扬眉,“又不是我要嫁人,我为什么要害臊?”这话说的石榴差点儿落荒而逃。 幽篁馆和其芳馆这次总共嫁了十来个丫头出去,除了这三个大丫头,另有一些粗使丫头和三等丫头,她们的嫁妆虽比不上石榴等人丰厚,却仍就让人艳羡。 婚期都陆陆续续的订下来了,都在上半年里,定下亲事的双方的人家都来谢了恩,领了添妆回去。姚可清特意注意了一下,姚嬷嬷的大孙子姚强,长相和姚叔有五分相似,性子倒是像了个十成十,姚可清也就放了心,石榴这辈子应该是会过的好了;桃子自小订亲的那位果真和桃子说的一样,是个老实憨厚的,这样的性子也才能包容桃子那火辣的脾气;荔枝是家里看好的一户人家,也是在府里当差的,荔枝来谢恩的时候,眼里已经没了那日的凄苦,看来她是放下了。荔枝本来还打算成亲后继续留在其芳馆的,只是石榴嫁给了姚嬷嬷的孙子后,是要去其芳馆的,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姚嬷嬷帮她在外院谋了一份差事了。 等到府里的丫头一个个的出嫁的时候,新来的丫头也进了府了。姚可清看着下面足足有五十个以上的十岁上下的丫头,不禁叹了口气,前一世可绝没有这么多的人,不过这也难不倒她,也没有让她们自己介绍自己什么的,直接凭着记忆把前世的那四玉找了出来,“好了,我就要这四个了,其它的可以带下去了!” 看着姚可清什么话也不问,就直接挑了人,李嬷嬷惊呆了。李嬷嬷特意领了这门差事是因为自己的孙女也在里头,她还打算为自己的孙女的说几句好话,好让她能留在幽篁馆的,只是没想到二小姐竟一句也没问她,可就直接把人挑好,不过又想着自己的孙女还小,还能再等几年也就释怀了,无奈之下,只好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没被姚可清看上的丫头走了。 房嬷嬷也有些讶异于姚可清如此的挑人手法,她本是打算自己挑的,只是想着姚可清年纪也慢慢大了,要开始学会识人认人了,才让她自己挑的,哪里会想到她竟是这么个挑人的法子,正要教育她几句,却见她挑的这几个都还算不错,到嘴的话就换了个语气说出来:“小姐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呢?这许是小姐出阁前最后一次挑人了,怎么也不谨慎些?” 姚可清指着四玉问道:“难道嬷嬷觉得她们不好吗?” 房嬷嬷当然没觉得她们不好,只是觉得姚可清若是细细的挑选,说不定会有更好的人选呢?只是小姐如今都把人挑好了,说什么也没用的,只得叹了口气道:“她们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小姐不该如此草率行事,小姐该谨慎一些,哪有什么都不问就选了人的。” 姚可清对这四个人还算是比较了解的,前一世,除了蓝玉最后背叛了自己之外,其它三个都是极好的,让她继续用她们她也放心。便把她们叫了过来,依旧给她们取了她们前世的名字,“我也不管你们以前叫什么,从今天,我就给你们取了新的名字,从她开始,你们依次就叫红玉、蓝玉、紫玉、碧玉!”姚可清从最左边的点起。 “谢小姐赐名!”四玉忙跪下磕头。 姚可清转身对房嬷嬷说道:“这四人我就交给嬷嬷调·教了,等他们都学的差不多了,就让她们补了香芋她们以前的缺。”自从荔枝嫁出去之后,姚启珅院子里就只剩下一个青杏了,她就把香芋和枇杷给了姚启珅,再说,她当初挑了香芋她们四个时,也就是为了给姚启珅培养几个可靠的丫头。 房嬷嬷对四个不知底细的丫头很是不放心,如今姚可清把她们交给她正和她的意,便板着脸将四玉带了下去。 姚可清看着四玉还很幼稚的身形,努力回忆前世的她们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似乎除了蓝玉在自己死前给自己下了毒,其它的就没什么异常了,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她用起来也放心,若是重新挑了人,还不知道会是谁的眼睛呢! 过了几日,姚可清去给老夫人请安时,苗氏突然提及姚启珅院子里缺了人手的事儿:“珅哥儿院子里的大丫头放出去了一个吧?” “是!”姚可清答道,她知道苗氏在打什么主意,所以她早早的把她的路堵了,内院里的那些手段,说白了也就那几种,自己防的严实了,别人也就无出下手了! 苗氏沉吟片刻道:“这次挑的小丫头只怕还不得力,就先从我的院子里拨一个过去吧!总不能让少爷跟前没有人伺候!” 姚可清淡淡的说道:“多谢祖母好意,只是我身边原有两个调·教了好几年的,我见弟弟身边缺了人,就把她们给了弟弟,她们祖母也是见过的,就是香芋和枇杷,祖母当初还夸过她们的!” 苗氏一噎,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自己不过是随口夸了一句而已,现在竟然拿来说嘴,“既然你已经给了人,那我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我有些累了,你们就都下去吧!”语气是带着十足的恼怒。 姚可清嘴角一扬乖巧无比的退了下去,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姚可清才发现自己笑的有点儿明显了,忙把嘴角压下去了,只是心里还是很开心。她突然觉得自己变的好“恶劣”了,看着自己讨厌的人吃瘪,她竟会觉得解气?看来自己真是离前世那个清高孤傲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64、礼佛 “小姐的琵琶弹的越来越好了!”桔子悄悄的跟桂圆咬耳朵。 “那是!”桂圆很自豪的说道:“咱家小姐什么都是最顶尖的,只是在闺学里她不想跟大小姐争,所以才总是那么低调的!”姚可清其实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她不想跟二房起一些无谓的争执,她今生也无意去争个才女的虚名,所以在闺学里,只是表现的规规矩矩的,比起总是让人称赞的大小姐姚可容,二小姐姚可清就平凡多了。 姚可清弹完一曲才放下手中的琵琶,抚着弦陷入了沉思,最近家里的气氛很是奇怪,两房媳妇之间的关系是前所未有的亲近,两人见面了,不仅都是满脸笑容,说话时也不再是你刺我一句,我给你挖个坑,私下里两人竟也有了来往。 姚可清不相信她们之间会真的相处融洽,这样两个有野心,并且拥有同一个目的的女人是绝不可能握手言和的,她们一定都各有所图谋,她们的目的无外乎是成为这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只是暂时还不清楚她们究竟会用何种方法去对付对方,只是希望自己和弟弟不要在她们的算计之中,否则,她定要她们好看!也许是心里发了很,姚可清手下下意识的一用力,顿时四弦一声如裂帛,惊醒了她。 桂圆听见屋子陡然想起的琵琶声,连忙跑进了屋,“小姐,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姚可清摇摇头,将琵琶递给了桂圆,“该去给祖母请安了!”桂圆收好了琵琶就跟着姚可清往寿安堂走去。 姚可清姐弟刚进了寿安堂的正房,苗氏就对他们二人说道:“你们来的正好,你母亲说明日要带着你们去大悲寺礼佛呢!” 姚可清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朱氏这是有动作了?还要把自己和弟弟拉下水?姚可清和姚启珅恭恭敬敬的请了安,姚可清便开口问道:“母亲怎的突然要去礼佛了?现在已经六月了,正是天气热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就想着要去大悲寺礼佛?”她可记得朱氏并不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她也不会无所事事到大热天的去礼佛。 朱氏有些担忧的开口道:“今儿歇饷午觉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绣的一个帕子被一阵风吹走了,我就跟在后面追,不知怎的,就追到了大悲寺,我抬头一看,就瞧见我的帕子正挂在佛祖的手上,我忙去拿,结果被绊倒了,然后就醒了。醒来后,我仔细察看了一遍自己的东西,发现我给清姐儿做的一条帕子不见了。我想着,这是不是佛祖对我有什么暗示,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择日不如撞日,便想明儿去大悲寺礼佛,好歹去瞧个究竟,也算是让自己安心了!又想着,我丢的那帕子原是打算给清姐儿的,所以才要带了清姐儿一块儿去,只是单带了清姐儿,独留下珅哥儿也不好,所以,就还是一道去吧!” “原来是这样,为了让母亲安心,女儿自然是愿意陪着母亲去的!”姚可清在心里冷笑,朱氏可从来都没给过自己什么东西,更遑论亲手给自己绣帕子了!朱氏只怕是要利用自己来达到她的某个目的了,看来她是打算打破她们之间的和平了,这是拿准了方家要拿她制衡二房,有恃无恐吗? 听到这话,朱氏有些得意,“那明日咱们早点儿出发,晚点儿回来,避过正午毒辣的日头!免得中了暑气!” 姚可清淡淡的说道:“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 第二日果然是出发的极早的,卯时三刻就出发了,姚可清本是打算和弟弟同乘一辆马车的,只是朱氏极力邀请自己和她同乘,她也不怕她有什么算计,至少目前她还不敢害了自己和弟弟,顶多是拿来利用一把,便也没有什么畏惧,直接拉着姚启珅上了马车。 姚可清和姚启珅坐在一边,朱氏坐在另一边,朱氏看着姚可清面无表情的坐在对面,姚启珅也同她姐姐一般像尊雕塑一样的坐着,有心想找些话题来排解尴尬的气氛,便道:“今儿起得早了,你们怕是没睡好,我昨儿已经遣人跟寺里打了招呼了,早就收拾好厢房了,你们中午可以补补觉的!” “多谢母亲!”说完这句话,姚可清又沉默了,她在想朱氏今天出来的目的,她指明了是要来大悲寺的,那么她可能是打听到有什么大人物今天要来大悲寺,京里不少有声望的老夫人都爱去大悲寺礼佛的。但是她为什么要拉上自己了?因为方家? 见姚可清只说了一句就没下文了,朱氏只好又道:“听说大悲寺的斋菜很是有名呢!今儿咱们倒是可以尝尝了!”虽然她要利用一把他们姐弟,但现在还不到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所以朱氏对姚可清姐弟还是分外殷勤的。 “我也不常去大悲寺,对它的斋菜并不熟悉!”姚可清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口气,她确实是没怎么去过大悲寺,也没怎么吃过大悲寺的斋菜,一是她不信佛,二是她也不爱口舌之欲,对大悲寺的斋菜倒是无从评价起。 朱氏正要再说点儿什么,姚启珅已经抓着姚可清的袖子说道:“姐姐,我好困,我想睡觉了!”语气里是十足的不耐烦,朱氏只好闭了嘴。 姚启珅躺在姚可清的怀里,冲姚可清狡黠的一笑,姚可清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许是真的起的太早了,姚启珅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看着睡着的姚启珅,朱氏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了! 等到了大悲寺,姚可清才叫醒了姚启珅,姚启珅瞌睡来得快,醒的也快,很快就清醒过来了,也不用人扶,自己就跳下了马车,姚可清忙戴好帷帽,跟着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姚可清就发现朱氏似乎是故意在磨蹭什么似的,一路走的极慢,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果然他们只走出了几丈远,身后就响起了马的嘶叫声。听到马叫声,朱氏一喜,忙回头去看,看见马车上的徽记之后,脸上的喜色更添三分了。 姚可清看清了那辆马车是谁家的之后,心里只剩下冷笑了,这个朱氏,真是不知死活!果真是对京中的情形不够了解的,连这人家都敢攀上去!还敢拉着自己和弟弟,这是要拖方家下水吗?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了! 那新来的马车上下来一个满头银发,却仍显得十分健朗的老妇人,“哟~~这是谁家的马车?竟然还有人来的比我早,这是要跟老身抢着烧头香了?”许是这位老妇人十分看重着第一柱香,口气很是不善。 朱氏忙上前解释,“妾身并不是来上这第一柱香的,妾身是来找方丈大师解梦的,因为还带着孩子,怕正午的暑气大,热坏了孩子,这才起早了些!” 听了朱氏的解释,又看到站在一边的姚可清姐弟,老妇人的脸色缓和下来了,“方丈大师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你与方丈可有交情,或是有人替你引见?” 朱氏叹了口气,“都没有!所以我也是来碰碰运气的,说不定方丈大师就愿意见小妇人一面了?若是方丈不愿见,小妇人就只得想别的法子了!” “碰上我也是你的运气!”因朱氏不跟她头一柱香了,老妇人对朱氏也亲切了几分,“我与这大悲寺的方丈也还有些交情,待会儿上了香,我就替你引见!” 朱氏大喜道:“如此就多谢夫人了,只是不知夫人该如何称呼?府上何处?小妇人回府之后也好备了礼上门拜谢才是!” 那老妇人见她眼生,以为她只是京中普通的官宦人家,不希望她借此就攀上了自家,遂道:“拜谢倒是不用了,我帮你也是因为缘分!不图一个谢字!” 朱氏坚持道:“那怎么行呢?小妇人夫家姓姚,家住清平巷,还请老夫人告知府上为何处,老夫人如此善举,小妇人没齿难忘,定要厚谢才是!” 老妇人正想着清平巷住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朱氏又说自己夫家姓姚,那就应该是……这时她身边的老嬷嬷却说道:“这位夫人是长乡侯夫人吧?” 朱氏羞涩的笑笑道:“正是妾身!” 老妇人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位圣上亲自赐婚的姚大夫人呀!这几年也没怎么见你在京里走动,倒是没认出来!别人都叫我一声秦太夫人!” 朱氏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原来是秦太师府上的太夫人呀!是晚辈眼拙,竟没认出来!清姐儿,珅哥儿快来给秦太夫人请安!”说着,朱氏就招呼姚可清姐弟上前请安。 这位老妇人是秦太师府上的太夫人,她有个女儿在宫中为妃,生下了大皇子后被封了秦妃。 秦太夫人跟朱氏一样,都是从北边嫁过来的,所以朱氏费心谋划,早早的打听到秦太夫人今日要来大悲寺烧香,她就借了解梦的幌子也来了大悲寺,就是为了和秦家攀上关系,为此,她怕自己的分量不够,秦太夫人看不上眼,特意拉了背后站着方家的姚可清姐弟一同前来。 “给秦太夫人请安!” “给秦太夫人请安!” 秦太夫人打量着姚可清和姚启珅道:“这就是你那两个孩子,瞧着真是个乖巧的!” 朱氏笑道:“这两个孩子倒是贴心,我说要来寺里解梦,他们就也跟了来!太夫人,时辰不早了,上头柱香可要赶时候的!” 秦太夫人见天已大亮,果然时辰不早,便与朱氏相携往正殿走去! 65、观莲 因为来的早,等秦太夫人上了第一柱香后,朱氏就跟着上了第二柱香,上完香,秦太夫人就又领着朱氏去见了方丈,本来朱氏只是为了和秦家攀上关系才编了个梦出来的,对着方丈她只能把梦又说了一遍,好在方丈也没说别的,只说这是佛对她的指引,让她日后要诚心向佛,多做善事云云,朱氏自是千恩万谢的封了丰厚的香油钱,又听方丈讲了半日禅,才出了方丈室。 出来时已经是午膳时间了,朱氏如愿以偿的吃到的大悲寺的斋饭,姚可清也特意留下了一下,也只觉得味道平平,没什么特别的。饭后秦太夫人邀了朱氏去她歇息的院子里小坐片刻,朱氏自然是欣喜万分的随秦太夫人去了,姚可清则以要补觉为借口拉着弟弟回到了姚家歇息的院子里。 因为现在他们姐弟都大了,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像以前一样亲近了,不过,好在姚启珅这几年来懂事了不少,渐渐明白了他们姐弟在府中尴尬的地位,行事上也变得稳妥多了,对姚可清与他似乎不如从前那般亲密的行为也是理解的,便各自回屋歇着了。 睡了午觉起来,姚可清觉得精神好多了,去了朱氏的屋子才发现朱氏还没回来,正要问她去了哪里,朱氏身边的春香就来传话了,“秦太夫人留了夫人陪着说话,夫人说若是二小姐与三少爷觉得闷的话,可以去后山的观莲池里纳凉赏荷花。” “我知道了!你去伺候母亲吧!”打发走了春香,姚启珅就来了,一听有荷花可以看,倒也挺心动,“姐姐,你不是让我学画画吗?我们去看荷花,回府之后,我给姐姐画一副莲花图!”因为当下都崇尚多才多艺的才子,姚可清虽不要弟弟样样都学,但也总要有两样拿的出手的才艺才行,所以就叫他学了画,毕竟她自己也是擅画的人,可以在一旁提点他。 “好!那你可要记得,别忘了?”姚可清拉了姚启珅一边往后山走,一边与他说话。 “放心吧!姐姐,我一定画的比真花还好看!”姚启珅的画功进步的很快,才学了一年多,已小有成就了,所以难免有些自得。 到了后山,就见一块石碑立在莲池旁,上书“观莲池”三字,字是用草书写的,这石碑应该是立在这里很久了,经常被人抚摸,碑面已是光洁如镜了。 观莲池之所以叫观莲池是因为在莲池上建了一座观莲台,步入观莲台,姚可清发现台上竟有人,是一个七八岁,穿着素服的小姑娘坐在栏下的长椅上,刚刚她被亭子的柱子给挡住了,走上来了才发现。正望着莲池默默流泪的小姑娘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忙擦了眼泪转过身来,见是一个比自己高一些的小姑娘和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男孩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半躲在柱子后面冲他们福了一福,便拿帕子捂了脸。 姚可清见那小姑娘冲自己一礼,便也还了她一礼,只是她已经躲着了,怕是没瞧见自己行礼。姚可清见那小姑娘穿了素服,又哭的那么伤心,猜到她估计是失去了至亲之人,只是却不见身边有人伺候着,倒是奇怪的紧。 姚启珅见他们撞见人家姑娘正伤心,也有些不自在,便拉了姚可清,低声道:“姐姐,咱们去下面看吧!别扰着人家了!” 姚可清还没说话,那小姑娘就忙道:“不打扰二位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起身就要走,姚可清一急之下来不及开口,就伸手拉住了她,却听见她“嘶”的一声,脸上的表情也很痛苦,姚可清忙松手,她就把手臂缩了回去,姚可清从素色的袖口中隐约见到了她手臂上青紫一片,心中顿时大惊。 那小姑娘看见姚可清惊讶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伤,心下有些羞愧和苦涩,咬牙就要走,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她,“这位小姐请留步!”只得停下来,却没有转身。 见她停下来,姚可清又道:“这观莲台也不是谁家的,没有我们姐弟来了,就赶走小姐的道理,小姐只管留下就是了!” 那小姑娘摇头道:“我在自己只是想些事儿罢了!如今事情已经想通了,我也该走了,就不打搅你们的雅兴了!” “我们也只是无聊,才来后山打发时间避暑的,现在暑气正盛,后山离前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会儿回去,怕是要晒坏了,不如先在这里歇歇吧,等日头下去了再走也不迟!”姚可清指着对面的长椅说道。因为自己撞上了别人的伤心事,又发现了别人的隐秘,还要把人赶走,姚可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那小姑娘看着日头也有些犯难,但是想到这里还有外男,叫别人瞧见了也不像话,便打定主意还是走了的好,正要开口,身后却有人递了个帷帽过来,她不禁抬头,却看到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姚可清看到她的踟躇,猜到她的忌讳,便解下自己的帷帽递了过去,她犹豫了一下就接了过去,“我叫陶静柔!” “我叫姚可清!”姚可清此时真的觉得记性好实在是件好事,因为她在陶静柔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想起她来了,说起来,她当初在京中也是轰动一时的。 她与自己一样,都是早早没了母亲的,不过她的父亲却在热孝期内给她取了个继母,这个继母是个厉害的,一进门就拿捏住了她的父亲,后来又生了儿子,地位更是稳固了。为了不让继子出头,这位继母便给她的哥哥定了门极不体面的亲事,但她却用自己的亲事给哥哥换来了一门好亲事,在她哥哥的亲事定下不久,她就嫁过去冲喜了,没多久她的丈夫就没了,婆家有意刁难她,她竟一把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那个时候她也不过十二三岁吧!后来她精修佛法,不过两三年就成了大户人家争先抢着请去讲佛的得道之人。这事儿当时在京中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当时自己还未出嫁,小苗氏便老拿了这事儿在自己耳边说,无非是想自己早点儿嫁出去罢了!不过也好在她在自己耳边的唠叨,否则她也记不住陶静柔了! 如今想来,自己除了可怜她的身世之外,也很是佩服她那股子豁出去的勇气。因为姚可清想事想的入神了,姚启珅又没有跟人搭话的习惯,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陶静柔只好找了话题来说,“刚刚是我失态了,在姚小姐面前失礼了!” “这没什么!谁都有个伤心的时候!”姚可清摆摆手,接着说道:“陶小姐如此穿着可是在祭奠什么人?” 陶静柔眼圈一红,“是亡母!今天是亡母逝世三年的忌日!因为父亲尚在,我不能为母亲齐衰三年,只得偷偷的来这里祭拜了!我在大悲寺给母亲点了长明灯,今日过来顺便添些香油!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时常带我和兄长来大悲寺的……” 姚可清安慰道:“逝者已矣!还请陶小姐节哀!死去的亲人都希望活着的人能好好活着,陶小姐为了自己的母亲也要保重自己才是!” 陶静柔擦了眼泪,道:“多谢姚小姐!我知道我要好好活着,娘死前跟我说,要我好好的,照顾好哥哥,我不能罔顾我娘的遗愿!” 姚启珅突然插嘴道:“姐姐,是不是娘去世前让姐姐好好照顾我,姐姐才对我这么好的?” 姚可清摇摇头,道:“娘去世时我还小,哪里记得娘说过什么,姐姐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姐姐!仅此而已!” 陶静柔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竟也……和我一样,是我的不是,害的你们又……” 姚可清截住了她的话,“家母已经去世多年了,我们姐弟虽都痛惜母亲的离世,但是我们更要相互扶持,好好的活下去!我们也已经有了新母亲,自然要更好的活下去了!”前一世的自己却没能好好的活着,在别人的算计中失去了弟弟,又失去了自己的性命。比起眼前的陶静柔来,她是幸运的,她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而陶静柔却还要面对青灯古佛一辈子的结局,姚可清第一次对一个除了弟弟之外的人升起了怜惜之意。 提起新母亲,陶静柔的神情黯淡了,“我也有了新母亲……” 见陶静柔的神情,又结合起前世的听闻姚可清心里明白八·九分了,只是还不敢肯定,但是既已经生出帮她一把的心思,自然要把话说明了,“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没回事?” 陶静柔脸一白,沉默了。 姚可清又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猜到几分!只是……你就这么认命了吗?”从她前世了解到的只言片语,她的继母绝对不是个好人,陶静柔在她手下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陶静柔静默良久,她不愿认命,可是她没有办法,在家里她孤立无援,连亲哥哥都……看着姚可清眼里流转的光彩,她十分羡慕,她们是同样的命运,她却过得比自己好。 陶静柔只是个孩子,平时给欺压狠了,此时有人关怀她,她便忍不住说了实话,“……因我占着嫡长女的名分,她待我是连面子情都不顾的,明里暗里挑唆家中的庶姐、庶妹与我不和,家中闺学里的教习也得了她的好处,总是格外为难我,我这胳膊上的伤都是被教习掐的,我若敢反驳,她反要说我是自己学不好,难不成别人还教训不得?……我知道,她是因为哥哥搬去外院了,拿哥哥没法子,所以就只能拿我出气了……其实也还好,我都已经习惯了,她也没的别的法子,我总能应付的。” 姚可清听着,倒是惊讶万分,小苗氏好歹还是个好面子的,明面上从来都挑不出错处来的;可她这个继母实在是有点气度欠缺了,这般下作的法子也敢用!见惯了小苗氏那种斯文隐晦的手段,对这种直接了当的迫害,姚可清还真是有些束手无策。 陶静柔说完才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毕竟是家丑说出去,总是没脸面的事儿。只是她长久的受到压迫,刚刚被姚可清一语道破,便忍不住一吐苦水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在那里!” 66、感同 听到那声尖锐的嗓音,三人齐齐回头去看,是三个婆子领着十来个家丁往他们所在的观莲台来了,姚可清因自己的帷帽给了陶静柔,就拿了扇子遮住了脸。 陶静柔一见来人,大惊失色,“是母亲身边的人……”见姚可清姐弟俱是一副不解的表情,又道:“今日,我谎称是来赴一位好友的约才出来的,那帖子是我自己做的假的……只怕是被瞧出来了,现在要带了我回去……” 姚可清心下了然,知道她的继母怕是不答应她来祭拜亡母的,她只能找了由子跑出来了,便道:“谁说你是谎称赴约的?你不是赴了我约吗?” 陶静柔感激的看了姚可清一眼,心里感激不尽,复坐下去了。 桔子见来了外人,还有男子,忙招呼着丫头婆子把入口堵了,领头的那婆子也不是个不知礼数的,很是客气对桔子道:“今日,我家小姐私自出府,我奉夫人之命来带小姐回去,无意冒犯贵府小姐,还望姑娘行个方便。”一般若是真的家里的小姐私自出府,遮掩都来不及,怎么会四下去说呢!可见陶静柔的这个继母有些不成体统了,不待见原配留下的孩子的继室很多,但如陶家这位这般的还真是少见。 桔子是个实心眼的,姚可清不发话,她也不让,那婆子无奈,又不知姚可清等人的底细,不好强行闯进去,只得隔着人墙喊道:“三小姐,奴婢奉夫人之命来接您回府!” 姚可清抢在陶静柔之前开了口,“我邀了你家小姐来大悲寺赏莲,怎么?这才什么时辰就要接她回去了?” 那婆子一听姚可清的话就愣住了,她的声音带着一股沁入骨髓的冰冷,这样的声音能让人在炎炎夏日里头都觉得透心凉,若不是现下的这般情形,那婆子还要觉得大暑天的,多听听她说话还能解暑,说不定连冰都能省了。 定定神,那婆子只得道:“小姐走后,我家夫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细细想了那帖子,才觉得那帖子上的字迹仿佛是小姐自己的,所以特意让奴才们出来寻小姐回去的!” 估计那个陶夫人是早就瞧出帖子不对劲了,只是有心要拿陶静柔的错处,才故意放了她出来的,姚可清想了想说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呀!只是我这个人有个怪习惯,给人下帖子的时候,总是喜欢模仿对方的笔迹,却不想竟引来了陶夫人的误会!还真是我的不是了,改日可要去给陶夫人赔个不是才是!” 那婆子听姚可清嘴里说着赔礼,可是语气里没一点儿赔礼的意思,再者,这事儿也不是她的错,哪敢要她赔礼,只得道:“原来小姐还有这手绝活呀!这事原就是个误会,哪里能让小姐赔不是呢!只是天色已经不早了,老奴便带了小姐回去了!” 姚可清一扬眉,这奴才的胆子还真大,竟敢视她家的小姐为无物,来了这么半天,连个请安都没有,姚可清的声音就又冷了三分,“那就要问你家小姐的意思了,莫不是你一个奴才,连主子的主都能做了?” 那婆子身子一抖,勉强答道:“老奴哪敢替小姐做主呀!只是夫人挂念着小姐,所以老奴才想着早些接小姐回府!”她故意将“夫人”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闻言,姚可清看向陶静柔,陶静柔站起来郑重的向姚可清行了一礼,姚可清侧身避开,站直了身子,陶静柔目带感激的看向姚可清说道:“今日多谢姚小姐相邀,只是母亲还在家中等我,我便要提前离去了,还请姚小姐不要怪罪我的失礼之处!” 姚可清点头,“既然是这样,我也不留你了,只是我刚刚弄脏了你的衣裳,总不好叫你就这样回去的,你随我去我歇息的小院里换一身吧!” 陶静柔想着自己一身素白的回去,怕是更遭继母为难了,便答应了,心里对姚可清的感激又多了几分,陶家的那群下人也不好阻止,只得跟在她们身后回了后院。 换完衣裳,陶静柔对姚可清又是一拜,“姚小姐的大恩,静柔没齿不忘,静柔身份低微,也没有什么能帮上姚小姐,只是姚小姐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 姚可清扶起她说道:“我之所以帮你,也是感叹自己的身世,惺惺相惜罢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中的情形比你家复杂的多,你家那是明枪易躲,有什么手段都摆在明处;而我家却是暗箭难防,你也不知她们什么时候就给你一刀,防不胜防呀!”姚可清是真心想结交陶静柔,说话也就直接了。而且陶静柔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她的性子比自己还坚韧几分,前世自己有方家的看顾仍旧死的不明不白,而她孤身一人却能保全她自己和兄长。这让姚可清由衷的佩服。 陶静柔也有些伤感,“我见你周身气度不凡,还以为你在家是过的顺心的,却不想,你比我还要艰难几分,我顶多是平日里多受些责骂罢了,你却是日日都要挨着软刀子。” 姚可清安慰道:“以前我的日子确实是过的很艰难,不过只要清楚了她们的目的,我也就法子对付她们了!” 见陶静柔一脸困惑,便解释道:“一个人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和你过不去的,必定是你和他有什么冲突或过节;而一个人做任何事也绝不会没有目的的,你只要清楚了他的目的何在,要对付起来或躲开就容易的多了!” 陶静柔闻言恍然大悟,瞬间却又有些低落了,“你说的我都懂,只是她的目的我是绝不会让她达成的,所以我跟她之间只能是对立的,想要躲开是不能的!” 姚可清也明白像小苗氏这样注重脸面的人,虽然心机深沉了些,行事的手段毒辣了些,但她轻易不出手,自己对她的习性有很是了解,她一出手或即将出手,都能被自己躲开。而陶静柔的这个继母却专用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可往往就是这些手段让人吃尽苦头,甚至有苦说不出。只得道:“每个人都有她的软肋,你摸清了她的软肋,或许就有法子了!” 陶静柔点点头,“今日多谢你了!只要我活一日,总会记着你的恩情的!若是我死了,便只能下辈子再报了!” 姚可清道:“活着比什么都强,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我也不是图你报恩才帮你的。只是我今日能帮你一次,却不可能次次都帮到你,你要学会自己去面对这些事情,自己去解决,在你还没有能力和对方相抗衡时,最要紧的保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慢慢积攒实力,等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再给对方致命一击!如果有能够争取到的支援,还是要尽量去争取的。但是你也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有时候,为了利益,朋友能变成敌人,敌人也能变成朋友。你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分辨你身边的人,哪些会是你的朋友,哪些会是你的敌人,又有哪些可能会变成敌人,哪些可能会变成朋友;对于敌人那边的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哪些会是你永远的敌人,哪些可以成为暂时的朋友,哪些是你可以借上力的!你明白吗?” 姚启珅平日里教导姚启珅是教习惯了,此刻不免把陶静柔当做姚启珅一般教导了。 陶静柔郑重的点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对我是没目的的,你会是我一辈子的朋友的!” 姚可清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对你是没目的的?说不定我对你也是有所图谋的?” 陶静柔一呆,“我有什么值得你算计的呢?” 姚可清笑道:“这目的也有好坏之分的!我这么做说不定只是为了交你这个朋友了?也或许只是可怜你与我相似的身世了?” 陶静柔道:“正如你所说的,目的也有好有坏的,我相信你的目的是好的,你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总不会叫她压我一辈子的!”说到这里,她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姚可清前世是没见过陶静柔的,只是此时见她重新梳洗装扮一番竟也是个小美人,这一笑竟是分外好看,想来等她长大了,定是不差的! 这时,外面那婆子又来催了,陶静柔歉意看着姚可清,“今日穿了姚小姐的衣服,我也不好再还了我穿旧的衣裳回来,我便做身新的还你吧!” 姚可清摆手,“不必,这衣裳我送给你了,也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就是了!” 陶静柔一呆,这衣裳的料子,还有上面缀的宝石,都是上好的,只怕是价值不菲的,她竟就这般送了自己,略一思索,便从脖子上取出一对玉佩来,解下其中一块给了姚可清,“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今日便把它分你一半,也当是我交了你这个朋友了,你可千万别推迟了,否则,我只当你是嫌弃我了!” 陶静柔都如此说了,姚可清岂有不收着的道理,便拿了帕子将玉佩细细裹好,放进了贴身的荷包了,“既然如此,我收下就是了!只是你也别在叫我姚小姐了,怪生分的,我瞧着,你比我要小上几岁,不嫌弃就随珅儿一样叫我声姐姐吧!”姚可清没想到,她有朝一日竟也会和苏珍一样,认了妹妹。 闻言,陶静柔顺从的叫了声“姐姐”又道:“母亲临走前给我取了小字谧,姐姐便唤我阿谧吧!” 这时姚启珅突然从外面进来插嘴道:“也不知我是哥哥,还是弟弟?” 姚可清闻言失笑,陶静柔道:“我属马,生辰在九月。” 姚启珅很是开心的道:“我比你大,你既然认了我姐姐为姐姐,也该叫我声哥哥才是!” 陶静柔脸一红扭过头去,这声“哥哥”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 见陶静柔尴尬,姚可清嗔怪的看了姚启珅一眼,姚启珅不敢再追着陶静柔让她叫自己“哥哥”了。姚可清见外面的又催了,便送了陶静柔出去了。 67、教斥 等到太阳快落山了,朱氏才与言谈甚欢的秦太夫人一同出了大悲寺,临别前又是一阵依依不舍,订了下次一起礼佛的日子,朱氏才目送秦太夫人离开。 见秦太夫人走远了,朱氏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笑盈盈的往自家的马车走去,一上马车,便见到马车里只有姚可清一人,正要问姚启珅去哪里了,姚可清就冲她身后的春香说道:“你去后面的马车,我有话与你家夫人说!” 春香看着朱氏,朱氏诧异,但因为心情不错,又以为姚可清是有话要私底下跟她说,便点头,示意春香下去了。 马车一路走着,姚可清只看着朱氏,却不说话,看的朱氏都心里发毛了,只得开口道:“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姚可清轻轻一笑,“母亲今日与秦太夫人可是相谈甚欢呀?” 朱氏心里得意,“秦太夫人的娘家也是北边的,我们就说了一些北边的风光习俗!秦太夫人虽多年没有回去了,对北边的事儿记的却是很清楚的!” 都说到娘家了,看来说的可真是不少了,姚可清道:“看来秦太夫人很喜欢母亲,连娘家的事儿都跟母亲说了!” 朱氏故作矜持的笑笑,“只不过是碰巧都是从北边来的,秦太夫人很是怀念老家,便多留我说了会儿话!” 姚可清问道:“都说了些什么呀?” “秦太夫人说……”朱氏突然反应过来,不悦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姚可清冷哼一声,“不说我也知道!总归是离不开宫里的秦妃娘娘和大皇子的!” 朱氏对姚可清的态度不以为意,“秦家出了个娘娘也是事实,就是说说也没什么的,京里有姑娘在宫中的人家多了去了,难不成这些人家咱们都要避着不成?” 姚可清没理会她,又问,“你是早就知道今天秦太夫人要来烧头香?所以才拿了我和弟弟做由子,跑到大悲寺来的?” 见姚可清直接称呼她“你”,朱氏有些恼怒,“是又如何?我是你的母亲,你竟对我直呼‘你’,也太没礼数了些!” 姚可清冷笑道:“不知死活!” 朱氏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知死活!”姚可清又重复了一遍。 朱氏大怒,抬手就要给姚可清一巴掌,姚可清却早有防备,狠狠的将她甩过来的手一掌劈开,“你觉得我说错了?” 朱氏刚刚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怒道:“我嫁进来一年多了,京里却没几个人知道我这么个人,我都要在府里被人欺压死了,难不成还不许我给自己寻条活路?我就只能在姚家坐着等死吗?” 姚可清勾起嘴角一笑,“我倒觉得你找的不是活路,而是一条比在姚家坐着等死来的更快的死路!” 朱氏一惊,“你胡说什么?” 姚可清问,“你为什么要找上秦家?” 朱氏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找秦家?秦太师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了,秦家又有一位生下皇长子的一宫主位的娘娘,大皇子即将大婚,所娶的正妃和侧妃皆是世家之女。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过?” 姚可清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才说你不知死活!这样的人家,别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也只有你才会头脑发热的贴上去!” 朱氏愣愣道:“别人为什么唯恐避之不及?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多少人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的?” 姚可清反过来问她:“你是觉得大皇子将来一定能坐上那个位子了?” 朱氏点头,“难道不是吗?他是长子,皇后又无出,他的母家也有势力,哪个皇子比得过他?” 姚可清叹了口气,这个继母脑子是有的,但也仅限于后院那么大块地方,一旦涉及前朝的事儿,就糊涂了。前一世的小苗氏敢把亲生女儿在那种风头浪尖上嫁给三皇子,大概也是缺乏政治觉悟,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 又看了眼朱氏,不得不警告她一番了,否则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蠢事儿来。“我现在把这件事儿的厉害关系跟你说一遍,你要是还执迷不悟,也就不要怪我了!” 朱氏愣愣的点头,虽然她不喜姚可清跟她说话的口气,但不得不说,她确实不懂这些,她只是想找个靠山,保住自己的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给自己找个麻烦。 “秦家是太师府没错,但这个太师却是追赠的,而不是秦太师生前自己就得来的。本朝的三公之位早就是虚设的了,除了个名头,根本就没有实权。秦家的太师是秦太师死后,秦妃为了给自己的母家挣得更大的荣耀,也为了给大皇子一个更稳固的靠山,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大皇子在乾清宫哭着求来的。 皇上看在大皇子的份儿上,又被秦妃哭的不耐烦了才封的!当初秦妃求的可不是一个太师的位置,她求的是爵位,她想要皇上赐秦家一个世代相传的爵位,皇上无奈,退而求其次的封了她的父亲为太师!你知道秦太师的谥号是什么?是恭顺!这是皇上对秦家的警告!要秦家恭敬守礼,顺从圣意! 可秦家自从老太爷被封了太师之后,就一直以太师府自居,连正经的公卿贵族都不看在眼里,行事又素来嚣张,已经惹恼了京中许多的人家,大家不过是看在秦家还有位皇子的份儿上才忍着罢了!如今,大皇子日渐大了,秦家的心也大了!因为早先秦家与京城世家并交情,这几年来,他们想法设法的和京中大族搭上关系,为大皇子拉帮结党,培植势力,别人都是能躲他们多远就躲多远的,就你反倒是自己送上去! 大皇子前年满了十六,到了适婚的年纪,按制当立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可秦妃挑了两年,广选京中名媛,一次就给大皇子订下了一位正妃,三位侧妃,几乎将京中的各大势力拉拢了一半。姚家才兴起不过三代,根基尚浅,还没那个能力去争从龙之功,不然,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就要被人推出去顶罪了。姚家在朝中又没有什么至交,也没可靠的姻亲,到时候,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再者,皇上如今正值壮年,少说也还能在位个十几二十年,难道他乐意看到,自己还没死,儿子就开始结交大臣,培植党羽跟自己做对了?作为一个上位者,没人希望自己还握在手里的权利就被人挖空心思的夺走,秦家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很让皇上忌讳了,只是他们还犹不自知罢了! “皇上如今有六位皇子,大皇子只是其中一位罢了,不过是占着长的名头而已,只是华国从来就没有立长的说法。历数华国的几代帝王,有几个是长的?是长的就一定是嫡长!如今的中宫虽无皇子,但却育有公主,又不是不能生,谁知道皇后什么时候就生了嫡皇子呢?到时候,大皇子又算什么? 论才干,他不及二皇子,二皇子比他小一岁,在政事上的见解却比他强上许多,已经得了皇上多次褒奖了;论身份,余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就比他尊贵;论宠爱,丽嫔所出的最小的六皇子却最得皇上喜爱,凭什么你就觉得大皇子会是最后的赢家了?” 听完姚可清的一席话,朱氏惊呆了,早就忘了被姚可清打脸的不痛快了,“原来这事儿这么复杂呀!我还在奇怪秦太夫人怎么对我这么和气,我还以为她是真心跟我结交的!” 姚可清都懒得跟她在废话了,“你是不是告诉她,方家为了我和弟弟才一力促成你嫁进姚家的?而我和弟弟又跟你亲近,方家对你也极好?你在姚家是及其的有面子的?” 朱氏闻言不自觉的点头,刚点了一下就僵住了。 姚可清冷冷道:“你自己要做什么事儿我不拦着你,但是你若想拖着方家,还有我和弟弟下水,你就最好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 朱氏不自然道:“我也没说别的呀,就这么几句话,又没坏了方家的名声,也没应承她让方家帮着做什么事儿!” “好在你没应承!”姚可清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不然,你现在可能就不会坐在这个位子上跟我说话了!” 朱氏心里一跳,“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听懂了的,不是吗?”姚可清悠悠的放下茶杯。 朱氏先惊,再怒,后又平静了,“你这话倒说的轻巧了,我是皇上赐婚的,现在我已经嫁进了姚家,方家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姚可清问道:“你是怎么嫁进姚家的,你还记得吧?”见朱氏点头,又道:“是方家找了你没错,但是你知道方家为什么会偏偏找了你了?” 朱氏心里有不详的预感,果然,姚可清接下来的话,就验证了这种预感。 “是我告诉外祖母,我需要一位继母,一位和苗家四房不和,并且不够安分的继母,所以外祖母就找了你来!所以,你也不必再在我面前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了,你的本性我是一清二楚的,省些功夫吧!别在我面前做戏了!你要如何跟二房斗我不管,但是你不要惹到了我,我能让你坐在这位子上,也能换个人坐上去。你要是再敢拿我和弟弟做由头,我保管你悔不当初!你呢?也就乖乖的把长乡侯夫人的这个位置坐着,有我在,你终归是死不掉的。至于,你妄想的其他的东西?还是就算了吧!你自己现在还没有孩子,我和弟弟就是你的护身符,你最好不要得罪了我们,不然,你在姚家可就是真的孤立无援了!再说,长乡侯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你说是不是?” 前一世这位朱氏不是个安分的,所以她才要把她弄进来,但她让朱氏来是为了牵制小苗氏,可不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听到姚可清最后一句话,朱氏瘫坐在车厢里,久久不能言语。姚可清很满意于朱氏的安静,倚着迎枕闭目养神起来。 68、赏菊 “小姐,崇国公府送来了帖子,说是邀小姐去他们府上赏菊。”桔子拿着帖子进来说道。 姚可清一边运笔,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是请了我一个人,还是请了所有的人?” 桔子拿着帖子看了看,“这帖子上是说让小姐务必要赏光带着三少爷去呢!不过一块儿送来的帖子还有给老夫人的,好像也给老夫人帖子了!” 姚可清依旧不急不慢的运笔,直到写完了最后一笔,才放下笔,凝神看着自己刚刚写的字。桔子凑过来看,不禁夸道:“小姐的字写的真好!” 桂圆笑道:“你怎么就知道小姐写的字好了?” 桔子不服气,却又嘴笨说不过她,只是重复着:“小姐写的自然是好了!” 姚可清笑道:“把帖子放下吧!他们家既然已经给府里下了贴子,又单独给我们贴子,看来是不能不去了,不过这贴子也送来的晚了些,明儿就要开宴了,怎么今儿还送来贴子?还不知道府里要怎么忙呢!” 桔子突然一拍头,“我都差点儿忘了,小姐明儿就要出门的,可是衣裳还没备下了!”说着就要下去准备衣裳首饰了。 姚可清盯着手中字想着,崇国公府为何给自己下帖子,大概是因为那次在方家,因为弟弟认识他家公子的缘故吧! 苗氏接到崇国公府的帖子时十分欣喜,只是想不起来姚家什么时候跟崇国公府有了交情了。姚家是新进的贵族,在那些开国功勋面前,姚家还是缺了资历的。 小苗氏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来,“娘,您还记得当初皇上赐婚的时候吗?咱们给平国公府的四老爷下过请帖的,但是当时这位宋四老爷抱恙在身,便让他的长子带着侄子一起来了,只是崇国公府的那位公子跟平国公府的几位少爷素来交好,也就一道儿过来了!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给我们家下了帖子的!” 苗氏点头,算是认同了小苗氏的猜测,“听说还有一份儿帖子是单独给清姐儿的?” 小苗氏道:“那帖子里邀了清姐儿和珅哥儿,我记得当时珅哥儿也在前院陪客,想来是那会儿跟那位郑公子认识的,只是这帖子是以郑夫人的名义下的,所以就只能假托是给清姐儿的了,他们真正要邀请该是珅哥儿才是!”倒不是小苗氏真心认为姚启珅会和崇国公府搭上关系,而是在她看来,以姚可清的性子是不屑于与郑四少爷那种纨绔有交情的,那也就只剩下是因为姚启珅的缘故了。 “这么说倒是极有可能的!”苗氏将帖子给了小苗氏,“日子就在明日,你赶紧安排着,不然,怕是要来不及了!” 小苗氏犹豫道:“明儿,康哥儿和辰哥儿就不要去了吧?让他们在家温书吧!”今年春天姚启康参加童生试连县试都没过,让小苗氏在朱氏面前丢了脸,所以现在,她对姚启康和姚启辰兄弟的要求变得格外严了。 苗氏却道:“是你要求太严了!康哥儿还小,该再读几年书了再去的!如今他虽没考中,但是也就当是去见见世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儿正好让他去散散心!” 见苗氏如此说,小苗氏再不乐意也得答应了。 “明日要去崇国公府,你可要好好打扮打扮!”小苗氏特意叫来姚可容,对她吩咐道。 “是,母亲!”姚可容羞涩的答道,她已经快十二了,对大人的这些暗示已经能听懂了,再加上有代姨娘对她耳提面命的,她自然知道小苗氏话里的意思。 小苗氏看着姚可容已经渐渐长开的脸,很是满意,这孩子好好培养,许个好人家,也能是个好的助力,到时候,柔姐儿也能得个更好的前程。更主要的是自己现在笼络住了她,她跟自己亲近了,代姨娘也就不敢造次了。 小苗氏又从自己的首饰匣子里挑了两串红玛瑙石的珠花给她,“这个颜色艳,你们年轻女儿带着正好,你明日就带它吧!衣裳我已经让翠珍给你送到你院子里去了!”翠珍是小苗氏新提上来的大丫头,很得小苗氏信任,但比起曾经的翠瑶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姚可容接过珠花一看,玛瑙虽比不得翡翠名贵,但手里这玛瑙石的珠花的成色却是极好的,颜色是鲜艳的血红色,显然是好东西,姚可容心里很是感激,对小苗氏又多了几分敬爱,“多谢母亲!” “谢什么!傻孩子,你既叫我一声母亲,那我就该有个做母亲的样子!不过是给你几样首饰罢了!以后还有更好的了!”小苗氏慈爱的说道。 姚可容道:“母亲待女儿的恩情,女儿是一辈子都不能忘的,女儿一定好好孝顺母亲!” 小苗氏心中满意,面上更是带了十分的笑意,“好!母亲可等着你来孝顺呢!今儿晚上可要早点儿歇息,不然,明儿起来脸色就不好看了!” 姚可容又是好一番感激,才起身退下,要回了自己的屋,却被代姨娘遣了小丫头来,说是有事找她,她只得折身随那小丫头走了。 “姨娘,你找我?”自从代姨娘拿姚可柔伤了姚可怡的脸一事跟小苗氏达成条件,让姚可容成了嫡女,姚可容对代姨娘也是十分感激的。 代姨娘打量着女儿,心里很是自豪,不枉自己辛苦为她谋划到一个好的身份,她竟变得如此出色,“来,坐吧!你明儿要去赴宴,咱们府里已经有好几年没出去交际了,尤其是像崇国公府这次请遍了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明儿可是一个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知道吗?” 姚可容顺从的坐在代姨娘身边,说道:“我知道的!母亲今儿还特意叫了我去说话,还给了我两串珠花。”说着就将袖中的珠花掏了出来。 代姨娘见那珠花也不是普通货色,知道小苗氏对明日的宴席也是上了心的,顿时就放下心来了,“我听说崇国公府这次几乎宴请了京中全部的世家大族,想来就不是普通的赏菊那么简单了,而且还在帖子上特特的写出要待家里的孩子赴宴,怕是存了别的心思的。” 听代姨娘如此说,姚可容有些忐忑,拿不准明天的宴席是好是坏,代姨娘解释道:“你可知道,崇国公府只有一根独苗?是郑夫人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在家是受尽了宠爱的,如今这位世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崇国公府办了这么大的赏菊宴,只怕是另有深意了,估计是想给那位世子选个合适的人,你明日可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姚可容听了又羞又喜,转念又想到自己终归不是名正言顺的嫡出,身份只怕是配不上那样的人家的,心情有些低落了,“那样的人家,岂是我这样的身份能高攀的?” 代姨娘安慰道:“若是从前倒是高攀了,只是如今你已是记入族谱了的,你的嫡女身份是谁都承认的!再说,郑夫人极其宠爱那位郑公子的,若是那位郑公子自己瞧上了,郑夫人自然也会同意的!” 姚可容一愣,代姨娘的意思竟是让她去讨了郑公子的欢心,只是男女有别,她怎么可能见到郑公子,而且,还要…… 代姨娘见姚可容脸上带着疑惑,解释道:“崇国公府每年办宴席都是在自家园子里,也不把男女分开,都是在同一个园子里,只是在中间用帷幕隔开,虽不能相见,但却可以互闻其声。郑夫人很可能会让众位小姐表演才艺,到时候,你可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 姚可容红着脸点头,“姨娘说的我都记下了,只是郑家请了那么多的人去,也未必会轮到我呀?而且我的诗词才艺也不算特别好……” “傻孩子,别妄自菲薄!”代姨娘慈爱的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你这几年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你哪点儿比不上别人了,以前你是差在出身上,如今出身也有了,还有哪里不如人了?我瞧着那些名门千金中能赶上你的可没几个!再说,这次请了这么多的人家,就是郑夫人没瞧上你,还有别家的夫人呢!总之,你好好表现就没错了!” 姚可容迟疑道:“女儿虽觉得女儿的诗词和琴艺也算好的,只是诗词上,女儿比不过二妹妹;琴艺上,女儿又不能压四妹妹一头……” 代姨娘一摆手,“这个不足为惧,二小姐的性子是个不讨喜的,哪家夫人愿意聘一个一天到晚冷着脸,架子比自己还大的儿媳妇回去?四小姐年岁还小,还不到议亲的时候,挡不着你的路的!你放心好了,大家夫人都喜欢你这种温婉的性子,二小姐太冷了,四小姐又是一团孩子气,梦姐儿就更小了,怡姐儿……怡姐儿又伤了脸,你在咱们府上,那可是头一份的,再说,夫人也叫了你去说话,想来夫人也是这个意思,明日定会帮着你的!” 听了代姨娘的话姚可容放了心了,明日是她第一次以嫡女的身份出席这样的宴会,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恐惧的,既希望自己明日能够一举扬名,又害怕明日出了差错,成为别人的笑柄。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 代姨娘抓着她的手拍了拍,姚可容心里还平静了些,代姨娘又从自己首饰盒中找出一个嵌红宝金项圈给了她,反复叮嘱了几句,见天色已晚,这才放了她回去。 69、争花 第二日一大早苗氏就带着朱氏,小苗氏,还有一众孙儿出发了,到了二门时却没见到姚启康和姚启辰,“康哥儿和辰哥儿了?” 小苗氏忙答道:“康哥儿说要刻苦读书,辰哥儿说要陪着他哥哥就不去了!”其实是姚启康自觉没过童生试,丢了脸面,不好意思去这样的场合了,而姚启辰因为哥哥今年在县试中受挫,让他心里也没了底,怕自己到时候也考不中,所以就想多看看书。 苗氏以为是小苗氏不想让她两个孩子去,心里有些不悦,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太给小苗氏没脸,“这两个孩子倒是刻苦,罢了,就随着他们去吧!咱们走吧!” 小苗氏殷勤的扶着老夫人登上了马车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一回头就见到姚可容脖子上的项圈,知道那是代姨娘为数不多的好首饰之一,也就知道代姨娘的心思,只是她也希望姚可容今日能得众人称赞,也就不计较代姨娘的小心思了。 马车上姚可清正在叮嘱弟弟,“今日人多,我可能有些顾不上你,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跟人起了争执,也不要去抢着出风头,安安分分的就好!” “姐姐放心吧!我都知道的!”姚启珅越来越沉稳了,比起一般的七岁小孩来,他简直有些像大人了,只是姚可清这样一个正真的“大人”眼里,他始终只是个孩子。 看着如此沉着懂事的弟弟,姚可清既欣慰,也心痛,欣慰的是弟弟再也不会和前世一样,净做些走鸡遛狗的事儿,却又心疼弟弟一个小孩子为了躲避各种各样的算计,不得不抛下小孩子的天真,活的小心翼翼。 到了崇国公府,已经有许多人家都到了,路上一时有些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崇国公府的下人来领路,众人下了马车,随着领路的丫头往府里走去。 “长乡侯府姚老夫人,姚大夫人,姚二夫人及众位小姐少爷到了!”那领路丫头站在门口通报了一声,就打了帘子请姚家众人进去了。 “咱们两家这些年倒是没走动过!要不是我那孽根祸胎跟我提及,我竟还不知他在外面竟是做了这样的事儿!”郑夫人寒暄道。 苗氏一听就知道果然是因为郑公子的缘故才给他们家下了帖子的,只是听她这话里意思,竟是郑公子做下了什么错事儿,莫不是得罪了珅哥儿?心里疑惑不解,嘴上却道:“令公子倒是难得的真性情,我那孙子还常念叨令公子呢!说令公子是个极好相与的人。” 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宝贝儿子,而且话里竟是不计较的意思,郑夫人也高兴了,“这有什么好念叨的!是这位哥儿吧?长的真俊,瞧着有八九岁了吧!”郑夫人见随着姚老夫人来请安的只有一位男孙,估计他就是方家的那位外孙了,忙向他招手。 姚启珅请安道:“给郑夫人请安!” 苗氏在旁边想了想道:“珅哥儿今年才七岁呢!只不过是长得快,身量较高,瞧着就比同龄人大些了!” 郑夫人惊喜道:“竟是七岁?我可没瞧出来!不是念叨着我家那个孽根祸胎吗?我这就让人领了你去园子里寻他去!”郑夫人是真的没想到姚启珅才七岁,不论是身形,还是气度,都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姚启珅虽跟郑映卿不熟,但是也不想留在这么个只有女人的屋子里,就跟姚可清示意了一下,随着领路的丫头下去了。 苗氏陪着郑夫人说话,自然是要介绍姚家众人了,只是在介绍朱氏时,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这是我那大儿媳妇,这是二儿媳妇,这是家里的五个孙女!” 众人上前见礼,郑夫人早听说姚家是兼兆,虽说是两个儿媳妇,嫁的却是同一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给姚可清众人的见面礼也是一样的,都是寻常物件。 小苗氏刻意把姚可容推了出来,“这是我的大闺女,养在屋子里好几年了,都舍不得让她出来见人的,只是接到府上的帖子,想着这样盛大的场面是难得一见的,这不,就把她带了出来!”小苗氏一句话,既点明了姚可容的身份,也夸了郑家的宴席。 果然,郑夫人闻言就拉着姚可容细细的问话,诸如“几岁了?”“读了些什么书?”“平日里都有些什么消遣”之类的。话毕,又从头上拔了跟簪子给她,姚可容觑见小苗氏冲她点头就收下了。 郑夫人见一众小姑娘在她这里显得拘谨,就让人领着她们去园子里去耍,只留了苗氏,小苗氏和朱氏叙话。 姚可清等人被丫头领到了一个凉亭中,那个亭子里已经有别家的小姐稀稀疏疏的坐在里头了,见姚可清等人过去忙起来见礼,姚可清无意于与她们交际,瞧瞧挪到一边坐了,姚可容则充分展示了她的嫡女风范,温婉端庄,很快就跟几位小姐熟悉了,姚可怡像她的小跟班一样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的替她补上一句话,跟众人倒也相处的愉快。 而姚可梦则是姚可柔的跟班,姚可柔年纪还小,对这些交际不感兴趣,拉着姚可梦去看菊花去了,只有姚可清一人坐在角落,显得形单影只,但倒是有人想去跟她打招呼,只是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就不敢去了。 姚可清倒是没觉得孤单,她是不喜欢热闹的,一个人呆着倒还觉得清静的很,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喜的叫声,“清儿妹妹!”姚可清一回头就见苏珍朝自己走来,许是走的急了,脸上红扑扑的。 “珍姐姐!”姚可清忙站起来见礼,苏珍没空跟她客套,一把把她拉着又坐下了,“我都好久没见过你了,下了帖子你也不出来,好在没忘了给我写信,否则,我就直接跑到你家里去,把你抓出来了!” 姚可清躲开苏珍蹂躏她脸颊的手,笑道:“家里办了闺学,每日都在家里忙着读书呢!哪里有时间出来的!” 说起闺学,苏珍嘟着嘴道:“你竟还耐得下性子去学!我是不耐烦那个的,每日绣花绣的手指都肿了!”说着就伸出手给姚可清看。 姚可清见她的指尖只是有几个针孔罢了,想来她的刺绣学的也不差的,只是沉不下心来坐着,才扎了手的。便把自己的手伸给她看,“你不过是扎了几个小针孔罢了,你瞧瞧我的手,绣花都绣起了茧子了!” 苏珍一摸,姚可清的指尖果然有薄薄的一层茧,顿时觉得她比自己还辛苦了,也不好在诉苦了。其实姚可清手上的茧是练字作画磨出来的,跟刺绣是没的关系的,姚可清拿着个来哄苏珍,竟还真把她骗到了。 苏珍是个活泼坐不住的,拉着姚可清陪她去赏花,姚可清只好跟着她去了。 九月的天气,微风拂面而不寒,骄阳照身而不烈,正是出游赏玩的好时节。郑家今日广邀京中世家,饶是郑家的园子大,可是被分隔成男女各占一半,又邀请了这么多人,园子里也被挤得满满当当了,走几步都会遇见人。苏珍对郑家的园子倒是熟悉,左弯右拐的,几下子就拉着姚可清到了一片花圃。 郑家的菊花品种颇为齐全,除了常见的,还有点绛唇,龙吐珠,墨菊,雪海等样子别致的菊种,连二乔这样稀少品种都有!苏珍瞧上了一朵黄香梨,正要让人把它摘下来,旁边就插进来一只手要把那朵菊摘下,苏珍忙用手去捂,那手竟拂开苏珍的手,仍要去掐那朵,苏珍一急,就跟她抢了,两人争抢之下竟把那花的花瓣给扯下了许多,苏珍正要说“好可惜,竟然给弄坏了!”旁里便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你竟把我的花弄坏了!” “明明是你弄坏的!还有,这花是我先看上的,你干嘛要跟我抢!”苏珍不甘示弱。 跟苏珍抢花的红衣女子不屑道:“你又没把它摘下来,凭什么说是你的?它既然还在花枝上,那就该是谁摘了就是谁的!” 苏珍气道:“我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讲理的人!明明是你不对,你竟还强词夺理!” 红衣女子不跟苏珍说别的,只问道:“你弄坏了我的花,难不成还想抵赖不成?” “你……”苏珍正要说话,姚可清就拉住了她,苏珍疑惑的看着姚可清走上前去,把那朵坏掉的黄香梨给摘了下来,问道:“它都坏了,你还摘它干嘛?” 姚可清给了苏珍一个安抚的眼神,问红衣女子,“你弄坏了我的花,该怎么办呢?” 红衣女子气结,“谁说这是你的花了?” 姚可清故作不解,“你刚刚不是说,谁摘的就是谁的吗?现在我摘了它,它就是我的了!可是你弄坏了它,该怎么办呢?” 红衣女子指着苏珍道:“明明是她弄坏的!你找我做什么!” 姚可清“哦”了一声,就拉着苏珍要走,红衣女子在后面喊道:“你不能走!” 姚可清问:“我为什么不能走?” “因为……”红衣女子突然发现,她现在走不走跟自己似乎没关系了,还有明明刚刚她们还在为那朵花起争执,现在的话题好像变了。 姚可清悠悠道:“花不是你的,也不是你弄坏了的,我也不认识你,我还留下来做什么?”说完姚可清就真的甩下目瞪口呆的红衣女子跟苏珍走了。 没走多远,苏珍就笑的捂着肚子蹲下身来,“哈哈……你没瞧见她刚刚那样,被气的哟!就像一只刚出锅的螃蟹……” 姚可清想着那一身红衣裳,还有头上的红宝石头面,红通通的,可不就像煮熟的螃蟹嘛! “你怎么就想出这法子来的?”苏珍好不容易笑好了,站起身来,一边揉肚子一边问道。 姚可清淡笑道:“跟别人学的!”她真的是跟别人学的,不过这个别人却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弟弟姚启珅。 70、失算 直到临近开宴之时,苏珍才拉着姚可清回到凉亭,姚可容看到姚可清时舒了一口气,“二妹妹刚刚去哪里了?好半天都没瞧见你了,还怕你在园子里迷了路,正要叫人去找你了!” 苏珍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怪我,一时玩的忘了时辰了,清儿妹妹又是个好性子的,也不好拦着我!姚家妹妹就不要怪罪清儿妹妹了!”一个是清儿妹妹,一个是姚家妹妹,这远近亲疏,苏珍倒是分的明白。 姚可容一点儿也不觉得姚可清如苏珍所说的是个好性子的,她跟姚可清姐妹多年,说过话加起来还没有她今天一天说的多。再说,她哪里敢怪罪姚可清!在姚可清面前,她心里总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自卑,“我哪里是要怪罪二妹妹的,只是有些担心罢了,现在二妹妹已经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姚可清见姚可容周围围了几个小姐,想来是刚刚跟她熟识的。今生的姚可容和前世的她差别还真是大呀!前一世的她永远是一副懦怯柔弱的样子,哪里有现在这样的端庄明艳!看来一个嫡女的身份倒真是改变了她许多! 这时有郑家的下人来请她们入席。宴席就摆在园子里,照例是男女之间用帷幕隔开,前面是长辈的席位,后面是小辈的席位。入座的顺序是按照与郑家关系的亲疏而排的,姚家本与郑家没有什么交集的,席位本该在席末的,只是姚家是有爵位在身的人,排在后面就显得有些不够尊重了,所以姚家的位置是在中等靠前的位子,苏珍跟姚家隔了一张桌子,苏珍要拉着姚可清跟她一起坐,姚可清婉拒了,苏珍知道姚可清的性子,也不强求,独自入了席,姚可清也随着姚家的姐妹一起入了座。 开宴前,郑夫人先是说了一些感谢大家能来参加这个宴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的话,便宣布开席了,席面倒是置办的不错,每人都还上了一只螃蟹,个头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又配了特制的酱料,闻起来倒是十分的诱人。只是在座的各个小姐都顾及着形象,不敢放开了吃,只是让身后的丫头帮忙剥了吃了几小口就放下了。 姚可清自是注重自己的形象的,虽不至于到苛刻的地步,但是也是绝不许在外面落人话柄的。不过今日这个赏菊宴的目的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所以才处处小心,可姚可清却是不担心这个的,一是她自己没这个心思,二是她的年纪还太小了些,根本不合适。因此在她觉得这个螃蟹味道还不错时候,便慢条斯理的将一整只都吃下肚了,反观旁边的姚可容则只是吃了一点点儿。 看着姚可容比宫教习还要规范的用餐动作,姚可清有些无奈了,这个大姐似乎还挺在意今日的这场宴请的,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明白了,她的身份注定了她要比自己更努力,自己生来就拥有的,她却要花上无数的努力还不一定能换来,只是她也太在意了些。 宴毕,果然是大家聚在一起玩乐,因为有长辈在,都有些放不开,便有人建议赋诗,众人有觉得好的,也有觉得不好的;就又有人提议表演才艺,不拘是什么才艺,只管表演了来,众人品评看谁最好。 此言甚的郑夫人的心,她正是想通过这场宴会挑一个可心的儿媳妇,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众小姐的品性,便道:“这个主意好!我今日是有福了,只是我也不能白听白看了,我也出个彩头吧!”说着就把手上的一对镯子撸下来,“今日谁得了众人的齐声称赞,这镯子就是她的了!” 众人见郑夫人此举,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今日谁得了这镯子,只怕就是入了郑夫人的眼了,姚可容看着那镯子,想着郑夫人给她的簪子,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了。 刚开始众位小姐还扭扭捏捏的,慢慢的就有胆子大的走出来或是要了笔墨赋诗作画,或是要了乐器演奏,一时间气氛便热闹起来了。 这时那个刚刚跟苏珍起了争执的红衣女子站了出来,就有熟识她的夫人问道:“孙二小姐今日想表演什么呀?” 孙二小姐说道:“小女准备了一首曲子,只是缺个伴奏的,不知在座的哪位小姐愿意为我伴奏呢?” 众人都不说话了,这伴奏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好了,是人家曲子的功劳,坏了,别人反而要怪罪于你,见没人应,孙二小姐也不急,就直接往人群里一指,“不如,就请这位妹妹帮我伴奏好了!”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而被她指着的姚可清却只有一瞬间的惊讶,原来她这是来报仇了来了,只可惜要让让她失望。姚可清看着孙二小姐得意的脸色缓缓说道:“承蒙孙二小姐厚爱,只可惜,我不会弹琴!”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哪有人会在这样的场合承认自己的不足,便是不会也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孙二小姐正要再说什么,姚可容就站起身来说道:“二妹妹是不学琴的,不如让我替二妹妹为孙二小姐伴奏吧!”姚可容的本意可能是既想帮姚可清解了围,也能表现了自己的才艺,只是孙二小姐本是有意刁难姚可清的,那曲子肯定有古怪,姚可清正要拉住姚可容让她不要去,孙二小姐就开口了,“那就多谢姚大小姐了!” 看着孙二小姐嘴角那抹危险的笑意,姚可清看着不顾自己劝阻的姚可容,只能在心里祈祷她的琴艺真的可以对付她吧! 果然如姚可清所料,刚开始曲子还是平常,姚可容弹的倒是游刃有余,可是渐渐的孙二小姐的曲调变得越来越快,调子越来越刁钻,在孙二小姐一个转音的时候,姚可容一慌之下竟绷断了一根琴弦,琴音戛然而止,孙二小姐却不慌不忙的唱完了整只曲子,然后施施然给姚可容赔不是,姚可容羞得满脸通红,哪好意思让她赔不是,匆匆冲主坐行了礼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姚可容本是想在众人面前露个脸的,却没想到反成了丢脸,想着自己辛辛苦苦的学了这么久,却在今日功亏一篑,一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了。 周围的人见此情景都开始议论了。 “她还真是嚣张,当着众人的面儿都敢给别人难堪!” “那又怎样?你能挑出她的错处来?要怪也只能怪有的人学艺不精了!” “她一个庶出的也敢这么嚣张,那她那个嫡出的姐姐岂不是更厉害?” “谁知道呢?孙家不过是因为宫里有位娘娘,他们才敢如此做派的!” “何止是因为是因为孙娘娘呀!听说平国公都跟他们家关系极好的!” “那也只是跟宋大老爷一家是姻亲罢了!如今平国公府的风光全是靠着长公主,长公主嫁的可是宋三老爷!” …… 听着众人的议论,姚可清心里有了计较。 因为刚刚的事情,场面有些冷了下来,不过因为郑家极力补救,不一会儿功夫,大家就忘了刚刚的插曲,宴会的气氛渐渐达到了高潮。 姚可清见孙二小姐身边一位同样穿红衣裳的女子站起来说道:“小女见这园中景色甚是别致,又有众位姐妹聚在一起,便想以园中之景入画,也好记下这场盛宴!” 闻言有人赞道:“孙大小姐好巧妙的心思,只是画这么一副秋宴图可不是件容易事呀!” 孙大小姐柔声道:“小女愿意一试!”众人皆知她这是谦虚了,郑夫人即刻命人送来了她所需之物。 孙大小姐正要开画之时,姚可清突然站起来说道:“画能为曲,曲能入画。孙大小姐能以景入画,不知是否也能以曲入画?” 孙大小姐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姚可清又道:“想来以孙大小姐的才能,以曲入画定是小事一桩了!那么小女愿奏一曲,不知孙大小姐是否愿意以我所奏之曲来作画了?” 孙大小姐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妹妹刚刚给了她姐姐难堪,她这会儿是来为姐姐出气来的,只是她刚刚说了这样一番话,根本不容许自己拒绝,便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量未成,而且她刚刚明明说了自己不会弹琴的,她的姐姐的琴技也就一般,想来她应该也没多厉害才是,只不过是小孩子心性,逞一时之气罢了。孙大小姐便道:“如此便多谢这位妹妹为我以曲佐画了!” 姚可清淡淡道:“不客气!” 孙大小姐一噎,便有人送上琴来,姚可清说道:“我不要琴,我要琵琶!” 郑夫人一愣,便让人换了琵琶来。众人此时才明白刚刚姚可清所说的她不会弹琴的意思,她不会弹琴,但她会别的。 姚可容虽没听过姚可清弹琵琶,但想着这个妹妹素来聪慧,做事也是极有分寸的,也就不怎么担心了,又想着自己以替她的名义想要出风头,反而落得被人耻笑,如今还要她来替自己出气,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见姚可清要离席,便拉着她说道:“二妹妹要小心!” 姚可清点点头便走上前去! 71、秋杀 姚可清抱着琵琶调好了弦,示意孙大小姐可以开始了,孙大小姐便拿起画笔,正在画第一笔时,姚可清突然当心一划,四弦一声如裂帛,孙大小姐手一抖,笔下的线条便弯了。这突然的一声之后,姚可清手里的曲调也就平静起来,不再这么突兀了,后来又有那么几声突然转高的曲调,不过孙大小姐早有心里准备,也没被影响到。 姚可清弹着弹着,曲调突然变的低下去了,低下去了,众人的呼吸也随着她的曲调低下去了,渐渐的众人觉得自己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她手中的曲调却还在继续下压,就在众人心脏快要炸开时,姚可清手里的曲调忽的拔高,高到不能再高的那种,众人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的时候,心跳又随着她高亢的曲调而猛烈的跳动。 拨如暴雨,扫若劲风,轮似山崩,扣重千钧,挑断急流,滚绝红尘,仿佛如惊雷闪电般的曲调直直劈入众人的心中,有人被惊得掉了手中的帕子,有的被吓得摔碎了手边的杯子,还有的直接连退几步,惊魂不定,可是姚可清手中的曲子还是没有停下来。 终于,孙大小姐再也坚持不住了,手里的笔落了下来,人勉强靠着案几才能站立。见孙大小姐败下阵来,姚可清嘴角一扬,手中的曲调慢慢变了,众人渐渐恢复常色。轻拢慢捻,似抹复挑,一曲终了。 曲罢,姚可清朝主位行礼,便去看孙大小姐的画,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便齐齐称赞。姚可清见孙大小姐狼狈不堪的站在画桌一旁,桌上的画作有些惨不忍睹,姚可清冲孙大小姐一笑,捡起她掉落的笔,在残画上继续画了起来,不大一会儿,便放下笔,又冲孙大小姐一笑,便回了自己的座位。 “姚二小姐的琵琶弹的真好,师从何人呀?”主坐上的郑夫人询问道。 苗氏有些尴尬,她没给孙女请师傅教的事儿怎么还意思说出口,朱氏在一旁笑道:“哪里请了人教了!是她自己琢磨的!” 小苗氏压下心里的阴郁,笑着开口道:“家里的姐妹都是学琴的,她不爱那个,便选了琵琶,只是又嫌师傅教的不好,便自己摸索,我还纳闷没有师傅教怎么学,不想,她却弹的比师傅还要好了!”小苗氏心里不快,本该是姚可容出的风头,却被姚可清抢了,又恨姚可清实在是聪慧,幸而她没学琴,不然她的柔姐儿就要被她压的死死的了! 顿时众人都开始赞姚可清聪明了,姚可清笑而不语,心里想着,今生的小苗氏这是要改变战术了?以前的她只会在外面夸自己,哪里会说这种明褒暗贬的话,先是说自己性子怪,与众姐妹不和;再说自己自恃才高,看不起教习。这是想要她在众人面前落个和前世一样的印象了?自己今生不按她引诱的方向长,她便急了,开始在外人面前诋毁自己了?看来小苗氏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呀,自己今日的举动想来惹来她的忌惮了! 这时有人将孙大小姐画的秋宴图展示给大家看了,众人一看,这哪里是秋宴图?明明是一幅墨菊图,刚刚大家都看到姚可清在画上添过笔墨的,所以也不知道孙大小姐原来画的是什么,只是显然这样一幅大气的泼墨菊花图不是孙大小姐口中的精致的秋宴图,这应该是姚可清添上去的,不过大家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又赞了一番那画。 听着大家的称赞,孙大小姐更觉羞愤无比,抬眼看向姚可清,却见她正浅笑着看向自己,心里顿觉又羞又怒。 坐在她身边的孙二小姐则有些胆战心惊,今天这事儿说到底是自己惹出来的,却害的嫡姐出了这么大的丑,若是让嫡母知道了,自己可就没有好下场了!越想心里越害怕,偷偷打量了嫡姐一眼,却见嫡姐正用一种能杀死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忙在脸上挤出一抹笑。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孙大小姐已经在桌下狠狠的掐了几把她的胳膊和大腿,瞬间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却只能强忍着。等孙大小姐撒完气了,她偷偷拉起袖子一瞧,最严重的地方已经破皮了,轻轻一碰,疼的她直吸气,放下袖子,暗暗的咬了咬牙。 这时突然有人问道:“这曲子我怎么没听过?” 顿时有人附议,“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我似乎也没听过,刚刚只顾着想这曲子的妙处去了,倒真注意到,我竟是没听过的!” 有人又道:“许是新出来的曲子,还没传开罢了!” 听着议论,众人都看向姚可清,也有耐不住性子的,便开口问了,“姚二小姐的这支曲子可有名?是从哪里学来的?” 姚可清看着同样迷惑不解的孙家姐妹,嘴角轻轻一扬,“不过是我信手弹的!哪里就有名字了!” 众人又是一惊,孙家姐妹的脸一白,有些坐不住了,孙大小姐在袖中捏紧了拳头,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竟然就毁在了她的信手一弹上!她恨!旁边的孙二小姐见她脸色变幻莫测,心里扑通扑通的,生怕一个不是,自己又被她迁怒了!孙二小姐却不想想,这事儿原本就是因她而起的! 闻得此曲无名,帷幕另一边的众才子都嚷着要给这曲子起个名儿了,有胆大轻佻的就隔着帘子问姚可清,“请问姚二小姐,小姐在弹奏此曲之时,心中究竟所想为何?不知是否方便透露一二?” 姚可清皱眉,就知道这样出风头不是好事,自己前世刚刚扬名之时,也常惹来这些轻浮之人的纠缠,后来才气显了,孤傲的名声也被小苗氏有意无意的传遍了京城,才渐渐无人敢来了。刚刚她就有想过可能有这样的结果,只是真真面对的时候,还是厌恶的紧。 姚可清想了想,便附耳对身边的丫头说了几句,那丫头听了先是一愣,后又为难的看了郑夫人一眼,郑夫人朝她点头,她便冲帷幕另一边说道:“姚二小姐说不方便!” 那个问话的男子听到这话,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尴尬的坐下,众人见有人吃瘪,也就不敢贸然问姚可清话了。 这时刚刚说话的丫头又开口了,“姚二小姐说,这是女儿家所奏的曲子,若是由个男子来命了名,这要是传出去,少不得要让人说闲话了,所以姚二小姐谢过各位的好意,只是这曲子的名儿,姚二小姐自己已经想好了。” 又有人问道:“不知此曲名何?” 那丫头又道:“姚二小姐说此曲叫‘秋杀’!” 便有人赞道:“好名字!春生秋杀!果然是好名字,又应景,又点出中曲之精魄!姚二小姐不仅琴技无双,更是才思敏捷!尔等佩服,佩服呀!” 姚可清嘴角一抽,默默地喝了口茶,不再说话了,众人反倒觉得她是一个谦逊知礼的好姑娘了!不仅不让男子为自己的曲子取名,连跟男子说句话不肯,只让丫头代为传话;得了众人称赞却依旧淡然从容,可见是个有教养的。便有人不住的跟朱氏夸她了,“你这女儿,我真是喜欢的很,是个懂礼节的!” 朱氏心里乐开了花,嘴上也不忘说几句姚可清的好话,“您别瞧她看看冷冷淡淡的,其实她是面冷心热的,在家里可孝顺了,每日问安,比谁都勤勉!虽说不是亲生的,我倒觉得她比亲生的还贴心!” 自从六月里,被姚可清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后,朱氏就老实多了,不管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反正是变乖了许多,不仅再也不敢对姚可清姐弟起什么坏心思了,反而处处巴结着她,讨好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她惹恼了,然后自己就没有好果子吃了。在这种场合,她自然是要帮姚可清说话的,既能让姚可清感激,也能塑造自己的慈母形象。 “原来如此!”有人恍然大悟,“我是瞧着她看上去不是个好亲近的,原来竟是外冷内热呀!” “可不是嘛!”朱氏接着夸道:“在家里,她不仅对长辈谦恭有礼,对兄弟姐妹也是关怀有加的,得了什么新鲜物件,总是要给阖府上下每人都送一份的!若是哪个姐妹有恙,她也要日日去探望的!” “这也无怪乎刚刚姚大小姐被孙二小姐落了面子,她就要出来给孙大小姐伴奏了,原来是心疼姐姐了!”想起之前姚可清明明说了自己不会弹琴,后来又主动请缨的事,总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朱氏笑道:“这孩子跟几个姐妹感情好,最是看不得姐姐妹妹受委屈的,今日行事莽撞了些,让各位见笑了!” 有人接道:“哪里会怪罪她呢!她年纪小为了姐妹情谊,一时给人难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怄气罢了!再者,这事儿也不是她挑起来的,是孙家小姐先挑起事儿来的,自己又技不如人,哪里能怪她呢?” 朱氏顺着她的话头说道:“只盼着孙家小姐不要恼怒她才是,我看回头我还是登门致歉的好!” 立即有跟孙家不和的人说道:“真要赔礼,也该是孙家的人先来给你们赔不是才对,明明是他家的女儿先挑起事端,这事儿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是他们理亏!” 看着与众位夫人聊得其乐融融的朱氏,还有一旁脸上的挂着僵硬笑容的苗氏姑侄,姚可清突然觉得,日后的日子怕是再也不会这么平静了。 72、名满 自从崇国公府的赏菊宴之后,“秋杀”便在京中广为流传起来了,同时被众人所知的还有这“秋杀”的主人姚可清,只是再也难有人弹出当日姚可清那般肃杀的铮铮意境来了,原因是当时没有人完整的记录下这首曲子,只是有几个擅音律的人凭着自己的记忆将曲子写了出来,只是是不够完整,比起原曲来,始终觉得差了些。便有人感叹道:“能得闻此曲一次,便是死也无憾了!” 其实说到底这首曲子也不能算是姚可清所作,不过姚可清也没说是她作的,她只说是自己信手弹的。这曲子本是姚可清糅合了众多曲目的精华部分,自己又加以改编而成的,自然胜过那些为赋新曲而强赋之曲了!姚可清才学了琵琶不久,琵琶又是最难学成的,姚可清的技巧并不是十分好,只是胜在曲子上。 “哎……我为什么要吃那块豌豆黄?我真是悔死了!”桂圆哀叹道。姚可清去崇国公府的前一日,桂圆闹起了肚子,便没能在第二日随姚可清一起去郑家了,回来听桔子一讲,顿时后悔万分,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她那日的吃的那块糕点上了。 碧玉笑道:“桂圆姐姐在这里懊恼什么!直接去与小姐说了,再让小姐弹一遍就好了!”碧玉与原先的桃子有几分相似,都是一样的直爽性子,只是碧玉却没有桃子的脾气爆。 桂圆瞪了碧玉一眼,“小姐这样金贵的人,哪能为我们这样的奴婢弹曲子!”碧玉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跑了。 “二舅老爷和二舅太太来了,老夫人让小姐去寿安堂一趟!”紫玉进来传话了。 姚可清一愣,舅舅和舅母怎么会现在来了,现在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呀?心里讶异,却仍是装扮停当了,往朱氏院子里去了。 “哟~~快来!快来让舅母瞧瞧咱们的小才女!”姚可清刚向方二夫人赵氏请完安,赵氏就将她一把抱在怀里打趣儿道。 姚可清顺从的靠在赵氏的怀里,她对这个二舅母并不熟悉,不过二舅舅对她和弟弟却是很好的,弟弟和三表哥的关系也很好!姚启珅跟方牧帆要好,自然心里对赵氏就亲近了几分,见赵氏只抱着姚可清说话,故意做出一副吃醋的样子道:“二舅母就只喜欢姐姐!不喜欢珅儿了!” 赵氏捏捏姚启珅的脸,道:“舅母怎么会不喜欢珅哥儿呢?你三表哥天天都在我耳朵边上念叨你呢!若不是要进学,今儿他就要跟来了!” 姚可清知道二舅母对三表哥很是看重的,二舅母只有三表哥一个孩子,二舅舅又有些怜香惜玉,跟二舅母的夫妻情分并不深,二舅母也一门心思扑在三表哥身上,所以对三表哥的学业要求的是极严的,平日里并不许他多与人交际。 “听说你们家大少爷今年中了秀才,过两年,二少爷和三少爷也要下场了吧?”苗氏听闻方牧临中了秀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说劝导小苗氏时,她说的头头是道,只是这会儿想着别人家的孩子都中了,自家的孩子连县试都没过,脸上有些挂不住。 赵氏点头,“是呀!本来今年是想让他们三个大一些一起去考的,只是老太爷说,他们还小,只让临哥儿去了!好在临哥儿一考,就中了!羽哥儿和帆哥儿都看着眼红,直嚷着当初他们也该去的!” 苗氏道:“你们老太爷是对的,孩子还小,就合该多读几年,把性子磨实了再去!” 赵氏想着今年姚家没到方家报喜信去,如今姚老夫人又是这样的语气,姚家的少爷只怕是没考中!遂道:“可不是嘛!依我说呀,临哥儿也该缓两年再考的,说不定名次还能再好一些!” 苗氏叹道:“只要考中了就是好的,名次什么的倒是其次的!我那孙子却是个没考上,如今天天闷在屋里看书呢!” 赵氏道:“府上的大少爷年纪要比临哥儿小上几岁了,到底年纪小了些,等过两年大了再考,一定能中的!” 这话说到苗氏的心坎里去了,她也觉得是小苗氏太心急了,不该那么早就让姚启康去考的,结果现在不仅让她在亲戚间抬不起头来,还伤了孩子的颜面,“借你吉言了!” 赵氏笑道:“府上大少爷天资聪颖,一定能中的!” 苗氏见赵氏一直拉着姚可清姐弟,便知道她怕是有话要跟二人说,也就不留着她,赵氏自是不愿在苗氏的院子多呆的,就往姚可清的院子去了。 一进幽篁馆,赵氏就迫不及待的遣退众人,问道:“在郑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传出那样大的名声了?而且我瞧着,刚刚我提起这事儿时,你们家老夫人的脸色可不是很好!老爷子和老夫人也在担心这事儿呢!”方老爷子夫妇确实很担心姚可清,他们怕姚可清步她母亲的后尘,想当初,方氏也是名满京城,最后却落得那样的结局, 一听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为自己担心,姚可清有些过意不去,她本以为这件事应该不会传的太开,方家又不喜交际,等方家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事情早就过去了,所以她也没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这件事。可是谁知道这事儿竟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姚可清将原委说了出来,“那天孙二小姐和苏家姐姐起了争执,我帮苏家姐姐解了围,就被孙二小姐记恨上了。后来她当众要给我难堪,我没应下她的挑衅,谁知大姐姐就给应下了,孙二小姐就将火气撒到大姐姐身上了。大姐姐如今成了嫡女,正是爱护名声的时候,哪里受得住人如此作践,顿时被气哭了。我想着,这事儿不仅让大姐姐名声受损,也伤的是我们姚家众女儿的面子,所以我才以牙还牙的落了孙大小姐的面子。只是不曾想这事儿竟传的如此离谱!” 赵氏叹道:“可不是嘛!现在在街上随便拉个人一问,都知道那曲子,还说的绘声绘色的,跟自己亲耳听过的一般!这些人也没去郑家赴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姚可清心中一动,她原本只是觉得这事儿传的太广了些,却压根没想到这一层,似乎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刻意要让自己扬名一样的,只是谁会这么做了?自己名声在外对他有什么好处? 赵氏接着说道:“难怪你们家老夫人是那样的脸色了,先是大小姐出了丑,后来你又弹了那样的曲子,她高兴的起来吗?这出名虽是好事儿,可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名声呀!那曲子杀气那样重,我一个外行人听个一知半解的都觉得浑身发抖,更何况那些懂的。弹出这样的曲子的女儿家,只怕也不是个温和柔顺的主,京里哪个当家主母愿意聘这样一个姑娘回去做儿媳妇的?你现在传出这样的名声,以后议亲的时候,怕是还有大麻烦呀!” 姚可清恍然大悟,她立刻就明白了是谁在其中做了手脚了!自己都已经尽量的避开她了,也不打算跟她算前世的账了,她竟还不放过,难不成还真当自己是个软柿子,随着她拿捏的吗?这是逼着自己跟她算旧帐吗? 赵氏见姚可清脸色变幻莫测,以为她是被自己说的话吓着了,忙安慰道:“你莫要怕,过一阵子这事儿就过去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再多参加个几次诗会什么的,传个才女的名声出来,也就把这事儿盖下去了!再说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了,这事儿也就差不多被人忘了个干净了!” 姚可清道:“都是清儿的不是!是清儿太过鲁莽了,只顾着自己一时心里畅快,反倒累的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担忧了!还请二舅母转告外祖父和外祖母,让他们二老一定要保重身子,勿要挂忧清儿,清儿日后行事,必定三思而后行!” 赵氏想着小孩子为了逞一时之气,做事有欠妥当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如今她也知道自己行事不当了,日后一定会多加改正的,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了,“这事儿也不怪你,你只是弹了首曲子而已,哪里就知道会传开了?只是以后万万不可如此行事了!” 姚可清自是点头答应了,赵氏又拉着她叮嘱了几句,前院有人来传话说,方家二老爷要走了,赵氏也就起身告辞了。 赵氏一走,姚启珅就问道:“姐姐,这事儿很严重吗?”他原本以为这事儿是件好事,当时他也听过那曲子的,只觉得那曲子真是天上少有,人间无双,却不知竟会是个麻烦。 姚可清摇摇头,“这事儿也不麻烦,只不过是有人看我不顺眼了,想法设法的不让我好过罢了!” 姚启珅一听,心知是姚可清说的“有人”是谁了,怒道:“真是个小人!明里暗里不知给我们使了多少个绊子!如今竟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坏姐姐的名声了!好在那天姐姐没跟那起子纨绔答话,否则她只怕要说出更难听的了!” 姚可清也很庆幸自己当初留了一手,不然只怕事情会变得更糟了,“珅儿,不用理会她,你要记得我说的话,她绝不会毫无目的的去做一件事的,但是她的心思太深,我们又无法猜测,就只能从自己身边着手,不让她有下手的机会!” 姚启珅点头,“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的!”姚启珅虽不知姐姐为何那样严格的要求自己习武,但是自从小苗氏有意无意的挑拨了他几次后,他也就渐渐有些明白姐姐的担忧了!自此对姚可清就更加亲近和信任了,学起东西来也就更认真了! 73、传闻 已经临近过年了,关于“秋杀”的事,却传的神乎其神了,甚至开始有人对“秋杀”编造了一些带着神话色彩的段子,拿到茶楼里去说了。 “咱们京中天天都有大事儿发生,天天都有新鲜事儿讲,不过我今天要将的却不是件新鲜事儿,而是一件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的事儿了!”说书先生话音刚落,就有人起哄道:“都过去了这么久的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换了新鲜的来!” 说书先生将手中的折扇轻轻的在桌面敲了敲,道:“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这事儿是发生在崇国公府的赏菊宴上的,大家伙肯定也听说了,那赏菊宴之后,京里就出了一个曲子叫作‘秋杀’!大家都知道吧?” “谁不知道呀!现在连勾栏楚馆里头的姑娘都会弹了!”此话一出,全场顿时笑声一片。 说书先生又拿着扇子敲了敲桌面,等人群都安静下来了,才接着说道:“这曲子虽传的广,但却不是当日宴上所奏之曲,有当日与宴之人听过时下人所弹‘秋杀’,感叹道‘比之原曲,远不足矣!今日之人能得此曲十之一二,已是难得!’可见当日那曲子远比我们听过的要好上许多!可是当日与宴之人何其多,却为何没有人能够完整的记下这曲子了?”说到这里说书先生停了下来,看着众人。 众人都开始议论了,“我也觉得奇怪了,你说当时那么多人,一个人记不住的,还有两个人,两个人记不住,还有三个人,怎么那么多人合起来都没把一个曲子记完整了?” “就是!就是呀!那曲子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弹完了,怎么会就没人记住了?” “就是,听说有些个平日自诩过目不忘的人,这次也没记住呢!” 见众人已经问出了自己想说的,说书先生又道:“众位之所以有这个疑惑,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听了我接下来的这番话,众位就明白了!” “那你倒是赶紧说来呀!别吊人胃口了!”众人说道,还有人直接扔了赏钱上去,说书先生看了眼堆在一旁的赏钱达到了自己的期望,才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众位可知那弹琴的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如今弹奏‘秋杀’的不乏琵琶大家,为何许多大家都奏不出当日那般意境了?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就是她自打出生之日起便操琴,那也比不过这些出生音律之家,累世操琴的大家,可是为何她偏偏就是胜过那些大家了了?原因只有一个!” 闻言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听着说书先生接下来的话,谁知说书先生却说起另一件事儿来了,“众位可还记得去年秋天发生什么事儿了?” 有人怒道,“去年秋天发生什么事儿,跟这有什么关系?你快把原委道来,不然我砸了你的场子!” 说书先生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这两件事儿还真有关系!大家且听我细细道来!去年秋天瓦刺大举进兵侵我华国江山,当今圣上点十万大军赴饶州抵御外寇!如今北地战事正酣,多少将士在北边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为了我华国江山,与敌寇厮杀,流尽最后一滴血!而有的人却在这种时候,仍旧大摆筵席,日日笙歌!前方将士们吃草根,啃树皮时,他们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液;将士们粗布麻革裹身时,他们穿的是貂皮裘衣;将士们冲锋陷阵时,他们却在饮酒作乐!” 说到这里,听众的情绪已经很是激动了,说书先生见好就收,“将士们一片保家卫国的赤诚之心感动了上苍,老天爷才显灵,让那小姑娘奏出此曲,这是上天对我们的警示!如今国有外寇,华国子民当思如何报效朝廷,为国出力,而不是安于享乐!” 见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书先生又道:“所以说那‘秋杀’乃是天音,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弹奏的,那小姑娘也只是因老天爷显灵,才能弹奏此曲!” 说书先生话音一落,众人便议论纷纷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那么多人,就没一个能记住那曲子的,原来这是上天的示警之音,哪有让凡人记住的道理!” “这么说来,是老天爷显灵,那小姑娘才能弹出一曲‘秋杀’的了!” “可是老天爷为什么偏偏选中那么一个小姑娘了?” “对呀!为什么不是别人,偏是个小姑娘了?” “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我是不信什么上天显灵的!” “石胖子,你可别说这种话,当心遭天谴!” “就是,你赶紧回去,在佛祖面前好好忏悔吧!当心老天怪罪!” …… 没几日,这个段子就在京中流传开了,比起最先的版本来,如今这事儿是传的更加的神乎其神了!听到外面的传闻,小苗氏惊怒交加,“你说外面现在都在传什么?” 翠瑶低声道:“都说二小姐是天仙下凡,是天庭派到人间的使者……” 小苗氏看着翠瑶小心翼翼的脸色,才顿觉自己的态度很是不妥,只得掩饰的笑笑,“这都胡说些什么呢!照他们这样说下去,咱们家的姑娘以后还怎么敢嫁人!” “咱们长乡侯府的小姐怎么会嫁不出了?再说这名声也不坏呀!”翠瑶一愣,这是好事儿呀!虽然夫人不喜二小姐,但四小姐也能跟着沾光呀!翠瑶哪里知道小苗氏不止是不喜姚可清,她是恨不得压根儿没这么个人! “你不懂!”小苗氏说道:“这名声虽是好的,但却也惹来不少麻烦!清姐儿得了这么个名儿,怕是会引来不少世家子弟的追捧,甚至连上门求亲的都不在少数,可仙子又岂是谁都能娶的?若是拒了这家,却应了那家,这不是打人脸吗?” 翠瑶也觉得小苗氏说的在理,想了想道:“要不趁现在还没人上门求亲,先把二小姐的婚事给定下来?万一到时候有人上门问讯,只要说二小姐早就许了人家的,不就是了?再说大小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两姐妹一起定下来,别人也说不了闲话!” 小苗氏点头,“这倒是个主意,回头我跟老夫人商量商量再定夺!”小苗氏确实觉得翠瑶的主意不错,自己千方百计的防着姚可清,就是怕姚可清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为了打压姚可清,自己不惜认了姚可容做嫡女,却不想姚可容是个没用的,别说姚可清了,连个二流世家的小姐都比不过,害的她还要暗地里动作。 本以为会传出个嗜杀狠毒的名儿,却不想竟成了个仙子下凡了,如今还得另想了法子才是!给她定亲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她定了亲就可以把她拘在家里绣嫁妆,外面的宴请就不用再去了;再者,早早的把她嫁出去了,剩下那个小的,还不是任自己拿捏!有她护着,自己不好下手,等她嫁了人了,那个小的没了倚靠,自然好收拾了。 代家的事情也该解决了,不然老爷的差事可如何是好……小苗氏在心底轻轻一笑。 “小姐!奴婢在街上听到了件事儿!”碧玉刚刚得了假,回家了一趟,一回来就兴奋的说个不停,“如今街上还在传小姐的那只曲子呢!都说小姐那只曲子是天上的神仙所作,只是借了小姐的手把它弹出来而已!还有人说小姐是仙子下凡,所以才能奏出常人无法比及的曲子来!” 房嬷嬷听着碧玉说姚可清是仙子下凡,她也觉得姚可清还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伺候着这样一位仙子般的姑娘,她也觉得很是高兴,“你这死丫头!小姐许了你假让你回家去看看,你倒好,跑到街上耍去了!” 碧玉笑着说,“嬷嬷别恼,奴婢是回了家的,临回府前,去街上给大家伙买零嘴才听了这事儿的,奴婢可不是专门上街去的!” 房嬷嬷笑道:“你倒是个心好的,得了月钱就全买了零嘴分给大伙了!既然都买了,就拿下去分了吧!” 碧玉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就下去了,房嬷嬷看着姚可清穿着白狐裘坐在窗边看书,绒绒的毛领,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白净,眼角眉梢淡淡的冷然更显得她气质脱俗。想着这是自己奶大的小姐,房嬷嬷心里觉得自豪极了,“刚刚碧玉说外面的人都说小姐是仙子下凡,老奴瞧着小姐也真跟那九天仙子是一般!” 姚可清放下书,道:“嬷嬷就别打趣儿我了!碧玉最是爱瞧个热闹的,她听来的,哪一样不是要再添油加醋一番再说给旁人听的?嬷嬷可别信她的话!”这个关于上天示警的消息本就是她派人放出去的,只是她没想到竟会传成这样子,看来她真是低估了百姓的好奇心和流言的传播能力,如今只怕是不太好收场了,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都会有不小的风波。 小苗氏刻意将秋杀传的沸沸扬扬,就是为了让姚可清给人落下一个冷酷嗜杀的印象,但姚可清却拿瓦刺入侵一事做文章,成功扭转了局面,小苗氏能甘心吗? 不能!甘心认命的话就不是她那个野心勃勃的二婶了。 房嬷嬷见姚可清放了书,忙把手炉塞进她手里,“不管碧玉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反正老奴觉得小姐跟仙子是没的差的!” 桂圆笑道:“嬷嬷这话说的!就跟王婆卖瓜似的!” 桔子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是房嬷嬷是王婆,小姐也不是瓜!” 顿时连姚可清都忍不住笑了,桂圆也不好意思的笑着跑出去了。 74、重提 小苗氏是个动作快的,想了一晚上,把所有的细节都想透彻了,就去寿安堂跟苗氏说话了,“娘,您看这事儿是不是得赶紧了?清姐儿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若是不抓紧办了,怕是会有不少麻烦!” 苗氏觉得小苗氏刚刚说的有道理,若是让姚可清许了个有权有势的人家,那将来还不是便宜长房了,“理是这个理,只是现在时间不多了,怕是一时找不到那么合适的人家了,再者,容姐儿还没定亲了,哪里有越过姐姐先给妹妹定亲的道理!” “容姐儿的亲事不急!”对小苗氏而言,姚可容这个记在她名下的庶女当初只是为了平息姚可怡受伤一事,后来刻意抬举她也只是想用作来压制姚可清的一枚棋子,如今这枚棋子既然没用了,舍弃了也无所谓,“清姐儿的事儿了,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道娘您同不同意!” “哦?是什么样的人家?”苗氏有些好奇,怎么这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人家了。 小苗氏道:“小姑是不是还在为喜哥儿的亲事跟娘赌气了?” 苗氏点头,心里有几分明白了,果然,小苗氏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她的猜想,“喜哥儿是个老实的,清姐儿又是个有主意的,两人配着倒是极好的!柔姐儿却是个娇气的,喜哥儿那样木讷的性子,怕是合不来的,所以我才不同意喜哥儿和柔姐儿的事。但清姐儿不一样,她自小是个要强的性子,若是不找个老实些的,怕是容不的她那般好强!” 见老夫人已经有一些意动了,小苗氏暗暗得意,接着道:“这事儿也不光是为了清姐儿好,将清姐儿许给了代家,咱们两家就是亲上加亲了,代尚书对老爷也就更倚重了!小姑上次就是因为喜哥儿的亲事才赌气不跟咱们家来往了,如今咱们主动把清姐儿许给喜哥儿,小姑自然不会再有气了,咱们两家也能像以前那样来往了!” 苗氏顿觉这是门极好的亲事,一是喜哥儿将来定是个没大出息,珅哥儿借不上姐夫的力,解决了长房可能压过二房的危机;二是让女儿讨了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再也不要担心喜哥儿的亲事了;三是能跟代家重修旧好,儿子在衙门里也会更的上司器重,这是一举三得的事! 想通了这些,苗氏满意道:“这确实是门不错的亲事,只是不知芳雨的意思如何,我先遣人去问问她的意思再说!反正马上就要过年了,她得了信儿后,正月里定是要回来一趟的!” 小苗氏又迟疑道:“这事儿要不要跟大嫂说一声了?” 苗氏眉一皱,“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她在京里也不认识什么人家,能帮上什么忙?事儿定下来后跟她知会一声就是了!”苗氏是不乐意让朱氏知道这件事儿的,一来她本就不待见朱氏,二是朱氏是方家找来的,若是让朱氏知道了,方家肯定也就知道了,到时候怕是就成不了事儿了! 小苗氏微微一笑,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告诉朱氏,不过是现在她提起朱氏一句,到时候事情说出来,朱氏若是揪着这点儿不放手,也还有老夫人挡在前头,因为她知道老夫人是不愿意让朱氏知情的,小苗氏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满意的回了羲雅院。 “夫人回来了!”翠瑶恭恭敬敬的将小苗氏迎进了屋子。 小苗氏看着比以往做丫头时还恭敬的翠瑶,心里更加高兴了,“你的法子果然是好的,连老夫人都同意了!” 翠瑶谦卑的笑了笑,“奴婢哪里出了什么主意,奴婢也就随口一说,法子还是夫人自己想出来的!”哪怕是抬了姨娘,翠瑶在小苗氏跟前依旧自称奴婢,表示自己不忘自己曾经是小苗氏的丫头,如今还是会做个本本分分的丫头。 小苗氏满意的一笑,“你放心!这事儿成了之后,我记着你的功劳!” 翠瑶道:“奴婢是夫人的人,哪里敢邀功!” 小苗氏也不多说,只在心里记下了,问道:“丝兰了?可是还在前院书房里?” 翠瑶点头,“自从老爷将丝兰要去书房伺候了,她就一直在书房呆着了!” 小苗氏道:“她是个聪明的,自重新得了宠之后,行事很有分寸,你让人给她传个信,说请老爷晚上回羲雅院用膳,我有要事相商!找个嘴严的悄悄的去,别让外人得了信了!”丝兰确实是个聪明的,愣是从朱氏手里分来了三分姚崇明的宠爱,如今二房和长房几乎是平分秋色了。 翠瑶知道小苗氏估计是不想朱氏知道要给姚可清定亲的消息,便领命下去了,翠瑶如今住在羲雅院的厢房里,和一般的大丫头一样,刘叶子正在逗弄姚启斌,见翠瑶进来了,忙抱着姚启斌过来请安。 翠瑶从刘叶子怀里抱过姚启斌,对刘叶子低声吩咐道:“你去前院找丝兰,跟她捎句话,说夫人让她请了老爷来夫人院子里用晚膳,记得,小心着点,别让别人得了信儿!” 刘叶子问道:“可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顿了顿,看着姚启斌小声嘀咕道:“别是夫人想对姨娘和四少爷做什么吧?” 翠瑶心里一暖,无论是在庄子上,还是回了姚家,刘叶子始终都对她很好,虽然她知道刘叶子是因为喜欢孩子,所以也就连带着喜欢她这个孩子的娘,但是刘叶子对她的好却是无法抹杀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是在夫人的院子里,说话还是要小心些,若是被人抓着把柄了,我也救不了你的!今儿这事儿跟我们没的关系的!你放心去办事就是了!” 翠瑶见刘叶子听得此事与自己无关,便松了口气的样子,忍不住就对她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不过是老夫人和咱们夫人要给二小姐定亲了,夫人便想找老爷商量一下罢了!” 刘叶子困惑道:“怎么不是大夫人出面了?咱们夫人终究只是婶娘,越过正头母亲,给侄女议亲,这若传出去怕是不好吧!” 翠瑶压低声音道:“大夫人和咱们夫人不对付,咱们夫人不想二小姐结门好亲事,到时候给长房添了助力,便想趁着二小姐名声未响之前,给她订门中规中矩的亲事。这事儿若是让大夫人知道了那还得了?再说了,跟老爷商量妥了,到时候由老夫人出面就是了,亲祖母要给孙女定亲,谁也挑不出不是来,大夫人也就没话说了!” 刘叶子叹道:“大夫人和二夫人斗法,只是苦了姨娘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了!若是老爷不同意这门亲事,责怪二夫人,二夫人不好把这事儿推到老夫人头上,十有八·九是要让姨娘来背这个黑锅了!” 翠瑶一愣,感动道:“难为你处处都为我着想了!其实这事儿老爷肯定是同意的,只是你进府的晚,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刘叶子的好奇心上来了,笑着问道:“姨娘就说说是什么缘故吧!奴婢可是好奇的紧!” 翠瑶想着当初在庄子,刘叶子就是这样一个好听各种隐私事儿的人,想着既然已经跟她开了口,便也不瞒她了,“咱们家嫁到代尚书府上的姑奶奶跟咱们夫人提过二表少爷和四小姐的婚事,可是咱们夫人嫌二表少爷太过平庸,不同意。结果就给惹恼了代尚书,老爷又在代尚书手下做事,代尚书就处处与老爷为难。这几年来,咱们府上和代家都没怎么来往了,如今老夫人正想着如何和代家重修旧好。我估摸着,老夫人大概是要将二小姐许个二表少爷了,如此一来倒是能一举三得了!” 刘叶子拍着胸脯道:“好在姨娘不是长房的人,否则碰上二夫人这样的,只怕是被嚼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翠瑶苦笑道:“我也是没法子的,没的别的选了,只盼着我如今听话些,将来夫人能给斌哥儿留条活路!” 刘叶子又是一阵唏嘘,见姚启斌困了,便和翠瑶一起抱着他放在床上,盖了被子,就出了门,直往前院去了。 刘叶子一路走,一路想着该怎样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二小姐。想去找侄女,但想着侄女的吩咐,知道自己是二小姐安在二房的一颗棋子,若是就这样去了长房,怕是会被人怀疑。可是这样隐秘的消息,让别人传话,她也不放心,只得忧心忡忡的去了前院传话。 丝兰见来的是翠瑶身边的人,心里老大不高兴了,如今她是哪一点儿都比不过翠瑶的,翠瑶有儿子,她没有;翠瑶是夫人的头等心腹,有她在,自己都得靠边站;她虽得了老爷的宠爱,可是老爷的宠爱偏偏是最不可靠的。 见丝兰一脸的官司,刘叶子也不耐烦跟她赔笑,只把翠瑶吩咐的话跟她说了一遍,末了加了一句,“夫人让你小心行事,别让别人知道了!” 丝兰嗤笑,“我又不是傻子,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嫂子还是管好自己的嘴才是正经!”说完也不理会刘叶子,扭着腰就回了书房。 刘叶子被丝兰一气,本是打算甩手就走的,忽的瞧见姚大管事从这边经过,想着如今三少爷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就是姚嬷嬷,姚嬷嬷的小孙子也跟着三少爷做了小厮,自家侄女对姚嬷嬷也很是敬重,那姚大管事一家必然是二小姐的心腹了。 刘叶子想到这里,便悄悄走到一排树荫后站定,瞧见没人看这边,姚大管事又马上就要走远了,一急就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朝姚大管事的背上扔去。 姚普被砸中之后,以为是哪个调皮的小子,便回头正要怒骂,却见一个年轻的媳妇子躲躲掩掩的站在树后冲自己招手。姚普皱眉,这媳妇子还真是不尊重,青天白日的竟然敢这样行事,正要拂袖而去,却见那媳妇子张嘴说话了,却没听见声儿,瞧着口型,她说的仿佛是“二小姐”。姚普心中一动,便走了过去。 75、暗唆 “夫人,老爷来了!”丫头刚传了话,姚崇明就进来了,本来他昨日已经答应朱氏,今日陪她用晚膳的,只是丝兰却一路缠着他,将他拉到羲雅院去了。 “老爷今日怎么来了?妾身正好有话要跟老爷说呢!”小苗氏一边指挥丫头给姚崇明洗手、换衣裳,一边柔柔的开口。 “哦?有什么事儿?”姚崇明接过丫头手中的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一把,就丢下面巾,坐到炕上翘起脚,让丫头给他脱靴子。 小苗氏看着外间已经摆上了饭菜,便道:“老爷刚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寒气,还是先喝点儿热汤再说吧!” 姚崇明也有些饿了,想着今天就在这边吃了饭,再去前面歇着就是了,便由着小苗氏牵着他的手坐在桌旁了。 “这个当归枸杞炖羊肉能补虚劳、益气血、温中暖下了,冬日里吃最好了,妾身早早的就吩咐人炖着了,已经入了味儿了,老爷且尝尝!”说着,小苗氏就给姚崇明舀了一勺羊肉汤。 姚崇明见汤色略显乳白,想来是炖了有些时辰,入口一尝,口味温和,肉香中带着淡淡的药香,却无羊肉的膻味,不由赞道:“厨下的厨子手艺越来越好了,这汤可是比往年的好吃了许多,该赏才是!” 翠珍自一旁“扑哧”一声笑了,“老爷这话可说错了,这汤可是夫人亲手炖的,厨房只是帮着打了个下手而已!” 姚崇明看向一脸娇羞的小苗氏,小苗氏今日穿了一袭浅绿的衣裳,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朦胧,添了几分美感,在加上他二人久未亲热了,姚崇明心中一漾,“辛苦夫人了,夫人的一片心意,为夫怎么能辜负了?”说着就把碗里的汤一饮而尽,还要在添一碗。 小苗氏忙按住他的手,“这汤虽好,却也不能多喝,老爷还是吃点儿别的菜吧!”说着又夹了一箸鱼肉给姚崇明。 小苗氏刻意奉承,姚崇明有意讨好,两人其乐融融的吃完了一顿饭。见姚崇明吃饱喝足了,又被自己哄的十分得意,便遣退了下人,跟姚崇明说起了正事,“老爷可还记得咱们家的姑奶奶?” 姚崇明道:“自然是记得,我的亲妹子,我怎么会不记得了?” 小苗氏问道:“那老爷可还记得姑奶奶有多久没回娘家了?” 姚崇明一愣,自从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拒绝了和代家联姻,两家的关系便断了,连带着自己在衙门都寸步难行,“哎~~要不是想着你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我早就答应了当初那门亲事儿了,男儿平庸点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有父兄妻舅的照应,日后也能有个不错的前程。偏是你舍不得柔姐儿,害的我也被代尚书恼怒了!” 小苗氏歉意的说道:“都是妾身的不是,害的老爷不能一展抱负,只是妾身实在舍不得柔姐儿。再者,如今咱们姚家虽是有爵位在身的,可是咱们家在那些公侯人家里也不是那头一份的,妾身还不是为了姚家,为了老爷,才想着让柔姐儿得门更好亲事,让各个世家都不敢小瞧了咱们,老爷的仕途也会更顺当!” 姚崇明虽觉得小苗氏说的有道理,心里也很是赞同,但这样明白的说他是个要靠着姻亲裙带关系,才能晋升的人,让他有些不耐,“我哪里是拿儿女亲事换前程的那种人!” 小苗氏赔笑道:“老爷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为了姚家,不得不如此而已,再说,这也是给柔姐儿谋了好亲事。” 姚崇明点头,“你突然说起妹妹做什么?可是她又提起了那门亲事了?若是实在不行,就随便许一个就是了,家里这么多女儿,难不成还挑不到她满意的?” 小苗氏没想到姚崇明对众女儿的亲事如此不在意,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早早的就跟他说过柔姐儿的亲事了,不然,也不知哪一日,他就要将柔姐儿许了人家了,现在看来这事儿比自己想的更好办了,便开口道:“姑奶奶倒是没回来过,只是老夫人思女心切,想跟代家恢复来往,想着咱们两家当初是因为儿女亲事才起了隔阂的,如今还该拿儿女亲事来恢复两家的关系。咱们家除了柔姐儿和清姐儿是嫡出的,余下的都是庶出,喜哥儿是嫡出的,咱们不能许个庶女,柔姐儿也是不行的,就只有清姐儿了,娘的意思是将清姐儿许给喜哥儿!” 姚崇明对长房的姐弟真是不熟悉的很,除了请安和每月初一十五一家子一起用餐时能见到他们外,平日里哪里见得到他们姐弟,连最小的姚启斌他都还能隔三差五的说几句话,见了姚可清姐弟,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的,若是能用这两个跟自己不亲近孩子换来好处,他是很乐意的。略一思索道:“清姐儿那性子,妹妹怕是不喜欢吧?” 小苗氏劝道:“清姐儿性子虽冷了些,但却是个大度的,代家的规矩又有些繁琐,想来是不会计较这个的,再者,清姐儿还小,还可以慢慢调教嘛!” 姚崇明觉得小苗氏说的也对,“母亲既然已经同意了,我也就不多说了什么,等正月里妹妹回来了,咱们再细细商量这件事儿吧!” 小苗氏迟疑道:“老爷说的是,娘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有件事儿,妾身觉得还是要跟老爷说一声的!” 姚崇明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小苗氏咬牙道:“是关于大嫂的事儿……”对于她们两房媳妇以妯娌相称,小苗氏还是有些不适应,说起来总是觉得别扭。 姚崇明见小苗氏咬着贝齿的模样,大笑道:“怎么?你是吃醋了?” 小苗氏脸一红,道:“妾身岂是个爱拈酸吃醋的人,如今老爷身边的人,可都是妾身安排的,老爷可见妾身有半分不愿不?” 姚崇明揽过小苗氏,道:“我知道你是个贤惠的,说吧!朱氏出了什么事儿?” 小苗氏半倚在姚崇明怀里,缓缓说道:“大嫂如今跟京里有些人家都有了来往,我瞧着那些人家都有未婚的子侄,我怕大嫂是在给清姐儿相看人家,清姐儿毕竟不是大嫂亲生的,清姐儿又是个跟谁都不亲近的,大嫂怕是为了跟清姐儿亲近,才想要给清姐儿挑人家的。只是母亲既然已经打算把清姐儿定给喜哥儿了,怕是大嫂要白忙活了!” 小苗氏一袭半真半假的话,说的姚崇明直皱眉,他既是打定主意赞同这门亲事了,哪里容得别人阻止,“她急什么?我是清姐儿的父亲,她也不过问我的意思就要给清姐儿议亲了?再说,即便是不问我,也该问问母亲的意思!”姚崇明是个没有什么大本事,却又很是自负的一个人,自然容不得自己之主的地位被人忽视。 小苗氏见姚崇明恼了朱氏,微微一笑,“瞧老爷说的,大嫂哪有不将老爷的放在眼里,大嫂只是还在看而已,等挑到合适的了,自然是要跟老爷说的!”小苗氏先是将朱氏正常的交际说成瞒着姚家替姚可清相看人家,如今又直接上升到朱氏不把姚崇明放在眼里,偏偏这话说的极为巧妙,谁也挑不出错来。 姚崇明一挥手道:“不管她有没有挑到合适的,清姐儿的亲事就由着母亲来决定吧!她就不用插手了!” 小苗氏见姚崇明往自己引的方向去说,便再接再厉,“只是大嫂终究是清姐儿的母亲,这事儿不让大嫂过问,实在是不合规矩!传出去,还要说咱们家看不起她是个做继室的,连继子女的亲事都不让她做主!”小苗氏又偷换概念,将过问说成做主了。 姚崇明是继室所出,总是被原配嫡出压着一头,对这个尤其忌讳,带着怒气道:“谁敢传出去?都是我姚家的奴才,吃着我姚家的米粮,还敢吃里爬外不成?” 小苗氏忙赔笑道:“妾身只是说万一而已,咱们不把这事儿告诉旁人,自然是不怕别人说的,只是大嫂那里……是不是要告诉一声呢?” 姚崇明不快道:“不必了!这事儿就不要过问她了,等亲事定下来了,跟她说一声,让她主持插戴就是了!” 听到这话,小苗氏满意了,端过一杯茶递给姚崇明,“老爷喝口茶消消气吧!” 姚崇明说了半天话,也觉得渴了,接过小苗氏的茶喝了,见小苗氏正轻轻的给自己捶着腿,便顺手将茶杯放在案几之上,倚在引枕上,享受着小苗氏的温柔服侍。 到了安寝时分,姚崇明本还打算去朱氏的院子的,但现在被小苗氏一番挑拨,早就歇了这个心思,便让人伺候她沐浴,要歇在小苗氏这里。 小苗氏心里是得意,却仍不让他歇在自己屋里,“大嫂怕是等了老爷一晚上了,老爷还是去大嫂院子里歇着吧!” 姚崇明捏着小苗氏的下巴,调笑道:“你可是生气了?老爷今日陪着你,你还不乐意?” 小苗氏打掉姚崇明的手,嗔怪道:“妾身可是说真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大嫂已经遣人来我这院子门口三四趟了,想来大嫂是有事找老爷的,老爷还是赶紧去吧!” 姚崇明平日里对朱氏也是宠爱的很的,只是刚刚一时有些恼她自作主张了,现在醒过神来,也觉得不好太过冷落她,便由着小苗氏派人将自己送到前面去了。 翠瑶见姚崇明走了,有些不解,“夫人,老爷明明是要歇在您这儿的,您怎么把人给推出去了?” 小苗氏冷笑一声,“我把人推出去,还能得个贤良的名儿;若是将人留下了,回头他不知要给那位赔多少个不是,这些帐可都算在我的头上的!” 76、袖手 朱氏见姚崇明冷着脸,想着他刚刚是从小苗氏的院子里来的,小苗氏怕是又在姚崇明面前给自己上了眼药了,便故作大方道:“老爷今日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怎么不留在弟妹的院子里歇了?”不止是小苗氏觉得别扭,连朱氏也不喜这样的称呼,不过比起要一个被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女人称自己为姐姐,她还是宁愿被称为嫂子。 姚崇明仍是冷着脸,淡淡道:“你使人去催了那么多趟,我能不来吗?” 朱氏大呼冤枉,“妾身哪里有让人去催了,今儿刚到了点灯时分,就有人过来传话了,说是老爷要歇在羲雅院,让妾身不要等了!妾身又怎么会让人去催老爷了?”朱氏在给自己申冤的同时,不忘给小苗氏上点儿眼药。 姚崇明想着估计是两个女人为了争宠才弄出来的事儿,至于谁真谁假,他也懒得管,只是想着平时表现的无比大度的的女人,仍会为了自己争风吃醋,姚崇明就觉得得意,脸色也好了许多,“许是那个下人为了得赏钱,瞧见我去了那边,便自作主张的跑来报信了!” 朱氏见姚崇明有意不提这件事,也识趣儿的说道:“我就说怎么瞧着那婆子眼生的紧,原来她根本就不是老爷派来传话的!”朱氏刻意将报信的人说成是姚崇明派来的,以表示自己可不是在告小苗氏的状。 姚崇明道:“我常派来传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你都认得的,再瞧见眼生,直接拿了打一顿板子,再撵出去就是了!” “是!妾身都记下了!”朱氏见姚崇明的脸色缓和了,还隐隐有喜色,便又问道:“老爷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姚崇明心中一紧,忙收敛了自己神色,“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上峰夸我差事办的好,明年说不定能升迁呢!” 朱氏见姚崇明防备着自己,更加料定他刚刚跟二房的那位肯定是商量了什么事的,不然何必瞒着自己了?自己在他心里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位的,到底是因为自己没有生个儿子,想着便有些落寞了,面上却是带着喜色,道:“这可是好事儿!难怪老爷红光满面的!”说着,又故意做出一副吃醋的模样道:“我还以为老爷最近又得了什么红颜知己,把妾身这么个旧人忘个干净了?” 姚崇明见朱氏一脸娇羞,比起小苗氏那般的风韵犹存来,他更爱朱氏的年轻娇嫩,刚刚压下去的欲念便又上来了,揉着朱氏的腰肢,就往榻上压下去。 朱氏见姚崇明情动,有意吊吊他的胃口,身子灵活的从姚崇明腋下钻了出去,嗔道:“妾身已经吩咐人备下热水了,老爷还是先去沐浴吧!” 姚崇明见朱氏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桃红的里衣,想着若是在水里,定是另有一番滋味儿,便拉着朱氏往净房去了,朱氏挣不过,便半推半就的从了他。 姚崇明和朱氏在净房里亲热了一番,见水已经要冷了,便匆匆洗了身子,回到床上躺着了,姚崇明还想着刚刚在浴桶里,朱氏饱满的胸脯在水里如隐若现勾人的模样;朱氏却在盘算着怎么从姚崇明口中问出他刚刚跟小苗氏商量了什么来。 朱氏想着姚崇明刚刚说过升迁的事儿,便问道:“也不知老爷明年会迁任什么职务,还会不会留在工部?” 姚崇明想着,把姚可清嫁了过去,就能跟代家更亲近了,有代尚书的照拂,当然还是留在工部好,“当然还是留在工部了!工部左侍郎要调任他职,我说不定能升任左侍郎了!” 朱氏心中一动,姚家与代家已经交恶了,老爷是巴不得早日离了工部的,这两年来,姚家四处活动,就是想将他调离工部,可惜都没成。如今有机会离了工部,他怎么反倒愿意留在工部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那可真是天大好事儿,老爷年纪轻轻就是四品官了,到时候咱们家可得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才是!” 姚崇明心中得意,面上却很是谦逊,“说这个做什么?这还没定下来的事儿,哪里能作准的!莫要再提了!” 朱氏娇笑道:“以老爷的才干,这肯定是准了的!说不定还能升迁到别的部衙去了,去别的部衙多历练几年,得了圣上的青眼,到时候进尚书省都是可以的!” 姚崇明被朱氏奉承的飘飘然了,想着等自己进了尚书省,那是何等的风光,哪里还要看代尚书的脸色。又想着自己目前还是的靠着代家,还是得留在工部,有了姚可清这层关系,得了代尚书的照拂,更容易出政绩一些,“别的部我是不想去的,工部是代家主事,代家跟咱们是亲戚,也有个照应!” 听了姚崇明这话,朱氏心想姚崇明今日跟小苗氏商议的事儿肯定和代家有关系,“也不知道明年正月里姑奶奶会不会回来?姑奶奶有好几年没回来过了。我自从嫁进来了,还没见过姑奶奶呢!” 姚崇明道:“肯定会来的!”说完却发现自己失言了,怕朱氏猜到母亲和自己欲将姚可清许给代家的事,心里不快而坏了事,便解释道:“姚家是她的娘家,哪有不回来的道理!” 朱氏见姚崇明已经起疑了,忙岔开话题,“说的是,妾身是个没娘家人可以依靠的,每年跟着清姐儿和珅哥儿去方家,瞧着都觉得羡慕的紧!姑奶奶是有娘家的人,为了赌一时之气,竟不愿回娘家了,实在是不该!” 姚崇明见朱氏神情有些落寞,想着她娘家没人了,自己又膝下无子,想要跟姚可清姐弟亲近些,多多讨好姚可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自己刚刚为了这事儿还生了她的气,真是不该,便软下语气道:“清姐儿是对谁都不爱搭理的,你不必刻意去讨好,不短了她的用度就是了,反正……反正日后她也没什么要你操心的了!” 朱氏有些惊讶,她什么时候讨好姚可清了,自从夏天里被姚可清狠狠的教训了一通,如今她都是躲着她的,轻易不敢跟她碰面的,哪里来的讨好一说?莫不是小苗氏跟老爷说了什么,让老爷误以为自己在讨好她?可是小苗氏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了?还有老爷刚刚停顿的那一刻,他究竟是想说什么呢?为什么自己日后不用操心她的事了?朱氏不由的将这事儿和姚崇明对代家态度的转变一事联系在一起了,便试探的开口道:“怎么说我也是清姐儿的母亲,瞧着那孩子总是冷冷清清一个人儿,便不由的有些怜惜!” 姚崇明道:“清姐儿就是那样的性子,你不用理会,好吃好喝的养着她,过两年她就嫁出去了。倒是珅哥儿,你日后多多费心一些,许是跟清姐儿在一起呆久了,竟也变得有些沉闷,不爱说话了,你多花些心思在珅哥儿身上吧!” 提到姚可清要嫁人的时候,姚崇明的语气是那么自然,却不提让自己这个母亲替她想看的话,朱氏估摸着今日姚崇明和小苗氏商量的事儿十有八·九是姚可清的亲事了,这事儿明日还要好好打听一下才是。现下重要的还是借着姚崇明的口,把姚启珅争取到自己这边来才是,“妾身也想多跟他亲近,只是珅哥儿每日里只跟着清姐儿,妾身也不好硬把两个孩子分开!” 姚崇明拧眉道:“你是他们的母亲,他们难道还能不听你的话不成?罢了,我明日找了珅哥儿说话去,让他日后多与你亲近就是了!” 朱氏喜道:“如此就要劳烦老爷了,妾身虽觉得男孩子不好多在内院里厮混,却是不能开这个口,如今老爷开口了,珅哥儿必定是听的!” 姚崇明道:“那是自然,我这个做父亲的话,他还能不听?” 朱氏笑着又与姚崇明说了会儿话,便睡下了,第二日,送走了姚崇明,朱氏便让春香去打听消息去了。 春香在朱氏午睡之后才回来,朱氏忙问道:“可是打听到了什么?” 春香点头,“奴婢打听到老夫人遣人给嫁到代家的姑奶奶送了信了,姑奶奶也回了信,老夫人瞧着姑奶奶的回信,很是高兴!” 朱氏又问:“还有别的吗?” 春香摇头,“别的倒没有了,只是下人中间都在传姑奶奶明年正月里一定会回来的,老夫人都在吩咐人采办姑奶奶的一家子的吃用之物了!” 朱氏道:“看来我猜的是对的了!” 春香好奇道:“夫人猜对了什么?” 朱氏对春香从来是不隐瞒的,什么事儿都与她说,这也才换来春香的忠心耿耿,这事儿,朱氏自然是要告诉春香的,“你可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这么笃定姑奶奶一定回来?” 见春香摇头,朱氏又道:“老夫人十有八九是要把二小姐许给代家的二少爷,借此跟代家修复关系,好让代尚书对老爷另眼相待!” 春香一惊,“夫人是二小姐的母亲,他们怎么能越过夫人给二小姐定亲了?” 朱氏嗤笑道:“我只是个继母罢了!老夫人却是亲祖母,如何不能跟二小姐定亲了?” 春香问道:“二小姐知道这事儿吗?” 朱氏笑道:“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知道了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春香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不打算告诉二小姐吗?” 朱氏掩嘴一笑,笑的格外开心,“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没了她的压制,我还怕什么?等她订了亲,三少爷自然要跟我多亲近了!”朱氏想着自己的计划,顿时又得意了几分。我怕你,我算计不了你,自有别人来对付你! 77、教子 送走了姚嬷嬷,姚可清又拿起笔写了十篇大字,红玉瞧着姚可清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忐忑不安的小心伺候在一旁,好不容易等姚可清写完了字,红玉忙打了热水来给她洗去手上的墨迹。 姚可清洗了手,复又拿起书来看了,片刻之后,她突然抬头问道:“红玉,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红玉答道:“奴婢的爹是马厩里喂马、看马匹的,奴婢的娘以前是在厨房当差的,后来得了病,便回家休养了,奴婢还有个妹子,今年五岁,还没领差事!” 姚可清点点头,“我放你几天假,你去帮我办件事情!但是这事儿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红玉先是一愣,后有些开心,小姐这是要培养自己做心腹了,忙应道:“是,奴婢记得了,若是有人问起,奴婢就说是奴婢的娘病了,奴婢讨了假回去照顾娘去!” 姚可清在心里暗暗赞许,此时的红玉虽还没有日后那般的沉稳,但已经能做到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是四玉中最得用的一个了,小小年纪,能做到这样,已是不易了。四玉之中,自己最放心的还是红玉,好好加以培养,日后定能帮衬自己良多,“我要你们一家去代尚书家打听关于代家二少爷戴明喜的事,所有跟他有关的消息都不要遗漏,也不要让人发现端倪了!这事儿务必要在年前办好!” 红玉见姚可清的脸色极为严肃,心中一凛,郑重的答应了,姚可清又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见她不要,姚可清笑道:“要打听消息,哪里少得了银子,要你们家帮着做事,哪里还能让你们帮着垫银子?拿去吧!多了的就给你妹子买些糖吃!” 红玉仍迟疑,不肯接着,“这也太多了些,打听个消息最多也就几两银子的事儿,小姐给的太多了些。奴婢给小姐做事是奴婢的本份,哪里能多要小姐的银子!” 姚可清将银子塞在她手里,道:“你们家四口人,就你跟你父亲当差,马厩又不是个有油水的地方,你一个三等丫头的月例银子一个月不到一两银子,你娘还要吃药,哪里够用了?多了的就拿去给你娘请个好点儿的大夫!如今你既是跟了我的,我就没有再叫你们一家过苦日子的道理!” 红玉眼眶一红,感激的给姚可清磕了个头,道:“奴婢谢小姐的恩情,奴婢这就去办小姐交待的差事去!”说完,红玉小心将银子笼在袖子里,去找房嬷嬷告假去了。 房嬷嬷一听是姚可清准了的,自然是许了红玉的假了,红玉谢了房嬷嬷,就忙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往后面下人住的地方去了,路过其芳馆的时候,见一个眼生的媳妇子领着姚启珅往前面去了,红玉想着这事儿是不是该跟小姐说一声,却见姚嬷嬷站在其芳馆的门口看着姚启珅离去的方向,便放了心的回家去了! 姚启珅一路跟着那媳妇子去了前院的书房,姚崇明见姚启珅到了,有意摆摆父亲的谱,很是威严的开口道:“近来功课如何了?先生讲的可都听得懂?” 姚启珅老老实实的答道:“先生讲的儿子尚能听懂!” “嗯!”姚崇明说道:“如此甚好!你如今也已经七岁了,不好日日厮混在内院了,以后多与你两个兄长相处,不要老是去清姐儿的院子里了,她虽是你亲姐姐,但毕竟男女有别,不要太过亲近了!还有,以后多去给你母亲请安,她是你的母亲,日后你要多孝顺她才是!” 姚启珅安安静静的答道:“是!儿子知道了!” 姚崇明见姚启珅如此听话,有意跟他叙叙父子情谊,“转眼间你就长这么大,还记得你刚生下来时,小小的一团,如今竟是已经能作诗作文章了!”说到这里,姚崇明真是有些感触颇深了,方氏刚生下姚启珅就去世了,姚启珅就被老侯爷姚敬德抱到自己跟前养着了,老侯爷没了之后,姚启珅就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由姚嬷嬷等人照料着,姚崇明与他接触的不多,如今看着长大了的儿子,竟有几分白捡了个儿子的窃喜感。 姚启珅跟姚崇明是没大感情的,他长这么大,见姚崇明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几日,再加上他目睹了苗氏姑侄对长房的不待见,姚崇明在这件事情上含糊的态度,实在是很难对姚崇明亲近起来,只得敷衍道:“都是父亲教导有方!” 这话说到姚崇明心坎里去了,姚崇明顿时更开心了,“你日后要更用功才是,跟你两个兄长相互帮衬,光耀我姚家门楣!” 姚启珅丝毫不动容,“是,儿子记下了!” 姚崇明见自己一腔热情的说了这么多,姚启珅翻来覆去就是“儿子知道了!”,“儿子记下了!”这几句,顿时觉得有些气闷,想着朱氏的话,越发觉得姚启珅是和姚可清在一起呆久了,才变成现在这个沉闷的性子的,下定决心要将姚启珅和姚可清分开,便道:“你多往你母亲的院子里走动,她是很乐意跟你亲近的!学业上有不解之处,就去问先生,或是你大哥二哥都行,不要老和你姐姐处在一起了!” 姚启珅又是一句“儿子知道了!”回了过去,姚崇明一噎,想着方氏当初也是对自己也是一副冷淡至极的态度。 姚崇明跟方氏初成亲的时候,本以为娶的是美娇娘,哪里想到竟是娶了一座冰雕回来,他的一腔热情顿时化为灰烬了,后来小苗氏进门了,小苗氏又惯会低伏做小,便慢慢笼络住了姚崇明。 姚崇明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也不爱瞧儿子木讷的脸,便挥手让姚启珅出去了。姚启珅走出书房好远,一边在心里反感姚崇明刚刚要分开他跟姐姐的话,一边用手揉着自己僵掉的脸颊,虽然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要让自己在父亲和祖母他们面前表现的平庸一些,不要多说话,但是他知道姐姐是为了他好,而且,他自己也不喜欢跟他们来往。 姚可清之所以让姚启珅表现的木讷平庸一些,是怕小苗氏见姚启珅聪明好学,又起了什么歹毒心思,而她现在还小,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弟弟,就只能让姚启珅看起来尽量平凡一些,不要引起小苗氏的关注。朱氏嫁进门来的那一天,姚启珅在知云阁几句话就惹来了方牧羽的妒忌,让姚可清心生警惕,便跟姚启珅促膝长谈了几次,在那之后,姚启珅便渐渐的在外人面前是一副寡言少语,学业一般的样子了,但在私下里,姚启珅却比以往更用功了。他虽然不知道姐姐这么做的目的,但慢慢长大的他敏感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很是微妙,众人待自己的态度也很是奇怪,潜意识里他也觉得姐姐做的是对。 姚启珅在书房里答应的好好的,出了书房却跟本不拿姚崇明的话当回事儿,直接去了姚可清的院子。 “姐姐,今儿父亲找我说话了!”姚启珅直接跟姚可清“告状”了。 姚可清微微诧异,姚崇明可不是个慈父,不会无缘无故就跟儿女亲热的,想着小苗氏的计划,她既然想拿捏住自己,那么也打算同时离间自己和珅儿了? 姚启珅又道:“父亲让我日后不要跟姐姐太亲近了,让我要好好孝顺母亲!” “还说了别的没?”姚可清问道。 姚启珅摇头,“再就只说了一些学业上的事,让我多和大哥二哥来往!” 姚可清闻言有些疑惑了,既让弟弟亲近继母,又让弟弟亲近两个兄长,她一时也拿不准究竟是小苗氏的主意,还是朱氏在一旁挑唆的。 姚启珅见姚可清一脸肃穆,以为她是认为自己会听父亲的话,跟她疏远了,所以才不开心的,忙解释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听父亲的话的!我只想跟姐姐亲近,旁人我都不爱理的!至于母亲,我还和以前一样敬着就是了!” 姚可清笑道:“我知道珅儿跟姐姐最好了!父亲找你说话就说话,他说的你记下就是了,至于按不按照他说的做,你自己要学会去分辨!知道吗?” 姚启珅郑重的思索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就像姐姐说的,一个人绝对不会毫无目的的去做一件事,父亲肯定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就找我去说话的,要不就是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要不就是他听了别人的话,来做说客的!” 见姚启珅分析的头头是道,姚可清很是欣慰,自己平时教导的,弟弟都记下了,便继续引导着他说下去,“那你说父亲的目的是什么了?” 姚启珅知道姐姐是在考自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一股脑全说出去了,“这话还是姐姐说的,一件事发生了,也许你一时不知道是谁做下的,但是谁从这件事里获得了最大的好处和利益,那这件事儿即便不是他做的,也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他从中推波助澜,要不就是他根本就是幕后黑手!父亲找我说了这么多,总共离不开两件事,一件是跟我跟母亲亲近,一件是要跟大哥二哥来往。大哥二哥肯定不会跟父亲说这话,即便是他们说了,父亲也不一定会听他们的,所以母亲肯定是跟父亲提过这件事的,至于大哥二哥嘛……我就猜不到了,也许只是父亲随口说的罢了!” 78、教弟 姚启珅不过才七岁,就能想到这个份上,姚可清已经觉得很满意了,不强求他接着想下去了,帮着他把这件事分析开来,“父亲找你是说了要你和母亲亲近,和兄弟来往没错,但是这两件事都离不开一个前提,那就是让你不要和我太过亲近了。所以这两件事的最终目的都是要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 姚启珅想了想,觉得姚可清说的很对,可不是嘛,要跟母亲和兄弟亲近了,那哪里还有时间很姐姐亲近了?顿时,姚启珅觉得有些丧气,亏得自己还以为自己想的很对,原来还是差了一截的。 姚可清见姚启珅垂头丧气,安慰道:“其实你能想到这里也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才七岁而已,不要太过强求了,物极必反。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否则会适得其反的!” 姚启珅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儿有表面上的目的,还有更深层的目的,要仔细想才能想明白!我遇见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把它压在心里慢慢想,不要着急,越急越想不明白!” 姚可清道:“你说的对,遇见不懂的,你固然可以来问我,但是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帮着你想问题,所以,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凡事自己多想一想,想不明白的,便暂时搁在一旁,总有想明白的时候,只是有了疑惑,一定不要放过。刚刚说到父亲让你和大哥二哥亲近,这个目的是什么,你没想明白,却把它抛在脑后了,这样是不行的!” 姚启珅郑重道:“我知道了!我不该因为自己想不明白便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 见弟弟虚心受教,姚可清便把整件事说了个明白,“父亲找你之前去过二婶和母亲的院子,在那之后便来找你了,所以很有可能是二婶或母亲,或者她们二人都跟父亲说了什么,父亲才会如此行事的。父亲的最终目的是让我们姐弟疏远,如果我们姐弟疏远了,你自然会跟母亲,还有大哥二哥亲近起来。母亲没有亲子,你跟母亲亲近的话,母亲日后的生活就更有保障了,所以母亲能从这件事中受益。 那跟大哥二哥亲近了?跟大哥二哥亲近,你自然就跟二房亲近了,跟二房亲近了,受益最大的是二房的当家人,二房明面上的主人是二婶,但是她的背后是父亲和祖母,究竟是父亲和祖母的意思,还是二婶自己的意思,我一时也猜不出来,他们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既然我猜不到,那又该如何了? 首先,这件事对我们是没有好处的,所以,我们一定要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它不发生,那么别人也不就能从中得利!其次,我们不按他预期的那样去做,他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我们也就可以通过他下一次的行动来判断谁是幕后之人!” 姚启珅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这件事儿肯定跟母亲有关系,但至于有没有别人,还要再看看了!如果我们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事,肯定要先避开才是,然后再谋其它!” “珅儿真聪明!”姚可清高兴道。 姚启珅道:“姐姐更聪明!”顿了顿,姚启珅有些犹豫的看着姚可清,想说些什么,却又始终不开口,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问道:“姐姐一直告诉我,让我不要和二婶,还有祖母太亲近,虽然我也觉得二婶和祖母对我们不如大哥二哥亲近,但是我还是不清楚是为什么,姐姐能告诉我吗?” 姚可清闻言静默良久,她之所以不告诉弟弟这些事,一是弟弟年岁还小,不一定能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二是她不希望弟弟小小年纪就背负着兴旺长房的负担。她一直尽力的保护着弟弟,想让他平安的长大成人,可是如今的弟弟却不是那个还在自己怀里撒娇要糖吃的孩子了。虽然他仍是稚嫩,可是无形中,他仍旧背负起了太多不该是他这个年纪承受的东西了,自己仍旧是没有保护好他! 见姚可清沉默,姚启珅拉着她的手,认真的说道:“姐姐告诉我好不好?我知道姐姐一直有事瞒着我的,姐姐说过我们是姐弟,我们是一体的,我什么事儿都告诉姐姐,姐姐有事也告诉我好不好?有什么事,珅儿和姐姐一起想,一起面对!” 姚可清眼眶一热,眼泪就流了出来,弟弟懂事的让她觉得心疼,他还是个孩子,却要承受家族的阴谋和亲人的算计。前一世,弟弟是否也这样的渴望着自己和他的亲近,自己却毫不知情,任由他被人教唆,最后惨死。 看见姚可清哭了,姚启珅以为是自己逼问的事情,惹姐姐伤心了,忙道:“姐姐不哭了,都是珅儿的错,珅儿不问了!姐姐不哭……” “不关你的事儿,姐姐只是想到了别的事儿罢了!你既然要知道,姐姐就告诉你,只是你不能告诉别人,谁都不可以!”这件事儿,姚可清也是前世在弟弟去世之后,族里为了长房的香火子嗣找上门来了,她才知道的! 姚启珅伸手昂姚可清擦了眼泪,郑重的点头。 姚可清拉着弟弟的手,缓缓开口了,“你可还记得当初我让你给祖父守孝三年的事情?”见姚启珅点头,姚可清接着道:“按理说,我们的父亲还在,我们只需为祖父服期一年,不执杖,可是最后你却是守了三年的孝,只因为你是承重孙!” 姚启珅问道:“什么是承重孙?” 姚可清道:“其实我们的父亲并不是我们真正的父亲!” 姚启珅惊愕不已,“怎么可能?那……那……那我们的父亲是谁?”姚启珅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叫了这么多年父亲的竟然不是自己的父亲。苗氏姑侄一直刻意混淆长房姐弟的身份,姚启珅以前一直以为他和姚启康他们是一样的,他心里一直没有长房和二房有别的概念。 姚可清解释道:“如今的父亲是我们生身父亲不假,但他并不是我们礼法上的父亲,按理,我们该叫他二叔的,只是祖父怜惜我们幼年失母,不忍我们连父亲也没了,便由着我们叫二叔父亲了!” 姚启珅有些明白了,“难怪如今我们府里只有父亲一人,而我们这些小辈却有长房和二房之分了,我记得姚嬷嬷曾说过,父亲是兼兆的,所以才娶了两房妻子的!”姚启珅现在才明白过来,他和姚启康他们是不同的,长房和二房是有区别的。 姚可清点头,“父亲可以说是兼兆,但也可以说父亲不是兼兆!因为我们是过继给长房已逝的嫡长子,也就是我们礼法上真正的父亲了,我们一出生,我们的名字就是记在他的名下的。所以如今的父亲我们该叫二叔,我们真正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所以二婶才不喜欢我们吗?”姚启珅问。 姚可清见弟弟对小苗氏的态度已经有察觉,便道:“不止是二婶,连祖母都是不喜欢我们的,我们虽是祖母的亲孙子,但我们的父亲却不是她的亲儿子,祖母是继室,二叔才是她亲生的。我们承的是长房的香火,我们认得是长房长子为父,祖母不喜欢我们的父亲,所以也连带着不喜欢我们!” 姚启珅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因为祖母觉得我们跟她,还有二叔和二婶不是一家人,所以才对我们不亲近的!” “对!”姚可清道:“但这只是其中一点,还有一点却是他们的私心在作祟!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事儿的,只是如今既然已经讲给你听了,我便全说了吧!祖父在同意二叔兼兆的时候,在族里立了规矩的,二叔虽是兼兆长房,但却不能得了长房的财产和爵位,长房的财产和爵位日后还是要归还给长房的子嗣,也就是珅儿你!” 姚启珅皱眉道:“祖母不喜我,就是因为我要继承长房的一切?” 姚可清道:“是!当初祖父原是打算直接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给父亲的,只是祖母再三劝导,才换成由二叔兼兆的。祖母和二婶算计了这么多,怎么舍得已经到了二房手里的爵位再还给长房了?所以,才会不待见我们,这还是其次的,若是她们有了歹心,咱们只怕是连性命都难保了!” 姚启珅怒道:“难不成咱们还能就这么让她们欺负了去?” 姚可清严肃道:“珅儿!这也是我让你藏拙的原因,一个平庸的人,更容易让对手放松警惕,你也就越安全!所以,以后你还要接着藏拙,直到你有能力保护自己,知道了吗?” 姚启珅冷静下来一想,有些不甘道:“我知道了!只是想着以后还要叫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防备自己,算计自己的的人为祖母,心里就别扭!” 姚可清见弟弟已经明白过来,只是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也不逼他,让他自己慢慢的想明白就是了,便笑言:“咱们还要叫二叔为父亲了!二叔承了本该是父亲的爵位,咱们又叫他做父亲,是不是还有点‘认贼作父’的意思了?” 姚启珅闻言就笑开了,“姐姐说的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卧薪尝胆了!” 姚可清正色道:“你就是在卧薪尝胆,不然别人哪里容得下你!你日后仍要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父亲还是父亲,祖母也还是祖母。你若是表现出对她们的敌意,她们怕是会起疑的,到时候,还不知道她们要使出什么法子来了!” 姚启珅沉默片刻突然道:“不如我就装作听了父亲的话,去跟母亲和大哥二哥亲近,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姚可清一愣,有些不太愿意弟弟以身犯险,但是弟弟说的确实是个好法子,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护着他,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抉择。 79、姚氏 姚家的每一个人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面上却是一片和气,德光十年就在这样一片和谐的气氛中度过了,迎来了德光十一年的春。在连着两年没有回过娘家之后,姚芳雨终于在第三年的正月里带着两个儿子回了姚家。 随着一声“姑奶奶来了”,姚氏满面春风的进了寿安堂,几年没见女儿了,苗氏有些激动。当初因为看不上喜哥儿,便舍不得柔姐儿,一下子把话说的太过了,得罪了女儿,也得罪了代家,看着儿子这几年过的憋闷无比,苗氏也是后悔的很。如今女儿既然已经愿意揭过不提,两家合该重修旧好才是! “母亲,女儿回来了,女儿给母亲请安!”姚氏给苗氏请了安,又让代明伟和代明喜上前问安,苗氏笑眯眯的给了两个孩子大红包,就让人领着他们下去,姚氏却留下了代明喜。 “母亲瞧瞧,喜哥儿近几年可是长进了许多呢!”姚氏对苗氏当初的狠话还是有些介怀,在家里狠狠地调教了代明喜一番,特意带到老夫人跟前来雪耻的。 苗氏见代明喜端端正正的坐在一边,比起前年来规矩了不少,以为他是真长进了,便又夸了几句,因急着与姚氏商议姚可清的亲事,便仍旧让人领着代明喜去寻代明伟和姚家的三个孩子去了。 姚氏见老夫人对代明喜刮目相看,她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满意的吩咐代明喜的贴身丫头好好的照顾代明喜之后,才跟苗氏说起亲事儿来,“母亲现在可还瞧得上喜哥儿?喜哥儿配不配得上侯府的小姐?” 苗氏虽觉得即便是长进了不少,但代明喜也不过是平常罢了,却仍是很给面子的说道:“我瞧着喜哥儿如今大了,行事也稳妥多了,不再是一团孩子气了!这孩子日后定是个好的,把孙女交给他,我也放心!” 姚氏笑道:“我还以为母亲会一直不同意了,如今竟是想开了!我也是看好这两个孩子的!早知道母亲早晚要答应这件事儿的,何不当初就应下呢?否则哪里会生出如此多的波折来,还差点儿坏了两家的交情!” 苗氏怕姚氏不同意代明喜和姚可清的亲事,在信中就只说让姚氏正月回来一趟,商量一下代明喜的亲事,没说是想将姚可清许给代明喜。此时见姚氏还想着姚可柔,便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许是我在信里没说明白,你哥哥和你嫂子的意思是将清姐儿许给喜哥儿,至于柔姐儿他们是另有打算了的!” 姚氏一愣,她还以为仍旧是姚可柔和代明喜的事儿,如今苗氏竟是想换了人,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苗氏见姚氏面色飘忽不定,心里有些忐忑,解释道:“柔姐儿被你嫂子宠的太过娇气了些,喜哥儿也是从小便被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若是将他俩凑在一块儿,万一闹个矛盾什么的,谁也不会让着谁的,那可就麻烦了!而清姐儿性子要平和些,轻易是不会与人起了争执的,她又比喜哥儿大了几个月,自然要处处谦让着喜哥儿,这样,两人也能把日子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姚氏觉得母亲说的很有道理,当初她也是想和娘家亲上加亲才要从侄女儿中间挑一个做儿媳妇的,碰巧有嫂子打趣儿两个孩子,她才打算顺水推舟的应下这门婚事,只是后来喜哥儿自己说是看上了柔姐儿,她想着柔姐儿是嫂子的亲女,娶了柔姐儿跟娘家的关系更亲近一些,而嫂子却死活不同意,自己脾气一上来,便拗着这件事儿不松口了。 如今再想想,清姐儿倒是比柔姐儿更合适一些。撇开性子的因素不说,清姐儿的嫁妆可是丰厚的很,姚家哪个姑娘都比不上的,纵然是柔姐儿,嫂子再疼她,也给不起那么多的嫁妆呀!还有就是清姐儿到底是没个正经的娘家人跟她撑腰的,从现在母亲要拿她替了柔姐儿一事就可以看出来,若是她嫁进来之后,受了什么委屈,家里也不会替她出头的,自己也好拿捏她一些。 姚氏想明白了这些,又见苗氏一脸不安,便有意拿乔,想从苗氏这里多得些好处,便道:“母亲说的倒是头头是道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母亲舍不得柔姐儿罢了!要拿清姐儿替了柔姐儿,何必拿这种理由来搪塞我呢?” 苗氏被人道破心事,有些恼怒,可道破自己心事的那个人却是自己女儿,自己又不能跟她生气,只得压下心头的火气,讷讷道:“不管是清姐儿,还是柔姐儿,我都是同意的,只是你嫂子不肯松口,我又怕你难堪,这才提了清姐儿的!” 姚氏道:“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好,只是柔姐儿是喜哥儿自己看中的,我总不好违了他的意思,定了清姐儿!喜哥儿当初可是明着说了不要清姐儿的!在丽雪楼里,那么多人瞧着呢,我可不是胡说的!” 苗氏劝道:“那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罢了,当不得真,再说清姐儿和喜哥儿现在都还小,以后让他们都在一起处处,便也能生出情谊来!” 姚氏仍是不愿松口,“母亲是知道的,伟哥儿从小就是由我婆婆带大的,跟我不亲近,长大了之后,越发离我远了。只有喜哥儿是我一手养大的,瞧着他一点一点的,从一个婴孩长成如今的少年儿郎,我倾注了无数的心血,所以我疼喜哥儿是疼到骨子里去了的,舍不得他受一丝一毫委屈的,这事儿若是喜哥儿也愿意,我自然是不反对的!” 见自己说了半天,女儿仍旧不说个准话,苗氏只好退而求其次,“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只是咱们两家的这门亲事就算是暂时定下来了,反正喜哥儿和清姐儿都还小,咱们先看看再说!日后若是觉得不合适,便罢了,不提了!” 姚氏见母亲矮了姿态,知道是公公在府衙里给了哥哥压力,所以母亲才来跟自己示好,自己自然是要摆足了高姿态的,“那这件事儿就先这么着吧!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至于喜哥儿会不会看上清姐儿,还得另说!” 苗氏虽是对姚可清没多大感情,但如今自家孙女被人这般挑剔嫌弃,仍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只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不得不拉下脸来,“这是自然,你这个做母亲的疼喜哥儿,我这个做外祖母的难道就不疼了?自然是要孩子愿意才成,否则,不就是成了怨偶了吗?那这不是坑了孩子吗?”苗氏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若是这门亲事儿真的成了,那才是坑了孩子了,不过因为坑的是姚可清,哪怕是苗氏知道了,也不会为姚可清考虑的。 姚氏要摆的谱已经摆够了,正思量着以后如何拿着这事儿多从母亲那里多要些好处来,见母亲如此的陪着小心,也有些过意不去,便道:“母亲放心吧!公公虽然对哥哥严苛了一些,那也是为了哥哥好,因为是亲戚,所以才格外要求的严一些,不然会有人说公公徇私的,等到今年绩评的时候,哥哥一定得优的!” 得了姚氏的保证,苗氏安心了,见两年未见,女儿脸色比起两年前,却差了许多,看来女儿在代家过的也不如意。估摸着是因为姚家在两家联姻的事儿上给了代家没脸,女儿在代家也跟着受了罪,心里内疚的很,便拉着姚氏的手跟她絮絮叨叨的叙起了母女之情,“这些年,你竟也忍心生母亲的气,竟是这么久都不回来一趟,连信儿也舍不得捎一个回来!你不与娘家来往了,你代家岂不是要看轻你了?” 姚氏想着自己院里的那几个狐媚子,都是婆婆给的,心里也有些赞同苗氏的话,“公公倒是看在伟哥儿的面子上对我很是和气,只是婆婆……娘也是知道的,我跟她斗了这么些年,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哪里能不踩上一脚的!我那院子里都快住满了她的人了!” 苗氏越发愧疚了,谴责道:“你那婆婆当初瞧着还好,自是如今越发不成体统了,姑爷也是有了年岁的人了,竟还一个个往你院子里塞人,即便是为了和你斗气,也不该拿姑爷的身子不当回事儿呀!” 姚氏是跟婆婆斗惯了的,对于她这样的手段也习以为常,反正那些个妖精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你姑爷的身子好着呢!她塞了人进来,我就找了个道长领着他修道去了,他如今很是信这个,那道长说不要沉迷于女色,他竟真的十天半个月的才进后院一趟。再说了,即便是他进了她们的屋子里又能怎样,反正都是不会下蛋的,我还怕什么!”想起母亲给的药来,姚氏很是得意,这么些年,代家愣是一个庶子都没有,任凭婆婆塞多少人进来,也别想生个庶子庶女来恶心自己。 苗氏当初是一心为了女儿好,才给了她那秘药的,还嘱咐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只是不想女儿却用的如此频繁,不由劝道:“那药还是少用为妙,虽说是祖传的秘方,当也难免会被医术高超的大夫察觉,如今伟哥儿和喜哥儿已经大了,再生出个什么来,也影响不到你的地位,以后就不要再用了!” 姚氏觉得那药那样好用,为何不能用,便敷衍着应了,又陪着苗氏说别的去了,临走时,苗氏又给了姚氏一些首饰,算作补偿,姚氏本就是想从苗氏这里得了好处去的,自然是没跟她客气,直接就收下了! 80、冰清 “小姐,奴婢已经按您的吩咐对安排妥当了!您是不是现在就过去?”红玉悄声对姚可清说道。 姚可清点点头:“没被人瞧见吧?” 红玉道:“小姐放心,奴婢悄悄的将奴婢的妹子领进来了,园子里没一个认识她的!我给她穿了身小厮的衣裳,就是瞧见了,别人也不会疑心到奴婢这里的!” 红玉行事果然稳妥,姚可清很满意,遂裹了斗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出了门,一路避开众人往花房去了。 姚可清刚走到离花房不远处,就见一个俏丽的丫头正对着桂大娘和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子横眉竖眼的,桂大娘哈着腰,不停的赔不是,那丫头才不情不愿的跟着桂大娘进了花房旁边的一间小屋子。 红玉见状就说:“小姐赶紧去吧!那屋子是平时花房里做事的婆子歇息用的,今日桂大娘都把人支走了,桂大娘就在门口守着,奴婢把奴婢的妹子给送出去了就回来!” “你自己小心一些!人送走了就直接回院子去,不拘叫了谁来接我回去!”姚可清见红玉应下了,也就往那屋子去了。 姚可清让红玉去打探代明喜的事情,红玉果然没有让姚可清失望,她打听到代明喜身边有两个丫头,是姚氏给的,很得代明喜喜欢,甚至这两个丫头说的话比姚氏说的还管用。 屋子里,冰清正由着桂大娘打了水给她擦拭裙子上的污渍,突然见一个盛装的小姐模样的人进来了,顿时一愣,桂大娘见姚可清进来了,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忙躬身退下,去门口守着了。 “冰清姑娘?”姚可清在火炉旁边坐下,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冰清一惊,这位小姐既然知道她的名字,又恰好在这时找到这里来,怕不是巧合吧!自己刚刚被个小子一路引到这里,又被婆子弄脏了的裙子,只怕也是这位小姐授意的,看来这位小姐是有事找自己了,遂问道:“不知小姐找奴婢有何事?” 姚可清见这丫头聪明的紧,一会儿就想透了,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冰清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这样我们说话倒是容易多了!” 冰清道:“奴婢只是个下人,当不得小姐一声‘姑娘’!” 姚可清笑道:“原来冰清姑娘是不想做‘姑娘’了,那可是想做别的?” 冰清心里一惊,到底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的孩子,脸上也有些慌了,勉强道:“小姐这话奴婢就不明白了,还请小姐有话明说就是了!” 姚可清也就不跟她废话了,“你可知道你们家夫人今日来姚家是为何事吗?”不等冰清回答,姚可清接着道:“明面上你家夫人是回来省亲的,实则却是要和姚家议亲了!” 冰清又是一惊,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姚可清又道:“要议亲的是你家二少爷,至于女方嘛,则是我,姚家的二小姐!” 冰清被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道:“那奴婢要恭喜二表小姐了,我们家少爷真是有福气,能娶到小姐这样的好人才!” 姚可清嘴角一勾,“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你就没这样的福气了!” 冰清以为因为她是姚氏给代明喜的人,代明喜早晚要将她收房的,姚可清是怕她被代明喜收房后,不老实,所以提前来敲打自己的,忙保证道:“奴婢是少爷的人,等二表小姐嫁进来之后,奴婢自然也是二表小姐的人,日后一定尽心服侍表小姐!”她这话里头意思还是说她是代明喜的人,服侍姚可清也是因为代明喜的缘故。 姚可清淡淡一笑,“我刚刚还夸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会儿就又变糊涂了?我说你没这个福气,你就一定没这福气!” 冰清被这话说的愣住了,喃喃道:“奴婢不明白二表小姐的意思!” 姚可清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若是嫁进了代家,你就不是你家少爷的人了!现在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冰清语无伦次道:“奴婢是夫人给少爷的,奴婢……奴婢服侍少爷好几年了……” 姚可清看着冰清惨白的脸色,不为所动,“我还是你家夫人亲自给你家少爷定下来的呢!你说明媒正娶的夫人和一个提脚就能卖的丫头,哪一个更重要?” 冰清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她自姚氏把她给了代明喜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早晚都是代明喜的人,别看代明喜现在已经十岁了,晚上睡觉却还要丫头陪着睡的,偏他又是个不规矩的,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的,她早就没有清白可言了,只剩下给代明喜做通房这一条路了,如今姚可清将这条路给断了,她可真是没的活路了。 冰清神思恍惚,想着姚可清要是进了门,哪有自己的活路,自己得在她进门前谋到出路才是,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一个法子,心里稍安。 姚可清却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句话又把她打回了原形,“你也别想着在我进门之前使出什么手段来,或是留住代明喜的心,或是抢在前头生下庶长子来。我既然能找上你,也就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敢生,我也能叫你不能养!这世上能叫人悄无声息就没了的法子多了去了,一个奶娃娃而已,那就更容易了!” 此等狠话一出,冰清失控了,哆嗦着质问道:“二表小姐为何总跟奴婢过不去?奴婢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二表小姐,表小姐为什么就不给我条活路了?奴婢只是个奴才,身不由己,凡事都做不得主,连这条命都是别人的!表小姐就不能行行好,放过奴婢吗?” 姚可清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你自己也说了,你连命都不是自己的,那又何必在乎别的了?还是说你舍不得代家的富贵,想留下来享一辈子的清福?” 被姚可清说中心中最隐秘的想法,冰清恼羞成怒了,“表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奴婢是夫人给少爷的,夫人让奴婢怎么做,奴婢就只能怎么做,表小姐若是对奴婢对奴婢有什么不满就只管和夫人说去,拿奴婢出什么气?” 姚可清看了一眼冰清,见她穿着桃红色绫子袄,百褶石榴裙,已经发育的身子显得凹凸有致,现下因为动怒,脸上染上了红云,更添了三分美艳,姚可清便半开玩笑的说道:“你瞧瞧你自己的这副模样,也不要怪我不放心你,实在是你长的太讨人喜欢了!” 冰清被姚可清这么轻浮的话说的脸更红了,心里却微微得意,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是有信心的,“奴婢的样子是天生就这样的,奴婢也没法子呀!” 姚可清诡异一笑,“你说来说去都是在说自己身不由己,你说你是姑姑给的,所以你的去留该由姑姑决定;又说你的容貌乃是天成,自己也无可奈何。可是姑姑是长辈,我也不能做出忤逆不孝的事来;老天爷我更是无法怪罪了,所以我就只能找你了!” 冰清瞠目结舌道:“表小姐这是什么道理?奴婢……奴婢……” 姚可清悠悠道:“你虽是姑姑给你们家少爷的,但你若是跟姑姑提出要许人的事情,姑姑还能拦着你不成?还有你的脸,这个最简单了!”姚可清指着炉子上的开水,“拿这水往脸上一泼,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你的脸了!” 冰清吓出一身冷汗来,只觉得这个表小姐的心思也太歹毒了些,日后自己在她手下讨生活,哪里还有活路,心思慢慢转开了。 姚可清见冰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又放了狠话,“说到底你就是舍不得眼看就要到手的富贵荣华了,不甘心一辈子做个下人,也想做回人上人,所以才死皮白赖的赖在代家,什么身不由己?全是借口!你就是个贪慕虚荣的,想仗着服侍了代少爷几年的情分,便赖着代少爷了!你以为我是个软柿子,是能让你拿捏的吗?我告诉你,我进门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撵出去!还有那个玉洁,今天她是没来的,她若是来了,我也是这番话!你们若是不在我进门前谋了出路去,我到时候也不会给你们配个什么好的,就挑了街上的贩夫走卒,若是你们不愿意,那就哪里脏就往哪里卖了去!” 冰清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扑到姚可清脚边,抱着她的腿求情道:“还请二表小姐给奴婢留一条活路,奴婢和玉洁已经是过了明路的,奴婢们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姚可清拂开冰清的手,道:“我也没法子,我既是要进代家的门的,我就要碰上你们,只是我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容不下这些来脏我的眼,所以我是断不会容着你们继续留下来的!有我就没你们,有你们就没我!你也别怪我狠心,若我真是个狠心的,也不会提前警告你了,到时候直接把你们撵出去就是!趁现在你们年级还不大,自己赶紧想个出路去,反正我是不会容你们,有本事你就叫我进不了代家的门,没那个本事,就乖乖的按我说的去做,找个人嫁了,大家皆大欢喜!” 说完也不理会冰清会如何反应,径直站起来,理了理裙子就往外走的,临出门前又加了句“你真的别怪我,我就是个这样的性子,容不得让我不爽快的东西碍我的眼,但我也绝对能说到做到。我是比不得四妹妹的,她是有娘家可以依靠的人,我是个没人撑腰的,自然只能自己狠辣一些了!” 二婶呀,二婶!你敢算计我就不要怪我捎带上你的女儿! 姚可清走了,冰清还是愣愣的歪在脚踏上,想着姚可清的话,只觉得如坠冰窟,呆了不知多久,才慌忙起身整理了一番往园子外去了! 81、玉洁 冰清一路心事重重的跟着代明喜回了代家,一进门就把玉洁拉回房,又把门窗闭紧了,两人携手坐在了炕沿上,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跟玉洁开口,便愣着了。 玉洁见冰清的神色有些不对,想着她今天只是去了姚家而已,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心下不解,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过是陪夫人回了趟娘家省亲,怎么跟见了鬼似的,脸色这样难看?可是被人欺负了?你是少爷的人,哪个没长眼的敢欺负你?”玉洁以为是因为冰清长得好,便有小人轻薄了她。 冰清和玉洁年纪相仿,是姚氏一块儿指给代明喜的,又是表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像别的主子身边的大丫头,总是明里暗里勾心斗角的,平日她们两人相处的极为融洽,相互扶持。 此时冰清被姚可清吓得六神无主了,便下意识的来找玉洁商量,见玉洁问出口了,冰清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恐惧和无助了,一下子哭了出来,“我还宁愿是遇着鬼了……” 玉洁从未见过冰清这副样子,又怕她的哭声引来旁人,急的不行,忙掏出帕子捂了她的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赶紧别哭了,当心被人听见,有什么事说出来,说不定我也能帮着你出出主意!” 听了这话,冰清心里安定了不少,渐渐止了哭声,开口道:“其实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跟你也是有关系的!” 玉洁有些惊讶,“怎么跟我有关了?我今儿又没出去,怎么还和我有关系了?到底是什么事儿?你赶紧说呀!” 冰清道:“你还记得当初夫人说要给少爷定了夫人娘家的侄女这件事儿?” 玉洁当然记得,她们日后的出路,全府上下都心知肚明,她们自然比别人更关心这件事儿了,毕竟她们日后可是要在少奶奶手下过活的,这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们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若是未来的少奶奶是个不好相与的,那她们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姚家那边不同意,害的夫人在老夫人面前失了脸面,夫人一怒之下就和娘家断了来往!这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说到这里,玉洁突然反应过来了,“难道夫人这次回去是为了这事儿?难怪夫人年前接了姚家来的信,脸色好了许多呢!原来是姚家又同意这门亲事了!只是这事儿跟我们关系也不大呀?早晚的事儿,同意就同意了呗!你至于吓成这样吗?不管是谁,少爷日后肯定是要娶少奶奶的,而姚家四小姐听说是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也不见得有什么手段的,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比起那些不知根底的小姐来,四表小姐可还算是个好服侍的!” 冰清苦笑道:“若真是四表小姐就好了!” 玉洁惊道:“难道不是吗?姚家不就这么一位嫡出的小姐,难不成他们要许个庶出的给咱们少爷?即便是他们想,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玉洁很清楚姚氏的性子,姚氏眼光高,稍差一些的人家她都看不上,而且老夫人要做主大少爷的婚事,夫人为了跟老夫人打擂台,发誓要给二少爷挑个更好的,庶出的小姐肯定入不了夫人的眼,哪怕是侯府的小姐。 冰清叹道:“难道你忘了,姚家有两房,除了二房,长房还有一位嫡出的二小姐呢!姚家许的就是这位长房的嫡长女!” 玉洁对姚可清实在没什么印象,但见冰清这副神色,便以为姚可清的名声极不好,忽的想起去年京中时兴的那曲子,似乎就是姚二小姐所奏,顿时觉得冰清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能弹出那样杀气重重的曲子来的人必定不是个心慈的主,不由的安慰自己道:“那姚二小姐也不一定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再说外面还在传姚二小姐是仙女下凡呢!这外面传的神乎其神,可有几个是见过姚二小姐的?不过是在以讹传讹罢了!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再说了,这婚事还没定下来,谁知道最后定的是谁,说不定是姚四小姐了?你且宽心吧!” 冰清摇摇头,“是姚二小姐没错了!是她自己亲口说的!这事儿肯定是准的了,不然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没头没脑的就跑来跟我说话了?” 玉洁大惊,“你见过姚二小姐了?” 冰清恹恹道:“何止是见过,她还跟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玉洁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是被她吓成这样子的?” 冰清这才把事情说了出来,“姚二小姐先是让人将我引到一个偏僻的屋子里去了,又遣退了众人才与我说话的!我瞧着她似乎是早有预谋的,可见她是个有心计的,就依她跟我说的那番话来看,她还是个心思歹毒的!我算是被她吓着了!” 玉洁好奇道:“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呀?她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有多狠毒的心思,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冰清委屈道:“你是没听见她说的话,也没瞧见她说话时的那副狠样儿,可真不像是个小姑娘。她说起害人性命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就跟开玩笑一样的就脱口而出了,可是看她脸色,却是一点儿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可见她是说真的了!” 玉洁急了,“你好歹把事情说清楚呀!你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还净在这里瞎猜,自己吓自己!说出来了,我也能帮着想想法子呀!” 冰清道:“她说的大体的意思就是,若是她嫁进来了,就没有咱们俩的立足之地了,若是我们不赶在她进门前自己先谋了出路,她嫁过来之后,就要把我们发卖到窑子里去。而且我们要是敢耍心眼,抢在她前面生下子嗣,到时候,大的小的她一个都不会留的!” 玉洁吓了一跳,她真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会有这么狠毒的心思,想着若真是如冰清说的那样,要自己谋了出路,可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她们是二少爷的人,谁还敢娶她们呀?愿意娶得肯定有不是什么好人,这唯一的出路也行不通呀!难不成还真等着她进门后,把自己和冰清卖到那不入流的地方去? “咱们该怎么办呀?”冰清见玉洁也被吓着了,不说话了,一时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玉洁苦笑道:“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咱们是做下人,生死全在主子手里捏着,她若真的要发作我们,谁也不能拦着!咱们能怎样?” 冰清茫然道:“她说的还真是对的,既然咱们没本事让她不能嫁进来,那咱们还是乖乖的各谋前程吧!” 玉洁心里一动,“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咱们没本事让她不能嫁进来?” 冰清不明所以的重复了一遍:“二表小姐跟我说‘有本事你就叫我进不了代家的门,没那个本事,就乖乖的按我说的去做,找个人嫁了,大家皆大欢喜!’,怎么,这话可是有什么玄机不成?” 玉洁若有所思道:“你说咱们能不能想个法子阻止了这门亲事?这门亲事若是成不了了,她自然就嫁不进来了!她嫁不进来了,自然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咱们也就不用再天天提心吊胆的了!” 冰清被玉洁的话吓到了,连连摆手道:“这事儿可不行!夫人如今一门心思的想和娘家亲上加亲,若是我们胆敢从中做什么手脚,被夫人知道了,还不剥了我们的皮!” 玉洁咬牙道:“我们现在只有这一个法子了,你想想看,等她嫁进来了,咱们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反正都是死,还不如现在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现在这门亲事还没定下来,咱们还能从中周旋一番,若是等跟姚家议定了,可就来不及了!到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就只有等死了!” 冰清想了想,也觉得玉洁说的有理,只是还是有些畏惧姚氏,“可是夫人那里……” 玉洁道:“夫人只是想和娘家结亲而已,不一定非要是二表小姐才行!” 冰清突然忆起姚可清临出门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来,惊喜道:“四表小姐,还有四表小姐!夫人原本就是看上了四表小姐的,只是不知怎的就要换成二表小姐了!若是最后定了四表小姐,夫人一定更开心,也不会去计较别的了!” 玉洁微微一笑,“所以咱们得想了法子让夫人回心转意,坚持要定下四表小姐!四表小姐虽是娇纵了些,但却不比二表小姐那样心思深沉,她的情绪可都摆在脸上,咱们赶在她前头笼络住了少爷,少爷到时候也向着我们,她又是个好讨好的,到时候,咱们的日子就轻松许多了!” 冰清也笑了,“这个可好办多了,夫人是最疼二少爷的,二少爷的话,夫人一定不会不理的!咱们只要在少爷面前下一番功夫,少爷肯定会跟夫人说的,那这事儿就成了!” 玉洁信心满满的说道:“咱们姐妹伺候少爷这些年了,少爷的脾气,咱们可是最了解的了,事不宜迟,咱们今天就去找少爷说了,早早的把这事儿了了,咱们也早点安心!” 冰清也不复刚刚的茫然无措了,笑道:“姐姐放心吧!少爷最是好哄的了!” 冰清与玉洁相视而笑,依旧坐在一处,商量起如何从代明喜这里入手,好让姚氏改了心意,不要定下姚可清这么个少奶奶来。 82、怂恿 也不知冰清玉洁姐妹使了什么手段,第二日一早,姚氏试探着跟代明喜说起要将姚可清定给她做媳妇的时候,代明喜死活不同意,还大发脾气。 “我不要,我不要二表姐!我不要她!”代明喜扔了手里饭碗,大叫道。 姚氏见代明喜一提起这事儿,反应这么大,连早膳也不吃了,忙哄道:“乖喜哥儿,快把粥喝了,别饿着肚子了!”说着,亲手盛了一碗粥放在代明喜面前。 代明喜把头扭到一边,仍旧嚷着:“我不要二表姐做我的媳妇!我不要,就不要!” 姚氏见儿子连平日里最爱吃的云腿鸡丝粥都不吃了,以为他是真的气急了,姚氏哪里知道冰清玉洁两人为了让代明喜今天更有战斗力,早就把他喂饱了,只得保证道:“好好好……咱不要清姐儿给喜哥儿做媳妇了,好不好?喜哥儿乖乖喝粥!” 代明喜仍旧犟着脖子,“你们都是骗人的,先哄了我答应,回头就把人给我弄来了,只当我是傻子呢!上次你说要把小八给我留着的,我只是出了趟门,你们就把它送人了!这次,我可不上当!” 小八是只八哥,会说话,代明喜十分喜欢,但却是代明伟买了用来送人的,姚氏不好为代明喜讨要,便哄了代明喜出去玩,说等他回来了就把八哥给他送去,代明喜信以为真,但姚氏却偷偷把八哥还给了代明伟。 被儿子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指责,姚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是代明喜说的却是实话,她本是打算暂时先哄了他高兴,回头再悄悄跟姚家定了亲,儿子这边多哄哄就好。哪里知道儿子根本不买账,至于那只叫小八的八哥,她也是怕儿子玩物丧志,她以为儿子早就忘了这回事儿,谁知他竟还记得,姚氏勉强保持着脸上的笑意,道:“喜哥儿说的什么话,娘怎么会骗你呢?娘都是为了你好,不要闹脾气了,赶紧吃完了饭,还要去学堂呢!” 代明喜虽瞧着糊里糊涂,做事不成体统,但脑子却是没毛病的,知道姚氏是在敷衍他,想着当初对小八的事也是这样的,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意思,嘴里却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自己,就又一把把碗摔了,怒道:“你才不是为了我好,你就是看上她的嫁妆了!她嫁妆多,你就要卖儿子换银子!你根本就只会为了你自己,却拿我做幌子,你每次让父亲回你院子的时候,都说是我要向父亲请教功课,可我根本就没有功课向父亲请教!” 代明喜的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开始揭姚氏的老底了,姚氏尴尬到极点,忙遣退了众人,耐下性子劝道:“你二表姐有什么不好,大家都说她是仙子下凡,娘赶在别人前头给你娶个仙女儿回来,到时候羡慕死别人!” 代明喜仍旧不为所动,“什么仙女不仙女的,都是骗人的,要真是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让她嫁给哥哥?偏偏要给我!”在代明喜看来,姚氏对自己的哥哥戴明伟从来都是亲亲热热的,哪里像对自己一样,总是敷衍了事,姚氏对哥哥要比对自己好,姚可清是哥哥不要了的,才要塞给自己的。 姚氏一噎,戴明伟的婚事,自己根本做不了主,代老夫人早就发话了,大孙子的婚事由她做主,这事儿却不知该怎么跟代明喜开口,只得道:“要不咱们再看看,你二表姐真是个好的,娘心疼你才要把她定给你的!” 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姚氏越说疼他,代明喜越觉得她说的是假的,一气之下便说了狠话,“你要是真的敢把她给我弄来,我就一顿板子打死她!” 姚氏吓得眼皮一跳,她没想到儿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怕以儿子的脾气,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无奈的问道:“你究竟为什么不喜欢你二表姐?她哪里不好了?” 代明喜一时也想不起究竟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姚可清了,突然想起那年姚可清的那扫过来的一个眼神,心里又是一个寒颤,“我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她,她又长的不好看,脾气也不好,不跟人说话,看谁都跟别人欠她银子似的……”顿了顿,代明喜想着冰清玉洁昨天说的话,又接着说道:“我还是喜欢四表妹一些,四表妹长的好,笑起来也好看,还跟我一起玩儿,我就要四表妹做我的媳妇!” 姚氏先是一愣,听到代明喜后面的那句话才明白过来,儿子原来还惦记着柔姐儿,只是她自己觉得清姐儿更好一些,母亲也舍不得柔姐儿,可儿子就是一根筋的惦念着柔姐儿不放手,这可如何是好?试探的问道:“若是你四表妹不能做你媳妇了,该怎么办?” 代明喜知道母亲又要套他的话了,便将冰清玉洁教的那一套说了出来,“那我就一辈子都不娶媳妇了!反正你们别想着把二表姐许给我!想都别想!” 代明喜认死理,一心想着姚可柔,姚氏也拿他没法子,娘家那边不同意,想着儿子刚刚说的狠话,她也不敢偷偷的把姚可清给他定下来,一时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好声哄了代明喜回去。 姚氏想着娘家如今好不容易让步了,愿意舍了姚可清,这可是门极好的亲事,论身份,姚可清比姚可柔还要高贵些;论身家,姚可清将来定是有一笔不菲的嫁妆,姚可柔怎么也比不了的;虽姚可清长的不如姚可柔讨喜,可姚可清也是一个美人呀,就是性子冷了些。哪里不好了?儿子怎么就不喜欢了? 姚氏正在思索着是让儿子改变心意来的容易,还是去娘家求了姚可柔来好,就听见有人通报玉洁来了,姚氏以为是代明喜回去之后又发了脾气,忙把玉洁叫了进来。 玉洁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哭的满脸是泪,嘴里只道:“求夫人可怜可怜二少爷吧!就依了二少爷的意思吧!” 姚氏被吓了一跳,不知玉洁怎么就来这一出了,问道:“这是怎么了?还不站起来好好说话?” 玉洁闻言止了哭声,擦了眼泪,道:“自从几年前夫人说要将四表小姐配给二少爷,二少爷就一直记着这事儿,即便是后来这事儿没成,二少爷仍是没忘四表小姐,得了好玩的,总是要留一份,说是留给四表小姐的。如今夫人却要将二表小姐许给二少爷,二少爷哪里接受得了这个,一回屋就将他攒下的玩意儿全都给摔了,说是既然跟四表小姐没的指望了,又何必留着这些个东西,看着白白难受!” 姚氏没想到儿子竟是早就认准了姚可柔不放手了,可是姚家又绝不会把姚可柔嫁过来的,不由感慨道:“我也是喜欢柔姐儿的,可是姚家那边不放人,我也没的法子,难不成我还能去把人抢过来不成?我没的法子,才想着退而求其次,定下清姐儿来,没想到喜哥儿却是不乐意!” 玉洁道:“可是二少爷不喜欢二表小姐呀!夫人也是知道二少爷的性子的,最是认死理的,若是和二表小姐的事儿真的成了,二少爷那里怕是不会答应的!” 姚氏苦着脸,叹道:“我如今只盼他是一时之气,缓缓就好了,过了这阵儿,我再跟他提起,说不定他就同意了,你是喜哥儿贴身伺候的,也帮着我劝劝他,在他耳边多说些清姐儿的好话,说不定他就愿意了!” 玉洁眼珠子转了转,琢磨着这事儿怕是一时还不会了结,自己和冰清还要多在代明喜那里下功夫才行,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夫人就把他说通了,把二表小姐娶了回来,自己和冰清的这番功夫可就白费了,遂道:“少爷和四表小姐现在年纪都还小,离娶亲还有几年呢,若是让少爷和四表小姐两人多在一起处处,说不定四表小姐就和少爷生出情意来了,姚家又是极疼四表小姐的,难道还能拗着不让四表小姐嫁给少爷?只要四表小姐心里有二少爷了,姚家就不能再推脱了,二少爷也就能得偿所愿了!” 姚氏眼前一亮,不过她想到的却不是如何让姚可柔看上代明喜,而是让代明喜和姚可清多来往,这样代明喜说不定就不会那么反感姚可清了,那到时候就是皆大欢喜了,“你这丫头果然是个聪慧了!我没看错你,让你服侍喜哥儿,我也放心了,你好好的伺候喜哥儿,将来总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玉洁脸一红,羞涩的应道:“服侍二少爷是奴婢的本分,不敢有所求,二少爷有事,奴婢自当尽全力帮二少爷达成。奴婢也是瞧着二少爷心心念的都是四表小姐,才斗胆来夫人这里求情的,本是奴婢逾矩了,夫人慈悲,不责罚奴婢已是开恩,奴婢怎么能再求夫人的恩典!奴婢是夫人给少爷,自当好好伺候少爷,为夫人分忧!” 玉洁的一席话说的姚氏心里舒坦极了,难得她这么聪明,还如此知道分寸,懂进退,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有她在,就是姚可清嫁进来了,自己也能放心,“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日后,我要用到你的地方多着了,总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还有冰清,你们本是表姐妹,平日里也处的极好,你们姐妹二人,只要用心的照顾喜哥儿,少不了你们好处的!” 玉洁想着今日算是没白来,既说动了夫人,也让自己在夫人面前露脸了,夫人记着自己的好处,将来自己的地位就牢固了,忙再三谢了恩,才退出去。 83、十岁 姚氏正月里走后,苗氏和小苗氏俱以为姚可清和代明喜的亲事十有八·九是成了的,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姚可清所带来的危机感也渐渐解除了,对姚可清的态度也格外亲热起来了,因为姚可清今年是十岁的整生,还特意要给她置办酒席,请相熟的人家,和与她要好的姐妹来家中小聚。 虽然小孩子是不兴做寿的,但十岁是个特别的生日,过了十岁便算作半个大人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姚可清提笔准备写帖子,却不知该怎么下笔,碧玉以为她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便在一旁建议道:“要不就直接了当的写是小姐的生辰,所以请她们来府上小聚得了!” 红玉笑道:“你别尽说些没用的,小姐是在想究竟该跟谁下帖子了!” 姚可清也叹道:“仔细一想,我竟真不知道该给谁写了,除了几位表姐,苏姐姐,还有阿谧之外,我就不认识什么人了!” 房嬷嬷听了,也插嘴道:“所以老奴才劝着小姐要多出去走动走动,多识得几个人,也能改改这性子!” 碧玉是极其崇拜姚可清的,不觉得姚可清的哪里不好了,反驳道:“小姐的性子哪里不好了,奴婢瞧着小姐这样极挺好的,哪里要改了!” 房嬷嬷骂道:“你知道什么,嬷嬷我还能害了小姐不成?小姐做姑娘时,这性子倒是不打紧,以后……若是不改,怕是要吃苦头了!” 姚可清知道房嬷嬷是怕她这性子嫁人之后被婆家不喜,只是这一世,她再怎么改,也改不了融进骨子里的那份清冷了,“嬷嬷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说着就提笔写好了帖子,让人把帖子送出去,还特意吩咐道:“阿谧的帖子还是由嬷嬷亲自送过去吧!一定要亲自交到她手上才行!” 房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姚可清这么看重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家的女儿,但是她对姚可清的话是从来都不质疑的,便按姚可清的吩咐去办了。 等到了三月初六,姚可清生辰这一日,方家一大早就让方大夫人廖氏和方二夫人赵氏带着三个女孩儿去了姚家。 见到舅家来人,姚启珅比姚可清还开心,可是得知来的只有几位表姐,表哥表弟是一个都没来的,不由的泄了气,没了那股子兴头了,乖乖的坐在姚可清身边剥瓜子去了。 “今儿是表妹的生辰,我们可都是来蹭吃蹭喝的!”方丽珠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大姑娘了,说话行事渐渐的与她们这些半大的孩子不同了。 姚可清笑道:“这倒没事儿,我只管把人扣下了,让舅舅舅母拿银子来赎人就是!” 方丽娟扑哧一声笑了,“表妹这话说的跟土匪强盗一般了!放心吧!我们都是带了银子来的,保管把酒席的钱给结了!”说着就把自己给姚可清准备的礼物往姚可清怀里一塞,嘴里道:“喏~~给你银子,赶紧收好了,待会儿可别说我赖账了!” 姚可清笑着就要把盒子递给旁边的丫头收起来,方丽珠却道:“表妹还是打开看看的好,免得她拿个空盒子来骗吃骗喝!” 姚可清只好把盒子打开了,里面竟是一把团扇,扇柄为暖玉,扇面竟是双面绣,一面绣了雨打芭蕉,一面绣的双猫扑蝶,端的精致无比,瞧着就让人爱不释手,“表姐今儿可是破费了,这么把扇子,也不知能吃多少顿酒席了,待会儿表姐可要多吃了一些,否则可就亏大了!” 方丽娟见姚可清比起前几年,心性活泼了许多,竟还能跟自己打趣儿几句了,也便放开了逗起她来了,“可不是嘛!你让厨房把燕窝鱼翅,熊掌人参什么的,都给上上来,我今儿就使劲的吃,总要把本钱捞回来才行!” 廖氏笑道:“不过是花了你几个月的月例银子而已,就心疼成这样了?老夫人回头就把银子给你补上了,你还惦记着了!” 赵氏道:“我们可没你这么好的运气,前脚花了钱,后脚就有人给你送银子来,我们可都是掏的自己的银子!那我们可不是得更心疼了?”说着,赵氏就招呼人把礼物都给了姚可清,姚可清忙让房嬷嬷把东西都收起来。 刚把东西归整好,红玉就贴着姚可清的耳朵说了几句,姚可清的脸色变了变,却没说什么,只让红玉把人领进来就是了,红玉走后,姚可清才回头对方家诸人说道:“来了几个不请自来的人,还请两位舅母和三位表姐多多担待些!” 廖氏与赵氏都是聪明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了,方丽娟的嘴角却噙着一抹调皮的笑意,被廖氏瞪了一眼,顿时低下头去。 片刻功夫,门外就响起了一个娇俏的女声“姚二小姐的这院子可真是不错,不仅宽敞,景致也还这么好!还有这牡丹花,三月里竟然就开了!”,话音刚落,一个二十出头的美妇人就进来了。 只见她穿红着绿,带着金晃晃的首饰,脸上的妆容也很是厚重,不过透过妆容依旧能看出她该是一个十分出色的美人,即便是穿戴的如此俗气,依旧难掩其美貌。跟在她身后的陶静柔脸色通红,尴尬不已,直冲着姚可清歉意的笑。 姚可清给了陶静柔一个安抚的眼神,便上前给陶夫人行礼了,陶夫人一把把姚可清拉起来,把抓着她的胳膊不放了,一个劲的夸,“姚二小姐长的可真是好,把我的这几个女儿可都比下去了!难怪别人都说姚二小姐是仙子下凡,我这几个凡夫俗子的女儿是不能比的!” 陶夫人带着陶静柔,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儿一块儿来的,应该是陶静柔的庶姐和庶妹。这三个女孩儿虽没长大,但瞧着眉眼,日后只怕都是美人,姚可清长相本就偏冷清,不是世人喜爱的那种长相,虽是个冷美人,可跟她们一比,却仍是略逊一筹的。 姚可清不耐烦跟她纠缠,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招呼人上茶。陶夫人却丝毫没察觉到姚可清的不耐烦,便坐在一边继续跟她唠叨,方廖氏看出姚可清的不耐,便开口为她解围,“陶夫人手上的镯子样子倒是新颖,是新出来的吧?” 陶夫人王氏早就打听到今天方家也来了人了,一直盘算着怎么跟她们说上话,此时廖氏主动跟她说话,她喜出望外,连忙撇下姚可清,跟廖氏攀谈起来,“是昨日刚送来的,我瞧着样子跟往日见的不同,就留下来了!” 陶静柔见继母不再纠缠姚可清了,心里松了口气,却见因为自己的缘故,破坏了本来好好的气氛,还害的要姚可清的舅母从中解围,只是以自己继母专营的性子,怕是会借此机会攀着方家不放手,心里觉得又羞又气,不知该如何跟姚可清道歉。 赵氏见因为王氏的到来,一屋子的孩子都不说话了,便主动提出让姚可清带着众女孩儿去园子里玩,自己和廖氏留下来应付王氏。有些话当着孩子的面儿,也不好开口。 等到了园子里,姚可清也不对陶家另外两个女孩儿客气,直接让丫头领着她们去摘花玩去了,又让人把三位表姐领着走在前面,自己带着陶静柔走在后面。 陶静柔见周围都没人了,便走到姚可清身边,低声道:“今儿是我的不是,我没想到她竟能这般舍下脸面来,死赖着要跟来,还把我的庶姐和庶妹也带来了,我再三阻扰却无济于事!” 姚可清摇头道:“我给你下帖子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件事的,她们会来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她们若是不来,我才要觉得奇怪了!” 陶静柔见姚可清不生自己的气,安心多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总归是家丑,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起来,只是你早就知道了,我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姚可清看着园子里左掐一朵花,右掐一朵花的那一对姐妹,问道:“现在你继母对你如何了?你的那两个姐妹瞧着也不是个安分的!” 陶静柔苦涩的笑笑,“如今哥哥读书越发不成器了,她也就对我放心了许多,不再日日盯着我不放了,再说她还有自己的亲生儿子要照料,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来对付我了,我又暗地里拉拢了几个能用的人,她想对付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我的那两个姐姐和妹妹倒是不足为惧,她们的生母都是上不的台面的身份,不用担心!” 姚可清估计她哥哥是真的读书不太好,以王氏的心机,还做不出歪带继子的事来,不由的安慰道:“读书不成也还有别的出路,你不要太心急了!” 陶静柔淡淡一笑,“其实我哥读书不成器,我反而觉得好,至少我哥哥和我的性命是无虞的!我只求哥哥能平安顺遂一生!” “那你自己了?”姚可清不由的想起前世她用自己的亲事给她哥哥换来日后的保障一事,怕她又做出什么傻事来。如今她虽是暂时安全了,但难保王氏不会再起什么龌龊心思,来糟践她。虽认识陶静柔在后,但两人相似的经历,相仿的性子让两人将对方引为知己,几乎无话不谈。 陶静柔反问道:“那你了?我看你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只对你弟弟上心,你有没有想过你日后该怎么办?” 姚可清愣住了,重生之后的她只想着好好护着弟弟,让弟弟长大成人,对自己的未来从来就没有仔细的想过,偶尔想起以后的日子,也总是念头一闪就飘过了,她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将来该何去何从了! 84、表嫂 姚可清的生辰宴可是一个能套近乎的好机会,决心要和娘家结亲的姚氏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了,接到消息之后立马表示一定会去。 自她打定主意要让代明喜看上姚可清,亲口同意这门亲事之后,姚氏就一直在找机会想让代明喜跟姚可清多亲近亲近,进而“移情别恋”到姚可清的身上,而姚家的有些人也很是默契的配合她的盘算。 只是被算计的姚可清却不买她的账,对代明喜从来都不搭理的,连一言半句都不屑跟他说,而代明喜又被冰清和玉洁百般挑唆,在他内心深处对姚可清是既充满畏惧又十分厌恶,更是不愿意见姚可清的面。 不过苗氏和姚氏在撮合姚可清和代明喜这件事上也不敢做的太过了,一来怕姚可清瞧出端倪,以姚可清的性子只怕要闹到方家那边去,那可就糟了,二来也怕代明喜的牛脾气一上来,真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也不一定,所以只得一直捱着,只敢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能正大光明的让两个孩子亲近,她们怎么可能让它白白溜走,早早就盘算好了。 苗氏见姚氏带着代明喜上门了,也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知道女儿对这门亲事是抱有很大期望的,她自然是高兴不已,这么一来,这婚事一旦成了,那可是一举多得,既解决了姚可清,也限制了姚启珅,遂也不提什么男女之防的话了,直接让人把代明喜领着去找姚可清等人,只说让他去贺表姐生辰去了。 离中午开宴的时辰还早,姚家姐妹和方家以及陶家的女孩儿都还在园子里玩的正热闹。 其实姚可清的性子并不古怪,除了冷清了些,心地确实极好的,也十分好相处的,再者又有心思伶俐的陶静柔在一旁周旋协调,气氛倒是颇为融洽。 方家姐妹见陶静柔进退有度,举止大方,跟她的姐妹的那般轻浮不同,对她也改变了看法,渐渐跟她亲近了起来,问及诗词歌赋,没想到陶静柔虽然年幼,却颇有心得,谈论起来十分有自己的见解。 方丽珠更是喜的不得了,。 只是代明喜突然一来,一群女孩儿倒是有些慌张了,奉老夫人之命送代明喜来的迎春忙解释说,“这是姑奶奶家的表少爷,跟诸位小姐都是亲戚,再者表少爷还小,不用忌讳,大家一处耍就是!” 姚可清见状就知道姚氏还是没死心,还想把自己和代明喜凑成对儿,见代明喜身边的丫头不是上次来的冰清了,估计应该是那个玉洁了,便朝着那玉洁微微扬起嘴角一笑。 玉洁跟在代明喜身后,一直偷偷地拿眼角瞟着姚可清,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把冰清吓成那样子,忽见姚可清突然冲自己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犀利,顿时背脊一凉,暗想这位表小姐果然是不好惹,难怪吓坏了冰清,心里也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姚可清嫁进代家的想法。 代明喜本就有些畏惧姚可清,所以在姚氏提出要来姚家的时候是不愿来的,但姚氏拿姚可柔诱骗他,他想着来了也能见到姚可柔,便也就同意了。 其实说来原本代明喜对姚可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当初在丽雪楼说那样的话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回场子,并无别的想法。但经过冰清玉洁时不时的挑唆暗示,心中竟真的对姚可柔生出了不一般的情谊来。 此时见到姚可柔,便把姚氏的交待抛之脑后,直接跑到姚可柔跟前去了,围着姚可柔表妹表妹的叫个不停,看着代明喜对姚可柔献媚,玉洁自然是不会拦着的,她是巴不得代明喜跟姚可柔看对了眼。 姚可清微微一笑,拉着陶静柔离姚可柔远了些,又给方家姐妹使了个颜色,方家姐妹也会意的悄悄的走开,在离姚可柔远远的地方复又坐下。 姚可柔对男女之间的感情还处于懵懂的阶段,什么都不懂,但小苗氏特意嘱咐过她,让她不要跟代明喜太亲近了,她也有些不喜欢代明喜那样又憨又直又鲁的性子,尤其是此时的代明喜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便不爱搭理他,跟他有一句无一句的说话。 代明喜见姚可柔待自己不如从前亲近了,便以为是自己的母亲跟她说了什么,她才避着自己的,便把心里的怨气都算在了姚氏的头上,越发下定决心不让姚氏得逞,绝对不让姚可清嫁进来。 陶静月和陶静芬在家一向是跟王氏一伙儿的,充作王氏的爪牙帮凶,欺压陶静柔,此时在姚家却没人理会她们,被人晾在一边,一时有些尴尬。 后来见代明喜来了,迎春又说是姚家姑奶奶的亲子,大一些的陶静月心思便活络开来,慢慢的拿话头引着代明喜跟自己说话。 代明喜被姚可柔冷落了,正觉得失了面子,心中郁闷的很,见陶静月主动跟自己说话,又觉得自己找回了些面子,再加上陶静月长的比姚可柔更好看,说话也十分温柔,向来喜欢漂亮姑娘的代明喜自然也有些喜欢她了,两人就渐渐说到一处去了。 姚可清是盼着代明喜出丑的,这样姚家也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把自己跟他凑在一块儿了,倒省了自己功夫,也就不管代明喜和陶静月会如何了。 而陶静柔对自己的这个庶出姐姐,向来是只要她不招惹自己,自己也绝不会主动跟她来往的,便也不会理会陶静月在做什么。姚可柔更是盼着代明喜别来缠她了,见代明喜跟陶静月说起话来了,连忙走开了。 姚可清正琢磨着苏珍怎么还没来,就有人从后面把蒙住了她的眼睛,姚可清故作不知,佯装惊讶道:“呀~~天怎么突然就黑了?” 苏珍一下子就憋不住了,笑出了声,手也就松了,“你这鬼丫头,大白天的,怎么会突然就天黑了了?猜不出来是谁,就想拿这话来糊弄我,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方丽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抢白道:“明明是苏姐姐来迟了,却要强词夺理,拿这法子来蒙混过关,我们才不依了!表妹快罚她!” 苏珍嘻嘻一笑,“我家不是住的远一些嘛,所以就来晚了!” 方丽娟却不肯放过她,“你看看这日头,都快正午了,便是住在京城外头的也能赶来了!快说,你今儿是不是偷懒赖床了,才来这么迟了的?” 苏珍都已经十四岁了,哪里还会做出赖床这种事,急的就要上前去抓方丽娟,“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让你胡说!” 方丽娟躲在姚可清后面,笑道:“苏姐姐这是恼羞成怒了!来灭口了!表妹可要救我!” 急的苏珍是打她也不是,不打她也不是,只好老老实实解释原委,“今儿一早起来,我那侄子就嚷着肚子不舒服,想吐,家里都忙着请大夫,抓药煎药,我就耽搁了一会儿,这才来晚的!”因为小孙子身体不适,苏大夫人闵氏也没来,所以只有苏珍一人前来。 众人见她是因为正事才耽误的,又听闻她侄子抱恙,忙关切的问她,“你侄子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大夫怎么说?” 苏珍答道:“不碍事的,只是昨日吃多了,积了食,大夫已经开了药,喝了药就好多了!见他好些了,我才出门的!” 众人松了口气,安慰了她一番,就有人来请她们去用午膳了。 等到春香来通知用膳的时候,代明喜已经和陶静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了,两人时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姚启珅虽不知道姚氏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看着代明喜就觉得不喜,就更不希望代明喜缠着姚可清了,见代明喜要往女眷的席位上坐,忙把他连拉带扯的拉到一边去了,虽然男客只有代明喜一人,但是姚氏也拉不下脸来让她跟这么多女孩子一桌子吃饭,只的任由姚启珅把他拉走,去外间另开了一桌。 因为人少,所以所有的女眷,大人小孩儿就都坐在了同一桌,姚氏拉着姚可清,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姚可清不肯,坚持长幼有序,老夫人劝道:“你今儿是小寿星,寿星最大,你姑姑让你坐在她旁边,你就坐吧!” 姚可容也道:“祖母说的是,二妹妹就赶紧坐下吧!”姚可容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微微有些不是滋味儿,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嫡女,终究赶不上人家正儿八经的嫡女,自己的十岁生辰的时候,府里没几个人记得,更没有这样的酒席了,只有姨娘给自己煮了碗面。 姚可清拗不过她们,只得压下心里的不快,坐在了姚氏身边。吃饭的时候,姚氏一会儿给姚可清夹这个,一会儿夹那个的,弄的姚可清都没胃口了,草草的吃了两口,就搁下筷子不吃了。 饭后,陶静柔不想王氏再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了,便主动提出告辞,姚可清知道她的意思,也就把强留了,在王氏一脸的不舍和不情愿中,将陶家人送走了。 陶家人刚走,廖氏与赵氏便也跟着要离开了,今天因为自己的安排不妥当,使得两位舅母不得不应付王氏这样的人,姚可清觉得很过意不去,不过廖氏和赵氏素来很疼爱她,不会因为王氏的不请自来而怪罪姚可清。 因为苏珍来得晚,有好些话还没跟姚可清说,便跟着姚可清去了她的院子。姚可清见苏珍一脸期期艾艾的,不由问道:“苏姐姐今儿是怎么了?都不怎么说话了,这可不像你!” 苏珍假装怒道:“哪里不像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天天疯疯癫癫,一点儿也不像大家闺秀,那才是我?” 姚可清连连求饶,苏珍才放过她,小声的说起了自己的心事,“家里要给我议亲了……” 姚可清一愣,苏珍今年十四了,是该议亲的时候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苏姐姐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苏珍脸一红,呸了一声,“瞎说什么呢?”顿了顿又道,“其实对方你也是认识的,而且还很熟很熟!……就是你大表哥!”说完这句,苏珍拿帕子遮住脸,不敢看姚可清了。 姚可清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今天苏珍总是有些不自在了,尤其是看到大舅母时,原来两家要开始议亲了,这也难怪了。 只是方家在挑选亲家时向来很是避嫌,皇亲贵族不要,外戚不许,名声差的不行,只是苏家是天子近臣,方家照理该避开才是,怎么会跟苏家结亲了? 不过就以苏珍天真烂漫的性子来看,还真是不适合嫁进世家大族那样的深宅大院,像方家这样简简单单的清贵人家最是合适不过了。 而且就自己个人而言,有苏珍这样一位表嫂,自己也是极欢喜的。方家既然愿意和苏家结亲,肯定也有自己的思量,自己就不要担心了。 见姚可清不说话,苏珍摸不清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有些忐忑道:“我也是才知道的,所以今日一直在琢磨着要不要来,来了,怕遇上方家的人;不来,又怕对不住你!” 姚可清促狭一笑:“我只是在想到时候我该添什么妆才好?又是我的好姐姐,嫁人了又是我的亲表嫂,这礼可不能送轻了!” 苏珍大囧,赤红着脸急道:“这事也只是还在议而已,还没准的事儿,你就拿来说嘴!若是传出去,以后我可不用见人了!” 姚可清是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性子的,他们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是一点儿苗头都不会露出来的,苏大夫人闵氏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把事情告诉苏珍的。 估计是两家已经要下定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而今天苏珍要来姚家,必定会碰上方家的人,闵氏大约是怕她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出了什么差错,在未来婆婆面前丢脸,才特意把这事儿说给她的,也好让她心里有个数,免得行差了什么事。 85、打算 苏珍红着脸,有些羞涩的接着说道:“我不拿你当外人,所以我也就跟你直接说了,这亲事是我们苏家主动提出来的,好在是成了,不然我可就真是丢脸了!” 姚可清并不觉得意外,以方家的立身之道,绝不会主动去招惹朝堂上那些敏感的政治势力的,尤其是如今苏大人风头正盛,圣眷正浓,不过方家既然应下了,也就证明苏家这样的保皇派势力还算单纯,于方家无碍。 苏珍又道:“其实我今年也才十四而已,我娘本还想多留我在家几年的,只是你大表哥已经不小了,方家的意思是让我早点儿嫁过去,怕是明年我一及笄,就要开始请期了!到时候也就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自在了!我娘说尽力把婚期往后拖一拖,让我再多在家自在几天!”许是说的多了,苏珍再提及嫁人这件事已经觉得坦然了,再加上素来和姚可清要好,也就更没有顾虑了。 姚可清知道女子及笄嫁人是常理,像前世的她那样拖到十八·九岁才嫁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了,“我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和几位表姐表妹都是极好相处的人,方家人口简单,又不是规矩大的人家,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保持平常心就是了!” 苏珍羞涩点头,“我娘也是这么说的,我娘说就是因为方家人口简单又好相处,能容得下我这样的性子,方家的几位长辈也都很喜欢我,不然我娘也不敢拉下脸面来提起这事儿!” 姚可清知道闵氏想与方家联姻不仅仅是为了苏珍好,苏珍这样的性子是只适合家中人口简单,又不重规矩的人家,但更重要的是,苏家大老爷苏道南是天子重臣,不敢随意与人结亲,方家是出了名的不参与朝政的,一心治学,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而且因为自己和苏珍交好,苏家也算是 和方家有了联系,这才有了这门亲事。前一世的大表哥娶得可不是苏珍,而是一个陪都的官宦世家的女儿,看来这一世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事情,那么自己与弟弟的命运也会随之而改变吧! 苏珍忽的又想一事来,“前几天我娘跟我提起这事儿的时候,还生怕我不乐意,哄我说,我如果嫁过去了,就能跟清儿妹妹你更亲近了!” 姚可清打趣儿道:“原来苏姐姐是为了妹妹我才答应的!可真是委屈姐姐了,妹妹给姐姐赔不是了,赶明儿我就去和大舅母说,说苏姐姐……” 苏珍忙捂住姚可清的嘴,“叫你胡说!谁觉得委屈了?”说完看见姚可清冲着自己笑的无比开心,才惊觉自己上当了,被她套了话去,瞬间羞红了脸。 姚可清拿开苏珍的手,正色道:“我大表哥是个谦谦君子,温文儒雅,又勤奋好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苏姐姐性子直爽磊落,纯淑娴雅,君子好逑,大表哥能娶到苏姐姐这样的大家闺秀也是他的福气,这门亲事真真是极好的!” 被夸的苏珍有些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姚可清还夸了方牧临,更赞了这门亲事,她才褪下潮红的脸不觉又红了,“瞧瞧你,都跟媒婆似的了,能说会道的,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见是被你骗了!” 姚可清笑道:“可我说的都是实话,一边是我的亲表哥,一边是我闺中的好姐妹,我是谁也不偏帮的,只是说了实情而已。你呢,就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安心心的绣嫁妆就是了!” 姚可清前面几句还是正正经经的话,后面又来了这么一句打趣儿的话,苏珍也打趣儿她了,“你别说我,我这儿还有一件关于的你事儿,刚刚就要说给你听的,便被你岔开了,现在,你要是说几句好听的,说的我满意了,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你要是不说,哼……那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的!” 姚可清扬眉狡猾一笑:“莫不是我刚刚夸的还不够,苏姐姐不满意?” 苏珍佯怒道:“我说不过你!懒得理你了!”说着就背过身去了! 姚可清却笑着又开始夸她了,“苏姐姐长的明眸皓齿,体态轻盈,气质若兰,仪态万千,如此翩翩佳人竟能被我那个榆木脑袋的书呆子表哥得了去,可真是一朵鲜花……” 苏珍已经急的转过身来,打断了她,“谁是佳人?谁又是书呆子了?还鲜花呢?我……” “这还没嫁过去就维护上了?”姚可清笑盈盈的托腮看着苏珍。 苏珍彻底无语了,她只是想打趣儿姚可清一把,却被她反戏弄了一把,再这样闹下去,她会被姚可清打趣儿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便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将事情说了出来,“我刚刚不是说我娘说了,跟方家结亲了,咱们俩能更亲近一些吗?” 见姚可清点头,就又接着说道:“只是我娘还说了一句,就是如果我嫁过去了,说不定咱俩还能做妯娌了!” 姚可清一惊,也顾不得笑话苏珍了,细细想起这事儿来,方家一定就苏方两家的亲事仔细商议过的,即便是现在还没过明路,但是两家人也该都有了默契或者约定的,那议定之后闲谈之际彼此提起家里其他几个孩子也在情理之中,而自己素来被外祖母和大舅母疼爱,再加上自己跟苏珍交好,外祖母必然也会提及自己,再者外祖母前世也有过这样的打算,今生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那以苏大夫人闵氏的聪明,从方家人的语气猜到方家对剩下几个孩子的亲事安排也不难,所以苏珍这话还是可信的。 只是大表哥如今定亲了,二表哥是庶出,四表弟又太小了,那么只剩下三表哥了,这么说来,外祖家有意亲上加亲,就只能撮合自己和三表哥了,。 这还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了,只是前世的自己嫌弃三表哥才华不如自己,性格又随了他的父亲,自己的二舅舅,有些多情,不为自己所喜,所以在外祖母提及这事儿时便被自己果断的拒绝了,因这事儿还着实让外祖母伤心了好一阵子。前世的自己只当这事只是外祖母一时心血来潮来提及的,如今苏珍说起,自己才想起这段往事来。 见姚可清愣着,苏珍又解释道:“这是我娘说漏嘴了,我哄了好半天,娘才告诉我的,我本来是想早点儿告诉你的,结果被你这么一闹就给忘了!其实这事儿还是你大舅母亲口说的,她说若不是方大少爷跟你年岁相差太大了些,方老夫人就要将你定给方大少爷的。她还说自己就那么一个儿子,剩下的那个是个庶出的,配不上你,就只剩下方三少爷这一个人选了。以方老夫人对你的疼爱是绝对舍不得你嫁到别人家去受委屈的,所以我娘猜着,依方老夫人的意思,到时候很有可能把你许给方三少爷了!” 苏珍一提起这个,姚可清也想起来那年元宵灯会的时候,苏大夫人和大舅母曾提起过这事儿的,看来方家是早就有打算的,所以弟弟和三表哥亲近,他们是乐见其成的,原来他们从很早以前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不管前世今生,外祖母总是这么为自己着想,方家如此为自己考虑,姚可清很是感动,平心而论,自己对嫁人这档子事儿说不上有多排斥,但也绝说不上有多期待。姚可清是真心觉得男人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前一世自己行差一步才让人害了性命,这一世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走上前世那条路,说不定到最后自己会和前世的陶静柔一样,会拿自己的亲事给弟弟换一个好前程,自己也只能和前世一样辜负外祖父外祖母的这一片苦心了。 “你怎么了?你不乐意吗?”苏珍瞧着姚可清的脸色,动容中带着一丝凄苦,不由的问道。 姚可清摇头,“我很感激外祖父和外祖母对我安排的一切,他们是真心疼爱我的,万事都替我想好了,他们那样好的人,你日后嫁过去肯定会过的好的!” 苏珍嗔道:“谁说我了,明明在说你的事,怎么又扯到我了?” 姚可清摇摇头,“外祖父和外祖母固然想的好,只是三表哥……三表哥也好!但这事儿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容易的,你刚刚说这事是我大舅母说的,可大舅母只是三表哥的伯母,我二舅母才是三表哥的生母,但是她却是没发话的,她同不同意这事儿还不知道了!” 苏珍不解道:“你外祖父,外祖母都同意了,你二舅舅又孝顺,自然也不会反对的,你二舅母还能怎样?” 姚可清反问道:“若是你祖父祖母越过你的父母给你定了亲事,你乐意吗?” 苏珍一愣,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怕你三表哥不高兴?可是你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深厚,他又怎么会不高兴了?” 姚可清又摇头,“这件事上,三表哥的态度反倒不重要,不过我二舅母却十有八·九是不乐意的,二舅母娘家有个侄女儿,少有才名,二舅母待她也很是亲厚,时常接她来方家小住,她也是和三表哥一起长大的,比起我来,她跟二舅母也更亲近一些,二舅母喜欢她也胜过喜欢我。我不愿为了这样一门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亲事而得罪二舅母!” 姚可清知道二舅母赵氏早把那位赵小姐当成自己的儿媳妇了,赵家也是这么想的,前一世的三表嫂就是这位赵小姐,在自己拒绝了外祖母的提议之后,方家就向赵家提婚了,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去坏人姻缘了? 苏珍却想的更多了,问道:“是你不喜欢这门亲事吗?所以才这样想的?其实我倒觉得这门亲事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来你家的次数也不少了,我总觉得你家的那些长辈待你都像隔着一层似的,不如待你其他的姐妹那么亲近,日后你要是嫁人了,若是碰上什么事儿了,他们怕是也不会给你撑腰的,可你要是嫁到了方家去,自有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护着,也就不怕娘家对你不管不问了,这可比嫁到别的人家强多了!” 难得苏珍如此开窍了一回,姚可清很感激她为自己着想,“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是不管我嫁不嫁去方家,外祖父和外祖母都会对我好,而二舅母也因为自己的私心,使得我不能嫁进方家,她必定心存内疚,日后待我会更好,我又何必逆着她的意思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吗?我的大表嫂,难道你会看着我被人欺负,也不帮我一把?” 冷不丁的又姚可清打趣儿了一回,苏珍作势要掐她,“其实我还真是蛮想和你嫁到一处的,我这样的性子,怕是做不好人家媳妇的,少不得要人提点,有你在,我也好省心了!” 姚可清笑道:“原来你是打算要让我给你做军师呢?看来你这打算是要落空了!” 苏珍道:“这也说不准,你才十岁,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儿呢?说不定咱俩就在一处了呢?” 姚可清知道苏珍的假设是不可能,也不说破,“不管咱们以后各自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了,咱们永远是好姐妹!” 苏珍点点头,又略带羡慕道:“等我嫁人了,就不能再常跟你一起玩了,我今天瞧见那个陶静柔小姐,她跟你也很是要好吧?” 姚可清点头,“我跟她是偶然认识的,我可怜她坎坷的身世,帮了她一把,就这么结识了,以后就来往起来了!她是个极好的人,有你的直爽果敢,却又沉稳聪慧,你日后也可以跟她接触试试,她很好相处的!” 苏珍却道:“我倒是觉得她跟你更像一些,只是没你有那份儿傲气!性子更内敛一些!比之你的冷然,她更精于人情!” 姚可清也觉得陶静柔在某些方面和自己很像的,一时就陶静柔这个人,跟苏珍渐渐把话题扯远了。 86、分享 果然,到了五月,方家和苏家结亲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两家都已经过了小定了,苗氏知道后觉得很是惋惜,忍不住跟小苗氏抱怨。 “若是咱们早一步跟方家提起,方家定下的就是容姐儿了!如今倒是便宜了苏家那么个外来户!方家的那位哥儿瞧着可是个有出息的,将来有大作为的,真是可惜了!”苗氏一直都觉得方家是个好的结亲对象,否则当初姚崇华死了之后,苗氏也不会不顾着自家侄女的脸面,非得让姚崇明兼兆了,无非是她看上了方家的钱财和势力,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既得了方家的助力,也拉近了和苗家的距离。 只可惜事与愿违,方家是和老侯爷姚敬德一条心的,方家向着的是长房,不仅儿子没借上方家的力,反而还给自己添了半辈子的堵。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撇开长房,跟方家拉上关系的机会,却又被别人抢了先,苗氏能不觉得可惜吗? 小苗氏对姚可容的态度却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如今又已经差不多解决了姚可清的事情,再加上姚可容根本压制不住姚可清,所以姚可容对小苗氏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姚可容嫁的好不好,她一点儿也不关心,所以她对于姚可容没能攀上方家这门亲事,不但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在心底里觉得庆幸,若是让姚可容嫁去了方家,然后又被方家拉拢了去,让代姨娘平添一股强劲的助力,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儿。 自从那年的赏梅之事发生后,小苗氏从此就熄了攀附方家的心思,遂道:“这也是容姐儿没福气,不然也不会就这么容易就被别人抢了先了。不过容姐儿现在还小,不着急,京中那么多的人家,还愁挑不到合适的?” 苗氏也点点头道:“我也只是觉得可惜罢了,这事儿也就不要再提及了!好在咱们也只是才生出这么个心思来,还没做出什么举动来,否则可就真成笑话了!不过容姐儿的亲事还是要抓紧了,说小也不小了,再者若是再拖下去,我怕清姐儿的事儿会出了差错!” 提到姚可清,小苗氏也知道代家到今天仍旧没给个准信,这亲事能不能成还没个定数,她心里也有些不安,“可不是嘛!清姐儿的事儿可再耽搁不得了,已经有相熟的夫人来向我打听了,被我以孩子还小给糊弄过去了,只是这也不是个法子,长久下去,难免会被人觉察,还是早早的跟代家那边定下来的好!” 老夫人也很是赞同小苗氏的顾虑,“我却不知道芳雨那丫头为什么就是不答应?我先前还觉得喜哥儿长进不少了,如今再瞧,却是觉得还是那个样子,将来难有出息,哪里还能找到比清姐儿更好的人选了,要身份有身份,要嫁妆有嫁妆的。就是喜哥儿一辈子都没出息,单靠着清姐儿的嫁妆也能保他终生衣食无忧!” 苗氏想把姚可清许给代明喜除了不想给长房添了助力外,也是存了私心的,方氏的嫁妆她垂涎已久,却没能弄到手,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就让自己的女儿得了去! 小苗氏眼红方氏的那份嫁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她心思深,藏得住别人没瞧出来而已,她自然也能猜透苗氏心里的小算盘,“儿媳也觉得小姑应该是满意这门亲事,只是不知为何这么久了,小姑也不给个准话,要不咱们送个信去问问?” 苗氏有些迟疑:“如今已经五月了,正是快要到官员考核的时候了,代家这个时候的人情往来多,许是她一直忙着,这才没有回信,咱们已经催了几次了,传出去这名声可就不好听了,咱们家的女孩儿可还都没有许人呢?” 小苗氏也是和老夫人有一样的顾虑,怕影响到姚可柔的名声,才来老夫人这里讨个章程,可是老夫人也不赞同,就只得作罢了,“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不直接去信了,反正又快到端阳了,咱们不妨在节礼上做些文章,看到时候小姑如何回礼?” 苗氏思索片刻,觉得这个法子委婉可行,便应了。得了老夫人的许可,小苗氏放心大胆的去做这件事了! 收到姚家送来的“特别”的节礼,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份单独给代明喜的,姚氏是又高兴又苦恼。高兴的是这门亲事姚家是认定了的,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问了好几次;苦恼的是自己的儿子死活不愿意,不管怎么劝,他就是不答应,一提起就甩脸,再提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都用上了。 但是姚氏不想就这么放弃了,方氏的那份儿嫁妆,十几年前她就看过那么一次,却牢牢的记在心里了,所以回了一份同样的礼给姚家。不管怎样,好歹先把姚家那边稳住了才是,儿子嘛,可以慢慢哄,自己给的那两个丫头不是很得儿子的心吗?到时候让她们去说动儿子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姚氏哪里知道姚可清早就知道了她们的打算,又设计了代明喜身边的丫头,如今冰清玉洁那两个丫头不仅不会帮着姚氏说话,反而会在背后拆她的台,怂恿代明喜跟她作对。 见代家和自家一样,单独给孩子备了一份礼,苗氏心下大安,忙让人把东西给姚可清送了去。 “这些都是姑姑送来给我的?”姚可清一见到那些东西就知道祖母和二婶还没死心,代家那边的冰清玉洁也还没能够彻底说服姚氏呀! 李嬷嬷忐忑的应了声“是”!她生怕姚可清接着问一句“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她可就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好在姚可清什么都没问,只是道:“辛苦嬷嬷了,随便遣个小丫头来就是了,何必要嬷嬷亲自跑一趟了!” 李嬷嬷道:“这是老奴该做的,当不得二小姐一声辛苦!” 姚可清一个眼神,桂圆就将一个荷包塞到了李嬷嬷的手中,李嬷嬷将荷包笼在袖子里一捏,该是块银子,拿在手里时也分量不轻,遂谄媚的说了一番恭维话,才满意的离开了。 “小姐出手真是大方!一给就是三两银子,她一个月的月钱都没这么多呢!”碧玉对李嬷嬷很是不满,当初为了能进幽篁馆,很多人都去贿赂李嬷嬷,逼得碧玉的爹娘也不得不拿了银子出来,李嬷嬷还狮子大开口,嫌银子少了,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气的碧玉都想直接上去撕了她的嘴。自那之后,碧玉就很是讨厌李嬷嬷,只是两人从来都没什么交集,说不上话,今天李嬷嬷来,碧玉就没打算给她个好脸色的,可是姚可清却给了她那么丰厚的赏钱,碧玉心里就憋不住了。 姚可清不知道李嬷嬷和碧玉一家有过结,只当是碧玉看不惯李嬷嬷那副贪钱的势力小人样,“她是祖母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要不就不给,给了就得多给些,她老人家亲自跑了一趟,我要是不多给些,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 碧玉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奴婢就是瞧不上她那德行,明明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身份,还偏爱吹嘘自己的身份有多高贵,伺候老夫人的就了不起了?别的什么都不会做,占小便宜,贪钱倒是一把好手!” 见碧玉越说越气愤,红玉在后面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又问姚可清,“这些东西小姐打算怎么处理?” 姚可清都不用去打听就知道这些东西肯定只有自己有,而且这些东西瞧上去也不是次品,看来祖母和二婶在代家那边下了很大的功夫,不然代家也不会给自己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姚可清翻了翻那一堆料子,都是当下时兴的,也不让人收起来,直接吩咐道:“把这些东西分成五份儿,咱们五姐妹一人一份儿!” 看到旁边有两样精致的玉石摆件,便把它们挑了出来,又从首饰中挑了几件最好的,对房嬷嬷道:“这几样放在给四妹妹的那一份中!” 房嬷嬷瞬间就懂了姚可清的意思,很快的就将东西分成了五份,其中两份比另外三份要好一些,又将姚可清单独挑出来的加到两份好的其中一份里,将这一份吩咐人送给了姚可柔,另一份好的给了姚可容,剩下的,一份留了下来,另外两份分别给了姚可怡和姚可梦。 姚可清看着留下来那一份东西,觉得分外闹心,遂指着那堆东西对房嬷嬷道:“把这些都分给院子里的丫头吧!吃的就算了,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料子分了给她们做衣裳,小玩意和摆件就让她们带回家玩去吧!” 房嬷嬷有些为难道:“姑奶奶送给小姐的东西,小姐分给姐妹也没什么,只是这赏给丫头实在是要不得!” 房嬷嬷是典型的面慈心慈的人,心里又藏不住事儿,所以姚可清没把苗氏姑侄算计她一事告诉房嬷嬷,房嬷嬷也就不知道姚可清为什么这么反感代家了,见姚可清此举实在不妥,才出声提醒。 姚可清也觉得若是全赏了下人,也确实说过去,便从中挑了两个木雕的小玩意出来,“我就看上了这两样,剩下的还是按我刚刚吩咐的办吧!” 房嬷嬷知道姚可清能挑了两件出来已是给了自己面子,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好拿了东西出去,招呼着小丫头们来挑了。 收到了姚可清送来的东西,姚家其他的四位小姐都派了人去幽篁馆道谢,见她们都把东西收下了,姚可清就放心了,苗氏姑侄想要算计她,她就把水搅混了,把所有人都拉下来陪着她,有了好东西当然姐妹一起分享了,这样才显得姐妹情深嘛!这下看她们能怎么办? 姚可清原还不想扯上姚可柔的,只是小苗氏做的太过了些,她不得不给她找点儿事来做,免得她闲的都把手伸到长房来了。还有那个继母又开始不安分了,也该好好敲打一番才是了……想着这些,姚可清觉得自己真是要被这些俗务给烦死了,自己前世就不耐烦这些,今生虽改了不少,却还是远远不够呀! 87、知情 知道姚可清将代家送来的东西都分给了众姐妹的时候,苗氏的第一反应是姚可清知道了她们的计划,但看着她前来请安时,脸色却如平常一样,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旁敲侧击的问她,“可是你姑姑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 姚可清故作不知,“孙女很是喜欢!” 苗氏问道:“既然你喜欢,怎么不自己留着,反倒送给了别人?” 姚可清道:“孙女瞧着东西挺多的,孙女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再者,我们姐妹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有了好东西,孙女自然是念着姐妹情分这才分给了大家的!再说,自家姐妹哪里就是外人了?” 苗氏一噎,却也放了心,原来姚可清并不知情,但终究对姚可清把东西分给姐妹的行为感到不满,又不能让她把东西收回去,只得作罢了! 姚可容并不知苗氏姑侄的计划,见姚可清如此得姚氏看重,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刚被记作嫡女的时候,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从今以后就是和姚可清、姚可柔一样的嫡女了,虽然她们三人的分例都是一样的,可姚可柔有小苗氏补贴,姚可清手里捏着方氏的大笔嫁妆,她们哪一个的日子都比她好。这也就罢了,这些她可以不在意,可是在知根知底的亲戚眼里,她仍旧是个庶女,连亲姑姑都分的这么清楚,这让她不得不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这个所谓的嫡女身份也只能哄哄不知情的外人罢了,相熟的人家哪个不知道小苗氏除了给了她一个身份外,别的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姚可清送来的料子,还有首饰,姚可容心里又是一阵苦涩。姚家虽是侯府,但发家不久,家底并不算很丰厚,虽然在外面面子做的十足,可是内里如何,也就只有她们姚家人自己知道了! 姚家为了面子,自然不会苛待下人,为了脸面,也不会在人情来往上小气,所以只能在其他的地方做手脚了,比如自家人的待遇就差了!当然,明面上的东西自然不会有差错了,可是暗地里能动作的地方却多了去了! 每月的月例银子份量是足了的,可是成色却不好,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可不少,一年下来可能省下一大笔!还有每一季的衣裳,数量是足的,该是几套还是几套,只是用料却是差了一些,还有做工也只是一般,平时穿了倒也无妨,可是出门做客就不行了。还有分例里的首饰,是纯金的还是鎏金的,嵌的宝石是好的还是次的,这些水份就更大了! 姚可清送来的东西本就是代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姚可清又把最好的挑了出来送给了姚可容和姚可柔,姚可容拿到手里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姚可容只有分例里的那些次一等的首饰,再就是代姨娘和小苗氏给她的,代姨娘自己本来就没什么,能给姚可容也有限,小苗氏也是出身不高,嫁妆不丰的,她虽管了多年的家,可是姚家本来就把能省的都省了,她也没多少油水可捞,就算是捞到了,她还有亲女,给姚可容的肯定也不是什么上好的了。 摩挲着手里那对栩栩如生的蝴蝶对簪,姚可容脸上是掩不住的喜爱之色,她所有的首饰就没有能赶上这个的了,不仅样式新,做工好,这上面镶的宝石也是顶好的,下次赴宴正好可以用上了。对下次宴会的憧憬让她暂时忘了心里的那份酸涩,面带笑意的翻看同样是上好的料子,琢磨着该做成什么式样的裙子。 月婵瞧着姚可容带着喜色的面容,不由的奉承道:“这个桃红色的料子最衬小姐的肤色了,摸在手里还滑滑凉凉的,天热的时候穿也觉得凉爽!小姐可以做身襦裙,咱们府上的几位小姐中,就属小姐的模样最好了,襦裙又挑人,除了小姐之外,也没人敢穿了!” 姚可容已经有几分大姑娘的样子了,又有了自己的心思,对打扮也渐渐上心起来,见月婵如此说,也是十分的开心,指着另一匹鹅黄的纱道:“这颜色也鲜嫩,做半臂可好?” 月婵自是连声称好,“要不现在就请了相熟的师傅把衣裳做好?到了端阳正好能穿上!” 姚可容想着姚家已经和代家约好了,到时候一起去看赛龙舟的,这料子是代家送给姚可清的,却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被代家的人看到就尴尬了,不仅自己没脸见人了,连代家也失了脸面。 月婵猜到姚可容的顾虑,劝道:“这料子是二小姐送的,又不是小姐要来的,有什么不能穿的!再说小姐这么看重代家的东西,姑奶奶知道了只会高兴!倒是二小姐,把长辈赐予的东西就这么随便的拿来送人了,倒显得轻狂了!” 姚可容心里一动,她能拿出手的衣裳就那么几件,有的还是前几年做的,放了又放,穿着还是有些显小了。这料子也不可能白放着,早晚要用来裁衣裳的,与其等到料子和花样都不时兴了再做,还不如就现在做了。 “既然如此,你就找了师傅来吧!”姚可容已经决定端阳要穿戴一新了,衣裳还是早早的备下好。 月婵以为是她最后的那句话打动了姚可容,便道:“依奴婢看呀,二小姐也不是个笨的,如今知道讨好小姐了,小姐如今是嫡长女,她自然不敢怠慢了!” 姚可容脸色一沉,不在说话了,月婵见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只得灰溜溜的抱着衣料下去了! 姚可容不知道姚可清送东西给她出于什么目的,但肯定不是为了讨好她,她没有值得她巴结的地方,姚可清样样都比她出色,哪里用得着讨好她了?再说这东西又不只有她才有,家里所有的姐妹都有,姚可清对所有姐妹的态度是一样的。 倒是代家为什么只给姚可清送了东西来这事儿让人觉得不解,代家即便是单独给小辈东西,也该是给姚可柔,而不是姚可清,如今这是怎么了? 姚可容正百思不得其解,代姨娘就来了,姚可容思索着要不要问问,代姨娘就主动开口了“二小姐是不是送了东西来?” 姚可容点头,“二妹妹送了好多呢!这里有匹紫色的妆花缎,姨娘拿去裁件衣裳吧!” 代姨娘心里一酸,自从姚可容做了嫡女,跟她就不像从前那么亲近了,她虽瞧着姚可容一身的气度觉得很是欣慰,可是当姚可容将嫡女的派头摆到她这个生母面前时,她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儿!可是当初为了将姚可容推上嫡女的位置,她牺牲了另一个女儿,如今姚可容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再说,姚可容有了好东西还是想着她这个姨娘的,她也就知足了! “这料子你们小姑娘穿也是合适的,做个斗篷什么的都是好的!姨娘不缺这些,倒是大小姐如今陪着夫人出去交际,少不得要做几件好衣裳才是!”以前代姨娘一直是称呼姚可容为容姐儿的,如今也改口叫大小姐了。 姚可容笑道:“二妹妹送来了许多,我一个人哪穿的了,姨娘就拿着吧!” 代姨娘也就不再推迟了,将布料给了一旁的小丫头,随便遣退一众下人,自己搬着小几子,坐到了姚可容身边,“大小姐可知道二小姐送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姚可容道:“不是姑姑家送来的吗?” 代姨娘道:“对!是代家送来的没错!可是,你知道代家为什么要送东西给二小姐吗?而且是撇开你们一众姐妹,独独只给二小姐送了?” 姚可容对此本就不知,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也正想不明白呢!” 代姨娘道:“你还小,想不明白也不要紧,姨娘说给你听,只是你要记住了,别跟代家太过亲近了,连你姑姑,你也要躲着些,知道吗?” 姚可容茫然的看着代姨娘,代家也算是代姨娘的娘家了,可是代姨娘为什么要让她远着代家呢? 代姨娘道:“你可还记得前两年咱们府上和代家闹僵的事儿?” 姚可容点头,代姨娘又道:“当初两家之所以闹僵,全是因为姑奶奶想为她那小儿子聘了四小姐,夫人不乐意,这才闹起来!” 姚可容惊道:“莫不是母亲如今同意了这门亲事,姑姑才愿意和咱们家来往的?” 代姨娘摇头,姚可容想着以小苗氏的心性,是不可能把姚可柔嫁到代家去的,但两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亲近起来,这其中肯定有缘故的,她忽的想起代家突然对姚可清的亲近的态度,“莫不是二妹妹……” 代姨娘赞许的笑了,“就是这样!代家要和咱们姚家结亲了,这对象就是咱们家的二小姐和代家二少爷!” 姚可容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二妹妹她能愿意吗?” 代姨娘笑道:“这可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了,长辈们定下的事儿,她就是不乐意也得乐意!” 姚可容一时无话可说了,代姨娘说的确实在理,她们这样的女儿家哪有插手自己婚事的道理,定下亲事之后,知会一声,让她们绣嫁妆就行了,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她们都得嫁过去。 代姨娘见姚可容默默无语,遂道:“我让你远着代家也是为你好!你姑姑那样的人,不是好相与的,再说,现在夫人已经有了打算,咱们也该避嫌才是!免得惹了夫人的忌讳!” 姚可容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却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88、挑拨 姚可容如愿以偿的在端阳这日穿上了新衣裳,崭新的襦裙衬的她的身姿愈发婀娜,明亮的颜色也显得她脸上白里透红,搭配上新得来的首饰。姚可容对自己的装扮满意极了,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直到下人催了又催,才满怀期待的出了院子。 待看到姚可清的装扮时,姚可容的脸色瞬间低沉下去了,相比较于自己的刻意雕琢,姚可清只是穿了件寻常的湖绿色衣裳,发式也是寻常,可是就是这样寻常的打扮,也能压她一头,如此一来姚可容反倒是落了下层,她的心情顿时坏了大半。 小苗氏似乎是没看出姚可容的不愉,赞道:“容姐儿今儿打扮的可真是好看,姐妹几个里头你是头一份!” 朱氏附和道:“可不是嘛!可不是把我们清姐儿比下去了!我早早就跟清姐儿说了,今儿是和她姑姑一起去的,让她穿姑奶奶送来的那身衣裳,她偏不依!要我说呀,还是姑奶奶送来的那些料子好,裁的衣裳也好看些!” 自己的女儿被人奉承,哪怕不是亲生的,小苗氏也是是开心的,“清姐儿这身衣裳也极是衬她,就是比不得容姐儿这身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赶紧出发吧!” 姚可清越来越让小苗氏看不懂,猜不透,小苗氏潜意识里也越来越不喜她。只想早点儿促成她和代家的亲事,在三年一次的考绩到来之前,讨好了代尚书,给姚崇明谋一个好职位。 每年的赛龙舟都在玉梁河进行,玉梁河是一条南北走向的河流,起源于丰州,中间穿过京城,南流汇入濮陵江,水流平缓,江面宽度适宜,两岸风景宜人,自建国以来,历代君主又以重金修造,使得玉梁河也成了京中一景,常有人呼朋唤友而来。 已是五月中旬,天气已见炎热了,有了过节的气氛烘托,就显得更热了几分,街面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富贵的,有权势的人家早就在江边定了酒楼了,次一等的人家也在江边搭起了棚子,再次一些就只好挤在人群中了。 姚代两家自然是那上等人家,早就在沿江的铺子定了位置,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待会儿要赛龙舟的江面,龙舟比赛的起点就在他们所在的酒楼的右前方。 姚氏见了姚可清很是欢喜,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问话,姚可清纵使再不喜姚氏,也不会在众人面前给长辈没脸,只得敷衍姚氏几句。 姚氏越看姚可清越觉得满意,想到她那丰厚的嫁妆,就更满意了,只是一想到儿子的态度,又不禁头疼了,忙唤了代明喜在跟前来,叮嘱道:“今儿你是主人家,可要好好招待你表姐,知道吗?” 代明喜看了眼姚可清,又看了眼姚可柔,闷闷的答道:“知道了!”就转身走开了。姚氏忙推着姚可清上前,姚可清乖乖的往代明喜离开的方向走去,见姚可清如此听话,姚氏心里满意的不得了,苗氏姑侄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见姚可清跟来,代明喜很是不高兴,又想着母亲老在耳边说姚可清的好话,说要将她许给自己,顿时阴沉了脸,恨恨道:“别跟着我,你这……你这……你这坏女人!”代明喜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一时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姚可清,憋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姚可清掩嘴一笑,低声道:“你说我坏,我究竟坏在哪里了?我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了?” 代明喜语塞,说不出话来,姚可清却背过众人,脸色突然一变,恨声道:“既然代二少爷说我坏,我也得做点儿事出来,才对得起代二少爷这句话!不然,我岂不是白白背着这么个坏名声了?” 代明喜被姚可清的话吓到了,却又不愿输了气势,只得道:“哼!好男不跟女斗!我不与你计较!” 姚可清莞尔,“表弟还真是大人有大量,小女子在此谢过了!”说着,姚可清便冲代明喜一礼。 代明喜刚开始还真以为姚可清是在给她赔礼,等回过味儿来,才明白她这是在讽刺自己,顿时心中大怒,却瞥见母亲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想着母亲早前交待自己,只要今日自己和姚可清好好相处,她就再给自己添两个漂亮丫头,顿时压下火气,却又心有不甘,便道:“我是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的!” 姚可清玩味儿的一笑,“这可不是表弟你说的算的!姑姑决定的事,你又岂能让她改了主意?”姚可清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我可还记得表弟刚刚给我安的罪名呢!我总得叫表弟知道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个坏法!” 代明喜怔怔的看着姚可清,姚可清看一眼不远处紧张的望着这边的冰清玉洁,道:“你说如果我跟姑姑说,我想要冰清玉洁,你说姑姑会不会把她们给我?” 代明喜怒道:“你休想!” 姚可清笑道:“这可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只要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代明喜愣着说不出话来,只是心里更加坚定了不能娶姚可清的想法。想着母亲日日跟自己说姚可清有多好,娶了她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就觉得母亲肯定是骗自己的,反倒是冰清玉洁,处处为自己着想,事事都为自己考虑,那才是为了自己好,自己怎么能让她们落在姚可清那个恶毒的女人手里了? 姚可清和代明喜在这边暗里争斗的时候,落在姚氏眼里确实另一番景象,只觉得两人亲近了不少,能在一处说那么久的话,姚氏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盘算着再加把劲儿,这事儿就成了,到时候代家上下还不是该自己做主了,这门好亲事,可是婆婆如何也办不到的,看她还敢不敢给自己脸色瞧! 姚氏哪里知道姚可清是在跟代明喜斗嘴,姚可清嫌冰清玉洁动作太慢了,所以便帮忙推一把了。 因为近来北地连连告捷,全国上下都笼罩着一层喜悦,这个赛龙舟就格外热闹了,总共有十多只颜色各异的龙舟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江面上,划龙舟的健儿们都一色的穿着短打,露出精壮的胳膊,将一众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羞了个大红脸。大家闺秀,豪门媳妇都拿着帕子或扇子遮了脸,趁大家不注意偷偷瞄上一眼,倒是平民百姓都不在意这个,笑闹一阵之后,索性大大方方的看起来。 待的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十几条龙舟“咻”的一下冲了出去,刚开始它们之间相差的距离并不远,待走远了一些,龙舟之间渐渐拉开了距离,一条蓝色的龙舟遥遥领先,将后面的龙舟甩开老远。 小苗氏意味深长的笑道:“大嫂怕是要输了,我可是押了蓝旗的!” 朱氏听出了小苗氏话里的意思,知道小苗氏是故意气自己的,也不恼,道:“不过是个消遣罢了,输赢都无所谓,几两银子的事儿,我还盯着那几两碎银子不成?没的被人说眼皮子浅,没见识!再说了,这不还没到终点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小苗氏捏了捏帕子淡淡道:“是了!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反正我瞧着黄旗是没指望了!”朱氏正是押了黄旗的。 朱氏被小苗氏如此讥讽,不仅不怒,反而笑道:“若是弟妹赢了,可得请我这个做大嫂的吃酒才是!”朱氏重重的咬着“弟妹”和“大嫂”这几个字,噎的小苗氏瞬间闭了嘴。 姚可清在一旁听着她们二人对话,不由一笑,论心计,论手段,朱氏或许不是小苗氏的对手,可这斗起嘴来,小苗氏可是从来都占不到便宜的。 姚代两家所在的酒楼离终点还是有些距离的,看不到终点的情况,所以早早的遣了下人在终点等着了,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是蓝旗夺了魁。 小苗氏眼角一挑,笑了,“也不知能赚几两银子,如今我正缺银子花呢!”小苗氏半开玩笑的揭过了朱氏刚刚刺她眼光短浅那一茬。 苗氏会意的打圆场,“瞧你这德行,几两银子都能让你高兴成这样!我可是短了你的吃食,还是少了衣裳穿了?” 小苗氏忙赔不是,“娘这是说哪里话!只是如今孩子们都大了,花销也大了,这哪样不要钱了?儿媳可不得计较这些零碎的银子了!” 苗氏想着姚启康已经十四了,也到了要定亲的年纪,他下面的弟弟妹妹也都一年一年的大了,不是娶亲就是嫁人的,哪样不要银子了,不由感叹道:“是呀!孩子们一晃就这么大了,都到了要成家的年纪!” 小苗氏知道苗氏这是要把姚启康的亲事提上议程了,只是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还没来得及跟苗氏说罢了,“儿媳倒是觉得男儿要成家也要先立业才是!” “你说的也有理!”苗氏也盼着姚启康兄弟能早日高中,这样他们姚家二房的地位才更稳固。 见苗氏姑侄说起了儿女亲事,朱氏也插不了嘴了,她是没有孩子的,膝下的一儿一女都不是亲生的,亲事轮不到自己做主,只得压下再刺小苗氏几句的念头,悻悻的坐在一边。 姚氏和苗氏姑侄如今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自然能说到一处去。 这边大人们聊的其乐融融,那边孩子们却各怀心事,一个个的或坐,或立,或凝神苦思,或倚栏远眺…… 89、兄弟 姚可柔如今已经八岁了,小苗氏也渐渐开始重视对她的培养了,姚可容这个假嫡女就更是入不得小苗氏的眼了,看着“相谈甚欢”的姚可清和代明喜,姚可容心里一阵郁郁。哪怕这门亲事对姚可清来说并不算好,可是至少有人为她的亲事忙活,而自己呢?自己都已经十二了,却从来没有人为自己考虑过,唯一关心自己的姨娘又人微言轻,想到这里姚可容不觉悲从中来,却又碍着众人,只得强忍了眼泪。 自从去年姚启康连童生试都没过,让小苗氏在朱氏面前丢了脸,小苗氏对姚启康的要求便格外严厉起来,不仅身边的人几乎给换了个干净,小苗氏还在他身边安插了自己的眼线,时时刻刻监视着他的举动,这让他感到十分的压抑和不快,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去抗议自己的母亲,没有考中成了他的软肋,他没有底气向小苗氏提出任何要求,只能任由小苗氏安排他的生活,每日除了看书,就是做文章,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又怎么会有进步了?连小苗氏示意他要多跟长房姐弟亲近,他都有些懒得去做了,但是碍于小苗氏日日询问,不得不做。 他现在几乎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但他明白,只有自己考中了功名,这样的日子才会结束,可是还有多久才能高中呢?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答案。 “大哥,你在想什么?”姚启辰见姚启康坐在一边发呆,不由问到。 “没什么。”姚启康摇摇头。 姚启辰知道自家大哥在什么忧心。遂劝道:“大哥不必担心,下次必定能够考中的!” 姚启康苦笑道:“但愿如此吧!” 相较于哥哥的悲观,姚启辰倒是信心满满,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看着姚家两兄弟一年大似一年,姚可清一点儿也不担心,前一世,姚启康连试三届才勉强中了秀才,姚启辰倒是一试就中,不过姚启辰为人并不正派,常有小人行径,不为人所喜,日后也不过平平,不足为虑。 眼下对姚可清来说最重要的是自家弟弟的学业和安危,小苗氏现下正在对付自己,无论成功与否,她的下一目标必定是弟弟,如果她成功的为自己定下了与代家的亲事,她肯定会对弟弟下手,一来少了后顾之忧,不用担心弟弟得了助力,二来可以就此慢慢的拿捏自己。若是她此次失利,不能够摆布自己,说不定她也会调转目标,对弟弟不利。 “姐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看懂了姚可清眼里的担忧,姚启珅安慰道。 姚可清拉过姚启珅坐在自己身边,道:“只要你把我常日里与你说的话都记住,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姚启珅点头,“姐姐的话,我都牢牢的记在心里了,日日都按姐姐说的做的。我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大哥倒是殷勤如故,只是我以前不大理会他了,现下也不好一下子变得太过亲热,不过好在他也不好常来,只是每每谴了丫头送来许多东西,都由姚嬷嬷收着呢!” 上次姚启珅说要假意跟姚启康亲近之后,便真的付诸行动了,姚可清也没拦着。 这事儿姚可清是知道的,虽说小苗氏不至于蠢到借自己儿子的手来动作,但是也不得不防着,前世的自己对弟弟关心不够,使得他死的不明不白,这一世的自己只能时刻防备着,免得被歹人钻了空子。 “不过二哥最近也常来找我了,还要带我去参加诗会呢!我推说我年纪还小,没去!”姚启珅突的想起一事来。 “二哥?”姚可清有些讶异,姚启辰找弟弟有什么事? 姚启珅对姚可清的惊讶并不觉得奇怪,“姐姐也很惊讶,对不对?我也很想不明白,从来都是大哥跟我们亲近,二哥素来与我们没有往来的。只是从去年大哥去了国子监之后,家学里就只有我和二哥了,二哥竟处处与我亲近起来,虽说兄弟之间亲近也是常理,但是我总觉得二哥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我好,总觉得他的笑看的我毛毛的。” 看着姚启珅皱眉的样子,姚可清不由的伸手抚平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前大哥为了什么对你好,如今的二哥也就是为了什么!”姚启康离开了家学,跟姚启珅相处的时间大大减少了,所以小苗氏只能让次子补上了。 为了让姚启康进国子监,小苗氏还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开国初期的国子监并没限额,凡是功勋贵族再或是官员子弟皆可入学,只是常常有些不务正业,斗鸡遛狗的纨绔子弟凭着姻亲或是干亲等方法混入其中,坏了国子监的学风,惹了当时执掌国子监的方家人不快,便上书要改了国子监入学的规矩,几经考虑,国子监便改了制,一个功臣铁券只能荫一人入学,凡正六品及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举一人入学,若要另举他人入学,需前一个举荐之人离开国子监。如此一来,监生的质量大大的提高了,为国家培养了不少栋梁之才。 按照姚家如今的情形来看,姚家有两个名额,只是姚家如今进学的孩子有三个。小苗氏当然是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去的,但是顾及到脸面,不敢直接开口,只得借着姚启康去年落第的由头,要将姚启康送进国子监。再加上老夫人苗氏对这个长孙寄予厚望,自然要为了他的前程着想,便不顾朱氏的凉言凉语,同意让姚启康占了一个名额。 如今家学里只有姚启辰和姚启珅两人,两人走的近些也是常理,只是姚启珅素来敏感,再加上姚可清告诉他的那些事,让他明白,这些所谓的亲人对你好并不一定是真的对你好,在姚启珅的心里也对姚家二房的人有了防备,如今姚启辰的示好让他不由的怀疑起他的动机来! 听了姚可清的话,姚启珅心底的怀疑被证实了,“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虽说他没做出什么来,但我总觉得他在算计什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动手了!”姚启珅抱怨道,“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天天防着这,防着那的……”说到这里,姚启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姚可清叹了口气,姚家长房和二房的斗争短时间内是不会结束的,而且,随着自己和弟弟的年纪越来越大,争斗会越来越激烈,除非分出了胜负,否则就不会结束,可是如今长房势微力薄,根本不足以与二房抗衡,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并积攒实力,才有胜利的可能。 对于姚启珅的抱怨,姚可清感到心痛和无奈,痛惜弟弟小小年纪就要在所谓的亲人的算计中讨生活,无奈的是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很久。“姐姐知道这样的生活让你很不开心,可是人生一世是不可能不经历磨难的,人生不是一帆风顺的,人是在苦难中成长的,所以你必须面对并且接受你的现状,再苦再难都不要怕,还有姐姐,姐姐会陪着你的!” 姚启珅明白姚可清的苦心,也知道如今只有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姚可清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今姐姐都不把这些看在眼里,他一个男子汉还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我知道了,姐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姚启珅抓着姚可清的手道“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该我保护姐姐,而不是让姐姐站在我前面,为我遮风挡雨!” 见姚启珅一扫先前的颓废,重新燃起斗志,姚可清的语气里就带了几分轻松,“我们是亲姐弟,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一起面对,再说我是姐姐,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不!”姚启珅摇头,“姐姐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以前是我小,不懂事,如今我全明白了,我又怎能让姐姐如此为我操劳了?姐姐心疼我,我也心疼姐姐!” 看着姚启珅认真的眼神,姚可清鼻子一酸,“你有这份心就好,只要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心疼姐姐了!” 姚启珅轻轻的捏着姚可清的左肩道:“若不是我调皮,姐姐也不会受伤,听姐姐身边伺候的人说,姐姐的左手就不如从前那么灵活了,都怪我……”说着就哽咽起来。 姚可清的左肩其实已经好了,只是房嬷嬷不放心,时时刻刻限制她左手的活动,久而久之,她身边的人便以为这是受伤后留下的病根了。 “你这是听谁胡说的?”姚可清佯怒道,“我不过是惫懒,不想进学罢了,便找了这么个由子偷懒!哪里能当真!别听那些丫头嚼舌根!”家学里的教习教的东西太过肤浅,姚可清再世为人,不愿意把时间花在这些她本来就会的东西上,再加上还要学习庶务,打理方氏留下的嫁妆,时间并不宽裕,所以就常借口身子不适不去学堂。 “姐姐比我们先生懂的还多,不用进学!”姚启珅拍马屁道。 “小马屁精!”姚可清作势要打。 姚启珅连忙解释。“姐姐,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姐姐讲的比我们先生还要好,我有不懂的都是来问姐姐的,先生根本就讲不明白!” 家学里的先生学问虽好,却不懂为师之道,教授起学生来也就差强人意了,小苗氏也曾想换一个先生,只是难以觅到合适的人选,只得作罢。 “先生讲的不好,你自己就要多用功,有不懂的,姐姐会教你的!千万不要因此懈怠了学业!”姚可清对弟弟还是很放心的,只是忍不住的再三叮嘱。 “我知道了,姐姐!”姚启珅忙不迭失的保证。 90、助力 赛龙舟结束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人送来小苗氏赢来的银两,“瞧瞧,这么一会儿,就赚了几两银子!”说到这里,小苗氏故意看着朱氏接着说道:“也不知这点儿银子够不够请大嫂吃酒的?” 朱氏咬牙道:“弟妹是个大方的,若是不够就再补上几两银子又何妨?” “那是,怎么也不能亏了大嫂,回去我就吩咐厨房整了酒席给大嫂送去,大嫂要吃什么,要喝什么尽管说!”小苗氏手握姚家的管家大权,朱氏白顶着个大嫂的名义,却是有名无权。 朱氏暗恨小苗氏在她面前炫耀管家之权,她身为长房媳妇,除了皇上封了个诰命,就什么也不是了,姚家的下人大多都是小苗氏的心腹,全都不待见她,虽不至于当面给她难堪,但背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而在长房,也没人拿她当女主人看,全都看姚可清的脸色行事,想到这里,更是连姚可清也恨上了,只盼着小苗氏的算计能成功。 “如此我就多谢弟妹,弟妹如此盛情,嫂子我就却之不恭了!”朱氏说着又问姚可清,“清姐儿想吃些什么?你二婶做东,请咱们吃酒席呢!” 姚可清虽不想朱氏被小苗氏压一头,但也绝不会让朱氏借着他们姐弟二人的由头生事。“一切母亲做主就好!” 朱氏对姚可清难得的温顺态度感到十分满意,又问姚启珅,姚启珅自然是学着姚可清一样的回答,这对继子女在人前还是很给朱氏面子的,这让朱氏多多少少在小苗氏挽回了一局。 果然晚间,到了晚膳时分,朱氏便传话让姚可清姐弟去她的院子用膳。姚可清粗粗扫了一眼桌面,便知朱氏这次是狠狠的宰了小苗氏一顿,这个席面没有个十两银子是置办不下来的。以小苗氏那样爱财的个性,怕是肉疼的不行,不过小苗氏向来能忍,面上绝不会露出什么来。 这一顿饭,吃的朱氏舒畅无比,哪怕姚崇明派人来说他今晚要宿在曦雅院,也没能影响她的心情,除了让小苗氏狠狠的破费了一把之外,还有一个更值得她高兴的消息,那就是她接到她姑妈的来信,她姑妈秋天要陪她姑父进京述职。 朱氏的姑妈也就是苗家长房的大夫人,朱氏一人在姚家孤立无援,举步维艰,她急切的需要同盟和帮助,苗大夫人的到来为她增添了信心,她被姚可清打击的奄奄一息的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朱氏的喜色自然没瞒过姚可清,姚可清当然不会以为朱氏肤浅到能被小苗氏一顿饭收买,却也不知她究竟为了何事如此欢喜。 细想朱氏近来的所作所为,姚可清断定朱氏必是有所算计的,不过朱氏也不会胆大到算计自己,但是若说推波助澜,或是背后使些小手段倒是极有可能的! “清姐儿如今倒是不愿与母亲亲近了,罢了,看着你们姐弟二人好好的,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心满意足了!”想着即将到来的姑母,还有一直让自己忌惮的继女也将再也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了,朱氏有些得意忘形了。 “母亲始终是母亲,只要母亲做了母亲该做的,女儿还是敬着母亲的!”姚可清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氏一眼。 朱氏心里一跳,脸上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了,“母亲自然会做母亲该做的,这不,有了好的吃食还惦记着你们姐弟,特特请了你们来!” “如此甚好!有劳母亲记挂了,女儿先回自己的院子了!”说完,姚可清就同姚启珅一同离开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说的不明不白的!”姚可清走了之后,朱氏有些想不明白她那话的意思。 春香沉吟道:“二小姐是不是知道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计划了?” 朱氏思索片刻道:“知道了又如何,如今姚代两家都已经默认了这门亲事,只等大小姐定了亲,就会把这事儿定下来!她就是知道了,也无能为力了!” “若是二小姐知道夫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告诉她……”春香迟疑道。 “那时候事情已成定局,她的前程已定,她能将我怎样?我也不必再小心翼翼的看她脸色了!”想到这里,朱氏觉得有些解气,片刻又担忧道:“若是她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可如何是好?她今天看我的眼神看的我背脊发凉!” “夫人不必担忧!”春香信心满满的说道,“夫人可别忘了三少爷!” 朱氏惊喜道:“是呀!还有珅哥儿呢!二小姐素来疼爱珅哥儿这个弟弟,珅哥儿以后还要在我的手下过活,她怎么也不敢得罪我的!” 春香道:“就是!到时候二小姐还得指望夫人给她撑腰了,又怎么能跟夫人置气!” 朱氏长舒了一口气,“自从被她拿了短处,我就一直被她压的死死的,如今有人帮我除去她,我是求之不得的!只盼着她们的手段高明些,早日摆平了她!” “夫人放心吧!”春香道,“姑奶奶如今也不拿乔了,说不定私下里已经把这事儿定下来了!您瞧今天姑奶奶瞧二小姐的眼神跟什么似的,还要代二少爷跟二小姐一处玩呢!” 朱氏惬意的斜倚在踏上,悠悠道:“除去了最大的制肘,姑妈又马上要来帮我了,到时候谁也挡不得我的路!” 六月初,长乡侯府就迎来了苗家长房的一干人等,除了苗大夫人之外,还有她的长孙和女儿。 尽管苗家长房与苗家四房势同水火,老夫人苗氏就是再不愿意也得客客气气的迎了苗大夫人进府,毕竟苗大夫人是她的大嫂,是苗家长房的当家夫人,如今长房势长,已隐隐压了四房一头,她不得不客气。 “大嫂一路辛苦了,我早已吩咐人收拾好了客房,又让厨房备下了酒席为大嫂接风洗尘!只是怎么不见大哥?”苗氏并没见到苗大老爷的身影,不由的问道。 “真是有劳小姑了!临行前,衙门又出了点儿事,所以老爷让我们先行一步,老爷随后就到!”苗大夫人与苗氏年纪相仿,不过看上去要比苗氏威严许多,说话间不苟言笑。 “来,彩蝶,年哥儿,快来见过你姑姑和姑祖母!”说着,苗大夫人拉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对苗氏道:“这是我那最小的女儿,在族里排行十八,这是我的长孙益年!” 苗益年和苗彩蝶急忙上前见礼,那苗益年的相貌普通,举止却是彬彬有礼。只是那苗彩蝶却让苗氏心里一沉,只见她肤色白皙,体态婀娜,指若削葱,唇赛樱桃,端的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好标志的人儿!快过来姑姑瞧瞧!”苗氏朝苗彩蝶招了招手,苗彩蝶看了眼苗大夫人,见她点头,便轻移莲步,行动间竟带着缕缕香气。 苗氏拉着苗彩蝶的手又夸了一番她的好相貌,心里却思索着苗大夫人此番前来的目的。 “我记得她们这辈的孩子按族谱来,该是如字辈的,她怎么叫彩蝶呢?”苗彩蝶与小苗氏是同一辈分的,小苗氏闺名是如兰,按理,苗彩蝶也该是如字辈的,苗氏不禁有些好奇。 见苗氏果然如自己所想一样问到这个问题,苗大夫人很是得意,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可觉得她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妹妹长的如此貌美,自然是跟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的!”小苗氏笑意莹莹的说道。 “表妹不仅长的美,连身上的香味都不同众人呢!”知道真相的朱氏很是配合,说出了重点。 果然,苗大夫人接话道:“我这女儿呀,自小身上便带着香味,小时候还不觉得,渐渐的,她年纪大了,那香味儿也慢慢大了,春日里她往花园子一走,竟能引来彩蝶纷飞,便得了这么个名儿,先是家里的姐妹这样叫,后来便叫开了,也就没人再叫她以前的名字了,我们便索性给她改了这么个名儿!” “竟还有这样的奇事?”苗氏不紧咂舌。 “可不是嘛,这在余江可是人人称奇的!余江许多的夫人都很喜欢彩蝶呢!”苗大夫人很是自豪,虽是庶女,却很是给她长脸,又还对自己言听计从。 “这么个花儿样的俊俏人,也不知会花落谁家?”短暂的惊奇过后,小苗氏想到了姚崇明的本性,不由地警惕起来。 “这丫头向来乖巧,再说她还不满十五,我还想再留她两年!”言下之意是苗彩蝶还没定亲,小苗氏闻言更加警惕了。 苗氏听得苗大夫人的话,便有些明白苗大夫人此行的目的了,她怕是打的奇货可居的主意,想拿苗彩蝶来攀高枝,为他们苗家长房的仕途开路。 姚可清坐在一边默默地记下众人的话语和神情,一边思考他们的到来会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她隐约记得前世也有这么个身有异香的彩蝶的,只是却记不得其他的事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苗彩蝶此时此刻只是娇羞的坐在苗大夫人身边,低垂着头,偶尔偷偷抬眼打量一下众人,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姚可清看着苗彩蝶不胜娇羞的模样,还有她看向苗大夫人时敬畏却又有一丝不甘的眼神,便知道又来了个麻烦。 91、得胜 等了将近月余,苗大老爷苗卫同还是没有来,苗大夫人有些急了,连连写了数封信遣人送回余江,却迟迟没有回音。这可急坏了苗大夫人,正当她急的团团转时,北边却传来了捷报,华国大军势如破竹,连破瓦刺数十城,瓦刺国主上书乞和。 耀宗考虑到这一仗打了近两年,军饷消耗巨大,如今国库并不丰盈,便顺坡下驴,同意了瓦刺的乞和,并下令华国军队班师回朝。 七月末,华国大军得胜回朝,同来的除了瓦刺的使者,另还有苗卫同等一批丰州的官员。 原来,在苗卫同启程之际,忽得上司急令,这才耽搁了行程。而上司召见他正是为了华国大军攻打瓦刺一事,当时战事已经接近尾声,胜利在望,丰州是大军班师回朝的必经之地,大军会在丰州稍作整顿,补充粮草军需,丰州的大小官员都不敢怠慢了,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打点此事,直到大军从丰州出发,苗卫同这才随着大军一起返京。 “老爷可算是来了!妾身遣人送信,都没得到回音。”苗大夫人见到苗大老爷,心总算是踏实了,可是见到苗卫同身后的佳人时,她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撇了撇。 苗卫同精瘦的身材,浓眉大眼,看上去十分精神,“有些公事要处理,为人臣子,当以国家为重。这些日子我都住在临时搭的帐篷里,并不在衙门,也没回府,劳夫人挂记了!夫人一路辛苦了!” “瞧老爷说的!这都是妾身该做的!”苗大夫人自谦道,又对苗卫同身后的丽人道:“玉姨娘一路服侍老爷,想必累坏了吧!我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了房间,就在彩蝶住的旁边,你赶紧下去休息吧!” 苗卫同也道:“玉香你身子素来不好,一路跋涉,必定累极了,快去歇着吧!你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彩蝶了。” “是!老爷,夫人!”佳人轻启朱唇,声若莺啼,微微俯身,身如弱柳。这位佳人正是苗彩蝶的生母,被苗卫同宠了二十年,依旧视若珍宝的玉姨娘,初见她的人,没人相信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女子其实已经年过三十。 “老爷此次耽搁了一个多月,必定是有要事,跟着大军一路进京,军中都是粗人,老爷定是极不习惯的!”苗大夫人一边指挥着下人伺候苗卫同更衣,一边说道。 “行军虽是苦了些,但此次是得胜归来,行程倒也不赶!”苗卫同拈着胡须,缓声道。 苗大夫人觑着他的脸色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儿?老爷竟如此开心!” 苗卫同拈须神秘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这趟差事办的极顺利,不会影响此次的绩考!” 苗大夫人知道他的性子,你越是问,他越是不说,也就不再问了。 趁着苗卫同去见苗氏的空当,苗大夫人对心腹锦儿吩咐一番。 玉姨娘走进苗大夫人给她安排的院子,觉得满意极了,他们在姚家是客,她一个姨娘都能单独住一个院子,姚家果然不愧是公侯府第!在余江苗家,一个姨娘只有一间房,就是她这个得宠的也只是比别人多了一间房而已,哪里比得了姚家! 再看了看屋里的布置,玉姨娘就更满意了,样样都是精致无比的,殊不知苗氏有意在苗家长房面前显摆,才故意让人将客院布置成这样的! 看完了自己的院子,玉姨娘便朝苗彩蝶的院子走去,见苗彩蝶的院子与自己是一样的布置,只是多了许多女儿家的小玩意儿。此时,苗彩蝶正拿着一盒精致的细瓷人偶把玩着。 见玉姨娘来了,苗彩蝶忙道:“姨娘可算是来了,可急死我了!” “急什么!姨娘可是有好消息告诉你!”玉姨娘掩唇娇笑。 苗彩蝶好奇道:“什么好事儿?” 玉姨娘道:“老爷这次留下来是办大差事去了,办成了这件事儿,升官那是稳稳的!” 苗彩蝶问道:“父亲这次究竟是办什么事去了?” “今日你父亲是随着出征的军队一起进京的,军队经过咱们丰州的时候,安营扎寨休憩了几日,你父亲负责巡逻治安,碰上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便将他们拿下了,一审之下,才知他们竟是瓦刺的探子,瓦刺王虽是降了,却仍有瓦刺贵族不服,妄想反败为胜,便派了人随军打探消息,结果被你父亲抓住了,扭送到中军大帐,宋将军称赞你父亲差事办的好,等进了京,会上奏皇上,为你父亲请赏呢!”玉姨娘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这么说来,父亲此次是立了大功了?”苗彩蝶问道,一脸喜色。 “可不是,若不是你父亲抓住了那些探子,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呢!”说起这事儿,玉姨娘与有荣焉。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一直留在京城了?”苗彩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欢喜,这些日子,她亲身体验了京城的富贵繁华,便舍不得离开了。 玉姨娘点头,“十有八九是这样了!老爷早就打通了关节,留在京中任职并不是什么难事。” 苗彩蝶刚松了口气,玉姨娘又话锋一转,“若真是这样,咱们就得搬出侯府了,到时候就要住在自己府上了!” 想着自己要苗家是住的是窄小的厢房,而在姚家,自己却是住着一个单独的院子,还有一大群下人伺候,苗彩蝶不愿失去这样的生活便有些闷闷不乐。 “你都进府将近两个月了,可与府上的人都熟悉了?”玉姨娘问道。 苗彩蝶摇摇头,又点点头,“母亲交待我,不许我与堂姐来往,只让我去找表姐说话!” “这么说,你与姚大夫人很是熟捻了?”玉姨娘知道苗大夫人的忌讳,也就不指望苗彩蝶能在苗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跟苗家四房的人说上话。 “也不是很熟!”苗彩蝶摇头道,“表姐也不大愿意跟我说话,我每每去找她,她便让人引我找姚二小姐,可是姚二小姐更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的……”朱氏不喜苗彩蝶是因为苗彩蝶姿色不俗,她怕姚崇明对苗彩蝶生出心思来。 “表小姐竟这么对你?”玉姨娘以为朱氏怎么也会看在自己当初对她还算不错的份上,对苗彩蝶好一些,谁想,朱氏竟就这么打发了苗彩蝶。 苗彩蝶点头,“堂姐与表姐不和,她们每日都忙着算计对方,哪有时间来管我,只好把我推给别人了!” 玉姨娘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最是会察言观色,便问道:“你瞧着整个姚府,谁最好相处?” 苗彩蝶皱眉,“我看整个姚府,没有一个好相与的,我们先前的计划怕是用不上了!”她们原先是计划通过姚家,搭上京中的权贵人家。 玉姨娘淡笑道:“用不上也没事儿,老爷如今有了新的际遇,咱们也多了条路。你放心,姨娘定会让你有个好归宿的!” “姨娘!”苗彩蝶娇嗔道。 “别不好意思,咱们来京城不就为了这个!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的!”想着自己多年心血,总算快要成功了,玉姨娘很是激动。 “姨娘说的对,我们快要熬出头了!”苗彩蝶从小也吃了不少苦头的,才渐渐学乖,懂得奉承,讨好了苗大夫人,处境才好起来。 听了锦儿的回报,苗大夫人面色很不好。 “哼!”苗大夫人冷哼道,“就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个省心的!如今连这样的消息也撺唆老爷瞒着我了!老爷也真是,竟由着这贱人摆布!” “夫人不必动怒,若不是看在十八小姐的面子上,夫人又怎么会容忍她至此了?”锦儿忙安慰道。 “我都是要抱曾孙的人了,还会去跟她抢老爷的宠爱不成?就她眼皮子浅,见天的在老爷跟前嚼舌根!”苗大夫人很是不满玉姨娘仗着苗大老爷的维护,给自己使绊子,“若不是十八丫头能派上大用场,我又怎么会容忍她到今天!”苗氏猜的没错,苗大夫人这次带着苗彩蝶来京城,就是为了用她的婚事来给苗家长房添一份助力的。 锦儿道:“是呀!年少爷马上就要成亲了,夫人就等着抱曾孙吧!何必跟那起子人计较!” “罢了!暂时就由着她蹦哒吧!等年哥儿成了亲,十八丫头许了人再说!”说着,苗大夫人突然道:“你说老爷这次留在京中任职的事儿会不会有变?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老爷政绩显著,升迁是肯定的!再者,如今打了胜仗,皇上高兴,很多人都要升官呢!”锦儿说的确实是对的,每次战后总是会有大幅度的人事变动,而此次又恰逢三年一次的绩考,到时候官员的调动只怕更大。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担心的!”苗大夫人想着苗卫同做的事又不禁感叹道:“本来都打点好的事儿,谁知临了临了又出了变故!” “老爷这是立了功了,是好事,就是有变动,肯定也是只升不降的,夫人且宽心吧!”锦儿安慰道。 苗大夫人点点头,“你说的对!既然宋将军都夸了老爷,说老爷的差事办的好,那必定是错不了的了!” “所以呀!夫人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好好为十八小姐和年少爷挑一门好亲事吧!”锦儿给苗大夫人泡了一杯茶,亲自奉上。 “如今没什么比年哥儿的婚事更重要了!四房之所以如此嚣张,不过是因为他们人口旺罢了!”苗家长房代代都是单传,到了苗益年这一代仍旧只有一个男丁,苗大夫人立志要找一个八字好,相貌好,能生养的好孙媳妇。 92、两婢 “清儿……”昭敏长公主刚开口,便已哽咽的不能言语了。 “母亲,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宋子清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长公主忙扶起他,“快起来!我的儿,总算是回来了!” 抚摸着儿子的脸颊,长公主感慨万千,“清儿长高了,只是怎么还是这么的清瘦?也是,在军中哪能有什么好的吃食,不过是裹腹罢了!”说着就又吩咐人去厨房加菜。 “好了,夫人!”宋传宏连忙制止了昭敏长公主,“今日我们要去国公府,陪父亲母亲用饭!” 长公主一愣,“也是,我差点儿忘了,今儿老爷和清儿刚回来,该过府给长辈们请安才是!”便回头吩咐下人,“不必去厨房传话,只是熬汤的火候可万万不能出差错了!” “是!”丫头领命往厨房去了。 昭敏长公主微蹙眉头,便指使下人伺候宋子清父子更衣。 见母亲皱眉,宋子清心里一沉,默默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少爷回来了!”远远的瞧见宋子清的身影,圆儿便欢呼着迎了上去。 “少爷这一走就是两年,也不捎个信回来,奴婢……奴婢们都快担心死了!”说着,圆儿就落下泪来,配着她那一身嫩黄的夏衫,端的我见犹怜。 “你哭什么!少爷这不是回来了!再说了,少爷此去是打仗去了,我们只是下人,帮少爷看好院子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少爷惦记!”春儿款款走来,轻斥了圆儿几句,又柔声对宋子清道:“自下人来报了信,奴婢便吩咐厨房烧好了热水,少爷快去沐浴吧!公主还等着呢!” 宋子清想着母亲还等着和自己一起过国公府去,便朝春儿微微点了点头,朝屋里走去,春儿忙跟了上去,还不忘向圆儿勾了勾嘴角。圆儿却抢在她前头进了屋,给宋子清泡了茶,圆儿正要开口说话,宋子清却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径自往净房去了。 春儿进屋就看见宋子清从圆儿身边走过,圆儿不甘不愿的闭上半张开的嘴,春儿心里冷笑,如今少爷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心里只惦记着公主,哪有她们这些下人撒娇的份,只要自己帮少爷打点好这些琐事,就能让少爷对自己高看一眼,这比在少爷面前撒娇讨好便宜的多。 宋子清走的这两年,昭敏长公主仍旧将他院子里的人都留着,除了做粗使活计的,一个都没遣散,怕他回来换了新人,伺候的不称心。 春儿和圆儿也都年纪不小了,只是因为宋子清一直没回来,所以她们才被留了下来,如今宋子清回来了,她们二人的去留便很快就要有定论了,故而她们才“各显神通”,希望能够留在公主府。 圆儿见宋子清对自己态度冷淡,却对春儿和颜悦色,不紧有些急了,又见春儿嘲讽的看着自己,心里一怒,咬咬牙,也向净房走去。 春儿没想到圆儿如此大胆,宋子清自七八岁之后就再也不要人伺候他沐浴了,那个时候春儿和圆儿还没到他身边,春儿和圆儿伺候宋子清也只不过是打理他的吃食衣物之类的,至于沐浴梳洗这类的事情,她们从来都没做过的。 圆儿进去了一柱香的时间仍旧没有出来,春儿心里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很想走近去瞧瞧,却又不敢。 就在她急的快要把持不住自己的时候,圆儿从净房跑出来了,满脸羞红,衣衫尽湿,领子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内里粉色的诃子清晰可见,腰带也是松松垮垮的歪在身侧,春儿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圆儿。 圆儿得意的看了春儿一眼,一手扶着腰肢,一手捂着胸口,扭扭捏捏的从春儿身边走过,袖口滑至肘间,露出胳膊上点点青紫的痕迹,气的春儿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时,宋子清也从净房出来了,春儿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带着一群小丫头去收拾净房。却在浴桶边发现了一个带血的帕子,春儿仔细的看了看那帕子,认出是圆儿的,眸光一闪,趁众人不备,偷偷地将帕子笼在了袖子里。 回到屋里,圆儿已经换了衣裳,正拿簪子挑了药膏细细的抹在胳膊上的淤青上,见春儿进来了,圆儿甜甜的叫了声“春儿姐姐”。 春儿冷笑道:“咱们是公主指给少爷的,如今你背着公主,私下做出这种没脸的事,若是叫公主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春儿姐姐就别吓我了!”圆儿撇撇嘴道,“当初公主让咱们来伺候少爷是什么意思,不用我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的事被公主知道了,公主也只会赏我!若不是少爷这两年不在府上,公主早就给你我定了名分了!” 春儿也不恼,悠悠道:“那我且问你,你的元帕了?” 圆儿一愣,说不出话来了。 春儿从袖中掏出帕子,扔在圆儿床上,“若不是我给你捡到了,看你到时候如何交待!” 圆儿捡起帕子,不自然的笑了笑,“多谢姐姐!原是被姐姐捡到了,我刚刚找了好半天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就是有了这帕子,公主那里也不好交待!”春儿又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圆儿不高兴了,“姐姐尽会说些吓唬人的话,公主不就是这个意思嘛!”贴身伺候的丫头最后成了少爷的通房,这在大户人家几乎已经成了不变的定律。 春儿道:“公主当初只让我们伺候好少爷的衣食起居即可!可有让你伺候到少爷床上去?”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说起这个,春儿不由的红了脸。 圆儿也不好意思了,只是喃喃道:“这是少爷的意思,公主是我的主子,少爷也是我的主子,我一个下人,哪里强得过主子的意思!” “是!如今你是顺着了少爷的意思了!那公主那里怎么办?”春儿问道。 圆儿想了想,道:“公主也是有这个意思的,虽没有明说,但也是早晚的事!如今……如今……公主顶多是斥责我几句罢了!公主最疼少爷了,少爷认定的事,公主又怎么会不准了?” 春儿一噎,又道:“公主是不会把你怎么样,那别人可就说不准了!” 圆儿不解,“别人?哪个别人?驸马吗?驸马向来是不管后院中的事儿的,再说了,这是公主府,驸马哪里管的着!” 春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圆儿一眼,“谁说驸马了!驸马对公主敬重有加,公主决定的事,驸马何时反驳过!我说的自然是有着和你一样心思的人!” 圆儿不快道:“我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想好好伺候少爷罢了!倒是姐姐的心思,才让人看不透!” 春儿叹道:“如今都到了这一步,我还拿什么跟你争!我长的不如你,年纪也大了,少爷不是也喜欢你多一些吗?” 说到这里,圆儿不禁有些得意,她的样貌在府中是数一数二的,迟早能将少爷笼络住。 春儿接着说道:“我以前也是有这个心思的,只是如今却没了,少爷性子太冷淡了,我情愿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普普通通过一辈子!” “姐姐真是这么想的?”圆儿有些不相信,一起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圆儿对春儿还是有些了解的,依她看来,春儿对少爷的心思不比自己浅,凡是少爷交待的事,她必定亲力亲为,绝不允许出一丝差错,少爷赏给她的东西,她都收的好好的,谁都不许碰。少爷不在的这两年,她给少爷做了一身又一身的衣裳,一双又一双的鞋子,接到少爷要回来的信的时候,她都哭了。都这样了,还说自己对少爷没意思,圆儿是不肯相信的。 “你不信也不要紧,反正我说这些是为你好!”春儿顿了顿又道:“家里已经在帮我相看人家了,等到年后府里要放人出去时,我就会去向公主求了恩典出府去的!” 见春儿说的如此具体,圆儿也忍不住有些信了,只是仍对她有所防备,“如此就多些谢姐姐了!” “你不用防着我!”春儿看透了圆儿的心思,“你要防的人多着了!满府上下对少爷起了那心思的不是一个两个的,光说我们这院子里,少爷不在的这几年,可有一个想要出去的?大家都盯着那位置瞧呢!” 圆儿略一思索,顿觉春儿说的有道理,也顾不得自己刚刚还对她各种防备,哄着她接着说下去。 春儿接着道:“除了我们院子里的,公主身边也有对少爷生了心思的,这你就要格外留意了,她们在公主身边伺候,更容易讨得公主欢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公主一松口,就做主把她们给了少爷!还有,今天你那副模样从少爷屋里出来,满院子的人可都看见了,要是谁多嘴,让公主知道了,再让人一挑拨,不知道该怎么治你的罪呢!说轻点儿,你这是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自作主张;往大里说,你这是下贱不知羞,勾引爷们儿,带坏了爷们儿!把你打杀了都是有的!” 圆儿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她当时只是为了炫耀一下,好叫院子里那些不安分的小蹄子们死了那条心,如今被春儿一说,顿时有些急了,“好姐姐,你且救我一回,我该怎么办呀?” 春儿微微一笑,“不是有那帕子吗?赶紧拿了帕子去公主跟前请罪去,你是少爷自己选的,公主也不会太为难你,定会给你正了名分的!” 圆儿一愣,捏着那帕子陷入了沉思。 93、试探 “小姐……” 听着碧玉拉的老长的无奈的声音,姚可清也颇有几分无奈了,“还不去将人请进来!”又吩咐道:“去将蓝玉新做的点心拿几样来!再沏了茶来!” “还是二小姐好,每次来都有好茶喝!”苗彩蝶轻啜了一口茶赞道。 姚可清放下茶杯,说道:“表姑姑客气了!不过是杯茶罢了,表姑姑若是喜欢就带些回去吧!”说着,姚可清就让人包了茶叶给她。 苗彩蝶连声推迟,“这怎么可以!” 姚可清道:“便姑姑就收下吧!就当我孝敬表姑姑的!” 苗彩蝶脸一红,不好再推迟了,只得收下,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儿,她一个做长辈的没有给晚辈见面礼,反倒收了晚辈的孝敬,真真是被打了响亮的一记耳光! “二小姐每次都这么客气,我倒是不好意思再来了!”苗彩蝶又喝了口茶,尴尬道。 姚可清少不得跟她客气几句,“我每日也是闲着,表姑姑来陪我说话,也能解解闷!” “是呀!是呀!”苗彩蝶接话道,“我瞧着府上的夫人小姐都不爱出去,不像我们在余江的时候,日日都是出去的,不是随着母亲去参加茶会,宴请,就是约了要好的姐妹赏景,办诗会的!” 姚可清顿时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了,“我是个懒散的,不爱热闹,再说如今天气正热,更是惫怠,不想出去了!” 姚可清没说出她想知道,苗彩蝶只得道:“原是府上的人都爱清净,我还以为是京里跟我们余江的习俗不同呢!在我们余江,大家都爱出去走动的,就是夏日里也会邀了相熟的人家一起去避暑的!” 姚可清眉头轻挑,“原先外祖家也邀了我一同去避暑的,只是我嫌路程远了些,庄子上也不比府里凉快多少,就没去!” 苗彩蝶勉强道:“我可比不得二小姐,我最是怕热了,没想到京城竟比余江热了这么多!父亲如今又要在京里为官,这以后可怎么办?” 苗卫同的任命已经下来了,任御史中丞,正五品,比之前的正六品的司马,越了一级,大概是因为临卸任的时候,抓了几个瓦刺奸细,立了功,这才连跳两级的,比姚崇明还要高一级了,可喜坏了苗家长房众人。 姚可清正琢磨着该如何回她,桂圆却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桂圆如今大了,行事也更稳妥了,是姚可清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连带着他们一家都得了姚可清的重用。姚可清知道她笑必是有道理的,便假意斥责道:“没规矩的,还不快退下!” 桂圆忙赔不是,“奴婢之所以笑,是因为奴婢想了一个法子,可以让苗小姐免受京中酷暑的折磨!” 苗彩蝶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桂圆狡黠一笑,“那就是给苗小姐在四季如春的南边找一个如意郎君!” 苗彩蝶顿时羞得低下头去,姚可清见成功的叫苗彩蝶闭了嘴,心里对桂圆的理智很是满意,面上却只能板着脸,“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这种混话也敢说!还不赶紧给我退下!” 桂圆会意的退下了。苗彩蝶装作娇羞的低下头,心里却很是不满,她来长乡侯府这么久,就从来没出去应酬过,也没认识京里除了姚府之外的任何人,这让她如何不急,可是堂姐是不能亲近的,表姐又不爱搭理她。再说,就以她自己的观察来看,表姐朱氏在府里根本是做不了什么主的,侯府的大权在苗家四房的姑侄手里捏着。她只能另找出路了,想通过小一辈的交际,让自己融入京中的交际圈去,可是唯一能接触到的小辈却是个不爱热闹的,连句话都套不出来。 “我这丫头被我惯的没规矩了,连表姑姑也敢打趣儿了,回头我定狠狠的教训她一番,还望表姑姑不要跟一个丫头一般见识!”见火候差不多了,姚可清便替桂圆求情。 姚可清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苗彩蝶能怎样?她自己都惯着宠着的丫头,自己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表姑姑能为了一句玩笑话,就要喊打喊杀的?她都说让自己不要跟一个丫头计较,自己若是借题发挥,要拿这丫头出气,岂不是有失身份?苗彩蝶只得勉强笑笑,“怎么会呢?我倒觉得她率性耿直呢!” “表姑姑谬赞了!”姚可清拿手掩着,打了一个秀气的呵欠。苗彩蝶见状也不好再留下来了,只得拿了茶叶匆匆走了。 路上,丫头为苗彩蝶明不平,“表小姐也真是的,在咱们苗府,小姐何曾亏待过她,她却如此怠慢小姐!” 苗彩蝶制止了丫头的抱怨,“表姐也有表姐的难处,我们不要强人所难!” 丫头仍有些愤愤不平,“她能有什么难处?当初小姐帮了她那么多次,如今小姐所求之事对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她却不愿意帮忙,每每小姐还没开口,她就将小姐打发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姚可清,“还有姚二小姐,摆那么大的架子做什么,按理,小姐还是她的长辈,她却没一点儿尊敬的意思!” 苗彩蝶掂着手里的茶包,悠悠道:“别这么说,姚二小姐还是不错的,你瞧,我夸了一句她的茶好,她就给我包了一包,足足有好几两呢!在家,我可是没这样的好茶喝的,她出手可真是大方……你说下次我若是夸她的首饰好,她是不是就会撸下来送我?” 那丫头闻言一脸愕然的看着苗彩蝶。 苗彩蝶笑道,“不过是句玩笑话,你也当真?” 丫头松了口气。 苗彩蝶却接着道,“你没瞧见她身边那丫头的脸色吗?若不是主子示意,一个下人哪里敢这般放肆,不愿意就直接说,何必拿个丫头来给我没脸!”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愤怒。 碧玉沉着脸收拾了桌子,将杯子顿在桌子上顿的老响,宣示着她的不快,红玉警告性的看了她一眼,她依旧我行我素,红玉再好的性子,也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不禁有些急了,“行了你!甩脸子给谁看了?” 碧玉脸一扭,“谁爱看谁看去!” 红玉指了指里屋,“小姐在里头呢!你这是跟小姐闹脾气?” 碧玉噎了噎,“谁跟小姐闹脾气了?不过是看不惯那起子破落泼皮户罢了!” 红玉被碧玉的话逗笑了,“还破落泼皮户呢!苗家虽比不得我们侯府,却也算是官宦人家了,在你眼里就成了破落户了!感情你是视钱财如粪土,富贵如烟云的高风亮节的义士!” 碧玉啐了一口,“伺候小姐写了几天字,也学会拽文了!” 红玉正色道:“苗小姐是小姐的长辈,小姐礼待她才是正理,小姐都没说什么,咱们做下人的就更不该了!” 碧玉鄙夷道:“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日日来就罢了,蹭吃蹭喝的我也不计较了,可是她一来就坐大半日的,耽搁了小姐多少功课!现在倒好,不仅在我们这儿蹭吃蹭喝了,临走了还要打秋风,有什么好的,都要带回去!” 红玉道:“不就是今日这一回嘛!再说也是小姐主动给的!” 碧玉冷哼道:“有了一回就有二回!这次是小姐给的,下回就该开口讨要了!也就小姐好性儿,由着她!” 红玉无奈道:“小姐也不爱喝茶,白放着也是浪费了,给她就给她了!” 碧玉道:“就是放烂了也不该给她!那是江南的掌柜特特寻来孝敬小姐的,都是老茶农们自留的茶,别说世面上没得买了,就是宫里的贡茶怕是也不如这个,统共不过两斤,小姐分了一半送到方家去了,就留了一斤!她倒好,一次就拿去那么多!估计她回头还要嫌小姐不够大方,怎的不多送些!” 说到这里,碧玉瞧见紫玉,骂道:“谁让你泡了那茶的?不会泡次一等的来呀?” 紫玉是个实心眼的,最听姚可清的话了,“是小姐让我泡最好的茶来的!” 碧玉顿时气结,“小姐这性子……真是急死我了!” 红玉忙道:“你胆子越发大了,连小姐也敢编排起来了!” 碧玉道:“我不过是心疼小姐罢了,小姐这样的好性子,以后还不得被人欺负的死死的!” “好碧玉,我知道你心疼我!来,快喝口茶消消气!”姚可清亲自端了茶给碧玉。 碧玉羞红了脸,“小姐……” 红玉从姚可清手里接过茶杯,塞在碧玉手里,“小姐别惯着她,她这脾气是越发的大了!也不知道改改!” 姚可清一笑,“我就喜欢她这脾气!” 碧玉更加不好意思了,“小姐快别说了!” 姚可清道:“红玉周密,碧玉率真,紫玉踏实,蓝玉温顺。你们四个各有长处,不用改了,她若改了,我反倒要不习惯了!”这四个丫头跟前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因为姚可清的性子变了不少,主仆之间也亲密很多。 四玉听得主子对自己的评价,一时都沉默了,桔子却道:“桂圆姐姐如今越发能干了,连她们四个小的也得了小姐的夸,就是我一无是处!” “谁说姐姐一无是处了,那么大的水桶,要两个婆子才抬的动,姐姐却一只手就能拎走,倒给小姐省了给婆子的赏钱了!”碧玉笑道。 桔子假怒道:“敢打趣儿我?看我不揭了你的皮?”说着就追着碧玉去了,吓得碧玉惊叫一声,撒腿就跑了。 94、求荣 到了八月,天气反而更热了,连着大半个月都没下雨了,整个京城被热浪笼罩着,那些热衷于办诗会,茶会的人家也不得不暂时搁置了请客的想法,在这样燥热的天气里,没有人愿意来,即便是勉强来了,还要担心别人中了暑气。 “这样的天气才好,那打秋风的都不来了!”碧玉一边呼呼的扇着风,一边说道。 “就你这小心眼的,老惦记着这事儿!”自从被碧玉打趣后,桔子就爱跟碧玉斗嘴打趣起来了! “你们俩可是闲得慌?若是闲了,就帮房嬷嬷裁衣去,一个夏天,小姐的个子又窜了一大截,好多衣裳都穿不了了!”桂圆拿了一堆料子塞给二人。 别看桔子力气大,就以为她是个粗人,论长相,论技艺,她都算的上姚可清这一众丫头里出挑的了。虽她绣活不是顶好的,可是缝衣裳时,属她的针脚最密实平滑的,做的里衣最得姚可清的心了。 “小姐,那书里可看不出花来,小姐好歹也学一学针线吧!”房嬷嬷无奈道。 姚可清放下书,很是无奈的和房嬷嬷四眼相对,她本不爱做针线,再说她前世已经学了这些了,虽好做的不算很好,但也还算凑合,只是如今她年岁还不大,学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不好表现出来,免得惹人猜忌,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是不想去惹麻烦的! “嬷嬷就饶了小姐吧!嬷嬷若是不让小姐把这书看完,小姐晚上又该熬夜了!”碧玉一进门就听见房嬷嬷在逼着姚可清学针线,她向来很是护主的,忙为姚可清求情。 姚可清是一个很严格的人,不管是对姚启珅,还是对自己,她今天要做的事,绝不会拖到明天去,她若是打算今天把一本书看完,就是熬夜也要看完的。碧玉深知这一点,自然舍不得自家小姐熬夜了! “你们这群小丫头,都被小姐宠的没边了!小姐的冰都给你们用了!”房嬷嬷叹道。 每到了夏季,姚府的主子每月的分例里都是有冰的,可是盛京偏北,夏季并不是十分炎热,而姚可清又素来不怕热,夏日里从不用冰的。姚启珅却很是怕热,姚可清便把自己分例里的冰给了姚启珅一些,剩下的就放在厢房里,白日里,丫头们便待在里头做做针线,十分凉快,因而幽篁馆的丫头们都向着姚可清,也惹来了其他院子的丫头的羡慕。 姚可清此时也待着厢房里,只是离冰盆远远的,她的体质偏寒,不宜用太多的寒凉之物。幸亏前一世的她到了十八岁才出嫁,那时身子已经长开了,即便体质偏寒,也能勉强受孕,只是胎儿坐的不稳,这也是她为什么被人一撞,哪怕是被紫玉挡了,仍旧流产的原因,这些都是她出嫁之后,被诊出有孕时,太医告诉她的。重生之后,她便时时刻刻注意着这些,再加上她还看医书,对不利于养身的事物,都是避开的。 看着她们主仆其乐融融的房嬷嬷叹道:“罢了!嬷嬷也不做这个恶人了!咱们姚府的小姐还愁嫁不成!针线差些就差些吧!” 姚可清笑道:“不是还有嬷嬷吗?难不成嬷嬷还让我没衣裳穿不成?” 房嬷嬷瞪了她一眼,“衣裳我能给你做了,那嫁妆还能我给你绣了?” 自从姚可清满了十岁,房嬷嬷就开始想着姚可清的婚事了,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的,虽然她知道是白操心了,但是却仍忍不住的担忧。 姚可清却不这么想,都说带着自己绣的嫁妆嫁进夫家就能婚姻美满,可是她前世自己绣了嫁妆,仍旧被人算计致死。只得劝道:“我如今还小,嬷嬷担忧的太早了些!” 房嬷嬷急道:“不早了,大小姐都要议亲了,马上就该是小姐了!” 姚可清知道祖母和二婶对自己的婚事有算计,却不能告诉房嬷嬷,便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等到了那时候再说!” 房嬷嬷顿时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姚可清一眼,闷在一边纳鞋底去了! 姚可清一点儿也担心自己的婚事,以代明喜的性格,有自己的时不时的刺激他一下,再加上冰清玉洁的从中挑拨,他是很难答应这门亲事的,而自己的姑姑却又分外疼爱这个幺子,绝不会做不合他心意的事,这门亲事很难成。即便是成了,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影响,自己本就没打算借外力来扶持长房,她们还以为左右了自己的婚事,他们姐弟就会任人宰割吗? 至于姚可容的婚事,她也明白她们的算计。 因为朱氏嫁进侯府,成了正经的侯夫人,小苗氏的身份就尴尬起来了,苗家族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就开始讨好起苗家长房来了,而在去年,苗益年中了举人之后,苗家长房的地位就更牢固了,因为苗家四房虽然子嗣众多,却没一个有出息的,小苗氏的父亲至今都只是一个秀才,她的兄弟中还有好些都是白丁。而今年苗卫同又做到了正五品的京官,这可急坏了苗家四房,便想跟长房重修旧好,苗氏姑侄知道苗益年尚未定亲之后,就琢磨着把姚可容许给苗益年,两家亲上加亲。 苗大夫人却不乐意,按理说这门亲事是苗家高攀了,在京里,姚家虽并不是十分显贵的人家,但好歹有个爵位傍身,苗家却只是一方乡绅,比之姚家,远不如矣。哪怕姚可容是个庶女,那都是高攀了的,更何况姚可容还是记在嫡母名下的。 起先,苗大夫人对姚可容是很满意的,无论是相貌,还是品行都喜欢的很,可是自从得知姚可容虚岁才十三岁时,就有些不太愿意了,苗益年都十八岁了,若聘了姚可容就还要再等两年才能成亲,这哪里等的起。 在苗大夫人看来,如今苗卫同是正五品的京官了,在加上还有苗彩蝶这样一个筹码,不愁找不到一个好孙媳妇。 小苗氏为了尽快敲定姚可清的婚事,极力的想要促成这门亲事,可是因为苗大夫人的犹豫,让老夫人苗氏很是不快。 苗氏慢慢一琢磨,觉得姚可容配给苗益年实在是低嫁了,她该有个更好的前程的,若是她嫁的好了,对苗家四房来说也是件好事,不一定非得将姚可容嫁到长房去,想通了这个,苗氏也不急了,不再提起这门亲事了。 苗氏不急,小苗氏却有些急了,自端阳之后,都快三个月了,可是代家却还没送来准信,她怕有变故,便想早早的给姚可容定下亲事,好解决姚可清这个麻烦,“母亲可是觉得年哥儿不好?” 苗氏道:“年哥儿是个好人才,就是年纪大了些,咱们容姐儿还小!” 小苗氏道:“年纪大些倒更懂得疼人,我倒觉得般配的紧!” 苗氏叹道:“如今是我大嫂不乐意,我也没得法子,就当是我们容姐儿没福气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苗氏也没话说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苗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如今你的担心怕是要成真了!芳雨昨日来信了,她说喜哥儿不喜欢清姐儿,如今只要她跟喜哥儿提起清姐儿,喜哥儿就不吃饭,不进学……她是没得法子了!” 小苗氏接过信,粗粗的看了一眼,见姚氏在信中提到了姚可柔,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苗氏又道:“芳雨说喜哥儿虽不喜清姐儿,却老是惦记着柔姐儿,若是咱们还想结这门亲,不若就许了柔姐儿吧!” 小苗氏脸色有些不好,“娘,咱们当初不是商量过这事儿嘛!您不是也不赞成将清姐儿许给喜哥儿吗?” 苗氏长叹,“是呀!就是如今我也是舍不得柔姐儿的,可是咱们得早做决断了,明儿的绩评还被压着呢,迟迟没用送到吏部去,明儿托人去催了好几次,工部都以明儿手里还有差事没做完,等这次的差事了了,就立即呈上去!他们这是在逼着我们表态呢!” 小苗氏勉强道:“就没有转还的余地了吗?要不咱们给喜哥儿另求一个名门淑女?” 苗氏苦笑道:“即便是这样,也来不及了,如今别人的任命都已经下达了,明儿的绩评都还没呈上去,此事迫在眉睫,不能再缓了!” 小苗氏见老夫人语气中透着笃定,便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在儿子和孙女之间,苗氏毫无疑问的会选择儿子,小苗氏思索片刻,咬牙道:“既是如此,便是我再舍不得柔姐儿也只得舍了,娘便回了姑奶奶,说是咱们就许了柔姐儿了!” 苗氏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事儿如果她坚持的话,小苗氏也拗不过她,但到底会损了她们的婆媳姑侄情分,如今小苗氏主动退步,解决了此事,她高兴之余,也觉得有些愧对小苗氏,说话的口气便软了许多,“难为你如此懂事!你就柔姐儿一个亲女,从小都是如珠似宝的疼着的,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亏待她的,到时候,她的嫁妆由我来办,保证让她嫁的风风光光的!” “我虽舍不得柔姐儿,但终究还是老爷的前程要紧!”说到这里,小苗氏捂着脸哭了起来。 老夫人忙安慰道:“芳雨是柔姐儿的亲姑姑,便是喜哥儿不成器,她姑姑也绝不会亏待了她!” “娘还是给姑奶奶送了信去,把老爷的差事谋到要紧!”小苗氏在心里冷笑:亲姑姑又如何,能亲的过亲生儿子?柔姐儿还是你亲孙女呢!为了儿子还不是一样给卖了! 苗氏又安慰了小苗氏一番,只说的姑侄二人俱是热泪盈眶才分开。 95、落定 不得不说姚氏是个高效率的人,苗氏遣去送信的人前脚刚进府,姚氏后脚就跟来了。 “母亲,如今赶时间,也来不及挑个好日子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索性就今天来了!”说着,姚氏拿出一个荷包打开,露出一个金锁片,“咱们家伟哥儿还没定亲,而柔姐儿上头的哥哥姐姐也都没定亲,咱们也不好把这事儿摆在明面上,所以我就带了喜哥儿小时候带的金锁片来,当作信物,以后咱们凭着信物换庚贴!母亲看可好?” 苗氏只要姚崇明的差事稳妥,其他的自然是没意见的,“就依你,我这就让你嫂子把柔姐儿的信物送来!”说着就让人去曦雅院传话。 不多时,随着传话的婆子来的却不是小苗氏,而是小苗氏身边的何妈妈,“老奴给老夫人请安,我们家夫人身子不适,所以让老奴送了四小姐的东西来!” 苗氏知道小苗氏心里怕是还是不舍,也就没在意她的失礼之处,接了婆子递过来的匣子给了姚氏,姚氏接过那匣子,打开一看,是一只样式很是陈旧的凤钗,姚氏看了又看,始终觉得不像是姚可柔这样年纪的小姑娘用的东西,遂疑惑的看了何妈妈一眼。 何妈妈忙解释道:“我们夫人说了,这凤钗是夫人的母亲传给夫人的,是祖传之物,只传女不传男,当初咱们夫人和老爷的婚事都是用这钗定下来的!” 姚氏又看向苗氏,苗氏接过凤钗端详片刻,道:“就是这凤钗,当初明儿和如兰的婚事就是拿它做的信物!你尽管放心拿着,这可比拿了柔姐儿的东西做信物可靠多了!” 听了老夫人的话,姚氏十分高兴,小心的将钗子收好,又将锁片给了何妈妈,让她交给小苗氏。 见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苗氏不由的松了口气,“如今这亲事也算是定下来了,明儿的绩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送到吏部去?” 得偿所愿的姚氏心情大好,“母亲放心好了,等哥哥交了手中的差事,吏部的任命也就下来了!” 得了保证,苗氏安心多了,想着自己被人逼迫的答应这门亲事,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而且这个逼迫自己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苗氏也不耐烦跟姚氏说话了,借口身子不适打发她走了。 姚氏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不再停留,打道回府去了。 “夫人,姑奶奶已经走了!”翠瑶隔着帘子回话。 “嗯!”小苗氏应了一声,“你进来说话吧!” “是,夫人!”翠瑶走进来,恭手立在小苗氏身后。 “你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不亲自去?”见翠瑶一脸欲言又止,小苗氏开口说道。 翠瑶谄媚的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夫人这般称病,只遣了个婆子去,老夫人怕是会怪罪下来!姑奶奶怕是也会不高兴!” 小苗氏冷哼一声,“她为了她的儿子,卖了我的女儿,还要怪罪我?” 见小苗氏说的话这么直接露骨,翠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小苗氏又道:“我不去才好呢!我若是去了固然是好的,大家皆大欢喜;可是我若是不去,虽然老夫人会有些责备,但她回头一想,我本是不乐意这门亲事,又怎么可能会给姑奶奶好脸色?我不去反而是好事!而且,老夫人逼我舍了我的柔姐儿,我若是去了反倒显得我不看重柔姐儿了,我索性病上一场,卧床个十天半个月的,老夫人只怕会更加内疚呢!” 翠瑶赞道:“还是夫人思虑的周全!”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该如何跟四小姐提起此事?”姚可柔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等闲人她是瞧不上的,更何况代明喜这样的愚笨之人。 小苗氏诡异一笑,“谁说是四小姐了?只要是我的女儿就成了,我的女儿可不止柔姐儿一个呢!” 翠瑶一愣,瞬间就明白了小苗氏的意思。 知道代明喜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的时候,姚可清也松了口气,她倒不是怕嫁给代明喜,只是总是被人算计的滋味儿实在是不好。 姚可清知道小苗氏对姚可柔的看重不亚于她的两个儿子,小苗氏的计划是让两个儿子各继承一房,而女儿则是用来给姚家带来滔天富贵的人,在前一世,小苗氏就是如此做的,而且她最终也达成所愿了!她不可能轻易的舍弃姚可柔的,哪怕是舍了姚崇明,她也不会舍了姚可柔! 如今看来,小苗氏仍旧没有放弃她的宏图大愿呢!她拿一个看似很是有分量的信物换下了本该拿去的姚可柔的东西,实际上她早就打算好了,她拿凤钗许下了这门亲事,许了她的女儿,可是她除了姚可柔这么个女儿之外,还有三个呢,姚可怡的脸被毁了,不可能是她,那么就只有姚可容和姚可梦了…… 姚可清想了半天也不能确定小苗氏究竟打算牺牲谁,便唤了红玉来,悄声叮嘱了一番。 不管小苗氏打算牺牲谁,她都不能放松警惕,这次没能算计成自己,难保她不会再生出什么心思来,所以还是给她找点儿事的好。而且朱氏俨然已经不打算全力以赴的对付小苗氏了,她得给小苗氏找点儿事做才是。 没几日,在闺学里,姚可清便看见姚可容两眼红肿,心不在焉的,何教习让她背诵文章,频频出错,何教习这回倒是个颇为大度,以为她是病了,并没责怪她,还嘱咐她注意身体。姚可容明知自己不是病了,却只能将错就错的谢了何教习的关怀。 课毕,姚可清见姚可容匆匆收拾了东西就走也没在意,走到寿安堂后的夹道时,却见姚可容正立在那里,在她们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姚可容叫住了姚可清,“二妹,我有话跟你说!” 姚可清当然知道她有话跟自己说,走这条路的只有自己,她等在那里不是等自己还能等谁。“大姐有话请讲!” 姚可容面露难色,大约觉得这里离老夫人的院子太近,怕被人听了墙角,“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可好?” 姚可清点头,“我院子旁边有个小竹林,很是幽静,就去那里吧!”说着姚可清就往小竹林走去,姚可容默默的跟在后面。 96、笑话 快到了竹林的时候,红玉识趣的停住了脚步,姚可容的丫头月婵却还要往前走,却被红玉一下子给拽了回来,月婵狠狠的瞪了红玉一眼,红玉不理会月婵恶意的眼神,朝小竹林的方向微微看了一眼,月婵瞬间明白过来,却也不愿再跟红玉说话,在离她远远的地方站了。 “大姐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姚可清常来这个小竹林纳凉,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石凳坐下。 姚可容看着面积颇大的竹林,再想想自己到如今都这样大了仍是跟姨娘姐妹挤在一个小院子里,而姚可清却一个人住了这么宽敞广阔的院子,果真是嫡庶有别,庶出的就是庶出,再怎么抬举,也变不成嫡出。母亲抬举自己不过是为了给四妹解围,如今用不上了,自然丢在一边。“我找二妹...我...我…” 姚可容“我”了半天没说出个什么来,姚可清有些不耐了,不愿再跟姚可容纠缠下去,“大姐若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回房去了!” 姚可容咬咬牙,终究说出了口,“我找二妹是为了姚家和代家的亲事...” “姚家和代家的什么亲事?”姚可清故作不知的反问。 姚可容眼圈一红,“听说母亲要把我许给了代家的二表弟...” 看来红玉的办事能力不错嘛!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 姚可清淡声道:“这不是听说嘛,也做不得准的!再说了,儿女亲事向来是父母长辈做主的,子女只需听从即可!这有什么问题吗?” 姚可容一噎,好半天才嗫怯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准了的,母亲决定的事哪里还能改得了...” “哦...那就要恭喜大姐了!”姚可清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 “二妹...”姚可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姚可清,“二妹...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我……” 姚可清反问道:“那我该说什么?” 姚可容哑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姚可清,当初知道姚可清可能会被许给代明喜时,她曾想过把消息告诉她,可是最后却出于自己心底的妒忌和私心作祟而隐瞒了下来,她很想知道一向傲世独立的姚可清在知道自己被许给了一个废物的时候,还能不能保持她的那份高傲冷淡。 可是她没等到,她等来的是嫡母用她顶替了亲女的亲事,而所嫁之人,正是那个“废物”。她说不清自己是不愿,还是不甘,自从从姨娘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她就一直浑浑噩噩的,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跟着姚可清来到了这个小竹林。 姚可容缓缓问道:“二妹,如果我说我不喜这门亲事,你会信吗?” “信!” 因为姚可清回答的又快又干脆,让姚可容有些楞了,“二妹,我是真的不想要这门亲事……” “为什么不想要?”姚可清反问。 姚可容又楞了,她为什么不想要?她前一阵还在羡慕姚可清小小年纪就有人提她张罗婚事,如今到了自己,怎么就不愿意了?“这门亲事本该是四妹的,母亲不喜欢,却又推脱不得,只好拿我去敷衍了姑姑...” “那又如何?如今跟代明喜定下婚约的是你,不是四妹!”姚可清冷声道。 “是呀!是我...是我!不是二妹,也不是四妹...可笑我当初还等着看笑话呢!如今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姚可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讽刺。 姚可清不耐烦听姚可容疯言疯语的,起身要走,姚可容突然在她身后道:“二妹,你知道吗?这门亲事本该是你的!” 姚可清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姚可容。姚可容一时激动,将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也就不管别的了,一股脑全说完,“这是祖母与母亲打算为你定的亲,姑姑原本也是同意的,只等着我定了亲,便是你了,后来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四妹,祖母也松了口,可是母亲不愿意,就在交换信物时做了手脚,将人换成了我!” “这么说来,大姐是替我挡了这门亲事了?那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大姐才是?”姚可清语带嘲讽,她早就不该对所谓的家人还抱有幻想的,她们的自私自利她又不是没见识过,前一世,她早就领教了一个透彻。 “二妹,我...我不该瞒你的,我该早些告诉你的...可是我没告诉你,你不是也躲过去了吗?”姚可容脑中灵光一闪,急急的抓住姚可清的手,“二妹,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不然明明是你,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四妹呢?” 姚可清从姚可容手里将手抽了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件事,即便是知道了,我也没法子,长辈定下的事,哪里有我们小辈置喙的余地!” 姚可容不相信,“你一定有法子的!你一定有...一定有的…二妹,你要帮帮我…帮帮我呀...” 姚可清定定的看着姚可容,问道:“你真的不想要这门亲事?” 姚可容坚定的点头。 姚可清嘴角一勾,“那你可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若是姚可容能学得陶静柔的那份刚毅果敢,倒是也能让她心生几分佩服。 姚可容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二妹,你怎么如此...”“狠毒”两个字终究没说出口。 姚可清冷笑道:“狠毒吗?可是这个法子最是有效了,出家之人,不过问红尘中事,到时候,谁也逼不了你!还有更狠毒的,能一了百了呢!” 姚可容苦苦哀求,“二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呀!我们总归是亲姐妹...” 姚可清原本并不讨厌姚可容,对她也是以礼相待的,只是现在知道了姚可容也是这样自私的人之后,很是厌恶她,偏她又总是一副无辜可怜的受气模样,再世为人,姚可清的脾气改了再改,也对这样的人客气不起来,“我该说的都说了,大姐若是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也不等姚可容说话,姚可清便三两步的走出了竹林。 到了下午刺绣课的时候,姚可容告了假。 晚间,幽篁馆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97、疑窦 ?“小姐,代姨娘来了...”红玉脸色怪异的走了进来。 姚可清一听就楞了,她让红玉悄悄把小苗氏要拿姚可容顶了姚可柔的婚事一事传到代姨娘的耳中,只是想让代姨娘和小苗氏互掐去,没想到反倒把姚可容给引来了,而如今代姨娘竟也来了,莫不是代姨娘知道消息是自己递出去的?她让人放出这个消息只是为了让代姨娘跟小苗氏斗起来,怎么反而来找自己了?不由的看了红玉一眼,红玉摇头,姚可清只得吩咐人把代姨娘请了进来。 代姨娘进来时,倒是让姚可清一愣,只见代姨娘穿了一身粗使婆子的衣裳,头上绾了一个老土的发髻,只簪了一支木簪子,乍看上去,还真认不出来。 许是代姨娘也不习惯这身打扮,显得有几分局促,姚可清心知代姨娘打扮成这幅模样来找自己,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跟自己说,否则何必如此掩人耳目了? “二小姐长的越发像大夫人了!”见姚可清不说话,代姨娘只好先开口了! “是吗?外祖母也这么说!”摸不清代姨娘此行的目的,姚可清只能顺着代姨娘的话茬接下去。 “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找二小姐是为了大小姐的婚事!”代姨娘时间紧急,也就不和姚可清绕弯子了。 “想必大姐已经把我的话告诉给姨娘了!”姚可清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口气。 “大小姐确实来找过妾身!”代姨娘知道瞒不过去,也就索性不瞒。 姚可清点头,“我还是那句话,无能为力!” 代姨娘自信的一笑,“二小姐没这个能力,方家却又这个能力!” 姚可清轻嗤,“方家有没有能力我不知道,方家愿不愿意我却是知道的!” 代姨娘道:“方家一定会愿意的!只要方家帮大小姐挡掉这门亲事,妾身就告诉二小姐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已逝大夫人的秘密!” 姚可清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母亲还能有什么秘密?所有跟母亲有关的,都已经随母亲长眠于地下了!” 代姨娘却守口如瓶,“这个秘密绝对值得!若是二小姐不愿意,不妨与方家商议商议再说!” 姚可清微微一笑,道:“姨娘何不自己去跟方家说这话?” 代姨娘有些窘迫道:“妾身一介妾室哪有那个资格去方府拜见!” “姨娘若是只想我帮忙传个话,那么我也是那句话,无能无力!”说完,姚可清便端起茶杯让人送客。 见姚可清不上钩,代姨娘不禁有些急了,“二小姐与大小姐可是亲姐妹,大小姐将来有了出息,也能帮衬二小姐一二呀!” 姚可清冷笑,现在倒是知道她们是亲姐妹了,算计自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们是亲姐妹呢?现在有难了,要用到自己了,倒是记得了,“我只有珅儿一个亲弟弟!代姨娘莫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老了,尤其是代姨娘这样半老徐娘的,顿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好不尴尬。 代姨娘明白,若是自己不说出点儿有用的,姚可清是不会动心的,便咬牙道:“二小姐可知大夫人曾多次小产?” 姚可清瞳孔一缩,端茶的手不禁捏紧了,缓过神来,姚可清便唤道:“红玉,送客!” 代姨娘知道姚可清肯定是动了心的,也就放心的跟着红玉走了,借着夜色掩护,悄悄的回了兰叶居。 姚可清思索着代姨娘最后那句话。如果她没猜错,这就应该是与代姨娘所说的那个秘密有关了,只是母亲小产的事,府里老一辈伺候的的下人都应该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么代姨娘的筹码是什么了?她凭什么认为这样一个秘密竟值得方家违背原则,插手别人的家事? 联想起前世自己的死和猜测,姚可清隐隐觉得母亲的小产必定另有蹊跷,那么,母亲的死了?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遭人算计了? “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房嬷嬷带着丫头们铺了床,见姚可清还在发呆不由的开口。 姚可清回过神来,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与嬷嬷说!” 房嬷嬷不解的看着姚可清,“小姐,时辰不早了,若是不是要紧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姚可清神色严肃,缓缓开口,“是十分要紧的事!一定要今日说!” 房嬷嬷见姚可清目光坚定,神情穆然,忙收敛了神色。 “母亲是不是曾经小产过?” 房嬷嬷一愣,反应过来姚可清所说的母亲是指方氏,“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嬷嬷尽管告诉我就是了!”姚可清执着的要一个答案。 “本不该跟小姐说这个的,这哪是你们小姑娘该知道的事!只是小姐素来有主见,嬷嬷又是个没本事,不说,说不定要误了小姐的事了!”房嬷嬷叹了口气,“夫人当初何止是小产过,在夫人生下小姐之前总共有三四胎都没保住!其中有一个都快六个月了,还是给流了,那可是个哥儿呀!” 说到这里,房嬷嬷眼泪都下来了,姚可清没想到她竟还有那么多个无缘于这个世界的哥哥姐姐,一时也沉默了。 房嬷嬷擦了眼泪,问道:“小姐怎么忽的问起这个了?” 姚可清道:“只是想多知道些跟母亲有关的事罢了!” 房嬷嬷怜爱的摩挲着姚可清的手,感慨万千,“可怜的,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还有个弟弟要你照看!小姐若是想多知道些关于夫人的事,该找夫人的陪嫁大丫头们才是,嬷嬷当初只是个小丫头,没什么机会见到夫人,后来因为夫人生了小姐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奶娘,这才找了老奴来奶小姐。只可惜夫人这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姚可清眼前一亮,问道:“那些曾经伺候过我娘的人都去哪里了?” 房嬷嬷回想了片刻,道:“夫人刚下葬,老夫人便遣散了不少,剩下的一些,就散在府里其他的地方当差去了!夫人当初的陪房都去了庄子上和铺子里,打理夫人的嫁妆去了!这事儿还是老太爷做的主呢!” 姚可清问了几个铺子和庄子的名儿,房嬷嬷却记不太清楚了,“我当初一直都呆在小姐身边,对这些都不大记得了,小姐要是想知道,可以去看夫人的嫁妆单子。” 姚可清怎么也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会嫁给姚崇明,大家都说自己像母亲,可是母亲若真是和自己一样的性子,又怎么会嫁给姚崇明这样一个几乎一无是处的男人? 想着代姨娘的话,姚可清觉得有必要去方家一趟,也许能从方家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98、蹭饭 在持续热了一个多月之后,京城终于下了一场雨,苗家长房的搬家计划也搁浅了,苗卫同一家自进京以来,就是住在长乡侯府的,但是苗卫同早就已经上任了,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宅子,就依旧客居姚府。前几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宅院,却因为下雨,只得将搬家之事推迟几日。 对此最高兴的除了朱氏之外,就数苗彩蝶母女了,朱氏高兴是因为在苗大夫人的帮助下,她渐渐在内院收服了一批下人为她所用,苗大夫人多呆些日子,她也能多从苗大夫人身上学些理家的经验。 至于苗彩蝶母女则完全是贪恋姚府的富贵,苗卫同所找的宅子就是个两进的小院子,连花园都没有,再者就是姚家收到了一份请帖,是安国公府的老夫人七十大寿的帖子,苗彩蝶母女自然希望能够跟着姚家一起去。 要知道,现任安国公是个孝子,这次给母亲做寿,京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被他请来了,席面是京中老字号的酒楼承办的,而且,寿辰当日,安国公府还在各大寺庙之前设了粥棚,广施米粮。这么好的攀附权贵的机会,苗彩蝶和玉姨娘怎么可能会让它溜走。 “这雨来的可真怪,昨日还是艳阳高照的,今日就大雨滂沱了!”桔子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碧玉,抱怨道。 碧玉见食盒连一滴雨水都没沾上,而桔子身上却几乎湿了个透,便知桔子是拿伞护着食盒了,也顾不得打趣儿了,忙道:“姐姐快去换身衣裳吧!小姐这里我伺候着!” 桔子想着自己湿着衣裳伺候,到底不妥,就赶紧回房换衣裳了。 看着呈上来的菜色,姚可清皱了皱眉,略动了动筷子,便不吃了,碧玉劝道:“小姐这几日吃的怎么这样少了?可是不合胃口?” 姚可清摇头,接过茶杯漱了口,“今日的饭菜是谁去领的?” 桔子刚进屋就听见了姚可清的问话,以为是饭菜被雨淋了,忙答道:“是奴婢去领的!” 姚可清问道:“厨房里掌勺的厨娘可是换了人了?” 桔子一头雾水的说道:“还是以前的那几个厨娘呀!” 姚可清静默片刻,道:“都收拾了吧!你们也都下去用饭吧!我去三少爷那儿看看!” 桔子忙叫了红玉和桂圆跟着,到了其芳馆,姚启珅正要用饭,姚可清快步上前,抢了他的碗筷,夹了一箸,才嚼了两下便吐到帕子里了,桂圆忙递了茶过来,姚可清漱了口才开口说话,“把饭菜撤了吧!” 姚启珅一脸不解,他每日读书习武,体力消耗大,顿顿都能吃两大碗饭,现在他才吃了两口,姚可清就不让他吃了,那他岂不是要饿着肚子了? 姚可清拉起姚启珅,“咱们去母亲的院子里用饭!” 姚可清姐弟到的时候,苗大夫人和苗彩蝶也在朱氏处,朱氏很是意外,“清姐儿和珅哥儿怎么来了?可用过饭了?若是没用就在母亲这里用些吧!”说着,朱氏就吩咐人添了碗筷来。 姚可清也不客气,跟在座诸人见了礼,就开始用饭了,姚启珅被姚可清的举动弄糊涂了,只得学着姚可清,姚可清怎样,他就怎样。 姚可清神态平和的用完了饭,还吩咐丫头给姚启珅夹了几次菜,姚启珅倒也渐渐压下心底的疑惑,安安心心的吃饭。 朱氏想着如今代明喜的婚事是与姚可清无关了,她先前又对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心里很是忐忑,“今儿的饭菜可还合胃口?有没有清姐儿喜欢的?珅哥儿呢?” 姚可清吃完了饭,心里已经有了头绪,“母亲这里的饭菜甚好!”姚启珅也跟着点头。 猜不出姚可清的目的,朱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姚可清倒是吃完了就走。 苗大夫人看着姚可清的背影直皱眉,“你这继女也太娇纵了些!”苗大夫人与姚可清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除了见礼,更是连话也没说过。 苗彩蝶道:“二小姐虽不爱说话,却是个大方的,我每每去了,待我是极热情的!” 苗大夫人瞪了苗彩蝶一眼,心想果真是什么样的娘生出什么样的闺女,跟玉姨娘那个眼皮子浅的贱人一样,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她若是真是个大方,怎么不见她给你衣裳首饰?怎么不见她带你出去参加宴请? 朱氏不好说自己曾经做下了蠢事,被姚可清抓了个正着,只得把错全推到姚可清身上,“许是她还想着前头母亲吧!” 苗大夫人点了点朱氏的额头,“你呀!她再怎么想,也是个死人!你连个死人也争不过吗?拿出你嫡母的威严来,还让个小丫头爬到你头上了不成?” 朱氏可没脸说自己在她面前硬气不起来,只道:“我也不求他们能有多敬着我,只求他们别给我使绊子就好!” 苗大夫人正要再数落她一番,朱氏便岔开了话题,“姑妈上次所说的事儿怕是不成了!” 苗大夫人忙支开了苗彩蝶,“什么事?” 朱氏便把苗氏姑侄对姚可清的算计说了出来,顺便把她打听到小苗氏拿姚可容顶了姚可柔一事也说了出来。 苗大夫人听了倒也不恼,“你们府上的大小姐虽是个好人才,但到底年岁太小了,年哥儿已经十八了,实在是等不起!再说,京里那么多人家,年哥儿还愁找不到媳妇不成?” 朱氏笑道:“姑妈既是这么想的,那倒也无妨了!” 苗大夫人恨声道:“如今我们长房得势了,她们倒是知道讨好了,当初他们四房是如何作践我们长房的,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朱氏想着姚崇明如今也只是个五品官,不比她的姑父高,比起小苗氏来,她的“娘家”到底硬一些,便附和道:“是呀!如今老夫人待我也客气了许多!” 苗大夫人道:“你那婆母在家就是这样的!从小就不是个伶俐人,也不知她是怎么就攀上这门亲事的,害得我们长房被压了这么多年!好在你如今也嫁了进来,还是皇上赐婚的!倒比她们更名正言顺了!”她若是知道苗氏之所以能成为长乡侯夫人,就是因为她家世不出众,人才也一般,不知该作何感想。 朱氏谦虚道:“都是姑妈的栽培,侄女儿没齿难忘!”她不敢说是方家先找上她的,若是让苗大夫人知道方家找到她时,她向方家哭诉自己命苦,说了苗大夫人不少坏话,苗大夫人怕是再也不会待她如此亲切了! 99、对策 苗大夫人欣慰的说道:“我弟弟就留下你这么点儿血脉,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如今你已经是一品的侯夫人,我也算是对得起我那可怜的弟弟了!” 朱氏对于素未谋面的父亲没什么感情,却也得陪着苗大夫人一起唏嘘不已。 提起早逝的弟弟,苗大夫人不由想到自己没落的娘家,如今只靠着一个庶出的兄弟勉强撑着门户,再看朱氏,却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也嫁进来这么多年了,怎么肚子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呢?” 朱氏也不知道为什么,“侄女请了大夫看了,大夫都说侄女身子好,补药也吃了不知几多,老爷来我的院子次数也不少,却始终都没动静!” 苗大夫人想着自家娘家就是子嗣不兴,长房婆家也是代代单传的,不禁发愁了,“这女人呀!嫁了人,没有个儿子傍身,就是底气不足!你若是能生个儿子,说话也就有份量些!何至于如此辛苦,却依旧被困在这个院子里!” 朱氏想着自己的算计怕是很快就要成了,便有几分开心,却又觉得苗大夫人的话十分有礼,可是她的肚子实在是不争气。“侄女也想生,可是这也不是侄女说生就生的呀!” 苗大夫人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你的日常饮食可有出过什么差错?” 朱氏知道苗大夫人是怕有人在她的饮食里做了手脚,“姑妈放心,我每日的吃食都是细细查看过的,便是布料香料之类的,我也留心了,绝对没有问题!” 苗大夫人也疑惑了,“你身子是好的,也没人暗中做手脚,怎么会怀不上呢?莫不是姑爷有问题?” 朱氏忙道:“姑妈这话可说不得,不然咱们府上的小姐少爷是从哪里来的?” 苗大夫人叹道:“罢了!这也许就是命!咱们这一脉总是子嗣艰难!”顿了顿,又道:“你既然子嗣艰难,那你的那个继子还是要笼络着些才好!虽不是亲生的,但聊胜于无呀!” 朱氏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只是奈何姚启珅就是不和她亲近,就是搬了姚崇明出来也没用,“珅哥儿是个重感情的!一直都跟他姐姐亲!跟我到底是隔了层肚皮的!” 苗大夫人道:“我瞧着珅哥儿是个好的,懂事知礼,却老是看他姐姐的眼色行事!想来是被她姐姐教唆坏了,若是将他们分开,你再刻意与他亲近,保管他以后会向着你!” 朱氏苦笑道:“我也想过法子的,可是清姐儿太厉害了些!便是连老爷也不怕的!” 苗大夫人道:“莫急!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朱氏惊喜道:“如此就多谢姑妈了!”说着,两人便细细的商议起来。 屋中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她们所说的话被不甘心被赶了出去的苗彩蝶全听到了。但苗彩蝶恼怒姚可清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她,听到姚可清要倒霉了倒是格外开心,一点儿都不打算去告密。 ?连着几日下来,每到了饭点,姚可清姐弟就去朱氏的院子蹭饭,起初朱氏和苗大夫人还有些不解其意,几天下来,也就懂了,只得咬牙认了。 想着自己的算计被识破,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而又要被姚可清记恨上一笔,朱氏心里就又是恼怒,又是后怕,忽的记起苗大夫人曾说过的话,朱氏又稍觉心安了!便压下心底翻腾的各种思绪,吩咐厨房的人住了手。 果然,姚可清姐弟再也不来蹭饭了,朱氏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姚启珅被他姐姐这几日的怪异行为闹糊涂了,如今总算消停了下来,终于忍不住问了,“姐姐这是怎么了?一时不让我吃自己的分例,去母亲那里吃去,一时又让我在自己院里吃!” 姚可清指着面前的一道清蒸鱼问道:“你觉得这鱼味道如何?” 姚启珅忙夹了一块吃了,“挺好吃的呀!” 姚可清又问,“比之母亲那里的了?” “差不多吧!”姚启珅想了想道。 又问,“比之前几日的了?” 姚启珅皱眉,“有区别吗?” 姚可清不禁叹气,没想到习了武,倒把她那斯文细致的弟弟变成如今的“粗人”了!连她这样对饮食向来不挑剔的人都吃出不同来了,他却毫无感觉。 姚可清无奈,只好解释道:“前几日我发现厨房送来的菜品用料都不是很新鲜,但也能吃,就忍了,谁知没两日,厨房竟送了剩菜过来,虽是又加了佐料重新烹制的,但谁知是哪个院子剩下的,竟拿这恶心的东西送来给我们!我这才夺了你的碗,带你去母亲的院子里吃!母亲那里却是样样都是新鲜的。” 姚启珅瞪大眼睛道:“是有人克扣我们的分例吗?还是厨房里有人要对咱们使坏?”虽然姚可清不让姚启珅接触后院的阴私,怕他学了那些无知妇人的龌龊手段去,但他听人说,从书里看,也多少知道些后院的纠纷,在加上他敏感的觉得家里的人对他并不是那么友好,便脱口而出了。 姚可清点头,她当初怕弟弟成了目光短浅的人,才不让他接触到后院的事,但凡自己有什么动作都是避开他的,如今看来却还是要让他知道些的好。以小苗氏的心机,她是不会做出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情来的,但朱氏就不一定了,她的手段并不高明,却不得不防。 姚可清继续分析到,“厨房敢对我们的饭食动手脚必定是受人指使的,单说厨房的下人,是没那个胆子的!”姚可清出手大方,厨房里的婆子来收拾食盒的时候,每次都有赏钱给的,她院子里又有小厨房,小厨房要做个点心,炖个汤什么的差了东西,去大厨房买的时候,总是会多给银子和赏钱,所以即便是厨房里都是小苗氏的人,也都待长房姐弟极热情的,毕竟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姚启珅脑中灵光一闪,“是母亲!是母亲指使人做的!所以姐姐才让带着我去她那里吃去!” 姚可清赞许道:“没错,就是她!” 104、母子 晴辉馆里,昭敏长公主正在分茶,手艺娴熟,姿态优雅,斟了两杯茶,自己端起一杯,“清儿,过来,尝尝母亲的手艺如何?” 宋子清闻声从窗边走过来,接过茶杯,轻啜一口,细细品味一番,赞道,“很好!母亲茶艺无双!” 长公主却放下茶杯叹道:“你不在家的这两年,我也就靠这个打发时间了!练着练着,倒是熟练了!” 宋子清有些内疚的放下茶杯道:“是儿子不孝,让母亲受累了!” 长公主拍了拍他的手,半是叹息,半是心疼道,“你这么做是对的!离了这么个是非之地是最好的,离的远远的!我是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你以后若是有了机会,便离开吧!” “母亲在哪里,儿子就在哪里!”宋子清的声音冷清中透着坚定。 长公主安慰道:“他们奈何不了我的,这么多年了,你和你父亲都不在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敢来扣公主府的门!罢了,不说这个了!我儿如今已经长大了!一转眼,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 提起这个,宋子清微微有些不自在,轻轻掩拳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长公主见状知道宋子清不愿提起这事,不由的劝道:“我知道,圆儿她越过你直接来找我,是违背了你的意思,让你不高兴了,只是你也晾了她这么久了,也算是罚过了!惩罚太狠,就不怕寒了她的心?她虽天真烂漫了一些,但是对你可是一等一的好!” 宋子清略一点头,“母亲的意思,儿子明白!只是她性子太过张扬,还是磨一磨的好!以免日后惹出大乱子!” “就依你的意思吧!不过是个丫头罢了!”长公主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多言,又道:“只是那药却是万万不能停的!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听你父亲的,庶子生在嫡子前头是乱家之源!” 宋子清想起如今平国公府里,嫡庶颠倒的情形,皱了皱眉,“母亲放心,儿子晓得分寸的!” 长公主略带惋惜道:“你三哥明年就要成亲了,眼看就要到你了,二伯家的老五只小了你一岁,便是你不急,他们也要来催着你的!” 宋子清语带厌恶道:“儿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那些不相干的人插手了?” 长公主道:“即便是他们插不了手,还有你祖父祖母呢!你祖母是个耳根子软的,你祖父...他又偏疼那两房一些,与其让他们胡乱选了,给你配个不中用的,倒不如咱们自己先挑个好的!也好断了他们的盘算!” 宋子清实在不愿提到成亲这事儿,“儿子还小,再等两年也不迟!再说,男子汉大丈夫,不立业,何以成家?敌寇一日未除,儿子一日不成家!” 长公主气道:“不立业,不成家?你还想立什么样的业?你如今已经是正五品的上骑都尉了,多少人一辈子也做不到五品的官,你还不满意?不想成亲就直说,何必拿这做借口!” 宋子清坦言道:“母亲息怒!儿子确实不想成亲!” 长公主气结,“就不该让你跟闵家的爷们儿来往的,把他们的那些坏习性全学会了!你也打算像他们一样都到而立之年了再娶亲?” 宋子清默道“我根本就没打算成亲!”却不敢说出口。 见宋子清不说话,长公主又念叨起来,“前几年,他们提的那些人虽家世不算好,但到底人品是不差的!咱们这样的门第,也不指望借着女方家的势力,来谋前程!虽说文臣武将,泾渭分明,但咱们这样既是重臣,又是皇亲的人家,结亲时还是要避讳些,文官家的女儿反倒比武官家更合适些!不但能少惹人猜忌,便是人才性子也是要好一些!远的不说,咱们就说这闵家的外孙女,苏大人的女儿,就是个好的,原先那两房瞧着苏家人口单薄,苏家在京里又没什么势力,便想将他家的姑娘说给你,谁想,苏大人入了皇上的眼,苏家小姐也跟方家结亲了!苏家赶在你回来之前给苏小姐定了亲,怕是也有不想跟咱们结亲的意思在里头,今天苏夫人见到我,一脸的不自在!” 宋子清无奈道:“娘!当初这事儿也是国公府那边一头热,苏家兴许根本就不知道!如今苏小姐也定下了亲事,娘就不要再提及此事了!” 长公主道:“我这不是急了嘛!如今京里适婚的儿郎不在少数,可人品相貌样样好的姑娘就那么几个,你不抢先定下了,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这话说的活像宋子清娶不到媳妇似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儿子的,别人就抢不走,不是儿子的,儿子也强求不得!” 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我这做娘的都要急死了!你倒跟我说起禅理来了!不过你也说的在理,强扭的瓜不甜!” 宋子清无语,他又不是强抢民女的恶霸,“一切但请母亲做主!” “现在倒是知道哄我了,由着我做主,我真做了主,你又该寻了由子推脱了!罢了,我说了这么半晌了,有些倦了,想躺下歇歇,你去寻闵二少爷玩去吧!他们别的都还好,就是到了二十四五才成亲这一样,你可万万学不得!”说着,就唤了丫头进来伺候更衣,宋子清应下了。 宋子清出去了,长公主却并没睡下,丫头好奇道:“公主怎么不躺会儿?” 长公主摇摇头,“清儿心里有事瞒着我!这几年,他的话越来越少了,几乎都惜字如金了!原本他是什么事都爱跟我说的,如今却是...哎...” 丫头安慰道:“四少爷如今长大了,变得稳重了,自然不似儿时那般的撒娇了!奴婢瞧着四少爷可是十分的孝顺,晨昏定省,嘘寒问暖,样样不少的!” 提起这个,长公主也很是高兴,“是呀!他是越发的孝顺,上次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想吃桃子,没几日,他竟真的寻了桃子来!这季节,哪来的桃子,也不知他废了多少功夫,才得了那么一筐!喜的我连吃了好几天呢!” “是呀!每天都吃上好几个,都吃坏了肚子还要接着吃,还不让奴婢们告诉少爷!” “那是清儿的一片心意,我岂能糟蹋了?”(未完待续。) 105、才艺 出了晴辉馆,宋子清掏出拾来的那方印,籽料是极品六面血的鸡血石,鲜红欲滴的血色,血色鲜艳且活,几乎不掺一丝杂色,上篆“维清缉熙”四个字,缀着金线编织的璎珞,很是富丽堂皇。因着自己名字里有个清字,宋子清对这印倒多了几分喜爱。 想来该是那个小姑娘落下的,只是也不知她是谁,该怎么还给她,听她的声音却是有几分耳熟了,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了!宋子清拿着这方印,不知如何是好。这么名贵的东西丢了,想必主人一定会去找的!只是晴辉馆里如今有侍卫把守,就是去找了也进不去。 宋子清突然想起那个被抓住的丫头,顿时有了主意。 姚可容一出来就看见姚可清与闵氏母女相谈甚欢,一时不知是该出去,还是该回去,见闵氏抬头看她,忙过去行礼。 闵氏让人上了茶,道:“听珍儿说你失足从假山上落了下来,可有摔伤?” 姚可容知道是姚可清为了她的脸面帮她撒了谎,“谢夫人关怀,只是有些吓着了,却是没有伤着的!” 闵氏见姚可容双眼红肿,扑了厚厚的粉都盖不住,又见她时不时抬头看姚可清,便知她们姐妹必定有事瞒着她们,但因是别人的私事,她不好过问,再者,姚可清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也就安了心了,借口快开席走了。 闵氏一走,苏珍也坐不住了,要带着姚可清她们出去耍,姚可清刚刚在众人面前树立了一个饱受继母迫害的可怜形象,此时哪里敢这样大摇大摆的跟着苏珍去逛园子,便哄着她说要去找大舅母廖氏,羞得苏珍才罢休。虽然方家没有来人,但苏珍却不可能去打听,倒是叫姚可清糊弄过去了。 出了苏珍的院子,姚可容一脸感激的看着姚可清,“今日多亏了二妹!不然...”说到这里姚可容不禁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幕,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姚可清道:“不必谢我!我们都姓姚,你坏了名声,我也讨不到好!” 姚可容一噎,又道:“二妹只是嘴上刻薄了些,其实心是最好的了!” 姚可清没心情听她拍马屁,“你怎么会出了园子的?” 姚可容正要说“我见二妹去了许久还不回来,很是担心,所以就想去找找!”却见姚可清正嘲讽的看着自己,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换成了“我一直是跟着二妹的,见二妹出了园子,就不敢跟了,便等在那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二妹回来,就想去看看,谁知...” 姚可清一楞,她那时候一门心思想着躲开众人的视线,倒真没留意有没有人跟着自己。而且园子门紧挨着二门,姚可容竟然敢站在那里等自己,难怪会被小人缠上。 见姚可清不说话,姚可容踌躇半天,道:“二妹,我的玉佩不见了...” 姚可清神色一变,“哪个玉佩?” 姚可容道:“是一块双鱼玉佩,本是一对,我跟三妹一人一块!” “什么时候不见的?”姚可清问。 姚可容道:“刚刚我换衣裳时发现的,估计是拉扯间给落下了,也不知有没有被人拾了去...”越说声音越低了。 姚可清拧眉道:“今日领我去歇息的那个丫头手脚不干净,顺走了我一只钗子,苏夫人答应我将那丫头捉来交由我处置,到时候只推说是那丫头也偷了你的玉佩,至于玉佩的下落,许是被那丫头的同伙带出府去卖了!” 姚可容见姚可清都安排好了,只得把让她陪自己去找的念头压下了,“还是二妹考虑的周全!我原还打算去找回来的!” 这时有人来传话,说是要开宴了,姚可清只得压下心底的不安,去寻姚家众人了! 席上,姚可清依旧是一副丫鬟的样子,伺候朱氏用餐,等朱氏放了筷子,她才坐下,匆匆吃了几口。 饭后,又到了例行表演才艺的时候了,看着满园子跃跃欲试的众位小姐,姚可清微微有些不屑,不管是什么宴会,到了最后,总会变成各家公子小姐比试才艺,各位夫人攀比自己的儿女。但转念一想,这些人中也有在家里过得不如意,想通过这样的机会来改变自己的处境,她也就淡然了。同时,倒也有几分庆幸来,若是小苗氏不是个心思深沉的,既想要名,又想得利,而是个面狠心狠的,时时刻刻的揉搓自己,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怕更艰难了。 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抱着瑶琴走了出来,立即有丫头为她搬来桌椅,她低头谢过,便专心弹奏起来。 一曲毕,虽技艺平平,众人还是很给面子的鼓了掌,也有几个夫人夸赞了一番,喜得那弹琴少女的母亲满脸红光。 姚可柔不满道:“指法错了那么多,竟还有人觉得好?白白糟蹋了那么好的琴!” 朱氏闻言立即道:“既是如此,柔姐儿怎么不去试试?咱们柔姐儿也学了好几年了,当初清姐儿这么大的时候,那一手琵琶可是惹得多少人赞叹不已呀!” 姚可柔也有些想去,她更不满朱氏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不如姚可清,便看向小苗氏,小苗氏深知自己的女儿和姚可清对上,绝对讨不到便宜的,但面对女儿饱含期待的眼神,还是含笑点了点头,姚可柔雀跃而起,反应过来后,就矜持着施施然向主位行了礼,要了琴,试了音,便弹奏起来。 她弹出第一个音调的时候,姚可清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姚可柔弹的曲子与刚刚那位小姐弹的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姚可柔弹的这曲在难度上要难上一些。 姚可清眼角瞟见小苗氏,见她一脸的错愕和不安,便知是姚可柔自作主张了,想着如今姚可柔和前世一样,不许旁人比自己好,却又没本事胜过别人的自私性子,姚可清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果然,姚可柔得到了更多的赞扬,小苗氏只得在刚刚弹琴的那对母女的愤然的目光下,接受别人的称赞,“承蒙各位夸奖,都是我把这孩子惯坏了,才学了几天琴,就敢出来献丑!” “苗二夫人过谦了!令嫒琴技过人,当的起赞一声好!”有人夸道。 小苗氏勉强笑道:“夫人谬赞了!” “这是姚家的小姐吧?不知是行几的呀?”有人突然问道。 小苗氏答道:“她在姐妹中是行四的!” 得了回答,那人又道:“姚家的女儿果然个个都是有才的!我还记得那年姚家二小姐在崇国公府里弹的那曲‘秋杀’,只可惜我当时不在,没能亲耳听见,听说是极好的!”(未完待续。) 106、彩蝶 立即就有人附和,“我就听见了,我年轻的时候也善弹琵琶,弹的却不如她好!哎,都老了,比不得这些年轻的小姑娘了!” “可不是嘛!那小姑娘宠辱不惊的样子,倒真是颇具大家风范!”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回忆起姚可清去年的曲子,倒忘了刚刚弹琴的姚可柔。小苗氏心里恨极,她没想到大家怎么记性那么好,都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她们竟然还记得!看了眼淡定自若的姚可清,又看了看一脸气愤的姚可柔,小苗氏只得压下心里的不满,安慰姚可柔去了。 “哎,姚二小姐今日不是也来了吗?何不叫她奏上一曲?也好叫我们一饱耳福呀!”有人提议道,顿时大家都赞同。便有与姚家相熟的人在人群里搜寻起姚可清来。 姚可清没想到姚可柔的风头被自己抢了去,但今天既然要做一个在继母的虐待下委屈求全的弱女子,又怎么可能再出风头呢?便瞄了眼朱氏,垂着头道:“承蒙各位错爱,只是我前几日做针线伤了手,今日怕是不能弹奏了!” 朱氏正在疑惑姚可清今日怎么总是用一种怯怯的眼神看自己,难道是被姑母整治的狠了?听见姚可清如此说法,为了维持自己的慈母形象,便说道:“是呀!清姐儿前几日为了给我做件褙子,不小心被剪刀划破了胳膊!” 众人闻言也不好强求了,就要将此事揭过去,姚可清却看了看朱氏,又看了看苗彩蝶,道:“我的表姑姑也是个极有才的...” 朱氏一听大喜,赞许的看了眼姚可清,姚可清冲她讨好的笑了笑。朱氏早就和苗大夫人商量着要让苗彩蝶出名,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姚可清却为她们开了这个口。朱氏此时喜不自禁,哪里知道她和姚可清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有心人眼里!然后又被她们添油加醋的传出去,那时候朱氏肯定会后悔今日的行为。 小苗氏见姚可清推迟了众人的提议,刚刚松了口气,不怕人将姚可清和她的柔姐儿对比,此时听得姚可清如此说,小苗氏纳闷不已,思索着姚可清今日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她是被朱氏抓着什么把柄了,不然何至于如此惧怕朱氏?转念一想,朱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怕她攒唆着姚可清跟她过不去可就不好了。 姚可清既已经开了口,众人倒也很给面子,忙问她的表姑姑是谁。 苗彩蝶喜出望外,她没想到姚可清会为她说话,忙整理了妆容,以她自认为最优雅的形态走上前。因着她出众的容貌,她一出现,便引得众人齐声称赞。 苗彩蝶矜持的行了礼,便拿出玉笛来,随着笛声悠扬,苗彩蝶伴着笛声翩翩起舞。 “啊!快看!蝴蝶…”突然有人惊叫道。 “真的耶!咦?蝴蝶怎么都飞到她身上去了?…”又有人惊奇道。 姚可清早就猜到苗大夫人可能会利用苗彩蝶天生异香来引人注意,只是方法却是落了下层,舞艺本就不是大家闺秀该学的,而且苗彩蝶的舞姿妖娆妩媚,不像是出自正经地方的。 殊不知,苗彩蝶身上的香味儿只有在她香汗淋漓的时候才能达到最大,也才能够引来蝴蝶,能够让一个大家闺秀在众人面前满头大汗,除了跳舞,苗大夫人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再者,苗大夫人既然打定注意拿苗彩蝶攀附权贵,是妻是妾都无所谓,那么只要有了名气就好,名声却是不在乎的。 听得众人啧啧称奇,苗彩蝶分外得意,舞的更起劲了,一舞完毕,苗彩蝶身上停满了各色蝴蝶,秋季蝴蝶本来就不多,大家一时都惊呆了。 苗彩蝶志得意满的迈着小碎步走下舞台,蝴蝶跟在她身后翩翩飞舞,端的是一幅美不胜收的景致。 苗大夫人对这种情况很是满意,心里因为没有算计成姚可清而产生的恼怒一点儿都没了,见苗彩蝶走下台来,忙招呼道:“你这孩子!吹笛子就吹笛子,折腾这些幺蛾子做什么!” 苗彩蝶一脸撒娇的扑进苗大夫人怀里,苗大夫人爱怜的给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这姑娘莫不是百花仙子转世吧?不然怎么会引来这么多蝴蝶呢?”有些好奇心重的人已经开始猜测起来。 “我听人说只要用花汁染了衣裳,也能引来蝴蝶的!”有人不服气了。 “若是是用了花汁染了衣裳,那满园子的花,蝴蝶怎么不去采花,反而要追着人家的衣裳了?”有人反问道。 见众人争论的差不多了,苗大夫人这才来解开众人的疑惑,“我这闺女是天生便带着这种香味的,到了春日里,她往园子里一走,那蝴蝶就只围着她转了!”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那可不就是仙子投胎的嘛!” 也有人不喜,“哪有正经人家的小姐会去学那下九流的技艺的!” 苗大夫人倒也反应快,见有人开始诋毁起来,忙对苗彩蝶耳语几句。 此时苗彩蝶已经收了汗,蝴蝶也渐渐飞走了。苗彩蝶按照苗大夫人所说,朝着主位盈盈一拜,口中称,“小女微薄技艺,引来蝴蝶翩翩,祝贺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闵老夫人喝了几杯酒,有些醉醺醺,苗彩蝶刚刚跳的舞也叫她赞叹不已,此时见这么个可人儿说话又中听,不免又添了几分高兴。 “好个标志的可人儿!这嘴跟抹了蜜似的!老婆子我借你吉言了!”说着,还招手让她上前。 苗彩蝶受宠若惊的走上前去,半低着头,闵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细细看了半天,对闵氏道:“我刚刚还以为她身上的香味是熏的,现下倒是信了,果真是天生的!” 因为苗彩蝶是姚可清荐来的,闵氏对她也就多了几分好感,“我还当是母亲喜欢人家小姑娘才叫上来细细看的,原来母亲是想做回如来佛祖,辨一辨真假的!” 闵老夫人笑骂道:“我若是如来佛祖,第一个收了你这猴头!” 众人闻言都笑了,闵老夫人又拉着苗彩蝶问了好些话,苗彩蝶一一答了,闵老夫人见她虽有些腼腆,但答的倒是清楚,也很是喜欢,就赏了个金镶玉的镯子给她。苗彩蝶一时惊呆了,出于本能就要拿着,但想起出门前姨娘的交待,京里的贵夫人们都喜欢谦逊知礼的,便再三推却,闵老夫人对此更满意了,不由分说的把镯子套在她腕上,苗彩蝶见好就收,满心欢喜的拿了镯子,恭恭敬敬的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接着又有人展示了才艺,但比起苗彩蝶的来就显得稀松平常了,大家都有些兴趣缺缺。不久,便有人陆续的告辞了。(未完待续。) 107、三人 这边女眷忙着展示才艺,交流感情,那厢宋子清离了长公主却是直接去见了闵建霖,一见宋子清,还没等宋子清开口,闵建霖直接把他拉到演武馆痛痛快快的切磋了一番。待满头大汗的两个人沐浴更衣之后,闵建霖又被他的母亲黄氏叫去念叨了一通,等他回来就已经开席了。宋子清本来是因为有事才来找闵建霖的,可是每每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只得回到昭敏长公主身边。 好不容易等到闭了席,宋子清忙抽身去找人,找到闵建霖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的看着一园子吟诗作画的才子撇嘴,瞧见宋子清来了,顿时如蒙大赦,喜道,“咱们这样的武将人家,全都是些大老粗,请这些酸掉牙的书生来做什么?还动不动就嫌弃我们粗鄙!” 宋子清笑道:“闵家虽然是武将,可是闵家姻亲也不乏有书香门第的!” 宋子清这话不假,即便是武官嫌文官酸腐,文官嫌武官粗鲁,可是文武联姻的也不在少数,都是为了稳固家族的地位,文臣武将说到底是分不开的。 说起姻亲,闵建霖便又想起母亲黄氏刚刚跟自己提的事来,他是个憋不住话的,想起来了便就说了出来,“我爹是二十六岁才成亲的,我哥哥也是二十五才娶大嫂的!凭什么我才二十,二十呀!就要我娶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回来!” 宋子清想着自己如今也被逼婚了,不由有些同病相怜,“你还好,你上面有个哥哥,你母亲也有个盼头!我却是没得法子了,明知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一想到母亲也是为了自己好,满肚子的话就不该如何说了!” 闵建霖点头赞同,“公主就你一个儿子,不逼你逼谁呀?如今我不听母亲的安排,她回头就该去折腾我大哥大嫂去了,虽说我这么做有些不厚道,但是死不死贫道嘛!反正大哥都已经成了亲,早晚都是要生孩子的,也就无所谓了!” “二弟又在说我什么坏话?”闵家大少闵建霆正在招呼客人,路过闵建霖身边,听见他在说自己,不由的说道。见到宋子清在一旁,又忙跟他见礼,宋子清也回了礼。 闵建霖懒洋洋道:“我在说如今大哥成了亲都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一件衣裳不穿到坏是不会换的,如今一天都能换上三身衣裳的!” “你好歹也给你哥哥我留点儿面子呀!”闵建霆看了眼自己整洁干净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道:“这都是你嫂子打点的,她说我以前是一个人,不修边幅也无所谓,只是如今我也成了家了,为了家的面子,好歹也穿的体面些才是!” 闵建霖看着闵建霆笑的一副傻样,不由一阵后怕,心里更加坚定了不要成亲的决心,“大哥,你赶紧收起那副傻样吧!被人瞧见了,还以为你中邪了呢!” 被弟弟一提醒,闵建霆也想着自己还要招呼客人,便嘱咐闵建霖好好招呼宋子清,见他应了才走。 “瞧瞧,瞧瞧!以前大哥可不是这个样的,它最不耐烦的就是跟人应酬了,如今却是乐在其中呀!可见成亲害人不浅!”望着哥哥的背影,闵建霖感叹道。 宋子清笑而不语,如果真的能娶到一个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即便是为此改变了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可惜自己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见宋子清没说话,闵建霖又接着抱怨道:“也不知道黄家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满京里嫁女儿,就是给别人做妾也上赶着去!如今竟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刚刚母亲把我叫过去就是说我二舅舅要把他的嫡女许给我!我才不要了!那所谓的嫡女不过是记在舅母名下的庶女罢了,去年要说给我大哥,我大哥就抢先定下了我大嫂,如今他们就想把她塞给我,哼!没门!” 闵建霖自小就在军中,也不知道该顾及着别人的面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听得宋子清有些尴尬,他无意知道别人家的隐私,却实在又不好让说在兴头上的闵建霖住嘴,只得在心里告诫自己非礼勿听,“你是嫌弃黄家小姐庶出的身份,觉得配不上你?”宋子清原本对嫡庶并不那么介意,只是想着国公府那边,那些庶出的做出的那些闹心的事,就忍不住对庶出身份的人带了三分不喜。 “哪是因为这个!”闵建霖摆摆手,“庶出的倒也罢了!只是她的品行实在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我若是娶了这么个人回来,怕是所有跟闵家有亲的人家的女儿的名声都要让她带累了!” 宋子清心道他总算还知道有名声这种东西,难道就不怕他今日说的话穿了出去,坏了黄家小姐的名声吗?转念一想,他也不是个小气刻薄的人,他既然将黄小姐说的如此不堪,那么在他想来黄小姐是真用不着名声这东西了。 “四郎~原来你竟背着我跟别的人好了~呜呜…我不活了!”一个尖细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宋子清一头黑线的看了眼瞠目结舌的闵建霖,冲正一手叉腰,一手捏着嗓子的郑映卿怒道:“你这又是要干嘛?” 郑映卿把手一甩,凄惨道:“我在京里苦苦熬了两年,好不容易把你给盼回来了,我满心欢喜的来找你,你却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我只当你是在军中被磨的没了当初的柔情,哪曾想,你是跟别人好上了!你对得起我吗?” 宋子清额上青筋爆出,只想将他立时提了给扔出去,却偏又不能,否则别人还不把他的话当真了,自从他这次回来,郑映卿就常做此态,他实在是受够了,原来他还只敢在自己的院子里说说,如今却是丢人到外面来了。 闵建霖是个心思粗的,便以为郑映卿说的都是实话,一脸恍然大悟的喃喃道:“我说你怎么也不想成亲呢!原来你喜欢的是……是男人呀!” 宋子清闻言反倒冷静下来了,也不说话了,只看着郑映卿在那儿扭扭捏捏捂着脸嘤嘤哭泣。(未完待续。) 108、做戏 郑映卿做了半天的戏也不见宋子清回应,便悄悄从指缝里偷瞄他,见宋子清微微眯眼,嘴角轻翘的看着自己。心道不好,这回可玩大了,便不敢再装下去了,抬起脸来,脸上却是一滴泪都没有的,“哈哈……原来宋四弟在这里呀!害的我好找!” 闵建霖看着他一瞬间从嚎啕大哭变成笑容满面,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你…你这是…?” “闵兄不要误会!”郑映卿自来熟的跟闵建霖以兄弟相称,“我跟他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宋子清咬牙切齿道:“你这玩笑开的还真是别出心裁呀!” 郑映卿一脸惊喜道:“你发现了呀!” 闵建霖:“……” 宋子清:“……” 郑映卿见冷了场,忙插科打诨的想要活跃气氛,可闵建霖是个耿直的,对他说的话领略不到要领,宋子清又恼他开玩笑没个分寸,不接他的话。郑映卿还想再捏着嗓子作弄他一番,却着实怕宋子清跟他秋后算账,只得绞尽脑汁的想着京里这两年发生过的有趣的事说。 “说起来呀,最近两年京里实在是太平静了些,一没有为了楼子里的姑娘打架的事,也没有哪家的大妇容不得小星,将她暴打一顿,扫地出门的事情!”郑映卿咂了咂嘴,实在委实想不出该说什么来了。 闵建霖对这些八卦是没有兴趣的,“你说的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哪个男子汉大丈夫会喜欢听这个,你还不如说说京里又出了些什么新鲜吃食!我回京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交割差事,还没敞开肚子吃过一回了!”闵建霖虽性子粗犷,但是对吃食却颇为讲究,虽在军中好几年,却仍保持了对美食的热爱。 这本是个十分好回答的问题,郑映卿却答不出来,他不好意思说凡是他吃的,用的无不是被他的母亲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才到了他的手里,外面的吃食想要进他的肚子,那是做梦,只得道:“这好吃的可就多了,改天我请闵兄吃遍整个京城!” 闵建霖也不跟他客气,“好!一言为定!” 宋子清道:“你确定你能带着他吃遍整个京城吗?” 闵建霖不解,“为什么不能?他刚刚难道是敷衍我的?” 看着闵建霖变得有些愤然的脸色,郑映卿急道:“有何不能的!闵兄得闲了只管差人去崇国公府找我就是了!”顿了顿,又无精打采道:“只是我就只能看着你吃了!我是连茶都不能喝上一口的!” 闵建霖疑惑更甚,“这是什么道理?为何我能吃,你却只能看了?” 郑映卿一脸苦相,宋子清替他答道:“郑夫人十分关心他,除了家里的吃食,别的一律不许他吃的,便是出门赴宴,也有丫头小厮带着茶水点心跟着伺候的!” 闵建霖顺着宋子清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两个提着食盒的小厮立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由感慨道:“郑夫人还真是…真是关心你呀!” 郑映卿叹道:“是呀!实在是太关心了!” 闵建霖想着自己母亲对自己有些不管不问的态度,倒是觉得十分庆幸,若是黄氏也如此对他,怕是不出一天,他就受不了了。心下有些同情郑映卿了,“郑夫人也是为你好!” 郑映卿点头,郑夫人对郑映卿关心太过,事事都要过问,郑映卿对此虽有些不开心,但对郑夫人却从来都是很敬重和孝顺的。 “咦?你藏了什么东西在衣服里?”郑映卿突然瞥见宋子清胸前露出一缕金色的丝绦,便叫了出声。 宋子清低头一看,发现是印章上的璎珞露出来了,便将印章往里塞了塞,估摸着应该不会再露出来了。 郑映卿本以为他一说,宋子清就会把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的,谁想他竟藏的更严实了,心里便有了计较。只是他却是没胆子去抢来看的,只得做出一副心碎的样子看着宋子清,被宋子清眯着眼瞄了一眼,顿时吓得不敢作怪了。 被郑映卿一番插科打诨,宋子清险些忘了正事,如今被他提起才想起来,见郑映卿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宋子清想着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让他知道了也无妨,再者,他也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不会到处乱说。 “闵兄,我跟你打听个人!”宋子清开口道。 闵建霖一愣,“什么人?你竟然要跟我打听?” 宋子清一边回忆着那丫头的特征,一边道:“是你们府上的丫头,十四五岁左右,身量偏矮,左边嘴角有一颗黑痣!染着红色的丹蔻,今日应该在晴辉馆一带当值!” 郑映卿以为宋子清这是要向人讨要丫头了,便打趣儿道:“莫不是你院子里的那两个你不喜欢,瞧上别人家的了?”宋子清瞪了他一眼,他便住了嘴。 闵建霖却难得的多了一个心眼,想着今日长公主是歇在晴辉馆,怕自己家的丫头得罪了贵人,忙问道:“可是那个丫头伺候的不好?” 宋子清摇头,“我只是找她问几句话罢了!” 闵建霖和郑映卿俱是一脸好奇,不知道宋子清要问一个丫头什么话,只是看着宋子清一副不欲多说的表情,也就知道他是不会说的。 闵建霖答道:“那我就帮你找找吧!只是内院的丫头我都不熟的,你可不要急!” 宋子清点头,“此事还要做的隐蔽些才好!” 闵建霖一口答应下来。 闵建霖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隐蔽的法子,他是不敢去找母亲黄氏的,若是让黄氏知道他要找一个丫头,怕是要误会他对女人生了心思,回头更该要把她侄女塞给他了,只得迂回的去找他的嫂子。 “你要找这么个丫头做什么了?”邹氏奇怪道。 闵建霖便将他早就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我身边有个长随在战场上是救过我的,只是却落了残疾,不好说亲了,前几日听人打趣他,说起这么个丫头,怕是他对这丫头有意,便想为他撮合撮合!所以我才来求嫂嫂帮我打听一二!” 邹氏心知事情肯定不是小叔说的那么回事,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院,根本就见不着面,哪里能知道那丫头的相貌,即便是知道了,那就也该知道名字才对,小叔这谎话漏洞也太多了,只是如今他求到自己跟前来了,自己怎么也要帮他办了才好,便应了。(未完待续。) 109、寻人 邹氏估计着是有人瞧上了那个丫头,开口向小叔子讨要了,小叔这才来找自己的找人的。又想着那日晴辉馆一带住的都是贵人,说不定是哪个贵人看上了也不一定,当下也不敢怠慢,急忙满府上下的打听。 还真找到了这么个丫头,叫莉香,一应特征完全符合,只是人却不在府里了。原来是闵氏觉得这丫头好,便要为她的女儿讨要了去,闵老夫人自然是允了。邹氏慢了一步,只得满怀歉意的告诉了闵建霖,闵建霖却不介意,只说了一句“知道去哪里了就成!”邹氏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得抛在一边了。 闵建霖心思粗,想不通宋子清找这么个丫头有什么用,他也就索性不想了,直把邹氏跟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给宋子清。 宋子清微微蹙眉道:“你是说人被送到苏家去了?” “是呀!”闵建霖点头,“被我姑母瞧上了,说是要给我表妹做陪嫁丫头呢!” 回到公主府,宋子清拿着那方印看了许久,才拿了一个荷包将它装起来的,放进了书桌抽屉里去了。 当日被那丫头逃脱之后,姚可清为了知道究竟是谁要害自己,便拜托闵氏帮她找到这个丫头,只说那丫头还顺走了她一件贴身物件,若是那东西让别人得了,怕是要损坏她的名声云云,闵氏虽心知姚可清说的不一定是实话,但那丫头害人在先,她便答应了,只说找到了这个丫头便连着卖身契一同给她送去。 闵氏到底是做了多年当家主母的人,连夜带人找到了莉香,闵老夫人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自己府里的丫头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她气急之下恨不得把那丫头打杀了,只是听说姚可清要那个丫头,想着她在闵家差点儿被人陷害,却没有声张,还反过来帮他们遮掩,心下更添愧疚,便备下厚厚的赔罪礼品,嘱托闵氏连着丫头一块儿给姚可清送去。人是以闵氏的名义送来的,很容易就过了苗氏那关送到了姚可清身边。 姚可清看着那长长的礼品单子,知道自己若是不收下,闵老夫人怕是心里难安,便也不客套,直接让人把东西收到库里去了。闵家派来送礼的嬷嬷生怕姚可清怪罪闵府,要拿自己出气,见她收了东西,总算松了口气,谁想她竟还客气的招待自己,临走时,姚可清打赏了一个荷包。 回到闵家,她打开一看,竟是个五两的银锭子,吓得她连忙去请示闵老夫人。闵老夫人乍一听,只觉得姚可清出手太大方了些,细细一想,便知道了姚可清的意思,她这是并不记恨这事了,所以才厚厚的打赏了闵家下人,便吩咐那嬷嬷只管拿着就是。 莉香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姚可清跟闵氏母女是认识的,或者说,她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她以为只要让姚可清冲撞了贵人,姚可清就脱不了身了,也就奈何不得自己了,可是没想到,即便是自己跑了,仍旧被人找了回来,还给送来了姚府。 “说吧!谁指使的你?”姚可清一边看书,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莉香咬牙问道:“若是奴婢说了,姚二小姐可会放了奴婢?” 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桔子结结实实的一个嘴巴子,“闵家连你的卖身契都送来了,如今小姐就是你的主子!” 莉香呆了呆,她知道一旦事发,自己肯定落不到好,却没想到安国公府会如此处理,既卖了姚可清一个好,自己也落了个干净。想起姚可清干净利落的剥了她的衣裳,将她推出去的那份心狠手辣,莉香不由地一阵心寒,捂着火辣辣的疼的脸歪在了地上。 姚可清似乎忘了有这么个人一样,仍旧翻着自己手里的书。 莉香在心里挣扎半天,试探的开口道:“奴婢也是被逼无奈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姚可清截了,“怎么?被逼无奈的?被逼无奈,就能成为你害人的借口?”一听这话,姚可清不由的想起前世蓝玉给自己下毒一事,口气顿时有些不善。 姚可清话里隐隐的怒气让莉香噤了声,再也不敢提自己是被逼的了,想着自己如今是被捏在她手里了,一个惹得她不高兴,自己就没有好下场了,还是先哄好了她再说。 姚可清看着莉香目光飘忽,便知她心里又有了算计。 莉香咬咬牙道:“奴婢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还没等姚可清说话,碧玉就先开口了,“骗谁呢?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你就敢帮人做事?” 莉香忙解释道:“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要害小姐的,是个瓜子脸的丫头来找的奴婢,法子也是她想出来的。”莉香倒真是个精乖的,立刻就改了口。 “给了你什么好处?”姚可清抬头问道。 莉香本还想狡辩一二的,可是一抬头就撞进姚可清那双幽深如古井的眼眸,便瞬间失了撒谎的勇气,老实答道:“她给了奴婢二十两银子!” 闻言,姚可清就笑了,桔子桂圆等人俱都不明所以,姚可清笑够了便道:“这也太便宜了些,不如我给你四十两银子,你告诉我是谁指使的你!” 众人都楞了,莉香更是呆了,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 “怎么了?嫌少了?”姚可清问道。 莉香总算反应过来了,“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奴婢…奴婢是真的不知道是谁!” “呸~还敢胡诌!”碧玉啐了一口,又给桔子使了一个眼色,桔子作势又要打。 莉香是知道桔子的厉害的,再也不敢卖关子了,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个干净,“当时那丫头给了奴婢银子便走了,奴婢留了个心眼,偷偷跟在她身后,见她跟一个五十来岁左右的夫人复命去了,那位夫人似乎叫她锦儿的。而且,若是再见到那位夫人,奴婢一定能认出她来的!”言下之意就是要让姚可清留着她,别就这么把她给处置了。 姚可清心里一动,“你说那个丫头叫锦儿?” 莉香答道:“是的,那位夫人就是这么叫她的!” 姚可清静默片刻道:“去,找房嬷嬷取四十两银子来给她!” 莉香又是一呆,她以为姚可清刚刚是开玩笑的,却没想到她身边的丫头闻言也只是片刻的惊诧,却没人敢反驳她。很快就有人取了银子来,可是此时就是再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收,红玉却不许她推脱,强行塞进了她怀里。 正当她不知该拿这包银子如何是好时,就听见姚可清吩咐道:“带上她,我们去给母亲请安去!”(未完待续。) 110、莉香 听得姚可清来请安,朱氏很是诧异,这一不是早上,二不是晚上的,请什么安呀?只是鉴于姚可清那日在闵家的良好表现,朱氏还是很给面子的把她请了进来。 苗大夫人正在跟朱氏商量着趁着天气还没完全凉下来,多带苗彩蝶出去走动走动,让她名声更响一些。听说姚可清来了,便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想着自己那日算计不成,不由有些气闷,因着后来苗彩蝶出了风头,她忙着应酬,都来不及打听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可清规规矩矩的给朱氏请了安,朱氏还以为姚可清因为是被苗大夫人教训了,才这么乖巧的,遂将嫡母的架子摆的十足。 此时最震惊要属立在一旁伺候的锦儿了,她看到跟在姚可清身后的莉香时,惊的差点儿摔了苗大夫人的茶碗,苗大夫人不满的看了眼锦儿,锦儿有心告诉苗大夫人关于莉香的事,却碍于当着众人的面,她开不了口。 朱氏瞧见姚可清身边有个眼生的丫头,想着如今府里也没有说要给小姐少爷们身边添伺候的人,莫不是姚可清自己从哪里弄来的,“你这丫头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姚可清看了眼苗大夫人,答道:“回母亲的话!她叫莉香,是闵老夫人所赠!莉香,还快去给母亲和伯祖母请安!” 莉香心惊胆战的站了出来,朱氏还好,不知道在安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想着她是闵老夫人所赠,也不好多说什么。 苗大夫人被姚可清看的有点儿莫名其妙,待姚可清说莉香原是闵家的丫头,她心里便有种不好的感觉,扭头看了眼锦儿,锦儿苦着脸点了点头。 震惊过后的苗大夫人很快就平静下来,一边思索着怎么处理了这件事,一边细细的问了莉香好些话。 姚可清看着苗大夫人有些心不在焉的问话,便知她已经知道了莉香来历,自己本身就是来给她送人的,便开口道:“伯祖母既然如此喜欢莉香,侄孙女便将她送给伯祖母了!” 苗大夫人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她正想着要将这丫头弄来,封了她的嘴,姚可清就主动提了出来,她心里欢喜,嘴上却推迟道:“这怎么可以呢?她是闵老夫人赠与你的,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姚可清浅笑道:“这有什么,伯祖母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就拿锦儿姐姐来换好了!” 苗大夫人有些不乐意,为了这么个到手就打发走的丫头,折损自己一名心腹,实在不划算,看着锦儿哀求的看着自己,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朱氏没看明白她们之间的官司,但她知道锦儿是姑母的心腹,不可能随便送人的,便斥道:“锦儿是你伯祖母跟前最得用的人,你也好意思开口要!” 姚可清也不在意朱氏不善的口气,道:“女儿正是想着锦儿姐姐能干,若是有她帮衬,我院子里也就该更有条理了!还是伯祖母会调教人,我身边就没有锦儿姐姐这样伶俐的人,锦儿姐姐既然是伯祖母最看重,我也就真不好开口要了!” 苗大夫人生怕姚可清说出要把莉香留在她自己身边的话,忙道:“锦儿平日里伺候最得我的心,我是舍不得她的,不过还有一个绣儿,也是个极好的,不如就把她给你了吧!” 绣儿已经被苗大夫人给苗彩蝶了,姚可清又怎么会要呢,她开口要锦儿,不过是想吓她一吓,并不是真的要这么个人。 “瞧伯祖母说的,莉香能入伯祖母的眼,也是她的福气!”说着,又对莉香道:“莉香,伯祖母如此抬举你,你还不快谢恩?日后跟着伯祖母可要用心学着,可不能像跟在我身边这般散漫了!”这话说的活像莉香跟在自己身边很久了似的,姚可清想着自己今生进步还是很大的,这种面子上的话张口就来,心里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 莉香总算知道姚可清带她来请安的目的了,她一进门就瞧见了锦儿和苗大夫人,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却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呆呆的立在那里,锦儿在苗大夫人的示意下,走过去,拉着莉香的手道:“妹妹这是舍不得二小姐了?妹妹放心,咱们还要在姚家再住一阵子才会搬回自己府里去的!” 莉香一想,离了侯府,离了众人的眼,自己还不知道要被苗大夫人主仆如何处置呢!便做出一副舍不得姚可清的样子,跪在姚可清跟前,拉着姚可清的裙角哭个不停。 姚可清劝道:“伯祖母这是抬举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快收了泪,给伯祖母磕头去!”说完,桔子就上前,拉着她,把她按在了苗大夫人面前。 姚可清见状,也不多留,便走了。等姚可清一走,苗大夫人怕朱氏问起,在侄女面前丢了脸,便也带着莉香匆匆走了。 走到幽篁馆门口,桔子回头看了眼漪兰院的方向,欢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下可有她受的了!” 姚可清叹道:“她只不过是有些贪财罢了,也没做过杀人放火的事,算不得多大的恶人!希望她能用好我给她的四十两银子,以她的聪明,脱身也不是太难的事,再说,她的卖身契我可是让红玉给她塞在了放银子的荷包里!” 桔子一愣,没想到自家小姐早就算计好了,这才给她银子的。 姚可清指着漪澜院问道:“你说她若是逃脱了,是会记恨我把她从闵府里弄来,还是记恨伯祖母收买她陷害我?” 桔子想都不用想,直接道:“她怎么可能记恨小姐呢?小姐又是给银子,又是还身契的!若是她留在安国公府,说不定就要被人发卖了,小姐可是救了她的!” 姚可清淡淡一笑,“你说的对!她虽不是恶人,但她也绝不是什么好人!今天我问话,她各种推脱责任,可见她是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总觉得错的是别人,自己做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苦衷,不得已而为之的!她也许会怪我抓了她,但她转念一想就会觉得,若不是伯祖母使人去收买她,她也就不会离了安国公府,落个无处可归的下场,她该更怪伯祖母才是!而且她本身就是伯祖母的把柄,伯祖母又岂会轻饶了她!”(未完待续。) 111、推责 桔子不解,“小姐绕了这么大个弯子放了她,就为了这个?” 姚可清道:“是,也不是!你可千万别小看了像她这样的小人物,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心存怨恨,那么在说话和做事时,便不免要表现出来!惩罚了她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放了她,还能恶心一下别人!何乐而不为了?”事实也是如此,莉香果真逃掉了,并且在听到关于朱氏的传闻之后,添油加醋的把苗大夫人的事说了出去,一时间朱氏姑侄的“光荣事迹”传遍了京城,不过这是后话了。 桔子闻言,顿时对姚可清佩服地五体投地,“小姐果然是小姐!就是比我们聪明,这么些弯弯绕绕,奴婢是没想明白的!” 一回到客院,苗大夫人便吩咐人看紧了门户,只带了锦儿和莉香进了屋子,苗大夫人一坐下,锦儿就朝着莉香的膝盖弯一脚踢下去,莉香吃痛,便跪倒在苗大夫人面前。 苗大夫人板着脸问道:“你都说了些什么?” 莉香惶恐道:“奴婢什么也没说!哎哟~”胳膊上被锦儿重重的掐了一记,“奴婢真的什么也没说!夫人要相信奴婢呀!” 苗大夫人示意锦儿住手,缓了缓语气,道:“她都问了你什么,你又是怎么回答的,你给我一字不漏的重复一遍!” 莉香忙道:“姚二小姐只问了奴婢是谁指使奴婢的,奴婢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瞧见了一个丫头,是一个丫头吩咐奴婢做的!” 锦儿一听,急了,“你可有说那个丫头是谁?” 莉香讨好道:“奴婢从来都没见过她,哪里知道她是谁!” 锦儿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这件事闹大了,自己要被拿去顶罪。 苗大夫人确实想过万一东窗事发,就拿了锦儿去顶罪,此时见事情没有想的那么严重,心下对锦儿也有一丝愧疚,没有在意她的失礼。又问道:“就说了这个?没有别的了?” 莉香道:“姚二小姐还问了那丫头的相貌,奴婢说那丫头与奴婢一般身量,圆脸,大眼睛的!” 锦儿一听姚可清还问了相貌,顿时又紧张了,带莉香说了自己的回答,便彻底放了心,她可是比莉香高了半个头的,又是瓜子脸,跟莉香所说的实在是差的远了。 苗大夫人正琢磨着莉香的话的真实性,实在是有些拿不准,便吩咐锦儿先将她看起来,再做定夺。 锦儿亲自压着莉香往后罩房里放杂货的屋子去了,路上不禁又问道:“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你若是敢说半句假的,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莉香连连点头,“奴婢哪敢骗姐姐呀,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说着,便偷偷塞了块银子在锦儿手里,压低声音道:“姐姐给了奴婢银子,奴婢怎么可能害姐姐呢?姚二小姐根本就不知道姐姐,姐姐就放心好了!” 锦儿掂了掂那块银子,分量不轻,不再说话,只吩咐守门的婆子不要作践人,吃喝一律不许少了。 莉香被关在屋子里,想着她刚刚给锦儿卖了个好,又给了她银子,她应该会在苗大夫人面前多说几句自己的好话了。她哪里知道锦儿之所以如此紧张也不全是因为她看见了锦儿的长相,当初苗大夫人给了锦儿三十两银子去办事,却被锦儿私下里昧了十两。 莉香想着姚二小姐给了自己四十两银子,自己得好好筹划一番,说不定就能脱身了,打开荷包一看,一模一样的银锭子,五两一个,圆溜溜,胖乎乎的,心里欢喜不已,却发现银子底下压了一张纸,打开一看竟是自己的卖身契,不由的呆了。 苗大夫人本以为姚可清是没什么心机的,想给她个教训,却没想到反而被她发现了,只是她把这么个丫头送来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莉香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锦儿自己心里有鬼,又拿了莉香的好处,自然要帮着莉香说话了,见苗大夫人蹙眉不展,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仔仔细细的想了莉香的话,还是可信的!” “哦?这话怎么说?”苗大夫人果然来了兴致。 锦儿道:“姚二小姐一开始是带着莉香去了表小姐的院子的,她事先怕是也不知道夫人就在那里,可见她并非是冲着夫人来的!而且奴婢想了想夫人和表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就属表小姐身边的春香最是符合莉香的描述了!姚二小姐估计是以为这事儿是表小姐做的!” 苗大夫人细细一想,可不是嘛,那莉香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姚家真有这么个人,那春香可不就是圆脸,大眼睛嘛!只是自己如今把莉香要了来,怕是要让她误会是自己下的手了,若是这事儿闹开,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一时之间,眉头皱的更紧了。 锦儿见苗大夫人信了自己所说的话,悄悄地松了口气,献策道:“夫人可是担心姚二小姐会误会夫人?” 苗大夫人心里忐忑,面上却强硬,冷哼一声,“她误会又能如何?如今莉香在我手里,她也没有证据,能奈我何?我看她本来就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今不过是让她多添了几分怀疑罢了!” 锦儿却没有苗大夫人这么足的底气,她只盼着莉香早早的被打发走,这样,她昧了银子的事才能瞒住,“话虽如此,可是安国公府送丫头来时,府里那么多人都瞧见了,如今姚二小姐转手就将丫头给夫人了,姚家的下人会怎么看待这事?如今可是姚家二房的人当家,若是让她们拿到了把柄,这对苗家长房可是十分不利的!” 因着事关苗家长房的利益,苗大夫人不得不慎重起来,而且听说方家护短的很,要是让方家知道了她的作为,那岂不是给自家老爷添堵嘛!想了想道:“你即刻去找了人牙子来,一碗哑药灌了,把那个莉香卖的远远的!” 得了苗大夫人的话,锦儿放心了,人都成了哑巴,她的事也就没人知道了,遂立刻就着手去办了,见苗大夫人一个人也不带就往长房去了,便知自家夫人是打算让表小姐来背这个黑锅了! 苗大夫人一进朱氏的屋子,就把所有的下人都撵了出去,朱氏有些不明所以,“姑母这是做什么?” 苗大夫人心里是不想得罪朱氏的,但是她得做给外人看,起码要让别人以为她为此教训了朱氏一顿,她也才好撇清关系,虽然她不惧姚可清,但却怕姚可清出去乱说,更怕方家来找她的麻烦,也怕苗氏借机将他们一家赶出去,那时候可就是面子里子都没了,“你身边的春香呢?今天我怎么没见到她?”(未完待续。) 112、黑锅 朱氏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不由笑道:“大夫开了养身子的方子,让我和老爷服用,别人煎的都不好,只有春香煎的最合我跟老爷的心意了,所以我就让春香煎药去了!” 苗大夫人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发作春香的借口,嘲讽道:“能煎的不合侄女婿的心意吗?她的满腹心思可全在这上头了,别人哪里及得上呀!” 朱氏不解其意,“姑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大夫人叹道:“我问你,春香今年多大了?我记得她今年该是有十七八了吧!你怎么还不给她许个人家?” 朱氏有些明白苗大夫人的意思了,“开年她就十八了,她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才多留了她几年,再者,也一直没碰上好人家,这才耽搁下来!” 苗大夫人冷哼一声,“什么没有好人家!我看她是生了别的心思,不想出府去才是!” 朱氏有些不相信,“春香跟在我身边那么久,她若是有那个心思,我早就该看出来了!” 苗大夫人道:“她是个聪明的,她若是不聪明,你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伺候,可就是因为她聪明,心思藏的深,你看不透,等到你吃了亏,上了当,那时候才发现,可就晚了!” 朱氏细细想着她每次跟春香说,将来要许她一个好前程时,她带着羞涩的笑意,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了,莫不是她真的有了自己的打算? 见朱氏面色有所松动,苗大夫人决定再加一把火,“她是从小就伺候在身边,跟你的情分非比寻常,可是她对你的性子也是十分了解的,她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瞒得过你,她若是有心瞒你,你如何能知道?” 朱氏一呆,她舍不得放春香嫁人,一是因为春香能干,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二是因为春香每次说话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让自己舒心不已,可见她真的十分了解自己的脾气。 见朱氏的脸色又松动了几分,苗大夫人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便语重心长的道:“春香是个好丫头,即便是她有了自己的心思,仍是对你忠心耿耿的,这点儿绝不会错的,只是主子还没发话,她也没得法子,料想她是做不出爬床那样的勾当的,如今你只需防着她跟你们家老爷接触上,慢慢的卸了她的差事,再给她指个人家,若是你舍不得她,等她成了亲,就依旧留在身边做媳妇子就好!我看夏香她们几个也是不错的,你不妨多吩咐她们一些差事,也好培养培养她们的能力,难不成离了春香,你就无人可用了?” 朱氏略想了想,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姑母说的是,夏香她们三个虽比不得春香伶俐,但胜在老实,春香也确实到了许人的年纪了,还要姑母帮着留意个合适的人选!” “这事儿你就放心吧!”苗大夫人一口答应了下来。 正在这时煎好了药的春香来回话了,“老爷的药是现在送到书房去,还是温着等老爷来了再用?” 朱氏正要说“那你就给老爷送过去吧!”,却又想起苗大夫人刚刚的那番话,便道:“还是先温着吧!老爷公务繁忙,不好去打扰!” 春香想着为了药效起见,夫人一般是药一煎好就让她送过去了,有些不解道:“可是以前不是都是…” “主子怎么吩咐的,做下人的照做就是了!”苗大夫人想着做戏要做全套,少不得要借故训斥春香一番,做给别人看,便厉声喝道,“主子看重你那是你的福分,可不要得寸进尺,守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说完就板着脸出去了。 春香没想到苗大夫人会突然呵斥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再看朱氏也是一脸的震惊,便以为苗大夫人是和朱氏闹了矛盾,才借故拿了自己来撒气的,只是她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要借此警告夫人不要忘了苗家对她的养育栽培之恩?想着便询问的看向朱氏。 朱氏也不知道苗大夫人怎么突然就来了火气,有心想跟春香商量一二,却又想着自家姑母说过的话,便歇了心思。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己姑且晾她几天吧!她若是安安分分的也就罢了,只当是自己多心了,若是她真的胆敢背着自己做什么,也就不要怪自己不顾多年的主仆情分了。见她看向自己,一脸担忧,也不想多说,只是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春香没想到自己接连受了两次冷遇,心里也微微有些不自在了,她是朱氏身边一等一的人,等闲是没人敢给她脸子瞧的,便是朱氏也没对她说过重话,如今却连着被人下了面子。当着主子的面,什么心思都不敢露出来,只得忍着难堪,恭身退了出去。 漪兰院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会被有心人给传到姚可清的耳朵里,姚可清有些不明白苗大夫人怎么会和朱氏起了争执的。朱氏还仰仗着苗大夫人给她出谋献策,苗大夫人也要借着朱氏才能带着苗彩蝶周旋于贵族世家之间,两人唇齿相依,起内讧的可能性很小很小。而且,春香是朱氏最依重的人,朱氏为什么会突然就发作了春香了? 桂圆一句话让姚可清明白了几分,“苗大夫人也真是的,这是姚家,又不是苗家,哪里就轮得到她指手画脚了!还敢对小姐动手,也不知是谁借了她胆子!” 自己跟苗大夫人之间是没有恩怨的,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对自己下手的,能让她这么做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她被人挑唆了,还有一个就是她要为别人出头。 如果是她被人挑唆了,那么这个人也该是姚家的人才对,而且多半是二房的人,只是苗大夫人不是个笨的,做了几十年的当家主母,不至于连这点儿脑子都没有,被人挑唆几句就忍不住了。 若是替人出头,那么就只可能是母亲朱氏了,苗大夫人此次进京是把朱氏当作她的靠山的,朱氏必定是向她抱怨了自己,为了自己的靠山地位更稳固,她便向自己动手了!这样似乎就说的通了。 如今自己送了一个莉香过去,她便慌了手脚了,忙不迭失的将事情推给了朱氏,还逼着朱氏自断一臂,可见她们姑侄的关系并不十分牢靠,在苗大夫人眼里,还是她自己的利益更重要一些。说来自己还要好好的谢谢莉香了,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看穿这一点呢? 只是这个朱氏也太麻烦些,老是跟自己过不去,可见她真是个目光短浅的,如何斗的过小苗氏那样的人精呀!不过很快她就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未完待续。) 113、传言 打铁要趁热,苗彩蝶刚刚在京里有了点儿名声,虽然这名声有褒有贬,但是总算是有了名气。 苗大夫人和朱氏便带着苗彩蝶满京城的赴宴,凡事能攀上关系的人家里,若是有宴请,定是场场都不落下的,场场必定要想方设法的让苗彩蝶出风头。 文人学士多风流,总是幻想着拥温香软玉于怀,揽红袖添香在侧。 对于苗彩蝶这样被附上一层神秘色彩的美人自然深感兴趣,于是凡是苗彩蝶要去的人家常常是宾客爆棚,多是慕苗彩蝶的名而来的,即便是见不到她的人,能早点儿听到关于她的新鲜事也是好的。 有苗大夫人和朱氏的卖力宣传,又有那些少年儿郎的吹捧,苗彩蝶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成了京里的头号人物,那些嘴碎的婆子唠嗑时,十句里便有三句是关于她的,知名度可见一斑。 不过多是有关她的花容月貌,身有异香的传闻,再加上有人为此作诗赞她,倒是添了几分香艳的色彩,对此小苗氏是很不满的。 如今姚可柔也不是懵懂小孩了,渐渐开始知事了,小苗氏有心让女儿攀一门显赫的亲事,有一个坦途未来,自然是不仅要将她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德兼备的淑女,更要是上的厅堂,下的厨房的贤女,只是更重要的是将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上一次在安国公府是难得的好机会,可是先是被姚可清抢了风头,后来又被苗彩蝶搅了局。如今苗彩蝶传出那样香艳的名声,着实让她不喜,名门世家重名声,而且是好名声,像苗彩蝶这样的岂不是要坏了苗家姑娘的名声?尤其是苗大夫人每次带着苗彩蝶去应酬都是打着长乡侯府的旗号去的。 更让小苗氏不满的是朱氏自从有了亲姑母苗大夫人的助阵,便屡屡给自己使绊子,苗家长房一家本来是早就要搬到自家买好的的宅子里去的,只是苗大夫人自从跟着姚家出门尝到了甜头,便再也不提搬家的事儿了,若有人问起只推说是没有好日子,在搬家这个问题上,苗大老爷夫妇的意见是统一的,苗大老爷想借着姚家的人脉,好让自己的仕途更顺利一些,便也赖在姚家了。 小苗氏如今首要的任务是将苗家长房的一干人等赶出长乡侯府,这样就免不了要和朱氏打擂台了。 不过还没等小苗氏动手,朱氏就已经自顾不暇了,因为先是京里传出了她苛待继女的事情出来,然后就是方家老夫人面色不虞的来了姚家,跟老夫人苗氏没说几句话,就直奔长房所在的那一片院子里去了,先是将姚可清和姚启珅拉着细细看了看,见他们二人并无异样,才松了口气,复又板起脸来去了朱氏的院子。 一刻钟之后,林氏出了漪兰院,朱氏却没有跟着送出来,按照以往来看,朱氏必定是要殷勤的将林氏送到大门口的。 姚可清当初算计这一步的时候就有想过方家可能会有的动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激烈,更没想到如今风声刚起,方家就得了消息,而且是外祖母亲自来的,姚可清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内疚,亲自斟了茶给林氏。 林氏见姚可清姐弟无事,又重重的敲打了朱氏一番,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外面都在传长乡侯夫人苛待了她的继女,平时是非打即骂,身上伤痕累累的,不仅在家当粗使丫头一般使唤的,便是出了门也是要你替了丫头在她身边伺候的!外面传的可都属实?” 对着外祖母那双充满慈爱的眼睛,姚可清坦诚道:“不尽属实!”说完就摒退旁人,跪在了林氏面前。 “外祖父要清儿自律自强,学谦谦君子的高风亮节,可是清儿却偏偏学了那下三滥的手段,陷自己的嫡母于不义之地,清儿对不起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教诲,还请外祖母责罚!”说完俯身不起。 林氏忙把她拉起来搂在怀里,“外祖母很高兴!” 姚可清一愣,林氏道:“外祖母很高兴!高兴你学会了算计!” 姚可清更是呆了,以方家的规矩,这样陷害人的手段是被他们所鄙夷的。 林氏捏了捏姚可清的脸蛋,笑道:“你的性子我是清楚的,你不会无缘无故去招惹别人的,你会算计朱氏,让她栽跟头,必是她得罪狠了你和珅儿,你才要教训她的!我说的可对?” 姚可清点头,将朱氏收买下人在自己和珅儿的饭菜里动手脚的事说了出来,林氏气道:“我早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却没想到这才几年,她就敢对你们下手了!”顿了顿,又道:“我今日是狠狠的敲打了她一通的,她若是还敢打你和珅哥儿的主意,我就让她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姚可清却不认为朱氏是个吃了教训就会收敛的人,不过比起小苗氏来,朱氏就好对付的多了,为了不让林氏担心,姚可清便道:“如今伯祖母马上就要搬走了,她失了助力,想必是会安分的!” 林氏听了也觉得安心了一些,转念一想,又有些气愤道:“这苗家就没一个好的!也不知当初怎么就选了她了!” 姚可清当初只想着利用苗家两房的矛盾来让她们彼此牵制,却没想到朱氏除了空长了一副皮囊,没有一点儿比得上小苗氏了,不由苦笑道:“是外孙女考虑的有欠妥当了,没想到她是有野心,有算计,却没脑子!” 林氏想起当初这门亲事是姚可清找到方家,让她们撮合成的,怕她觉得这样会拖累方家,忙安慰道:“她做母亲的不贤,也怪不得你们做儿女的不把她放在心里,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她不拿你们当人看,你们还要把她供起来不成?没得这样便宜的事儿!她若是还敢动心思,你只管给她加倍的还回去!凡事都有外祖母给你撑腰呢!” 姚可清诧异不已,这种带着匪气的话可不像是方家这样书香门第出身的人能说出来的。 林氏见状,笑道:“可是嫌弃我粗鲁了?不如你两个舅母斯文!” 姚可清蹭到林氏怀里,略带撒娇道:“外祖母最疼清儿了,清儿怎么会嫌弃外祖母呢?清儿最喜欢外祖母了!”(未完待续。) 114、谋子 林氏闻言,又高兴了几分,“你这样很好!我原先瞧着你跟你母亲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仅长的像,连性子也像了个十成十。你母亲读书都读傻了,这世道哪有书里说的那么太平,后宅里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何其多,你母亲却是空有满腹才华!你就要比你母亲强,没读书读傻了,你也别觉得耍了心机,使了手段,就是万恶不赦的,若是别人没有害你的意思,你自然不能害别人,可若是有人加害于你,你不反抗,还等着人来害你不成?你外祖父哪里知道后院的险恶,要按他说的,你只怕是要让她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别想太多,你是个好孩子!” 姚可清点头,算计别人并没让她觉得快乐,反而会觉得厌恶,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可是她却不得不去算计,她不算计人,别人就要算计她,自己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算计,可是弟弟却不行,她要护住唯一的弟弟。外祖母的一席话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无论怎样,无论发生什么,方家永远是疼着自己和弟弟的。 说起母亲,姚可清不由的想起另外一件事,“外祖母,上次我捎信去说的事,究竟查的怎么样了?”姚可清说的是代姨娘说的有关她母亲屡屡小产的那件事。 林氏想着早逝的女儿,心情有些低落,“我和你外祖父也曾怀疑过,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既然代姨娘敢这么说,她手里说不定捏着什么证据呢!只是这事儿说到底是家丑,你如今还在姚家,这事儿若是真的,等被捅出来,怕是要坏了你的名声,还是先缓缓再说!而且那代姨娘手里说不定还有别的东西,咱们先吊吊她,也许她就拿出更多的筹码来,到时候闹开了,咱们胜算也就大些!” 姚可清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只想着除去小苗氏,却没想到可能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她可以不在乎,可是珅儿却不能,珅儿将来是要入仕的,名声上不能有半点儿污点。 林氏接着道:“你要查姚家族谱的事,你外祖父也早就已经托人去办了,不过怕是要等上些时日才能有消息了,毕竟族谱这东西不是谁都看的!” 虽然可以通过官方的方式去看,但族里私下有的族谱副册却是看不到了。 这是姚可清托方家办的第三件事情,她只是凭着前世的记忆和猜测,隐约觉得小苗氏万般算计自己和弟弟,跟姚家族里有关,而族谱或许能解释这些,只是她没见过族谱,也没听祖父提起过,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才托方家去打听的。 而且当初弟弟死了之后,长房就绝了嗣了,那二房也就能顺理成章的继承长房的一切,为何小苗氏却非要把姚启康过继到长房来,就为了自己得个好名声吗?只怕不是这样的。 至于小苗氏,十有八九是知道了族谱上的记载,按理说,祖父定下来的规矩,必然是对他们长房有利的,只是最后为什么却是二房得利了? “想什么呢?清丫头,想的这么入神!”见姚可清拧眉不语,林氏问道。 姚可清不可能把自己重生一世的事情说了出来,只好把弄丢了印章一事说了出来。 林氏叹道:“那是你母亲亲手为你刻篆的,维清是你母亲给你取的小字,放在佛前供了十年,才给你的!没想到竟给丢了!” 姚可清内疚的很,这个印章是她十岁生辰才拿到的,不曾想,几个月功夫就被自己弄丢了。 林氏道:“丢了就丢了,只是怕被人捡到了拿你的小字去做文章可就坏了!瞧见那印章的人可多?” 姚可清摇头,“我平日里都是贴身给收着的,外人是没瞧见过的!” 林氏松了口气,“那就好!但愿捡到的人只当它是个值钱的物件,磨平了重刻是最好不过了的!” ?“夫人...”春香小心翼翼的叩门唤道。 “啪...”紧接着又是“哐当”一声,春香顿时不敢再说话,朱氏现在对她已经不复以前的信任了,她猜测是因为姚崇明的缘故,便注意避开跟姚崇明接触,果然,朱氏待她又渐渐亲热起来,如今她正是要重获朱氏信任的时候,不敢逆着朱氏的意思,只得将一群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撵走,亲自守在门前。 林氏的到来让朱氏有些受宠若惊,可是林氏一开口,她就是一惊,她何时苛待了姚可清了?想着姚可清突然反常的行为,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态度,朱氏明白了,自己是被姚可清算计了,顿时心里一片怒气翻腾,想要跟林氏解释,可是和姚可清这个嫡亲的外孙女比起来,她的话是不值得林氏相信的! 林氏也不拐弯抹角,句句话都是刀子般的锋利,只听得她心惊胆战,脸上的笑意早就维持不住了,林氏一走,就瘫在椅子上了!想着林氏的话,又想起姚可清处处压制着自己,时时算计自己,朱氏心里充满了愤怒,听得春香的声音,更觉恼火,伸手就将桌子上的茶碗拂在地上,尤不解气,又一脚踹翻了锦凳,门外顿时没了声息。 想着林氏临走前撂下的话,朱氏还是有些后怕的,当初方家能越过姚家人,直接从皇上那里求来赐婚的旨意,可见方家并不畏惧姚家,自己在姚家的地位不稳固,她理当抱紧方家这条大腿,可是想起姚可清的所作所为,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我看你是觉得京里的日子过得不自在,想回余江了吧!”哼,朱氏在心里冷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想把我赶出侯府,没门! 发泄了一通,朱氏心里渐渐平静了,才唤了春香进来伺候自己重新梳洗。即便是因为苗大夫人的话,朱氏对春香起了疑心,可是她观察了这些日子,总觉得春香没那个想法,又开始重用起她来了。 朱氏仔仔细细打量了春香一番,圆脸,大眼睛,细腰丰臀,是老人眼里典型的好生养的体态。 春香被朱氏看的有些发毛,这些日子她一直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生怕被朱氏发作了,朱氏如今这般看她,她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朱氏不开心的事了,一时有些发抖起来。 良久,朱氏才开口道:“你也要十八了吧?”(未完待续。) 115、春香 听得朱氏如此问,春香以为她是要把自己配了人,就松了口气,“是,奴婢生在正月里,一过年就要满十八了!” “你都这么大了,我还留着你在身边,你可有怨我?”朱氏盯着春香的脸问道。 春香忙答道:“夫人留奴婢在身边伺候,是看得起奴婢,是抬举奴婢,奴婢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怨夫人了?” 朱氏拉着她的手道:“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我是舍不得放你走的!” 春香心里咯噔一下,朱氏这是话里有话,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一再表了自己的忠心,“夫人舍不得奴婢,奴婢便伺候夫人一辈子!” 朱氏反问道:“你真的愿意伺候我一辈子?” 春香有些明白朱氏的意思了,却只能装作听不懂,“奴婢一辈子都不嫁人,就伺候夫人!” 朱氏笑道:“不让你嫁人,岂不是我的罪过了,只是有个法子,既能让你不嫁人,也能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春香呆了,不知道朱氏如此打算究竟有什么目的,喃喃道:“夫人...” 朱氏幽幽的道:“我嫁进长乡侯府已经三年了,却没生下一男半女,二小姐和三少爷跟我又隔着一层肚皮,亲近不起来!我就想着从我身边挑个忠心的丫头开脸,放在房里,若是生下了孩子,就抱到我身边养着。” 说到这里,朱氏盯着春香道:“我身边就属你最忠心了,我待你跟其他的人也是不同,我现在问你,你可愿意?” 春香惊呆了,朱氏刚嫁进侯府时,她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的,毕竟陪嫁丫头多是给姑爷准备的通房,可是在姚府呆了这些年,她是早就没这想法了,二房的几个姨娘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唯一生下儿子的翠瑶更是连个姨娘的名分都是虚的,侯爷又是个空有一副风流皮囊,实则没有本事的人,她何苦去作践自己。 但朱氏说的话又着实很有诱惑力,朱氏如今的处境十分不好,若是膝下有了孩子,底气便硬一些,行事也要大方些,她这个贴身伺候的自然也能跟着得些好处。 思考再三,春香给朱氏重重的磕了个头,道:“一切但凭夫人做主!” 朱氏对春香服从的态度很是满意,二房和方家不就是欺她无子吗?自己不能生,还不能找别人吗?春香对自己中心不二,她有了儿子,自己就抱来养着,到时候,这府里谁还敢给自己脸色看,?等自己身下有了孩子,还会在乎那两个不听话的继子继女不成?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去吧!自己不动手,就有人容不下他们。 朱氏对姚崇明并无多少爱恋,姚崇明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不假,可是比起孩子来,姚崇明显然就没那么重要了!而且本来姚崇明也不是独宠她一人,多一个人来分享他的宠爱,却能给她换来一个孩子,朱氏觉得很是划算。那些虚无缥缈的宠爱,远不如地位和握在手里的权利重要。 晚上,朱氏让人给姚崇明带话,将他拉到自己的院子里来。吃晚饭的时候,朱氏哄着他喝了不少酒,又将她吩咐厨房特意熬的的鹿髓汤给他添了几碗。 见姚崇明脸色通红,燥热不安,开始扯领口的扣子,便吩咐人送热水来,又给春香使了个眼色。春香在朱氏的示意下,强忍羞意,跟在姚崇明身后进了净房。 姚崇明喝的有些醉了,鹿髓又是补精壮阳之物,自然有些受不住,想宣泄一番,见春香进来服侍他沐浴,便有些蠢蠢欲动了。只是朱氏没有开口把春香给了他,他也不好强要。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把心一横,想着不就是个丫头嘛,她还能跟我翻脸不成?遂拉过春香,按倒在塌上,春香想着自己的保证和朱氏的交待,咬着牙半依半就的从了他。 姚崇明一身轻快的进了卧房,看见朱氏正对镜梳妆,想着自己刚刚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收用了她的贴身丫头,一时不知该怎么跟她说,只好尴尬的坐在一旁喝茶,时不时的看一眼朱氏。 朱氏卸了钗环,净了脸,转过身问道:“老爷怎么老是看妾身,可是妾身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姚崇明看朱氏,只是想从她的脸色来判断她的心情,想着怎么开口跟她说春香的事,见朱氏如此问,便奉承道:“夫人如今是越来漂亮了,老爷我都看呆了!”说完,伸手在朱氏嫩滑的脸蛋上摸了几把。 朱氏心里一嗤,就没有不偷腥的猫,面上却娇羞道:“老爷如此打趣妾身,妾身可不依!” 见朱氏撒娇,姚崇明心情大好,想着女人除了爱听好话,也爱珠宝首饰,好好哄的她高兴了,也好让春香的事过了明路,便吩咐人去书房取了个盒子来,给了朱氏。 朱氏打开一看,是全套的赤金嵌宝头面,价值不菲,顿时爱不释手,脸上的笑也由三分真变成了十分真。 这套首饰本是给姚可柔准备的,小苗氏磨了许久,姚崇明才答应。如今他头脑一热,就给了朱氏,不知回头该怎么跟小苗氏交待,便接连几日都宿在朱氏院子里。 朱氏本就有自己的算计,又得了姚崇明送的头面,见姚崇明连日来自己这里,只当他是惦记着春香,便也乐的让他们二人成就好事,每日都让春香近身伺候他,自己还躲出去,给他们腾地方。只是面上始终装作对此事毫不知情,等着姚崇明主动来跟她开口,她好借机从中给自己谋些好处。 不过姚崇明没能躲过几日,小苗氏就找上他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小苗氏若是问起时就装作忘了这回事了。 按理说,姚崇明作为一个侯爷,是一家之主,又有五品的官职在身,俸禄肯定是不少的,只是俸禄一发下来就入了公中,他每个月能从账上支取的银子是有限的,而且老夫人看的紧,怕他拿着钱不学好,便死死的卡着银子,从不多给,每支出一笔钱都要有正当的理由。其实每个月划给姚崇明的钱并不少,只是姚崇明是个大手大脚的,惯会漫天撒钱的,要好面子,与同僚小聚时,他时常是抢着做东的,去的又是些高档的,消费大的地方。得了小苗氏的嘱托,好不容易省下些银子,按照小苗氏的要求买了首饰,却又被他送给了朱氏。 果然,小苗氏找姚崇明是为了这件事,姚崇明便谎称忘了,只是姚崇明说忘了的时候,眼神躲闪,神色极不自然,小苗氏自然是不信他的话的,却没有当着的面说出来。只是又跟他哭了一番穷,哭的姚崇明答应过几日一定把东西送来,她才作罢。 姚崇明一走,小苗氏立刻让人去探听消息去了,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跟小苗氏一说,小苗氏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真是叫猪油蒙了心了,连给女儿的东西都能叫他拿去讨好女人了!小苗氏心里有气,却不敢对着姚崇明发作,只能怪到朱氏的头上了。(未完待续。) 116、画卷 郑映卿熟门熟路的摸进了宋子清的书房,见宋子琪也在,便道:“原来宋三哥也在,倒是省的我再跑一趟了!” 宋子琪鄙夷道:“我就是不在这里,你也不会专程去寻我!” 郑映卿做出一副心碎的模样,对着宋子清道:“你看,四...”“郎”字还没出口,宋子清手里的毛笔就朝他的嘴掷去,吓得郑映卿忙闭嘴,侧身躲开,“子清,你怎么能这么粗鲁了?” “你又不是美人,哪里值得四弟怜香惜玉了!”宋子琪一直当宋子清对男女之事还没开窍,却没想到他竟也有了通房丫头,便抓着机会了就打趣他一番。 宋子清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没说话,郑映卿却接话道:“说起美人来,最近京里最有名的要属那位据说是百花仙子下凡的苗小姐了!听说还是从安国公府出名的,说起来,那日我也在,怎么就没见上一面呢?” 宋子琪鄙夷道:“你当人家大家小姐是什么,是你想见就见的?” 郑映卿嘿嘿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这不,我带了幅美人图来给你们鉴赏!”说着就将一直背在身后的画卷展开。 画卷一尺半宽,四尺余长,画了一位穿大红珍珠斗篷的少女,立在雪地里,周围是盛开的梅花,准确的来说,是绿萼。 宋子琪和他父亲一样,是走文臣的路子,对书画颇有研究,觉得此画虽立意题材一般,但着色很有新意,而且作画之人功底深厚,比自己高出许多来,而且画上的题诗立意新颖,字也写的极好,他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字,不由赞道:“此画不俗!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郑映卿故意卖关子,“你猜呀!” 宋子清看了一眼画卷角落的落款,道:“你是从方家拿来的吧!” 郑映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宋子清指着画卷道:“这画上画的是绿萼梅花,京里就属方家的绿萼最有名了!”他不会说是因为他在落款上看到了“维清缉熙”的印章,苏家与郑家素交情不深,他不可能从苏家拿来这东西,那么就只有从方家了。 果然,郑映卿道:“这是我从方家大少那里得来的!”自从那年他翻了方家的墙,他就开始成了方家的常客,时不时的去方家拜访,郑家想着方家的清名,也乐得让郑映卿去,于是郑映卿就时常打着去方家的幌子跑出去玩。 宋子琪有些不信,“方家大少爷下次秋帏就要下场了,哪里有时间作画!” 郑映卿反驳道:“如今我跟着他一起进学,我看他的画作的好,就向他请教,顺便借了几幅他的画作观摩,他就让我去他书房里自己拿,我就挑了这幅。他现在没时间作画,可他以前有呀!” 宋子清盯着画看了良久,问道:“你确定这幅画是方家大少爷作的?” 郑映卿只当他们是不信自己的话,急道:“那还有假!我从他书房里拿来的,即便不是他画的,那也是方家其他人画的!” 宋子清不说话了,方苏两家虽定了亲,双方儿女在长辈的默许下稍有来往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长辈再怎么开明,也不至于让他们交换信物。而且,若这画真是苏小姐所做,方牧临也只会把它收起来,怎么可能借给郑映卿观摩。可是这个“维清缉熙”的印鉴又是从哪里来的? 见宋子清皱眉,郑映卿嘟囔道:“我说的可是实话,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骗你们做什么!” 宋子琪怕他恼了,忙道:“又没人说你说的是假的!” 宋子清收敛情绪,问道:“你拿这么幅画来,不是就让我们看看那么简单吧?” “呵呵...还是四...宋四弟了解我呀!”郑映卿笑的一脸谄媚,“我拿画走的时候,跟他保证十日之内一定画一幅不比这幅差的画!只是我画的东西着实拿不出手,所以我就来找宋三哥了!” 宋子琪瞪了眼郑映卿,“知道自己画的不好,还敢答应!” 郑映卿小声道:“我不答应,他就不让我拿画呀!再说,我可是挑了最简单的一幅了!” 宋子琪气道:“这哪里简单了?” 郑映卿指着画道:“你看,这画尺幅小,背景就几颗梅树,画中的美人又只有个背影,还不简单呀!” 宋子琪叹道:“没听过画虎画皮难画骨吗?这画最难体现的就是意境了!” 郑映卿想要学画纯属是闹着玩的,不过是想找个理由从家里溜出去罢了,哪里知道画也有这么多讲究,“早知道我就多拿几幅了,让你们随便挑!” 宋子琪问道:“让我们挑什么?” 郑映卿讨好道:“宋三哥最好了,就疼疼小弟吧!方家大少爷最是个较真的人,我答应的他的事没做成,怕是要被他看轻了!” 宋子琪一脸悠闲道:“你被他看轻关我什么事?” 郑映卿做出一脸心碎的表情,正要说话,看见宋子清皱眉看着他,忙调整自己的表情,一脸正色道:“大恩不言谢,宋三哥的大义,小弟铭记在心!日后定当报答!” 宋子琪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从哪里学来的那些不着四六的东西!” 郑映卿也不卖乖了,正儿八经道:“我娘看我看得紧,等闲是不许我出门的,我是借着去方家的由头才能溜出来的,可是方家大少爷又太认真了,学问上的一律不许我松懈,所以三哥好歹帮我这一回吧!” 宋子琪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郑映卿正要感激他一番,他的小厮洗墨就来寻他了,看样子还是很急的事,郑映卿只好随他去了。 出了长公主府,郑映卿就看见方牧临骑马立在巷子口,忙过去打招呼,“方兄急急忙忙找小弟,所为何事呀?” 方牧临问道:“你从我哪里拿的可是那幅梅花图?” 郑映卿不明所以,“是呀!怎么了?” 方牧临不好告诉他,那副画是他们兄妹几人赏梅时画的,那画里画的是他的妹妹,画上的题字也是他表妹所写,当初郑映卿拿的时候他没注意,回头一看,好巧不巧的就被他拿了那幅,就急忙赶了出来。“那幅画并非我所做,所以我拿了幅来跟你换!”说着,就让小厮递了个盒子给他。(未完待续。) 117、释疑 郑映卿是接着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好半天才期期艾艾道:“那幅画被别人瞧上了,说要留下来观摩一二!” 闻言,方牧临的脸色有些不好了,“那画都有些什么人看过?” 郑映卿也不是个笨的,见他陡然变色,便猜测那幅画估计是方家女眷所作,只是他却不好意思去找宋子琪拿回来,“也没别的人,除了我就只有宋家的三少爷和四少爷了!” 看了眼不远处的公主府,方牧临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罢了!那画不是我所作,不经作画之人同意,实在不好外传,还请郑四少爷嘱咐宋家两位公子,勿要让旁人看了!” 听得自己的称呼变成了郑四少爷,郑映卿就知道方牧临有些生气了,本来他拿走的那幅画是方牧临另放在一边的,方牧临让他拿的是另一边的,他瞧着那边的画少一些,以为是精品,便偷偷的拿了一幅。 想着自己这次怕是把他给得罪了,郑映卿心里有些不安,连连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嘱咐他们的,过两天就把画取回来,给你送过去!” 方牧临点头,把自己带来的画留下,就调转马头走了。郑映卿看着手里的画,咬咬牙,又往公主府去了。 宋子清的书房里,宋子琪还没走,“四弟,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好歹给个反应呀!嗯一声都行!” 宋子清:“嗯!” 宋子琪:“......” 宋子清还在琢磨那印章的事,没心情听宋子琪抱怨郑映卿,瞥见窗外闪过的影子,宋子清道:“你有话可以直接当面跟他说!” 宋子琪一愣,看见去而复返的郑映卿才能明白过来,“你怎么又拿了幅画来了?可别说要让我给你画两幅!” 郑映卿展开手里的画卷,道:“方牧临说我拿走的那幅太简单了,所以就又让人给我送了幅难的来!” 宋子清看了眼,这幅就画工而言,确实比那幅讲究些,不过更重要的是这幅上面没有印鉴,而且字迹也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宋子琪扬眉问道。 郑映卿将那幅梅花图拿过来,抱在怀里,讨好的笑道:“这幅简单的我就自己画好了,还请宋三哥帮我画那幅难的!” 宋子琪头一甩,“不画!” 郑映卿闻言看向宋子清,想让他帮忙说几句好话,宋子清接收到郑映卿的求救,对宋子琪道:“三哥就帮他画了吧!否则他就要天天来吵你了!” 宋子琪说不画只不过是玩笑罢了,想着郑映卿的磨人劲儿,宋子琪便老老实实的卷起画来,见自己在这边已经逗留了许久,便起身告辞,夹着画走了。 画拿到手了,郑映卿想着还是早点儿给方牧临送去才好,便也不多留。转眼间,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书房就只剩下宋子清一个人了。 印章到底是谁的?是苏大小姐的?不像,据他所知,苏家小姐是个不擅笔墨的!是方家小姐的?也不是,那日方家人根本就没去闵家。那么,到底是谁的了?宋子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只是当他猜测到印章不是苏大小姐的的时候,心里为什么会有一股隐隐的喜悦呢?虽只是一瞬间,他却真实的感受到了! ?“娘,你答应给我打的新首饰呢?”姚可柔已经正式踏进了京城的社交圈子,跟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在一起自然免不了对比起来,谁的首饰好,谁的衣裳新。苗家长房已经搬了出去,定了日子邀亲朋好友一聚,姚家收到了帖子,姚可柔知道又要出门后,便想起小苗氏说过要给她打新首饰的事情来! 小苗氏想着姚崇明不过是被朱氏哄了几句,就把女儿的首饰给了她,心里恨的不行,嘴上却要好言劝姚可柔,“我已经让银楼制了,只是一时没有好的宝石镶嵌,所以就耽搁了!” 姚可柔嘟了嘟嘴,“那我这次出门怎么办呀?” 小苗氏拿了自己的首饰匣子过来,给姚可柔挑了对羊脂白玉梳,一个赤金八宝项圈,似乎觉得少了些,就又拿了个匣子过来,选了对绞丝金镯子和南珠耳坠。 挑好了首饰,小苗氏又吩咐人将姚可柔见客的大衣裳拿来,细细的帮她搭配好,看着小苗氏给自己选的五彩刺绣镶边粉红撒花对襟褙子,姚可柔不是很喜欢,“娘,我不喜欢这件衣裳!” 小苗氏道:“那你喜欢哪件?若是你自己能拿主意了,倒是给我省事了!” 姚可柔撒娇道:“我喜欢二姐的那件,二姐有件衣裳是双面绣的,正着反着都能穿!” 小苗氏脸色有些不好,双面绣那种金贵的东西,都是做屏风,或是扇面,谁舍得拿来做衣裳。不由的想起方氏那大笔的嫁妆来,自己日日辛苦操劳,得的银子也只勉强够几个孩子的开销,而长房的却能不劳而获。 “娘,你怎么了?衣裳都要让你揉皱了!”姚可柔看见小苗氏不说话,手里只是拽着衣裳,生怕她将衣裳揉坏了。 小苗氏连忙松手,衣裳却已经被揉出许多褶子来了,只好吩咐人拿去熨平。姚可柔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提着想要姚可清那样的衣裳。 小苗氏无奈道:“你二姐的那件衣裳不是府里的分例里头的,是她自己另制的!” 姚可柔道:“那娘也帮我做一件嘛!” 小苗氏叹气道:“双面绣本就难得,即便是得了,又有谁舍得拿去做成衣裳呢!” 姚可柔嘟囔道:“不是难得嘛!那二姐从哪里得来的!” 小苗氏一噎,不好说那是她母亲的嫁妆多,她多的是银子去寻,而自己嫁妆少,连给亲闺女买件衣裳都买不起。小苗氏琢磨了片刻,想起姚可清那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性子,遂道:“你二姐的衣裳多,你若是喜欢,不妨拿你的去跟她换,说不定她还更喜欢你的!” 姚可柔一想,也觉得有理,当即就要去,小苗氏也不拦着,只吩咐下人照看好四小姐。 姚可柔到了幽篁馆,直接开门见山道:“二姐,你那件双面绣的衣裳呢?我很喜欢,你把它给我吧!” 姚可清一愣,还是在红玉的提醒下才明白姚可柔说的是她去安国公府时穿的那一件。 姚可柔见姚可清愣着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便道:“我还没嫌弃二姐穿过呢!二姐连一件自己不穿的衣裳都舍不得给妹妹吗?”(未完待续。) 118、夺衣 姚可清冷笑,自己什么时候说不穿了,自己就是不穿了也不给她,“四妹说的什么话!只是那件我已经穿出去见客过了,不好再送给四妹了,不过我这里还有几件新的,四妹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挑一挑的!” 姚可柔本来只是艳羡姚可清那件双面绣的衣裳,现在姚可清让她自己去挑,想着说不定有更好的,便一口答应了。 姚可清吩咐人将新做的衣裳拿出来,其中三套是府里的分例,另有两套是她自己做的。姚可柔看着哪件都喜欢,一会儿看看这件,一会儿摸摸那件,最后道:“我都喜欢,二姐不如全给我了!” 碧玉一急,正要呛姚可柔一句,姚可清已经开口了,“好!” 大家都楞了,碧玉恨恨的扭过身去,姚可柔没想到姚可清这么大方,她开口全要只是怕姚可清一件都不给,到时候好跟她讨价还价,没想到她竟真的答应了,不由心花怒放,嘴上甜甜的叫了声,“谢谢二姐!”就毫不客气的让人将衣裳全拿走了。 看着姚可柔的背影,碧玉啐了一口,“呸,这哪里有半点儿大家小姐的样子,活生生就是一强盗!” 转头见姚可清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由恨铁不成钢,“我的小姐耶!你也不能这么个大方法呀!全给了别人,到时候自己穿什么呀?” “不是还有去年的吗?”姚可清毫不在意。 碧玉从衣柜里拿了件去年的衣裳出来,往姚可清身上比划,“这足足短了三寸,哪里还能穿出去见人!” 姚可清看着短了一大截的衣裳,笑道:“那就放一放,放一放还能穿的!也不挑了,到时候我就穿这件吧!” 碧玉不说话,拿了衣裳就去找紫玉了,桂圆叹道:“这丫头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也就小姐才容得下她!” 姚可清道:“她这样挺好的,你们几个全是乖巧听话的,就属她活泼些,咱们这院子也才能热闹些!” 桂圆笑道:“小姐最会疼人了!不过小姐真的打算就穿去年的衣裳去吗?要不再制一身,时间也还来得及!” 姚可清个子长的快,春天的衣裳到了秋天就穿不了了,再加上她又不喜出门,所以每一季的衣裳制的不多。 “不必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必太隆重了!”姚可清可不是白白的把衣裳送人的,若是她们就此打住,她就当拿几件衣裳买个清净,若是她们还想算计自己,她自然不会罢休。 桂圆在姚可清眼中看到了一抹亮光闪过,知道自家小姐不是个能忍受自己低伏做小受委屈的人,也就放了心,只是还是忍不住提醒到,“小姐友爱姊妹,将自己的东西送给姐妹是小姐大方,可是就怕养肥了别人的胃口,将来小姐有一丁点儿好东西就要拿去了!” 姚可清狡黠一笑,“我可一点儿都不大方,动了我的东西,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桂圆这才彻底放心了。 姚可柔拿了衣裳就直接回了小苗氏的院子,见小苗氏不在,她只好回自己的屋子了。翻了翻从姚可清那里拿来的衣裳,对分例里和自己一样的三套没什么兴趣,看了看就直接撂下了,拿着姚可清自己做的那两套,倒是越看越爱,便兴冲冲的试了起来。 贴身大丫头绿玫夸道:“这料子也就小姐才衬的起来,别人可是穿不出来的!” 姚可清本来就比姚可柔大了将近两岁,个子也比姚可柔长的快,高了姚可柔差不多一个头,姚可清的衣裳穿在姚可柔身上自然大了不少,绿玫也很聪明的不说合不合身的话,只说料子好。 姚可柔觉得绿玫的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对着镜子,指着身上的衣裳,将哪里要改的都说了,绿玫忙不迭矢的记下来。 绿果有些迟疑道:“小姐这么做只怕不妥吧!这一季府里总共只给每位小姐做了三身衣裳,小姐只怕把二小姐所有的新衣裳都拿来了,到时候大夫人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姚可柔愣了,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不过是随口一说,结果姚可清就全给她了,她一时欢喜也就忘了这茬。 “这不还有三套嘛!”绿玫指着被姚可柔丢在一边的衣裳道,“若是大夫人问起,就把这三套还给二小姐就是了!再说了,是二小姐自己要给的,又不是我们小姐去要的,大夫人哪里就能怪罪小姐了!” 姚可柔一想,顿觉有理,又将另一套要改的地方指了出来,显然,她是忘了是她先开口要,姚可清才给的。 绿果看着姚可柔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好再说让她扫兴的话,只是在心里暗道这事儿还是要跟夫人说一声才好,虽是小姐这么做是出于夫人的授意,可是小姐也不该全拿来呀! 晚上,姚崇明又去了朱氏的院子,小苗氏心里不自在了一会儿,便决定带着姚可柔去老夫人院里用饭,朱氏急着笼络老爷,她便去老夫人跟前尽孝,看谁比得过谁。 因为以前老侯爷不喜苗氏,除了初一十五,一日三餐就都在外院用,苗氏也不待见方氏,连带着也不喜欢长房的两个孩子,便也就除了初一十五,不让人去请安,这个规矩一直沿用到现在。 姚可柔不太乐意,她本来就是苗氏最疼的孙女,用不着去邀宠,再说苗氏又不是个大方的,她讨好半天,到最后往往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对于儿媳妇来尽孝心,苗氏坦然接受了,又特意吩咐厨房加了几个姚可柔爱吃的菜,姚可柔的心情才好了些。 饭后说起苗卫同一家的乔迁之喜,苗氏是不愿意去的,只交待了小苗氏,让她带着几个孩子去一趟就是了,小苗氏自是应下了。 老夫人见姚可柔在一旁坐的端正,颇有几分大家风范,心里觉得欢喜,便让人拿了料子来给她裁衣裳。 姚可柔没想到这次来还得了赏,欢喜的谢了,不留神间就说起从姚可清那里得了衣裳的事情来,“今天二姐也给了我几件衣裳,就是大了些,得拿去改改!” 苗氏一愣,瞥见小苗氏的脸色,心里明白了几分,“哦?都给了你些什么?” 姚可柔一一念了出来,小苗氏脸色一变,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清姐儿究竟给了多少衣裳?” 姚可柔老实答道:“给了五套!” 小苗氏与苗氏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未完待续。) 119、旧衣 “春香,你去二小姐院子里问问,看二小姐明日出门,要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一定要一样一样亲自看过才行!”朱氏怕姚可清这次又算计她,便提前检查一番,免得又着了她的道。 春香应了一声,就往幽篁馆去了,一进门就瞧见姚可清在院子里跟一群丫头踢毽子,忙过去请安。 姚可清停下脚来,接过房嬷嬷递来的帕子擦了汗,道:“春香姐姐可是难得来我院里一回,你们还不赶紧泡茶去!”见春香脸色红润,透着一股喜色,便知她跟朱氏怕是冰释前嫌,又重获朱氏的信任了。 小丫头们闻言也散开了,春香忙道:“二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来只是奉夫人之命来问问二小姐明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可都准备好了?” “自然是准备好了!倒是有劳母亲记挂了!”说着,就将春香迎进屋,指着塌上刚刚熨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衣裳给春香看。 春香看见这衣裳,脸色就有些不好,心道幸亏夫人让自己提前来看一眼,否则又要被二小姐算计了。“这衣裳怎么是旧的?才做的那几套新的呢?” 姚可清道:“前几日四妹说喜欢我的衣裳,我就让她挑她喜欢的拿去,谁想她件件都喜欢,我就全给她了!” 春香楞了,她本以为是姚可清故意将新衣裳藏起来,好打夫人的脸,却没想到她是没有衣裳了,“二小姐也太大方些,全给了四小姐,二小姐自己穿什么呀!” 姚可清撇了眼塌上的衣裳,“这不还有去年的嘛!” 春香看了眼即便是放了仍旧明显小了的旧衣裳,心里想着夫人这回只怕是要跟二夫人对上了,也就不多留,忙回去将此事讲给朱氏。 朱氏闻言恼怒万分,春香劝道:“夫人息怒,这次是四小姐做的过份了,即便是闹到老夫人面前,也是夫人占着理的!” 朱氏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只是气咱们府上的二小姐罢了,四小姐是有不对,可她作为姐姐,哪有不劝着,反而纵容的道理。若不是她推波助澜,也就没这样的事!” 春香一想,也觉得朱氏说的对,四小姐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哪至于把所有的衣裳全拿去,那分例里三套她自己也有的。“如此说来,二小姐这次又想算计夫人了!好在夫人留了心,不然又要叫她得逞了!” 春香一提起这个,朱氏不由的又想起姚可清在外人面前做戏,坏了她的名声的事,现在外面都在传她是个蛇蝎心肠的继母,害得她都不敢出门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叫姚可清一副落魄样出门了。咬咬牙,朱氏道:“走,咱们去找老夫人去!” 春香有些迟疑道:“奴婢总觉得二小姐算计的不是那么简单,二小姐若是真的想要算计夫人,又何必叫奴婢看见那旧衣裳呢!奴婢瞧着那衣裳就摆在塌上,好似专门等着奴婢去瞧的!” 朱氏恨声道:“我如何不知道她的算计,她是不耐烦老被二房的人打搅,这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拿我当枪使呢!可我也只能由着她利用了,不然明日她真敢就穿成那样出门!到时候,害的还不是我!”说完气冲冲的往老夫人院里去了,春香急忙跟上。 走到寿安堂门口,朱氏弹出帕子往眼角一按,顿时就被辣的眼泪横流,嘴里哭天抢地的叫着“老夫人可要给妾身做主呀!”,也不等人通报,直接往正房冲去。 一进门才发现姚崇明也在,朱氏想着有老爷在,倒是对自己更有利了,又把帕子往眼睛上按了按,顿时两只眼睛红了起来。 苗氏猜到朱氏来所为何事,只是不想让她当着儿子的面说出来,免得丢了她们二房的脸面,便呵斥道:“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哪有半点儿当家夫人的样子!” 朱氏心里冷笑,她空有大夫人的头衔,哪里就当了家,嘴上却还是喊冤,“老夫人,您可要给妾身做主呀!不然妾身可没法活下去了,正好老爷也在这里,老爷可以给妾身作证!”朱氏猜到苗氏的顾及,便抢先开口,将姚崇明留下来了。 朱氏都说要留着姚崇明给她作证,苗氏想开口让姚崇明离开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姚崇明这几日正宠朱氏宠的紧,见朱氏哭的梨花带雨,顿时心疼了,连忙去拉她的手,“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自有...”见老夫人不满的看了自己一眼,姚崇明忙改口,“自有老夫人给你做主!” 朱氏拂开姚崇明的手,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不知老夫人有没有听过京里最近的传闻,都说妾身是个不慈的,亏待了清姐儿!” 苗氏自然是听过的,她不想让朱氏压过小苗氏一头,朱氏名声有损对她来说可是件好事,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哦?竟有这样的事?这话从何说起?” 朱氏捂着胸口道:“天地良心,清姐儿虽不是妾身亲生的,可妾身平日里是半点儿也没苛刻过她的,但凡妾身有的,定是记着清姐儿和珅哥儿的那一份,便是给老爷炖补汤,妾身也记挂着两个孩子的!”说着看向姚崇明。 姚崇明记起他去朱氏院子里用饭时,朱氏似乎让人往姚可清和姚启珅院子里送过吃食的,又见朱氏一副西子捧心的娇弱模样,心也就偏向朱氏了,“这传言好没道理,你是如何待清姐儿和珅哥儿的,我都看在眼里,就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朱氏感激道:“多谢老爷!好歹老爷是相信妾身的为人的!” 苗氏道:“外面既然有人敢传这话,说不得你也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嫁过来这么久了,也没开怀过,好好养大了清姐儿和珅哥儿,他们日后也会孝敬你的!” 朱氏不屑,那姚可清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掏心掏肺对她,她转身就对你下黑手,再说了,她又不是一定生不出孩子,“娘教训的是!儿媳记下了!儿媳今日来也不全是为了这事!” 苗氏知道自己担心的要来了,给姚崇明使了几个眼色,姚崇明却没看懂,依旧稳坐如山,苗氏只得强打精神,“还有什么事?”(未完待续。) 120、补救 朱氏道:“这不是姑母搬了新的宅子,下帖子邀咱们家去玩嘛!正巧针线上给各个主子制的新一季的衣裳也送来!儿媳就想着帮清姐儿配一配衣裳首饰,谁知儿媳去了一看,清姐儿一件新衣裳也没有,儿媳以为是针线上的人克扣了去,一问之下才知道清姐儿大方,全送给了柔姐儿,可是明日就要出门了,若是清姐儿没有新衣裳穿,外面那起子人又该编排儿媳的不是了!” 朱氏这话说的有技巧了,不说是姚可柔要了姚可清的衣裳,只说是姚可清大方,把衣裳送给了姚可柔,既捧了姚可清,也顾着了姚可柔的脸面。 果然,苗氏闻言脸色松动了些,“她们姐妹情谊深,互赠衣裳也不是什么大事,清姐儿既然送了柔姐儿衣裳,柔姐儿肯定也会送衣裳给她姐姐的,保管清姐儿明日有新衣裳穿,你就放心吧!” 得了老夫人的保证,朱氏就放心了,索性和姚崇明一起留在寿安堂伺候老夫人用膳。 苗氏本还想找小苗氏来交待一番的,但碍于朱氏在跟前,只好让丫头去传话了。 传话的丫头一走,小苗氏就催促何妈妈,“你速速往成衣店去一趟,给他们加三成的工钱,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天晚饭之前把衣裳赶制出来,你就在店里等着,衣裳做好了,你就直接领回来!” 何妈妈应了,姚可柔在一边看着,见何妈妈走了,才小声道:“我是不是做错了,给母亲惹麻烦了?可是衣裳是二姐送我...” 小苗氏道:“你没错,你只是想跟你二姐换衣裳穿,是你二姐看不上你的衣裳才不要的,哪里是你拿了她的衣裳了!这不,母亲已经让人给你二姐另制了好的给她!” 姚可柔闻言顿时没了罪恶感,似乎事情的真相就是小苗氏说的那样,想着小苗氏新做的衣裳无论样式,还是用料都是上等的,又觉得自己亏了,“娘何必另外再做,不是还有三套嘛,把那三套给二姐就是了!” 小苗氏叹了口气,朱氏既然把这事儿捅到老夫人那里,就说明她不会善罢甘休,好在自己提前有了准备,不然怕是要被她抓着把柄了,“你大伯母都跟你祖母说了,哪里能那么容易就把这事揭过去,不过是几套衣裳罢了!” 姚可柔撒娇道:“可是女儿瞧着这次新做的比女儿从二姐那里拿来的要好一些!” 小苗氏自得知姚可柔把姚可清所有的新衣裳全拿过来了,就赶紧把衣裳拿过来一看,可是姚可柔说过要改的那两件衣裳丫头们已经下剪子了,没法子,小苗氏只好去外面的成衣铺子再给姚可清做两身,挑的的是最好的料子,不想落人口实。 “好一些也不要紧,如今瞧着她是比你过得自在,可是以后呀,她一定没有你活的尊贵,你现在不要跟她比,你记着娘说过的话就是了!”小苗氏知道自己女儿有些嫉妒长房孩子活的潇洒,便劝慰道。 姚可柔虽不太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却是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知道自己以后会过得比姚可清好,姚可柔顿时满足了,不再计较几件衣裳了。 何妈妈将衣裳拿了回来后,小苗氏连夜亲自给姚可清送了过去,“你四妹不懂事,竟把你的衣裳全拿去了,婶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给你新做了两套,你看看,可还合你的心意?”说着就将姚可柔没动过的那三套,和她从外面买来的两套递给姚可清,桂圆赶紧上前接了。 姚可清瞟了眼衣裳道:“既是二婶做的,自然是好的!”说完就让碧玉将衣裳收起来。小苗氏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不会是专程送衣裳来的。 小苗氏有点儿拿不准姚可清的性子了,以前她让姚启康跟姚可清姐弟亲近,既有让姚启康博得姐弟二人好感的意思在里头,也是为了摸清他们的脾气。 如今,她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说姚可清聪明吧,可她做事又不通人情世故,嫁个丫头那么大的排场,都盖过了老夫人一头;说她不聪明吧,却学什么都比别人快,真真是让人看不透了。 小苗氏偷偷抬眼打量了一番屋子里的布置,并不见有多奢华,但却样样都是价值不菲的,不由的胸口一闷,这些东西她的柔姐儿都没有。 “二婶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怎么脸色有些不好!”姚可清出言打断了小苗氏的审视。 小苗氏心里一慌,以为姚可清看出了什么,忙调整自己的情绪,“最近府里的事情多,没休息好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小苗氏的表情其实并没有泄露什么,不过是姚可清知道以她的性子,表面上越平静,心里却越不平,才拿话吓她一吓的。 小苗氏叹道:“你们小姑娘每日的消遣都不过是绣花作诗,何等的逍遥自在。这府里的琐事有多烦人,你们是不知道的,从卯时初起身,到院门落钥,就没一刻能空下来!” 姚可清皱眉,“不是还有下人嘛,让她们去做就是了,何必如此劳累自己!”姚可清心里明白小苗氏这是又要给自己下套了,便故意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果然就见小苗氏的嘴脸微不可见的翘了翘。 小苗氏压下喜色道:“下人固然是能做好的,只是我始终不放心,少不得事事要亲自过问的!你婶子我就是个劳碌命呀!” 姚可清神色带着几分不耐,“哪里就要自己亲自动手了,不然下人是用来做什么的!” 见姚可清对管家之事如此不耐烦,小苗氏心里有了底,果然是个不同世事的,便岔开了话题,瞧见桌上摆着本书,便拿起来一看,是《左传》,心里一涩,问道:“清姐儿都看些什么书呀?” 姚可清知道大哥连秀才都没考中,现在二婶是既希望自己成为眼高于顶,欲与男儿一较高下的才女,却又有些妒忌自己比大哥聪明,“什么都看,闲了无聊便看两眼!” 小苗氏笑着把书放下,“女孩子还是多绣绣花的好!书看多了也没什么用,又不去考状元的!” 姚可清瞟了眼碧玉她们,“这不是有丫头嘛!咱们又不是小户人家,要姑娘的手艺养家糊口,学那些做什么!”姚可清是真不爱绣花这门手艺,不过纵使不喜欢,她仍旧会去学。凡是前世小苗氏拦着她去做的,这辈子她都要补上。(未完待续。) 121、新衣 小苗氏闻言心里好受了些,再聪慧又如何,不会做人,什么都白搭,“这书你能看懂吗?你二婶是没读过什么书的,就会认几个字,别的是不会了!” 小苗氏自曝其短不就是要激起她的好胜心吗,姚可清就如她所愿,略带鄙夷道:“也没什么不懂的,里面说的故事倒是极有趣的!” 小苗氏顺着她的说了下去,“要说故事,就只有话本子最为有趣了!我年轻的时候就看过不少,词写的好,比那些书里讲的有意思多了!” 姚可清在心里微微一笑,果然来了,“哦?话本子?家里似乎是没有的!” 小苗氏笑道:“家里的书是备给爷们儿科考用的,哪里会有话本子,你若是想看,二婶那里倒是有一些,回头就给你送来!” 姚可清也不客气,“那就多谢二婶了!” 小苗氏又挑了些话本子里有趣的故事说了会,见姚可清兴致浓浓,极感兴趣,便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半,遂起身告辞了,姚可清不顾天色已晚,一留再留,终究恋恋不舍的送走了小苗氏。 碧玉道:“平时也没见小姐对哪本书这么感兴趣过,不就是个话本子吗?小姐若是喜欢,在外面书肆里头,一两银子能买一大摞,何必承了别人的人情!”自从姚可柔抢了姚可清的衣裳,碧玉就十分不待见二房的人了,现下见姚可清跟小苗氏如此亲近,生怕姚可柔借机又来向姚可清要东西。 姚可清意味深长的一笑,“自己买的和二婶给的怎么能一样呢!” 碧玉不解,“那有什么不一样的?莫不是小姐舍不得那一两银子?” 桂圆斥道:“小姐哪里就是那样小气的人了?小姐做事自有自己的主张,你前几天不是还在说小姐没有衣裳穿了,这不,现下就有了!” 说着,又对姚可清道:“这下,果然是有利息的,奴婢瞧着那料子可是上上的,比四小姐拿走的还要好些呢!” 姚可清淡笑,“好的,穿着就不一定舒服了!毕竟不是自己的!” 桂圆一瞬间就明白了姚可清话里的意思,“那小姐还穿吗?” 姚可清道:“为什么不穿?再把我那件双面绣的斗篷拿出来!” 桂圆道:“还是小姐有法子,二夫人做了这么好的衣裳给小姐,未必没有讨好小姐博得别人称颂的意思在里头,小姐若是穿了那件双面绣的,倒显得这身衣裳不值钱了,二夫人的盘算也就落空了!” 姚可清悠悠道:“别人不来惹我,我自是没闲情去管他们的,可若是敢算计我,我也不会叫他们好过!你以为四妹为什么会来找我要衣裳?” 桂圆一愣,联想起小苗氏今天的到来,“难道是二夫人的意思?” “四妹虽娇纵了些,但却并不是不知礼数的,若不是二婶教唆,她做不出这样的事的!”姚可清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姚可柔的,即便是在家里有些霸道,在人前却是一派得体大方的名门闺秀样。 桂圆有些不解,“二夫人怎么会这么做呢?这么做对四小姐可是十分不利的,这要是传出去了,可是有碍四小姐的名声呀!” 那也是传出去了才有的事,二婶又怎么会让对四妹不利的话传出去了?她不过是想拿四妹来摸清自己的脾气罢了!“二婶是没有料到四妹的胃口会那么大,把我的全拿去了,而且手脚又快,她还来不及阻止,四妹就已经把衣裳给改了!”这一世没有娘的嫁妆,姚可柔也开始变得小家子气了,姚可清微微一笑。 第二日,朱氏早早的派了人来,名义上是伺候姚可清梳洗打扮的,实则是怕姚可清穿的差,来陷害她。 姚可清也不介意,先穿了小苗氏送来衣裳,上着鹅黄色绣五彩如意纹窄袖小袄,下着雨过天青色兰花蝴蝶纹长裙,头上梳了个单螺髻,用一支东珠扁金钗固定,又挑了朵嵌金丝绢花戴了,腕上则是挑了对镶海水蓝金刚石玉镯,临出门时又穿了雪青底的双面绣披风,一面是折枝牡丹纹,一面是丹凤朝阳纹,端的是又清新,又富贵。春香满意的回去复命去了。 上马车时,朱氏也不敢和姚可清一起坐了,可是只有三辆马车,小苗氏母女坐了一辆,剩下的刚好是长房母女一辆,二房庶出的姐妹一辆,朱氏只推说自己自己昨晚没睡好,要补觉,怕闷着了姚可清,便邀姚可怡跟她一起坐,姚可容怕姚可清尴尬,赶忙说,她自己还想跟姚可清亲近亲近,便拉了姚可清跟她一起,姚可清也不介意,她已经给了朱氏教训了,没必要再委屈自己了,遂跟着姚可容上了马车。 朱氏不愿和姚可清一起坐,是因为上次姚可清在人前一副丫头的模样伺候她,下车时又故意做手脚,让她站不稳,手慌脚乱之后,失手推了姚可清,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她苛待继女的罪证了。 苗家长房新搬的宅子只有两进,小是小了点,但好在地理位置还不错,不过价格也不便宜,就这么个两进的院子,连个小花园也不带,就要六千两银子。原本这房子是有小花园的,不过加一个小花园就要多加一万二千两银子,就没要花园,主家便将花园和院子隔开了,今日苗家宴请,却又花钱租了小花园。 苗卫同只有一个儿子,偏偏又读书不成器,好在人是个踏实能干的,便留在余江打理祖产,没有跟着上京,所以院子虽小了点,也还够住。 一进院子里住的自然是苗卫同夫妻,苗益年已经大了,便搬到外院去了。苗彩蝶和一众姨娘就住在第二进里头,偏偏苗大夫人又把第二进里头给隔成了几个小套院,给苗彩蝶分了一个,众姨娘合住一个,剩下的就留了下来。 玉姨娘不愿跟别人挤,便跑去跟苗大老爷哭诉,苗大老爷也觉得委屈了玉姨娘,便去质问苗大夫人,苗大夫人敢这么做,是早就想好了对策了的,只说剩下的两个院子一个留给苗益年成亲用,一个做客院。 跟唯一的孙子比起来,玉姨娘的份量还是轻了些,便想将玉姨娘挪到客院去,苗大夫人一句话就顶了回去,若是来了客人难不成就跟玉姨娘住在一个院子,还是跟小姐住一个院子?苗卫同便没话说了,只得拿了金银首饰去哄玉姨娘,玉姨娘想着好歹苗彩蝶有了自己的院子,她又得了首饰,也就罢手了。(未完待续。) 122、赠茶 小苗氏本是不愿去苗家长房的,他们四房与长房不合多年,如今长房得势,她去了少不得要被人排挤,只是老夫人有意修复跟长房的关系,如今老夫人发话了,她也推脱不得。 朱氏与苗大夫人也因为春香而起了隔阂,朱氏觉得苗大夫人不该疑心春香对自己的忠心,苗大夫人又认为朱氏不该继续重用春香,不仅是打了自己的脸,也怕姚可清会疑心自己,便跟朱氏不复从前的亲近了。 苗家在京里相熟的人家就只有长乡侯一家了,这次乔迁除了请了姚家,剩下的就是同僚了,还有就是同年了。不过倒也有个例外,就是这次大败瓦刺的宋将军。 宋传宏此次得胜归来晋为从二品的镇国大将军,按理说,宋家跟苗家是没有关系,有也就是这次苗卫同抓了几个瓦刺来的奸细,被宋传宏接见了一次。 苗卫同本来也不敢高攀宋家,不过被玉姨娘一阵枕边风一吹,头脑一时发热,也就改了主意,想着那位小宋将军那般杰出的人物,若是真的成了自己的女婿,该是何等的快意呀!便给宋家下了帖子。 自得知苗卫同给宋家下了帖子,玉姨娘便去苗彩蝶院子里了,“这次你父亲可是给宋家下了帖子的,你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苗彩蝶羞涩的点点头,想着宋家那样的门第,是十个姚家都比不上的,顿时心里一阵得意,却又想着宋家是行伍出身,人怕是有些粗鄙,忍不住问道:“那小宋将军可是个莽夫?” 玉姨娘笑道:“他若是个莽夫,姨娘也就不会跟你提起了!那次你父亲抓了瓦刺的奸细,因为有瓦刺使者同行,怕走漏了风声,便请人去请宋将军来,可是来的却是这位小宋将军,我躲在屏风后看了一眼,是个顶俊俏的后生,虽穿着铠甲,却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待人也很谦和,你就放心好了!我儿如此花容月貌,姨娘哪里舍得让你配个不解风情的莽夫呢!” 苗彩蝶松了一口气,心里当下也十分满意了,便拉着玉姨娘商量着如何梳妆打扮,玉姨娘亲自动手给她盘了个自创的蝴蝶髻,又挑了件百蝶宫裙,外罩粉色纱衣,腰间用葱绿撒花腰带束的紧紧的,显得纤腰盈盈。 玉姨娘满意的道:“我儿这般相貌,就是嫁进皇家也是使得的,不过宋家也算是皇亲了,小宋将军的母亲就是长公主,也没有辱没了我儿的人才!” 苗彩蝶对自己的长相是十分有信心的,就又跟玉姨娘说起宋家来。 姚家人来的早,苗大夫人就让人把姚家众小姐领到苗彩蝶的院子里去了。姚可清一见苗彩蝶就不由的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这都是初冬的天气了,自己都穿了薄夹袄,她却还穿着纱衣,不冷吗? 姚可柔却没姚可清那么好的忍性,开口问了出来,“表姑姑不冷吗?我们都穿了夹衣了,二姐最怕冷,连披风都穿上了!”姚可柔虽在小苗氏的劝导下,不再计较姚可清的衣裳比自己从她那里要来的好,却又眼红姚可清的那件双面绣披风了。 苗彩蝶怕被人看穿了心事,不自然的笑了笑,道:“我一直待在屋子里,倒没觉得冷,出去自然是要加了披风的!” 姚可柔本就不是真的关心苗彩蝶冷不冷,不过是眼馋姚可清的披风罢了,也就不接话,打量起苗彩蝶的屋子起来,苗家没有姚家富贵,苗彩蝶又是庶出,又有个跟嫡母不对付的姨娘,纵使苗大夫人对苗彩蝶寄予厚望,也不可能对她有多大方。 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摆设,不过苗彩蝶倒是个手巧的,自己绣了屏风,又淘些精巧的物件摆上,倒也把屋子装的有模有样的,姚可柔挑不出什么毛病,就只好坐下喝茶了。 苗彩蝶见众人不说话,正想着该怎么打破沉寂,苗大夫人便差人来唤她,她赶忙去了,只留下丫头招呼姚家姐妹。 苗大夫人见了苗彩蝶,直接问道:“你父亲前几日从你姨娘那里得了些好茶,如今喝完了,便想还要些,只是你姨娘说茶是你给她的,你那里可还有?” 苗彩蝶知道那茶就是她从姚可清那里得来的茶,她为了帮姨娘笼络住父亲,便分了一小包给姨娘,剩下的她还好好的收着呢!她虽不懂茶,但是父亲是常年喝茶的,父亲赞不绝口,想必是十分不错了,便有些舍不得拿给苗大夫人。 苗大夫人不快道:“难不成你有好茶也舍不得拿出来孝敬你父亲?” 苗彩蝶却知并不是苗卫同要的茶,苗卫同昨天才从玉姨娘那里把茶拿走,哪里就能那么快的喝完了,定是苗大夫人瞧着茶好,想拿去送人情,便道:“那茶原本也是别人送给女儿的,女儿不爱喝,就又转送给人,只是留了一小包,被姨娘拿去了!” 苗大夫人有些不信,追问道:“真没了?” 苗彩蝶点头,“女儿不敢欺骗母亲,确实是没了!”她还得留着那茶讨好父亲,给自己谋个好前程呢。 苗大夫人想着苗彩蝶的前程还捏在自己手里,想必是不敢骗自己的,便有些失望的让她走了,她哪里知道苗彩蝶早就跟玉姨娘合谋好了。 苗彩蝶刚离了苗大夫人的院子,玉姨娘就急急忙忙的找来了,“你上次给我茶可还有?” 苗彩蝶不解,怎么今天人人都惦记着那点儿茶了?便不语。 玉姨娘以为是茶没了,便急了,“哎!这么好的机会竟要错失了!” 苗彩蝶心里一动,“什么机会?姨娘好歹把话说清楚呀!” 玉姨娘见苗彩蝶是从苗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便问道:“刚刚夫人是不是也问了你茶叶的事了?” 苗彩蝶点头。 玉姨娘又道:“宋小将军来了,你父亲泡了从你那里得来的茶给他,他便夸那茶好,比宫里的贡茶都好,你父亲便想把茶送给他,只是太少了,还不足一两,拿不出手,便来问我要,我哪里有了,便告诉他茶是从你那里得来的,夫人就来问你要了!” 苗彩蝶压下心底的雀跃道:“姨娘是说,那茶是给小宋将军的?” 玉姨娘道:“是呀!难道你还有?”(未完待续。) 123、自荐 苗彩蝶笑道:“我那里还有一两呢!” 玉姨娘高兴道:“那你赶紧拿来,我给你父亲送去!” 苗彩蝶低头不语,玉姨娘以为她舍不得,便劝道:“这么好的讨好小宋将军的机会,难不成还不要?不就是一两茶叶嘛,等你嫁去了宋家,就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苗彩蝶轻声道:“这么好的讨好小宋将军的机会,我为什么要让给别人了?” 玉姨娘一愣,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你是想亲自给小宋将军?” 苗彩蝶点头,她没有亲眼见过宋子清,总是有些不放心,便想借机见上一面。 玉姨娘想的却是与其让夫人得了便宜,倒不如她们先下手为强,讨好了小宋将军。“这倒是个好法子,你生的如此貌美,小宋将军见了,定会喜欢上你的!” 苗彩蝶羞涩的笑了,道:“姨娘找人给小宋将军带个话,我好将茶叶给他!” 玉姨娘点头,“现在人都还没来,我就让人把小宋将军请到小花园的那片枫树林去,你去枫树林那里等着!”小花园的入口就在二门那里,无论是从外院去,还是从内院去,都是极其方便的。 苗彩蝶也赞同,便吩咐丫头去拿茶叶,自己却是不想回去了,免得被姚家姐妹缠上,脱不了身了。 丫头拿了茶叶来,苗彩蝶想着玉姨娘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说不定小宋将军已经等着了,便急急忙忙的往枫树林去了,那丫头到了嘴边的话也给憋了回去。 宋子清到了枫树林,却没见到刚刚传话的小厮所说的苗家少爷,觉察出不对劲,正要离开,就听一道娇柔的嗓音,“宋小将军请留步!” 宋子清皱眉,果然是被人算计了,究竟是谁呢?知道自己忧心瓦刺,便拿了瓦刺为借口引自己前来。其实玉姨娘只不过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想着两家是因为瓦刺才有了联系,便依旧拿了瓦刺奸细为借口,哪知歪打正着了,玉姨娘若是说别的只怕宋子清就不会来。 苗彩蝶见宋子清果然如玉姨娘所说的那般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顿时一颗芳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好半天才娇声道:“听父亲说宋小将军十分喜欢我的茶,所以我特意拿了来给将军!”说着将用粉彩绘蝶罐装着的茶叶递给宋子清。 宋子清退后一步,避开了,“不必了!苗小姐自己留着喝吧!”他之所以夸那茶,不过是因为母亲近来痴迷茶道,他跟着受了熏陶,吃到好茶,便忍不住夸了一句。苗卫同有意送茶给他,他也没拒绝实在是因为那茶难得,便想拿了回去孝敬母亲。 苗彩蝶称呼自己为苗小姐,欣喜道:“原来将军知道我呀!” 宋子清眉头皱的更紧了,穿成这副样子约自己来这个地方,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想跟苗彩蝶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见宋子清要走,苗彩蝶一急,就要去拉他,可是宋子清走的快,她连宋子清的衣角都没碰到,就一下子就摔在地上了。宋子清却只当做没看见,走的更快了。 要看就要出了树林,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呼唤,“二小姐救我!” 见苗彩蝶都看见自己了,姚可清也不好再躲着了只好走了出来。而见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宋子清也不好走了,免得到时候更说不清了,便折了回来。 原来,苗大夫人把苗彩蝶叫走了,姚可柔觉得无聊,便让丫头带着她去逛园子,姚可容和姚可怡自然也是跟着的,姚可清不想去,又不好一个人留在苗彩蝶屋子里,便也进了园子,瞧见那片枫树林,觉得很是幽静,便打算去看看,姚可柔对林子不感兴趣,只想去看丫头说的锦鲤,所以就她一个人带着丫头来了。 姚可清在林子里转了一圈,捡了几片纹理好的枫叶,正要走,就瞧见有男子过来了,忙拉着桂圆和桔子躲了起来。谁曾想,苗彩蝶也来了,她就被迫看了一出佳人私会才子的戏。 见人要走了,姚可清正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被苗彩蝶发现了。 “二小姐,你可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苗彩蝶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这位宋小将军怕是没看上自己,自己却是已经将一颗芳心暗许了,而且宋家的门第那么好,她舍不得放弃,打定主意要将二人私会的事情坐实了! 姚可清似笑非笑的问道:“今天有什么事值得我说出去的?” 苗彩蝶只不过是想提醒姚可清,姚可清看见了她跟宋子清私会的事情,到时候这事儿若是捅出去了,她好给自己做个见证,并不是真的不要她说出去,反而是要她说出去,谁知姚可清却装聋作哑。 宋子清听见了姚可清的声音,心里却不平静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就是印章的主人。不是苏大小姐,也不是方家小姐,是她,姚家的二小姐,方家的外孙女,仔细说来,他们是见过的,还不止见过一次,那双眼睛是如此的熟悉,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姚可清从苗彩蝶手里拿过茶叶罐,打开闻了闻,知道是从自己那里得来的茶叶,不由的一阵厌恶,拿她的东西去讨好别人,到时候指不定会有什么脏水往自己头上泼呢!当即松了手,茶叶罐应声而碎,茶叶撒了满地。 苗彩蝶失声叫道:“二小姐你...” 姚可清拿帕子擦了擦手,淡声道:“不小心手滑了!回头我赔表姑姑银子吧!”说罢,也不理会苗彩蝶,冲宋子清一礼,“表姑姑近日病了,风寒入体,神智有些不清醒了,时常做些有失常理的事,还请宋将军不要见怪!”她刚刚看的清清楚楚,苗彩蝶使计将人骗来,想攀高枝,还想拉上自己,门儿都没有。 宋子清生怕姚可清会向着苗彩蝶,此时见她摔了茶叶罐,又开脱了自己,心里不知怎的竟有些开心起来,顺着姚可清的话说了下去,“原来苗家表姑姑是病了,我认识一位太医,医术十分了得,不如请他来给苗家表姑姑看看吧!”宋子清直接把苗彩蝶说的比自己高了一个辈分,也是避嫌的意思了。 见宋子清如此知趣,不提苗彩蝶做下的龌鹾事,姚可清想着他大概是喜欢那茶,才被苗彩蝶骗来的,便道:“有劳宋将军了,这茶叶我那里还有些,若是宋将军不嫌弃,我回头就让人给宋将军送去吧!”(未完待续。) 124、不恬 宋子清闻言便知苗家的茶也是从她那里得来的,理智告诉他,他应当拒绝的,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如此就多些姚二小姐了!” 对于宋子清知道自己的身份,姚可清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她从来没见过宋子清,却知道他是谁,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不足为奇了。 见苗彩蝶伏在丫头身上哭的好不伤心,宋子清深觉自己不该留着了,便谢了姚可清的茶就走了。 宋子清走远了,苗彩蝶也不哭了,怒视着姚可清,“我从未得罪过二小姐,二小姐为何要如此对我?” 姚可清道:“我怎样对表姑姑了?哦!可是指我失手摔了表姑姑的茶叶一事?回头我一定重金赔礼,还请表姑姑谅解!” 说起茶叶,苗彩蝶想起那茶叶本就是从姚可清那里得来的,脸色一红,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讽刺道:“二小姐可别来赔礼了!我可受不起!要说呀,这罐子可摔的真好,不然二小姐哪里就能攀上宋家了呢!” 闻言,姚可清气急反笑,“那倒是省了我的银子了!”自动忽略了苗彩蝶的后半句话。 没想到姚可清会这么答,根本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苗彩蝶不由又添了几分怒气,“二小姐为何要诬陷我得了癔症?” 姚可清反问道:“不说你得了癔症,怎么解释你穿成这样,不带一个下人孤身跑到这枫树林来?”姚可清也懒得称呼这个根本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为姑姑了,刚开始她还好奇都入冬了,她怎么还穿的那样少,原来是有预谋的,可惜没成! 苗彩蝶无话可说了,姚可清又不是傻子,更何况她又亲眼所见,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目的!她明知自己做了什么,却又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看着自己出丑,还贬低自己做人情,苗彩蝶难堪至极,落下泪来。 “谁?给我出来!”姚可清正要离开,却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露出一片衣角。 “二妹...”姚可容从树后挪了出来。 姚可清松了口气,姚可容躲着的方向是宋小将军离开的方向,她应该是在宋小将军离开之后才来的,不然早就被人发现了。 想通这个姚可清也就不紧张了,“大姐什么时候来的?” 姚可容咬唇道:“我不小心在池塘边湿了鞋子,正打算去换一双,路过这边,听见有人在哭,就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到就被二妹发现了!”说着,提起裙角,露出湿了一半的绣鞋。 姚可清也不去想她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她从头听到尾,也抓不住自己的把柄。便道:“那我陪大姐一起去吧!” 姚可容正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好奇跑来看,被姚可清抓了个正着,见姚可清提出要跟她一起离开,连忙应了,两人携手,撇下苗彩蝶走了。 自从在安国公府姚可容差点儿被人轻薄,为姚可清所救,她遗失了玉佩,又是姚可清替她遮掩的,她对姚可清是便既感激,又惧怕。而且,姨娘告诉她,她的亲事还要靠着方家帮忙周旋,自然是想着讨好姚可清的。 见人都走了,苗彩蝶又哭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停下,林子里被风一吹,顿时冷的一阵哆嗦,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缩头缩尾的往自己屋里去了。 一进门就见玉姨娘在屋子里等她,玉姨娘见苗彩蝶回来了,正要问她情况,就看见她双眼红肿,衣裳也破了好几处,一时有些不明情况了。 “姨娘!”见了玉姨娘,苗彩蝶不由的扑倒在她怀里痛哭起来。 玉姨娘急了,“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好好说话!” 苗彩蝶止了哭声,抽噎道:“还能是什么,不过是没成事儿罢了!” 玉姨娘劝道:“那也不要紧,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 苗彩蝶闻言又哭了,“没下次了!”想起宋子清竟然跟着姚可清一起称呼她为表姑姑,不由的哭的更凶了! 玉姨娘糊涂了,问了半天,苗彩蝶才把宋子清是如何待她的,姚可清看见了又是行事的给说了出来,只不过是略掉了宋子清称呼她为表姑姑一事。 玉姨娘闻言反倒松了口气,“如此说来,倒是要好好谢谢姚二小姐了!” 苗彩蝶不解,“谢她做什么?”她坏了自己的事,自己还谢她不成!仿佛若不是姚可清在,宋子清就会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玉姨娘道:“是姨娘想岔了!若是做妾,自然是不必计较这些手段的,只是宋家是高门大户,最重名声了,你这样做,倒是失了身份,难怪宋小将军会避开!” 听姨娘的意思,似乎此事还有转机,苗彩蝶不由问道:“姨娘的意思是咱们不该私下里约了见?” 玉姨娘点头,“这种手段毕竟不太光彩,即便是得了宋小将军另眼相看,但到底落了下层!咱们该正正经经的见,也显得矜持些!” 苗彩蝶闷声道:“哪里就能正正经经的见了,外男哪是说见就见的!” 玉姨娘道:“他虽出身高贵,但到底是个晚辈,他若是来给夫人请安,不就能见到了?” 说起晚辈,苗彩蝶就又想起他称呼自己为表姑姑,心里有些不自在,“姨娘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所以姨娘才说要谢姚二小姐呀!她说你是病了,你就索性真的病一场,等过些日子,病好了,再给宋小将军致歉,也就把今日的事儿给遮掩过去了!”玉姨娘道。 苗彩蝶迟疑道:“这样能行吗?”那宋小将军能信吗? 玉姨娘信心满满道:“男人嘛,就没有不喜欢美人的,即便是面上装的再正经,心里也是有想法的!说不定宋小将军是发现了姚二小姐了,怕落人话柄才这样对你!” 苗彩蝶一想,也觉得玉姨娘说的有道理,他们说话说的好好的,宋小将军怎么就突然要走了,定是发现有人偷窥,这才离开的,心里不由的对姚可清多了几分怨恨。“姨娘的意思是我现在就装病?” 玉姨娘摇头,“不是装病,是真病!宋小将军不是说要给你介绍御医吗?咱们就去请了那个御医来,御医瞧见你是真病了,肯定会跟宋小将军说的,到时候宋小将军肯定就不会怪罪你今日的失礼之处了,心里反倒还会对你多几分怜惜!” 苗彩蝶咬牙道:“真病就真病吧!” 玉姨娘叹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苗彩蝶道:“这些年我吃了这么多苦,总不能半途而废,病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忆及往日的暗淡时光,一时间母女二人都不说话了。(未完待续。) 125、信疑 回到姚家,姚可清就让人去把茶叶找了出来,她平日里不怎么喝茶,除了送了苗彩蝶一些,剩下都没动过,便让碧玉称半斤出来包好,从后角门送出去。 姚可清也没想到宋子清会跟过来,马车到了角门,丫头们就提前下来了,结果桂圆刚下去,就又回来了,附在她耳边说,她似乎看到了宋小将军了,姚可清掀开帘子一角,果然在围墙旁的一棵树下看见了宋子清的身影。姚可清以为他是惦记着茶叶,便赶忙包好了让人送去。 宋子清拿到了茶叶,也就告辞了,观砚要帮他把茶叶拿着,他却挥手拒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的就到了长乡侯府,只是在她掀开帘子角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等那小丫头来送茶时,他才明白过来,她大概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看着手里的茶,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来。 观砚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就是一包茶叶吗?少爷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宋子清垂下嘴角不说话,扬鞭催马而去。 长公主解开纸包,一闻便赞道:“好茶!”说着就吩咐人准备茶具,泡了起来。 宋子清接过长公主递来茶杯,轻啜一口,微微闭眼,回味着茶的清香。 等茶下了肚,过了兴奋劲儿,长公主才想起来问这茶的来历,“这样好的茶是从哪里来的?” 宋子清迟疑片刻,终是将今日在苗家的遭遇和盘托出,不过却没说这茶是他巴巴的跑到别人家门口要来的,只一句姚家所赠就糊弄过去了。 长公主气道:“你父亲这都认识的是些什么人?这样的人家也值得来往?吩咐下去,若是他家再来人了,直接给我打出去!” 宋子清给长公主斟了杯茶,劝道:“母亲息怒!父亲也是想着儿子如今大了,也该出去结交人脉了,这才让儿子去的!再者,苗大人为官也还算正派,只是苗家小姐却...”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他实在是不擅长说人坏话,哪怕这人本来就不好。 “哼...”长公主冷笑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出身,就敢往上贴!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满京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这样的心思也敢有?便是给你做个丫头,我都嫌上不得台面!” 宋子清不由想起自己屋子里那些丫头,如今都心思各异,他实在是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还是趁早把人都打发了才是。“说起丫头来,儿子院子里丫头年纪都不小了,还请母亲做主给她们寻个归宿吧!” 长公主赞同的点点头,“你如今已经有了圆儿伺候,那其他的人就都放出去吧!只是全放出去了,你身边就短了人伺候了,你要不看着有好的就留两个了?” 宋子清皱眉道:“不必了!我身边有观砚伺候就行了!在军中从来就没讲究过这个,如今也就不必费这个功夫了!” 长公主反对道:“那怎么能一样呢?在军中那是迫不得已,如今都回家了,哪里还能让你吃这个苦!不过你身边的丫头确实都年纪大了,回头我挑几个年纪小的,调教好了再给你使唤吧!” 宋子清正要开口拒绝,就有门房上的婆子来回话了,“御史台的苗大人家来人了,说要见少爷!” 长公主怒道:“见什么见?公主府是他们想进就进的?不见!把人给我撵出去!” 宋子清却知道母亲这是在气头上才说出这样的话,便道:“把人请进来吧!” 婆子应声去了,长公主道:“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见的,免得给自己添了晦气!” 宋子清道:“母亲别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跟他们计较岂不是失了母亲的身份?为这样的人家生气不值得!” 长公主道:“若不是他们算计到你的头上了,我才懒得理会他们呢!” 说话间,苗家的家人就来了,是一个中年妇人,白白胖胖的,看着十分和气,一进来就给长公主和宋子清请安,礼数十分到位,只是眼睛太活络了些,进门一会儿功夫就把屋子里瞟了个遍。 长公主心下不喜,也不说话,只端着茶来喝。那妇人也全不在意,对宋子清道:“承蒙宋公子关怀,要给我们家小姐荐太医,只是不知是哪位太医?眼下我们小姐病的更厉害了,亟待请了太医来看!” 长公主一听,顿时气急,差点儿就要摔了杯子,被宋子清拦下了,“既然府上着急,就有劳母亲身边的连嬷嬷跑一趟吧,带这位婶子去请刘太医。” 连嬷嬷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微微点头,连嬷嬷便赶紧上前拉着还在不停的奉承谢恩的苗家下人走了。 人刚出门,长公主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杯子掷在地上,“真真是恬不知耻!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的出口?青天白日的,口口声声的说着别人家爷们儿对自己家小姐如何,也不嫌臊的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把他家小姐怎么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这般没脸没皮的,我还是头一遭见!” 宋子清扶着长公主去了次间,示意丫头们把地上收拾干净了,又亲自替长公主顺气,等长公主平静下来了,才开口,“如今他们这么做,也只是顺着姚二小姐的话,保全彼此的脸面罢了!” 长公主鄙夷道:“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府里的小姐不知廉耻勾引人在前,被人抓了现行不知悔改在后,真真是把脸都丢尽了!若是真病了,哪里有功夫来请太医,早就请了相熟的大夫去看了!我看,他们还没死心呢!不然,当着我的面,哪里敢说出你关心他们家小姐的话来!如此颠倒黑白,分明是还打着你的注意了!” 宋子清拧眉道:“姚二小姐将今日的事看的一清二楚,料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了,毕竟有外人瞧见!不过是嘴上占些便宜,就由着他们去吧!” 长公主道:“姚家和苗家有亲,今日是苗家小姐有错在先,姚二小姐自然不可能帮着她说话,不然苗家小姐做的丑事传了出去,姚家姑娘的名声也跟着受累了!所以只要今日这事儿遮掩过去了,就没姚家小姐的事了!以后会如何还说不定呢!说不得到时候被苗家一怂恿,她就改口了!”(未完待续。) 126、情愫 宋子清摇头道:“不会如此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姚二小姐不会这样做。 长公主反问道:“你就这么肯定?你又不了解姚家小姐的为人,若是苗家真的死皮赖脸的缠上你了,拿今日的事儿说事,姚二小姐会站出来替你说话吗?还是会跟着苗家一起,栽赃了你?” 宋子清不说话了,对于这个问题他心里有自己期待的答案,却无法宣之于口。 长公主以为自己说的话把他吓着了,遂安慰道:“母亲说的也是最坏的情况了,苗家只要还想在京城里呆下去,就不敢撕破脸,把这事儿闹出去,即便是他们真的做了,母亲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你就放心好了!” 宋子清点头,“御史最重名声了,苗大人想必是不会这么做的!” 长公主道:“你说的对,你父亲也是赞过苗大人的,说他办事是极细心的!今日的事多半是出自内宅妇人之手,或者是苗小姐自作主张,那么她们定是不敢说出去的!至于姚家嘛...姚家小姐送了这么包茶,想必也是有封口的意思在里头,希望你不要把今日的事宣扬出去,那她自己就更不可能说出去了!” 说起姚可清,宋子清听得格外认真了,不管她送自己这包茶叶是什么意思,他心里都有一股抑制不住的雀跃之情。 说起茶叶来,长公主也有些奇怪了,“这姚家二小姐倒也真是有意思,这茶叶包的如此简陋,不像是用来送人的!” 宋子清看着那个纸包,又想起苗彩蝶的那个精致的瓷罐来,“大约是儿子催的急了,来不及吧!”姚可清没包装的那么仔细,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东西落在外人手里,尤其是还是个男人,又不知道他品性如何,若是拿了她的东西来败坏她的名声就不好了。 长公主更奇怪了,“你急什么呀?” 宋子清笑了笑道:“这不是觉得茶好,想早点儿拿来孝敬母亲!” 长公主笑道:“这有什么好急的!不过这茶着实难得,就是宫里赏下来的雀舌也不如这个了!” 宋子清道:“母亲既然喜欢,儿子就去多寻些来?” 长公主摇摇头,“哪是那么容易就寻的到的,就拿雀舌来说,宫里统共就只有三斤,皇上赏了一斤给咱们家,这茶如此难得,想必数量就更少了,这半斤姚二小姐估计已经是倾其所有了!” 宋子清闻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想必那姚二小姐也是爱茶之人,才搜罗了这样的好茶来,却全给了自己,承了她这么大的人情总要还回去才是,不由的又想起那块印章来。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子清拿出那块印章,维清缉熙,巧的是她名字里也有一个“清”字,也不知是不是跟自己是同一个字,就从这印章来看,该是一样的吧! 宋子清将印章在手里摩挲了许久,终究又给收了回去。想还了她的人情,只是这印章...并不是自己想将占为己有,只是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就且先丢开吧! ?送完了茶叶,姚可清也就把这档子事儿放下了,若不是她恰好在场,又被苗彩蝶看见了,她是不会去管这闲事的,当初说要送茶也不过是客套,倒没想到宋子清真的会要,茶既是送了出去,她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因为又要到年关了,各个庄子的庄头,铺子的管事该来交账了。 原来老侯爷定的是腊月初三盘账,因为到了腊月他才有空,不过姚可清想着有的管事路途遥远,来一趟就要将近一个月,若是路上再耽搁了,怕是就不能回家过年了,就把日子提前了半个月。 如今姚普和毛松已经不再领着姚家的差事了,只专心打理方氏的嫁妆,因为老侯爷早就发还了他们两家的卖身契,苗氏也无可奈何了。 因着有姚毛二人相助,姚可清几乎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轻松的把账本打理清楚。 不过今年倒是与往年不同,庄子上的人捉到了一对银狐,这次庄头就一起带了来给主家,几个小丫头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见过这种东西,便鼓动姚可清去看,姚可清也觉得新奇,便让人连笼子提到了自己的院子。 狐狸还没拿来,姚可柔就来了,“二姐,听说庄子上给咱们家送了一对狐狸来,被二姐拿过来了!” 碧玉腹诽道,什么咱家咱家的,那明明是给我们家小姐的! 姚可清眉头一挑,道:“是呀!是在我母亲的陪嫁庄子里猎到的!”姚可柔说是咱们家的,她也不在意,不过却是点明了出处。 听了这话,碧玉心里暗暗叫了声好,姚可柔撇撇嘴,正好看见两个婆子抬了一个被布蒙着的笼子进了门,忙招呼她们抬进来。 婆子为难道:“这畜生身上不干净,味道也大的很,可别脏了小姐们的闺房!” 姚可柔本想斥责她们一番,自己想在哪里看就在哪里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粗使婆子做主了,大雪天的,让自己去廊下冻着不成。但想到这是姚可清的院子,到底忍住了,遂转头去看姚可清。 姚可清道:“难为这妈妈想的周到,就把笼子搁在廊下就好,红玉,拿两钱银子来,请妈妈们吃酒!” 两个婆子欢喜的拿了赏钱下去,临走时还嘱咐她们千万不要把笼子打开,让狐狸跑了事小,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姚可柔本来有些气姚可清顺着那婆子的话,给自己没脸,却又抵不住银狐的诱惑,跟在姚可清身后出了门。 丫头一掀开遮着笼子的布,一股恶臭就扑了过来,姚可清立即退开了,姚可柔更是退的远远的,拿着帕子在鼻子前扇个不停,“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 姚可清笑道:“这不是咱们家的银狐嘛!” 姚可柔往笼子里一看,只见两团黑漆漆的东西,又嚷了起来,“怎么是黑色的呀!不是说是银狐的嘛!” 姚可清解释道:“银狐也不全是白的,只是毛尖是银白的而已!” 姚可柔顿时兴致缺缺了,她本以为银狐该是白白胖胖的一团,就跟小巴狗一样,就起了要来养的心思,哪曾想竟是黑乎乎的,还带着恶臭,就再也不提这是咱们家的银狐的话了。敷衍了几句就走了。 姚可柔一走,姚可清就问道:“你们谁干的?”(未完待续。) 127、银狐 桔子倒也不敷衍,立即站了出来,“是奴婢做的,奴婢是怕小姐吃了亏,才这么做的!四小姐是个厉害的,又有老夫人宠爱,万一闹起来了,老夫人也不会向着小姐的!” 姚可清笑道:“亏你能想出这么个恶心的法子来!你家小姐就那么没用?由着人欺负的吗?” 姚可清在闻到恶臭时,就知道有人对银狐做了手脚,这对银狐已经驯养了些日子,不会随便就攻击人,只有在受到威胁和伤害时才会放出恶臭来保护自己,定是丫头们去折腾了它们,这才有了刚刚那一问。 碧玉讨好道:“小姐自然是最厉害了,只是小姐待我们这么好,也好歹让奴婢们有个报答的机会呀!” 姚可清道:“我看就是你给桔子出的主意,桔子最是老实不过的,定是被你们唆使了,才这么做的!” 碧玉大呼冤枉,“奴婢只是跟桔子姐姐说四小姐看上了小姐的银狐,哪想,桔子姐姐会会想出这么个法子!” 桔子也替她说话,“真不是碧玉教的,奴婢也是曾听香芋姐姐说起过这小东西的习性,便记在心里了!” 姚可清记得香芋一家子是在庄子上,想必是对狐狸很了解的,也就不再问了。 桂圆早就指挥着小丫头们从库房里找了精致的笼子出来,垫上干草,将两只小银狐移了出来。 姚可清这才仔细的看这两个小东西,个头不大,想必才几个月大小,眼睛圆溜溜的,正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旦有人靠近,就立刻躲的远远的。 “庄子上的人说这是一公一母,到时候可以生小狐狸的!”蓝玉从厨房拿来新鲜的鸡肉喂它们。 起初,银狐并不靠近吃的,等蓝玉走开了,盯着鸡肉看了良久,到底抵不住诱惑,飞快的把鸡肉拖回了角落里,闻了又闻,才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打量蓝玉。 蓝玉笑道:“这小东西真不识好歹,奴婢好心拿了吃的给它们,它们倒还疑心奴婢有鬼!” 姚可清道:“银狐生性谨慎,能吃你给的东西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以后就由你来喂它们吧!” 蓝玉笑着应了。 幽篁馆里逗狐狸逗的正欢,寿安堂中,苗氏姑侄又旧事重提,打起方氏嫁妆的主意来了。 苗氏虽眼馋方氏的嫁妆,但她到底如今年纪大了,也知道要维持做长辈的脸面,做不出年轻的时候那样撒泼的事来,只能干看着,而且她要了一次没要来,还被气的不轻,心思也就小了些。她原本还指望方氏的嫁妆在姚可清手里出个差错,她也就好顺理成章的把嫁妆拿过来打理,只是这几年下来,愣是一点儿错处都没让她寻着,也无法借题发挥了。 小苗氏呢,也是同样眼馋着,只是她却是希望通过别人的手来得到这份嫁妆,既得了利,也不碍着她的名声。 看着各处管事送来的大批年礼,成车的上等皮货,各色山珍海味,还有厚厚的账本,忍了这么些年,苗氏终是坐不住了,又开始动起脑筋来。 “今年送来的东西比往年都多一些,你也去帮清姐儿一把,她到底年纪小,免得出了差错。”苗氏道。 小苗氏推迟道:“娘,儿媳妇只是个隔房的婶子,清姐儿也是有正头母亲在的,还是大嫂帮着清姐儿才是!” 苗氏正要道难道你没懂我话不成?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以往她想帮姚可清管着方氏的嫁妆,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可朱氏不一样呀,朱氏是她的嫡母,料想姚可清也不能反驳朱氏的意思,等东西到了朱氏手里就好办了。 想通了这个,苗氏道:“那你就去跟朱氏传个话,让她帮着清姐儿一点儿!” 小苗氏微微一笑应下了,朱氏是个贪财的,见了方氏的嫁妆岂有不动心的,定要想方设法弄到手才是,这样朱氏就没空来跟自己争管家之权了,而且到时候老夫人也不会眼看着她得了方氏的嫁妆,到时候还不是会落到自己手里。 朱氏乍一听到这事,先是担心这是小苗氏的诡计,最后却抵不住钱财的诱惑,有些跃跃欲试。她虽没见过方氏的嫁妆,但却听说过,而且她院子里后罩房里至今仍旧方氏的陪嫁之物,姚可清经常带了人来盘点,也有好事的婆子凑上去看,回头跟人说前头夫人的嫁妆如何如何的丰厚,她略听一二就心动不已了,以往她惧怕姚可清和方家,不敢伸手,但如今老夫人发话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哪里舍得放过,就要带了春香去帮姚可清盘账。 春香有些不赞同,“既然前头夫人去了那么久,想必她的嫁妆是如何安置的早就有了章程,现下夫人凭空伸手过去,怕是要被人说闲话了!” 朱氏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住劝,“我打听过了,方氏的嫁妆如今都是由下人管着,这哪里是个事儿,怎么能少了正经主子了,免得清姐儿被刁奴给欺瞒了去!” 春香再劝道:“夫人也嫁进来有几年了,老夫人怎么一开始不叫夫人管着,现在倒想起夫人来了?而且是二夫人身边的丫头来传的话,夫人就不怕这是二夫人的计谋?要害夫人呢!” 朱氏愣了愣,兴头消退了不少,却仍是道:“这事儿能有什么好算计的,我不过是帮清姐儿看看账罢了,她们能说什么!” 春香道:“不管夫人做了什么,只要是碰了前头夫人的嫁妆,到时候下人们说闲话,夫人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朱氏有些不甘心,她还指望从中捞些油水的,却也觉得春香说的在理,别到时候自己油水没捞着,反而惹了麻烦,只好生生给忍下心里的欲望,“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你就去跟老夫人说一声,说我身子不爽利,怕是帮不得忙,就劳累老夫人帮着二小姐吧!” 春香赞道:“还是夫人聪明,若是二夫人有什么算计,也不敢算计到老夫人头上!” 朱氏也不是个完全笨的,此时早就想通透了,“她们那是亲姑侄,哪有相互算计的道理,她们要算计,也是合着伙来算计我这个外人才是!” 春香安慰道:“老爷还是宠着夫人的,夫人就宽心吧!” 朱氏点头,“也就这点儿长处了,不然这日子哪里还熬的下去!” 春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本还想说什么,终是忍下去了。(未完待续。) 128、披风 小苗氏原本是看着朱氏跟姚可清起了隔阂,想拿朱氏当枪使,让她出头,却没想到朱氏被春香劝住了,她的算计也就落空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姚可清盘完了账,将一众管事们送出门。 回到院子里一瞧,看着姚可清分给各个院的东西,又是一阵堵的慌。姚可柔却是不明白小苗氏的脸色为何会如此阴沉,依旧兴高采烈的挑着自己心仪的东西,不一会儿功夫,就挑了十几匹料子,一匣子首饰。 看着女儿这般欢喜,小苗氏也不忍扫了她的兴,心里暗怪都是自己没本事,才让孩子日子过得如此紧凑。眼看着长房的两个孩子一年大似一年,自己得好生谋划一番才是了。 “娘,你看,这个手炉外面竟是包的木头,这样拿着也就不烫手了!”姚可柔举着一个精巧的楠木银胚的手炉说道。 小苗氏接过一看,跟京里做的确实不一样,南边的东西就是比北方精巧着,但是却比京里的少了份大气富贵。“也就瞧着好看罢了!不一定比你那银包铜的好用!” 姚可柔道:“这样的样式京里是没有,到时候别人瞧见了也会羡慕我呢!” 翠瑶插了一句进来,“这手炉府里的五位小姐,一人一个呢!” 姚可柔的优越感顿时消退了不少,“那有什么,反正别人没有就行了!”反正家里其他的人也不敢跟自己争。翠瑶见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多嘴,借着添茶的由头出去了。 小苗氏闻言,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她的孩子理当是这京里闺秀里的头一份,都怪方氏和她生下的那两个孽障,挡了她女儿的路。“我瞧着还有不少皮子,光是白狐的就有好几块,估计能给你做件斗篷了!” 因着银狐给她带来的阴影,姚可柔对狐狸皮不太感兴趣,而且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一心惦记着姚可清那件双面绣的披风。“女儿不想要白狐披风,女儿喜欢二姐那件双面绣的披风,母亲就给女儿做一件吧!” 小苗氏脸色僵了僵,上次她让姚可柔去找姚可清要衣裳,结果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花了大价钱重新做了衣裳去赔礼,更是差点儿丢了名声,如今她是再也不敢让姚可柔这么做了,便要拒绝,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姚可柔堵在喉咙里了。 “同样是姚家的女儿,凭什么二姐有的我就没有。还有,我要什么娘都不给,一套首饰都许了半年了,我也没瞧见,一件衣裳女儿要了这么久了,娘也舍不得!可是大哥呢?娘从来就没不应了大哥的要求,如今就是大哥院子里丫头也穿的比我好!”姚可柔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竟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小苗氏本想反驳说她大哥是要考取功名,以后才好给她撑腰的,只是听到姚可柔最后一句话时,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你说什么?你大哥院子里的哪个丫头穿的比你还好了?” 姚可柔见母亲只关心哥哥,不关心自己,哭的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道:“哪个丫头都比我穿的好!二姐是个没娘的,大姐和三姐是姨娘生的,但好歹是亲姐妹,我比不过她们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却连个丫头都我穿的好,我还有什么脸面!” 小苗氏急的连连去劝,可是姚可柔脾气上来了,什么也听不进去,哭的都开始抽了,小苗氏心疼万分,只好保证道:“不就是一件双面绣的披风嘛,娘答应你就是了,保管你过年时能穿上!” 姚可柔抽泣着问道:“娘这回可是说真的?不会再骗我吧?” 小苗氏一边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一边道:“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那首饰早就送来了,只是没工夫给你,等披风做好了,娘一道给你送过去!” 姚可柔这才慢慢止了哭声,小苗氏却还记挂着姚可柔说过的那句丫头都穿的比她好的话,“究竟是哪个丫头穿的比你好了?惹的你如此生气?” 姚可柔道:“还能有谁,就是大哥身边的银翘呀!前几天我去大哥院子里玩,就瞧见银翘穿了一身彩锦的衣裳,头上的金钗镶了指头大的东珠,可不是穿的比我还好了!” 小苗氏皱了皱眉,彩锦是今年新出来的,价格贵不说,便是数量也很少,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她上次给姚可清做的就是彩锦的衣裳。这银翘一个丫头,哪有银子置办这些物件?小苗氏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匆匆忙忙的打发了姚可柔。 姚可柔临走前还不忘小苗氏答应给她的东西,“娘可别忘了给我的衣裳和首饰!” 小苗氏点头,“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姚可柔这才放心的走了,姚可柔一走,小苗氏的脸色就变了,连忙打发人去找了何妈妈来说话。 “夫人是说银翘吗?”听完小苗氏的话,何妈妈开口问道。 小苗氏点头,“这丫头一直是老实又乖巧的,又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当初拨给了康哥儿,我也是满意的。只是她家里的老子娘是不顶事的,又没个兄弟姐妹帮衬,哪里来的银子置办这些东西。我怕她是手脚不干净,拿了客人的东西,再者,也有可能是收了别人的贿赂,要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你去把这事儿给我查清楚了,记得不要声张!” 何妈妈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事儿办妥当!” 小苗氏挥挥手,让她下去了,又想起答应给姚可柔做的披风来,就叫了翠瑶来,她记得翠瑶的针线功夫十分不错的,也不知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翠瑶面露难色道:“这双面绣奴婢是不会的!”顿了顿又道,“不过奴婢有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听闻翠瑶不会,小苗氏忍不住一阵失望,又听翠瑶说她有法子,忙问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翠瑶道:“那双面绣的披风跟寻常的披风相比,是没有里衬的,就只有一层。我们不如把披风的里衬选了和外面的一样的料子,然后两面都绣上花,看上去也就和双面绣差不多了!” 小苗氏点头,“这个法子倒是可行,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这几日你也不用过来伺候了,专心把披风做得就是了!”(未完待续。) 129、银翘 翠瑶刚走,何妈妈就面色不好的带着个小丫头来了,看着何妈妈的脸色,小苗氏的心又忍不住跳了跳,跟何妈妈对视了一眼,何妈妈却扫了一眼屋里的丫头,小苗氏会意的把人都摒退了。 “把你刚刚跟我说的话再跟夫人说一遍!”何妈妈将那个丫头推上前去。 那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小苗氏跟前,“奴婢巧嘴,给夫人请安!” 小苗氏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巧嘴看了看小苗氏,又看了看何妈妈,便将跟何妈妈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奴婢只是个粗使丫头,是不能近身伺候的,便是连进屋的资格也没有的,只是那些做二等丫头的姐姐也鲜少能近身伺候少爷的,银翘姐姐从不让他们进屋,若是让她看见她们在少爷身边伺候,当着少爷的面,银翘姐姐不会把她们怎么样,可是私下里,银翘姐姐却是常给她们使绊子,她们也不敢跟少爷说,因为少爷最宠爱银翘姐姐了,同样是二等丫头的莲心姐姐也比不过她!” 小苗氏问道:“你不是个粗使丫头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巧嘴道:“奴婢也是听二等丫头的姐姐们说的,莲心姐姐现在都被排挤的不进屋子里去,每日专做针线,从不在少爷跟前去!” 小苗氏道:“如此说来,大少爷的日常起居都是银翘一个人打理的?” 巧嘴点头,“银翘姐姐从不让别人插手的,便是晚上上夜,也是她一个人!” 小苗氏眉头拧了又拧,终是将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你下去吧!今日我找你问话的事儿不许说出去!何妈妈,送她出去吧!” 巧嘴连连保证,跟在何妈妈身后走了,走出了门,何妈妈塞了角碎银子给她,“夫人嘱咐的事儿你可别忘了,别到处去乱说嘴,当心我撕了你这张巧嘴!” 巧嘴道:“奴婢不敢,奴婢绝不会乱说的,妈妈就放心吧!”何妈妈这才放了她走。 何妈妈又在院里站了片刻才进屋,此时小苗氏已经发泄过了,脸色好了许多,何妈妈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这样的程序小苗氏早已经习惯了,等何妈妈收拾好了,才开口:“这不要脸的小蹄子,我才几天功夫没管教,她就敢把自己当主子了!” 何妈妈含糊道:“丫头们都大了,心思也就不比从前了!” 小苗氏冷哼一声,“既然她有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我也就留不得她了!” 何妈妈道:“银翘原是老夫人给大少爷的,夫人若是就这样把她赶出去了,倒是显得不尊重老夫人了!” 小苗氏瞟了她一眼,“谁说我要把她赶出去了?” 何妈妈楞了一愣,“夫人不是说不能留她了吗?” 小苗氏道:“我自然是不能把她继续留在康哥儿身边了,可是也不代表就这样把她赶出去!” 何妈妈糊涂了,“奴婢愚笨,不懂夫人的意思!” 小苗氏摆手道:“你不明白也不要紧,只是这几日你吩咐厨房每顿给银翘多加个菜!想吃什么,都由着她点!” 何妈妈满肚子的疑问只好压下了,不敢多问。她虽是小苗氏的陪嫁丫头,但曾经姚崇明对她也有那么点儿心思,好在她机灵,早早在小苗氏跟前求了恩典,否则她如今的日子哪里会过得这么自在,只是因为有姚崇明那么茬事情摆在那儿,小苗氏始终觉得有点儿膈应,不过渐渐的年纪大了,小苗氏这才渐渐放下,她也才得了小苗氏的重用,只是她伺候的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转眼间就过年了,大家还在回味着年味儿时,已经是阳春三月了,何妈妈心底十分纳闷小苗氏怎么这么能忍,足足忍了好几月,银翘还在青云馆上下蹦哒,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却又不敢问,只得将疑惑压在心底。 不过代姨娘却没小苗氏那么好的耐性了,年节下代家送来的礼,独独姚可柔的那一份与众不同,可是小苗氏却学着姚可清,将东西平分给了姐妹几人,尤其属姚可容得的那份最为丰厚。 想着小苗氏的心机,代姨娘再也坐不住了,姚可容已经十三了,实在是拖不得了,早点儿解决了代家的事,才好另给她说亲。这都已经过了大半年了,方家那边怎么还没消息呢?便时常遮遮掩掩的往姚可清那里去,旁敲侧击的问话,姚可清有意吊她胃口,揣着明白装糊涂,急的代姨娘嘴角起了一大圈水泡。 “姨娘,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了,这都是命,女儿认了!”看着代姨娘不过几日功夫,容颜就苍老下去了,姚可容嘶声道。 代姨娘哽咽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即便是记在了夫人名下,可姨娘到底是疼你的!” “姨娘...”姚可容凝噎。自从她知道自己被嫡母拿来顶替了四妹的婚事,她是彻底明白了,自己这个嫡女的身份只是空有个名头,当初嫡母为了摆平四妹伤了三妹的事情,才不得不答应将自己记在她名下,其实母亲根本是不愿意的,那她就更不可能善待自己了。 代姨娘抹了抹眼角,道:“老夫人眼里只有老爷,只要老爷好,便是把你们都卖了都是行的,大小姐跟夫人隔着层肚皮,夫人又有亲生的四小姐,二小姐又有方家撑腰,独独只有大小姐,就我这么一个人微言轻的姨娘,我若是不在为大小姐出力,就这么由着她们将你搓圆捏扁,大小姐以后在这府里就没有一丁点儿地位了!” 姚可容动容道:“姨娘将我养这么大,我还没孝敬过姨娘,却劳累姨娘为我奔波!” 代姨娘道:“大小姐将来有个好出息,就是对姨娘最大的孝敬了!” “可是这事儿只怕是没有转还的余地了,如今父亲还是在工部任职,代家就始终压着父亲一头,咱们家就不敢得罪代家!”姚可容有些丧气。 代姨娘道:“这事儿咱们得做两手准备,除了方家那边,咱们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 姚可容疑惑道:“姨娘的意思是...?” 代姨娘冷笑道:“夫人说是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代家,可是她的女儿可是有四个的!” 姚可容迟疑道:“可是母亲不可能把四妹许过去,三妹伤了脸,五妹又资质平平,姑姑怕是看不上眼...”言下之意是除了她,怕是就没有合适的人。(未完待续。) 130、母女 代姨娘点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担心的!可是我回头一想,既然夫人不把话说明白,咱们不妨索性就装作不知道,暗地里给你找门好亲事,到时候夫人也反对不得,毕竟想把你嫁去代家是夫人一个人的主意,老夫人和老爷可都是不知道的!” “这样好吗?”姚可容有些心动了。 代姨娘道:“这是唯一的法子了,二小姐有意拿乔,也不知方家那边是什么意思,咱们自己再不谋划一二,只怕是你真的要被嫁去代家了!” 姚可容想起姚可清,脸上不由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姨娘究竟跟二妹说了什么?怎么就笃定方家会帮这个忙?” 代姨娘想了想,终究没有告诉姚可容,“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当初我是想让方家替你解决了这门亲事,想来方家也觉得有些为难,毕竟毁人姻缘这样的事,方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是做不出来的,倒不如求他们家另给你说门亲事来的便宜,这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姚可容更心动了,方家的家风严谨,那么方家认识的人家想必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代姨娘又道:“方家大少爷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可惜马上就要成亲了,二少爷是庶出,三少爷也不错,虽然二房会被分出去,但方二老爷却是个有本事的,三少爷又是唯一的嫡子,将来也没人跟他争家产!” 姚可容想起在她为数不多的去方家作客的时候,姨娘总是交待自己要在方家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尤其是方大少爷,难道姨娘是早就打的这个主意吗? 果然,代姨娘接着道:“我一开始就看好方家,方家不重门第,方大夫人的娘家只是个知县,方二夫人的娘家却是连个出仕的人都没有!以你的身份,嫁过去是绰绰有余了!”说到这里,代姨娘又哼了一声,“二小姐也真是的,这样好的亲事也不紧着自家姐妹,偏偏便宜了一个外人!” 姚可容为姚可清辩白,“这事儿说到底是不关二妹的事的,方家大少爷的亲事,二妹哪里说的上话!” 代姨娘道:“她自然是说不上话,可她只要把苏小姐往方家人面前一领,方家夸上几句,那苏家难道就不会生出心思来?罢了,不说这个了,眼下还是先去找了二小姐,让她给方家带个话要紧!” 说着,就打发了姚可容,自己整理了一下妆容,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往姚可清院子里去了。 对于代姨娘的到来姚可清也不惊讶,代姨娘这些日子往她这里来的十分勤快,只是代姨娘今日说的话却是变了,“姨娘知道姨娘的要求是过份了些,毕竟这是咱们家的家事,方家也插不上手。” 姚可清一笑,“姨娘知道就好!” 代姨娘一阵尴尬,姚可清不按常理出牌,也不跟她客气一番,自己也不好说出让方家退而求其次给大小姐说门好亲事的话了,只得捧了茶来喝。 “红玉,给姨娘添茶!”姚可清吩咐道。 代姨娘闻言才发现自己将一茶碗茶全喝了,只好道:“二小姐这里的茶倒是比妾身那里的好的多!” 碧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家小姐那是嫡长女,是你一个姨娘能比的吗? 姚可清没说话。 姚可清不说话,代姨娘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了,“姨娘上次说的事儿,就此打住吧!姨娘今日来是有另外的事儿要跟二小姐说!” 姚可清眼皮都不抬一下,“姨娘请说!” 代姨娘也不避讳了,直接道:“夫人要让大小姐顶替了四小姐的亲事一事,毕竟是夫人自己的主意,府上其他的人是不知情的,姨娘也就索性当作不知道这事!所以求方家的那件事儿就此作罢了!” 姚可清道:“如此甚好!” 代姨娘接着道:“既然大小姐如今还没定亲,那给大小姐说亲也是不碍的!” 姚可清心里一哂,还不算笨,能想到这份儿上,只是她的算计怕是又要落空了。 代姨娘觑了眼姚可清的脸色,见她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就把今日自己来的目的说开了,“姨娘只是个妾,哪有能耐给大小姐说亲,所以,少不得要仰仗二小姐和方家了!这事儿对方家来说,并不算难办吧!” 姚可清冷冷一笑,她不过是凭着自己的一丝猜测,就想指使着方家为她做牛做马,她以为她是谁!“这自然是不难办的!只是姚家的女儿怎么就要让方家帮着说亲了,这也不合规矩呀!” 代姨娘自信一笑,“若是说给别人家自然是诸多不便的,可是若是方家自家的少爷,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姚可清压着怒气道:“大表哥如今马上就要娶亲了,二表哥又是庶出,姨娘怕是瞧不上吧!” 代姨娘笑道:“不是还有三少爷嘛!” 姚可清拍案而起,“姨娘真是好大的口气!方家少爷也轮得到你一个妾室挑三拣四的!若是大表哥没定亲,只怕是三表哥你也看不上了吧!” 代姨娘没想到姚可清会突然变了脸,一时呆呆道:“大小姐是二小姐的亲姐姐,二小姐怎么就不想着大小姐好了?” 姚可清冷笑,“我凭什么要想着她好?当初一个个的等着看我的笑话,如今这笑话落在自己头上就受不住了?” 代姨娘闻言便知姚可清是知道老夫人当初的算计了,而且也知道自己知道这件事,却没有告知她,也就不提姐妹情谊的话了,“二小姐身为儿女,也该想想大夫人才是!”这是在提醒姚可清她手上有与方氏有关的秘密。 姚可清却不买账,“姨娘不用拿我娘来说事,姨娘若真是知道什么,早就该拿出来卖方家的好了,何至于窝在一个小院子苦熬了这么多年!姨娘若是真有证据便立刻拿出来,莫说是给大姐说门好亲事,便是想进宫做娘娘,我也照办不误!” 代姨娘被姚可清的气势吓着了,呆了呆才道:“说到底二小姐是觉得姨娘手里没有证据了!其实姨娘手里还真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姨娘倒是知道个人,那个人肯定是事情的真相的!” 姚可清依旧不为所动,端起了手边的茶杯,却不喝。 端茶送客,代姨娘知道她的意思,思索再三,却没像上次一样给说了出来。僵了片刻,代姨娘起身走了,姚可清也不送。 红玉见姚可清沉着脸,遂劝道:“小姐何必为代姨娘那样的人生气呢!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就不划算了!” 姚可清问道:“可是觉得我对她的态度恶劣了?”(未完待续。) 131、放生 红玉道:“着实是不怎么客气...” “哼!”姚可清道:“凭什么我要跟她客气?她屡次三番的算计到我头上来,我还将她奉若上宾不成!你可别忘了她以前是如何来我们院子的,如今又是怎么来?” 红玉想着代姨娘以前那般的遮遮掩掩,如今却是正大光明的来,这是要让府里的人都以为小姐跟代姨娘是一条船上的,若是代姨娘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别人怕是也会疑心到小姐身上来! 自那日之后,代姨娘就不再去找姚可清了,她在等着姚可清按耐不住来找她,这样,她就握着主动权了,可是姚可清却只当根本就没这么回事儿,当初代姨娘说方氏小产另有缘故之后,姚可清特意找了以前在方氏身边伺候的人问过,可是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虽然姚可清依旧怀疑方氏小产有蹊跷,但她却并不急着弄清真相,总归是离不开那几个人的,代姨娘是不知道姚可清已经知道小苗氏心怀不轨,所以才妄图拿这事儿做文章,想要姚可清替她办事了。 现在代姨娘不急,姚可清就更不急了,她当初放出小苗氏拿姚可容顶替姚可柔亲事的消息,不过是想让代姨娘和小苗氏对上,只要她对代姨娘不理不睬的,代姨娘一急之下必定会与小苗氏起冲突,她的目的同样能达到。所以姚可清每日除了教几个丫头读书写字,就只呆在自己或姚启珅的院子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小畜生,真是无法无天了!看我不揭了它的皮!”碧玉闲下来就喜欢逗那一对银狐,偏偏银狐又不买她的账,把碧玉气的不行,碧玉的性子上来了,便要跟那两个小东西拧上半天,满院子的人就围着看热闹。 蓝玉将一只活鸡扔进笼子,小心嘱咐道:“你可得小心些,它们的爪子可利着呢!”小狐狸慢慢长大了,姚可清也就不让人喂鸡肉给它们了,而是直接拿了活鸡来,她又不是把它们养来逗玩,也就没剪了爪子。 碧玉拿着竹竿道:“你放心好了!隔着这么远,它们哪里就挠的到我了!”说着就拿竹竿去捣蛋,就是不让银狐抓着那只鸡。 姚可清坐在窗下,看着碧玉灵活的操纵着竹竿,不断的隔开银狐和鸡,不过碧玉就一个人,而银狐却有两只,她哪里防的住,不大一会儿,银狐觑着个空,一口咬住鸡的脖子就不松口了!碧玉沮丧的扔下了竹竿。 红玉见她累的都出了汗,便叫她赶紧去洗洗,碧玉往正屋一看,就瞧见自家小姐正在窗下笑着看着自己,想着自己跟那两个小东西斗气,怕是都被小姐看见了,顿时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跑开了。 桂圆叹道:“碧玉这性子就跟个孩子似的!瞧这银狐被她折腾的!”其实碧玉她们四玉都要比姚可清小,都还是半大的孩子。 姚可清笑道:“该让她去折腾折腾,不然这银狐就要养家了!” 桂圆一愣,“小姐的意思是...” 姚可清道:“银狐是有灵性的,如今它们也大了,该是把它们放生的时候了!” 桂圆顿时明白了,自家小姐任由碧玉去折腾,是因为等它们回到了深山老林里,吃食就来得不是这么容易了,所以才要它们保持着野性,不然放生了也活不下去,不过却有些惋惜了,“奴婢瞧着小姐倒是挺喜欢它们,画了一张又一张的!” 姚可清道:“这小东西生的好,一副机灵样,入画倒是有几分野趣!”她前世善山水画,如今也慢慢开始学起花鸟人物来。 “它们可不是机灵的狠嘛!奴婢就没斗赢过它们!”碧玉进来只听到了姚可清这句话,便接话道。 桂圆笑道:“那你这辈子都只怕没机会赢它们了!” 碧玉不服气,“等它们老了,跑不动了,自然就赢不了我了!” 桂圆道:“小姐打算把它们放生了,它们老的时候,你去哪里捉它们去?” 碧玉楞了下,有些舍不得银狐了,“那小姐去放生的时候可得带上我!” 姚可清道:“到时候把你们都带上,留了房嬷嬷看院子!” 碧玉闻言高兴了几分,等到晚上喂食的时候,碧玉也不拿竹竿去捣蛋了,搞得那两只银狐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鸡,愣是半天没敢去吃。 姚可清要去放生银狐,自然是要跟老夫人和朱氏打招呼的,不过因为姚可清始终捏着亡母的嫁妆不松口,惹了老夫人的厌恶,再加上没能把她嫁进代家,老夫人是越发的不待见她了,也就不管她了,她爱怎样就怎样去。 朱氏如今一心一意的盯着春香的肚子,也就消停了下来,不再来招惹姚可清姐弟了,姚可清很顺利的拿到对牌,要了马车。 一大早,姚可清就领着一众丫头出门了,目的地是五里庄方氏的陪嫁庄子,因为离的不近,所以便早早的出门去了。 碧玉跟银狐接触的最多,很是不舍,就跟在装银狐的那辆车上,一路上,一人,两狐,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的。桂圆和桔子却很高兴,她们俩是桃子手把手教出来的,感情非同一般,今日去庄子上定能见到桃子,自然格外开心。 提前送了信去庄子上,马车一到,就立即有人抬了马凳过来,桃子亲自打了帘子扶姚可清下马车。 桃子梳着妇人的发髻,除了胖了一圈,倒是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姚可清也就放心,定是嫁的极好,万事无忧,不然哪里就会发福了。而且,她进门第二年就生了儿子,无论婆家还是娘家,都极其疼她。 看着姚可清,桃子就红了眼圈,“小姐,小姐都长这么高了!桂圆她们伺候的可好?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有没有偷懒!小姐夜里喜欢熬夜看书,奴婢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们看着些,也不知道她们记不记得...” “桃子姐姐这可冤枉我们了!我们哪里敢偷懒呀!”桂圆拉着桃子的手,一脸开心。 桃子抹了抹眼角,“晾你们也不敢偷懒!” 桔子又招呼四玉过来见过桃子,四玉知道这是在自家小姐身边伺候过的姐姐,不敢怠慢,态度十分恭敬。桃子打量了四玉一番,见她们模样周正,举止有度,倒也放心了,忙引着姚可清往庄子里去了。 庄子和长乡侯府的贵气热闹不同,处处都透着平静和清新,姚可清心里添了几分怡然的情绪。(未完待续。) 132、有难 “祖父年纪大了,所以如今这庄子是奴婢的爹管着的,只是祖父不放心,日日都盯着爹,生怕出了差错!” 庄子上的管事换了,姚可清自然是知道,桃子的爹也把庄子照料的极好,“你爹是个妥当人,你祖父大可以放心!” 桃子道:“若是奴婢的爹知道小姐夸了他,可要高兴坏了!” 说话间就到了给姚可清备下的屋子,庄子上的有专门给主人家留的院子,桃子接到信时,就立即带人把院子打扫的十分干净,哪怕姚可清不在这里过夜,也换了全新的被子。 看着嫁做人妇的桃子如今办事越发利索了,桂圆顿时感到了一股压力,她如今算是姚可清身边最得力的,比起桃子来却还是差了一截的,便在一旁看着桃子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下人做事,默默的学着。 临近午时,庄子上张罗了一桌子野味儿,姚可清看着碧绿的青菜,奶白的鱼汤,胃口大开,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饭后就去庄子边上走走,顺便将银狐给放了。 离了笼子的银狐,嗖的一下就蹿进林子里去了,气的碧玉只骂没良心,姚可清莞尔。 前世今生,姚可清都是第一次到这个庄子上,也是生平第一次亲近农户,姚可清畅快的舒了口气,庄稼人的淳朴让她暂时忘记了姚家那些糟心的事。 在庄子上逗留了小半日,见了桃子的儿子,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姚可清赏了一对金项圈,桃子推迟不过,只好收了。眼见天色渐晚,姚可清一行人便起身回府了。 出了庄子不远,桂圆突然惊呼一声,姚可清顺着桂圆揭开的帘子瞧见毛茸茸的一团,是被她放生的银狐,嘴里叼着一只野兔,银狐将兔子扔在马车上之后便跑远了,跑着跑着,还回头看了看马车,最后终究消失在树林深处。 碧玉看了眼兔子,“还算它有良心,没有白养它几个月!” 这是在报恩吧!这小东西是感激自己在寒冬腊月里收留了它们,如今它们自己能抓到猎物了,姚可清也就放心了,“将兔子收拾起来,回去了让厨房加菜!” 跟车的婆子应了,利落的提了兔子往后面马车去了! 回到长乡侯府,还没进自己的院子,守在门口的丫头便一脸古怪的告诉她,大小姐等了她好半天了。 姚可清一脸疑惑的进了屋,姚可容那双红肿如桃的眼睛便闯进她的视野。 “二妹...”姚可容见了姚可清便仿佛见了救星似的,哭着扑到姚可清身上,撞得姚可清一个踉跄,好在桔子劲儿大,将姚可清扶着了,姚可清才没有被撞倒在地。 姚可清让丫头扶了姚可容坐下,又端了茶给她,姚可容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姚可清皱眉看向房嬷嬷,房嬷嬷摇头,看来姚可容是什么都没有说。 姚可清耐着性子问道:“大姐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儿?” 姚可容抽泣半晌,见姚可清面有不耐之色,才断断续续的开口,“二妹可还记得咱们去年秋天去安国公闵家做客过?” 姚可清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那天苗大夫人要算计她为继母出气,却反被自己拿着了把柄,而且,也是在那一天,她弄丢了娘留给她的印章。 姚可容接着道:“那次我丢了个双鱼玉佩,二妹当时说让我推给那个丫头,说是那丫头手脚不干净,顺了去,我便按二妹说的禀告了母亲,母亲也没多说什么,我原以为这事儿便就这么揭过去了!可是...可是...谁想,今日便有人拿着那玉佩上门,说是.....说是我送给他的信物,要纳我做妾!”说到这里,姚可容又急又怒,脸色绯红一片。 姚可清轻扬眉,这是要怪自己了?自己不该给她出那么个主意了?“既是如此,大姐来找我做什么?” 姚可容没注意姚可清的语气,期期艾艾道:“我来找二妹,是...是想二妹帮我做个证,证明那玉佩确实是弄丢的,没有送人...” 姚可清轻啜一口茶,“我怎么证明?难不成要我一个闺阁女儿跟那个找上门来的登途浪子对质?” 姚可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求二妹陪我去母亲跟前说清楚就好!” 姚可清心里一动,“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大姐今日来找我,代姨娘知道吗?” 姚可容茫然摇头。 “那大姐还是去跟代姨娘说一声的好!”说着就让人送了姚可容出去。 姚可容一走,姚可清便道:“嬷嬷帮忙打听一下,今日府上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房嬷嬷应声出去了。 大姐只让自己去找二婶,说明这件事情老夫人并不知情,只是这么大的事儿,二婶为什么要瞒着老夫人呢?而且就从大姐的表现来看,二婶似乎并没有站在她那边,可是二婶不是还打算让大姐替了四妹嫁进代家吗,又为什么要败坏了大姐的名声?姚可清想了半天,没理出个头绪来! 半个时辰后房嬷嬷回来了,“今日晌午之后,门上来了个穿的花里胡哨的公子哥儿,说是二夫人的亲戚,要见二夫人。二夫人见了他之后就把大小姐叫了去,当时屋里没有留人伺候,后来大小姐就红着眼圈出来了,直奔咱们这儿来了!” 只说是二婶的亲戚,却没说是什么样的亲戚,可是二婶却见了。而且大姐说那人想纳她为妾,可是那人却假托是二婶的亲戚找上门,并没有把这事儿宣扬出去,这可就有意思了。姚可清心里有了计较。想来当初姚可容跟小苗氏说玉佩被偷了的时候,小苗氏就记在心里了,如今拿出来用了。 另一边,姚可容一头雾水的被姚可清送出了幽篁馆,想着自己一时急的失了分寸,这事儿自己还没跟姨娘说,便也觉得姚可清说的有道理,便去寻代姨娘了。 代姨娘闻言顿时惊呆了,她一心想让姚可容摆脱代家,另许一门好婚事,没想到如今却遇上这样的事儿了。 “姨娘,这事儿只要二妹能去母亲那里帮我作证就不会有事的!”姚可容寄希于姚可清。(未完待续。) 133、玉佩 代姨娘回过味儿来了,“是二小姐让你来找姨娘的?” 姚可容点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瞒着姨娘呢?” 代姨娘叹道:“二小姐倒真是会算计,连亲姐姐的死活都不顾了!” 姚可容不解,“姨娘这话怎么说?” 代姨娘冷哼道:“二小姐这是在跟姨娘我谈条件呢!” 姚可容更不解,代姨娘却不细说了,打发她走了,自己匆匆赶去幽篁馆,这事儿实在是耽搁不得了,府里那么多的下人,难保不会有多嘴的说出去,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姨娘喝茶!这是新到的普洱,姨娘尝尝味道如何?”姚可清嘴角勾起一抹笑。 代姨娘不由的忆起上次的事来,只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火气,“二小姐这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姨娘喜欢就好!”姚可清笑的亲切。 代姨娘道:“妾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二小姐究竟要怎样才能给大小姐作这个证?” 姚可清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那要看姨娘的诚意了!” 代姨娘瞟了眼屋子,见姚可清早就已经把下人秉退了,心知她这是吃定了自己了,更觉窝火,却又奈何不得她,“老夫人身边以前有位付嬷嬷,在府里很有体面,只是后来大夫人没了之后没多久,那位付嬷嬷就身子不好了,全家去庄子上荣养了!” 姚可清微微眯眼,代姨娘这话里的意思可大了去了! 代姨娘见姚可清听进去了,又道:“大夫人有孕的时候,那位付嬷嬷也常带着老夫人的赏赐去看望大夫人的!” 代姨娘这话是说母亲小产和去世都跟老夫人有关系了?只是付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她就一定是忠于老夫人的吗?就像前世的蓝玉,她是自己的大丫头,却会帮着别人来害自己。 “不知姨娘这诚意可够了?”代姨娘问道。 姚可清淡淡一笑:“姨娘这话听起来倒是十分有诱惑力,只是细究起来却跟没说一样!先不说姚家那么多庄子,付嬷嬷究竟被送到了哪个庄子上。只说这付嬷嬷若真是做了什么,她的主子又岂会放心的把她一家都放走?” 真是贪心不足,代姨娘咬碎一口银牙,“妾身说的可都是真的,二小姐若是不信,只管去查就是!” 姚可清点头,“自然是要查的!等我查清楚了再去帮大姐作证吧!” “二小姐你...”代姨娘气结。 “我怎么了?”姚可清反问。 代姨娘心知自己刚刚逾越了,只得缓了语气,“都是姚家的女儿,二小姐也该为自己的名声想想!” 姚可清赞同道:“姨娘说的对,都是姚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代姨娘闻言眼前一亮,不说话了,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四小姐也是姚家的女儿呀,夫人必定不会不顾忌的,想通了这个,顿时放心了一半。 姚可清却突然道:“还有一句话要送给姨娘,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姨娘要怎么为大姐谋划是姨娘的事情,可是别拖着我下水!我跟姨娘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代姨娘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她想将姚可清跟她绑在一起,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也好转移一下夫人的注意力,让她有机会为女儿谋求一个好出路,却没想到被她识破了。 又呆了片刻,见姚可清没有说话的意思,咬咬牙只得道:“那付嬷嬷有个儿子,极是贪恋美色,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满院子的调戏丫头!如今只怕也没改了这习性!连翠瑶当初都被他调戏过!” 听到这里,姚可清心里一动,又是二婶,她就知道这事儿绝对跑不了二婶的份儿的。 既然代姨娘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不介意告诉她一些事情,“姨娘找我给大姐作证,倒不如去找老夫人,听说那人还是二婶的亲戚呢!只是不知二婶什么时候多了门姓马的亲戚了?” 代姨娘一愣,显然没明白姚可清说的重点是什么,“什么姓马的亲戚?” 姚可清并不知今日冒名而来人自称姓什么,但是她却知道当日冒犯姚可容的人当中有个姓马的。那玉佩还是拿回来的好,姚家女儿的东西落在外男手里到底不安心,“不知大姐有没有跟姨娘说过她的玉佩是怎么丢的?” 代姨娘反问道:“不是被丫头偷了去吗?安国公家还遣了人上门赔礼了!”闵家人上门赔礼虽低调,但是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姚可清便知姚可容并没有把那件事情告诉代姨娘,“姨娘只管去寻一个叫马富贵的人就是了,大姐的玉佩跟他脱不了干系的!” 代姨娘若有所思的起身告辞,她心知姚可容有事瞒着她,她一心一意为了女儿,女儿却把自己当外人,心里一阵酸楚,只是不管女儿怎么对自己,自己也要为女儿着想。 见代姨娘没明白自己的暗示,姚可清少不得再提醒一句,“大姐的玉佩都丢了这么久了,怎么现在才有人找上门来?不过这人也来的太凑巧了些,姨娘前脚才想为大姐活动一番,后脚就有人拿着玉佩找上门来了!而且那玉佩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也不定就是大姐丢的那块呀!” 代姨娘离开的脚步一滞,便加快了步伐。 代姨娘一走,姚可清就立马写了封信让范婶送去方家,亲自交给外祖母。要找到这个付嬷嬷,少不得要让方家帮忙了,那个付嬷嬷必定已经不在庄子上了,甚至是死是活都还不清楚,自己一个闺阁女子实在是有心无力。 重生之后的自己一开始只想要好好的活完这一世,却屡屡被人算计,少不得要反击了,算计翠瑶是自己第一次主动算计别人,那时候的自己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愧疚,如今却能坦然的接受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是自己变了,还是被人逼的不得不变? 姚可清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自己终究是变了!不变就是死,自己想和弟弟好好活着,所以,对不起,凡是把主意打到自己和弟弟的头上的人,自己绝对不会放过! 还有自己遗失的印章,若是被不正派的人拾了去,怕是又要生出事来了!二婶专挑了自己不在的时候发难,自己只怕还是让代姨娘给算计到了,终究是自己大意了,以后二婶那边也要留心了一二了。 见姚可清眉头一皱一皱的,桂圆以为是代姨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怒了她,“小姐快消消气吧!蓝玉做了甜梨酥,小姐快尝尝吧!”说着,就夹了块酥饼给她。(未完待续。) 134、诬陷 姚可清就着桂圆的手咬了一口,“太甜了些,失了梨的清香!” 桂圆道:“这是第一次做,难免做的不好,多试几次就好了!” 姚可清拿帕子抿了抿嘴,“现在这季节,梨是金贵东西,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我知道你只是想岔开话题,让我别想着大姐的事儿了,其实我倒真不在意这事儿!” 桂圆放下筷子,严肃道:“小姐明白奴婢的心思就好,小姐如今年纪还小,思虑却如此之重,实在不是好事!” 姚可清失笑,若真论起来自己还要比桂圆大一些,她反倒来劝自己了,“我知道你是为我想!只是代姨娘倒是不足为虑,她不过是个妾,即便是良妾,也越不过我去!我担心的是二婶!” 桂圆一愣,这跟二夫人有什么关系。 见桂圆一脸疑惑,姚可清便知她那个二婶的表面功夫还真是做的十足,若不是她重活一世,怕是也难以看穿她的真面目。“当日在闵家发生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都过去了那么久了,到如今才事发,难道就没有蹊跷吗?而且是在代姨娘明摆着跟咱们来往之后,这事儿才被捅了出来!这一切究竟是谁的手笔,你还没看明白吗?” 桂圆惊讶道:“是二夫人?”忽的想起那次四小姐抢了自己小姐的衣服一事儿来,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担忧。二夫人这时候发作了代姨娘,这是在警告自家小姐吗?还是只是试探? “二婶如今怕是认为我跟代姨娘是一伙的,但是却不能对我怎样,只得动手对付大姐,算是给代姨娘一个警告吧!或许也有对我的警告?”姚可清叹了口气,二婶还真是不简单呀,她怕是猜到了几分代姨娘的打算,这才出手的,短短几日功夫,就能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可见其手段之利,心思之深。 桂圆恍然大悟,“所以二夫人才挑了小姐不在的日子里动手,是怕小姐若是在府上,就要去给大小姐作证了!只是如今小姐才回来,大小姐和代姨娘就相继来找了小姐,二夫人那边怕是会更加疑心了!” 姚可清摇头,“二婶就是心里再起疑也不敢明着对我怎样,就是怕她暗里下手,倒是叫人防不胜防了!”她其实更担心弟弟。 桂圆想了想道,“咱们院子的门户还是要看紧一些,以后凡是串门唠嗑的一律不许进来了,还有小姐的贴身物件也要看牢了,紫玉是个稳妥的,以后就让紫玉负责吧!”桂圆想着二夫人因为自己的利益被冒犯了,便是记在自己名下的长女也能狠的下心来对付,若二夫人真对小姐起了什么坏念头,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所以,不得不防着。 姚可清赞同道:“不仅是我这边,珅儿那里也要留心才是!” 桂圆知道小姐是十分疼爱弟弟的,“小姐就放心好了,有姚嬷嬷和姚妈妈在,定能将三少爷伺候的妥妥的!”姚妈妈是说的嫁给了姚嬷嬷的大孙子的石榴。 姚可清点头,她是十分信赖姚嬷嬷的,内有姚嬷嬷,外有范叔,还有自己的耳提面命,弟弟自己也有了警惕,理当是不会出差错的! 代姨娘回了兰叶居,姚可容一脸希冀的看向她,“二妹妹可有答应?” 代姨娘想着姚可清说的那些话,心里早就起了疑,“夫人究竟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跟夫人说了什么,你一个字不漏的说给我听!” 姚可容道:“我本来是在屋里绣花的,母亲突的叫了我去,连丫头也不让我带,我一进屋,母亲就把一个玉佩递给我看,问可是我丢的,我只说有些像,并没承认!”说到这里,姚可容顿了顿,她之所以不承认那玉佩是她的,也是因为她深知那玉佩丢的不光彩,打量了一眼代姨娘的脸色,才接着说下去,“母亲也没说什么,只说是有人拿了那玉佩找上门来了,说是我私赠给他的,我跟母亲说是被人偷了去,母亲虽嘴上说着是信我的,可是母亲却是连解释都不让我解释,只说这事儿她会处理,让我不用担心!可是我如何能不担心...” 看着姚可容又红了眼圈,代姨娘叹了口气,都是自己太急躁了,惹了夫人忌讳,才给容姐儿惹来这场祸事,“夫人既然说这事儿她会处理的,你也就不用担心,只是那玉佩你可千万别承认是你的!” 姚可容嗡声应了,“我自然是不会承认的,谁知道那玉佩是不是我丢的那块!” 代姨娘道:“就是是你的,你也不能承认!这样的玉佩你妹妹那里还有一块,怕万一到时候要拿去比对,还是先把它毁了好!”夫人虽然安排这样一出事,但绝对不是为了坏容姐儿的名声,容姐儿名声坏了,四小姐也讨不着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怡姐儿的那块毁了才安心。 姚可容点头,“姨娘说的极是,我的那块跟三妹的是一样的,除了玉料好些以外,样子是极普通的,毁了三妹那块,没了比较,谁也不能说那人拿的就是我的了!” 代姨娘亲自去找了姚可怡,拿来那块玉佩,又亲手砸碎了才稍稍放心。 “姨娘怎么还叹气,不是都处理好了吗?只要大小姐不承认,又没有证据,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了!”作为代姨娘身边的大丫头,瑞柳很受代姨娘器重,她对代姨娘也很忠心。虽然代姨娘是个妾,但是因着她是代家出来的,代尚书如今又是姚崇明的上司,姚崇明也要对她高看一眼,府里的下人自然也不敢怠慢,便是小苗氏恼怒代姨娘生了别的心思,也不敢明着对付她。身份如此特殊的代姨娘又有笼络人的本事,身边也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心腹。 代姨娘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这事儿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可怜的容姐儿是被我连累了!” 瑞柳不解,代姨娘接着道:“老爷如今能做上工部右侍郎,是因为咱们家跟代家定了门亲事,将四小姐许给了姑奶奶的嫡次子,可是夫人看不上代家二少爷,不想将四小姐嫁过去,便想拿了容姐儿来替,我自然是不愿意容姐儿嫁过去的,打算另给容姐儿谋个出路,便跟长房走的近了些,才惹怒了夫人,也才有了今日的事!夫人恼怒我,便找了那么个人来害容姐儿!”(未完待续。) 135、妻妾 瑞柳大惊,“姨娘说的可是真的?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传了出去,姚家这么多小姐的名声就别想要了!便是四小姐也会受到牵连,夫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代姨娘摇头,“你还不明白吗?这事儿根本就不会传出去,这事本是夫人一手安排的,那人也定是夫人找来的,除了门上的人,谁也没见过那人,可门上的人都是夫人的人,自然是听命于夫人的!夫人说是怎么回事那就只能是怎么回事,更何况容姐儿又确实丢了块玉佩,如今夫人手里有一块同样的玉佩,便将容姐儿拿捏住了!我若是就此歇了心思,不再插手容姐儿的婚事,夫人自然是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若是...那夫人只怕是就要将这件事抖出来了!” 瑞柳劝慰道:“三小姐的玉佩已经毁了,夫人也没了证据,即便是夫人说了,也没那么可信了!” “是呀!可她终究是夫人,即便是不可信又能如何了?她是容姐儿的嫡母,容姐儿的事还是她说的算,她只需一句话,就能定了容姐儿的一生!”代姨娘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恨,她不敢冒险,容姐儿如今有把柄捏在在夫人手里,她一个不慎,容姐儿怕是就要被毁了。 瑞柳闻言沉默了,姨娘真是命苦,好不容易生养了两个女儿,却都因为四小姐的缘故给毁了!“姨娘是打算就这么认了?” 代姨娘诡异一笑,“我一个妾,如何斗得过正室夫人!不过,一物降一物,总有人能制住她的!”自己是拿夫人没法子的,那就让方家来对付她吧! 瑞柳踌躇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奴婢倒是有个法子能让夫人打消了让大小姐顶替四小姐的打算!” 代姨娘眼前一亮,“你有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翠柳道:“这门亲事早几年就提出来了,却隔了这么久才定下来,一是因为咱们府上那会儿有孝,二则是因为代家看上的是四小姐!既然代家看上的是四小姐,那夫人让大小姐顶替四小姐一事肯定是瞒着代家人的!若是让代家知道了这件事,那夫人的盘算就要落空了!” 代姨娘叹了口气,“这法子我也想过,却是不能用的,若是能用,我早就用了!若是让代家知道了这件事,代家恼羞成怒之下,怕是要刁难老爷了,老爷仕途不顺,咱们也讨不着好!再者我总归是从代家出来的,代家人给了老爷气受,老爷又岂会给我好脸色?便是容姐儿也会被老爷迁怒!而且若是让人知晓是我给代家告密的,只怕到时候这府里就容不下我了!” 翠柳自信一笑,“姨娘说的固然有道理,只是奴婢却有不同的见解!” “哦?那你且说说看!” “代家知道真相后必然是要恼怒的,刁难老爷也肯定是有的!只是老爷这气却不该撒在姨娘身上,归根结底,是因为夫人偷换了许亲的人才给老爷惹来这场祸事的,老爷该怪夫人才是!” 代姨娘听完豁然开朗,笑道:“你说的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我原先是担心若是把这事儿挑明了,老爷怕是不能晋升了,那我就成了姚家的罪人了!只是如今老爷已经做上了右侍郎,自然是想把这个位子坐稳的,而夫人却背着老爷做出这样的事来,拖老爷后腿,老爷即便是怪罪,也会怪罪夫人多一些!” 翠柳接着道:“等老爷知道是因为夫人要让大小姐顶替四小姐嫁进代家才惹怒了代家,老爷必定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到时候姨娘再给老爷吹吹枕头风,这亲事最后还是要落到四小姐头上!” 代姨娘长吐了一口心中的郁气,“我自觉容姐儿配不上姑奶奶的嫡子,这样的好亲事既然本来就是四小姐的,就还该是四小姐的!” 如今小苗氏正盯的紧,代姨娘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着实老实了好几天,终于逮着机会给寄居代家的嫡母递了信,虽然她们不是亲母女,但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代姨娘又是代母唯一的依靠,代姨娘将这事儿交给嫡母,还是很放心的。 解决了小苗氏的威胁,代姨娘记起姚可清说过一个叫马富贵的人定是知道玉佩的下落的,便遣人偷偷打听这么个人,若是能将玉佩拿回来就更好了。 ?果然,不出几日,姚崇明下衙回来时脸色黑的能拧出水来,一众妻妾只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一个不慎,姚崇明就把火气撒在自己头上了。 代姨娘却在心里暗暗高兴,且让老爷先遭几日罪吧,老爷遭的罪越多,到时候对夫人的怨气也才越大。 因着代尚书连着数日斥责了姚崇明,姚崇明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了,琢磨着莫不是他们两家之间又出了什么岔子!便想起了代姨娘来,遂在兰叶居宿了几宿,言语间都是让代姨娘要跟代家多走动。 代姨娘心知姚崇明的意思,面上却做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哄得姚崇明多在她院子里留了几日。她原本并不在意姚崇明的宠爱,只想着女儿有了出息,她就有了依靠,只是在内院,始终男人才是女人的依靠,老爷每个月在谁屋里歇的最多,又给了谁赏赐,下人们都是清楚的,平日里也就更巴结谁,她不指望下人来奉承自己,只希望他们瞧着自己能得老爷的宠信,不要轻慢了容姐儿才是。 小苗氏虽说玉佩的事她会处理,但姚可容依旧没逃脱责罚,小苗氏只说是让她多在屋里绣花,却是变相的禁了她的足,代姨娘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代姨娘得了姚崇明的话要回代家一趟,小苗氏自然是不会拦着的,只是以小苗氏的聪明,不由的联想起姚崇明近日对代姨娘的亲近。莫不是老爷交待了她什么事情不成?只是老爷又为何要瞒着自己呢?难道自己还比不上一个妾不成? 小苗氏忽的灵光一现,莫非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没料到她竟真敢这么做!看来,为了女儿的前程,她是顾不得别的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心疼她的女儿,自己自然也更心疼柔姐儿了!(未完待续。) 136、借势 代姨娘连着去了代家好几次,才故作为难的隐晦的把原因告诉了姚崇明。 起初因为小苗氏的一句玩笑话,姚氏才起了和娘家亲上加亲的心思,回去跟他的丈夫代家长子代长和一商量,代长和觉得姚家门第不错,又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也就同意了,而代尚书因为自己的妻子和儿媳妇不睦,硬是将长孙养在自己身边,害的儿媳妇多年抱憾于心,代尚书一直觉得有愧于儿媳,所以在姚氏提及的时候也是赞同的。 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亲事,却因为代明喜越大越没出息给搁浅了,被驳了脸面的姚氏自然是深感不快,恼羞成怒之下便跑到代尚书跟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娘家的坏话,话里话外皆是姚家仗着自己有爵位,便瞧不上代家,想另攀高枝的意思。 代尚书原本对这门亲事是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不过是想弥补一下儿媳妇心里的缺憾。只是他却容不得代家被人看轻,他是堂堂的正三品尚书,姚崇明不仅是他的晚辈,还是他的下属,不过是因为承了爵,就敢蔑视代家!于是代尚书愤怒了!惹怒了了代尚书后果就是姚家不得不拿一个女儿来换姚崇明的前程。 亲事最终是如愿以偿的定下来了,姚氏高兴,代尚书也高兴,姚氏高兴是因为她替儿子娶到了心仪的姑娘,代尚书高兴则是因为姚家低头服软了。 只是代尚书在听得小苗氏竟然做了手脚,许了个庶女给代家时,是彻底的震怒了,这真是欺人太甚了!在衙门里是再也不给姚崇明一个好脸色,甚至连看都不看姚崇明一眼。 后来代姨娘回来劝解,说这一切都是夫人的主意,老爷也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代姨娘又保证自己一定会回去劝姚崇明的,姚家绝不会悔婚,代尚书才总算平了一些火气。 听得代姨娘道明原委,姚崇明是既惊又怒,在他的印象中,小苗氏一直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伺候夫君,教养儿女,主持中馈,将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从不让自己操心。却没想到她竟然敢背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自己真是看走眼了,竟会觉得她贤惠! 看着姚崇明怒气冲冲往曦雅院去的背影,代姨娘勾起嘴角一笑,自己就等着看戏了! 姚崇明铁青着脸,生硬的推开小苗氏伸向前来帮自己更衣的手,张开双臂,示意翠瑶给他更衣,翠瑶觑了眼小苗氏,小苗氏微微点头,翠瑶才上前去,麻利的给姚崇明更衣净手,整个过程中看都不看姚崇明一眼,伺候完了立即带了丫头退出去了。 小苗氏亲自捧了茶给姚崇明,姚崇明只喝了一小口就将整碗茶连着茶碗摔在了小苗氏身上,“你这是要烫死老爷我呀!” 已经晾了好一会儿的茶怎么可能烫呢?小苗氏心知姚崇明是因为心有不快,才借机折腾自己,只是自己却狡辩不得,“是妾身的不是,忘了试试茶的温度就端给老爷了!妾身再重新给老爷泡一杯吧!” 姚崇明早就有些渴了,只是心里憋着火,才把茶泼在了小苗氏身上,如今见小苗氏低眉顺眼一身裙衫半湿的狼狈样,也有些解气了,遂“嗯”了一声。 小苗氏泡了茶,拿扇子扇凉了,湿了的衣裳也不换,忙把茶端给姚崇明,姚崇明接过喝了半盏,正要说话,小苗氏却抢先开了口,“老爷眼下都有了青淤,可是没有休息好?” 还不是你这个没见识的妇人给害的,姚崇明沉着脸,语气不善,“也没什么,不过是这几日公务繁忙罢了!” 小苗氏一脸心疼道:“就是公务再忙,老爷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咱们长乡侯府的兴荣可全都寄托在老爷身上的!” 这高帽子戴的姚崇明十分惬意,脸色缓和了片刻,瞬间又沉了下去,“咱们姚家是公侯门第,最忌讳的就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小苗氏闻言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代姨娘果然是去代家告状了。“老爷说的极是,妾身前几日去上香碰见了余尚书家的家眷,余夫人也这么说过呢!” 姚崇明一愣,反问道:“哪个余尚书?” 小苗氏一笑,“还有哪个余尚书?就是户部的那位余尚书呀!他原先是吏部的左侍郎,去年升任的户部尚书,那可是六部里最年轻的尚书了!” 姚崇明自然是知道余尚书的,他之所以反问,只是因为有些不可置信,他当初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攀上关系,送了水仙给他。如今自家夫人只不过是上个香就能余尚书的夫人说上话了?不知不觉中,姚崇明的脸上带着一丝欣喜,早把自己是来找小苗氏兴师问罪的初衷忘了一干二净。 小苗氏接着道:“说来也巧,妾身这次还碰到水仙了,水仙也是个有福气的,去年年底生了个儿子,养在余夫人身边。余夫人膝下没有嫡子,余尚书也没有其他的庶子,水仙生的可是余尚书唯一的儿子。而且早年有大师给余尚书批命,说余尚书命里只有一子,那水仙这个儿子可就金贵了!因为水仙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余夫人十分感激老夫人调教的好人才,还说要改日登门拜访呢!” 姚崇明压下心底的狂喜,道:“既是如此,你且好好招待着,可千万别怠慢了余夫人!” 小苗氏柔顺的开口,“是,妾身一定都安排妥当,绝不会出差错的!” 看着小苗氏被自己泼湿了的衣裳,姚崇明有些尴尬,却是不肯低头认错的,便借机走开了。 “天气还凉着呢,夫人赶紧去换件衣裳吧!”姚崇明走了,翠瑶等人才得了小苗氏的话进屋。 小苗氏看着黏腻的贴在身上的衣裳,疲惫的点了点头。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太小看那代姨娘了,她竟然敢铤而走险,拿老爷的前程来做威胁,还将脏水泼在自己的头上。好在自己早就有了防备,才没叫她算计了去,否则这次不仅仅是自己要遭殃,便是柔姐儿,怕是再也保不住了!好险!若不是因为水仙的老子娘在府里闹起来,自己怕是还想不到这个呢!只是那余夫人可真是个会算计的,比起她来,自己远不如矣!(未完待续。) 137、到访 姚崇明喜不自胜的去了书房,却想起自己去找小苗氏是为了质问她关于与代家结亲一事。转念一想,自己若是真的跟余家攀上了关系,哪里还要忌讳代家。 同样是做尚书的,代家和余家那是没得比的,代尚书勤勤恳恳了半辈子才坐到了尚书的位置,在这个位置又坐了十来年,每年政绩都是平平。余尚书却是青年才俊,比自己还小了几岁,却做到了正三品的一部长官。再者,余尚书是宫里的余贵妃的族弟,余家子嗣兴旺,根基深厚,在朝为官的也不在少数,只是不像余尚书那样拔尖,年纪轻轻就成了尚书。 攀上了余尚书就等于跟余贵妃搭上了关系,余贵妃所生的三皇子身份最贵重,如今三皇子渐渐大了,皇上几次指派下来的差事,三皇子都办的极其漂亮,得了皇上的褒奖。自己如今搭上了三皇子一系,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富贵腾达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里,姚崇明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庆幸自己没有急急的发作了小苗氏,不然岂不是要错过了这样的好消息。至于代家嘛,他们若是不喜容姐儿,那就退婚吧,等他飞黄腾达了,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沉浸在幻想中的姚崇明显然是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巴结代家,甚至不惜卖了女儿来谋求前程的事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一根刺的,那就是小苗氏背着他做下的事,这根刺扎在他心底,偶尔思绪飘过,会碰到,会不自在。只是时间久了,这样的刺会在心底扎的越来越深。 余夫人果然如约拜访了长乡侯府,说起来,余家只是个三品京官,不如姚家有爵位,只是姚家如今的当家人姚崇明却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全靠着裙带关系才在官场上混下去的。而余尚书却是青年才俊,既得圣上看重,身后又有余家的庞大势力做后盾,更别提余家还有个三皇子,姚家自然要巴结他们了! 因为听说余夫人喜欢听南方的小曲,小苗氏就早早的在花园里搭了个小戏台,请了个专唱南方戏曲的班子,又亲自拟了菜单子,老夫人也将自己压箱底的一套雨过天青色水墨兰花茶碗拿了出来,那杯子釉色均匀,瓷胎轻薄,敲之,音脆如玉,是上品,小苗氏欢喜的谢了,老夫人既然拿来了,那就是不打算再要回去了。 余夫人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因为保养的好,又没有生育过,倒是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的样子,鹅蛋脸,两眼弯弯,里头始终含着笑意,声音也很是清脆,“早就想来拜访老夫人了,只是一直不得空,老夫人可不要怪罪才是!” 这只不过是句场面话,谁也不会当真,“余夫人能来,老身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苗氏是个爱热闹的,家里人少,又彼此不合,热闹不起来,如今有人专程来拜访她,她岂有不高兴的! “自从上次见了府上的二夫人,我就觉得我跟二夫人是个有缘分的!”余夫人又转头跟小苗氏说话。 小苗氏领着余夫人坐在了老夫人左手边的空位,“我也觉得跟夫人很是投缘,只恨不得早几年见到夫人才好!” “如今也不晚呀!咱们两家都在京里,日后多多走动就是了!”余夫人和小苗氏相视一笑。 “只要余夫人不嫌弃,我改日就去叨扰了!”小苗氏玩笑道。 余夫人一脸笑意,“那我可是求之不得的!”说着又转向老夫人,“到时候老夫人也要赏光!余家比不得府里这么精致,但也有几处能看的景致,老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余夫人跟小苗氏说话,也没有忘了苗氏,老夫人摆摆手,“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把老骨头却是懒得动弹了,就让她们这些小的替我去看吧!” 余夫人也不强求,“对了,府上的少爷和小姐呢?” 小苗氏看向老夫人,“也到了下学的点儿了,把他们都叫过来吧,见见长辈!”小苗氏遂叫了丫头去传话。 最先到的是自然是姚可柔,因为那传话的丫头必定是伺候着姚可柔梳妆完毕,她才去其他的地方传话的。 “娘!”姚可柔唤了一声小苗氏,又转过身乖巧无比的给余夫人请安,余夫人自己没有孩子,自然格外喜欢孩子,再加上姚可柔又是小苗氏的亲女,余夫人便直接拔了头上的玉步摇给了姚可柔做见面礼,姚可柔推辞了一番,便收下了。 除了在国子监进学的姚启康,其他的人陆陆续续的都来了,最后是姚启珅气喘吁吁的赶到了,苗氏有些不高兴,早早的就叫了人去传话,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只是当着余夫人的面不好说什么。 这几个人,包括姚启辰的见面礼都是一样的,是一对如意吉祥的金稞子,倒是最小的姚启斌,长的白白胖胖的,十分讨喜,余夫人又多给了一个玉扳指。 姚启珅因为来晚了,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跑去跟姐姐说话,只得老老实实的陪坐着,心里却急的不行,好不容易等老夫人说了句“让孩子们去园子里玩吧!咱们大人说说话!”一众小孩子才齐齐起身告退。 “姐姐,我不是故意来晚的,只是在院子里被人绊住了...”离了众人跟前,姚启珅便急急的解释起来。 姚可清起初是以为去传话的人作怪,故意让弟弟来晚的,闻言便问道:“被谁绊住了?” 姚启珅挠挠头,“是大哥屋里的银翘!我怕自己去晚了,失礼于人,便挑了条近道,谁想走着走着,银翘就大喊着扑了过来,吓了我一跳。她后面还跟着几个婆子,她一见婆子过来了,便拉着我不放,我好不容易才脱了身!”他本来在先生那里请教功课,突然有人传话让他去见客,他便急忙赶了过去,谁想,却遇上这样的事儿。 姚可清眉头微皱,复又恢复了平静,“许是她犯了错,主子要罚她,她一时害怕,就跑了出来,这才冲撞了你!” 姚启珅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难怪她会喊‘少爷,救我’的,怕是二婶要罚她,她便想去找大哥求情!”(未完待续。) 138、除去 姚可清点点头,“大概是吧!对了,香芋和琵琶怎么一个都没跟着?”见姚启珅孤身一人,连个随身伺候的人都没有,姚可清又皱了皱眉,青杏去年也嫁了人,便是香芋和枇杷补了二等丫头的缺,这两个丫头的性子自己是知道的,断不会放着主子一个人的。 姚启珅嘟囔道:“我如今都是十岁的人了,哪能走到哪里都带着丫头呀!”姚启珅潜意识里一直拿姚可清做榜样,事事向姚可清看齐,见姚可清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他便也学着做事不再假手于人。再者,自他习武之后,走路都是脚下生风的,丫头哪里跟的上,他嫌丫头们累赘,便不叫她们跟着。 姚可清笑着拧了把他的脸,“还不满九岁,就敢说是十岁了?人小鬼大,你不喜欢让丫头跟着是一回事儿,但丫头跟不跟着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你一个下人也不带的就在园子里来来去去的,我怎么放心的下!单说今天银翘的事,若是你身边跟着丫头,不拘是留了丫头处理这事儿,还是先遣了丫头来报信,都是好的,何必叫你被银翘绊住,让满园子的下人看热闹?” 姚启珅也不敢反驳,“姐姐,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带着她们,只是今天这事儿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以前都没有碰上过的!” “我知道,不怪你!”姚可清安抚道,“只是日后你可就要注意了,如今你还小,被人瞧见也没什么,只是等你大了,让人看见你跟一个丫头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而且还是自己大哥的丫头!” 姚启珅懵懂的点了点头,姐姐的话虽然自己不太明白,但有一点儿却是听懂了,那就是不要和丫头拉拉扯扯的,尤其是别人的丫头,总之离丫头们远点儿就是了。 姚可清虽不知小苗氏在算计什么,但以二婶的性子,从不会无的放矢的,自己得小心了再小心,否则一不小心就要落进她的圈套了。 本以为银翘会出现在弟弟小苗氏是二婶的算计,只是一直到午间,仍不见小苗氏有什么动作,姚可清心情有些阴郁了。 余夫人是个长袖善舞的,小苗氏又察言观色,而且提前做足了准备,两人自然是相谈甚欢。 “真是羡慕夫人好福气,膝下儿女成群,哪像我,府里的姨娘通房都住了几院子了,却是只有生了一个姑娘,还是病歪歪的,拿药养着的...”余夫人和余尚书成亲十几年了,一直无出,好在和余尚书是少年夫妻,感情极其深厚,有余尚书护着,余家也不敢提休了她的话。余夫人觉得自己不能生,余尚书还这么护着自己,心里十分愧疚,便给余尚书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抬了一个又一个的通房,只是却只有一个通房生了个女儿,还是不足月就生的,都五岁了还是个两三岁孩子的模样。 小苗氏笑道:“要我说,夫人才是最有福气的,余大人前途无量,对夫人又敬重,再者,夫人如今也有了儿子,夫人以后还有更大的福气呢!”水仙的儿子一生下来就直接抱到了余夫人跟前养着。 想起如今养在自己膝下的庶子,余夫人露出几分笑意,她是真心喜欢孩子的,当成了亲生的来疼的,“那孩子可真是乖巧,从来不闹的,都说他是个疼人的,长大了必定是个孝顺的!” 余夫人这般重视这个孩子,别人自然是挑了好听的说了,小苗氏也不说破,“那可就要恭喜夫人了,夫人以后可是要享儿子的福的!” 余夫人笑的更开怀了,“你那么多孩子,亲生的儿子就有两个,以后福气岂不是更大了!” 小苗氏苦着脸道:“我那两个儿子却是个不中用的,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余夫人宽慰道:“才多大的孩子,考不上也没什么,是你太心急了,当初我家老爷可是18岁才中了童生的,先前连着考了几次都没考中!这就是所说的大器晚成!”余尚书确实是18岁中的童生,自此,一路过关斩将,考中了进士,又得了好差事,这才平步青云走到今天。 小苗氏舒缓了脸色,“借夫人吉言了,只是像余尚书这样的人才,我家那不成器的却是不敢比的,若是能学的余尚书十之一二的才能,我就谢天谢地了!只是余尚书公务繁忙,不敢轻易去打搅了!” 余夫人道:“承蒙夫人不弃,这般看得起我家老爷,令郎只管来找我家老爷就是了!只是我家老爷的学问也有限,怕是比不得国子监的博士了!” 小苗氏大喜,“能得余大人教诲,那是康哥儿的福分,余尚书可是连圣上都称赞过的!” 小苗氏这话夸到了她心里去了,余夫人心里得意,面上却是矜持的笑了。 ?原本以为银翘出现在姚启珅面前是小苗氏的算计,姚可清警惕了许久也没见小苗氏有下一步动作,正纳闷着,却听到了小苗氏要将银翘赶出府去的消息,更让人不解的是这事儿还是老夫人主动提出来的,银翘是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老夫人这么做可是在打自己的脸。 让红玉出去转了一圈,打听了消息回来,姚可清才知道缘故。 银翘本是老夫人苗氏身边的小丫头,因为长的齐整,手脚又麻利,苗氏便把她给了姚启康。因为她是老夫人亲自指派的人,姚启康院子里的其他丫头都让她三分。渐渐地,她就成了青云馆的二主子了,再加上姚启康又宠信她,更是长了她的气势,她俨然拿自己当青云馆的女主人了。 只是银翘却也不是个笨的,虽气势凌人了些,但也极有手段,将一院子的丫头拿捏的死死的,既没有人敢违背她,也没人去告状。 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儿,银翘性情大变,竟然跑到老夫人面前胡说了一通,不仅冲撞了来姚家做客的余夫人,也损了老夫人的颜面。余夫人前脚才夸老夫人调教的好人才,老夫人还拿了银翘做例子,后脚银翘就拆了老夫人的台,老夫人本来只想打她一顿板子就罢了,谁想,她竟然还顶嘴,老夫人一怒之下就让小苗氏将她发卖了。(未完待续。) 139、有喜 若说这里头小苗氏没有做手脚,姚可清是不信的,前一世这银翘可是做了姚启康的妾室的,约摸是银翘和大哥姚启康之间有了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惹的她那二婶不快,但碍于银翘是祖母给的人,二婶不敢随意处置,才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将人撵出去。只是这却跟自己是没什么干系的,只要不是冲着自己和弟弟来的就好。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了,却不想,没几日,姚启康从国子监回来时就带了一个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赶出府去的银翘,小苗氏当场给气的晕厥过去了。 小苗氏是个好名声的人,即便是做恶事,也要留下美名的,所以,赶走银翘时,她一没打板子,二没灌药,反而还对人牙子说好话,让人牙子给银翘挑个好主家。 那人牙子见小苗氏对银翘这么好,便以为银翘是小苗氏的心腹,是被逼无奈才舍弃了的,便对银翘高看了几分。 银翘也从人牙子对自己的态度里琢磨出了点门道,便哄着人牙子将自己多留了几日,待姚启康旬休这日给跑了出来,守在姚启康回府的路上。一见到姚启康,银翘便是一番哭诉,也不说别的,只说都是自己的错,惹得夫人和老夫人不高兴了,才被赶了出来。 姚启康心疼银翘,想着祖母和母亲素来很疼爱自己,便将银翘带了回来,打算替她求求情,哪知他一开口,小苗氏竟就给晕了过去。 姚启康一脸无措的看着母亲晕倒,不知该如何是好,银翘却不着痕迹的挤开欲上前扶小苗氏的丫头,亲自扶了小苗氏到塌上躺下,又是抚胸,又是捶背的,伺候的好不仔细,顿时博得姚启康的一番感激。 因为小苗氏一晕倒,屋子里的丫头一时没了主心骨,倒是忘了银翘早已经被赶出去了,竟由着银翘忙前忙后的。姚启康见银翘这般殷勤的服侍母亲,心里十分满意,想着等母亲醒来,自己再替银翘说几句好话,定能将她留下来的! 小苗氏悠悠转醒,见儿子立在一旁,正要拉着他说话,却瞥见银翘俏生生的站在儿子的身后,又是一阵气血上涌,好不容易压下去了,才开口,“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大少爷有话说!” 众人闻言都退了出去,银翘咬唇看了眼姚启康,姚启康安抚的冲她点了点头,她才依依不舍的跟着众人退下。 “康哥儿怎么又把银翘带回来了?我知道她是你的大丫头,不该不经过你发话就把她打发了,只是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小苗氏自然是不想担着这件事的,所以便只能推到老夫人身上了,好在老夫人确实是发了话的。 姚启康闻言却松了口气,他生怕银翘是得罪了母亲才被赶出去的,既然是祖母的意思,那就好办多了,祖母向来疼自己,银翘原本又是祖母的丫头,只要自己去求求情,祖母定会不再怪罪银翘的。“银翘伺候儿子这么些年,一直尽心尽力,如今没了她在身边伺候,儿子极是不习惯。再者,她也没犯什么大错,何必就将她赶出府去呢?她是外面买来的,在京里也没个什么亲戚的,这岂不是绝了她的活路?倒显得咱们姚家不慈,苛待下人了!” 小苗氏被姚启康的一番大道理气得眼前发黑,这些日子忙着对付代姨娘,又要讨好余夫人,还要除去银翘,一心三用,实在是把她累坏了,这才在初见姚启康带着银翘回来时,惊怒之下给厥了过去。“我也瞧着银翘是个好的,舍不得她,只是如今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定要发作了她,娘也无可奈何呀!” 姚启康一脸轻松道:“银翘都跟儿子说了,她一时失礼,冲撞了家里的客人,如今她已经知道错了,再者,她也不是故意的,儿子这就带她去给祖母赔罪,祖母是菩萨心肠,不会责怪她的!” 小苗氏语塞,自己设计了那么久,先是将银翘捧到天上去了,后又放了风声出去,说是厨房一个婆子的傻儿子看上她了,要娶了她回家,这才把她给惹急了,让她大失分寸,自己又特意挑了余夫人来的日子动手,让她闹到老夫人跟前去,自己再推波助澜一番,由老夫人来处置了她,也免得到时候跟儿子之间起了隔阂。只是老夫人当初发作银翘只是一怒之下才有的念头,自己又在旁边挑拨,老夫人才说要卖了她,如今老夫人早就消了气,儿子现在去这么一求情,老夫人怕是就会允了,那自己下了这许久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姚启康见小苗氏不说话,正要开口询问,外面就有人传话说,大夫来了。小苗氏刚刚晕倒,吓坏了一群下人,倒也有机灵的,知道去请大夫。 小苗氏本不想看大夫的,只是想着自己这些日子总是觉得累的慌,怕染了病症,便让人将大夫请了进来。 大夫隔着帐缦,细细的把了脉,又问了好些话,见小苗氏说,总觉得困顿,身上乏力,不思饮食,才道:“夫人这是喜脉,恭喜夫人了!” 小苗氏一听是喜脉,顿时喜不自胜,想着自己的小日子确实已经晚了好几日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夫说的可是真的?” 大夫道:“虽日子浅了些,但就夫人的表现来看,是喜脉无疑了!” 小苗氏这下可高兴坏了,也顾不得去计较银翘了,连忙吩咐人打赏大夫。姚启康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有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了,也觉得欢喜,若是祖母知道了,怕是会更高兴,也就不会去计较银翘的错了,便辞了小苗氏,带着银翘去了寿安堂。 赶走银翘不过是老夫人在气头上的一句气话,只是小苗氏却迅速的执行了下去,等老夫人消了气,银翘已经被小苗氏送走了,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如今姚启康带着银翘亲自来赔礼,又告知她儿媳妇怀了身子的事,老夫人喜极而泣,急着去看小苗氏,便直接把银翘的事情揭过去了,依旧让银翘跟着姚启康。(未完待续。) 140、主仆 这边主仆二人欢喜不已,那边婆媳二人也是笑的嘴都合不拢。 “你如今一切都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旁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了!”老夫人也没有想到儿媳妇竟然还能再怀上,都快十年了,竟又有了身子。 “是,母亲!”小苗氏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自然会格外小心了。 “对了,刚刚康哥儿领着银翘来我跟前请罪,我看她是真心悔过的,康哥儿又十分在意她,我便应了康哥儿,将她留下来了!要不是康哥儿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又有了身子呢!”老夫人的语气亲昵又带着一丝责备。 小苗氏脸色僵了僵,“既然康哥儿求了情,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是银翘本是犯了错被赶出去的,如今又回来了,还依旧做着少爷身边的大丫头,怕是不太妥当了...”费尽心力也赶不走银翘,小苗氏却也不会让银翘得意。 老夫人觉得有理,“那便把她降为三等丫头呀!另罚一年的月钱!”从二等大丫头降为三等的,少了月钱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丢了脸面,在没有一等丫头的情况下,二等丫头和一等丫头是没两样的,老夫人觉得这样的惩罚也就够了。 细究起来,银翘也不算犯了多大的错,不过是不经人通报,便进了园子里,冲撞了余夫人,主子训斥她,她辩驳了几句,搁平常也就几板子的事儿,只是那日的自己气的一时失了分寸,才说要把她撵出去的,倒是没想到儿媳妇手脚麻利,自己来不及反悔便把人送走了。 小苗氏面皮一抽,低眉顺眼的应了。 说来这事儿最终是这样一个结果也是小苗氏的性子使然,小苗氏一心既要名,又要利,自然要多费一番周折了。她既想赶走银翘,又不想得罪老夫人,还不愿伤了和儿子的情分,便处处抬举银翘,将银翘捧到天上去了,就在银翘做着姨娘的美梦时,小苗氏却又散了一个噩耗给她,银翘一惊之下,再加上旁人的推波助澜,让银翘做下错事,由老夫人出面处置,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事与愿违,小苗氏数月的算计都落空了,银翘毫发无损的回到了府里,以后再赶她出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但眼下要安胎,不能收拾银翘,只得忍了。 在与代家联姻的事上,小苗氏算是胜了代姨娘一筹,不过在银翘这件事上,她却是败了,不过意外有喜,却也能慰藉了。 回过神来的银翘心知自己是被二夫人算计了,只是当家夫人不待见自己,自己以后在姚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而且二夫人能花那么长的时间来设局除去自己,心思不可谓不深。不过自己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别无选择了。自己是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只要老夫人向着自己,夫人就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而且青云院里一定有夫人的人,不然自己哪有那么容易就被算计了。 “银翘姐姐,少爷叫你去书房一趟!”一个小丫头在窗下叫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银翘理了理衣裳,施施然走了出来。 下人里头真笨的也没几个,原先大家都以为银翘是要做姨娘的,这才捧着她,后来见她被赶出去了倒也有些幸灾乐祸了。只是不过几天功夫,她又回来了,还是少爷亲自带回来的,老夫人也只是意思性的罚了她,大家就有些明白过来了,即便是她被降作三等丫头,也没人敢去作贱她,依旧像以前一样敬着她。 “少爷唤奴婢来可是有什么吩咐?”银翘在离姚启康三尺远的地方站定,轻声询问。 “银翘...”姚启康欲言又止,看着银翘一身半旧的靛青色衣裳,心里一阵诧异,“怎么穿了这样一身了?我送你好些料子,怎么不裁了穿呢?” 银翘嘴角有些发苦,“奴婢如今是三等丫头,哪里能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便是这书房,奴婢也是没资格进来的,若是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跑不了一顿板子的!” 姚启康安慰道:“你且忍耐些日子,等这次我过了童生试,我就去求母亲,让你过了明路!书房是我让你进的,谁敢去告状!” 银翘虽觉得夫人是不会同意让自己过了明路的,但姚启康有这份心,仍是叫她欢喜不已,“少爷待奴婢的这份情,奴婢无以为报!奴婢日后天天敬奉菩萨,求菩萨保佑少爷一定高中!” 姚启康因为连着几次都没考中童生,心里已经倍感压力,而小苗氏又对他格外严厉起来,让他心里的苦闷无出发泄,这时,温柔漂亮的银翘却对他关怀备至,总是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因而,他待银翘便跟别的丫头不同了。 “若不是有你陪着我,我只怕也就坚持不到现在了!我绝不会辜负了你对我的心意!”不知不觉的,姚启康和银翘贴的越来越近了。 “只要少爷好好的,奴婢就心满意足了!”说到这里,银翘声音有些哽咽了。 巧嘴仗着自己个子小,躲在廊下的树丛里想要偷听屋里的人说话,奈何屋里的人说话声音小,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怕被别人瞧见,只好不甘心的走了。 一转身,差点儿和身后的人撞个满怀,待看清是谁,忙赔不是,“莲心姐姐怎么来了,有没有吓到你?” 莲心摇摇头,“你这毛躁的性子得改改,今儿撞的是我倒是无所谓,若是撞了主子,那可就不得了了!银翘不过是绊了一下,泼了茶在余夫人身上,就被贬成三等了!” 巧嘴知道银翘被贬的真相,不由撇嘴,“那是她自己不检点,怨不得别人!” 莲心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正说你呢,怎么扯到别人身上去了?” 巧嘴讨好道:“奴婢记下了,姐姐就饶了我吧!回头我请姐姐吃糖!” 莲心由着她拽着自己的袖子不松,“你要真记下了才好!还有,刚刚那样的话可就不要再说了,大家都是在一个院子里的,叫人听见了,没得伤了姐妹情谊的!”(未完待续。) 141、成双 巧嘴低声嘀咕道:“她可跟我们不是姐妹,人家的心高着呢!都是三等了还不安分,姐姐是正经的大丫头,自小就在少爷身边伺候的,哪是她一个半路杀出来的能比,姐姐何必处处让着她呢!” 莲心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银翘是老夫人给的,咱们得罪不得,再说了,少爷也看重她,管她是几等,只要能把少爷伺候好就行了!” 巧嘴替莲心不平,“穿的破破烂烂的,装的一脸凄惨,还不是为了去少爷那里博同情,哪里有姐姐的半点儿稳重了,偏少爷就吃她那一套!” 莲心唬着脸沉声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少爷也是咱们能议论的?做下人最紧要的是本分,还不赶紧去干活去!” 巧嘴恨铁不成钢的扭身走了,莲心看着书房紧闭的房门轻声一笑,转身离开了。 小苗氏虽将她怀孕的消息捂得紧,但很快,府里的人都知道了,有人惊,有人喜。 惊的是朱氏,她没想到小苗氏一大把年纪了竟还能老蚌生珠,想着自己正值好年华却迟迟没有喜讯,转念想起春香,终究将这口气咽下去了。 喜的自然是姚崇明了,自翠瑶孝期里生了姚启斌之后,长乡侯府就再也没有添过丁了,如今小苗氏再次有喜,姚崇明觉得是好兆头,自己刚跟余家搭上线,家里就要添丁了,这可是繁荣昌盛的预兆,因而对小苗氏的肚子格外看重了,各式各样的补品流水一样的在曦雅院送,几日功夫就将小苗氏补的胖了一圈。 姚可清在知道小苗氏有喜一事时格外诧异,前一世并没有这个孩子的,不过转念一想,前一世也没有姚启斌和朱氏,便释然了,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情,自己以后怕是不能再依靠前世的记忆来行事了。 看着满府上下的人都赶着去二房献殷勤,朱氏气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老蚌生珠,有什么好得意的!” 春香劝道:“夫人暂且忍忍吧!如今老爷正在兴头上,夫人何必去惹老爷不快了?”姚崇明连着数日没来漪兰院了,朱氏十分窝火,春香生怕朱氏此时触怒了姚崇明,到时候她们主仆都没有好果子吃。 小苗氏有孕,自然不能伺候姚崇明了,但小苗氏又怎么会让朱氏得了便宜,便借着肚子,将姚崇明留在曦雅院,让丝兰伺候。丝兰打坏了身子,想要有孩子,怕是不能了,小苗氏也就不用担心在她有孕期间会有庶子庶女蹦出来。 朱氏恨恨地灌了半碗茶,“我忍,我忍了!我都忍了那么久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春香舒了口气,“府里多年没有添丁了,老夫人和老爷自然看重二夫人的肚子了,只是若是能好事成双,老爷怕是会更高兴了!” 朱氏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眼春香的肚子,“你是说把这件事告诉老爷?” 春香点头,“实在是不能再拖了,都已经五个月了,瞒不住了!” 朱氏看着春香即便是穿了宽大的外衫,却依旧有些凸出的小腹,踌躇道:“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想着能多瞒一日是一日!”朱氏对自己不能有孕一事总是心有怀疑的,觉得是被人做了手脚了,可是却找不到证据,只得加倍小心了,便连春香有孕一事都瞒着众人,想着晚一日被人知道,便少一日担心。 “能瞒着固然是好的,只是肚子越来越大,不好藏了,叫人知道了,反倒要疑心奴婢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正了!”如今已经有人老盯着自己的肚子看,春香生怕被人瞧出端倪,急于给自己肚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朱氏也有这个顾虑,即便是最后证明这孩子是老爷的,可是曾被人传出那样的话来,总会在老爷心里留下疙瘩的,“我待会儿请了老爷过来就由你伺候吧,该怎么说可都知道?” 春香点头,她们主仆二人早就商量好了,姚崇明一直以为他收用春香的事朱氏是不知道,朱氏也就装作不知情,到时候春香只需推说自己没有过明路,不敢把身怀有孕一事说出去,便能解释为何怀孕五个月却无人知晓了。 晚间,朱氏请了姚崇明过来,自己找了个借口带着下人离开,独留下春香和姚崇明。见四下无人,姚崇明便有些心旌荡漾了,言语间也带着轻浮。春香却不敢再与他调笑了,遂借着小苗氏的身孕说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姚崇明闻言惊喜交加,家里接二连三的有了喜事,可见是自己时来运转了,憋屈了这么多年,自己总算要扬眉吐气了!只是转念一想,春香跟自己到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自己如何开口跟朱氏提及此事呢?自己染指了她的贴身丫头,还让丫头有了身孕,一时又有些为难了。 春香将姚崇明的心思猜到了几分,便言自愿去朱氏那里请罪,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了,让姚崇明大为感动,嘴上说春香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他定会给她做主的,一定给她一个名分,却也没拦着她去找朱氏陈情。 春香心里感到一阵悲哀,为自己,也为朱氏,女人这一辈子都得依靠着男人,在家依靠父兄,出嫁依靠夫君子嗣,可是她们却摊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好在还有孩子,春香摸着凸起的腹部,心里才稍觉宽慰,只要有这个孩子她们就有出头之日。 片刻功夫,朱氏满脸笑容的拉着眼角噙泪的春香进来了,姚崇明尴尬的想要说点儿什么,朱氏却直接打断了,“这么大的事,老爷怎么也不早点跟妾身提起呢?” 姚崇明尴尬不已,“这...这不...不是一直没机会嘛!” “这是天大的好事,咱们姚家又要添丁了!只是委屈了春香了!我也真是的,她日日在我身边伺候,我竟没瞧出来!”朱氏语气里透着浓浓地懊恼。 春香忙跪下请罪,却被朱氏一把拉住了,“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可要仔细着,什么都比不上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奴婢却...”春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142、添丁 “我子女缘薄,没能给老爷添丁,你如今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朱氏说到自己无子,一脸落寞。 姚崇明既觉得愧对朱氏,又对她的大度满意不已,思及朱氏无子,便开口道:“春香是你的陪嫁丫头,对你最是忠心不过了,待她生产之后,你将她的儿子抱在身边养着就是了!这也是对她的抬举!” 朱氏与春香这一出戏就是为了让姚崇明开口将春香的孩子记在朱氏名下,如今达成所愿,朱氏压下欢喜,道:“老爷垂怜,妾身感激不已,只是又要委屈春香了!” 春香忙表忠心,“老爷和夫人抬举奴婢,奴婢又怎么能做那没心没肺的人呢?” 朱氏拉过春香的手,“你的忠心,我和老爷都是知道的!按照咱们府里的规矩,是生了孩子再抬姨娘,只能先委屈你几个月了,除了名分,其他的一切分例都按姨娘的例来吧,差的从我私账上补上!” 姚崇明感念朱氏的大度,心知朱氏并无多少私房,“直接记在我帐上就是了!” 朱氏本也只是说的句场面话,她还指望着春香给她生儿子,自然不会苛待了春香,倒是没想到姚崇明如此大方,不仅给她省了一大笔开销,还能让她从中捞一笔,顿时笑的花枝招展了,“还是老爷最疼春香!春香,还不快谢谢老爷!你得好好照看肚子里小少爷,不然怎么对得起老爷的这番心意!” 姚崇明是存着讨好朱氏的心才这般说的,自然不会承了春香的感激,“谢你家夫人就是了!夫人仁善,待你这般亲厚,你要更加用心伺候你家夫人才是!” 春香忙不迭失的点头。看着姚崇明离去的身影,主仆二人相视而笑。 “你是说春香有了身孕?而且已经五个月了?”小苗氏端炖盅的手顿了顿。 “是!老爷刚刚去老夫人那里亲口跟老夫人说的,肯定假不了了!”何妈妈语气十分笃定。 小苗氏轻笑一声,“竟然已经五个月了?倒也瞒得紧,一点儿风声都没露出来!” “听说是那丫头背着自家主子偷偷爬了老爷的床,如今肚子大了,瞒不住了,这才被发现的!”何妈妈忙把自己打听到的说了出来。 小苗氏轻蔑一笑,“这话你也信?” 何妈妈一脸惶恐道:“奴婢自然是不信的!”何妈妈深知自家夫人有多不喜长房的子嗣,更别提长房如今又要添丁了,长房的存在是小苗氏心里的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妻不妻妾不妾的尴尬身份。 “她们主仆倒是情深!”小苗氏玩味儿一笑,“什么时辰了?该去给娘请安了!” 何妈妈忙伺候小苗氏更衣,除了初一十五,姚家早就没了晨昏定省的规矩,自小苗氏有孕,老夫人更是连初一十五都不叫她去了,让她安心养胎。小苗氏也自然不是真的去请安,而是为了春香的肚子才去找老夫人的。 小苗氏等了良久,老夫人才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她只顾着防着朱氏了,却忘了防着朱氏身边的丫头。其实也怪不得她会忘了防备春香了,方氏在世时,长房别说妾了,便是通房也没有,方氏身边的丫头全都放了出去,没一个被姚崇明收用的。朱氏嫁进来之后,她也就只当朱氏和方氏一样,没去管朱氏的丫头。 小苗氏抚着平坦的小腹,柔声道:“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个通房罢了,便是生了儿子也是庶出!” 老夫人眉头却皱的更紧了,“刚刚明儿跟我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抱到朱氏跟前养!” 也就是说虽是通房肚子里出来的,但是记在嫡妻名下,又自小就养在正室身边,正室又没有嫡子,这样的庶子跟正经的嫡出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这样也好,大嫂进门这么多年了都不曾开怀,如今有个孩子承欢膝下,想必大嫂也十分高兴!”小苗氏依旧笑的一脸温柔。 老夫人有些郁结,自己都说的这么明白,侄女却仍装作一无所知,语气就有些不好了,“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防着她呢!” “想必老爷是十分喜欢这个孩子的,不然何必巴巴地跑来跟母亲说呢!”老夫人想着姚崇明刚刚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的点了点头,她可是有许久没见儿子这么开心过了,她哪里知道姚崇明如此高兴并不是全为了春香的肚子。 “说起来,倒是好久没见过清姐儿和珅哥儿了,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爱躲在院子里,也不出来和兄弟姐妹一起戏耍,便是跟老爷也生分的很!”小苗氏有一下无一下的摸着肚子,状似不经意间说起长房姐弟来。 说者“无心”,听者起意,老夫人的眉头松了松,与其让姚崇明看重方氏所出的一双儿女,倒不如便宜了朱氏,起码朱氏没有方氏那么硬的娘家。即便朱氏是方家挑出来照看姚可清姐弟二人的那又如何?若不是朱氏授意,朱氏身边的丫头怎么敢私自有孕,朱氏既然让通房怀了孩子,也就意味着她并不愿老老实实的看顾姚可清姐弟了,方家又岂会罢休?没了方家照应,朱氏也就翻不出大浪来了!方家当初直接越过姚家,让圣上给姚崇明赐婚,可是打了自己响亮的一耳光,如今方家被自己精挑细选的人摆了一道,想必也难堪的很吧! “哦!我知道了!”既然小苗氏能怀孕,那朱氏身边的通房有孕也就不足为奇了,姚可清很淡定的接受了这件事。 房嬷嬷急了,“我的小姐呀!你好歹也给个反应呀!” “不就是春香有了五个月的身子嘛!我知道了呀!” 房嬷嬷哑然,“可...可...”可就哪叫反应呀!若是二房的事倒也就罢了,可这是长房的事,事关小姐和三少爷的前程,怎么能如此...如此轻率呢! “嬷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姚可清拉着房嬷嬷坐下,“先且不说这孩子能不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是男是女,单ta投在丫头的肚子里这一条,就绝不可能越过我和珅儿去的!” “可是...可是...听说是要养在夫人跟前的!”房嬷嬷还是很忧心。(未完待续。) 143、借力 “那又如何?”姚可清不屑一笑,“便是夫人生的,而且是个男孩,那也跟珅儿差的远呢!一个是原配所出的长子嫡孙,一个是继室养大的庶子,光身份就差了远了!更不用说两个孩子的外家,ta唯一的优势就是有母亲的照顾!” 房嬷嬷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就是因为有夫人照顾,老奴才忧心的!夫人不是个安分的,先前就敢打小姐和少爷的主意,而且不止一次了,虽没得逞,反叫小姐将计就计将她困在了府里,可是如今她又弄出个庶子来,显然是没死心的,这般不消停,只怕她有了孩子傍身,心思就更大了!”朱氏想借着姚可清来攀附权贵,姚可清却借机给她扣了个苛待继女的罪名,害的朱氏都不敢出门了,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 这个心思是什么心思,房嬷嬷没有明说,但姚可清却是知道的,朱氏志在长房,志在长乡侯的爵位,弟弟挡了她的路,若是春香一举得男,难保朱氏不会使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害珅儿。只是朱氏真的想太多了,就是没有弟弟,长乡侯的爵位也轮不到一个庶子,二房可还有两个嫡子呢!而且小苗氏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哎...倒也真是为难!”姚可清歪头想了想,“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若说她笨吧,可她却能把父亲抓的牢牢的,自己不能生,就选了心腹丫鬟来借腹生子;可若说她聪明吧,她却又偏偏做出那许多的蠢事来,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继子继女只能敬而远之的,除非你身份比原配高许多!可她倒好,在姚家都还没站稳脚,就想出去交际攀附了,还想拿我和珅儿当枪使!如此分不清敌我,屡次算计我和珅儿,只看得见眼前的蝇头小利,难成大器!罢了,我原先还指望她能跟二婶斗一斗的,如今只要她占着长乡侯夫人这个位置就好,别的就算了!嬷嬷也别担心,夫人的厉害都摆在明处,而且春香也还要好几个月才会生,到时候忙着照顾新生儿,夫人还有的忙,等她忙完了也就到了明年了,那时候珅儿也就搬到外院去了,她想要伸手过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着姚启珅明年就十岁了,按理该挪到外院去了,只是如今府里的四位少爷全都住在内院里,除了姚启珅和姚启斌年纪小不到搬院子的年纪,姚启康和姚启辰却是早就该搬到外院去了,只是小苗氏舍不得他们兄弟二人,搬到外院去了,她想要照顾儿子就不那么方便了,老夫人也疼孙子,两人便默契的迟迟不提起搬院子的事来。 小苗氏提点苗氏让方家去对付朱氏,却不想方家二老听到消息的反应跟姚可清是一样的,她要生便生,碍不着姚可清和姚启珅什么的,反正当初求赐婚圣旨的时候也想过朱氏会生育况且如今朱氏一心盼着春香生个儿子,也就没精力去折腾其他了,姚可清姐弟反倒清净了。 不是林氏觉得朱氏没胆子去害姚可清姐弟,毕竟朱氏是曾算计过他们的,而是林氏觉得朱氏根本没那个能力,在内院,有姚嬷嬷坐镇,在外,有范氏夫妻,朱氏是根本没机会下手的,朱氏那些小手段也仅限于蝇头小利。 虽林氏有些恼怒朱氏的贪心不足,但到底姚可清已经教训过她了,如今她窝在府里出去不得,若是有了孩子她能安分下来也是件好事儿。林氏现在同姚可清是一样的想法,不指望朱氏能牵制小苗氏了,只要朱氏占着侯夫人的位置就好。而且姚可清现在扶持代姨娘跟小苗氏对抗,林氏也觉得不错,代姨娘比朱氏聪明,用起来更得力。 小苗氏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心里有些急了,但碍着自己肚子,只能慢慢谋划了。 “会不会是老夫人没有明白夫人的意思?”何妈妈知道小苗氏的打算,但小苗氏说的那么含蓄,老夫人又不是个十分精明的,怕是没听懂。 小苗氏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起来满府上下就老夫人最在意长房了,不可能想不到的!”老侯爷在世时,苗氏一直被长房压着,如今她终于熬出头了,自然是看不得长房好的,只盼着长房没了才好。 “许是方家太沉得住气了,夫人且再等等吧!” “是呀!喜讯都报了那么久了,竟然还没动静,可见方家真是有耐心!”小苗氏嘴角一勾,附耳轻声吩咐了何妈妈几句,何妈妈眼前一亮应声退了出去。 桂圆见小丫头将姚可清一口没动的鸡汤撤了下去,不由问道:“小姐怎么一口都没吃,是不是不和胃口?” 姚可清示意小丫头给桂圆盛一碗,桂圆只浅尝了一口便明白了,这鸡汤差的不仅是火候,连佐料都放的潦草了,难怪小姐不喝了,“要不让厨房重新送一份过来吧!” 姚可清摆摆手,“不用,别人下好了套,正等着咱们往里跳呢!” 桂圆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府里还真是不太平,只是怎么都算计到自家小姐头上了,“那三少爷那边要不要奴婢去看看?” 姚可清点了点头,桂圆便往其芳馆去了。这一次又是谁的手笔?二婶?还是母亲?想拿自己当枪使,真当自己是个软柿子不成,敢算计我,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天中午,漪兰院果然闹起来了,春香用了午饭之后竟见红了,急的朱氏又是请大夫,又是叫老爷来的,直闹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安静下来。 桂圆一脸笑意的进来禀告,“厨房里好些人都挨了板子,负责采买和管着厨房里小库房的都换了人了!” 姚可清微微一笑,看来这次是二婶的主意了,只是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盯着厨房呢?上次朱氏也是在饭菜里做的手脚,“换成了夫人的陪房了吧!” 不怪小苗氏和朱氏会从厨房下手,一日三餐都离不得厨房,在饭菜上做文章见效最快了。 桂圆摇摇头,“采买上的换成了老夫人的人,而且听说是夫人的提议!”(未完待续。) 144、折羽 姚可清有些诧异,采买的油水是最多的了,朱氏好不容易有机会把自己的人插进去,怎么会舍得给老夫人呢?而且给了老夫人也就等于给了小苗氏呀!“老夫人和老爷都说了些什么?” “大夫从春香喝过的老鸭汤里查出了红花的成份,老爷很是生气,要把经手的人都发卖了,老夫人就要人细查这件事,结果发现是采买的人不仔细,买回来的食材里夹杂了红花,小库房里人也没仔细查看便收了进去。老爷就要把这两处的人全换了,夫人便荐了老夫人的人,老夫人没反对!”桂圆想了想又道,“二夫人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过话,只说是自己管理不当,也没给他们求情!” 二婶自然是不敢求情的,她和春香都怀着身子,可是夹了红花的食材却只在春香的饮食里找到了,厨房里又几乎全是她的人,她怎么能求情,她若是求情了,反而要叫人疑心她了,为了保住自己,她别无选择! 朱氏倒是变聪明了,自己只不过是把厨房特意给自己准备的汤孝敬给了她,她就能从中摸透原委,逼得二婶舍了两个心腹,又将自己的人插了进去,还卖了好给老夫人,一举三得,真是妙计呀! “小姐提醒了夫人,夫人若是个明白的,就不该再为难小姐和三少爷了!”现在二房虎视眈眈,长房内里可不能乱了。 “但愿她这聪明劲能持续下去!”姚可清烦透了这样日子,总是被人拿了当枪使,实在叫人恼火。 “一个丫头生的,也值得你如此大费周折,反倒折了自己的人进去!”老夫人有些不满小苗氏的行为。 小苗氏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她算计的好好的,方家时常会来人看望长房姐弟,若是让方家的人发现他们的饭食有异,再让人无意间透露出厨房里都忙着照顾春香,自然会惹来方家人的不满,朱氏也会被方家厌恶。朱氏和方家交恶,那对自己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朱氏失了方家的助力,那两个孩子也得不到朱氏的照拂,到时候还不是由着自己拿捏。或者是长房姐弟对菜色不满,告到老夫人那里去了,也能治春香一个恃宠生骄。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到方家来人,朱氏竟然就发难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先顾好你自己的肚子,若不是看在你的肚子上,明儿今天怕是不会就这么罢休的!”比起长房添一个庶子,苗氏觉得小苗氏的肚子更重要。 “是,娘!媳妇省的了!”小苗氏咬唇应了,不过是朱氏卖了个好,老夫人竟要向着她了。 “夫人,昨儿晚上,二小姐给大夫人送了一道菜去,说是厨房特意做给大夫人的!”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小苗氏就吩咐人去查了,折了两个心腹,她怎么肯善罢甘休呢! “二小姐?”小苗氏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是不是方家的意思。 “是!是二小姐身边的桂圆亲自送过去的,大夫人还打赏了她一角银子!”何妈妈肯定道。 “晚上给他们两家各送二十两银子去,让他们好好养伤,我会再给他们谋差事的!”小苗氏不能替他们求情,只能另想法子补偿他们,免得下头的人寒了心。 何妈妈点头应下了,即便是给了银子,另谋了差事,只怕他们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忠心了,哪里的差事有厨房油水多呢! “你说这是谁的主意?好好的,清姐儿怎么就想起给那位送吃的了?”小苗氏问道。 何妈妈也不知道,只是想着姚可清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应该是没这样的心机的,“会不会是方家那边...” “许是吧!”小苗氏有些猜不透姚可清,总觉得这孩子怪怪的,究竟哪里怪了又说不上来,“对了,清姐儿还过来拿书吗?” “拿,每次都是碧玉来拿的,那丫头嘴馋,话也多,给点儿吃的就能哄住了,说二小姐很喜欢看,还自己抄了一本留下来!” 小苗氏松了口气,是自己多心了吧!“下次她来就告诉她让清姐儿把书留下吧,不必自己抄了,不过几个话本子而已!” 这时,翠瑶小心翼翼的进来,“老爷说今天春香动了胎气,晚上要去瞧瞧...” “知道了!”小苗氏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今天姚崇明不问事情原委,就要发作她的人,就为了个奴婢,着实让她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翠瑶见小苗氏脸色不善,借着去厨房催菜,出去了。 “夫人莫气,如今什么也比不上肚子里小少爷重要!”何妈妈连忙替小苗氏顺气。 “我跟老爷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今日为了个奴婢,就要将我的陪房给卖了,本是他们做错了事,罚也是应该的,只是要罚也该是我来罚呀!当着那么多的下人的面,老爷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给我留!”小苗氏又悲又怒。 这话何妈妈可就不敢接了,姚崇明和小苗氏都是她的主子,做下人的怎么能说主子的不是呢!只能不停的安慰小苗氏,“不过是个奴婢,生死只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即便是生了儿子又如何,夫人何必跟她怄气呢!” “我哪里是跟她怄气!”小苗氏恼怒于姚崇明的不顾夫妻情分,悲愤于苗氏得了朱氏的好便不替自己说话,“如今老爷被她们主仆哄得团团转,老夫人又...又一心向着老爷,方家如今是个什么意思也还没摸透,真真是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妈妈踌躇片刻才道:“按理说方家是不希望大夫人有孩子的,若是大夫人有了孩子,就没精力照管二小姐和三少爷了,只是这次...方家怎么竟还帮着大夫人了?” 小苗氏眯了眯眼,“消息放出去那么久了,我还纳闷方家怎么就没动静了,却没想到竟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朱氏没那个脑子,想不出这么周全的法子,也没那个能力能在一天之内将东西放进小库房里去,我倒真是小瞧了方家了...”当初千防万防,方氏还是生下了两个孩子,如今春香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了肚子,自己有了身子,不敢贸然动手了,只能白白便宜了朱氏了,小苗氏心有不甘。(未完待续。) 145、添礼 小苗氏和春香都有孕在身,明着暗着斗了几个回合之后也就都安分下来了,姚可清也终于过了几天清净的日子,虽然只是表面上的清净。 “小姐,平国公府里送了帖子来!”碧玉性子活泼,闲暇时喜欢串门子,姚可清也不拘着她,只是仔细嘱咐她不许生事,碧玉也不是个没成算的,虽然爱玩,却能探听到不少消息,“而且是直接送到夫人那里了,然后才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姚可清诧异了,只送到长房,那便是长房的旧交或者亲戚了,只是他们长房什么时候跟平国公有交情了?姚可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转念一想,跟自己又没什么大关系,便抛下了。 拿到帖子的朱氏也十分惊讶,姚崇华和宋家四爷是同年一事朱氏并不知情,见帖子上写了姚崇明的名字,便压下疑惑,打算晚间问了姚崇明再做打算。 姚崇明为了摆脱代家的制肘,千方百计的跟京里的权贵套交情,见到朱氏送上的帖子喜出望外,当即拍板,去!怎么不去!宋家四爷长子的婚礼,怎么能不去呢?多好的机会呀,隔壁就是长公主府呀,宋四爷可是驸马的亲弟弟呀,说不定到时候还有皇亲国戚来呢! 而苗氏姑侄却高兴不起来了,帖子上写的是“姚侯爷携夫人子女”,可姚崇明有两个夫人,而平国公府邀请的显然是长房的夫人,苗氏恼怒归恼怒,却无可奈何,暗地里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二房带上。小苗氏却在心里盘算开了,朱氏如今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盯着春香的肚子,怎么可能留春香一个人在府里呢?她铁定是去不了了,到时候还不是要自己陪着老爷去。 长乡侯肩兆两房,娶了两位夫人在京里并不是不为人知的,更何况朱氏还是天子赐婚,所以凡是知情的人家给姚家下帖子的时候就不会写这么清楚了,只写“阖府”就完了,偏偏这次这帖子是宋四爷亲自写的,宋四爷因儿子成亲心里高兴,就喝了几杯小酒,也就忘了姚崇明娶了两个正室,姚崇明上头还有一位老夫人健在,只知道姚家只有一个老爷,便写了帖子。姚家跟宋家平时又没走动过,派去送帖子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心腹,宋家的下人只知道自家老爷和姚大老爷是同年,到了姚府便求见姚大老爷,姚大老爷不在就求见姚大夫人,是以,帖子才越过老夫人直接到了朱氏的手里。 朱氏岂会不知小苗氏的盘算,只是她确实紧张春香的肚子,不能去赴宴,却也不想便宜了小苗氏。 “平国公是开国功勋,又尚了主,万万怠慢不得。”说着,老夫人又吩咐小苗氏,“你且把礼单拟好了拿来给我瞧瞧!” “是,娘!库里有一对前朝的喜鹊登枝的花瓠,釉色是大红色,倒是极喜庆的!” 老夫人对这对花瓠也有印象,“宋家四爷是文人,文人清高,送古董孤本最合适了!那花瓠颜色喜庆,寓意也好!你再瞧瞧库里还有些什么,到时候再合计吧!” 小苗氏应下了,朱氏见她们姑侄撇开自己,心下不满,当即开口了,“母亲说的是,库里有什么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弟妹有一幅画圣的《踏春图》我倒是见过的!就是不知道弟妹舍不舍得了?” 那《踏春图》是小苗氏压箱底的物件,留给姚可柔做嫁妆的,哪里舍得拿出来。老夫人也知道小苗氏宝贝那幅画,只是到底还是觉得儿子重要些,也就没驳了朱氏的话。 小苗氏见老夫人不说话,心里暗恨,“倒不是我舍不得,只是我听说宋四老爷不擅书画,若是咱们送了这画去,倒要叫宋四老爷恼怒,认为咱们是嘲笑他了!” 老夫人闻言立即道:“既是如此就不要送书画,送些古玩玉器就是了!” “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小苗氏瞟了眼朱氏又道,“媳妇那里有一套白玉酒樽,倒是可以添到礼单上!” “哪里就要用你的体己了!”老夫人嘴上这么说,却也没拒绝。 朱氏知道小苗氏这是在逼她拿东西出来了,只是她的嫁妆是苗大夫人帮她置办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呢,仅有的几件撑场面的,朱氏又舍不得,便低头喝茶,不接话了。 “母亲那里不是有座子孙满堂的玉雕吗?前几天还见夏香拿出来过呢!”姚可清突然插话,众人俱是一愣。 朱氏有些急了,她哪有东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夫人就问道:“哦?子孙满堂?怎么没见你提起过?”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时给忘了!”朱氏支支吾吾的,她根本就没有,让她如何提及。老夫人这是责怪她了。 姚可清却在一旁点头,“那玉质虽不算上佳,不过雕工十分精细!” 小苗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别的不说,单那寓意就足够了!只是不知道大嫂舍不舍得?” 朱氏狠狠的瞪了姚可清一眼,却见姚可清一脸常态,并无异色,似乎并不是在算计自己,心里有些纳闷,不想叫小苗氏得意,只得咬牙应下,“我哪是那么小气的人,回头就叫人找了送来!”至于找不找得到可就不一定了。 苗氏姑侄满意了,老夫人还夸了朱氏几句,朱氏僵着脸,笑着受了。 一回到幽篁馆,姚可清就让人把玉雕找了出来,“给夫人送去,也不必避着人,若有人问起,你只管照实说了!”但愿二婶能记得这样东西,不然就白白浪费了。 碧玉心里不乐意,却又不敢不听姚可清的话,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送东西去了。 桂圆见碧玉脸色不好,怕她冲撞了夫人,少不得要跟上去劝了,“小姐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上次二夫人想拿小姐做筏子对付夫人,小姐这是故意做给二夫人看的,让二夫人以为小姐和夫人是一条心,有夫人在前头挡着,小姐就轻松多了!” 碧玉一点就透,“原来如此!那我可要好好感谢夫人!” 看着碧玉一脸促狭,桂圆忍不住笑了,又嘱咐了她几句才回屋。 得了玉雕的朱氏这才明白过来,姚可清之所以敢那么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拿过玉雕细细的看,朱氏顿时觉得爱不释手了。(未完待续。) 146、平分 单从材质来讲,这玉确实不算有多好,颜色也杂了些,白的,黑的,绿的,黄的,红的,全都有,还深浅不一。不过经了匠人的雕琢就不一样了,黑玉为发,白玉做脸,斑斓的颜色就雕刻成了衣裳,于是子孙满堂就出来了。一对须发皆白的夫妻身边站着佳儿美妇,周围围着一群穿红着绿的稚子孩童。 “这做工可真是好,您瞧,边上的那个婴孩只有绿豆大,可是连衣襟上的褶子都能看见!”春香如今身怀六甲,玉雕上粉嫩可爱的孩子让她爱到心底里去了。 “是呀!这摆件就胜在做工上了!”朱氏摸了又摸,心里越发喜欢了。 春香看朱氏的表情,便猜到自家夫人是想将东西留下了,只是都已经当着老夫人的面应承下来了,哪里还能推脱,二小姐送来的时候也没避着人,哪里能昧下!“夫人还是赶紧给老夫人送过去吧,老夫人怕是还等着呢!” 朱氏不乐意,“急什么,还要好些天才到日子呢!” 春香在心底叹了口气,又劝,“二小姐当着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面给夫人长脸,夫人何苦要浪费二小姐的一片心意呢?” 想着这东西是姚可清送来的,朱氏心知自己是留不住的,下意识的将玉雕捏紧了,“不过是瞧它寓意好,想多留几日罢了!” 见朱氏松口,春香再接再厉,“夫人还是赶紧送过去吧!一来显得夫人大方,二来也能讨得老爷欢心!这次的礼品老爷定是要亲自过目的,到时候瞧见夫人送的东西,定会夸夫人贤惠的!” 朱氏想着到时候东西摆在一块儿,这玉雕定然是胜过二房的酒樽的,能压小苗氏一头,心里也觉得高兴,咬咬牙让人把东西装好,晚上亲自送到老夫人那里。 正巧小苗氏也把酒樽送来了,老夫人正在想姚崇明夸赞小苗氏。白玉酒樽,玉是好玉,只是比之朱氏的子孙满堂来,就逊色多了,朱氏得意的撇了小苗氏。 果然,一见到朱氏送来的玉雕,姚崇明的眼睛都直了,连声称赞,“这玉雕果然精致,寻常的子孙满堂玉雕都只有一尺见方,颜色也不如这个,这个却有足足有两尺有余,颜色多而不杂,难得的珍品呀!夫人有心了!”看朱氏的眼神越发温柔了。 朱氏娇笑道:“这是妾身该做的,为了老爷的前途,莫说一个物件了,但凡妾身有的,妾身都舍得!” “夫人果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姚崇明动情的拍了拍朱氏的手。 看的苗氏姑侄脸都黑了,苗氏忍不住咳了一声,“朱氏有心了,为人妻子,为了丈夫,做什么都是该的!” 朱氏也不在意老夫人的话,“娘说的是!媳妇不敢邀功!” 姚崇明更加觉得朱氏有气度了,朱氏不得老夫人喜欢,姚崇明是知道的,老夫人时常叫他多亲近表妹(小苗氏),可见老夫人是更喜欢表妹的,毕竟是血亲嘛!不过男人嘛,喜好美色是常见的,比起半老徐娘的小苗氏,显然是青春貌美的朱氏更得姚崇明欢心,再加上朱氏惯会奉承,姚崇明就更亲近朱氏了。 看着朱氏和姚崇明眉来眼去,小苗氏咬紧后槽牙,才压下心里的酸涩和怒火。一看到那个玉雕,她就知道那是方氏的东西,方氏当年怀不上孩子,便求了这么座玉雕放在房里,她是见过的,如今方氏的东西到了朱氏手里,难道方家是真的不恼朱氏了?方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春香的肚子难道也是方家授意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的盘算岂不是更加难以实现了。 老夫人看着拟好的礼单,满意的看了小苗氏一眼,“这样极好,东西贵重又不多,既显出咱们的心意,又不会让人觉得巴结了!” 小苗氏谦虚道:“媳妇掌管着府中事物,这是媳妇的本分!” 姚崇明拿过单子看了看,也很满意,看向小苗氏的眼神便带着几分赞许。 朱氏想算计自己的踏春图,自己以牙还牙,原本以为她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却不想反叫自己赔了一套玉器,还落了下乘,让她得了老爷的夸,只是这拟礼单的事,人情往来,朱氏却是做不来了,想到这里,小苗氏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朱氏眼红小苗氏管家之权,却又没法子夺过来,多番算计才将自己的人插了一个到厨房里,原本还能接手采办的,只是春香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老夫人得了好处就不会那么卖力的帮小苗氏了,自己觉得有理才罢手的。如今老夫人抓着采办不放手,小苗氏也没法子,看样子她们姑侄感情也不过如此嘛!老夫人最在乎老爷,只要自己被老爷看重,小苗氏能奈我何呢?现下小苗氏拿管家职权刺激朱氏,朱氏心里憋了一口气,到底忍住了。 “几个孩子见客的衣裳可都准备好了?”放下礼单,老夫人记起这一季的新衣裳出了差错,料子不如往常的好,店家赔了不是,承诺免费赔偿,新做的还没做出来。 “这两天就该送来了,媳妇再派人去催催!”言下之意就是还没准备好。 “到了国公府上,你多指点着你大嫂一些,可别出了差错!”既然帖子上没写清楚是哪位夫人,苗氏也就打算装糊涂,让两位夫人一起去。 小苗氏知道朱氏是不会去的,便笑着应了。 朱氏凉凉的说道:“我是没这个福气去国公府了,自上次动了胎气,春香的身子就没利索过,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就不去了吧!”说着又斜睨了小苗氏一眼,“不过弟妹可要小心了,头三个月最是不稳了,最好还是静养的好,若是磕了碰了可就不好了!” 姚崇明很是在乎小苗氏这胎,忙道:“那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家养着就是了!” 小苗氏一脸为难道:“妾身也是不愿去的,只是几个孩子还小,少不得要长辈带着了,原本以为大嫂会去的,妾身就想拜托大嫂了,只是如今大嫂放心不下春香的身子去不成了,就只能妾身去了!” 小苗氏话里暗示了自己本意是不想去的,但放心不下孩子,只能不顾身怀六甲,勉强去了,反观朱氏,仅仅因为通房有孕,便将几个孩子抛到一边,高低立现。(未完待续。) 147、宋家 朱氏听出了小苗氏的意思,立即拿话刺了回去,“唉!我也不想让弟妹受累,只是那红花的药劲太霸道了,春香这几日都下不得床,我答应了老爷要好好照顾春香的,怎么能抛下她不顾呢?一切都要以子嗣为重呀!”言下之意是照顾春香是姚崇明的交待,她只是关心姚崇明的子嗣而已。而且那红花也是因为小苗氏的人不仔细,才混进食材里去,春香之所以身子不利索,也是因为小苗氏监管不力造成的。 以子嗣为重这句话说到了老夫人心坎里去了,“明儿说的有道理,你就在家安胎吧,我带着孩子们陪明儿去吧!” 姚崇明立即表示赞同老夫人的提议,朱氏只是不想小苗氏去,自然也同意了,小苗氏无法,只好勉强笑道:“如此好是好。只是劳累了母亲,倒是媳妇不孝顺了!” 老夫人大手一挥,“只要你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小苗氏一脸羞色的垂头不语了。 到了出发那日,姚可清正要登上马车,就见姚可容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向老夫人请罪,“孙女来晚了!” 老夫人有些不满,但为了赶时间也没计较,“赶紧上车吧,吉时定在未时,再不去怕是要晚了!” 姚可容忙谢了,见姚可怡跟姚可梦上了同一辆车,姚可柔定是要跟老夫人一起的,便朝姚可清笑了笑,上了姚可清在的那辆马车。 姚可清打量了姚可容一番,被小苗氏暗地里禁足了一段时日,让她迅速的消瘦下去了,单薄的身子都撑不起新做的裙子了,显得空荡荡的,圆润的脸蛋也不见了,以前身上那股畏缩的感觉也没了,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心如死灰的气息。 姚可容也偷偷的打量着姚可清,许久不见,她却还是那个样子,可见她的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不像自己,不得不做一个替身,自己再不情愿又能如何,被人捏着错处了,动弹不得,还连累了姨娘跟着受苦了! 姚可容苦涩一笑,去了平国公府又如何?去了就摆脱嫡母的控制了吗?去了就能摆脱自己庶出的身份了吗?长公主是那么好巴结的?只是姨娘好不容易支走了夫人派来看守自己的人,自己若是不去,就要让姨娘失望了!等回到了府里,还不知道嫡母会怎么发落自己呢! 到了平国公府,时辰还尚早,只是国公府前面已经人满为患了,等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引了姚家的马车从侧门进了。像姚家这样跟国公府没什么交情的人家自然得不到主人家的迎接了,只来了一个打扮还算体面的媳妇子领了姚家女眷去偏厅喝茶。 李嬷嬷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塞了一个荷包给那媳妇子,那媳妇子也没客套,她见多了这样的客人,多是为了长公主,心里鄙夷,却还是一脸笑意的说道:“长公主今日身子不适,便没过国公府来,不过驸马爷和四少爷倒是在前院帮忙招呼客人,女眷这边是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带着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还有几位小姐负责的!若是有照应不周的地方,还望贵客海涵!” 又跟苗氏客套了一番才走,姚可清见那媳妇子刚离了她们跟前便加快了步子,便知今日来宾必定是十分多的,连一个三等的管事都出门迎客了。 四周都没有认识的人,又都是比自己小上一辈的人,苗氏拉不下那个脸去套近乎,只好坐在一旁静静的喝茶,余下的人见老夫人不动,也各自捧着茶杯不说话了。 “远远的就瞧见几位妹妹了,今日家里客人多,怠慢了几位妹妹了,还请几位妹妹不要怪罪才是!”一位穿水红衫子的少女走进偏厅,笑眯眯的对姚家众小姐一礼。 苗氏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年纪约摸十四五岁,瓜子脸,容颜靓丽,应该是宋家的小姐,“她们哪里就担得起宋小姐的礼!”说着亲自扶了少女起来,“她们一个个的都是据嘴的葫芦,见了人也不见礼的!” 少女笑道:“老夫人谦虚了!我瞧着几位妹妹倒是极好的!我叫宋兰香,在姐妹中行三,不知几位妹妹怎么称呼?” 姚家姐妹一一报了名字排行,跟宋兰香见了礼,到了姚可清的时候,宋兰香瞧见姚可清的耳坠子时,眼前一亮,态度越发亲切起来了。 “如今正是赏花的好时候,园子的花都开了,妹妹们可要去瞧瞧?”宋兰香殷勤的建议,又转头问老夫人,“老夫人也去吧,园子里的花开的可热闹了!” 苗氏摇头拒绝了,“年纪大了就不爱动了,你们姐妹几个跟宋三小姐去园子里玩吧!” 姚家姐妹怎么能撇下祖母呢,都表示要留下来陪苗氏,宋兰香又建议道:“园子西南角有座戏楼,请了京里最有名的角儿来唱的,老夫人可要去听听?” 苗氏对听戏倒是颇为喜欢,“能被平国公府请来的必定是不同凡响的,看来我今天有耳福了!” “能给老夫人唱戏才是他们的福气!” “你这孩子嘴真甜!”苗氏从李嬷嬷手中拿了一个荷包给宋兰香。苗氏估计着到时候少不得要打赏和给见面礼,早就备好了东西了。 宋兰香笑着接过荷包,掖进袖笼里,“若是嘴不甜,哪里得老夫人的赏!”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送了苗氏去了戏楼,宋兰香才带着姚家姐妹往园子里走。 宋兰香一边介绍园子里的景致,一边在心里将姚家姐妹品评了个遍,说着说着,便说到首饰上了,“我瞧着妹妹的耳坠真是别致,是在哪家首饰铺子打的?”说完,就伸手去摸姚可清的耳坠。 姚可清不着痕迹的偏了偏头,躲开了宋兰香的碰触,“我也忘了是怎么来的了!” 宋兰香有些不高兴了,“妹妹何必这么小气呢!我不过是想照着打一对罢了!” 姚可清的耳坠看上去极简单,三根细细的长短不一的银链子坠着三个琥珀珠子,仔细看就会发现每个珠子里面还有一朵米兰,一个是花苞,一个是半开,还有一个全开,三个珠子次第排开,姚可清一动,那珠子也跟着动,摇动间仿佛能闻见米兰绽放的幽香。(未完待续。) 148、互换 “这是先夫人留给小姐的!先夫人去的时候小姐还小,自然记不得了!”桂圆在姚可清的示意下开口,毕竟是在别人家,还是不要跟主人家闹不愉快。 听说是亡母留下来的,宋兰香也不好追问了,又拉着姚可清将姚可清身上的首饰问了个遍,姚可清耐着性子一一答了,她的东西多半是母亲留下来的,或者是外面管事孝敬来的,她自己很少买,宋兰香问了半天也问出一件是她买的,不由的泄了气,又瞥见姚可柔的穿戴比其他几个好,便又缠着姚可柔去了。 因着宋兰香方才一直跟姚可清说话,冷落了姚可柔,姚可柔有意拿乔,不理会宋兰香,只是到底抵不住宋兰香的热情,她又有意卖弄自己新得的首饰,两个人就说到一块儿去了。 “妹妹的簪子真是漂亮,是在金玉楼打的吧!” “是呀,我的首饰大多是在他们家打的!”姚可柔一脸骄傲,这对累丝团花嵌宝双股钗是小苗氏有孕之后,姚崇明送的,是今年最时新的样式,小苗氏便给了姚可柔。 “我也喜欢嵌宝石的,可是我母亲喜欢珍珠!”宋兰香指了指头上的珍珠金凤。 “这金凤想必是极好的吧!”姚可柔见金凤色泽澄亮,颗颗珍珠圆润光滑,俱是上品,比自己的钗子还要好,不禁有些眼热。 宋兰香嘟了嘟嘴,“好有什么用,我又不喜欢!” 姚可柔心里一动,突然提议道:“我倒是很喜欢珍珠的,要不咱俩换吧?” 宋兰香有些吃惊,却忍不住有些意动了,“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你喜欢嵌宝石的,我正好又喜欢珍珠的,换了岂不是两全其美?”说着,姚可柔就将双股钗取了下来,姚可容在一旁张嘴想要说话,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宋兰香略一思索,便跟姚可柔换了,还亲自将金凤给她插上。换了首饰的两人瞬间亲近的如亲姐妹一般,挽着手臂走在前头,把姚家其他的女孩抛在后面了。 “原来三姐在这里呀!害的我好找!”又一个穿粉红衣裳的少女出现在姚家姐妹面前,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穿粉红衣裳,年纪略长于她的少女,那少女也甜甜了叫了声,“三姐,我跟五妹等你半天了,还不见你来,原来你是在这里躲懒呀!” “我哪里是躲懒了!我是瞧见姚家几位妹妹没人招呼,这不,带了姚家妹妹们逛园子呢!”宋兰香指了指身后。 那两位少女忙过来见礼,年长的是行四的宋兰灵,另一位是行五的宋兰芝,两人皆是四房的姑娘,今日娶亲的是她们的兄长。 “你们怎么不去新房里等新嫂子?咱们这位三嫂可是京里出了名的闺秀,不仅样貌好,还是有名的才女呢!”宋兰香打趣儿道。 宋兰芝撇嘴,“还早着呢!三哥刚带着四哥五哥他们去周家迎亲,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呢!” 宋兰灵一眼就瞧见姚可柔头上的金凤是宋兰香的,“咦?姚四小姐头上的金凤怎么跟三姐的那只一样呀?” 宋兰香挽着姚可柔,一脸亲热道:“我喜欢柔妹妹的钗子,柔妹妹又正好喜欢我的金凤,我们便换了簪了!” 宋兰灵在心里冷笑,竟还真让她找到个冤大头了,那金凤也就上面那层鎏金是真的,珍珠全是假的,当初她拿金凤满府里跟人换,没一个愿意的,她最爱拿假东西换人真东西了,大家都上过当,她却还狡辩她又没说是真的,又没逼着人跟她换!如今她竟坑起家里的客人来了!真是将宋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宋兰芝也被宋兰香骗过的,有心提醒姚可柔,却见姚可柔一脸傲气,怕是个不好相与的,若是闹开了,她不愿善罢甘休,今日是三哥大喜的日子,岂不是要给母亲添乱了,暗忖还是待会儿私下里跟母亲说的好。 “三姐真是大方,上次我要拿镯子换这金凤,三姐还舍不得,如今竟是给了姚四小姐了!”宋兰灵讽刺了一句。 宋兰香心里暗道,你什么时候拿镯子跟我换了,见了我就远远的走开了,我都还来不及开口,“我跟柔妹妹有缘,一见如故,只要柔妹妹喜欢,再贵重的我都舍得!” “我也觉得跟姐姐有缘呢!”见宋兰香把舍不得跟亲姐妹换的首饰给了自己,姚可柔瞬间觉得有脸面极了。 四房姐妹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无比同情姚可柔,等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说了。 “哟!这不是姚大小姐吗?几年不见,不知姚大小姐的琴艺可有长进?”一个嘲讽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姚可容一愣,待反应过来,立刻红了脸,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姚可清看见来人,不由感慨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就忘了孙家和宋家是亲戚呢!讽刺姚可容的正是几年前在郑家遇见的孙家二小姐。 宋兰香一脸惊讶,“表妹认识姚家小姐?” 孙二小姐嗤了一声,“认识,当然认识了!好几年前就认识了!” 听孙二小姐说话的口气,宋兰香猜测到她们之间有过结,怕她们吵起来,连累了自己,忙岔开话题,“还没恭喜表妹呢,听说表妹明年就要出阁了?” 不同其他女儿家提起亲事时的羞涩,孙二小姐一脸得意道:“是呀,姑姑疼我,才给我指了这门婚事的!” “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害臊!又不是好事,也值得炫耀!”宋兰芝小声嘀咕道。 孙二小姐却听见了,“什么不是好事?可不是谁都有福气能得宫里的贵人赐婚的!” 宋兰芝轻蔑的笑了,“是呀!就孙二小姐你有这个福气,不仅得了宫里的娘娘赐婚,还能嫁个皇子龙孙呢!”宋兰芝刻意把“嫁”咬的重重的。 “你说什么呢!”孙二小姐气红了脸,她被孙妃挑中,许给二皇子做侧妃,可侧妃也是妾,妾就不算是嫁了,所以宋兰香刚刚就只说出阁,显然是知道孙二小姐的忌讳的。 宋兰芝见对方气的不轻,怕闹出事来,便不接话了,转身招呼姚家姐妹到凉亭里坐下。(未完待续。) 149、假凤 见宋兰芝不搭理自己,孙二小姐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自从孙妃点了她为二皇子的侧妃,家里所有的人都开始巴结她了,连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嫡姐都小心翼翼的跟她说话,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轻视,心里憋了好大的火气。 正好一个端着点心的丫头从旁边经过,孙二小姐抬手就一巴掌扇过去,“狗奴才,没长眼呀!没看见我站在这儿,污了我的裙子你赔的起吗?” 那丫头被一巴掌打懵了,愣愣的立在那里,她根本就没碰到这位小姐呀,也没弄脏她的裙子呀! 见那丫头直盯着自己看,孙二小姐又是一巴掌,“下贱的东西,本小姐也是你能盯着看的?” 那丫头年纪小,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但还是记得客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只得一边哭一边磕头求饶。 “下贱的东西?那不知道下贱的东西生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呢?”一个娇俏的声音突然说道。 闻声望去,是一个十岁出头,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正一脸好奇的看着孙二小姐。 众人皆被这话绕糊涂了,孙二小姐也是,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登时大怒,这是在讽刺她是丫头出身的姨娘生的了,顺手就拿起点心盘子向那小姑娘砸去。 小姑娘身子灵活避开了,抹了桂花蜜的点心就落在小姑娘身后的那群小姐的身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小姑娘也不管身后情形如何,还不停的挑衅着,“二姐好歹收敛点吧!这可不是在家里,若是让姑姑知道了,只怕你连妾都没的做了!到时候还不如一个下贱的东西呢!” 这小姑娘是孙二小姐嫡出的三妹,正月里,孙妃为二皇子选妃,孙大小姐没有选上,孙二小姐却被孙妃看上了,成了二皇子的侧妃,得了孙家上下的器重,连嫡出的孙大小姐也被压了一头,孙三小姐替姐姐不平,总是跟孙二小姐过不去,两人斗嘴打闹是常有的事。 “你...”孙二小姐一击不中,立即走上前去,就要伸手抓孙三小姐,孙三小姐转身就往姚家姐妹休憩的凉亭跑,孙二小姐紧跟其后,眼看就要抓到了,孙二小姐抡圆了胳膊打过去了,孙三小姐突然矮下身去,孙二小姐大惊,可是太用力了,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姚可清看着孙家姐妹内讧,在孙三小姐往凉亭跑的时候就避到角落里了,不想被牵连进去,只是孙三小姐却被突然走过来的姚可柔挡住了路,孙二小姐又跟着就是一巴掌打过来,孙三小姐急忙蹲下身去,那巴掌就要落到姚可柔脸上了,姚可清虽不喜二房的人,但到底都是姚家的女儿,姚可柔被人打了,也让她没脸,遂急忙上前,一把拉开姚可柔,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孙二小姐的手打在姚可柔的发髻上,姚可柔的头饰顿时掉了一地。 孙二小姐再轻狂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尤其是见姚可柔穿的华贵,怕是身份也不低,急忙帮姚可柔捡掉落的首饰,待捡到金凤的时候,不由一阵懊恼,那金凤上的珍珠都被摔的不知去向了。 孙三小姐在一旁幸灾乐祸,“哎呀!竟然摔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又冲姚可柔一礼,“我替我家二姐给这位小姐赔个不是,我家二姐就是这样的性子,还请这位小姐不要怪罪才是!” 孙三小姐笑的灿烂,一点儿愧疚的意思都没有,姚可柔气的不行,但也知道这样的场合是发不的脾气,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头发,才开口,“不过是几粒珠子罢了,回头再让工镶上就是了!” 闻言,孙二小姐才松了口气,又连忙招呼下人帮着找珍珠。 “呀!这是...”突然有人叫了一声,众人忙看向出声的人,只见她手里捏着一颗疑是珍珠的珠子,珠子被摔破了,好的那面闪着温润的光泽,破的那面却是露出里面褐色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有见识广的却是认出来了,“这是假珍珠,在廉价的玉珠上摸一层珍珠粉做成的!” 闻言,大家都看向姚可柔。 姚可柔正可惜自己刚得的金凤,就听见有人说珍珠是假的,急忙夺过来一看,果然是假的,顿时又羞又气,想起这金凤是跟宋三小姐换的,便急忙在人群里搜索宋三小姐的身影。 可哪里还找得到宋三小姐的人,宋三小姐在金凤被打落在地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好了,早就偷偷溜了,哪里还敢留下来。 宋三小姐之所以挑姚家姐妹下手是因为瞧着眼生,定是不常跟国公府来往的,即便是到时候发现被骗了,也不可能找上门来的,只是如今人还没走就被识破了。 找不到宋三小姐,宋四小姐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我已经着人去找三姐了,姚四小姐且先消消气吧!” 众人皆以为那假金凤是姚可柔,都在暗地里笑话姚可柔,姚可柔气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东西是她提出来要换的,总不能说是她瞧着金凤比自己的钗值钱,便跟她换了。 “宋四小姐不必着急,我家四妹因跟宋三小姐投缘,这才换了首饰戴的,只是如今四妹弄坏了三小姐的首饰,倒是不好再还给她了,不如就拿四妹换的钗子做为赔偿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姚可容施施然走到姚可柔身边,一边安抚姚可柔,一边对宋兰灵说道。 宋兰灵立时臊红了脸,在心里将宋兰香恨死了,都怪她个眼皮子浅,闯了祸就躲起来,留下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姚可柔见姚可容将自己和假珍珠撇开了关系,心里总算好受了,只是一想到姚可容说要用自己的真钗赔她的假凤,又高兴不起来了。 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中,宋兰灵尴尬不已,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好歹给宋兰香找了个理由,“不...不用...三姐进来闹着自己制首饰呢,这金凤是三姐拿来练手的,不值钱的...” “哎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可怜见的,怎么哭了?”一位穿金戴银的贵妇人走过来,将姚可柔拉在怀里,指着宋四小姐和宋五小姐道,“定是我那两个不醒事的丫头欺负你了,快说,是哪个欺负你了,说出来,伯母狠狠的罚她们,替你出气!”(未完待续。) 150、私心 这位贵妇人正是今日新郎官的母亲,宋四老爷的嫡妻詹氏,在孙家姐妹打起来的时候,宋五小姐就让人去请詹氏了,詹氏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看见孙二小姐和孙三小姐好好的,正要松口气,就瞧见自己房里的庶女满脸尴尬的站在一个泪流不止的小姑娘面前,这才开口解了围。 姚可柔猜到了眼前这位妇人的身份,知道有人给自己做主了,也就渐渐止了哭声,“不关两位姐姐的事,是我不小心摔坏了宋三小姐亲自制作的首饰,觉得过意不去,这才哭的,让夫人笑话了!” “你又不是故意的,她不会怪你的!”詹氏知道宋兰香的性子,眼前这位小姑娘定是被骗了的,只是她小小年纪就如此沉得住气,还能顾全大家的脸面,真是难得,心里对姚可柔多了几分喜爱,见姚可柔发丝凌乱,忙让宋四和宋五带她去梳洗。姚可梦是姚可柔的万年跟班,默默的也跟着去了。 回头见亭子里还有几个污了裙子的小姐,心知是孙家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弄的,只是此时却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忙招呼了人来带她们下去换衣裳。 詹氏刚刚打发了儿子去女方迎亲,就有人来跟她说孙家姐妹打起来了,顿时气了个仰倒。按照她的意思是不想给孙家下喜帖的,只是孙家到底是她大嫂的娘家,不得不请了他们,这下可好,平日在自己家里闹也就算了,如今竟打到别人府上去了,真真是没教养!还有这大嫂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女儿的,眼皮子浅就算了,还尽做些骗人的勾当,骗完了自家姐妹,又把主意打到家里的客人头上了。 詹氏不禁扶额,为了儿子的婚事,她脚不沾地的忙了数月,为了今日的婚礼,她四更天就起了,一直忙到现在,连茶水都忙的没时间喝一口,现在还要给人收拾烂摊子,心里只觉得窝火的很! “你去告诉大夫人,把她的好闺女都干了些什么,跟她都说清楚!”詹氏点了刚刚给她传话的那个丫头再跑一趟腿。 詹氏如此吩咐,身边的心腹早就拿了块碎银子塞给小丫头,小丫头欢喜的答应了,三两步就跑远了。 看着长房院子的方向,詹氏重重的哼了一声才带着一众仆从往喜堂去了。 没有热闹看了,人群就渐渐散开了,姚可容见姚可怡到廊下看花去了,才走到姚可清身边,轻声道:“多谢二妹妹刚刚将三妹妹拉开...”不等姚可清开口,姚可容又接着道,“我知道二妹妹定是不屑于我的道谢的,只是我真的很感谢二妹妹出手相助,今天这一巴掌若是打在了四妹妹的脸上,母亲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自己也会被迁怒。而且,今天自己私自跑出院子,回去了还不知道嫡母会怎样罚自己,还有姨娘...怕是也要被自己连累了! 姚可清倒是不认为小苗氏不会善罢甘休,她那个二婶除了会算计,也会专营,四妹在平国公府受伤,宋家是有责任的,少不得要上门赔礼,二婶定会抓着机会攀上关系,二婶的交际越广,相熟的权贵越多,她和弟弟的处境就越危险,她怎么能给二婶这个机会呢? “大姐不必谢我,即便是我不拉四妹一把,这一巴掌也打不到四妹身上去,不是吗?”姚可清玩味儿一笑,姚可容就站在姚可柔身后,姚可柔是怎么突然就挡在了孙三小姐面前的,姚可容心里是有数的,既然她动手了,便是算准了的。 姚可容脸一白,她以为没人看见的,她借着周围有人挡着的便利,狠狠踩了一脚姚可柔的裙子,姚可柔感觉有人踩了自己的裙子,自然要回头看有没被弄脏,只是周围人多,太挤了,看不见,她只能往外走一步,而她往外一走就正好挡在了跑过来的孙三小姐的面前。姚可容原本算计是姚可柔被冲过来的孙三小姐绊倒,她就可以上前把姚可柔扶住,或是在姚可柔倒地之前扑过去护着她,这样,姚可柔自然会记她的好,到时候可以在嫡母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定就能将她今日私自出府的事情揭过去,也能给外人一个爱护姐妹的印象。 “刚刚的那些话也是你教四妹的吧?”此言一出,姚可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二妹,我比不得你,凡是你想要的,总会有人给你送到眼前来。而我却必须自己去争取,可是即便是我努力争取了,我也不一定能得到。祖父去世的那年,祖母都发话了,让母亲给我寻一个针线上的教习,可是直到我们出了孝期,四妹也要学了,母亲才张罗着把闺学办了起来,就因为我是庶出的...我羡慕你生来就是嫡女,可我呢?三妹赔了一张脸进去,才换了我一个嫡女的身份...还是有名无实的……” 姚可容还没说完,姚可清就打断了她,“你是努力了,争取了,这不假!可是你努力的方向对吗?争取的东西又是属于你的吗?” 姚可容语塞了,她是曾经妄想过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现实太残酷,她的愿望碎的连渣都不剩了。 “二妹,你说的对!我明白了,有的东西可以争取,那是因为不侵害别人的利益,可是别人侵害了我的利益又该怎么办呢?” “可是别人为什么要侵害你的利益了?”姚可清反问道。 姚可容再一次语塞了,她为什么会被替换成与代家联姻的对象,她为什么会被禁足,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妄想成为名副其实的嫡长女,成为姚家女儿中最受人瞩目的那一个。可是嫡母怎么会允许呢?若是嫡母没有女儿也就罢了,可是有嫡出的四妹在,自己注定只能是四妹的陪衬... “对不起...二妹!”姚可容的道歉让姚可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代家的亲事我听姨娘说了,却没有告诉你,是我的私心作祟,如今也受到惩罚了!”姚可容凄凉一笑,“我该知足了,比起被许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浪荡子,嫁给尚书府的嫡次子强了何止千倍万倍,母亲不就是想要我嫁进代家吗?那我就嫁好了...”(未完待续。) 151、秀秀 姚可清默然,大姐被二婶算计着嫁去代家她是有责任的,当初她恐吓冰清玉洁的时候,为了报复二婶和祖母算计自己一事,便捎带上了四妹,纯属给二婶添堵罢了,只是没想到她那个姑姑比想象中的更执着,二婶只好将主意打到大姐头上了。 因着这个缘故,即便是姚可容知道苗氏姑侄的算计却没有告诉姚可清,在姚可容在安国公府遇险的时候,姚可清还是出手帮了她,在代姨娘找上门来的时候,姚可清也没有坐视不理。 “大姐为何一定要嫁人?”姚可清突然问道。既然不想嫁,那为什么不嫁呢? “我也不想,却不能不嫁...”自己不嫁,难道让四妹嫁吗?母亲如何舍得。 “女人除了嫁人,其实还有别的出路的!”姚可清淡淡的开口,女人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为了家族,为了亲人吗?呵...家族看重的只有能让家族兴旺的男人,而女人则是他们前进的垫脚石,前世的自己已经做过一回垫脚石了,这一世,却是休想了! 姚可容吃惊的看着姚可清,见她一脸正色,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女子怎么可能不嫁人?” “是律法规定了?还是家规里写了?”对于姚可容的惊讶,姚可清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即便是她刚重生的时候也考虑过以后嫁人这个问题,只是在见过陶静柔之后却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可是...可是...”姚可容说不出理由了,律法和家规都没有规定女子一定要嫁人,可是世俗如此,女孩儿及笈就嫁人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则了,若是年长仍旧待字闺中不仅会被世人看轻,也会连累家族名声,到时候家族就会逼迫你,甚至随便给你配个人。 罢了!姚可清在心里叹了一声。姚可容不是个果敢有决断的,让她学陶静柔是没可能了,是自己多事了!而且就今天她今天的所作所为来看,她似乎并没有绝望。 “我不能不嫁,母亲手里还捏着我的把柄呢!”姚可容苦笑连连。 “二婶是不会说出来的,再说代姨娘不是早就处理好了吗?”姚可清笃定小苗氏不会说出来,毕竟她也有女儿,她也要为姚可柔的名声着想。 姚可容又是一阵苦笑,她不说又怎样?她终究是自己的嫡母,她想要摆弄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如今她只求能安安稳稳的呆在自己的院子直到出嫁。 “三妹呢?”姚可清刚刚还看见姚可怡了,一眨眼功夫,就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姚可怡自从伤了脸就一直以厚重的额发遮脸,即便是一起出门,她也从来甚少说话,总是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给人一副安静乖巧的感觉。 姚可容连忙四下看,也没看见姚可怡的影子,顿时有些急了,对于这个妹妹,姚可容是充满愧疚的,即便她不跟自己亲近,姚可容也不忍责怪她,便立即跟姚可清分头去找。 因为姚可怡不见并没有多久,姚可清就只在周围找,不敢走远。 “小姐,我好像听到有人哭了...会不会是三小姐?”桔子突然说道,自从在安国公府被人算计之后,姚可清每次出门都带上力大无穷的桔子,以免遇上突发状况。 姚可清也听见了,只是今日她是在别人家做客,而且她本身并不愿多管闲事,但又怕真如桔子所说,哭的人是姚可怡,只好走上前去查看。 寻着哭声走到围墙角,就看见一棵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树,声音是从树后传出来的,桔子自告奋勇的前去查看,待见到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时,不由的失望了,冲姚可清摇摇头,表示不是姚可柔,正要转身走,那丫头却受惊一般的扑倒在桔子脚下,哭道:“姐姐饶了我这回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今日是三少爷的好日子,只是我实在是忍不住...呜呜...求姐姐别说出去!” 桔子一愣,原来是把她当作国公府的丫头了,怕她将她躲起来哭的事情说出去,今日国公府办喜事,她却躲在角落里,让人瞧见了确实不好,“你别哭了,我不是这府里的丫头,是我家小姐觉得有些闷,我便陪我家小姐出来走走,听见有人哭,就来看看!” 小丫头往后一望,果然有一个穿着富丽的人立在不远处,便知自己弄错了,她见桔子穿着不俗,以为是哪个院子里的大丫头,这才告饶的!“对...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你也别哭了,今日是府上的大喜日子,你这样哭不吉利,若是被主子们瞧见了,少不得要打一顿的!”桔子心善,忍不住提醒她。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喜事,哭不吉利,小丫头哭的更凶了,“呜呜...我也不想哭,可...可我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桔子见姚可清并没有催促她的意思,便忍不住问她,“你叫什么?究竟遇上什么事了?竟哭成这样了?” 小丫头胡乱擦了擦眼泪,好不容易忍住了哭声,“我叫秀秀,在老夫人院子里当差,老子娘都不在了,只有一个亲哥哥,是大少爷身边的长随,这次三少爷成亲,四夫人高兴,就自己拿私房银子买了酒赏给府里的下人,我哥哥也分得了一坛子,正好我哥哥又办好了大少爷交待的差事,大少爷就赏了我哥哥二两银子,我哥哥十分欢喜,就拿钱置办了酒席请了要好的人一起吃酒,一时没注意,喝的有点儿多了,就说要出去走走,醒醒酒,我在家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回来,就出去找,可是我找了好久,直到院门要落钥了也没找到...呜呜...第二天早上,我哥哥...我哥哥被早起打水的人从井里捞出来,身子都凉透了...” 醉酒的人最是容易口干了,她哥哥大抵是找水喝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井里了,大半夜也没人去井边,也就没人来救他了。桔子很是同情这个无父无母,又死了唯一的亲人的小丫头,正要安慰她几句,可她接下来的话让姚可清一行人齐齐变了脸色。 152、同情 “他们都说我哥哥是自己掉进井里淹死的,可是我娘是跟我爹拌嘴,赌气投井死的,我跟我哥哥见了井就远远的绕开了,哥哥怎么可能自己掉到井里去...我想跟老夫人说去,可是嬷嬷不许,说是府里有喜事,如今出了人命了,老夫人已是十分不高兴了,若是我再去给老夫人添堵,就叫人打我板子...大夫人说哥哥是喝酒喝死的,不光彩,坏了府里的风气,就让人用草席将哥哥裹了,扔到乱葬岗去了...”说到这里,秀秀已是哭的泣不成声了。 遇到这种事,宋家虽做的过分了些,但也是常情,毕竟吉日里死人是触霉头的,哪家的主子都会不高兴,事后也许会查,可是尸体早就处理掉了,又是签了死契的奴才,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 同情归同情,这事儿也不是自己能管的,姚可清让桂圆给了她十两银子,“拿这银子买副棺材将你哥哥收殓了吧!” 秀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立即给姚可清磕头了,“谢小姐,小姐菩萨心肠,今生奴婢身不由己,来世做牛做马再报小姐的大恩大德!” 姚可清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根本就没指望她报答自己,桂圆把她扶起来,把银子塞到她手里,“你还这么小,家里可有什么亲戚能帮衬你的?” 秀秀摇头,“没了,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顿了顿又道,“哥哥刚定了门亲事,嫂嫂还没来得及过门...” 桂圆也觉得有些心疼了,又好言安慰了几句,“今天国公府在办喜事,若是让人逮着你在哭,怕是不好,还是忍忍吧,人死不能复生,你哥哥也盼着你平平安安呢!” 秀秀忍痛点头,“谢谢这位姐姐,我知道了!还有,姐姐别再往前走了,前面转角过去就是公主府了!公主府门第深严,平日里不许人随便靠近的,守门的侍卫也很是凶恶!” 桂圆谢了她的提醒跟着姚可清离开了。 “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亲人依靠!难得还这么纯良,一个劲儿问我们是哪个府上的,说要报答小姐!哎...”桂圆叹了口气。 桔子也是打小就没了父母,很是可怜秀秀的遭遇,“是呀!比起她来,我可就幸运多了,进府没多久,就能选在小姐身边伺候,不像她,看她的样子,怕是在院子里被欺压的厉害呢!不然何至于要躲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哭呢!” “各人有各人的际遇,说不定哪天就得了主子的青眼,她的日子就好过了!”桂圆只能在心底盼着她好了。 “怕是难了!”姚可清突然开口。 桂圆桔子俱是一愣,不明所以。 “你没听她说她哥哥刚定了亲事就死了!”桂圆桔子点头,可是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从不靠近井边的人掉进井里死了,而死的这个人刚定了门亲事!”姚可清见两个丫头一脸疑惑,只好接着解释,“这说明这人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而且也许跟他订的亲事有关...府里横死的奴才,怎么也该赏副棺材才是,可是宋大夫人却急急忙忙的将尸体处理掉了,这是最让人怀疑的地方了!” 桔子是个直肠子,惊呼道:“是宋大夫人害了她哥哥!”桂圆瞪了她一眼,桔子才意识到这是在国公府,自己刚刚说话的声音似乎太大了,顿时缩了缩脖子。 “也不一定!”姚可清摇头,“也许是她,也许是被她身边的人怂恿了,也许根本就只是一个巧合,谁知道呢!” 桔子有些不安了,“那秀秀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姚可清道,“刚死了哥哥又跟着死了妹妹,肯定会引人怀疑的!” 桔子这才稍微安心了点,又忍不住问,“那以后呢?” 姚可清蹙眉,“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若是她不碍着别人什么,想来是没事的,谁会没事去对付一个孤女!只是她没了亲人倚仗,难得有出头之日了!而且,若是她哥哥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哥哥的人肯定也会防着她,免得威胁到自己!” 桔子安心了,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就好,别的都是其次,想着要不要回去再提点秀秀几句,免得她被人害了去,却见姚可清走远了,只得赶紧跟上去。 待人都走远了,宋子清才现身,又见到她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聪慧,只是个子又高了一些,隐隐有少女风姿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所有的秘密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都无所遁形,宋子清压下心底的悸动,往外院走去。 一直到开宴时分依旧没有找到姚可怡,姚可容都急的要哭了,姚可清也很纳闷姚可怡去哪里了,这时老夫人派人来找她们了。 “待会儿去了公主府一定要恭敬,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圣眷正浓,可不能大意了!”苗氏仔细的叮嘱了除了姚可怡之外其他的四个女孩儿。 “是!”四个女孩儿齐声应了! 刚刚长公主突然派了个丫头来传话,说姚可怡受了伤,如今正在公主府里,可把苗氏吓了一跳,以为姚可怡闯祸了,还闯到公主府去了,后来那丫头又说,已经请了御医,让苗氏不必担忧,苗氏才松了口气,不是姚可怡闯祸就好,不然公主怎么会给她传御医来看诊呢! “臣妇叩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苗氏领头,带着姚家四女叩拜。 “老夫人不必多礼!”长公主一脸和蔼的让人赐座看茶。 “礼不可废,长公主贵为公主之尊,当受此礼!”苗氏坚持磕头完了才起身。 长公主笑了笑,转头去看姚家四女,“这便是老夫人的孙女吧!” 苗氏忙答道,“是,除了行三的怡姐儿不在,剩下的四个还在这里了!” “个个都是好人才!”长公主夸了几句,让人把见面礼奉上。 姚家四女在老夫人点头许可之后接下了,又谢了恩。 “贵府上的三小姐真是让人钦佩,若不是她,此时躺在里面只怕就是我了!”长公主指了指里间,感叹道。 153、救主 “不知道我那孙女做了什么?可是她做下了什么错事?”苗氏还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姚可怡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可别误会了,她哪里是做错了事,她是救了我呀!”长公主忍不住感慨,真是勇敢的孩子,伤成那样都忍着没哭。 苗氏闻言,顿时一阵狂喜,怡姐儿竟然救了长公主,这可真是...真是...苗氏心里喜的不能自已,“长公主是金玉之躯,怡姐儿能救了公主才是她的造化!” 长公主看着苗氏努力压制,却仍旧抑制不住的喜色,就觉得十分厌恶了,亲孙女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做祖母却是连伤势,怎么受伤的都不问,只知道巴结讨好。反倒是这孩子,昏倒前还惦记着这个祖母,“莫要惊动我祖母,别害得祖母为我担惊受怕!” 再说话时,长公主的语气已经疏离了不少,“什么造化不造化的,只盼着这孩子没事儿就好!” “那是那是!有长公主庇佑,怡姐儿一定没事!”苗氏没听出来长公主语气的变化,一个劲儿的恭维长公主。 苗氏的奉承让姚可清直皱眉,明明人家公主都不耐烦了,还在这里不停的溜须拍马,而且拍的还不怎么高明,也不嫌丢人! 苗氏做出这幅嘴脸也是有原因的,她刚嫁进长乡侯府的时候,连官话都不会说,不敢出去应酬,等她学好了官话时,又要抚养孩子,也就分不出精力出去应酬了,后来孩子大了,可老侯爷又限制着她,再后来方氏进门,名满京城的方氏又压了她一头,等她终于能正儿八经的出来应酬的时候已经是一把年纪了,又没什么见识,丢人也就不可避免了。 直到里面看诊的御医出来了,苗氏才住嘴。“蜂针已经全部拔出了,只是毒素尚未完全清完,微臣已经开了方子,按方服用三剂药后,微臣再来复诊!” 长公主忙唤人拿了方子去抓药。 临走前,御医又交待,“患者消肿之前不宜见风,饮食也要以清淡为主!” 长公主问道,“这伤可会留下疤?” 御医答,“马蜂的毒性不大,只要把毒素清除干净了就无大碍,定会恢复从前的容貌!” 长公主这才放下心来,送走了御医,又对苗氏道,“御医说不宜见风,那就让三小姐先在公主府养伤,待伤势好了就再贵府可好?” 苗氏自然是喜不自禁的应了,这时有人传话进来,“四少爷来给公主请安了!” 姚可清见苗氏没有让她们回避的意思,长公主也没有让人宣宋四少爷进来,可见长公主是不想让她们跟宋四少爷见面了,便站起来对苗氏道,“祖母,我想去看看三妹!” 姚可容也跟着表示想去看姚可怡,苗氏有些不高兴,却不好反驳,只好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见苗氏不主动提及回避,又碍于脸面不好直说,此时姚可清提出要去看姚可怡,长公主连忙允了。 姚可柔出门前得了小苗氏吩咐,要她多多结交权贵人家的子女,尤其是要在贵族面前留下好印象,见宋四少爷要来,便不想去看姚可怡,却又不敢不听长公主的吩咐,只好嘟着嘴不情不愿跟着去了。 姚可怡被安置在稍间里,丫头打了帘子,姚家四女一进去就吓了一跳,姚可怡头上裹满了纱布,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三妹,你这是怎么了?”姚可容见姚可怡这副模样,立时哭着扑了过去。 姚可怡艰难的开口了,声音十分嘶哑,“大姐,我没事,就是被蛰了几下而已!” 姚可容哭的更凶了,“怎么可能没事,你都...你都成这副样子了!” 姚可柔没能如她所愿的留下见到宋子清,正是满腹的不高兴,此时被姚可容哭的更觉不耐了,“有什么好哭的,御医不都说了嘛,没什么大事的,又不会留疤,再说了,长公主都说留她在公主府养伤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姚可容本要反驳几句,却迫于小苗氏的压力忍下来了,擦了眼泪,也不敢再哭了。 见姚可容不哭了,也不反驳自己,姚可柔略略有些得意,又想着刚刚姚可清提出要来看姚可怡的,才害的自己不得不跟着来,却不敢把怨气撒在姚可清身上,只好撒在刚刚附和姚可清的姚可容身上了,“大姐果真是跟三妹姐妹情深,说不哭就能不哭了!” 这是讽刺姚可容假情假意做戏了,姚可容不禁气红了眼圈,姚可怡用裹着纱布的手拍了拍姚可容的手安慰她,姚可容对姚可怡笑了笑,不理会姚可柔了。 姚可柔却不依不饶,又开始说起姚可怡来了,“三姐可真是好福气,能够住在公主府里头,而且是住在长公主的院子里,只是那么多人,马蜂怎么偏偏就要蜇三姐呢?可见那马蜂也是长了眼睛的,分的清好坏!”言下之意是说姚可怡不是什么好人了,所以马蜂才蜇她的,姚可容刚忍下的怒意又升起来了。 “三姐可真是聪明,本来就是一张没有用的脸了,这一受伤还能换来长公主的感激,这伤可伤的真值了!”姚可柔越说越来劲儿,本来姚可怡的脸就是被她所伤,现在她还拿这伤来说嘴,便是姚可怡也忍不住了。 “够了!”姚可清一声轻呵,顿时谁也不敢出声了,姚可柔不过是听御医说姚可怡是被马蜂蜇了就拿马蜂说事,挤兑姚可怡了,只是她却没听见长公主说的那句“她是救了我呀!”可见原本差点儿被马蜂蜇的是长公主,姚可柔这么说岂不是在说长公主不是好人了,这屋里还有公主府的丫头呢! “长公主和祖母还在外头呢!”姚可清无视姚可柔不满的目光,一句话就让她闭嘴了。这是公主府,是在长公主的院子里,姚可柔不敢放肆,对于姚可容和姚可怡这两个庶出的,姚可柔可以尽情的打压,但对于同样是嫡出的姚可清,姚可柔却没那个胆子。 “三妹,你这脸是怎么伤的?”姚可容这才想起来问姚可怡好好的怎么就被马蜂蛰了。 姚可怡面露难色,她身边的丫头却开口了,“小姐就别做这好人了!人家还不一定不领情呢!园子里那么多人看见,大小姐早晚都会知道的!” 见姚可怡不说话,默认了,那丫头来道出事情经过来。 154、招蜂 春天,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苗大夫人去年因为被朱氏歹毒的名声所累,蛰伏了一整个冬天如今风声过去了她便早早的就带着苗彩蝶活跃在各家各户的宴请上,将苗彩蝶是百花仙子下凡的传闻传的活灵活现了。因为苗卫同也算是跟驸马宋传宏有交情了,而宋家又还没有分家,所以这次宋三少爷成亲,苗家也收到了帖子。 这样的场合,苗大夫人自然会带上苗彩蝶了,她还指望着苗彩蝶攀上权贵,好给苗益年娶一个出身高贵的妻子。而苗彩蝶自见了宋子清之后就芳心暗许了,总是想方设法的想与宋子清沾上关系,可是长公主却鄙夷苗家的做派,不待见苗家人,苗彩蝶无计可施。 一筹莫展之际,苗大夫人却带她去了平国公府,苗彩蝶喜出望外,使出浑身解数,成功的让自己成为了焦点,可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的同时也吸引来不少仇恨。 有人买通了在供客人休息的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将蜂蜜和花粉抹在了苗彩蝶带来的衣裳上。苗彩蝶为了更好的展示自己的美,每次出门都是带了好几套衣裳的。换了衣裳的苗彩蝶在花园里翩翩起舞时果然引来马蜂,苗彩蝶顿时吓得失声尖叫,见马蜂追着她,她慌不择路的满园子跑。苗彩蝶满园子的跑,马蜂满园子的追,吓得其他的的小姐也跟着躲闪个不停,恰好昭敏长公主从园子里经过,在园子转角的门口,苗彩蝶和长公主撞了个正着。 而这边姚可怡因见姚可容和姚可清在说话,便一个人在园子里逛,走到一处却发现一大群人乱哄哄的,走近一看就发现有马蜂在追人,被追的人还是苗彩蝶,便想上去帮忙,刚走近,苗彩蝶就将长公主撞到在地了,长公主身边的人忙将压在长公主身上的苗彩蝶拉开,可是苗彩蝶身上的蜂蜜和花粉却粘在了长公主的身上了,那马蜂就朝长公主飞去,千钧一发之际,姚可怡挺身而出,以身相挡,替长公主挡了马蜂,可是她自己却被马蜂蛰了。 听完丫头的话,姚家姐妹表情各异,姚可容心疼妹妹,哭的直掉眼泪的;姚可柔虽眼红姚可怡得了长公主亲睐,但若是让她遇上这样的情况,她却是不敢上前去的,只好撇嘴不说话了;便是一向垂头不语的姚可梦,此时看向姚可怡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姚可清却是一脸不置可否。 ?宋子清一进门就发现有外人在,长公主介绍说,“这是长乡侯府的老夫人,今日多亏了姚家小姐相救,我才平安无事!” 是姚家人!宋子清心里一动,面上却平静依旧,“请姚老夫人安!” 苗氏受了宋子清的礼,不停的夸赞他,“真真是俊俏儿郎,我那几个孙子每一个能比上的!”嘴上这么说,苗氏心里也真的拿姚启康和姚启辰跟宋子清比较了一番,无论是外貌举止,还是言谈涵养,姚启康和姚启辰都远远的不如宋子清了,更别提宋子清小小年纪就有五品的官职在身了!到底是皇亲贵戚,这气度是旁人不能比的,苗氏忍不住在心里连连感慨。 “御医交待说姚三小姐不能见风,我便留了姚三小姐在我院子里养伤!”长公主这话是说给宋子清听的! 宋子清立即就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这倒是正好,儿子刚领了差事要出京一趟,正担心母亲呢,如今有姚三小姐陪伴,儿子也就放心了!”宋子清这话不是瞎说的,他确实是有差事在身,只是因为宋子琪的亲事才给耽搁了。 长公主也不问是什么差事,只是嘱咐他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云云。 苗氏见姚可怡在公主府养伤的时候宋子清要出门,觉得有些可惜,虽然不指望姚可怡和宋子清能见上面,即便是见上面了,宋子清也不一定能看上姚可怡,但苗氏仍觉得可惜,琢磨片刻,便决定交待姚可怡多在长公主面前说姚可柔的好话,让长公主喜欢上姚可柔,她却不知姚可柔刚刚挤兑姚可容和姚可怡的那番话已经被有心人记下来,禀告给长公主了。 苗氏见长公主似乎有话要跟宋子清说,但是碍于她在,不好开口,忙借口说自己想去看孙女离开了。 看完了姚可怡,苗氏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带着苗家四女去隔壁国公府辞行,长公主也不挽留,让身边的丫头送她们去国公府。 姚可怡想着苗氏刚刚低声吩咐她的那番话,不禁冷笑,自己拿命才博来的出路竟然要替姚可柔做嫁衣不成?哼!休想! “如今你得了长公主看重,这是天大的好事,只是你也不要忘了你的姐妹们,柔姐儿一听说你受伤了,就立即跑来看你了,柔姐儿这么关心你,你也要在长公主面前多多夸赞柔姐儿才是!” 她哪里是来关心自己的,她是来给自己的添堵的,看着伺立在珠帘外的丫头,姚可怡在心底轻声一笑,祖母可真是信不过自己,还留了个贴身丫头来伺候自己,不就是替姚可柔说好话吗?那也要看她受不受得起了! 长公主听了丫头的汇报,不禁失笑,这姚家五姐妹竟是面和心不和的,那姚三小姐是庶出,想来平日里没少被嫡出的妹妹欺负;至于姚大小姐,性子太软弱了些;姚四小姐太过娇纵跋扈了;姚五小姐又畏畏缩缩的;倒是姚二小姐是最出挑,最懂事的,可惜性子太冷淡了些。 看着长公主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宋子清不禁问道:“母亲在想什么呢?” 长公主有什么事向来是不瞒着宋子清的,再说这也根本不算什么事,就把自己的所想都说出来了。 听到母亲对姚可清的夸赞,宋子清的心底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淡淡的喜悦来,“姚二小姐?那是姚家长房的嫡长女吧?” 长公主点头,对于姚家的情形长公主还是略知一二的,“前几年皇上还给姚家赐婚了,姚侯爷新娶的侯夫人便是她的继母了,看来她那继母倒是个好的,将继女教的这般懂事知礼!”长公主还记得刚刚是姚可清主动提及回避的,还有年前姚可清在苗彩蝶一事上的态度,可见是家教甚好。 155、夸赞 宋子清不赞同长公主这话,长公主不爱出门,所以不知道朱氏去年差点儿名声扫地,却没明说,“姚二小姐的外家是方家,方大人极其疼惜幼年丧母的姚二小姐,常常亲自教导姚二小姐,!方大人乃士林北斗,学识非凡,教出来的学生也不会差的!” 长公主点头,方家的家教,她是信得过的,却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儿子怎么会这么了解这些,“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宋子清笑道,“这还不是郑映卿说的!他跟方家大少交情甚笃,方家上下又都十分疼惜姚二小姐姐弟,他常常去方家走动,自然知道了!听说方大人疼惜姚二小姐是真,但对其要求也是极严的,每个月都布置了功课的!” 对于方老爷子的严厉,京里的人都是知道的,“方祭酒的严苛是出了名的,曾有人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投到方祭酒名下,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就受不住,家去了!姚二小姐一个稚龄女儿能坚持下来也是不易!” “是呀,连方大少爷也自愧不如!”宋子清的嘴脸浮起一抹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笑意,“方大人夸她有其母之风,青出于蓝呢!” 提起方玥,长公主印象十分深刻,“说起来她的母亲我是认识的,还见过几次面...当年父皇在世时,有意将方玥指给七皇弟,可是被方家人婉拒了,这世上胆敢拒绝皇上指婚的又有几家?”那是一个傲于尘世的女子,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名满京城,凡是她到的地方,别人总是特别的小心自己的言行,生怕在她面前出了丑...那时的自己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在方玥的面前的总会觉得自卑...长公主想着想着,陷入了回忆中。 “公主,姚三小姐说想来给公主请安!”长公主拨过去伺候姚可怡的丫头突然来回报。 长公主的思绪从回忆里抽身,一时有些茫然,没反应过来。 那丫头接着道:“姚三小姐说公主留她在公主府里养伤已是莫大的恩典,但她却不能厚颜住在公主的院子里...” 知道是丫头们劝不住才来找自己的,长公主少不得亲自去劝姚可怡了。 见长公主来了,姚可怡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恭恭敬敬的给长公主磕了个头,长公主来不及扶起她,只好受了,磕完头姚可怡才开口说话,“蒙公主不弃,不仅请了御医给臣女治伤,还留臣女在公主府养伤!只是臣女刚刚才得知这里是公主的院子,臣女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住的! 长公主以为姚可怡是在顾忌男女之别,便安慰道,“驸马上个月就领了差事去北边了,如今这公主府里头就我一个人,正是寂寥的时候,你就当是留下来陪我解闷了!” 长公主这么说,姚可怡倒真不能推迟了,“臣女是个嘴笨的,不会说话,怕反而惹得公主不高兴了!”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知道你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你只管放心的养伤就是了,等伤势全好了,我再让人送你回去!”长公主看着从纱布缝隙中露出的两只肿肿的眼睛,不由的想起姚可怡被马蜂蜇的都疼昏死了过去,却仍旧死死的护着自己,心里不由的一阵心疼。 “谢公主!”姚可怡期期艾艾了半天,又道,“说起来,臣女是姐妹几个里头最笨的了,大姐的手巧,绣的花最漂亮了;二姐书读的好,什么都知道,平日里功课上有不懂的,我都去问二姐的;四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肯定是大才女;五妹孝顺,常年服侍在祖母的身边。就我笨,什么都不会!” 见姚可怡将姚家姐妹一溜儿的夸了个遍,长公主想起苗氏离开前见了姚可怡的事情来,心里有了计较,遂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鼓励她接着说下去。 姚可怡偷偷打量了长公主一眼,果然又接着说了,“家里办了闺学,教女红,诗词,乐律和礼仪,姐妹几个里头也是四妹学的最好了,只是因为她年纪小,虽然女红还是比不上大姐,诗词不如二姐,但是教习说再过几年,四妹肯定超过她们的...”姚可怡一边说一边偷偷注视着长公主的神情,她以为她的动作很隐秘,却不知早已落入了长公主的眼中。 “你们姐妹的感情一定是极好的!”长公主浅笑。 姚可怡连连点头,“是呀!四妹人极好,总是照顾着我们其他的人呢!得了好东西都分给姐妹们的!”说着,还指了指头上的珠花,那珠花其实是姚可柔不要了的,便顺手给了姚可怡。 长公主见那珠花质地虽好,但是款式却是小孩子才戴的,戴在姚可怡头上就略显稚嫩了,同样是姐妹,能得好东西的却只有她一个,她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分给姐妹们,反而能赢得姐妹们的感激,真真是好盘算呀! “对了,还有这个,不过这个是我十岁生辰时二姐送的!”姚可怡忽的想起姚可清送的镯子来,忙抬起手臂把镯子露出来。姚可怡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想抬一个打一个了。 姚可清送的一对红翡金钏,足金的底嵌上鲜红欲滴的翡翠,样式虽简单,但价值不菲,可见这礼物还是花了心思的。长公主在心底暗暗点头,这姚二小姐倒是剔透人儿!也少不得夸上几句,“这颜色好,你们小姑娘戴着正合适!” “就是觉得贵重了些,刚开始我不想收的,可是二姐说她不喜欢这些颜色太鲜艳的,我就捡了个便宜!”说着就嘻嘻笑起来,不过因为脸肿了,一笑就扯的伤口疼,忙用手去捂脸,可是手上也有伤,两相一碰,疼的不由的“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长公主记起刚刚见到姚可清时,她似乎穿的是极清爽的,可见姚可怡说的是真的。此时见姚可怡碰了伤口,忙不迭失的吩咐人给她重新处理了伤口,见她睡下了,才带着人出去。 “小姐说这么多,长公主会不会恼?”瑞珠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会!”姚可怡摇头,“长公主性子好,不会怪我的!” “可是老夫人交待的...小姐是不是太急了些?”瑞珠见自家小姐刚刚一个劲儿的夸四小姐,怕反而惹来长公主厌恶。 “怎么会急呢?祖母只怕还嫌我说少了!”姚可怡冷笑,话她可是说了,至于能不能让长公主喜欢,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况且,自己说的全是好话,不过有二姐对比着,四妹想讨到好就难了!而且,自己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长公主会信吗? 156、换钗 换了钗子的宋兰香在见事不妙的情况下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宋兰灵和宋兰芝遣人来找她,想把姚可柔的钗拿回来,但她都躲着不见,宋兰灵和宋兰芝又不能硬闯她的院子,无奈之下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宋兰香的母亲,宋大夫人孙氏。 孙氏立即去找宋兰香,让她把东西还回去,宋兰香犟着不肯,孙氏便带着人将她的的屋子搜了个遍,最后从床头摆着的空心铜烛台里将钗子找到了,托宋兰芝姐妹代为还给姚可柔。 “娘!这钗是我的,她把我的金凤弄坏了,就该把这钗赔给我!”见孙氏把东西找了出来,宋兰香顿时急了。 孙氏不理会她,赔着笑将宋兰芝和宋兰灵送走后,脸立即就垮了下来,一挥手,满屋子的下人顿时走了个干净。 见母亲撵走了下人,便知道又是要教训自己了,宋兰香不由的撇撇嘴。 “你瞧瞧你自己,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这般眼皮子浅,连客人的东西你也敢动心思!”孙氏恨铁不成钢。 “以前你怎么不说...”宋兰香嘟囔着。 孙氏语塞,以前那是因为没被人发现,今天可是被满园子的人瞧见了,自己这脸都丢尽了!孙氏换了语气,“我平时可是少了的嚼用了?” 宋兰香不说话了,孙氏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可能短了她的用度,只是人心不足,看见了好的就想弄到手。 孙氏又道,“你是我亲生的,我怎么会亏待了你呢?凡是得了好东西,哪样不是先紧着你的?” 宋兰香眼珠子转了转,“大嫂前几日得了一副祖母绿的玉石项链,那颜色好看极了,女儿很是喜欢!” 孙氏眼皮子一跳,那是儿媳妇杜氏的东西,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宋兰香猜到了孙氏的为难之处,“大嫂是做人媳妇的,有什么好东西自然该先孝敬长辈才是!她若不从,母亲只管罚到她从为止!”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杜家是官宦世家,杜老爷官居四品,杜氏是嫡系长房嫡长女,她当初千求万求才给儿子求来了杜氏,这门婚事都算是他们高攀了杜家了,她哪里敢罚杜氏呀! “那祖母绿不适合小姑娘戴,我重新给你打套珍珠头面吧!”孙氏不可能把儿媳妇的东西拿来给女儿,只好另外再给女儿置了。 “又是珍珠...”宋兰香不乐意了,她今天跟姚可柔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她是真的不喜欢珍珠,孙氏的陪嫁铺子是卖珍珠和珍珠粉的,比从外面买便宜的多,所以打小孙氏就喜欢给宋兰香置办珍珠首饰。 孙氏倒不觉得什么,上好的珍珠做成的头面戴着也是极富贵的,“珍珠怎么了?用的又不是次等的货色!” 宋兰香站起身,将自己的首饰盒子拿出来,倒扣在桌子上,“你看看,我的首饰全是珍珠的,样式也都差不多,每次戴出门去,别人都以为我戴的是同一件呢!” 那一匣子首饰确实有一大半是珍珠的,孙氏拿起一支珍珠钗来,“这是去年腊八的时候给你制的,样子也是你自己挑的,只不过戴了两回,你就搁置了!” 那是因为宋兰芝有一支差不多样式的珍珠钗,宝贝的不得了,她才制了这支钗子,她根本就不喜欢!“女儿不喜欢珍珠,娘以后就不要再制珍珠头面给女儿了!” 孙氏叹了口气,“好!你大哥那里有一块籽玉,回头你选了样式,我让人给你做!” 宋兰香这才高兴起来,扑到孙氏怀里,“还是娘对我好!” 孙氏宠溺的揽着宋兰香,笑的慈爱,“那是!我的香儿长的这般美貌,就该好好打扮才是,将满京城的闺秀都比下去!” “娘!”宋兰香在孙氏怀里娇嗔。 孙氏看着女儿一副娇羞少女的模样,笑的开怀,“我儿眼看着就要及笈,再转眼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提起婚事,宋兰香羞红了脸,只把头埋在孙氏怀里不说话。 “哎!也不知道我儿这般相貌会被谁得了去?”孙氏很是宠爱宋兰香,挑挑捡捡这么多年了,也没能将宋兰香的婚事定下来。“我瞧着,这京里的男儿就没有能配得上我儿的!勋贵子弟大多都是纨绔,寒门子弟又太过清贫,若是不能出人头地,那就要苦我儿一辈子了!” “也不一定全是纨绔呀!”宋兰香羞涩的小声道。 孙氏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神情立刻严肃起来,“你可是见过哪个外男了?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矜持,那私相授受的事是绝计不能做的!” 宋兰香小脸一白,掩饰道,“我哪里见过什么外男了,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看大哥,那不也是勋贵子弟嘛,可还不是有出息的很!女儿才不要嫁到寒门去,连买盒胭脂的钱都要花自己的嫁妆!” 孙氏一想也对,宋兰香常年呆在内院,根本没什么见到外男的,大约是瞧见自家兄弟出息,才有这么一说的!“既然你这么想,那娘就好好的帮你寻个人家,定给你寻个出身高贵,又有前途的女婿!” 宋兰香娇嗔,和孙氏闹作一团。 这边宋兰香轻而易举的将换钗一事给揭过去了,那厢里,苗彩蝶却没这么好运了,虽然她没被蜂蛰到,但她撞倒了长公主,害的长公主差点儿被马蜂蛰了,若不是姚可怡,只怕此时她早就被当作行刺长公主的刺客抓起来了!而苗卫同在知道了此事之后也来不及责罚苗彩蝶,匆匆换了官服往宫里请罪去了,惩罚苗彩蝶的事自然就落到苗大夫人头上了。 “娘,这事不关女儿的事!”苗彩蝶跪在苗大夫人下首,哭的梨花带雨。 苗大夫人也知道肯定不关苗彩蝶的事,拿过苗彩蝶的衣裳一看,在领子,衣襟和袖口的位置都被抹了蜂蜜,上面用和布料一个颜色的花粉盖住了!肯定是有人眼红苗彩蝶了,才做了手脚,原本是想让苗彩蝶出个丑,却没想到长公主会出现,只是这会儿他们已经回府了,这事儿也无从查起了! 157、小产 “我知道你也是被人陷害了,只是如今最要紧的却是你冲撞了长公主的事,若是长公主怪罪下来,咱们苗家怕是要满门抄斩了!”苗大夫人这话也不是危言耸听,前朝就有一位公主在别人家做客时,丫头给她上茶,不小心将茶洒到她袖子上了,那位公主就说那丫头要刺杀她,那户人家就将那丫头杖毙了,可是公主还是不满意,最后闹到皇上跟前,皇上下旨将那户人家满门抄斩了。 苗彩蝶吓的脸都白了,生怕苗大夫人为了苗家不被长公主怪罪,就把她杀了给长公主泄愤,“女儿...女儿真的不是有意的...” 苗大夫人还指望着让苗彩蝶攀上权贵,给苗益年铺路的,所以也不想舍了苗彩蝶这颗棋子,不过是吓她一吓罢了! “哎!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等你父亲从宫里回来,看他怎么说吧!”苗大夫人只盼着苗卫同回来后不要怪罪自己才好,毕竟苗彩蝶满京城里出风头是她默许的,这事儿说到底她也有责任的。 忐忑不安的苗大夫人和惊恐交加的苗彩蝶在听闻苗卫同回来时俱松了一口气,回来就好!可是在看到苗卫同晦暗不明的脸色时,心又都提到了嗓子眼。 “彩蝶也在呀!你先回去吧!我有话同你母亲说!”苗卫同见她们两人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时有些疑惑,却也管不了这个了,先打发了苗彩蝶走。 苗彩蝶听到这话差点儿喜极而泣了,忙不跌失的回自己院子去了。而苗大夫人却心觉不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问道,“老爷此次进宫可还顺利?皇上可有怪罪?” “说顺利也算顺利!皇上见长公主没有受伤,倒也没怪罪!”苗卫同的脸色却看不出喜怒。 苗大夫人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呀!”苗卫同叹了口气。 苗大夫人不解道,“老爷这是怎么了,皇上既然不怪罪,那这事也就不碍了,怎么老爷反而唉声叹气的?” 苗卫同道,“我原本是要去御书房向皇上请罪的,可是走到半道上却碰上了大皇子,大皇子也要去觐见皇上。皇上宣了大皇子进去,片刻之后又宣了我进去,我见大皇子还在便不敢开口了,可是皇上问话又不敢不答,就将彩蝶冲撞了长公主的事情说了出来。结果,皇上还没发话,大皇子反倒替彩蝶求起情来,大皇子这么一求情,皇上竟准了,不再追究这事儿了!” “这不挺好的嘛!”能得皇子求情,这也是老爷的脸面不是!苗大夫人不知苗卫同到底在担心什么。 “若是就这样倒也罢了,可皇上又对大皇子说了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皇子却不否认,皇上又问我彩蝶的生辰,可有婚配,我自然只好老老实实的说了,完了皇上又说了句‘十六岁也不小了’就让我走了!你说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苗卫同连连叹气。 苗大夫人听完,心里一阵狂喜,“这是说大皇子看上彩蝶了?皇上也默许了?” “也差不离了!”苗卫同又叹了口气。 苗大夫人眉开眼笑道,“老爷叹什么气呀!这是好事呀!彩蝶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竟然能嫁进皇家了!”若是将来大皇子问鼎九五至尊,那他们苗家可就出了位娘娘了。 苗卫同不说话了,今上对所有的皇子一视同仁,并没有偏爱哪一个,大臣都在心里猜测皇上心里嘱意的太子人选,可是皇上却始终不立太子!而皇上这次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将彩蝶指给大皇子了,这是认为自己是大皇子一派的了?那可就不妙了! 老夫人苗氏带着孙女们刚进了二门,就有一个婆子哭着扑倒在老夫人脚下,“夫人小产了!” 顿时一群人都呆了,苗氏刚刚还在得意姚可怡得了长公主看重留在公主府养伤,此时听这婆子一说,喜色全无,连忙拉了姚可柔往曦雅院去,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小产这种事哪里是姚可柔这样的小姑娘能看的,就让李嬷嬷将哭着闹着要去看小苗氏的姚可柔送到寿安堂去,回头才看见另外三个孙女还站在后头,便让姚可清和姚可容带着姚可梦也去寿安堂。 姚可柔一路哭哭啼啼的,李嬷嬷在一旁好言相劝,姚可柔着实想不明白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回来就小产了,很想去曦雅院看看,但到底还是知道礼数,不敢违背苗氏的话。 等到了寿安堂,姚可柔的一双眼睛哭已经的又红又肿了,姚可容在一旁柔声安慰。姚可容虽嘴上安慰着姚可柔,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这下母亲是不能发作自己偷偷跑出去的事了。 直觉告诉姚可清小苗氏小产的事不会那么简单,因为今天姚家的几位少爷都没去国公府,因为姚启康还在国子监没有回来,小苗氏怕姚启珅去国公府结交了权贵人家的子弟,便索性不让姚启辰和姚启珅去了。姚启珅聪慧,性子又有些急躁,姚可清不愿姚启珅出门与人闹起矛盾来,也就由着小苗氏将姚启珅留在府里。只是偏偏小苗氏又在此时小产了,姚可清怕这是小苗氏的计谋,想要陷害姚启珅,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没人做过,所以在听说小苗氏小产时,就让桂圆去打听消息了。 苗氏到了曦雅院门口,想着上次自己来时因为听说儿媳妇有孕,这次却是因为...不由的叹了口气,她还指望儿媳妇再给她添个孙子的,现在...哎! 进了院子,院子的下人都一脸哀伤,代姨娘顶着日头跪在院子中央,苗氏忧心小苗氏,也没怎么注意代姨娘,直奔小苗氏的卧房而去。 屋子里熏了香,却仍然遮不住浓浓的血腥味,小苗氏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垂泪,见苗氏进来,只说了句“母亲,我对不起老爷,没能照顾好老爷的骨肉!”便泣不成声。 苗氏想着自己盼了这么久的孙子说没就没了,又见侄女这副凄惨的模样,心里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姑侄两个哭作一团。 158、惩罚 煎药回来的何妈妈见两人哭的好不伤心,忙劝道,“老夫人和夫人快止了哭声吧!夫人如今在坐小月子,可是见不泪的!” 苗氏闻言只好止了哭声,见小苗氏还是眼泪掉个不停,便轻声安慰,“别哭了,说不得是跟你这孩子的缘分未到,才留不住他的,等你养好了身子还会有的!” 小苗氏侧躺在床上不说话,何妈妈却语出惊人,“老夫人可要给夫人做主呀!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是被人谋害的呀!” 跪在门外的代姨娘此时此刻还是蒙的,她不过是拦着小苗氏,不让她去找姚可容,情急之下撞了她一下,她怎么就小产了呢? “今日老夫人带着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去了国公府,夫人想着大小姐一个人在屋子里必定无趣的很,便想去瞧瞧大小姐...” 何妈妈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了,“什么容姐儿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容姐儿今儿不是跟着一道去了平国公府吗?” 小苗氏语气虚弱的解释道,“去年容姐儿去安国公府时做下了些不好的事,我怕她再出门又会惹下乱子来,便拘着她在屋子里绣花呢!碍着她小姑娘脸皮子薄,便没将这事儿说出来,只在私底下罚了她!” 老夫人知道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便看向何妈妈,让她接着说。 “夫人才到了兰叶居,代姨娘就迎出来了,请夫人去正房喝茶!”庶出的姚可容十三了,仍旧没有自己的院子,还住在兰叶居的厢房里,因为代姨娘是妾,所以兰叶居的正房她是不能住的,小苗氏去了兰叶居,代姨娘邀她去正房本就是逾矩了,因为正房本来就是留给小苗氏和姚崇明住的。 “夫人本来就有着身子,只想去瞧瞧大小姐便回去,只是代姨娘邀请的实在是诚心诚意,夫人便去了!正房里打扫的很是干净整齐,门口的花瓶里还插了刚摘的鲜花!”何妈妈这句句话都是在说这正房里是有人住的,小苗氏从不在兰叶居去,兰叶居的正房怎么可能这么有人气,至于是谁住了,那就不言而喻了。不过何妈妈这么说可就冤枉了代姨娘了,正房打扫的这么干净是因为姚崇明会来,代姨娘还指望说动了姚崇明,好让姚可容摆脱代家的亲事。 “代姨娘亲自泡了茶给夫人,夫人喝了茶,坐了片刻,便提出要去看大小姐,代姨娘却拦着不让,又拿了点心出来招呼夫人,就是不让夫人去见大小姐!夫人以为代姨娘是不想让夫人进大小姐的屋子,便让代姨娘将大小姐叫出来见一面,代姨娘却支支吾吾的不肯!夫人站起来要走,代姨娘却伸手拉住夫人,不许夫人去,夫人挣脱了,往外走,刚走到门外,代姨娘却突然冲了过来,撞在了夫人的身上,便将夫人撞倒在地了...夫人的肚子刚好就撞在了廊下的花盆上...” “她一个妾,也敢对当家主母动手动脚,是谁借她的胆子!”苗氏勃然大怒,纵然因着姚芳雨和代家的缘故,苗氏待代姨娘一向和蔼,不过比起自己心心念的孙子被谋害一事来,别的就都不重要了。 “许是担心大小姐,怕大小姐被夫人责罚!毕竟血脉相连!”何妈妈在一旁插嘴。 苗氏冷笑,“容姐儿是夫人的女儿,与她一个妾有什么干系!” 何妈妈觑了眼小苗氏,不敢接话了。 苗氏又细细问了“可请了大夫?”“大夫怎么说?”“给老爷送信了吗?” “早就请了大夫来看过了,是常来咱们家看诊的马大夫,已经开了药了,说明日再来请脉!”小苗氏嘶声答道,“还没告诉老爷,老爷如今还在衙门,不好拿这种私事去烦扰老爷!” 苗氏觉得小苗氏说的在理,又吩咐何妈妈去库里寻了滋补的药材来给小苗氏补身子。 何妈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代姨娘怎么处置?” 苗氏虽恼怒代姨娘,但代姨娘到底是代家出来的,她自己的女儿又嫁作了代家妇,她若是出手惩治了代姨娘,怕是让女儿难做人了。只是看小苗氏那一脸哀伤虚弱的样子,只怕一时半刻也没心思发落代姨娘了,还是要自己出手才是。“先跪三天祠堂吧!” 何妈妈得令立即就带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去传话了,代姨娘一听,跪三天祠堂,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呀!便哭了起来,“老夫人,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妾身只是想拦着夫人不去看大小姐而已,可是没想到妾身脚下一滑,没站住,这才将夫人撞倒!就是借妾身一千一万个胆子,妾身也不敢害夫人呀!” 代姨娘的哭声实在是尖利,苗氏在屋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怕扰了小苗氏休息,便起身往院子里去了。 见老夫人出来,代姨娘忙膝行至老夫人脚边,“老夫人明鉴,妾身真的没有要害夫人呀!” 苗氏道,“不管你有没有想要害你们家夫人,现在你们家夫人小产却是因为你的缘故!我说的可有错?” 代姨娘艰难的点头,不管怎样,夫人小产是不争的事实,也确实是因为她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就理当受罚!不管有心还是无心的,总归这事儿是因你而起的!”苗氏见代姨娘安分受教,倒也真心觉得她是无意的,只是可怜了她那未出世的孙子。 “可是...可是...”代姨娘无话可说,忽的想起姚可容今天违背了小苗氏的吩咐出门了,怕小苗氏回头找姚可容的麻烦,便替姚可容向苗氏求情,“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不求老夫人开恩!只求老夫人念着骨肉亲情,多多照拂容姐儿!”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来,老夫人就想起刚刚何妈妈的话来,若不是她这个姨娘不安分守己,老是插手姑娘的事,何至于害的儿媳妇小产呢! 代姨娘见苗氏脸色不好,以为苗氏不乐意,便急了,“老夫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呀,大小姐虽托生在妾身的肚子里,可那也是老爷骨肉呀!也是侯府的小姐呀!求老夫人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不要怪罪容姐儿!” 159、骨肉 这话是彻底激怒了老夫人了,不管老夫人心底究竟有多偏心,但表面上却是一碗水端平,她是做继母的,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偏心了,以往还好,只是如今她是侯府里最有权威的人了,就容不得别人这么说了! “容姐儿是夫人的女儿,自有夫人来定夺,你就安心的在祠堂洗清罪孽吧!” 夫人!自己害的夫人小产,夫人岂会轻饶了容姐儿!代姨娘都急的口不择言了,“老夫人,您不能这样呀!容姐儿也是您的孙女呀!您不能这么偏心呀...” 老夫人闻言气的胸口一阵阵的疼,指着何妈妈身旁的粗使婆子吩咐,“将她压到祠堂跪着去,你们三个轮流着看守,除了一日三餐和出恭,给我看牢了她,别让她偷了懒!” 婆子们应下了,伸手去拽代姨娘,代姨娘还要求饶,老夫人道,“你若是再有半点儿不满意,就回冒州吧!” 姚家祖籍冒州,在冒州的姚家老宅里建有家庙,那里面关押的都是犯了错的女眷,代姨娘一个妾回祖宅肯定不会是祭祀,侍奉长辈了,那就只可能是进家庙了。代姨娘闻言顿时软了下去,由着婆子们拖走了。 送走了老夫人,何妈妈将煎好的药亲自端给了小苗氏,“夫人,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 小苗氏摇头不想喝,何妈妈劝道,“夫人放心吧!这药都是补身子的,即便不是...喝了也不碍事的,再说现在满府的人都瞧着呢,夫人怎么能不喝药呢!”何妈妈特意指了指漪兰院的方向。 小苗氏接过碗,一口气灌了下去,何妈妈忙端了茶给她漱口,又挑了颗果脯让小苗氏含在嘴里去药味儿。 “夫人就放心吧!代姨娘如今都去祠堂了,三天下来,不死也残了,大小姐又有把柄捏在夫人手里,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何妈妈不禁得意,她刚刚回老夫人话时,可没少给代姨娘和姚可容下绊子。 “过了!”小苗氏瞟了眼何妈妈。 何妈妈不明所以,“什么过了?” 小苗氏悠悠开口,声音已经不是刚刚那种虚弱的嗓音了,“我说你做过了!这绊子下的太明显了,老夫人如今在气头上,才没有觉察出来,等老夫人醒过神来,就要疑心你的话了” 何妈妈脸色一僵,“奴婢说的也是事实,可没半句谎言!”不过说话的语气刻意了点儿,“即便是老夫人醒过神了,那也要好久,到时候代姨娘早就已经被罚过了!” 小苗氏点头,算是默认了!自己本来的目标并不是代姨娘的,只是长房的那个看的太紧了,根本无从下手,这才“便宜”了代姨娘。 寿安堂,桂圆早就回到姚可清身边了,将打听到消息一一说给了姚可清。 听完桂圆的话,姚可清扭头看了眼姚可容,此时,姚可容规规矩矩的坐在姚可柔下首,但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她身侧的丫头也少了一个,应该是去打听消息了。 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消停不了了,姚可清淡定的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中午在平国公府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倒是有些饿了。 看见姚可清怡然自得的吃着东西,姚可柔有些愤愤不平,想刺她几句,但姚可清不是姚可容和姚可怡等庶出之流,现下小产的又不是她的母亲,姚可柔一时想不出发作的理由,只能恨恨的看着姚可清。 姚可清吃完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盏茶,刚抽出帕子要擦嘴,月婵就慌慌张张的进来了。月婵虽为人势利了些,但极会察言观色,又会奉承,所以在姚可容面前还是很得宠的,此刻能让她慌张,可见不是小事了。 月婵俯下身子,姚可容忙凑身过去,许是因为走的急,月婵有些气不顺,说话声音大了些,姚可清隐约听见“夫人...姨娘...小产...祠堂...”,月婵话还没说完,姚可容就豁然起身,要养外走,才走出一步就被月婵拉住了,月婵指了指立在墙角的李嬷嬷。 姚可容深吸一口气,忍下泪意,“嬷嬷,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李嬷嬷只知小苗氏小产,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她却是不知道的,只是见姚可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有些狐疑,但她一个下人,即便是老夫人身边头等的管事嬷嬷,也没有扣下小姐,不让小姐回自己的院子的道理,便由着姚可容去了,想了想,又遣了个小丫头去给老夫人报信。 姚可容一路哭着跑到小祠堂,祠堂的门却被锁了,门口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见姚可容过来了,忙伸手拦住了。 “几位妈妈行行好,让我进去看一眼姨娘吧!求求你们了!”姚可容说着就要跪下。 唬的两个婆子急忙拉住她,“大小姐,不是奴婢们不放您就去,实在是老夫人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 姚可容此时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只是一味的求着两个婆子,想要跪下,却又被婆子拉的紧实,动弹不得。 婆子面露难色,“大小姐就别为难小的们,小的们也是按老夫人的吩咐办事,若是放大小姐进去了,回头让老夫人知道了,小的们就交不了差了!” 姚可容愣了愣,忽的疯了一般掏出自己荷包,退了首饰往婆子怀里塞,“求你们了,我就进去看一眼,就看一眼,我姨娘在里头呢!” 婆子哪里敢拿姚可容的东西,手慌脚乱的给她戴回去,一时间,一个摘,一个戴,忙成一团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俩婆子一看,竟是李嬷嬷,立即吓得跪下了,“嬷嬷明鉴,小的们可没放大小姐进去!” 一句话就把姚可容卖了,姚可容却不在意,又去求李嬷嬷,“嬷嬷,让我去看一眼姨娘吧!姨娘有腿疾,跪三日三夜如何受得住!” 李嬷嬷叹了口气,她也是问了苗氏才知道代姨娘出事了,“大小姐,这是老夫人发话了,老奴实在是...老奴知道大小姐担心代姨娘,只是老夫人古今正在气头上,等老夫人消了气自然就没事了!” “那祖母什么时候会消气?”姚可容现在已经急的六神无主了,李嬷嬷的话让她看见了一丝希望。 160、求助 李嬷嬷面露难色,刚刚那话不过是安慰姚可容罢了,苗氏有多看重小苗氏的肚子,她这个贴身伺候的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老夫人当初有多看重,如今就有多愤怒了,代姨娘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这话却是不能跟姚可容说的,“大小姐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大小姐多劝劝老夫人,老夫人自然就消气了!” “好,我这就去!”说着,姚可容要往寿安堂去。 李嬷嬷却拦住了,“大小姐派个丫头回院子收拾下东西,大小姐就在老夫人的院子住下了!” 姚可容楞了,不是劝祖母吗?怎么就要在祖母那里住下了? 李嬷嬷解释了,“大小姐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再和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合规矩了,原本该是由二夫人教导大小姐的,只是如今二夫人身子不适,顾不上大小姐,所以老夫人才打算亲自教导大小姐,这可是大小姐的福气!”因为恼怒代姨娘,苗氏想起姚可容还和代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怕姚可容被代姨娘教唆坏了,现下又没有整理好的空院子,便让姚可容先挪到她院子里住着。 姚可容这下总算是明白了,她根本就不用去求情了,祖母是铁了心要罚姨娘了!都不让自己跟姨娘住在一起了,无论她怎么求情都是没用的!是呀,这可真是她的福气,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女,又得了祖母的亲自教养,说出去了,谁不高看一眼呀! 看着姚可容又哭又笑的,李嬷嬷心里一阵难过,本来多大点儿事呀,代姨娘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白白连累了大小姐!哎... 无论姚可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去寿安堂,既然求情不得,那她就乖一点儿,再乖一点儿,这样祖母一高兴,说不定就饶了姨娘。姚可容任由李嬷嬷带着月婵去兰叶居收拾东西,倚着月娟脚步漂浮的往寿安堂去。 “小姐,要不给代家送个信吧!”月娟见姚可容一脸绝望的表情,不由心生怜悯。 “代家...”姚可容的语气和她的步伐一样漂浮,“代家也管不了姚家的家务事...”她早就该明白的,若不是顾忌着老夫人的面子,姚家跟代家的那门亲事早就做不成了!祖母为了姑姑,自然不会反对亲上加亲了,可是姑姑跟母亲却是没关系的,母亲没有必要为了姑姑在代家好过,就牺牲掉四妹!也就只有姨娘,才会傻傻的以为凭着代家就能拿捏住母亲,即便是代家是父亲的上司,可代家上头也有上司呀!父亲如今并不惧怕代家了,不然自己早就摆脱了这门亲事了! “那...要不去找二小姐吧?”月娟感觉的出来,自家小姐待二小姐是不一样的,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 姚可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不用去找二妹妹的,二妹妹不会管的!”上次的玉佩的事情,哪怕姨娘求上门了,二妹都没管。更何况这次事关重大,二妹妹一向是明哲保身的。 月娟忠心,却老实,连提了两个法子都被姚可容否决了,就不敢在说话了。 好不容易等到老夫人回来发了话,姚可清,姚可柔和姚可梦才各自回屋,姚可清刚换了衣裳就有人通报,“大小姐身边的月娟来了!” 月娟?姚可清皱眉,大姐这是做什么?非要把自己拉下水不成? “小姐若是不想见,奴婢就把她打发了吧!” “算了,让她进来吧!”大姐有事来找自己的时候一般都是亲自来的,从不会派个丫头来,这还是头一回。 “还请二小姐怜惜大小姐一回吧!”月娟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我们小姐又不是公子哥,哪里就有那个本事怜惜大小姐了?”碧玉嘴一撇,凉凉的讽刺道。 众人闻言都忍俊不禁,被月娟激起的火气也去了不少。 姚可清很是不喜月娟这般激自己,也就由着她磕头去,见碧玉这般说也就顺着碧玉的话说了下去,“作为姐妹,我本该是念着姐妹情谊的!只是此次的事却与大姐没什么干系,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月娟还要说话,却被姚可清制止了,“莫说我和大姐终究是隔了房的,就单说今日这事是长辈们的事儿,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哪里就能置喙了!” 不等月娟反应过来,姚可清直接让人把她架走了。 “你去打听打听,看月娟来我们院子之前都见了哪些人了?”姚可清吩咐碧玉道。 碧玉见姚可清一脸严肃,也收起了笑意,赶忙应了。 ?“小姐,月娟来咱们院子之前一直都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着,后来大小姐去了寿安堂,她才出来,在寿安堂后面的小径上碰到了大少爷屋里的巧嘴,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月娟就改道来幽篁馆了!正巧姚妈妈从前院过来,刚好给看见了,倒给奴婢省事了!”碧玉正要去打听的时候,就碰见了石榴,石榴便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碧玉。 这么说月娟一开始并不是想来幽篁馆的,是巧嘴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才决定来找自己的!月娟是个老实,性子又直的,对大姐很忠心,大姐没吩咐她做的事她一定不会去做的。如今她一个人来找自己肯定不是大姐的意思,能让她背着大姐独自行动,看来巧嘴说的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忠心有时候也是个弱点,巧嘴大抵是利用她对大姐的忠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礼,鼓动了月娟来找自己,巧嘴还真是有一张巧嘴呀!只是她说动月娟来找自己是什么目的呢?自己跟大哥没什么过节呀! “小姐,奴婢还打听到,巧嘴时常去二夫人的院子!还有就是银翘似乎很是不待见巧嘴,如今她们都是三等丫头,但银翘有大少爷护着,没少给巧嘴使绊子!”见姚可清眉头一皱一皱的,忙把自己打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二婶!姚可清眼睛一眯,瞬间提高了警惕,二婶这是要把自己拉下水?可是自己若是不理会月娟,那她岂不是白白浪费力了? 161、孤立 “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让大少爷屋子的丫头去挑唆大小姐的丫头害小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不一定能成事,即便是小姐插手也不过是被老夫人责骂一顿,说小姐逾矩了而已,费这么多功夫就为了让小姐被老夫人骂一顿?”桂圆也不理解小苗氏的行为了。 姚可清摇头,二婶不会做这么蠢的事的,老夫人本来就不待见自己,她何必多此一举,她该有别的目的才对! “难道是为了大少爷?让大少爷丫头去挑唆月娟,又恰好叫姚妈妈看见,这不就是摆明了让小姐知道,是大少爷要害小姐的嘛!可这也不对呀!大少爷是二夫人的亲身儿子,二夫人怎么会害自己的儿子呢?难道是不想小姐和大少爷亲近,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挑拨小姐和大少爷的关系?”碧玉也很是疑惑。 听了碧玉的话,姚可清却豁然开朗了,“二婶是想挑拨关系,却不是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而是我和大姐的关系!”自己这一世一直避着大哥,跟大哥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反倒是去年代姨娘故意做出和自己很熟的样子,惹了二婶的怀疑。 碧玉想了片刻就明白过来了,“月娟来求小姐帮忙,小姐拒绝了,那月娟回去肯定会跟大小姐说,大小姐便会觉得小姐不近人情,就不跟小姐来往了,这样小姐就被孤立起来了!” “二婶的目的不是我,而是大姐!二婶要孤立的是大姐!”这样,被孤立的姚可容才能任由她拿捏。 碧玉这回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了,回头看桂圆,桂圆也是一脸不解。 姚可清经历了两世,对小苗氏的了解自然比别人深刻了,小苗氏最擅长是徐徐渐进,润物无声,她的线放的极长,也极有耐心,总是从小处一点一点的下手,慢慢的来实现她的整个计划。 “月娟来找我,求我帮大姐,这本就是逾矩了,她又不是口齿伶俐的,一句话不慎,便会惹了我厌恶,我厌恶她,自然也会厌恶让她来找我的大姐了,虽然她来找我并不是大姐的意思,但是我若是真的厌恶了她,也就不会去打听她是不是真的是奉大姐之命来找我的,自然会厌恶上大姐了!”若自己真的是如前世那般高傲的性子,肯定会是这样的结果的,二婶算的还真是准呀! “而我拒绝了月娟,月娟会觉得我不顾念姐妹情分,她又对大姐忠心耿耿,自然会对我怀恨在心了,平时里在大姐身边伺候着,自然会流露出对我的不喜,受她的影响,久而久之,大姐也就极有可能渐渐疏远我了!”此计真是高呀!看似完全费力不讨好的事,却是另有目的的!不过仍是白费力气了,姚可清打定主意要让代姨娘和小苗氏对上的,如今代姨娘处于劣势,姚可清怎么也要帮上一把的。 “这...这...这还真是费事呀!”碧玉目瞪口呆了。 可不是费事嘛,“二婶根本就没指望月娟能说动我,她要的就是我不帮大姐!” “二夫人这是何必呢!若是不喜欢大小姐,直接不闻不问就是了,大小姐是庶女,嫡母不管教,也一样没什么大出息的!何必要费事,捧的高高的,再一棒子给打下去!”小苗氏纠结复杂的行事让碧玉无法理解。 “那怎么会一样呢?二婶是个贤惠的主母,一个贤惠的主母怎么会让庶子庶女歪长呢!二婶自然要好好教养大姐,让别人都知道她的贤惠,但是大姐若真是成了出众的闺秀了,有了出息,又不是二婶所愿意的,所以二婶就只能这般迂回的打压大姐了!”又想要名,又想得利,自然要多费些功夫了! “二夫人心思也太歹毒了些,好在她不是咱们长房的人,不然...”碧玉不由打了个寒颤,如今想来夫人倒是个好的了,至少什么有什么都摆在脸上。 碧玉说话也没个把门的,桂圆横了她一眼,碧玉却笑嘻嘻的道,“桂圆姐姐,婢子知道分寸的,这种话婢子也就跟小姐说说!” 桂圆狠狠的戳了她一指头,“就是在屋子里也得小心着,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桂圆疼的直捂着额头,却知道桂圆说的在理,也不反驳。 “好了,碧玉不是个不知事的,不过桂圆也说的在理,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但也保不齐有别人的耳朵眼睛,凡事还是要谨慎才好!”姚可清开口打了圆场,这个院子里上上下下加起来有好几十个下人,不可能每一个都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一点姚可清很清楚,前一世身为自己贴身大丫头的蓝玉能背叛自己,这说明人之所以忠心,那是因为没有能够打动他的利益,一旦出现让他心动的诱惑,背叛是早晚的事。 主子发话,两个丫头脸色严肃的点头记下了。桂圆想着以后还要更加看紧门户才是,不是贴身伺候的,连屋子都不要进才是!碧玉却想着要把那些有二心的人给揪出来。 “你竟然去找二妹妹了?”得知自己的贴身丫头私自去找了姚可清,姚可容顿时又急又气! “奴婢该死,请小姐责罚!”月娟本来是打算求姚可清帮帮姚可容,救出代姨娘的,只是姚可清说的也在理,晚辈怎么能管长辈的事,是她想差了。现在面对姚可容的责备,月娟也不解释,老老实实的请罪。 “你何苦要去烦她了?”姚可容苦笑,二妹根本就不会帮自己的,她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丫头是在月婵回来之前回来的,可是她却一个字都没跟自己说,可见她是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的。 “奴婢只是觉得二小姐和小姐终究是姐妹...姐妹之间不该这么绝情的!”月娟觉得姚可清太无情了,不帮忙也行,劝一劝总行吧!可是姚可清却直接把她架出去了。 绝情?要说绝情,那最先绝情的也该是自己才对,这样的事自己不是也做过吗?姚可容苦笑连连,当初祖母和母亲算计二妹的时候,自己出于私心没有告诉她,如今这算是得了报应吧! 162、救母 “小姐,你别这样!”姚可容一身自暴自弃的气息吓到月娟了,“不过是三天而已,到了晚上,小姐使些银子买通看守的婆子,悄悄给姨娘送些吃食去,看守的人拿了小姐的银钱,也就不会看的那么紧了,姨娘时不时的还能歇一下!” 姚可容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忙从还没来得及归置的箱笼里找出钱匣子,一股脑把里面的钱全倒出来了,略数了数,却有十多两了,她刚记为嫡女的时候,将攒下来的银子都拿去置办行头了,如今只剩这些了……只怕是有些不够了…… 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住着,晚上想要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瞬间泪珠就又要落下来了。 月娟猜到姚可容的为难之处,忙道,“小姐若是放心奴婢,就把这事儿交给奴婢吧!” 姚可容点头,将银子一股脑的全塞给月娟,“别小气了,把银子全给了她们吧!若还是不够...我这儿还有首饰,姨娘的事就拜托你了!” 看着姚可容充满信任和希冀的眼神,月娟心里充盈的满满的都是责任感,“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办的妥妥的,到了晚上快落锁的时候,奴婢就借口家里有急事跟李嬷嬷告假,李嬷嬷是个心软的,一定会准的!” 刚说到李嬷嬷,李嬷嬷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大小姐,二小姐派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姚可容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刚刚跟月娟商量的事被李嬷嬷听了去,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才让人进来。 跟着李嬷嬷来的是碧玉,“二小姐听说老夫人最近晚上睡的不踏实,所以就特意给老夫人送了一盒安神的香来!想着大小姐自小就有择床的毛病,今日大小姐刚挪了院子,怕是也不得安睡,就给大小姐也送了一盒来!”李嬷嬷不禁在心里感叹,二小姐这香还真是送的及时,如今这情形,老夫人怕是彻夜难以安眠了。 姚可容有些意外,自己的丫头刚刚才去扰了她,她怎么会给自己送东西来?心下疑惑,却还是很感激的接了东西。 “明明是老夫人心疼大小姐,将安神香分了一半给大小姐,奴婢不过是来跑个腿,蹭几个赏钱而已!”碧玉笑眯眯说道,这话捧了老夫人,李嬷嬷心里很是高兴,赞许的看了碧玉一眼。 碧玉提到赏钱,姚可容忙让月娟拿了个荷包给她,碧玉笑着接了,她来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又说笑了几句,跟在李嬷嬷身后走了。 看着装着香的精致的盒子,月娟心里不由的替姚可容感到难过,同样是姚家的小姐,这日子却过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打开一看,却是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出来。 “小姐...”月娟将盒子递给姚可容,姚可容接过一看也瞪大了眼睛。 “小姐,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看着熏香片下,整整齐齐的银锭,月娟有些糊涂了。 五个银锭,十两一个,总共五十两,姚可容握着银子轻轻笑了,二妹到底还是帮了自己的,她猜到自己会去收买看守的人给姨娘行方便,怕自己银钱不凑手,所以就用这种方法给自己银子,而且这么多银子,不仅够她打点看守的人了,还可以事后给姨娘买补品补身子了。“你待会去的时候把这些银子也带上,记得也给姨娘一些,让姨娘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月娟见姚可容这般吩咐想来是有她的道理的,便点了点头,将银子收起来了。 送走月娟,姚可容双手合十,在心里祈祷,希望代姨娘能度过此劫。只是这个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 第二天一大早,姚可清刚起身,正要用饭,碧玉就慌慌张张的进来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姚可清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对于她的一日三餐,房嬷嬷看的十分紧,不仅定时,还要定量,吃少了都不行。所以房嬷嬷很是不喜有人打扰姚可清用餐。 碧玉知道这一点儿,只好等着姚可清吃完了才开口,“昨儿半夜代姨娘晕倒了,被人抬回去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代姨娘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没吃过苦,能熬到半夜已是不容易了,只是这还是姚可容使了银子,婆子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懒的缘故。姚可清心底到底还是对姚可容有几分不忍的,也不想代姨娘就这么倒下去,让小苗氏独大,不然也不会让碧玉悄悄送了银子去,却不想代姨娘还是没熬过去。 “可是...可是...”碧玉话说了一半,却有些吞吞吐吐了,这话似乎不能跟小姐说的,房嬷嬷可还在旁边呢!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房嬷嬷怕耽搁了姚可清进学,一边催促姚可清梳妆,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碧玉说话。 “听说代姨娘被抬回去的时候全身都是血!奴婢家对门住的就是常年打扫祠堂的婆子,昨天她们半夜被叫起来去了祠堂,忙了好久才回来,回来就说地上全是血,她们挑了好几担水才洗干净,祠堂见血可不吉利,若是不冲洗干净,那是对祖宗的不敬!”昨晚不是碧玉当值,碧玉便回家了,所以一大早就知道了这些。 代姨娘身上的血是哪里来的,屋子里人心里都有数,房嬷嬷瞪了碧玉一眼,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都敢跟小姐说。 碧玉委屈的看了眼姚可清,这是小姐吩咐自己的,让自己平时多打听打听府里的事回来跟她说。 “正巧今日要去给祖母请安,嬷嬷帮我打点两份礼品,中午下了课,我要去看望二婶和代姨娘!”说完见碧玉脸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遂吩咐,“碧玉昨儿只怕也被吵了半宿,今儿就放你半天假,你好好歇着吧!” 碧玉半夜里见祠堂的婆子被叫走,猜是祠堂里出了事,想着祠堂里还跪着代姨娘,自家小姐又给了大小姐银子,怕牵扯到自家小姐,所有一直没睡,就等着人回来好打听消息,此刻已是十分困顿了,听了姚可清话忙不迭失的下去补觉了。 163、药方 寿安堂里,苗氏一脸疲惫,再加上姚可怡如今还在公主府,姚可容和姚可柔又陪着各自的生母,来寿安堂请安的就只有姚可清和姚可梦了,人少了自然就冷清了,苗氏也有些心不在焉,草草的把人打发走了。 昨儿半夜三更的,看守代姨娘的婆子突然跑来敲老夫人的院门,说代姨娘小产了,老夫人惊诧不已,怎么一个个的都小产了,忙请了大夫来看,竟真是有了身孕了,还已经三个月了,只是因为在祠堂里跪久了,孩子已然是保不住了,半个时辰之后,代姨娘落下一个堪堪成型的男胎来,老夫人顿时昏了过去。 和姚可梦结伴到了婉嬑院,今日来上诗书课的也只有她们两个,到了休憩的时候,姚可梦蹭到姚可清身边,小声问道,“二姐待会儿会去看母亲和代姨娘吗?” “嗯!”姚可清点头,对于这个隐形人一般的五妹,姚可清没怎么关注过,李姨娘原先是老夫人的丫头,即便是成了姚崇明的妾,也依然经常去寿安堂伺候老夫人,姚可梦自然也就跟着李姨娘时常出去寿安堂,因而对鲜少去寿安堂的姚可清来说,除了在闺学,一般是见不到姚可梦的,即便是见到了,也没有说过话。 “那我可以和二姐一起去吗?我也要去看母亲和代姨娘...”姚可梦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 姚可清又“嗯”了一声,不是她故意做出这般不爱搭理的样子的,实在是不知道该跟她说着什么。 果然,姚可清爱理不理的态度吓到了姚可梦,姚可梦呆了好久才又开口,“二姐是下学了就去,还是用过午膳了再去?” “你呢?你什么时候去?”姚可清是打算下学了就去的,但是怕姚可梦另有打算。 “我...我看二姐的,二姐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去!”姚可梦没想到姚可清会问她的意见,一时激动的有些结结巴巴了。 “那就下学了就去吧!用了午膳后,二婶怕是要休息的,咱们就不好去打搅了!”最主要的是姚崇明中午下衙了会回来,姚可清不想跟这个对他们姐弟不闻不问的父亲虚情假意。 姚可清的这个“咱们”让姚可梦分外高兴,连连点头。 见红玉手里提着的一大一小两个礼盒,姚可梦有些不好意思的掏出自己准备的礼物道,“我就绣了几条帕子,几个荷包,也不知道母亲和代姨娘会不会嫌弃!” 李姨娘丫头出身,老夫人也不是个大方的,估计没什么家底,姚可梦自然只能自己绣些物件做礼物了!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她就能绣出几条花样并不简单的帕子,可见她也是个内秀的,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懦怯。 “我也不过是送些小玩意罢了!”说着,姚可清打开礼盒,大的里面装着一对一尺见高的青花瓷瓶,小的里面是一对巴掌大小的西洋玻璃镜,都不是贵重的东西。 姚可梦放心了,生怕姚可清的东西太好,把自己比的无地自容了,好在差的不算太远。 到了曦雅院,小苗氏正在喝药,何妈妈端了药盏过来,立在床头伺候的翠瑶要接手,却被何妈妈躲开了,亲自把药端给小苗氏,翠瑶有些尴尬,见小苗氏喝完药,忙拿了茶来给她漱口,这下何妈妈倒是没拦着了! 小苗氏喝完药,才歉意的对姚可清和姚可梦笑了笑,“难为你们来看我了,只是如今我病着,屋子里也不能熏香,一股子药味,怕冲着你们了!” 姚可梦忙道,“母亲身子不适,女儿本该来侍奉汤药,只是母亲怜惜女儿,不忍女儿劳累,可女儿也该尽孝心才是!”说着掏出了帕子,“这帕子是女儿亲手绣的,母亲不嫌弃就留着用吧!” 翠瑶忙接了帕子递给小苗氏,小苗氏拿着帕子赞道,“嗯!有进步,针脚比年前的时候好多了!” 姚可梦羞涩的笑笑,“母亲喜欢就好...” 看着她们母慈子孝完了,姚可清才开口,“我不如五妹手巧,就只能送些寻常物件了!”说着就拿过那个大的盒子递给翠瑶,“是一对花瓶,摆在博古架上插花正好!” 小苗氏点头,当即吩咐翠瑶把花瓶摆在了博古架上,让她回头折了花来插上。“你们都是好孩子,有心了!四丫头昨儿陪了我一宿,拂晓才回屋去,这会儿怕是还没起,不然你们倒是可以找她玩。” 姚可梦不是个多话的,刚刚那一番话已经是憋了老劲儿才说出来的,现在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盯着自己的鞋尖看。姚可清更不是个爱说话的,送上礼品就闭了嘴。 来的人也不是小苗氏喜欢的,小苗氏见红玉手里还有个礼盒,便知她们还要去看代姨娘,也就不留她们,略说了会儿话,就装作乏了送客了。 代姨娘院里就远不如小苗氏院子里热闹了,兰叶居本就比曦雅院小了一半不止,代姨娘又是妾,身边服侍的人也不多,自然就显得冷清了。 对于姚可清的到来,代姨娘有几分高兴,因为姚可容告诉她,姚可清送了银子给自己用来打点看守的人,可见姚可清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到底还是念着姐妹情谊的。她哪里知道姚可清只是想用她来牵制小苗氏而已。 姚可容红着眼圈坐在床尾,感激的看着两个妹妹,昨天母亲小产,父亲陪了母亲一夜,可是如今姨娘小产了,父亲却只匆匆看了一眼就上衙去了,除了祖母来看过姨娘一次,兰叶居就没有其他人踏足了。 正巧代姨娘的药也煎好了,姚可清使劲儿的吸了口气,仔细的嗅了嗅屋里的药味儿,却是与小苗氏屋里的味道是不同的。 “这药方是哪个大夫开的?”姚可清问。 代姨娘一愣,却还是答了,“是常来咱们府里看诊的回春堂的马大夫!” 姚可清心里有了计较,“那想必是极妥当的,二婶的身子也是马大夫在调理!” 代姨娘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姚可清不说后一句,代姨娘还不觉得什么,可这一句再加上姚可清无缘无故问起药方来,代姨娘有些犯嘀咕了,便瞟了眼姚可梦送的荷包,给姚可容使了个眼色。 姚可容会意,以为代姨娘有事跟姚可清说,便拿过一个荷包对姚可梦道,“这花样很是别致,是五妹自己画的吧?五妹现在可有空?能给我描几张吗?” 因姚可容的针线一直是姐妹五个中最出色的,此时见她夸自己,姚可梦喜滋滋的应了,姚可容便拉着她去了自己屋里。 见人走了,代姨娘就直截了当的问了,“可是我的药方有问题?” “不是姨娘的药方有问题,而是二婶的药方有问题!” 164、求证 代姨娘心里一跳,她见姚可清说起自己的药方,又提起马大夫和小苗氏,便以为是小苗氏收买了马大夫,在自己的药方里做了手脚,想要弄垮自己的身子。 代姨娘本来就信期不准,两三月不来是常有的事儿,所以这次三个月没来,她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怀孕了,在祠堂跪着,突觉小腹抽痛,还以为是信期将至,却不想竟是小产,想到这里代姨娘不由一阵伤感,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还是个儿子,却没能保住。 代姨娘止住泪问道,“夫人的药方哪里不对了?” “小产之后当以固本培元养血为主,我在二婶的药里却闻到了鱼腥草的味道,鱼腥草是清热解毒之物,怎么也不该出现在小产之后调理的方子上!而且姨娘也是小产,姨娘的药里就没有鱼腥草!”姚可清不是个挑食的人,却无比厌恶鱼腥草,而鱼腥草又常作为调味剂加入食物中,凡是加了鱼腥草的菜肴,哪怕是只加了一点点,姚可清只要一闻就能闻出来,所以在小苗氏那里,她一下子就闻到了鱼腥草的气味。 代姨娘愕然,这鱼腥草可算的上是反其道而行之了,夫人才小产竟然就吃这味药!这也是姚可清想不通的地方,所以才把这个包袱抛给代姨娘。 “听说二小姐读过不少医书,可知道鱼腥草还有其他功效吗?或者配上别的药材,就能改了它的药性?”代姨娘想起姚可容说过,姚可清最爱看书,连医书都看,现在姚可清又只用闻闻,就能知道药里放了哪些药材,便把姚可清当作大夫一般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看医书不过是无聊的消遣罢了,却是连药材都不会认的!”姚可清确实有意学点儿医术,毕竟前一世她是被人下药害死的,只是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学,自己摸索了许久,也不过懂个皮毛而已。 代姨娘显然有些不相信,姚可清只好解释道,“我十分不喜鱼腥草,所以对鱼腥草的气味特别敏感!” 代姨娘这才不纠结这个了,“妾身将自己的药方子抄了一份儿,二小姐可要看看?”代姨娘还是指望着姚可清能解释为什么小苗氏的药方里有鱼腥草。 姚可清摇头,她真不是大夫,不会开方子,“姨娘若是不放心,就找了信得过的大夫来看吧!” 代姨娘也有此意,那马大夫她是信不过的。送走了姚可清和姚可梦,代姨娘立即偷偷的让人将自己的药方拿到外面药铺子里让人鉴定。 瑞雪回来回话道,“奴婢走了十几个铺子,都说这药方没问题,是小产后调理身子的!而且坐堂的大夫都说小产之后是不能用鱼腥草这味药的!” “那夫人怎么用了?”代姨娘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里冒了出来,瑞雪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夫人根本就没小产?”若是小苗氏没有小产只是假装小产,就是为了害代姨娘呢? “若是没有小产,到时候月份大了怎么瞒的住?”代姨娘突然灵光一现,要是根本就没怀孕呢? 瑞雪已经说出来了,“若是夫人根本就没有怀孕,自然就不会小产了,那用鱼腥草也就无碍了!” 代姨娘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激动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因身子虚弱又倒了下去,吓得瑞雪慌忙扶起代姨娘,小心翼翼的让代姨娘躺下,又掖好被角。“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姨娘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理!只有身子好了,姨娘才有精力去查证呀!” 代姨娘握紧手心,点了点头!夫人小产是假的,可是自己小产却是真的,夫人拿一个莫须有的肚子来陷害自己,害的自己失了孩儿,这笔账一定要算清楚!还有容姐儿,容姐儿受的委屈一定要给她讨回来! 代姨娘突然问道,“咱们院子里最近可有人跟曦雅院走的近了?” 瑞雪道,“还不是就那几个,她们本就是夫人指派来的,给夫人通风报信怕是少不了了!” 代姨娘恨声道,“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定是她们将我信期未至的事告诉给夫人的,夫人才假装有孕,就是为了谋害我的孩儿,昨儿老夫人不在家,正好方便她做手脚,收买大夫!” 代姨娘除了恨小苗氏,又不停的责怪自己,信期延迟这么久了,怎么也不找个大夫看看。以往代姨娘每每信期延迟就以为是有喜了,便偷偷摸摸的请了大夫来看,却只是身子失调而已,不仅让她屡屡失望,也在大夫面前丢尽了脸面。日子久了,再碰上信期不按时而至的时候,代姨娘也就不理会了,谁想,这次竟是真的怀孕了。 “姨娘且莫急躁,莫要打草惊蛇了!”代姨娘情绪激动,瑞雪只能好言相劝。 代姨娘紧闭双眼,压下心底恨意,再睁眼,已经恢复常态了,“想法子弄到夫人的药渣子,还有马大夫那边也去打探一二,莫要露了马脚!” 瑞雪有些迟疑,“姨娘,咱们人手不够,信得过,能用就那么几个,还要打听那马富贵的事儿呢!” 代姨娘摆摆手道,“马富贵的事儿先放一放,反正已经找到人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者,怡姐儿的玉佩也已经没了,只要容姐儿咬死不认就不碍事了!更何况只要抓住了夫人的把柄,还愁不能替容姐儿推脱了代家的亲事吗?” 瑞雪一想,也觉得代姨娘说的有道理,便下去着手办了。 回到幽篁馆,桂圆有些不解道,“小姐为何要把鱼腥草的事告诉代姨娘?”姚可清从不主动去招惹别人,但别人欺负上门了,她却是一定会还回去的。这次二夫人并没有招惹小姐,小姐为什么要挑拨代姨娘跟二夫人斗法呢? “有人的手伸的太长了!”姚可清端着茶杯的手瞬间捏紧,眼神透着逼人的寒气。 桂圆被姚可清的眼神唬了一跳,知道姚可清说的有人是指小苗氏,却不知小苗氏哪里惹到姚可清了。 165、假孕 姚可清为她解惑了,“今儿早上香芋来找我,告诉了我一件事,最近总有眼生的小丫头在其芳馆逗留,原本她没放在心上,昨儿二婶小产之后,她却看到一个曾好几次都出现在其芳馆门口的小丫头进了曦雅院,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便来跟我说了!”姚可清把香芋给了姚启珅,自然会跟香芋交待清楚,让她防着二房的人接近姚启珅。 桂圆有些不明白,姚可清接着道,“范叔也告诉我最近有人在打听珅儿的行踪,而且问的还很隐秘!” “是二夫人?” 姚可清点头,“十有八九是了!二婶打听珅儿的行踪肯定是有她的目的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不然也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 “二夫人这又是要算计什么?”桂圆皱眉,却没想出个头绪来,“不过如今二夫人正坐着小月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姚可清也不知道小苗氏想干嘛,但是小苗氏竟然敢把手伸向姚启珅,姚可清是决计不会忍的。“等她出了月子,自有代姨娘来绊住她,倒是能给我腾出时间来揣摩她的心思了!” “原来小姐跟代姨娘说是为了这个呀!只是代姨娘平时里总是不温不火的,能行吗?”桂圆觉得姚可清的方法很好,只是人选却是有些不太让人放心,代姨娘有些懦弱怕事,恐怕不是心机深沉的二夫人的对手。 “你可别小看了代姨娘,前几次代姨娘输在二婶手里,是因为二婶拿捏住了大姐,代姨娘投鼠忌器,才输了阵的。这一次,代姨娘却是因为二婶的缘故才小产,而且是个代姨娘心心念的男孩,代姨娘能不恨嘛!再者代姨娘本来就对二婶积怨已深,只要轻轻的推一把,代姨娘自然就会盯着二婶不放了!”而鱼腥草正是自己推出去的那一把。 “可是如今二夫人不是还捏着大小姐的把柄吗?代姨娘就不怕二夫人把玉佩的事情说出去吗。”桂圆不觉得代姨娘有本事把小苗氏斗下去。 “其实二婶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把柄!不过是因为大姐确实丢了玉佩,代姨娘心虚罢了!真正追究起来,反倒是二婶讨不了好,二婶一手策划了所谓私赠玉佩的戏码出来,又没有人证,物证不过是一枚相似的玉佩,大姐完全可以不承认,二婶也拿她没法子,但代姨娘怕二婶真的把这事儿捅出去了,那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这才让二婶胜了一局。后来代姨娘想通过代家向父亲施压,借父亲的手打压二婶,却被二婶借余夫人之势躲过了。如今明面是代姨娘害的二婶小产了,但代姨娘同样也小产了,都是孙子,老夫人一样心疼,她们谁都没占到便宜,可是因为鱼腥草,现下二婶处于劣势,只要代姨娘稍微有点儿手段,二婶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二夫人究竟有没有小产?”桂圆在得知鱼腥草的功效时就开始怀疑小苗氏小产的真实性了。 “你应该问二婶究竟有没有怀孕?”姚可清勾唇一笑。 桂圆心里一突,“二夫人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吧?而且二夫人假孕的目的是什么呀?” “那就要看代姨娘怎么认为了!”姚可清怀疑小苗氏假孕是为了陷害姚启珅,不然她不会打听姚启珅的行踪,可是最后倒霉的却是代姨娘,而代姨娘又小产了,这就让姚可清有些糊涂了。不过现在就要看代姨娘怎么想了,看代姨娘怎么把这件事抖出来了,若有必要,自己还可以适当的动点儿手脚。 ?府里的女人连着失了两胎,老夫人受此重创也病倒了,常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李姨娘带着姚可梦衣不解带的伺候老夫人。姚可容和姚可柔各自陪着生母,姚可怡还在公主府养伤没有回来,姚家五姐妹里就姚可清一个人清闲了。 “要不小姐也去夫人院子里坐坐?”碧玉提议。 红玉瞪了眼碧玉,在小姐身边伺候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小姐不喜夫人,夫人又屡次三番的利用小姐和三少爷,让小姐往夫人跟前凑,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碧玉委屈道,“我这也是为小姐好,除了受伤的四小姐外,其他三位小姐都在长辈跟前侍疾,到时候传出孝顺的名声了,独独就漏了我们小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们小姐的性子不好呢!岂不是要叫小姐吃亏了?” 桂圆觉得碧玉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侍疾也得长辈有疾才行呀!大夫人好好的,又没个头疼脑热的,小姐也没理由去呀!” “就是,倒像是咒大夫人一般,大夫人又不是心胸宽阔的,若是知道了反要记恨小姐了!再说了,就大夫人那性子,小姐躲都来不及,何必凑上去呢!说不定还得被大夫人算计上了!”红玉还是觉得自家小姐的安全重要一些。 姚可清有些好笑,“你们一个个的说的好像要去似的!” “小姐不去呀!”碧玉有些懊恼,自己出的主意却是个馊主意。 “我自己都病了,还怎么去?”姚可清懒懒的往塌上一躺,“也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入夏了,这人越发惫懒了!” “小姐病了?哪里不舒服了?”刚从门外进来的房嬷嬷,一听到“病了”,也顾不得通报了,直接就进了内室。 姚可清不过是随口一说,给自己找个偷懒的由头罢了,“哪里病了,不过是觉得要入夏了,有些苦夏!” 房嬷嬷松了口气,转而又满脸担忧的看着姚可清,“往年小姐夏日里最是不怕热的,如今还没入夏,小姐就觉得不爽利了,可别真是...”因忌讳着“病”这个字,房嬷嬷也不说了,只是念叨着,“不行,还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如今马大夫正在府里给二夫人请脉,我这就去请马大夫来给小姐也看看!” 说着,房嬷嬷就要起身,姚可清忙伸手拉住了,“嬷嬷,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请大夫呢!”再说了,那马大夫明显是得了二婶好处的,她可信不过。 “什么不是大事?小姐如今正在长身子,可是大意不得!”房嬷嬷一脸严肃。 166、祈福 姚可清不禁头疼,她不过是跟丫头说句玩笑话,倒叫房嬷嬷较真起来了,“嬷嬷,我真的没事,不过是近日老是阴雨连连的,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而已!” “真的没事?” “真没事!” 房嬷嬷打量了姚可清一番,见她脸色红润,双眼明亮有神,不似有病的模样,才稍微安心了些,却又惦记着还是该给姚可清补补的好。 “嬷嬷如今越来越唠叨了!”一众丫头也是时常被房嬷嬷念叨的对象。 “没大没小的,嬷嬷你也敢说!亏的房嬷嬷现在不在,不然又有的念了!” 房嬷嬷虽啰嗦了些,但是姚可清却从来不觉得烦,对姚可清关怀备至的房嬷嬷弥补了姚可清缺失的那份母亲的呵护。 被房嬷嬷那么一打岔,大家倒也不再提去侍疾的事儿了,不过这边刚撂下话头,那边朱氏就找上门来了。 小苗氏和代姨娘接连小产,可是吓坏了朱氏,因为春香也怀着胎,这事儿一出,朱氏都不敢让春香离开自己半步,寸步不离的将春香带在身边,若不是姚崇明常来朱氏院里,朱氏都恨不得让春香住在她屋里了。 原本春香的胎也是马大夫照料的,不过小苗氏的胎也是马大夫照料着,朱氏便有些不放心,也不是怕小苗氏收买马大夫对春香动手脚,只是怕马大夫将春香肚子里的胎儿的情况告诉给小苗氏,便另给春香请了个大夫,这大夫给春香诊脉之后说春香此胎胎气不足,恐有小产之兆。 急的朱氏给春香大补特补,可是却没什么效果,倒是让满府的人都知道春香这胎也不稳了,下人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说府里一定是冲着什么了,这才不利孕妇。朱氏听了这些话却是放在心上了,出于私心,不想让二房得了好,便偷偷找了个道婆子来,那道婆看了春香之后,说春香此胎不稳是因为缺了生气,得给他借气,借气的法子就是让他的兄弟姐妹给他祈福。 朱氏便立时就想到了姚可清,也顾不得姚可清的警告,急急的把人请了去。 “春香肚子怀的也是你的兄弟,二小姐也该为兄弟尽力才是!”朱氏端着嫡母的架子,说话也带着股高人一等的感觉。 “这是自然,清儿自当为自己的弟弟尽力!”不过自己的弟弟只有珅儿而已。 姚可清如此顺从让朱氏微微惊讶,转瞬却又得意起来了,想起上次姚可清送来的子孙满堂,觉得她这是在讨好自己了,又听姚可清刚刚说的是弟弟,心里高兴,越发摆出一副慈爱的嫡母样来。“难得你如此懂事,既然这样,那从明儿起,你便带着三少爷来我院子里吧!” 还想拉上弟弟?你当春香肚子里揣了个金蛋不成!“不知这祈福是怎么个祈福法呀?” “法子极简单,不过是对着春香的肚子念上一个时辰的经,经书我已经备好了!”那给春香看相的道婆顺便把经书都给朱氏留下了。 “那不知是要跪着念,还是坐着念呀?” 朱氏一想,肯定是跪着更有诚意了,“自然是跪着念了!” 姚可清冷笑,“这话母亲也好意思说出口!让堂堂嫡出的少爷小姐跪一个没名没分的奴才!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见姚可清自进门之后就一直和和气气的说话,对自己颇为恭敬,朱氏不禁飘飘然了,被姚可清连着问了几句,就顺着话头说下去了,被姚可清斥了一顿之后才明白过来,忙改口道,“虽说跪着更有诚意些,但他是弟弟,哪有让哥哥姐姐跪的道理,坐着就行了!”朱氏也不是真笨,只提春香肚子里的孩子,不提春香,不接姚可清所说的跪奴才的话。 “母亲有功夫折腾这个,倒不如请个御医好好的给春香诊个脉,母亲好歹也是一品的侯夫人,别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这关头,姚可清还是不愿与朱氏发生冲突的,毕竟比起小苗氏来,朱氏容易应付的多,好不容易把朱氏推到自己前面挡着了,就且忍忍她吧! 朱氏有些不高兴了,什么叫上不得台面的事,“这还不是为了你弟弟!再说我觉得何仙姑说的也很有道理!二小姐若是不愿意出力就尽管直说,何必如此刻薄!” 姚可清扶额,跟朱氏争这个真是没意义,“母亲若实在不放心,倒不如一边请了御医给春香调理身子,一边请了大悲寺的高僧做场法事吧!论起道行来,何仙姑想必是不如大悲寺的高僧的!” 朱氏琢磨着姚可清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这两个法子都不管用,就再用何仙姑的法子,只是对于姚可清推脱的态度有些不满,既然不想出力,那就破财好了,“二小姐说的轻巧,就是侯夫人也分个三六九等的,我这个侯夫人也就是摆设,没钱没势的,人家御医未必肯来!就是来了,我也给不起赏钱和诊金!还有做法事,哪样不要花银子呀!” 朱氏如此明目张胆的要起银子来,显见是见姚可清上次出手大方,一次就给了那么大一座玉雕,便想再多从姚可清手里搂些东西来! 姚可清心里冷冷一笑,朱氏果然就是个贪得无厌的,自己不过是不想让长房被二房压一头,又要转移二婶的视线,这才拿了东西出来,她倒觉得自己是个好欺负的了,想从我手里拿东西,你还没那个本事!“那真是可惜了,如此只好让春香多在菩萨面前烧几柱香,求菩萨保佑了!” 朱氏一噎,正要斥责姚可清,却被姚可清冷冷的扫了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二婶和代姨娘都小产了,老夫人是个信佛的,若是下人们说的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那法事定然是老夫人来做了!还有御医,御医也是有品级的,也是朝廷命官,哪里看得上区区一点儿赏钱,母亲若是给了赏钱,反倒是侮辱了人了!除去这两样,难道母亲连诊金都付不起吗?”姚可清将朱氏说的要花钱的地方一点点掰开来,其实真要朱氏花钱的地方是少之又少了。 167、法事 朱氏在心里暗骂姚可清小气,可姚可清说的也在理,她反驳不得,总不能说,她不想让二房的人得了好,便没把请道婆的事说出去,连下人间传的话也被她压下去了。“就是不知道老夫人愿不愿意做法事了?” 姚可清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朱氏,“只要老夫人知道了,就一定会做的,至于怎么让老夫人知道,想必母亲有的是法子!” 朱氏闻言脸黑的如锅底一般了,她的小心思和暗地里的动作被姚可清看穿了,也不敢强行要求姚可清了,只得憋了一肚子火放了姚可清走。 姚可清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跟朱氏说,朱氏不是个藏得住话和心思的,没得让她连累了自己。 好好的,下人怎么就会传出那样的话来?这种不干净,捕风捉影的话说出来,叫主子知道了,可是要被撵出去的。可是这样的话不仅传出来了,还刚好就传到朱氏的耳朵里,更巧的是朱氏请来的道婆说的话就耐人寻味了,别的不说,偏偏就捎带上姚可清和姚启珅,若说小苗氏没有在这里面做手脚,姚可清是不信的。姚可清用一座玉雕让小苗氏以为朱氏和方家是一体的,而小苗氏却想用这种方式来破坏朱氏和姚可清姐弟之间的关系。 看来还真是不能小觑了二婶了呀!而且这是不是更能说明二婶的肚子有假?小月子里都还有精神层出不穷的算计人,姚可清叹气,只盼着代姨娘不要让自己失望才是。 ?果然,没出两日,老夫人就着人请了大悲寺的高僧进府做法,共计要做三天法事,所以便在客院收拾了间院子供几位师傅住着。而小苗氏还在坐小月子,老夫人不想让朱氏趁机夺权,只能自己撑着病躯打点一切,但因她病着,精力不济,府外的一切事务只能交待给姚崇明了。 姚崇明是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的,但老夫人却笃信不疑,又有朱氏不停的吹枕边风,姚崇明也只好按着老夫人的吩咐办事。 “母亲,今日天色已晚,就先让几位师傅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法事吧!” “嗯,也好!院子早就收拾妥当了,我身子不好,刚好明天你休沐,你就多帮衬着点儿!”老夫人处理了一天府中事务,这会儿已经累的顾不得仪态,歪躺在美人塌上了。 姚崇明忙恭声应下,“这是儿子该做的!不知母亲打算在哪里做法事,儿子好安排人去搭香案!” 老夫人想了想道,“就搭在曦雅院外头吧!” 朱氏为了春香肚子里的孩子,私下里挑唆姚崇明,让把做法事的地方安排在漪兰院,姚崇明本就对这个不在意,在哪里做法事都行,但禁不住朱氏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下来了,但此刻老夫人让搭在曦雅院,姚崇明有些犯难了,“表妹和代氏已经小产了,倒是春香的肚子有些不稳...” 老夫人横了姚崇明一眼,“她一个奴才能比正室夫人还金贵了?” 姚崇明讪笑道,“儿子只是觉得保住春香这胎更要紧些!” 老夫人心知是朱氏挑唆的,却还是恼怒于儿子对朱氏言听计从,“她那肚子不是还好好的吗?倒是如兰,这半个月里就没断过药,她可是你嫡亲的表妹,又跟你夫妻多年,如今为了一个奴才,你就要这么待她,也不怕叫她寒了心!” 老夫人这话说的重了,姚崇明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道,“既然母亲认为设在曦雅院合适,那就设在曦雅院吧,儿子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苗氏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重了,忙缓和了语气,“我知道朱氏年轻漂亮,惯会讨好你,你多宠着她一些也不妨,朱氏看重春香,你便也对春香好一些,这本也没什么!只是如兰才是以后和你共享子孙后代香火的人,你再宝贝春香的肚子,她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供奉你的香火的,即便是你的种,他也不会叫你爹的!” 姚崇明皱眉,自己的骨肉不认自己为父,让姚崇明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损伤,姚崇明下意识的回避着这个问题,对长房的两个孩子也不怎么亲近,总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叫别人父亲,那自己算什么呀?还不如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去,但有时又不忍心,终归是自己的骨肉,哪里就能狠心抛下不管了,可那两个孩子似乎是不喜欢自己的,看着就一副木讷样,问话也答的干巴巴的,如此一来,这么多年,自己竟真没关注过那两个孩子。 “我知道你不愿谈起这个,自己辛辛苦苦的替别人养大了孩子,谁会乐意呀!”老夫人拍了拍姚崇明的手背安慰他,“可是这是你爹的意思,咱们也违背不得,你爹他心里就只有你那死去的哥哥,若不是你哥哥死了,一辈子他眼里都瞧不见你!如今好好的两个孩子也硬是被记在了你哥哥的名下,你就看开些吧!没了珅哥儿,清姐儿还有康哥儿和辰哥儿呢!” 老夫人的话勾起了姚崇明心里曾经的妒忌,那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哥哥,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自己就只是个陪衬,如今他死了,竟还要自己给他养孩子继承香火,想到这里姚崇明脸色一冷,刚刚才升起的对姚可清姐弟的内疚之情瞬间烟消云散了。“我知道了,母亲,康哥儿如今在国子监里,我看到了秋天就把辰哥儿也送过去吧!” 老夫人闻言大喜,她跟姚崇明说那番话只是不想让姚可清姐弟被姚崇明看重,却没想到还有这个效用。姚家如今进国子监的名额只有两个,全给了二房,老夫人如何能不喜,只是面上做出为难的样子,“咱家就两个名额,珅哥儿和斌哥儿怎么办呀?” 姚崇明大手一挥,“他们还小,等他们到了入学的年纪,康哥儿和辰哥儿早就考中功名了!” 老夫人点头,“也是,康哥儿在国子监也读了几年了,去年就没有下场,今年好歹去试试吧!”因为南边屡屡出现科考舞弊案,虽只是极个别的,但也让圣上恼火不已,所以今年全国上下彻查考务,本来在二月的考试就推到了四月底。 168、为己 说起这个,姚崇明眉头又皱起来了,即便当初自己只是进士榜上敬陪末座的,但好歹也是十四岁就一举考中了秀才,但自己这个长子,说他资质平平都是抬举他了,可母亲对这个长孙又很是看重,不能让母亲伤了心,只能委婉道,“再等等吧!等到了明年,辰哥儿也要下场的,到时候兄弟俩一起考中,也是一段佳话!” 老夫人不认同姚崇明的法子,“哪有叫哥哥和弟弟一起考的道理,这叫康哥儿以后怎么在弟弟妹妹面前树立威信!” 姚崇明不敢反驳,只好含糊应下。 “我如今病着,许多事都顾不上,明日你就多操劳些,可千万不要怠慢了高僧!”苗氏本就上了年纪,又抱恙在身,说了这会儿话已经乏了。 “儿子省的!母亲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这府里的琐事让别人去打理就是了!” 老夫人叹道,“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如今如兰还躺在床上,我少不得要替她打理打理了!” “不是还有朱氏嘛!她平时里也没什么事,就让她帮母亲打打下手!”姚崇明纯属担忧苗氏的身子,才提起朱氏来的。 老夫人却不这么想,姚崇明先是帮着朱氏说话,要把香案设在漪兰院,现在又想让朱氏帮着管理府中中馈,这是被朱氏迷了心窍,一心向着长房去了。脸色立即就垮了下来,“她小门小户出身,哪里懂得这些,我如今哪有精力来教她,没得给我添乱了!”老夫人显然是忘了她自己和朱氏是同一个门户养出来的了。 姚崇明一想,老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这样,母亲就让李嬷嬷帮衬着些吧,万事都要以母亲的身子为重!”又转头对李嬷嬷道,“还要烦劳嬷嬷辛苦几日了!” “老爷客气了,老奴定会伺候好老夫人的,还请老爷放心!”李嬷嬷忙谦虚道。 见姚崇明刚刚提起让朱氏帮着管家是无心之语,老夫人心里稍稍宽慰,又觉得困乏,便打发姚崇明走了。 朱氏欢天喜地的等着大悲寺的高僧来漪兰院做法事,却在第二日一大早被告知香案搭在曦雅院了,顿时扯烂了一条帕子,“老爷也真是的,做不到又何必应承人,叫人白白高兴了一场!” 春香虽也盼着高僧能来漪澜院做法,如今虽觉得失望,却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要安慰朱氏,“这只怕是老夫人的意思,人是老夫人请来了,老爷又极孝顺,肯定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思!” 朱氏也知道是老夫人的意思,只是气不过罢了,转而又想起姚可清来,若不是姚可清不给银子,哪里轮得到老夫人来请,“二小姐还真是里外不分,对没亲没故的人都那么大方,不是送首饰,就是送孤本的,对自家兄弟却小气成这般模样!”这没亲没故的人指的是苏珍和陶静柔,这两人的生辰,不管能不能亲自道贺姚可清总会备上厚礼。 春香虽明知姚可清对自己肚子的孩子没有照顾的义务,也没有叫继女拿钱给继母养孩子道理,但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好呢?说起这事儿来,话里不免带了酸了,“二小姐许是有自己的思量,毕竟如今长房就三少爷一个儿子!” 朱氏哼道,“她能有什么思量,不过是想着怎么打压我,不让我出头罢了!三少爷,三少爷不得老爷青睐,能有什么出息,就让她护着吧!等她护出一个纨绔来,有她后悔的时候!” 春香不说话,等朱氏恨声发泄完了才开口,“夫人何必跟二小姐怄气,也太不值当了,二小姐如今傲气的紧,但总有她来求夫人的时候,她的婚书没有夫人的认可可是做不得数的!”没有高堂签字认可的婚书是无法送到官府备案的。 朱氏想着也对,当初老夫人的计谋没成,没能将她嫁给代家那个混小子还真是便宜她了!不过以后她嫁个什么样的人可就捏在自己手里了,想想就觉得解气,“罢了,不提她了,我委实担心你的肚子,才想法子促成老夫人将大悲寺的高僧请来这事儿,只是法事却是在曦雅院做的,倒是让我白忙活一场了!” 春香劝道,“大悲寺的高僧法力无边,只要是在府里做的法事,就能镇住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夫人宽心就是了!如若不然,奴婢就去高僧那儿求道平安符来带着!” 朱氏觉得春香说的有理,忙拉着春香往曦雅院去求平安符去了。高僧也很是谦和,朱氏说明来意之后,僧人立即就答应了,拿了两枚平安符给朱氏,说是在寺里方丈大师亲自加持开光过的。 朱氏受宠若惊的接过了,小心翼翼给春香带上,嘱咐春香一定要戴好,不好轻易取下来,还难得大方的给大悲寺添了五十两银子的香油钱。 朱氏不过欢喜了片刻,因为那平安符全府里上下的主子都有,即便是她不去要,也会有人给她送来,朱氏却白白浪费了五十两银子,气的咬碎一口银牙。 ?法事做完,长乡侯府总算清净下来了,是真的清净下来了,经此“一难”,府里的主子都或多或少的伤了元气,都忙着休养生息。可姚可清却知道平静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府里暗流涌动,老夫人忽的抬举起丝兰来,显然是在打压朱氏主仆了;而原先被禁足准备认命的姚可容却又开始活跃了,代姨娘害的小苗氏小产一事也不了了之了。 “小姐冒险给代姨娘透了气,代姨娘却拿来给自己谋利了!”姚可清将鱼腥草的事告诉代姨娘,代姨娘却拿这个把柄给她自己谋利,一点儿为没顾及姚可清,碧玉对此有些不满。 “她这样做很正常,我不过是说了句话而已,证据全是她自己找来的,与我可没什么干系!”姚可清对代姨娘的做法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以代姨娘性子,不利用自己一把已经是看在自己帮了她的份上了。 “可是那小姐的心思岂不是全白费了,二夫人连毫毛都没少一根!”碧玉嘀咕道。 姚可清乜了碧玉一眼,“谁说白费了?” 169、回府 碧玉不解,“可是二夫人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来,还不是好好的,老夫人和老爷也不知道呀!” 姚可清微微一笑,“暂时不知道并不代表永远不知道,代姨娘手里捏着证据,只要她愿意拿出来,随时可以扳倒二婶!” “那代姨娘为什么不现在拿出来?若是没了二夫人压着,代姨娘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桔子也不懂。 姚可清解释道,“虽说凭着这个是能让二婶受到老夫人和父亲的惩罚,但是却仍就不能撼动二婶的地位,顶多是降低了二婶在老夫人和父亲心中的信任度。这事儿若闹开了,老夫人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二婶被罚的,一定会为二婶说话,父亲也不可能不顾及祖母的感受,代姨娘闹的再厉害,也不过是让二婶禁足,再就是卸了二婶的管家职权,可是这些都不能让代姨娘得到好处。大姐如今正是说亲的年纪,若是二婶被禁足了,那谁带大姐出门交际,而且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嫡母名声有损,大姐也讨不到好,二婶管不成家了也轮不到代姨娘,代姨娘这么做没好处,所以她肯定不会把这事儿说出来!她只会准备好了证据去找二婶,二婶迫于证据,不得不承认她假孕一事,代姨娘捏着这样的把柄,自然能叫二婶屈服,为她办事了!比如给大姐找一门好亲事...” “可是那跟小姐有什么关系?若是代姨娘说漏了嘴,让二夫人知道这事儿是小姐告诉代姨娘的,那二夫人岂不是就要找小姐的麻烦了?不仅没有好处,还要冒这么大风险,小姐何必告诉代姨娘呢!” “虽说暂时没有好处,但以后就说不定了!”就如当初自己设计翠瑶生下姚启斌,虽然现在没用,但总有用的上的时候。“代姨娘握有二婶把柄,二婶时刻被代姨娘制肘着,二婶岂会甘心?自然想法设法的报复回来,如此一来二婶就没那么心思去做别的了!”上次小苗氏将手伸到了姚启珅身上,让姚可清警铃大作,总要想法子分散她的精力,让她没空算计姚启珅。 “既然这样,小姐何不自己将这事儿告到老夫人那里去,岂不更好?”桔子问道 碧玉却是明白过来了,“那怎么行呢!小姐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哪里能管婶娘房里的事儿,老夫人反而要说小姐不敬长辈了!再说了,若是小姐去找老夫人,岂不是让小姐暴露了,二夫人又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儿就被休了,肯定还有再出头的时候,那二夫人肯定会为难小姐的!” 桔子勉强明白了,不禁咂舌,“还真是复杂呀!” “知道就好,小姐如此辛苦,你们以后伺候的时候也该更尽心才是!以后没事儿就别来烦小姐了,遇事儿多自己琢磨,小姐每日光是看功课和账本就够累的了,还要来打扰小姐!”桂圆瞧着姚可清待下人和气,这群丫头都快被宠的忘乎所以了,少不得逮着机会就教训她们一番。 桔子和碧玉,还有在门口放风的红玉忙应了。 姚可清也不反驳,桂圆,在府里虽然只是二等丫头,但却是她身边的第一人,她必须让她建立起威信来,“桂圆说的对,我倒不是嫌你们吵着我了,只是遇事还是要自己多动脑子,人生在世总有一个人面对困境的时候!那时候可没得别人帮你!” 姚可怡在公主府养了月余的伤终于在端阳节前夕要回府了,而此时,小苗氏和代姨娘也都已经坐完小月子了。 姚可怡是坐着公主府的马车回来的,马车停在二门上,先是下来一个丫头,那是姚可怡身边的瑞珠,瑞珠下了车才打起车帘子扶出姚可怡。 姚可怡一身内造的华裳闪花了奉小苗氏之命来接姚可怡的二房三姐妹。 洋红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织锦长裙,蜜合粉挑针绣银线蝶纹羽纱对襟广袖衫,璎珞底的锦缎绣花鞋,点翠华胜,羊脂玉梳篦,每一样都看的姚可柔眼热不已,也就没注意到姚可怡脸上被她推倒后留下伤疤早就不见了。 长公主还派了身边的曲嬷嬷送姚可怡回来,曲嬷嬷自然要跟着姚可怡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给老夫人请安!”曲嬷嬷大概是从宫里出来的,礼数什么到位。 老夫人忙让李嬷嬷将人扶起来,“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老身怎么敢受嬷嬷的礼!” “老夫人是一品侯夫人,怎么就受不得老奴的礼了!”曲嬷嬷笑的谦和。 两人客套了许久才进入正题,“四丫头在公主府叨扰了这么久,改日我一定登门致歉!” “老夫人客气了,四小姐舍身救了公主,公主自当医好四小姐的伤势!”曲嬷嬷依旧不吭不卑,却也表明长公主之所以对姚可怡这么好完全是因为姚可怡救了长公主,并不做他想,姚家要想凭借这个就想搭上公主府,那是不能的。 老夫人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脸上有些挂不住,忙招呼众孙女给曲嬷嬷请安! 曲嬷嬷见只有三个,随口问道,“府上不是有五位小姐吗?” 老夫人勉强笑道,“二丫头今儿身子不适,所以没来!” 因为老夫人早得了信,会有长公主身边的嬷嬷送姚可怡回来,所以在老夫人吩咐小苗氏通知姚家去迎接的时候,小苗氏就耍了心机,故意给姚可清送信送晚了,而且是踩着大夫给春香请脉的点把消息送到朱氏那里,等朱氏安顿好春香再给姚可清传话时,已经晚了。姚可清也知道这里面有人做了手脚,也不知是老夫人,还是小苗氏,索性就直接告了病假,不去了。 曲嬷嬷道,“那就劳烦老夫人将东西转交给姚二小姐了!”说着将长公主准备好的一色四份礼物分给了姚家众女,姚可清的那份则是由李嬷嬷拿着了。 姐妹几人接过东西,齐齐谢了,东西也不是特别贵重,一盒内造的宫花,两把团扇,四盒胭脂,十个一两的金银双色锞子。 姚可清拿到东西只看了一眼就让人收起来了,倒是管着姚可清首饰的紫玉看了那盒宫花之后建议道,“这宫花是当下最时新的,若是放着过时了就不好了!这做工毕竟是宫里的,外面做的哪里赶得上!” 170、疤痕 那宫花确实精致,一朵粉色芙蓉,一朵大红牡丹,一支黄色迎春,一朵碧色木槿,姚可清想了想就挑了那朵木槿,紫玉忙接过,插在姚可清发间。“刚好小姐今儿穿了身碧色的衣裳,正好配这朵木槿!” 姚可清偏爱碧蓝两色的衣裳,但是紫玉觉得姚可清肤色白皙,穿红色这些艳色更好看,可是姚可清不喜,她也不敢多话。 第二日去给闺学的时候,果然不出姚可清所料,姚家五女都无一例外的簪着宫花,姚可容是粉色芙蓉,姚可怡是黄色迎春,姚可柔是大红牡丹,而姚可清和姚可梦则是绿色木槿。见姚可清也戴着木槿,姚可梦便想将宫花取下来,姚可柔见了却不许,“好好的,五妹妹摘了做什么了?虽是一个颜色的,但到底不是同一个样式的,二姐也不会这么小气的!是吧,二姐?” “五妹妹戴着极好!”姚可清亲手将姚可梦扯歪的宫花扶正,就是因为猜到每个人会戴哪个颜色的,姚可清才选了碧色的,就是为了不和其他人撞上。也不知代姨娘是怎么跟小苗氏说的,小苗氏最近都低调的很,连姚可柔也被她约束着,处处让着姚可容,昨儿姚可怡那一身气派华贵的行头狠狠的闪了姚可柔的眼睛,她却只得了那么一丁点儿东西,心里愤懑不平的很,可是有小苗氏盯着,她不敢拿姚可容和姚可怡出气,姚可梦又总是待在老夫人跟前,轻易抓不着错处,这才将火气撒在姚可清头上。 姚可清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话,让姚可柔更不高兴了,却不敢说出放肆的话来,毕竟她也是快十岁的人了,该懂的规矩还是懂的,遂扭过头去看姚可怡,却突然惊呼道,“三姐头上的疤怎么没了呀?” 提起这个,姚可怡不由想起自己受伤时那段黑暗的日子,在袖子捏紧双手,平复了一下心绪才答道,“都是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 姚可柔闻言不由撇撇嘴,“早知道太医能医就该早点儿请了太医来了!不然我哪里会被罚!”虽然为了安抚代姨娘,保全姚可柔,小苗氏认了姚可容为嫡女,但是姚可柔也没能逃脱惩治,足足抄了一千遍闺训。 姚可怡刚松下来拳头又握紧了,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姚可清对姚可怡脸上的疤痕不见一事并不怎么关注,不过没了疤,不再留着厚重额发的姚可怡确实看上去比以前漂亮了许多,姚可怡是姚家五姐妹中容貌最出众的那个,如今打扮起来更是光彩夺目了,又得了长公主喜欢,也难怪姚可柔怎么看她都觉得不顺眼了,一堂课下来,给姚可怡使了无数的绊子。 对姚可怡恢复了以前的容貌一事,苗氏姑侄也倍感震惊,昨儿老夫人见了姚可怡除了觉得漂亮之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姚可怡以前一直留着额发,遮住了疤,老夫人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哪里不对劲了,还是李嬷嬷提醒,才想起来姚可怡的疤不见了。 这可吓得老夫人一跳,急急的传了姚可怡来问话,姚可怡也是答的,“御医医术高明,公主府里的药极管用!” 老夫人才放心下来,却忍不住跟小苗氏嘀咕了几句,小苗氏也惊讶万分,“这...这...这怎么可能?当初咱们也请了太医来看过的,太医不是说会留疤吗?” 老夫人道,“太医说会留疤,怡姐儿也确实留疤了,可太医没说那疤不能祛呀!宫里那么多御用的方子,总有一个对症的,长公主是宫里出来的,手里必定是有宫里的方子的,再说了,过了这么多年了,太医们的医术有所精进也正常!” 小苗氏还是有些犯嘀咕,“媳妇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那疤都那么多年了,这才一个月功夫就祛的没一点儿痕迹了,还是用了什么样的灵丹妙药呀!” 老夫人不以为意,“小孩子,皮肤嫩,伤的容易,也好的快,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咱们苗家的秘药,怕是也要两个月吧!” 老夫人愣了愣,有些底气不足了,“苗家的方子毕竟是几十年前的老方子的,如今有了更好的也不足为奇!” “可是当年,药就下在太医眼皮子底下,太医可都没瞧出来...”小苗氏说到一半,就收到老夫人警告的眼神,立即禁声了。 “当年是当年,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老夫人的话语气强硬,不容人拒绝。 小苗氏刚刚不过是想入神了,这才不经意的说出那句话来的,此刻早就清醒过来,忙应下了,“是!媳妇知道了!” “人都不在了,再提起这个没得让人抓了把柄!” 小苗氏心头一紧,点头应下了。 回到院子,翠瑶迎了出来,小苗氏由着翠瑶伺候着净了手,扶着自己坐在塌上,“夫人虽说出了月子,又是夏日,可是还是要注意保暖!”翠瑶顺手拿了薄毯子搭在小苗氏腹部。 小苗氏轻轻的嗯了一声,“你有心了!” 翠瑶笑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当初奴婢鬼迷心窍,做下了天大的错事,若不是夫人仁慈,奴婢早就没命了!”如今翠瑶总爱拿她当初生下姚启斌一事来说,好衬托她的后悔和忠心。 小苗氏拉着翠瑶坐下,“坐下说话吧!” 翠瑶推迟不过,只好坐在了脚踏上。 “你是跟我一块儿从苗家嫁过来的,刚来那会儿你还小,给块糖就能把你哄住了!”忆起往事,小苗氏不禁唏嘘不已。 “是呀!多亏了夫人调教,奴婢才能在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翠瑶不忘捧小苗氏一把。 小苗氏摆摆手,“什么调教不调教的,聪明的,不调教都用着趁手,笨的,再怎么调教也是块榆木疙瘩!” “总归是夫人看重,奴婢才有了出头之日!” “别再奴婢奴婢的了,你也是有名有份的姨娘,还自称奴婢,也不怕人笑话!” 翠瑶从善如流,“是,婢妾知道了,只是婢妾永远都是夫人的奴婢!” “这些年,我恼你背着我行事,冷落你了,你心里可有怪我?” 171、回神 翠瑶惶恐不已,“婢妾怎敢怪夫人,是婢妾自己做错了,就该受罚,更何况夫人还待四少爷视若己出,婢妾感激不尽!”近几年里,府里没有小孩子,所以小苗氏为了让翠瑶对自己忠心耿耿,待姚启斌还是不错的。 “斌哥儿是个可人疼的,好好教养他,你下半辈子也就有着落了!” “有夫人在,就不会少了婢妾一口饭吃的!” 小苗氏被翠瑶奉承的舒服了,笑道,“你倒是嘴越来越甜了...” 翠瑶笑了笑,没说话。 “斌哥儿也启蒙了,你平时里还要看顾斌哥儿,就不要每日都来立规矩了!” “四少爷有刘嬷嬷照料着,不碍事的,婢妾还想在夫人身边伺候,沾点儿夫人的福气,夫人就不要赶婢妾走了!” 说起刘叶子,小苗氏总觉得怪怪的,当初刘叶子进府是经过盘查的,但那时小苗氏恼怒翠瑶,并没关注过刘叶子,“那刘嬷嬷是个什么出身?” 翠瑶自然不能把在庄子上的事说出来,只好道,“刘嬷嬷是五里庄庄子上的人,因为她没有孩子,所以格外的疼四少爷,后来庄头就让她来伺候四少爷了!”直接扯出庄头来,这就撇开了她和刘叶子关系了。 小苗氏还是忍不住皱眉,“总觉得她对斌哥儿好的过分了些?” 翠瑶倒是没觉得,“当初说好了要四少爷给她养老的,所以他对四少爷用心一些也是有的!” “她就没个家人没?” “有的有的!”虽不知小苗氏为何突然对刘叶子这么感兴趣了,但翠瑶还是据实以告,“她一家都是庄子上的,她家那口子伤了根本,所以绝了后,但又死活不同意合离,她便跟着婢妾来了府里!” 看来是跟夫家结了怨了,没有了出路才进府的,小苗氏心里有了成算,“你瞧着她人如何?” 翠瑶认真思考了片刻才道,“虽说礼数上比不得府里的人,但性子爽利,做事也利落,更主要的是她对四少爷好,就是婢妾这个生...姨娘都比不上她用心了!” “她还指望着四少爷给她养老,能不尽心吗!” “是呀,四少爷跟她也亲近,比跟婢妾还亲近!”说起这个来,翠瑶心里有些不自在,自己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却跟别人亲近,这滋味儿可真是不好受,不过刘叶子一心为了姚启斌,翠瑶又觉得慰藉了。 “哦?那怎么行?”小苗氏不满的看了要翠瑶,“你也该拿出主子的气魄来,由着她一个奴才摆布斌哥儿?我看你最近就不要来立规矩了,还是先把斌哥儿笼络住了再说!” 翠瑶含糊的应了,她也是个奴才,哪里就摆得出主子的款了,再说姚启斌也没跟她不亲,只不过是更依赖刘叶子罢了,但孩子现在小,粘着奶嬷嬷也是正常的,大一点儿就好了,大少爷小时候不是也爱粘着奶嬷嬷的,只让奶嬷嬷抱,别人都不行。 小苗氏见翠瑶低着头,以为她听进去了,又道,“我知道,她带着斌哥儿这么多年了,你抹不下面子教训她,这个恶人我替你做了,晚间你让她来给我请个安!” 小苗氏一脸不容拒绝的表情,翠瑶只好答应了! 小苗氏被代姨娘拿着证据找上门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在知道代姨娘无意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之后就安心了许多,只要不被宣扬出去,那就还有转还的余地,代姨娘所求的不过是姚可容能有一门好亲事,还有她下半辈子依靠,自己答应她就是了。 稳住了代姨娘以后,小苗氏才思考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把消息泄露了,马大夫的命门捏在自己手里,肯定不敢轻举妄动,自己的药从头到尾都只有何妈妈接触的到,可是代姨娘手里的药渣,还有药方都是从哪里来的? 小苗氏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是何妈妈在某个环节上出了差错,因而有意冷落了何妈妈。 想起当初给自己诊脉的那个大夫,小苗氏恨极,若不是那大夫诊断错了,何至于让自己落得如此地步,被一个妾拿捏着。 那日小苗氏被姚启康气的晕倒后,下人们都急的乱了套,便随便拉了个大夫进来,偏偏那大夫只是个略懂皮毛的,常常走街串巷,给大户人家的下人看病,他被带到小苗氏屋里的时候被富贵屋里的装饰恍花了眼,只想着怎么才能多得赏钱,所以信手诊了脉,便说小苗氏有喜了,小苗氏一高兴,他果然得了许多的赏钱。而姚启康转头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老夫人,小苗氏连另找大夫确认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小苗氏怀孕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后来,请了马大夫来请平安脉的时候,马大夫才私下里跟小苗氏说了实话,她不过是操劳过度,导致了月事不调,根本不是怀孕了。 小苗氏又是震惊,又是失望,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想起来堵马大夫的嘴。可是她有孕的消息满府上下都知道了,这让她如何跟老夫人交待呀!还是何妈妈提醒小苗氏借着小产把这事揭过去,可是小苗氏却另有想法,想通过这个莫须有的肚子来谋划一番,原本是打算算计上姚启珅,让她被姚启珅“撞”了小产的,只是姚启珅平时根本不往二房去,小苗氏又在屋里安胎,不能随意出去,这才借着去看禁足的姚可容,捎带上了代姨娘,却阴错阳差的让代姨娘失了孩儿,小苗氏倒是在暗地里高兴了一番。 却不想代姨娘疑心小苗氏,偷偷收集了小苗氏的药渣,又根据药渣找人写出了方子,竟是个活血祛淤的方子。原来,小苗氏那日是真的摔了,还摔的不轻,这才借着小产的由头,偷偷的养伤。 好在代姨娘不是不知魇足的,只说姚可容的亲事要经了她同意才行,别的倒是没说,可就是因为这个,小苗氏才不放心,自己的短处落在别人手里,真真是做什么都觉得不自在。还有长房的那两个,如今一天天的大了,不能再由着他们去了,小苗氏疲惫的叹了口气,暂时先由着代姨娘去吧,自己屋里的人,总有收拾她们的时候。 172、争船 又是一年端阳时,恰逢大皇子加冠,封成王,开衙建府,皇上大赦天下,与民同乐,给朝中大臣也放了三日假。姚崇明不用上衙了,就琢磨着今年的端阳怎么过! “母亲,每年端阳,咱们也不过是吃些粽子,看看赛龙舟,都腻了,今年不如过得有新意些!”姚崇明提议。 儿子如此说了,老夫人也不好扫了他的性质,“这想法是极好的,只是怎么个有新意法?可有什么好点子?” 姚崇明想了想道,“不如租了画舫去玉梁河上赏景吧!” 老夫人皱眉道,“那玉梁河上不是要赛龙舟吗?到时候还有女眷在一起,冲撞了可怎么办?” 姚崇明解释道,“赛龙舟的场地早就划好了,又不是整个河道都占了,不过是占了一段罢了,再说赛龙舟也就那么会儿就完了,咱们先看完赛龙舟再去游船,不碍事的!” 老夫人还有些犹豫,姚崇明又接着说道,“母亲整日闷在府里,难得放个假,好歹让儿子尽尽孝心,陪母亲出去转转!” “难得你这么孝顺,说起来我也还是年轻的时候游船过呢!被你一说倒有几分想了!”母子两人共同的敌人就是已逝的长房长子姚崇华,自上次两人一起忆苦思甜之后,母子间亲近了不少。 “若是母亲喜欢,天天去都是成的!”姚崇明挑了好听的哄着苗氏。 老夫人笑道,“天天去还不把我这把老骨头累散架了!再说了,那画舫的租金可不便宜,百来十两银子是少不得的!” “这点儿银子算不得什么,只要母亲高兴,就是买下一艘画舫都可!”这话果然哄的老夫人眉开眼笑。 “咱们家人多,租个大一点儿的,最好是两层的,她们小姑娘喜欢瞧新鲜,二楼看的景致要好一些!”说定了要游船,老夫人便开始安排起具体事宜来。 “儿子省的!儿子会挑了好的船行的!” “嗯,一定要看了船再下定,有的船只是表面上看着好,内里都破的不成样子了,可别到时候出了差错!” “母亲放心,儿子会办好的!” 听说端阳要去游玉梁河,府里都沸腾了,姚可柔拉着小苗氏帮她准备到时候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姚可容和姚可怡自有代姨娘操心,姚可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照旧看书练字。 朱氏却气的砸了一套茶具,“什么时候去不好,偏要挑了端阳去!” 春香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朱氏这次就去不了了,只能留在家里照顾春香,想着自己被二房姑侄排挤到一边去了,不能出去交际,连老爷也要被他们拉拢过去,朱氏心里就愤怒不已。 春香扶着肚子,柔声相劝,“夫人再忍三个月就好,等夫人有了儿子,她们就不敢小瞧夫人了!” 看着春香的肚子,朱氏的火气小了不少,“你今日可有什么不适?有什么想吃吗?” 春香抚着肚子,眼里满是慈爱,“奴婢一切都好,都能感觉到他在动呢!” 朱氏自个儿没有怀上过,也不知怀孕是个什么滋味儿,见春香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肚子,心里颇有些不好受,但想到这孩子以后就该自己养了,春香不过是替自己把他生下来罢了,又觉得平衡了。 端阳一大早,照例是一家子一起吃了粽子,再出发去看赛龙舟,因为朱氏要照看春香的胎,所以去不成,姚崇明柔声安慰了她一番,许诺下次带她去,下次肯定是就只会带朱氏一个人去了,朱氏这才笑了谢过姚崇明,小苗氏在一旁看着朱氏和姚崇明郎情妾意,心里翻江倒海的,却还是忍下来了! 姚崇明带着姚启康和姚启辰骑马,姚启珅本来也想骑的,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按老夫人吩咐的跟姚启斌上了同一辆马车,本来他是想跟姚可清坐乘一辆的,但是老夫人安排下来了,又想着姚可清吩咐过的话,只好由着老夫人安排了。 姚启斌还小,是由刘叶子抱着上车的,但姚启斌也是五岁的人,又养的胖,刘叶子有些抱不动,姚启珅便伸手拉了一把姚启斌,姚启斌在刘叶子的示意下甜甜喊了声“谢谢三哥!” 姚启珅笑着摸了摸姚启斌的头,拉着他到马车里坐下,看到这一幕,小苗氏嘴角一勾,这刘叶子还真是个有本事的,这么快就动手了,看来这步棋是埋下了。 看着小苗氏勾起的嘴角,姚可清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二婶的这步棋可算是走到自己心里去了,只要刘叶子不暴露,二婶对珅儿应该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看赛龙舟的时候,姚可柔就有些心不在焉的,等到赛龙舟结束了,江面解除了封锁,姚可柔就急不可耐的催着老夫人去游船。 到了码头,姚可清才下了马车,就瞧见姚崇明脸色铁青的背手而立,他面前是一个正在不停的朝他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 “姚大人,小的真不敢骗您,您订的那画舫是真的坏了,您看?要不给您换一艘,这一边的全都可以随您挑!”中年男子指了指他右手边那一排单层的画舫。 “当初可是说好了的,连定金都已经付了,掌柜的就拿这些来糊弄我?”姚崇明看着眼前那些明显低了一个等次的单层画舫,口气十分不快。 掌柜的擦了把汗,只差给姚崇明跪下了,两家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主,只是谁让另一位有宫里的贵人撑腰了,相较之下,只能得罪姚家了,“实在是对不住,姚大人,要不这样,小的将订金全数退还给您,还有您今日租船,给您半价!您看可好?” “我就要这一艘了!”要姚崇明指着一艘两层画舫,这就是他当初定下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肯定是又租给了别人,才来这儿糊弄自己的。 掌柜的顺着姚崇明指的看过去,都要哭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姚崇明说了,正在这时,总算看到了租船的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苗大人!” 寻着掌柜的声音看过去,来人竟是苗卫同一家,姚崇明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三分。 173、覆射 按理来说,姚崇明如今是正四品的工部右侍郎,苗卫同只是正五品的御史中丞,即便是左侍郎的职权要比右侍郎高,压了右侍郎一头,右侍郎实际上只是从四品,那也高了苗卫同一级。苗卫同给再多的钱,掌柜的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姚家定下的船转让给苗家。 不过成王开衙建府后的第一件喜事却是要纳苗彩蝶为侧妃,如此一来,苗家也算半个皇亲国戚了,掌柜的自然要多掂量一番了,再加上是苗彩蝶非要双层的画舫,大皇子为了讨苗彩蝶欢心,以强权相压,掌柜的只好冒着得罪姚家的危险将姚家的船给了苗家。 “原来是大舅舅呀!侄儿给大舅舅请安了!”姚崇明嘴里说着请安,但是脸上却毫无恭敬之色。 姚家家眷也跟着过来跟苗家见了礼。 “这是大哥大嫂租的船?”姚崇明到底比苗卫同低了辈分,不好开口,苗氏便替姚崇明开了口。 “是呀!昨儿刚赁下的的,原本还怕没有了,结果去一问,刚好还剩一艘!”苗大夫人一句话就把自己家摘了个干净,掌柜的在旁边急的团团转,却不敢贸然插嘴。 “那还真巧,我们早就定好船了,今儿一来,掌柜的竟告诉我们说,我们的定下船坏了!”配上苗大夫人刚刚说过的,苗氏这话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苗大夫人看了眼一脸惶恐不安的掌柜,就知道自家的船多半是抢了姚家的,心里顿时一阵快意,“那还真不巧了,不如问问掌柜,换一艘吧!” 见苗大夫人装糊涂,苗氏一口气堵在心口,将火气都撒在那掌柜的身上了,“这掌柜的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连朝廷命官也敢欺瞒,我看就该报官,好好惩治惩治这起子奸滑小人!” 掌柜的急了,求救的看向苗卫同。苗卫同听了半天,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遂大度道,“反正咱们两家人口也不多,不如就同乘一艘吧!” 姚崇明闻言缓和了脸色,又看向老夫人,征求苗氏的意见。 被苗大夫人不咸不淡的刺了几句,苗氏本是想拒绝苗卫同的提议,但看了看那逼仄的单层画舫,又看了看身后自家那一大家子的人,还是点头同意了。 等到下人们把船收拾妥当,众人都上了船,苗彩蝶才坐着仆妇抬着的软轿到了码头,一下轿子,就有丫头过来扶着她上了船。 苗彩蝶扭着若风拂柳般的身子跟众人一一见礼,轮到姚可清时,苗彩蝶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又很快压下去了,却没能逃过姚可清的眼睛,姚可柔草草的给苗彩蝶行了个礼就扭过身去了,对苗彩蝶的不待见显而易见。 画舫离了岸边,渐渐驶向江心,许是因为前不久才下雨的缘故,江水很是浑浊,不过水流却很是平缓,船也行的平稳,在船上行走,如履平地。 一楼苗卫同与姚崇明一边小酌,一边聊着无关紧要的政事,苗氏姑侄则是跟苗大夫人闲话家常。 反观二楼就热闹多了,苗益年已经中了秀才,今年秋天要下场,姚启康和姚启辰则拉着他让他给他们讲讲应试经验,而姚启珅难得有跟姐姐姚可清呆在一处的机会,自然是粘着姚可清去了,但是苗彩蝶以主人自居,热情的招待姚家五姐妹一起玩覆射,姚启珅想跟姐姐呆在一起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姚可清看了眼独自在一边玩的不亦乐乎的姚启斌,附耳吩咐了姚启珅几句,姚启珅点点头朝姚启斌走去。 苗彩蝶这边招呼人玩覆射,下人忙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上来,一个大号的玉酒盅,显然是为了覆射专门制的。 “今天咱们玩点儿新鲜的,老是玩那些也没意思!”苗彩蝶提议。 姚可柔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听说有新玩法,一时好奇起来,“怎么个新鲜法?” 苗彩蝶解释道,“往常呢,这覆的东西都没什么新意,一轮下来总有人猜到,今儿咱们换个法子,跟行酒令结合起来玩,待会儿覆的人覆好了之后,就由丫头击鼓,鼓声停的时候,酒盅在谁手里就由谁来猜,猜对了有奖,猜错了就罚酒一杯!” 姚可柔倒是喜欢玩行酒令,只是她年纪小小苗氏不许她喝太多酒,每次都玩的不尽兴,现在有机会玩了,自然拍手叫好,其他人也无意见。 第一轮自然由苗彩蝶覆,鼓声停的时候,酒盅落在姚可容手里,姚可容盯着苗彩蝶看了看,果断的说出了答案,“是个葫芦耳坠!” 揭开一看,果然是个葫芦耳坠。 “大姐真聪明,一猜就猜中了!”姚可柔赞道,玩起来的时候,姚可柔倒是忘记了还跟姚可怡闹着别扭了,也不因为姚可容与姚可怡是亲姐妹,就连带着讨厌姚可容了。 姚可容将酒盅推给了苗彩蝶,柔柔一笑,“你瞧瞧表姑姑的耳朵就知道!” 众人闻言一看,苗彩蝶的耳朵就左耳朵挂了葫芦耳坠,跟酒盅里的是一对,右耳朵却是光秃秃的。 苗彩蝶拿了耳坠重新戴上,“你倒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瞧出来了!” “那可有赏呢?刚刚说好的猜对的有奖的!”姚可怡替姐姐讨起赏来了。 “有,”说着苗彩蝶招呼丫头把东西拿上来了,“你自己挑吧,都是是新鲜玩意儿,不值钱,却还算精巧!” 姚可容瞧着两托盘的宫花,帕子,香囊,跟上次长公主给的差不多,估计也是宫里出来的,如今苗彩蝶许给成王做侧妃了,有这些东西也不奇怪,便挑了串茉莉绢花。 又轮了几回,除了姚可梦被罚了一杯酒,别人都猜对了,这回姚可梦覆,酒盅却是落到姚可清手里。 酒盅到了姚可清手里的时候,姚可清轻轻端了端酒盅,并没有变重,又轻微的晃了一下,也没有听见撞击的声音,此时见姚可梦紧张的捏着自己的手指,便猜到里面是什么了。“是五妹妹的帕子吧!” 姚可梦松了口气,不等盖子揭开就道,“二姐姐猜对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放什么,就把帕子放进去了!”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丫头把托盘端过来给姚可清挑,姚可清随手挑了个散发着木香,刻着玉兔的木牌。这轮该姚可清覆了,姚可清顺手就将木牌放了进去。 174、成王 丫头正要开始击鼓,就听见姚可柔“咦”了一声,“快看,那是谁家的画舫?” 顺着姚可柔所指的看过去,是一艘雕饰着金龙的三层画舫,气派非凡,正向着苗姚家所在的画舫驶来。 “这么大,这么气派,还雕着金龙,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了!”姚可怡在公主府呆过一段时间,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家就能以金龙为饰的。 说起皇亲国戚,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苗彩蝶,苗彩蝶被定给成王为侧妃是在大皇子被册封为成王的第二日,由皇后亲自下的懿旨,内务府也已经开始赶制苗彩蝶的喜服了,只等成王府落成,便要办喜事了。 苗彩蝶在众人的注视下,红着脸垂下头去,虽然苗彩蝶成了成王侧妃,满京城的人都觉得她这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夸她好福气,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做了正四品的亲王侧妃,任谁来说都是苗彩蝶高攀了,可苗彩蝶心里却并没有十分欢喜。最初苗彩蝶也是欢喜的,众人的艳羡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可是后来一打听,成王已经有了一个正妃,三个侧妃,不是出身世家大族,就是朝中重臣之女,更主要的是她们都是嫡出的,这样一来,就显得她身份卑微了,再加上苗彩蝶心有所属,不能够嫁给心仪之人的苦闷心情冲淡了高嫁的喜悦。 这边还在猜测龙船上的人是谁,龙船上已经有人出来问话了,“我家爷和兄弟姐妹一起赏景,不知对面船上是哪个府上的?” 苗卫同忙让人回话,“我们是御史中丞苗家和长乡侯府姚家,不知府上是?”对面船上只问了他们,却没透露自己的身份,可见是大有来头的。 龙船上的人没答话,进了船舱,不一会儿,龙船就靠近了苗姚两家的画舫,伸出跳板,紧接着走出一溜儿少年郎。 看清打头的那个人的长相,苗卫同和姚崇明忙过来给拜见,“给成王请安,给二皇子,三皇子请安!” 苗氏姑侄和苗大夫人早在跳板搭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起身了,见苗卫同和姚崇明请安,也忙跟着行礼。 成王一脸笑意道,“如今在宫外,两位大人不必拘礼!快快请起!” “谢王爷!” “前一阵阴雨连绵,哪里也去不成,可把本王给闷坏了,这不,趁着端阳天气好,出来透透气!”成王似乎心情不错,在被苗卫同让到上座坐下之后,主动挑了话题来说。 果然,苗卫同跟着附和道,“臣等也是托了王爷的鸿福,才能闲几日!” “苗大人刚正不阿,父皇前几日还夸了大人了!” “为人臣子,忠君报国是本分!” 这“翁婿”互相吹捧,看的姚崇明在心里只觉得不屑,又见三皇子也在,想着余家那棵大树,便有心跟三皇子套近乎,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三皇子说上话。 成王的话题渐渐往苗彩蝶身上引了,苗大夫人猜到成王此行十有八九是为了苗彩蝶而来,心里忍不住高兴起来,这说明自家女儿受王爷的重视,嫁过去之后肯定会得宠的,便主动提议道,“几个哥儿和姐儿还在楼上,王爷和两位皇子都在这里,也该下来见个礼才是!” 这话说到成王心里去了,成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苗卫同本还有些犹豫,但见成王也有这个意思,便不好反驳了,但想到楼上还有姚家的孩子,便看向苗氏,苗氏点了点头,苗卫同才叫人去楼上唤苗彩蝶等人下来。 在成王一行人过来的时候,苗彩蝶已经遣人去打听了,知道来的是成王,一时又喜又羞,不知道成王这次来是为了见自己还是为了其他,众人见苗彩蝶红着脸坐在那里有些魂不守舍,若不是因为跟苗彩蝶并不十分熟捻,早就要打趣儿几句了。 苗卫同让人来请诸人下楼去,众人忙起身略整理了一下着装,由苗益年领着姚家兄弟打头往楼下去了。 姚启珅磨磨蹭蹭的蹭到姚可清身边,拉着姚可清的袖子撒娇,被姚可清瞪了一眼,只得撒了手追上前去。 见苗彩蝶来了,成王不由一笑,仔仔细细将苗彩蝶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的去看后面的姚家五姐妹,但姚家姐妹年纪都不大,身量未长成,又有苗彩蝶这样美**人的美人儿在侧,自然就显得平淡,成王看了两眼,除了在姚可怡那一张精致的娃娃脸上略停顿了片刻,便转头专心致志打量起苗彩蝶来了。 跟着皇子们一起来的宋子清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姚可清,突然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了。 “给成王请安,给二皇子,三皇子请安!”众女恭声下拜,声音宛若出谷黄鹂,霎是动听。 苗彩蝶抬头,娇羞的瞟了眼成王,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宋子清,登时有些发愣了。想着自己如今已经定下亲事了,本该不要再妄想了,可是真瞧见了这人,满腹的心思却是再也掩饰不住了,脸一红,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站在一旁的姚可容瞧出苗彩蝶的异样,不动声色的唤了她一声,苗彩蝶却恍若未闻。 成王见苗彩蝶一脸赤红的盯着宋子清等人看,以为是贸然看见这么外男,被吓到了,忙介绍道,“这位是长公主的独子宋四公子,这是秦太师府的秦大公子,秦二公子,这是这是孙大公子,这是余五公子和余八公子!”又笑着对众公主道,“你们唐突了佳人,还不快给诸位佳人赔罪去!” 这话落在姚可清耳里,惹得姚可清直皱眉,不管成王是不是开玩笑的,这话都显得轻浮了,她们又不是供人取乐的玩物,哪里容得被人如此轻薄,再者,刚刚成王这话尽显了他主人的姿态,俨然他把自己看的高人一等了,觉得众人都该听从他才是。 果然,成王话音一落,大家脸色各异,秦大公子见冷场了,忙率先站起来,“是小生唐突了,小生给诸位小姐赔不是了!还请原谅则个!” 众女侧身还礼,有了秦大公子带头,余下的人也跟着行了礼,算是赔礼了!苗彩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盯着宋子清看,但是总是用眼角的瞟着宋子清,宋子清感受到苗彩蝶的目光,便自己隐藏在众人的身后,苗彩蝶看不见了,才觉得自在了。 175、落水 原本这画舫并不是十分大,苗姚两家人倒是不挤,只是现在又来了这么多人,船舱里一下子就挤起来了,连椅子都不够坐了。 五月中旬的天气已见炎热了,此时人一多,又挤在一起,空气开始变得浑浊了,成王烦躁的打开折扇,在鼻子前使劲的扇了几下。 秦大公子秦照见状便提议大家去龙船上玩,龙船大,又宽敞,成王也有这个意思,只是不知该怎么开口,秦照替他说了出来,便赞许的看了眼秦照。 苗卫同还有些踌躇,这来的都是儿郎,让两家的儿孙去倒还说得过去,让女孩儿也去却不太好了。 成王猜到了几分他犹豫的原因,便道,“秦家,孙家,余家的小姐还有皇妹端元也在船上呢!” 苗卫同和姚崇明这才点头同意。 ?众人谦让了一番,因为成王坚持,便由苗氏,苗大夫人和苗卫同,以及姚崇明等长辈先过去,再就是众位小姐,成王等男儿最后。 “我年纪最大,我最后过去吧!”轮到苗彩蝶了,苗彩蝶突然推辞了。 姚可容以为苗彩蝶是为了给众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便道,“那五妹妹先过去吧!” 姚可梦自然不会有意见,由丫头扶着过去了。而姚可柔却很是怕水,那跳板虽宽,可她还是忍不住怕,却又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了怯,只好道,“让三姐先过去吧,我再等等,我这丫头胆小,让她缓缓神儿!”这是拿身边的丫头顶缸了。 姚可怡微微诧异,推辞了一番,见姚可柔坚持,以为姚可柔在算计什么,只好小心翼翼的过到对面船上,可一直等她到了对面船上也没见姚可柔做什么,才慢慢放下心来。 姚可怡之后就该姚可清了,可姚可柔又不愿落在姚可清后头,这下也不推辞了,咬着牙心一横,往姚可清前头一插,就要走上跳板,好半天才走一步,突然间脚下一晃,就往水里栽去,众人惊呼,姚可柔慌忙之下挥动着手臂,抓到了什么东西就死死拽住不放了。 姚可柔抓的不是别的,正是站在围栏旁的姚可清的袖子,姚可清被姚可柔一拉,一时稳不住,身子也向前栽倒,好在桔子手快力气大,将姚可清拉住了,即便如此,姚可清也已经有半个身子在围栏外面了。 刚刚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姚可清很快缓过神来,想退回船舱去,可是有姚可柔在下面拉着,她根本无法动弹,而姚可柔在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沾到水的时候已经大哭起来。 姚可清见姚可柔不过是一条腿微微浸入水下了,而她此时一边哭一边挣扎的往上爬,越发把姚可清的袖子扯的往下坠了,水都已经浸到她大腿了,姚可清一烦,喝道,“别动!再动我就撕了袖子!” 姚可柔哭的大声,这几句却是听见了,立时不动了,眼泪却是忍不住的哗哗的往下流,是真的被吓坏了,众人回过神来,就要去拉她们,可是却碍于自己是男子,不敢贸然上前,这时,不知谁吼了声,“丫头们都是死人吗?没看见主子掉水里了吗?” 丫头们这才如梦初醒,涌上前将姚可清和姚可柔拉了起来,姚可柔被拉上来后,腿都软了,根本站不住,丫头不留神,手里力气一松,姚可柔一下子就坐在地上了,嚎啕大哭起来。姚可清皱皱眉,示意绿果和绿玫把她扶起来。 已经到了对面龙船上的小苗氏听到姚可柔的哭声,也顾不得讲究礼仪形象了,忙折了回来,见姚可柔半截身子都是湿的,正趴在绿果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脸色就有些阴沉。 “这是怎么回事?”爱女如此狼狈,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小苗氏的语气十分不好。 这话不可能责问成王等人,姚可梦和姚可怡已经到了对面,姚可容被吓傻了,姚可清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苗彩蝶只好站出来答道,“四小姐似乎有些怕水,推脱着不肯过去,好不容易上了跳板,脚下一滑,就掉下去了,好在三小姐眼明手快,将四小姐拉住了,要我说呀,还是三小姐重情义,将别人都比下去了!” 苗彩蝶这话说的可有深意了,句句话直指姚可清,含沙射影的说是姚可清动了手脚将姚可柔推下去的,然后再将她拉起来,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落个姐妹情深的形象。 果然,小苗氏脸色不善的看向姚可清,姚可清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被姚可柔扯皱的袖子,深深的看了眼苗彩蝶,“那也要多谢表姑姑了,不然我哪里来的机会!”姚可清刚刚准备踏上跳板,结果本来平平稳稳的跳板就晃了,显然是有人在针对她了。 苗彩蝶勉强扯了扯嘴角,她在姚可清要踏上跳板的时候偷偷踹了一脚围栏,围栏上本就雕刻了花纹,不是平整的,跳板搭在上头虽看着稳,其实只要围栏一动,跳板就会晃起来。苗彩蝶原本是想让姚可清站不稳掉下水去,在众人面前出丑,以报当日姚可清坏了她好事的仇,结果姚可清根本就没站上去,反而是走的慢还在跳板上的姚可柔掉下去了,她怕小苗氏细究起来,反而查到自己头上了,便急急的把黑锅扣在姚可清头上。却不知姚可清本不确定是谁要害自己,苗彩蝶这一开口,姚可清却是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小苗氏看了眼苗彩蝶,见她一脸心虚不安,便知道是苗彩蝶做下的了,但苗彩蝶已经许给成王了,成王又在一旁,虽心疼女儿,却发作不得,强忍下一口气,“柔姐儿从小就怕水,自己没站稳掉下去了,怪不得别人,还要多谢清姐儿拉了你妹妹一把!”此话一出,成王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不管姚可柔落水跟苗彩蝶有没有关系,他都希望别人识趣些,毕竟苗彩蝶已经是他板上钉钉的侧妃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该给他几分面子,对拉扯上苗彩蝶的姚可清便有了几分不满。 姚可清淡淡一笑,“姐妹之间自该相互扶持,四妹湿了衣裳,还是赶紧换了吧,可别着了凉了!” 小苗氏也正有此意,便亲自扶着还在抽噎的姚可柔,给众人告了罪,找了间房给姚可柔换衣裳去。 这时姚可柔却突然开腔了,“有人害我,我是被人害了!” 176、姐弟 众人闻言脸色各异,成王刚刚好转的脸色又垮了下去,小苗氏脸色也不好,姚可柔刚刚才出了丑,自己才说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她却说自己被人害的,这不是拆自己的台吗! 姚可清看了眼表面平静的苗彩蝶,她薄纱袖子里微微透出的绞的紧紧的双手泄露了她的情绪,她也怕的很。苗彩蝶不是个笨的,本想趁着众人不备,又借着位置优势暗算姚可清一把,结果却阴差阳错的害了姚可柔,本来她也不怕的,毕竟没有证据说是她动手的,而成王也显然是站在她那边的,可万一查到自己头上了,成王还会保她吗? 姚可柔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异样,继续哭述道,“我走的好好的,可是跳板突然就晃起来了,我站不稳才掉下去的...好好的,跳板怎么就晃了呢...” 众人皆不说话,小苗氏只好道,“这江面上一起风,船就晃了,船晃了,跳板自然也会跟着动了,又没个人去动跳板的!” 姚可柔虽觉得小苗氏说的有道理,可是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自己又说不出个理由来,只好垂下头去。 小苗氏趁机带了姚可柔去换衣裳。 众人顺利的到了龙船了,去给端元公主请了安,便各自寻了熟识的人聚在一处说话。 姚可柔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平复,抓着小苗氏的手不放。小苗氏听说这边有余家的小姐,便想让姚可柔多与余家小姐接触,还有端元公主也在这里,若是能入了端元公主的眼那就更好了。可是姚可柔如今这幅样子实在是...小苗氏只好打消了念头,将姚可柔带在身边。可是又有些不甘心,想让姚可容和姚可怡去跟余家小姐套交情,但是想起代姨娘的所作所为,便不愿让代姨娘的两个女儿沾上余家的光,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因为苗彩蝶许给了成王,苗益年自然是围着成王了,成王作为皇上的长子,第一个成年封王的皇子,皇上又没有嫡出的皇子,自然比其他的皇子有优势,自幼是被人吹捧惯了的,此时多了苗益年一个,也没什么感觉。苗益年素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又是个孝顺的,父母不在身边,对祖父母言听计从,这次被苗大夫人吩咐跟成王亲近,他自然从命,可是跟成王说了几句,成王爱理不理的,他读书人的傲气上来了,也就不再主动了,反倒是温文尔雅的二皇子主动跟他攀谈起来,不大一会儿,两人渐渐说的入港了。 而姚启康和姚启辰兄弟早就得了姚崇明吩咐要跟三皇子亲近,好在三皇子为人热忱,很快就打成一团了。 姚启珅早就想跟姚可清一处说话,便唆使姚启斌去找姚可清要糖吃,姚启斌不疑有它,屁颠屁颠的去了。 看着弟弟借着姚启斌赖在自己身边,姚可清又好气又好笑,前世,她跟弟弟不亲近,弟弟也从不主动来找自己。可这一世,弟弟总是爱粘着自己,为了怕弟弟在内闱厮混出一身脂粉气息,姚可清时除了检查他的课业,平时不让他来找自己的。而姚启珅除了常去方家讨教功课,甚少出门,就更没有机会跟姚可清亲热了,这回,好不容易跟姚可清一起出门了,哪里肯放过,便死皮赖脸的混在姚可清身边了。好在姚可清不爱热闹,身边也清净,没什么人,不然只怕就要叫姚启珅传出个厮混内闱的名声了。 姚可清吩咐丫头将糕点掰碎成小块给姚启斌吃,姚启斌得了糕点便乖乖的坐在一旁,刘叶子时不时的帮他擦一擦嘴角的碎屑。这么乖巧的孩子,可惜是二房的,姚可清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若不是自己算计,他也不会来到这世上,便丢开了。 见姚可清叹气,姚启珅以为因为自己的缘故,忙贴过去讨好,“姐姐,我错了!” 姚可清诧异不已,“你错什么了?” 姚启珅老老实实的答道,“姐姐让我平日里多看书,不要总想着玩,可是我今日...” 比起别的孩子来,十岁了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姚启珅已经是极为懂事了,姚可清也知道自己对他严苛了,可是现在长房就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她不得不狠下心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姐姐很开心!再说了,总是读书只怕要读成个傻子了,劳逸结合才好!” 姚启珅被夸,顿时开心不已,小声对姚可清道,“我看大哥就要读成傻子了!” 姚启康被小苗氏逼的狠了,已经到了日夜苦读的地步了,而姚启康人越发的沉默寡言了,远不如他的弟弟姚启辰活跃。 姚可清摸了摸姚启珅的头,“姐姐不求你出人头地,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以姚启珅的资质,只要稍微管教一二,考取功名并不是什么难事,“姐姐,我一定考个状元回来,让姐姐做状元郎的姐姐!” 姚可清刮了一下姚启珅的鼻子,“这么大的人,还说这种话,也不嫌臊的慌!” 可姚启珅一脸正色并无玩笑的意思,姚可清心里一动,好半天才压下心底的狂跳,平复了心情。 “姐姐,我一定不会让长房在我手里败落的!”姚启珅抓着姚可清的手郑重承诺。 姚可清反握住姚启珅的手,姐弟二人久久无言。 代姨娘自从知道小苗氏假怀孕的事后,便要挟小苗氏给姚可容另寻一门亲事,但考虑到姚可容对自己跟小苗氏之间的斗争一直一知半解,便将她跟小苗氏的几次斗法都告诉给姚可容,这其中也包括她利用姚可清,和小苗氏借余家的力。 今天看见余家的小姐也在场,小苗氏又没有主动介绍的意思,姚可容在心里转了转,便拉着姚可怡主动跟余家小姐搭话了。 余三小姐余若菡今年十四岁,余五小姐余若嫣十一岁,见姚可容主动来说话,也不好不理,姚可容性子温婉,会看脸色,渐渐的倒是叫余家姐妹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不一会儿功夫,就聊的很是开心了。 177、余家 不知怎的就说起姚可怡在平国公府被苗彩蝶招来的马蜂蛰了的事来,余家是余贵妃的母家,三皇子乃余贵妃所出。皇上未立太子,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余家作为余贵妃的母家,自然是力挺三皇子的,而苗彩蝶许给了成王,出了这等丑事,余家怎么会放过。 “好好的出什么幺蛾子,正经人家的女儿谁会学那些下九流的东西!”余若菡万分鄙夷苗彩蝶以舞姿哗众取宠的做法。 “表姑姑是在北边的长大的,大抵那边习俗与我们中原不同吧!”为了取悦余家小姐,姚可容不可能为苗彩蝶辩解,但小苗氏也是苗家女,姚可容怎么也要顾及嫡母的名声。 余若菡更鄙夷了,“听说那边民风不开化,男男女女在大街上都能在一处说话的!” 这个姚可容可就不知道了,“我没去过丰州,倒是不清楚了!” “宋四公子不是去年才从北边回来吗?去问他,他肯定知道的!”余若嫣突然说道。 余若菡俏脸微红,“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去吵着宋四公子!再说了,哪有闺阁女儿去找外男问话的道理。你若是想知道,只管叫下人去打听了回来说给你听就是了!” 余若嫣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不过是问问罢了!咱们问心无愧,看哪个敢嚼舌根子!” 余若菡却坚持认为不妥,不同意。 “我在长公主府养伤的时候倒是见过这位宋四少爷几次,只怕不是个好相处的,咱们还是不要拿这种小事去烦他了!”姚可怡突然开口。 “你见过宋四少爷?”余若菡惊声道,转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又道,“听说长公主喜静,不怎么出门交际的!”这算是在好奇姚可怡怎么会住在长公主府上了。 姚可容替妹妹解释道,“因为三妹的伤势不能见风,所以长公主就留了三妹在公主府养伤了!” 姚可怡在公主府养伤,宋四公子是长公主之子,能见到宋子清也就不奇怪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吧!又不是好事,大不了我叫丫头去打听,总有人知道的!”余若嫣道。余若嫣是家里的幺女,备受宠爱,脾性自然有些大,往常都是别人巴结她,如今要她去看别人脸色,她是不愿意的。 “我二姐喜欢读书,说不定她会知道?”本来余家姐妹都已经要放下这个话头了,姚可怡却突然提议道。 姚可容有些责备的看了眼姚可怡,她们跟姚可清没有利益冲突,而姚可清也助她良多,姚可清又不爱凑热闹,此时为了余家小姐,而得罪了姚可清,实在不划算。 姚可怡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不过是突然想到姚可清日日都是抱着书看的,许是知道的,结果心里想着,嘴里就说出来了。可是能给姚可清添堵,她心里也觉得分外快意。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余若嫣显然是真的在这件事上较起真来了,“既然你二姐知道,就赶紧把她叫过来跟我们说说呀!” 姚可容脸色有些不好,余若嫣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好像姚可清就来跟她解释才对,可余若嫣的父亲余四老爷不过是个五品的官职,而姚崇明却是正四品的侍郎,更何况姚家还有爵位在身,姚可清不同于姚可容和姚可怡,她是嫡出,正正经经的长房嫡长女,哪能被人这般呼来唤去的。 余若嫣见姚可容和姚可怡没有动作,便叫了个丫头过来,“你去把姚二小姐叫来,说她大姐和三妹有事问她!”那丫头是余家的丫头,自然听余若嫣的话,得了令立即去寻姚可清了。 而姚可容的脸色却更差了,竟是拿自己做筏子,岂不是要将姚可清得罪了。 那丫头找到姚可清的时候,姚可清正和姚启珅拆字玩,听了丫头的话,只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就没下文了。 那丫头等了半天也不见姚可清有起身的意思,鼓起勇气道,“我们家小姐还等着呢!” “桔子,带她下去吃点心吧!今日蓝玉做的点心很不错,我们带了不少来!”桔子闻言便塞了角碎银子给她,小丫头见了银子欢喜不已,也忘了余若嫣还等着姚可清了,稀里糊涂的就被桔子带走了。 “桂圆,你去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大姐如今正满心的感激自己,不会这么没眼色的,而且既然是大姐找,怎么来的又是眼生的丫头。 桔子先回来了,“她是余家五小姐的丫头,本不是贴身伺候的,恰巧今天余五小姐的大丫头病了,她才提上来替几日!” 难怪那丫头傻头傻脑的,只是小姐身边难道就没有得力的人了吗?今日三皇子也来了,那这余家就该是余贵妃的母家了,余家是大华数一数二的世家,难道竟是连小姐贴身伺候的人都短了?是这余五小姐不受宠?还是余家内里其实已经没有表面那么光鲜了?“余五小姐是嫡出,还是庶出?” 桔子一愣,“嫡出,而且是余四老爷最小的孩子!” 这么说来,余家如今也渐渐式微了,不然何至于让户部尚书的位置落到旁系子弟的身上。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暂时还没露出败落的迹象来。 说话间桂圆也回来了,将打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姚可清。 “大姐倒真是有手段!”这么快就和余家小姐说上话了,只是不知是不是二婶的意思,不过二婶如今因着代姨娘的缘故,不是应该很忌惮姚可容吗? “大小姐倒还罢了,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苗家表小姐,话里话外也没有贬低的意思,倒是三小姐提了小姐!”姚可怡如今得了长公主青眼,比以往更嚣张了几分,姚可怡素来与姚可清不对付,桂圆怕自家小姐被姚可怡暗算了。 “三妹也真真会奉承人!”姚可清讽刺一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桂圆不就知道吗?桂圆,你去替我跟三妹解释一声!”说完附耳跟桂圆说了几句。 余家的丫头被桔子拿银子和点心哄的心花怒放,找不着北了,回到了余若嫣身边才想起来自家小姐是让自己去把姚二小姐叫来的。 余若嫣见丫头空手而回,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丫头正期期艾艾的要说没找到人,就听见一个甜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178、唐突 “奴婢桂圆,是姚二小姐的丫头!奴婢给大小姐,三小姐,余三小姐,余五小姐请安!”桂圆落落大方,余若菡在心里赞了一声,刚刚余若嫣那般轻狂的态度显然是让姚家不喜了,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责备妹,现在姚可清的丫头来请安,不管如何,总算是能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你家小姐呢?她怎么没来?”听说是姚可清的丫头,余若嫣便直接问起姚可清来了,只是这口气着实让人不爽。 余若菡狠狠的瞪了眼余若嫣,余若嫣却是压根就没看见。 余若嫣的话连姚可怡都听不下去了,可桂圆却是脸色如常,“小姐说了,小姐也不知道!余五小姐既然想知道丰州的民俗,何不去问苗十八小姐呢?” 说完桂圆就告退了,本来姚可清不来,余若嫣就十分不高兴了,此时又被一个丫头如此讽刺,哪里还忍得住,要看就要发火,余若菡却在桌子下狠命的拽住她的手。 姚可容和姚可怡见势不妙立即借故走开了,她们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瓷器落地碎了的声音。 余若菡一松开余若嫣的手,余若嫣就将手边的茶杯砸了。 “够了你!这是在外头呢!”见余若嫣又拿起一个杯子,余若菡忙呵斥道。 余若嫣到底还是有些怕余若菡的,狠狠的将茶杯掼在了桌上,坐在一旁呼哧呼哧的喘气。 父母的娇惯将妹妹养成这副性子,余若菡有些无奈,“你以为姚二小姐跟那两个庶出的一样吗?姚二小姐可是嫡出的,姚家又有爵位,是能让你作践的?” 余若嫣撇撇嘴,“知道了!我待会儿给她个赔个不是就是了!” 余若菡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怕妹妹是不情愿的,遂开解道,“大皇子刚刚封王,风头正盛,四处拉拢人心!姑姑在宫里也越发小心,咱们可不能拖了姑姑的后腿,得罪了人!” 余若嫣点点头,道理她是明白的,只是却不甘心,“若是姑祖母在,咱们余家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余若菡叹了口气,先帝在世的时候余家是何等的风光,只可惜... 先帝平宗的元皇后为余家女,与平宗感情甚笃,平宗未登基时便娶了余氏女,后来德宗死前遗诏传位于皇四子陵,即平宗,而皇长子翼王密不发丧,矫诏篡位,伏击代天子巡守的平宗于长乡,却被姚文池所救,平宗回京,翼王兵败,便闯入平宗府邸,挟持了余氏及其子女,妄图威胁平宗,而余氏却是个性子烈的,暗地里一把火将整个府邸烧了,连着她,连着翼王,还有平宗的三个嫡子,一个庶子,悉数死在那场大火中,平宗登基之后追封余氏为皇后,并立誓此生不再立后,可是一个死了,而且没有留下子嗣的皇后纵然能给余家带来一时荣耀,可是却并不能长久,果然,平宗死后,余家就不复从前的地位了,渐渐被别的世家挤下去了。 “姚二小姐,刚刚家妹唐突了,还请姚二小姐见谅!”余若菡领着余若嫣去给姚可清赔礼,怕余若嫣耍脾气,便主动替她开口了。 见姐姐都开口了,余若嫣只好收敛了脾气,“姚二小姐,我是性子直,还请姚二小姐不要见怪!” 姚可清淡淡道,“余五小姐性子天真烂漫,我怎么会怪罪呢!” 姚可清脸色淡漠,看不出喜怒,余若菡也拿不准她是真的不怪罪,还是假的不怪罪。余若嫣却是当真了,“就知道姚二小姐定是个大度的,不会怪我!” 这话说的好似姚可清若是怪罪她了,就是姚可清心眼小了。 余若菡扯了一下余若嫣的袖子,余若嫣却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茫然的看了眼余若菡。 余若菡见姚可清对余若嫣刚刚说的话不在意,才松了口气。又见姚可清正在跟一个少年拆字,两人长相有几分相似,大约是姐弟,“这是令弟吧?” 姚可清“嗯!”一声,又吩咐姚启珅,“还不快给两位余小姐见礼!” 姚启珅并不是不知礼数,只是刚刚姚可清在跟她们说话不好打扰,此时见姚可清吩咐了,忙站起身来问好。 余若菡虽有些好奇姚启珅怎么跟女子厮混在一处,但此时在外头,也不必忌讳,而且姚启珅看上去年岁也不大,彬彬有礼的跟姚启珅互相见了礼。 余若嫣却是直接开口了,“你是男子,怎么不在三楼呆着,跑到二楼在做什么!” 姚可清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规定男子只能在三楼,而且自己的弟弟还不满九岁,他们又是呆在独立的雅间里头的。 余若菡不满的看了眼余若嫣,自己好不容易帮她遮掩过去了,她倒好,一句话又把人得罪了。 姚启珅却是大大方方的对着余若嫣一揖,“是小子唐突了,惊扰到两位余小姐!两位小姐想必是大度的,不会计较小子的失礼之处!” 说着赔礼,却是将刚刚余若嫣说姚可清的话给还了回去。桂圆在心里暗笑,三少爷果然跟自家小姐感情深厚,见不得亲姐姐受委屈。 余若嫣涨红了一张粉脸,却无话可说。 姚启珅转头对姚可清道,“姐姐,我去找大哥二哥说话了,四弟就有劳姐姐照看一二了!” 姚可清点点头,“去吧,楼上的窗户都是镂空的,江上风又大,小心着点儿,别着凉了!” 姚启珅对余家二女又行了礼才往楼上去,姚启斌一转头就没看见姚启珅了,便奶声奶气的问道,“三哥哥呢!” 刘叶子道,“三少爷去楼上找大少爷和二少爷了!” 姚启斌嘴一撇,就要哭了,刘叶子忙不迭失的哄他。姚启斌本是个乖巧的孩子,刘叶子让它不哭了,他便极力忍着,只是水汪汪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姚可清冲姚启斌招了招手,姚启斌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刘叶子,见刘叶子对他点头,便挪到了姚可清身边。 姚可清拿帕子给他擦了眼泪,又从果品匣子里挑了个小老虎形的糖块给他,姚启斌接了糖块,欢喜的捧在手里,也不哭了。 179、拆字 姚可清这才对余家二女解释道,“四弟爱闹腾,又素来跟三弟好,常常寸步不离的跟着三弟的,我怕四弟去楼上吵着别人了,这才留了三弟在楼下陪着四弟,却不想唐突了余五小姐,实在是抱歉!”这是解释刚刚余五小姐质问姚启珅为什么在二楼的原因了。 余家二女被姚可清晾在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尴尬不已,姚可清这句话又如一巴掌打在她们脸上了。 余若菡咬了嘴唇,勉强道,“说来都是我们的不是,都是五妹莽撞,打扰了姚二小姐了!” “余五小姐正是活泼的年纪,碰上有趣的事,要问个明白也是常情!这支簪子算是我给余五小姐的赔礼,还请余五小姐不要怪罪三弟!”说着,姚可清取了头上的红宝虫草簪递给余五小姐。 余五小姐正恼怒姚可清对她们不理不睬的,此时见姚可清句句话都是为自己开脱,那簪子又异常精致,心里便欢喜起来了,不顾余若菡频频给她使眼色,接过了姚可清手里的簪子。 余若菡在心里叹道,姚二小姐还真是个有算计的,先是把她们晾了许久,出了心里的气,又言语诚恳的赔礼,最后还给了那么贵重的东西,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真真是算计的好!一开始就是他们理亏,这会儿她摆足了姿态,任谁都挑不出她的错处。 余若嫣得了簪子就自认为跟姚可清亲近了几分,见姚可清面前摆着的纸张,开口道,“姚二小姐也玩拆字呀!我在家也常跟姐妹玩的!” “是吗?那想必余五小姐是个中高手了!”拆字是个很考人的活儿,若是肚里没有几分才华,又没什么见识,是很难拆好的。姚可清也算是用这种法子考姚启珅的功课了。 余若嫣难得的露出了羞赧的神情,“我是不大擅长这个,不过我三姐很厉害,她每次都能拿魁首的!”又拉着余若菡道,“三姐,快拆了字来瞧瞧!” 余若菡对余若嫣说风就是雨的性子真是无奈了,不过余若嫣说的却是事实,玩这个家里的姐妹都不是她的对手,心里存了几分炫耀的意思,也就没反驳余若嫣的话。 姚可清见余若菡虽一脸矜持,但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便将纸笺往余若菡面前推了推。 两人对拆几个来回后,余若菡额头上便隐隐开始冒汗了,又拆了两个字,却是没一个能压过姚可清的。姚可清不仅反应速度快,往往在她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姚可清就已经搁下笔了,而且姚可清拆字组句的意境又胜过她一筹,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姚可清还是一边哄着姚启斌,一边写的。 余若嫣不擅长拆,却是会看的,见自己的姐姐处于下风,不禁很是惊讶的看着姚可清,好似姚可清长了三头六臂一样。 余若菡又勉强拆了几个,实在是无力应对了,搁下笔,拿帕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才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古人果然说的有道理!是我托大了,让姚二小姐见笑了!” 姚可清浅浅一笑,“我不过是杂书看多了,投机取巧罢了!” 被姚可清这么一说余若菡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总算不是输的那么狼狈。“那也是姚二小姐好学,涉猎宽广!我是输的心服口服了!” 但愿是真的输的心服口服才好!姚可清对于输赢无所谓,余若嫣却连连称奇,“姚二小姐真是厉害,三姐拆字素来罕逢敌手的,如今竟被姚二小姐赢了去!” 余若嫣越说,余若菡的脸色越差,她本来自持才高,又打量着姚可清年岁小,必是不如自己的。又抱着出一出刚刚受的气的心思,这下可好,彻底的没脸了,还被自己口无遮拦的妹子这般说,余若菡脸色如染缸搬翻起五颜六色来。 姚可清却是在心里忍不住笑了,这余五小姐不仅娇纵无礼,连性子也这般直鲁,想到什么就说话,丝毫不知道遮掩。 余若嫣毫不自知,笑着对余若菡说,“看姐姐以后还敢不敢笑话我!” 还没见过这么拆自家人的台的,这还是亲姐妹呀!姚可清都有些忍不住了,嘴角弯了弯,好不容易把笑意压下去。“余三小姐的香囊好精致!” 余若菡还没来得及说话,余若嫣就替她答了,“这是我刚进门的五嫂子做的,家里的姐妹都有,我的今儿没戴着!” “...”姚可清问起香囊不过是想转移话题,免得余若菡尴尬,哪知又被余若嫣抢了话头。姚可清本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便端了茶来喝。 余若嫣大概意识到是自己的话导致了冷场,一时有些无措的看着余若菡。余若菡无奈的叹了口气,“姚二小姐怎么不去和大家伙一起玩,这样也热闹些!” 姚可清点了点姚启斌的额头,“这小鬼头闹的很!”姚可清不想去凑热闹,便拿了姚姚启斌做由子。 姚启斌茫然的看了眼姚可清,见姚可清冲他笑了笑,便又低下头吃点心了。 “我瞧着姚四少爷很是乖巧!”余若菡这话不是托词,她是真的觉得姚启斌乖巧,这么半天了,就乖乖的坐在一边自己玩,不哭不闹的,这么乖巧的孩子,她还是头一次见。 姚可清笑了笑,对姚启斌道,“余三小姐夸你了,还不快谢谢余三小姐!” 姚启斌费力的咽下嘴里的糕点,“谢谢...余三小姐...”因为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余若菡忍俊不禁,想给他个小玩意,却发现身上没什么合适的,只好作罢。 坐了片刻,见姚可清不说话,也不好随意开口了,一时间便安静了下来。余家有心想走,却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来,也不好扔下姚可清一个人,毕竟是因为她们的到来,才把人家弟弟赶走了的。 就在余家姐妹坐立难安的时候,有人来问话了,“端元公主要玩覆射,不知几位小姐可要参加?” 正愁不知该如何离开的余家姐妹自然说要去,“不知姚二小姐可有兴趣?” 姚可清本不欲凑这个热闹,只是公主提议的,她不好不去,却有不能扔下姚启斌一个人。 刘叶子看出姚可清的顾忌,忙道,“二小姐尽管去吧,奴婢带四少爷去楼下!” 楼下的都是长辈,姚启斌去了也还有个照应,姚可清便点点头,随余家姊妹一起走了。 180、罚酒 到了隔壁大厅里,发现姚可柔也在,想来是被小苗氏安抚好了!又看见苗彩蝶手里拿着刚刚那那边船上玩过的酒盅,便知想要玩射覆的不是端元公主了。但是刚刚那个丫头为何要那么传话,倒是值得思量一番了。 人齐了正要开始时,成王那边突然遣人过来问她们都在玩什么,得知她们在玩射覆,便提议去三楼,大家一起玩。 顿时就有人坐不住,但碍于女儿家的矜持,只好坐着不动,最后还是端元公主说,“没什么外人,都是亲戚,不必避讳什么!”众女才上了楼。 三楼船舱是一整个,只在房间的两边又屏风隔出用来休憩的地方,中间早就将高脚案几拼接起来,形成了长长的一条桌子,四周的椅子也已经摆好了。 大家寒暄一番之后,便依次入座了,姚家跟这几家关系最为疏远,自然坐在了最下首,本来左边是姚可容,右边是姚可怡的,但是姚可容想跟姚可怡坐在一起,便要跟姚可清换,但姚可容左边是苗彩蝶,姚可清下意识的不想跟苗彩蝶挨着,便跟姚可怡换了,坐在了姚可柔的左边。抬头一看,坐在她对面的是姚启康,姚启珅年纪最小,和同样最小的姚可梦对坐着。 “刚刚我们也在玩射覆,正好轮到姚二小姐了!姚二小姐都已经覆好了!”众人坐定,拿着酒盅的苗彩蝶开口说道。 成王很给苗彩蝶面子,“既然如此就接着来吧!” 苗彩蝶脸微微一红,正要吩咐丫头开始,就听见有人问,“这规矩是怎么定的可还没说呢?”开口的是余八公子余锦辉。 苗彩蝶解释了一遍,余锦辉却有些不赞同,“这玩法虽新鲜但这奖惩也太没新意了,女孩子玩的物件我们拿了也没用,不如换个法子!” 立时便有人赞同。苗彩蝶道,“原本是我们女儿家玩的,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如今人多了,自然要改了规矩的!” “不若猜错了由猜错的人罚酒,猜对了就由覆的人罚酒!”这个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成王一声令下,丫头开始击鼓,鼓声停下,酒盅落在二皇子的手里。 二皇子看了看酒盅,才道,“这覆是早就做好了的,不知能否给个提示?” 众人一想也有道理,便看向姚可清,姚可清看了眼退到一边端着托盘的丫头,“总之就是那托盘里某一样了!” 原先玩过的就知道姚可清放的是什么了,姚可清说的那么明确了,总归是逃不出那几样的,二皇子想了片刻道,“是绢花吧!” 一旁的三皇子帮忙揭开,顿时笑了起来,“二哥这回要罚酒了!” 二皇子从酒盅里拿出木牌,让丫头还给了姚可清,又爽快的喝了一杯酒,“那木牌被绢花和帕子压着了,我没瞧见,不然我一定能猜对的!” 三皇子道,“二哥输了可别耍赖,姚二小姐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你可都没猜对!” “谁耍赖了?酒我可是喝了的!”说完,又有些赧然的接着道,“这个靠运气,靠运气!” 这一局二皇子覆,轮到三皇子猜。 三皇子猜道,“是你的扳指吧!我前两天看见你手上戴着个扳指的,现在却没看见了!” 二皇子笑着摇摇头,“我的扳指在荷包里!” 三皇子不信,揭开一看,里面竟是个鼻烟壶,不由万分郁卒,老老实实的喝了酒。 连着几轮下来,竟没一个猜对的,连姚启珅都没猜对秦家四小姐的覆。这一局又轮到了姚可清,而覆的却是姚启珅。 姚可清看了眼姚启珅,姚启珅不着痕迹的拂了一下他束发的发带。 姚可清便明白了,里面是发带上的东珠,却不忍让弟弟被罚酒,便道,“约摸是个玉佩吧!” 姚启珅懊恼的叹了口气,早有人替姚可清揭开看了,见姚可清被罚酒,苗彩蝶有几分快意,“我们女子这边还没有人被罚过酒呢!” 姚可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端过酒杯一饮而尽,酒已入腹,姚可清变了变脸色,她以为是果子酒,却不想竟是陈年老酒。 忍下喉头的辛辣,姚可清覆好之后便去看姚启珅的脸色,姚启珅刚刚也喝了一杯,但脸上并未出现异色,便略略放了心。 但姚启珅此时心里有些不高兴,他知道姚可清明明知道里面是什么的,但是偏偏要猜错,虽知道姚可清这样是为了他,但他却不想这么被姚可清这么保护着,他比姚可清小,但酒量却比姚可清大,姚可清向来不饮酒,酒量极小,几杯果子酒就能醉了。 “是银子!”酒盅落在宋子清手里,宋子清一下子就报出了答案。 姚可清心里一震,想着自己今日怕是要被人抬着回去了。 众人见宋子清猜对了,不由喝彩。见端元公主都忍不住道,“还是表哥厉害!这么多人就表哥一个猜中了!” 宋子清没有说话,端元公主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在意,姚可清认命的拿起酒杯咬牙灌了下去。 宋子清能猜对,还要多亏了姚可清刚刚的那块木牌。那木牌是寻常物件,肯定不会是姚可清自己用的东西,在联系起姚可清刚刚提示二皇子的话,便知大概是姚可清猜对了之后赢来的。宋子清猜测姚可清是不喜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刚刚二皇子还给她的木牌她直接让丫头收着了,而自己刚刚还给她的银子她直接打赏给那个丫头了。遂他才猜测姚可清肯定不会把自己身上的物件放进去,多半会放用来打赏人的东西,毕竟出来在外,谁都会带着打赏的东西,而打赏人多半是用银子。 宋子清覆,余若菡猜。 余若菡想了想,又偷偷瞄了宋子清几眼,才斯文的开了口,一点儿也不复刚刚与姚可清说话时的那股子隐隐的高傲了,“这倒真是不好猜了!” 言下之意是想要宋子清提示一二了,宋子清却脸色淡漠,一点儿提示的意思也没有,余若菡神色一黯,便随便说了一个,自然没猜对了! 众人一看,宋子清覆的竟然也是个银子,顿时有人不满了,“刚刚姚二小姐放了银子也就罢了!怎么如今宋四少也学姚二小姐的做派,这可不合规矩!”是余三公子余锦良替妹妹打抱不平了。 181、醉酒 宋子清也不争辩,“既然如此,这局就算我输了!”说完就喝了一杯酒! 余锦良没想到宋子清如此爽快,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余若菡看了眼宋子清,羞红了脸,心里隐隐有些欢喜。“本是我没猜对,我自该罚酒才是!”便自顾自的拿了酒杯来一饮而尽。 正当大家要继续,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我有些不胜酒力,想出去吹吹风醒酒!” 众人见她连着被罚了两杯,只是笑她酒量小,但见她年岁尚小,又跟她不甚熟络,倒是也没为难她。 姚可清站起身时就觉得身子直打晃,脑袋又昏又胀,勉强被桔子和桂圆扶着往一边去了。姚启珅见姚可清这副样子,顿时担心不已,只说了句“家姐不擅饮酒,我去瞧瞧家姐!”便追姚可清去了。 看着姚启珅离去的背影,宋子清眉头皱的更深了。都是自己鲁莽了,只是那种猜中了她的心思的欢喜让他一时昏了头。 姚启珅帮着丫头将姚可清扶到软塌上躺下,又吩咐桂圆去打水来,桔子去问船上的管事要醒酒汤。 吩咐完了一回头,就看见姚可清已经挣扎着坐起来了,忙又要压着她躺下,“姐姐快躺下吧!醒酒汤一会儿就好!” 姚可清捂着胸口道,“躺着更难受,还不如坐着!” 姚启珅在她背后塞了个迎枕,让她躺的更舒服一些,“姐姐如今的酒量是越发的不济了!两杯果子酒也能醉成这样!” 姚可清混混沌沌的脑子在听到“果子酒”的时候一下子醒了过来,“什么果子酒?” 姚启珅奇怪的看了眼姚可清,“姐姐这是醉糊涂了?连刚刚喝的果子酒都忘了?” 姚可清拍了拍头,防了半天还是着了道了,“我喝的不是果子酒,是陈年的烈酒!” 姚启珅一愣,却知姚可清不是在瞎说,神情立即严峻起来,“是谁要害姐姐?是苗家表姑姑!”姚启珅想起姚可柔落水一事的蹊跷,便肯定是苗彩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了。 姚可清颔首,除了苗彩蝶大概是没有别人了!见旁边有茶碗,便立即扣了喉咙,将酒吐了出来,但到底已经过了一会儿了,酒气还是进了胃里。 就着姚启珅姚启珅的手漱了口,才舒坦了些许。 想着苗彩蝶的所作所为,姚可清不禁有些愤怒了。她这般针对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撞破了她私会外男,可自己本就不欲声张,是她偏偏将自己拉进来的!她逼迫自己不成反倒怨恨上自己了,好生没道理!她自己要攀权附贵是她的事,何苦要拉扯自己! “表姑姑果真跟母亲是一个样的!”姚启珅说这话时,带着几分不屑,几分愤怒。 “你别理会她!她算什么东西,你越跟她计较,她反而越来劲了!她大概是想让我醉酒了闹个笑话,在众人面前丢脸,况且如今还有皇室中人在此,若是我今日出了丑,以后在京里就永远也抬不起头了!”姚可清接过帕子,用湿帕子擦了脸,总算清醒了些。 姚启珅恨声道,“这样的小人真是讨人厌!不整治了难消心头之怒!” 姚可清狠命的甩了甩又渐渐开始昏沉的头,“放心吧!我这亏可不是白吃的,总要找她讨回来才是!” 姚启珅见姚可清双颊酡红,知道她醉的厉害了,便也不回席上了,坐在一旁守着姚可清。 姚可清喝了醒酒汤就歪在塌上躺着,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这时屏风外头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望姚可清这边看。 “谁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姚启珅看见屏风上的影子,小声呵斥道。 一个小丫头忙抱着薄毛毯进来了,“给姚三少爷请安!” 见她怀里抱着毛毯,姚启珅猜测是给姚可清送来的,脸色便好了几分,“谁让你来的?” 小丫头答道,“是成王怕姚二小姐着凉了,所以特地让奴婢给姚二小姐送了毛毯来!”说着,就抖开毛毯往姚可清身上盖去。 姚启珅一把抓住毛毯,阻止了她的动作,小丫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姚启珅,“醉酒的人最容易着凉了,而且这江上风大,被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姚启珅将毛毯扔回丫头怀里,“究竟谁让你来的?” 小丫头心里一颤,勉强镇定下来,“是成王吩咐奴婢来的!” 姚启珅冷哼一声,“成王是外男,我姐姐却是闺阁女子,最是该避嫌的!如今又有这么多人在这里,成王岂会吩咐你给我姐姐送被子?这若是传了出去,不是要坏我姐姐名声吗?” 小丫头狡辩道,“今日成王是主人,姚二小姐是客,主人关心客人是应该的!没人会乱说的!” 姚启珅也不与她争辩,“既然你说是成王让你来的,那好,桂圆,你去问问成王,看成王有没有叫这么个丫头来!” 桂圆转身就要去找成王,那丫头急了,忙拉住桂圆,“成王是什么身份,也是姐姐能质问的?打了板子事小,送了命可就不值当了!” 桂圆狡黠一笑,“我一个下人,哪有资格质问成王,不过成王好心叫你来伺候小姐,可小姐如今不能去谢恩,我这个做丫头自然要替小姐谢谢成王恩典了!” 那丫头顿时哑口无言了,却死死拉住桂圆不放手,桂圆一边掰她的手,一边道,“快撒手!我还赶着去见成王呢!去晚了,只怕成王要怪罪了!” 那丫头知道自己已经被拆穿了,与其这样死撑着,倒不如和盘托出,把自己摘清楚了,便扑通一声跪在姚启珅面前,“姚三少爷饶命!奴婢也是被逼的!” 姚启珅避开她伸过来抓自己衣摆的手,吩咐桂圆和桔子看好姚可清,不许旁人靠近,然后领了她到一边,“你是受何人指使的?她又让你做了什么,都给说清楚了,一个字都不许漏!” 那丫头便竹筒倒豆子,全给说了出来,“是苗小姐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让奴婢来拿一件姚二小姐的贴身物件,或是帕子,或是香囊,只要是姚二小姐的东西都成!事成之后再给奴婢二十两银子!”说着,就从荷包里掏出苗彩蝶给的银子。 182、将计 虽已经猜测到是苗彩蝶所为,但听了这话,姚启珅还是忍不住愤怒,“那你为何要假托是成王的意思?”姚启珅有些担心成王也暗地里插了一脚,若是成王也帮着苗彩蝶,那可就不好对付了。 “苗小姐说若是奴婢随便过去,姚三少爷和姚二小姐肯定不会信的,但是若是说是成王叫奴婢去的,姚三少爷和姚二小姐肯定不敢反驳!” 姚启珅轻嗤一声,苗彩蝶还真是看重成王,成王说的话又不是圣旨,别人一定得遵从,她真以为靠上成王就万事无忧了吗? 姚启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想要给苗彩蝶一个教训,姐姐又没得罪她,凭什么要三番四次的算计姐姐。便吩咐那丫头道,“你去楼下找姚二夫人,说姐姐醉酒吐了,污了帕子,又没带多的帕子,所以你来找她借条帕子!” 见她踌躇着不肯去,姚启珅拿出十两银子搁在茶几上,“只要你去借帕子,这十两就是你的,若是帕子借来了,我还能让你把苗小姐手里的那二十两也得来!” 那丫头咬牙想了想,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听从姚启珅的,只怕是脱不得身了,而且苗小姐也会怪自己坏了事,还不如先依了姚启珅的。便依姚启珅所言往楼下去了。 不一会便回来了,掏出一方西番莲纹的帕子,有些忐忑道,“姚二夫人也没带多的帕子,倒是苗大夫人说她还有新的,没用过的,便给了奴婢一条!苗大夫人还叫奴婢代为她嘱咐姚二小姐好好休息!保重身子!”其实苗大夫人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原话是姚可清在外头喝醉了多不好,要喝就在家里喝就是了,姑娘家家的,酗酒可不是个好事! 姚启珅本来只不过是因为从范叔那里知道有人打听他的的事,又得了姚可清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独自行动,便猜测有人要对自己做手脚了,而那个人十有八九便是小苗氏。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要把小苗氏拉下水。不过现在拿来的是苗大夫人的,苗大夫人是苗彩蝶的嫡母,想来是更好了,便将那帕子在手里揉了揉,看起来有些旧了,才吩咐那丫头将帕子拿给苗彩蝶,说是从姚可清身上拿的。那丫头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好拿那帕子去寻苗彩蝶。 因为催吐了,姚可清这酒也醒的快,她醒过来的时候,隐约听见他们已经换了玩法,似乎在占花名,不过她却是没心思去凑热闹的。 姚启珅见姚可清靠在窗边往外看,便提议,“姐姐若是想看风景,便去外边甲板上看!甲板也摆了桌椅的!” 姚可清想着她去了姚启珅也是要跟着去的,但外面风大,一个不慎出了差错可怎么办,便摇了摇头。 姚启珅知道姚可清在担心什么,便劝道,“现在船是停着的,外面又有很高的栏杆,不会有事的!我就陪在姐姐身边,不会乱走动的!” 姚可清这才点头,姐弟俩相携从一旁的侧门里出去了。 刚出门便是一股带着凉气的江风扑面而来,姚可清深吸一口气,觉得清醒了许多,倒也生出几分兴致来。 船离岸边并不远,还能听到街上马的嘶叫声和商贩叫卖的声音。岸上的行人和店铺也能瞧得清清楚楚。码头边上坐着几个垂钓的老人和小孩,时不时的就见他们起杆,每每都有收获,姚可清看的饶有兴趣。 桔子跑过来凑趣儿道,“若不是前一段时间下雨,如今江水是混的,那些小孩子才不会乖乖坐着钓鱼呢!他们都是直接跳到水里捉鱼的!” 姚可清惊到,“就在水里徒手捉鱼吗?” 桔子点头,“是呀,大多数都是一个人捉的,若是人多的话也有合力张网捕的!” 姚启珅在一旁感叹道,“他们才多大,最小的看上去比四弟还要小,竟要这般卖命,可见生计艰难!” 桔子噗嗤一声笑了,“生计再艰难,几个毛孩子捉的鱼也帮不了什么忙呀!他们不过是在练水性,他们家里大多数都是渔民,以后也要靠放网捕鱼养家糊口的,若是不精通水性怎么行,所以便打小就开始练习了!” 姚启珅脸红了红,“我只当他们是补贴家用来的!” “他们捉的鱼多半是拿回去给自己解馋了!其实捉不到多少的!”桔子指着他们的鱼篓解释道。 “桔子知道的可真多!”姚启珅赞了声。 桔子有些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知道的哪里多了!不过是因为奴婢没个亲没个故的,平时得了假便跑出去闲逛,听来的!” 宋子清从半开的窗扇缝隙里刚刚可以看到姚可清倚在栏杆上的侧脸,嘴角微微上扬,眉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突然,视线里又多了一个身影,宋子清往旁边看了眼,刚刚借口尿遁的二皇子还没有回来,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起来。 “给二皇子请安!”突然出现的二皇子吓了众人一跳,众人忙请安。 “不必多礼!”二皇子虚扶了一把,“喝的有些多了,就出来吹吹风,没想到你们已经占了先了!” 姚可清眉头一跳,这是要让他们主动提出让出地方了? 二皇子又道,“你们不介意我也在这里坐坐吧?” “不敢!今日二皇子是主,我们是客,哪有客人指使主人的道理!二皇子只管坐便是!”姚启珅见姚可清拿扇子遮了脸,忙侧身一步挡在姚可清前面回答了二皇子的话! 见姚启珅将姚可清挡在身后,二皇子在心里笑了笑,便挑了个离姚可清最远的位置,“姚小弟都读了些什么书?刚刚听见你似乎是在说左传里典故!” 刚刚二皇子直接称姚可清和姚启珅为你们就带了点儿自来熟的感觉,现在又称姚启珅为姚小弟,姚启珅觉得说不出别扭,便做出一脸惶恐道,“二皇子身份贵重,怎么能与一介白身称兄道弟呢!实在不妥!” 二皇子主动放下身段套近乎,却被姚启珅拒绝的如此干脆,一时有些尴尬,这时,他身后的内侍斥责道,“大胆!你竟对皇子不敬!” 183、不善 姚启珅一愣,他哪有对二皇子不敬,不过是二皇子没缘没故的来套近乎,让他心生警惕,才要敷衍过去的。 “住口!”二皇子轻声呵斥了内侍,又转头给姚启珅赔不是,正要开口,却被姚可清截住了,“敢问这位公公,舍弟是哪一点对二皇子不敬了?” 内侍一愣半晌才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对皇子指手画脚!” 姚可清道,“我们是什么身份我们自然知道!舍弟刚刚并没有对二皇子指手画脚,他只不过是劝诫罢了!二皇子出身高贵,岂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能高攀的,二皇子愿意礼贤下士,那是二皇子品行纯良,我们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不敢高攀,所以刚刚舍弟才不敢应了二皇子的那句小弟,正是出于对二皇子的尊敬!” 那内侍哑口无言了,看向二皇子,二皇子一脸歉意道,“刚刚只是瞧着姚三少爷亲切,才忍不住与他亲近起来,倒是我考虑有欠妥当了!希望姚二小姐和姚三少爷不要生气!” 姚可清姐弟齐声道:“不敢!” 姚可清看了眼姚启珅,见他点了点头,才对二皇子道,“臣女已经出来许久了,这便回船舱里去了!” 二皇子脸色僵了僵,片刻又恢复正常了,受了姚可清一个万福,目送他们离开。 “主子,您对他们这么客气,他们竟然还不领情!真是好大的架子!”内侍一脸不满的说道,他在二皇子身边伺候了十几年,自然一心向着二皇子。 二皇子轻声一笑,“这样的人才值得花心思!若是他们能为我所用,可是比十个百个贴上门来的有用多了!” 内侍有些不可置信,“这这么两个...小孩子?他们能有什么用?” 二皇子盯着姚可清和姚启珅刚刚走进去的那个门看了一会儿,才道,“我原先也以为他们只是两个小孩子,现在看来倒是我看走眼了!像他们这样聪慧的小孩子可真是少见,更何况他们背后站着的是方家!” 内侍瞬间就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又有些怀疑道,“他们只不过是外孙,只怕在方家心里不如自家子孙那么看重了!若是那样,主子的心思岂不是要白费了!” 二皇子道,“我原先也是看上了方家,但是方家防的太严了,没有地方下手,方家的几个小子又滑不溜手的,这才转头找上姚家的。不过这两个孩子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今天出来这一趟还真是值了!” 内侍道,“主子何必如此麻烦,若要跟方家联系上,直接娶了方家小姐就是了!跟方家有了亲,方家自然会为主子效力!” 二皇子叹了一声,“方家人从来不与皇室宗亲联姻,听说这是方家家规!” 内侍脑子里灵光一闪,“那姚二小姐可不是方家人...” 二皇子眼前一亮,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姚可清姐弟脸色严肃的进了屋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姚可清先开口了,“来者不善呢!” 姚启珅想着刚刚二皇子先是套近乎,此举不成,便纵容内侍斥责他们,然后再扮好人给他们开脱,不由语带讽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虽是皇子,倒也不必惧他!”姚可清安慰道,皇子也分好几种,二皇子无论出身,还是人品能力皆属平庸,不必怕他将来会坐上那个位子,然后报复回来。 姚启珅点头,“我才不怕他呢!不过是瞧着他看人的眼神别扭的慌,跟狗看见骨头似的!” 姚可清一想,可不是吗,二皇子看着他们的时候,眼里是挡不住的热情,在眼睛的深处还闪着算计光,便忍不住笑了,“你这促狭鬼,谁是骨头,谁是狗呢!” 姚启珅讨好道,“姐姐,我错了,再也不说这些浑话了!” 笑闹了一阵,姚可清正色道,“以后凡是碰到皇室中人,咱们都避着些吧!尤其是咱们如今又跟成王府有了干系,更要避嫌!还不知道外人怎么看我们看我们姚家了!” “可不是嘛!”姚启珅点头附和,“母亲是苗家长房的侄女,她的表妹做了成王的侧妃;二婶如今又跟余家来往密切,余家出了三皇子;咱们家可还真复杂,在别人眼里,只怕把咱们家当作那骑墙的了!” 姚可清无奈的笑了笑,“二婶大约是觉得众皇子中三皇子是最有前途的吧!至于表姑姑跟成王,听说是上次她冲撞了长公主,成王替她求情了,不久就传出了成王要纳她的消息!” 姚启珅道,“肯定是她那百花仙子的名儿传到成王耳朵里了!” 姚可清点了点头,“随他们去吧!反正咱们把自己摘干净就是了,便是母亲那边,虽然如今她忙着照料春香,暂时没时间去想着攀附成王,但不得不防着,省的她又拿我们做筏子!”朱氏曾经是有过攀附秦家的念头和举动的,又与秦家太夫人有旧,可不能掉以轻心。 “你们姐弟在聊什么呢?下面传饭了!”苗彩蝶走过来笑着道。 “没什么!既然传饭了,咱们就赶紧去吧!免得叫长辈们等着了!”说着就姚可清便站起身往外走。苗彩蝶忙挽住姚可清的手臂,姚可清本想挣脱,但想到苗彩蝶对自己的算计,便忍下来了,看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宴席摆在二楼,男女分席,中间用屏风隔开,菜色都是时令的河鲜和爽口小菜,看着倒是让人有几分食欲,姚可清却不敢多吃,她才喝醉了酒,又吐过,只略略动了一点儿。 看着一旁非要拉着自己和她坐的苗彩蝶,姚可清暗暗警惕着,好半天都没见她有动作,男席那边却传来一阵骚动。姚可清瞧见苗彩蝶嘴角闪过得逞的冷笑,便猜到肯定很苗彩蝶的算计有关了。 这时男席那边突然传出一个严厉的声音,“这是什么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一个略显娇柔的男声道,“这...这是...是小的捡的...捡的...” “哼!捡的?我看你是偷的吧?” 娇柔的男声立即求饶道,“真的不是小的偷的,还求几位爷明鉴呀!” 又一个男声说道,“既然你说不是你偷的,可有什么证据!你说你是捡的,又有什么证据?” 184、帕子 求饶的声音期期艾艾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是一个丫头给我的...” 众人正鄙夷谁家的丫头这么没规矩,那人又接着道,“她说...她说...是一位小姐让她给我的...” 几位长辈闻言哗然变色,生怕是自家女儿不检点做出了丑事,众小辈倒是神情各异,有惊讶,有鄙夷,有玩味儿。 “荒唐!你自己偷了东西还敢攀扯别人!来人,把他拖下去狠狠的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这个愤怒的声音是苗卫同的。 那人连连磕头,“大爷饶命,小的的真没撒谎,您可以找那个丫头来问,我记得她的,她说她叫梅子!” 苗卫同那边去去找梅子了,苗彩蝶突然笑着对姚可清道,“我说我怎么觉得梅子这名儿这么耳熟呢!你身边的丫头可不就是都是起的果子的名儿吗?这个是桔子吧?” 众人闻言都看向姚可清,姚可清一脸淡定道,“她是叫桔子不假,不过我身边可没有叫梅子的!” 苗彩蝶深深的看了眼姚可清,没有说话,姚可清也不理会她。 梅子被找来之后,一看见跪在地上的清秀小厮,便知道苗彩蝶已经行动了,又想着姚启珅刚刚遣人吩咐的话,只好醒着头皮走上前去。 “你可认得你身边这个人?”苗卫同问道。 梅子迅速的瞟了眼小厮,点了点头。 “那你是怎么认得他的?”苗卫同又问。 梅子小声道,“是一位小姐让我给他送一件东西...” “送的什么?” “一条帕子...” 众人恍然大悟,立即有人愤慨道,“真是伤风败俗!” “还是大家闺秀呢!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苗彩蝶看了眼姚可清,突然站起来道,“既然有人做下这等丑事,咱们也就不要顾及她的脸皮了!没的为了她一个,叫咱们不能清清白白的做人的!” 立即便有人附和,“这事儿一定要查清楚,不然让我们以后如何见人!” “就是,究竟是谁做下的丑事,赶紧自己认了吧!好歹还能留几分脸面!” 这几家人身后各有各的家族,碍于几位皇子的面,不得不做出表面和平的假象,但实际上是恨不得别人闹笑话的。这时候有机会踩别人一脚,怎么会放过呢?不过他们倒是相信自家姐妹,认为不是自家姐妹做下的。 苗卫同为难的看了眼成王,成王道,“既然这事儿交给苗大人处理了,便由苗大人全权做主吧!” 苗卫同想着苗彩蝶与成王的婚约,嫁入皇室的人可不能有半点儿污点,成王肯定是希望查明真相的,便指着小厮问梅子,“是哪位小姐让你送东西给他的?” 梅子摇头不语。 “那你可记得她的长相?” 梅子想了想,道,“她是隔着窗子递给我的我的,我瞧不见她的脸,她说话的声音细细的,也听不出什么来,不过手上带了个金戒指!” 没有带戒指的人都松了口气,带了戒指的人却微微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人偷偷把戒指摘了藏起来,生怕被人瞧见自己有戴戒指。 苗彩蝶却十分惊讶,怎么说的跟早前说好的不一样了?可是出了什么差错?转头看姚可清,却没瞧出什么端倪,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专心留神旁边席的动静。 这时有人道,“不是还有帕子吗?叫人认认那帕子是谁的不就清楚了?” 这个提议顿时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苗卫同看向成王,见成王微微点头,便让梅子用托盘托了帕子去女眷那边。 苗大夫人一看见那帕子,脸顿时黑的像锅底,待看到托盘下梅子的那张脸,脸色就更黑了。 小苗氏是看到梅子拿了苗大夫人的帕子的,自然也认得那帕子,想着梅子一开始是来找她借帕子的,便不由的有些庆幸,若是拿了她的帕子,只怕此时她可就摘不清了。只是想着梅子找她来借帕子时说过的话,不由思索起来。 帕子转了一圈,既没有人认,也没有人指认。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都安静下来了。 ?“咦?这丫头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小苗氏突然开口道。 众人忙看向小苗氏,梅子听了小苗氏的话腿一抖,差点儿就跪下了,偷偷的看了眼苗彩蝶,苗彩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梅子畏惧的低下头去。 一直注视着梅子的一举一动的苗卫同见此情形,心里产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啊!我想起来了!”小苗氏看向苗大夫人,“刚刚就是这个丫头来找我借帕子的!伯母可还记得?” 见小苗氏把自己拖下水,苗大夫人恨的咬牙切齿,打定主意也不会叫她好过,便道,“记得!怎么不记得!是你们府上的二小姐叫她来的吧,找你借帕子,你没有新的,便找我拿了条新的给她!” 苗大夫人这话说的含糊,只说帕子是从她那里出来的,但却不是她给梅子的,是小苗氏要过去的,小苗氏也不介意,她只是想要攀扯上姚可清就够了。 众人的目光在苗大夫人,小苗氏和姚可清之间逡巡,姚可清从自己怀里拿出好几条全新的帕子,“我自己带了好几条帕子,怎么会叫人去借帕子使呢?况且这丫头我又没见过!”这话不假,她确实是没见过梅子,梅子来的时候她睡着了,在她醒来之前,梅子又被姚启珅打发走了。 众人见姚可清拿出来的帕子果真是新的,又见她气定神闲的,倒是有些信她的话了,但苗大夫人和小苗氏说的话一致,便看向梅子,梅子哆嗦的看向苗彩蝶,苗彩蝶却把脸扭向一边。 苗彩蝶见现在事情不是按她设计的那样发展,便慌了神,只想着怎么保住自己,哪里还敢管梅子! 梅子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苗大夫人面前,“夫人饶命,奴婢是被逼的!” 苗彩蝶见梅子向苗大夫人求饶,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对自己不利的,心里一急,便冲过去给了梅子一巴掌,“大胆贱婢!竟然敢诬陷我母亲!” 梅子捂着流血的嘴角,眼里满是愤恨,“苗大夫人明鉴,是苗小姐逼着奴婢这么做的!” 185、反咬 苗彩蝶睁大眼睛,又要打她一巴掌,但到底有些心虚,不敢打下去。 苗彩蝶刚刚的举动落到众人眼里便是做贼心虚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且大胆说出来,自有人给你主持公道!”小苗氏柔声劝慰道。 苗彩蝶是许给了成王的,若是苗彩蝶出了丑,成王脸上自然无光。尤其是苗彩蝶竟然敢害嫡母,这可是大罪,成王纳此等不孝之女,品行可见一般了。成王品行有损,自然是对三皇子有利了。而如今小苗氏正巴结着余家,自然想讨好三皇子了! 梅子有些不敢说,姚启珅教她把事情推到苗彩蝶头上去,只说是苗彩蝶不满嫡母的压迫,想着如今她已经许了人家,不再怕嫡母拿捏了,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整治嫡母。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她却多留了个心眼,想着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话说出口,可就没有转还的余地了,便迟迟不肯开口。 小苗氏接着诱惑道,“你放心,只要你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一定会从轻发落的!再说了,我们家清姐儿可还等着你来证明她的清白呢!你若是不说...” 小苗氏话还没说完,就被姚可清截断了,“二婶此言差矣!侄女哪里不清白了?帕子不是我的,这丫头我也没见过,哪里就要她来证明我的清白了?” 小苗氏目光一闪,有些尴尬道,“瞧瞧我这记性,刚刚听见你你伯祖母提起你来,倒忘了这事跟你没干系的!怕是这丫头为了开脱自己,才拉扯到你身上的!” 小苗氏这话是说是苗大夫人攀扯的姚可清,她不过是关心姚可清,才一时说出了话的,姚可清当作没听见小苗氏的挑拨,冲她福了福,“侄女知道二婶是关心侄女,侄女先谢过了!” 小苗氏一脸慈爱道,“只要你没事就好!这丫头竟然敢借着你的名头行事,少不得要问个清楚才行!” 姚可清皱眉道,“我倒觉得这是伯祖母的家事,让伯祖母家去了自己问吧!我们这些外人倒不好插手。” 这话说到了苗卫同夫妇的心坎里去了,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但瞧着目前的情形,十有八九跟苗彩蝶有关了,如此家丑,自然要私下里偷偷解决了才好,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呢? “如此甚好!我也正有此意!我便带了他们家去吧!也不知这丫头是谁家的?”苗大夫人忙说着姚可清的话说下去。 梅子忙答道,“奴婢是船行零时请来帮工的!”成王这船也是租赁的,端阳时节,租船的人家多,船上的下人有许多是船行零时请来的。 苗卫同这边也恳求成王让他把那小厮带回去细细审问。 成王也不欲此时闹大,毕竟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苗家,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便点头同意了,“这小厮也是船行的人,船行那边我去打招呼吧!” 苗卫同连连谢过。 这么一闹腾,大家都没什么兴致了,用了饭便陆续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姚启珅跟姚可清坐在一辆马车上,姚启珅将帕子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了姚可清,姚启珅原本是不想告诉姚可清的,怕她怪罪自己,觉得自己攻于心计,不够光明磊落。 姚可清听完却觉得很是欣慰,姚启珅现在已经能识清别人算计了,也不怕以后他会被别人往歪路上引。虽然他反击的手段不算高明,但他还小,以后慢慢教就好。 “我说她把我灌醉了做什么,原来是要偷拿我东西呢!”姚可清原本还以为苗彩蝶是想让她醉酒之后在人前失礼,却不想她心思更狠。 “哼!她的心思太歹毒了,竟想出这么龌龊的法子来!好在那丫头畏畏缩缩,说话也不伶俐,不然就要叫她得逞了!”姚启珅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的,若是今天他不在,姐姐只要就被人算计了。 “那丫头是零时请来的,不得大用的,不过是外面跑跑腿,她估计是怕被人查出来,所以不敢用自己的丫头,便拿银子收买了别人!”那丫头脑子也不笨,被人抓了现行,还知道选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被姚启珅逮个正着,便卖了苗彩蝶,讨好姚启珅,见苗彩蝶失势,又踩着苗彩蝶讨好苗大夫人。 “可不是嘛!她给了那丫头三十两银子,那丫头就帮她来偷姐姐的东西,我给她十两银子叫她去借帕子,她竟真去借了!”想着梅子为了钱财就助纣为虐,不由万分厌恶。 “你就不怕到了苗家,她把你供了出来?” 姚启珅满不在乎的道,“怕什么!我让她这么做的时候,就不怕她把我说出去。她把我说出去,自然就要说到她自己被人收买害姐姐的事,说来说去,苗家自己始终是摘不干净的,他们自己理亏,能把我怎么样?” 难得他能想到这么多,姚可清满意的点了点头,“刚刚的热闹可瞧够了?我听着就你在那儿瞎起哄!” 姚启珅嘿嘿一笑,“那小厮上菜的时候装作不小心把帕子掉出来,我怕别人瞧不见,便帮帮忙,帮帮忙而已!” 姚可清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姚启珅忙凑过去殷勤的给她揉太阳穴,“姐姐不善饮酒以后就别喝了,免得自己白白受罪!” 姚可清有些懊恼道,“我是没想到她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酒里做手脚!” 姚启珅道,“话虽如此,可姐姐的酒量却委实太差了些!那酒我也偷偷去找了来尝过,也不至于两杯就让人醉的不省人事了!” 姚可清瞪了他一眼,“怎么?嫌弃了?” 姚启珅连呼不敢,“怎么会了?我怎么可能嫌弃姐姐呢?我还怕姐姐嫌弃我呢!” 看着姚启珅眨巴着眼睛,托着下巴讨好的看着自己,姚可清心里一暖,这个前世与自己并不亲近的弟弟,这一辈子是如此的依赖自己,爱护自己。不由的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姚启珅不满的抱着头道,“我都多大了,姐姐还揉我的脑袋!” 姚可清索性又揉了一把,“你多大也比我小!” 姚启珅正要说什么,马车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姚可清下意识要把姚启珅护在怀里,却被姚启珅提前一步把她护在了怀里。 186、马车 好在马车只晃动了一瞬间便停止了,只是此时的车厢却是倾斜的,马车里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驾车的车夫惶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车轱辘断了,还请二小姐和三少爷赶紧下车吧!” 姚可清从车帘的缝隙看了眼,不由皱了皱眉,这街上人来人往的,自己怎么好抛头露面,但看着那车夫在用自己的身子挡着倾斜的马车,知道事情耽搁不得,只好带了帷帽下了车。 老夫人派了李嬷嬷过来问话,李嬷嬷见车坏了,也不敢耽搁,忙自作主张的要领了姚可清姐弟去老夫人的马车。 姚可清看了眼车轱辘断裂的地方,又伸手摸了一下,神色便有了几分凝重。 “哎哟!二小姐可别碰,当心伤了手!”李嬷嬷见姚可清伸手去摸车轱辘,忙阻止了她,却还是让姚可清摸到了。 “只是听说马车行久了车轱辘是烫的,一时好奇就摸了一下!”姚可清收回手在帕子上擦了擦。 李嬷嬷见周围有人围上来看热闹了,怕他们把姚可清的容貌瞧了去,损了姚可清的声誉,忙把姚可清姐弟送到老夫人的马车上。 姚可清上马车之前,悄悄对桂圆吩咐了几句,桂圆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姚可清回府之后刚换了一身衣裳,桂圆就回来了,“因为小姐和三少爷今儿都要出门,昨儿奴婢的爹将今日主子们要用的车都仔仔细细的查过一遍了,都没问题的!” 姚可清点点头,她刚刚坐的那辆马车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是没问题,但是那车轱辘却还很新,显然是刚换过的,刚换过就坏了,她那会儿伸手去摸,手下的触感干枯凝涩,有人在车轱辘的木料上做了手脚。用来做车轱辘的木料必定是质地坚硬,且柔韧性好的,更主要的是木料不能太干,太干了则变得很脆,脆则易断。今天那辆马车车轱辘木料异常干枯,像是被人特意用火烤干了的。 “小姐交待的话奴婢都说了,奴婢的爹让奴婢替他谢谢小姐的大恩!府里谁用过马车都登记在册,很好查的,不出明日就能知道那车轱辘是谁用过之后换的!”姚可清知道今日马车在大街之上坏了一事,府里肯定要给他们姐弟一个交待,而这次的车马都是桂圆的爹桂大叔操办的,想来老夫人会发作了桂大叔,所以姚可清就让桂圆提前去提个醒,顺便让桂大叔查一查那马车。 “你在我身边伺候,你家里人我自然会帮着照料着!只是这次少不得要委屈桂大叔了,你待会儿去找房嬷嬷支五两银子给你爹!”姚可清不缺银子,对身边的人素来大方,尤其是让人帮忙办事的时候,但也不是无缘无故就给的,给的好才能让人记得你的恩情,给的不好反而要滋生出贪念了。 桂圆心里一暖,知道姚可清给的银子是让她爹去办事的,也不推辞,替她爹谢了,“奴婢的两个哥哥都是蒙小姐的恩才有了差事,大哥学了一手做首饰的手艺,二哥跟着毛管事学管账,如今别人都羡慕咱们家呢,咱们一家五口就有五个领差事的!” 当初桂圆进了幽篁馆,姚可清打听了一下她家的情况,见她大哥二哥都是能干的,但是却是在外院领着闲差,姚可清有心拉拢,便把他们安排到铺子里做学徒去了,但桂圆的二哥却打的一手好算盘,被毛松看中,带着身边跟着他学管账,如今都出息了,桂圆一家家境好了,对姚可清也越发忠心了。“那也是你们有本事,桂大叔这次十有八九怕是要被卸了差事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急,让桂大叔只管歇着吧!” 桂圆知道如今他们家日子过的红火,怕是惹得不少人眼红了,这回的事别人肯定会狠狠的踩他们家几脚才会罢休,但小姐让他们家借着这件事韬光养晦,她也觉得有道理,便笑道,“奴婢的爹说了,他在车马局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一手驾车的手艺,这回卸了差事,以后就专给小姐赶车!” 姚可清也跟着笑了,“那可好,桂大叔赶车的手艺可是比别的车夫强多了!”桂圆笑着去找房嬷嬷拿银子,让桂大叔去查马车车轱辘被换一事了。 果然不出姚可清所料,老夫人用了晚膳之后就叫了车马局的人问话。而桂大叔得了姚可清的吩咐,早早的就来寿安堂外面跪着请罪了,老夫人召见他之后,还不等老夫人问话,桂大叔就自己磕头认错了,只说是车马局的马车都是前不久刚刚翻新休整过的,所以昨日他并没细看,如今知道自己一时偷懒差点儿铸成大错,伤了少爷和小姐,所以特地来请罪。 桂大叔认错态度诚恳,老夫人想借机发作也不成,只能顺手卸了他的差事,让自己的心腹顶上。 桂大叔一脸感恩戴德的谢了老夫人,出了寿安堂才擦了擦额上的汗,不由感叹到二小姐果真是料事如神。自己一家子跟着二小姐才几年功夫就成了下人里头有头有脸的门户了,越发在心里觉得当初把桂圆送到姚可清身边伺候是多么正确的决定,以后还该对姚可清更忠心才是。想起姚可清交待的事,当下也不敢耽搁,回屋让桂大娘找了坛老酒,包了一包卤肉便出去串门了。 等到快院门落锁的时候,桂大叔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桂家租赁的小院里。长乡侯府下人众多,全住在侯府后面的后罩房里面肯定很挤,有头有脸,手里又有钱的下人就在周围的小巷子里租了院子住,桂家这几年挣了不少银子,再加上他们帮姚可清办事,为了方便和保密,姚可清便提议他们一家搬出去住。桂大叔想着两个儿子过不了几年就要成亲,一家人在挤在下人房里,年轻小子还挤在大通铺里肯定是不行的,便赁这个只和长乡侯府隔了一条巷子的小院。 见桂大叔回来了,圆圆胖胖的桂大娘将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端了出来,“可打听出来?” 187、瑞金 “我没醉!”桂大叔摆摆手,桂大娘便将碗搁下了,“登记在册子上的是大夫人用过马车,嫌弃马车老是咯吱咯吱的响,就让人去修,这才换了车轱辘的!” 桂大娘吃惊道,“是大夫人?” 桂大叔摇头,“是大夫人让人修的不假,可是却不是大夫人的人去修的!” 桂大娘急了,“你有话一口气说行完不行!跟我还卖关子!” 桂大叔嘿嘿一笑,接着道,“因为大夫人不太待见二小姐,二小姐也不亲近大夫人,所以凡是跟大夫人有关的差事我都躲开了。这回大夫人让修马车,便是交待给老马头的。我刚刚找他去喝酒,把他灌醉了,可他却还是不肯吐口,我旁敲侧击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 桂大娘皱眉道,“这可就麻烦了,二小姐和三少爷跟他无冤无仇的,他没道理去害二小姐和三少爷的!” 桂大叔赞同道,“不过他口风虽紧,但神色却很是不自然,这马车肯定是他做的手脚,只要咱们留心他平时跟谁来往密切,就知道他是听了谁的吩咐办事的!而且换下来的车轱辘是好的,还放在库里,我早早的就去看了,上面多订了个钉子才会作响了!只是这事儿也是老马头做的,我以后天天就盯着他!” 桂大娘点点头,“只有这个法子了,好在如今你也不当差了,就专门盯着人吧!” 桂大叔叹息道,“只能如此了!这次的事是我大意了,差点儿害了二小姐和三少爷!二小姐不怪罪我,我却不能厚颜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只盼着能将功赎罪了!” 第二日桂圆将消息带给姚可清,虽不知是谁指使的老马头,姚可清却猜测肯定跟小苗氏有关系。但小苗氏素来谨慎,从不随意出手,即便出手了,若是一击不中,便不会再冒然出击。这一次姚可清姐弟躲过一劫,小苗氏肯定会蛰伏起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手了。更何况这次也并不一定是冲着姚可清姐弟去的,要知道那辆马车也是朱氏常用的马车,而朱氏前不久才带了春香去庙里上香。可是却不能白白吃了这个亏,也得给她添点儿堵才是。 “还有一件事儿,是下人们嚼舌根叫奴婢听了一耳朵!”桂圆想起今儿早上回家的时候在角门听到的话,觉得还是要跟姚可清说一说的好! “哦?什么事儿?” “昨儿晚上四小姐跑去三小姐院子里闹了,就因为长公主府单单给三小姐送了东西来,而没有给四小姐送,三小姐要把长公主送的东西分给姐妹,四小姐昨儿刚在外面出了丑,又见三小姐送东西来,觉得三小姐是来嘲笑她的,便冷言嘲讽了三小姐一番,三小姐当时也没跟四小姐计较。结果三小姐刚回到兰叶居,四小姐就跟了过了,直接把长公主送来的礼盒打开,见里面有好些好东西都是三小姐送给她的那一份里面没有的,四小姐立即就掀了盒子,跟三小姐吵起来了,还砸了三小姐一套茶具。代姨娘急急的请了二夫人去,结果二夫人刚到,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竟也去了,见四小姐一副泼皮的样,当时就发了脾气,斥责二夫人没有管教好四小姐。又安抚三小姐说以后凡是长公主送来的东西都让三小姐自己收着,谁也不必分。还罚四小姐禁足半个月!” “你就听了一耳朵就能听这么多?”姚可清揶揄道。 “奴婢耳朵大,自然就听的多了!”其实桂圆是听到人说,便特意去打听了的。 姚可清笑了笑,“三妹可是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是呀!即便是三小姐不把东西分给四小姐,四小姐也会想着法子把东西要过来的,而且还会让三小姐落个自私不顾姐妹情谊的名声。可是这样一闹开,老爷发了话,以后谁也不敢说三小姐的不是,三小姐既得了东西,也全了名声!” “聪明归聪明,可是却有欠妥当了!姐妹几个中间只有四妹敢明目张胆的抢她的东西,所以她一开始就是给四妹送的。只是四妹既非排行最长,又不是跟她关系最亲近的,她为什么要第一个给四妹送呢?” 桂圆愣了愣,有些羞赧道,“奴婢还觉得自己猜度的很好了,跟小姐一比,却还差了一大截!” 姚可清浅浅一笑,她重活一世,阅历比她丰富,自然想的比她周全,“等二婶回过神来,怕是要给三妹穿小鞋了!而且老爷怎么会突然就去了兰叶居,二婶肯定也会怀疑的!” 桂圆有些不确定道,“代姨娘手里还捏着二夫人的把柄呢!二夫人只怕不敢对三小姐怎么样吧!而且,看老爷的态度,如今对三小姐可是亲切了许多,二夫人只怕也不敢轻举妄动!” 姚崇明待姚可怡亲切,那是因为长公主对姚可怡另眼相看,“明里二婶自然不敢怎么样了,可是私下里的多的是叫人有苦说不出的法子,嫡母拿捏庶女,最容易不过了!况且代姨娘如今一心只想着大姐!她手里有把柄却又不能说出来,二婶也不过是忌惮她而已,并不是怕了她!” 正如姚可清所想的那般,小苗氏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被代姨娘母女联合起来下套算计了,她绝不甘心吃了这个亏,便抓了姚可怡身边的贴身丫头瑞金的错处,将人撵了出去。姚可怡只能暗地里咬咬牙,看着心腹被赶走,却不敢求情,因为瑞金犯了大忌,与人私相授受。 “小姐,瑞金不争气,您也别恼了,为了这么个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得!”瑞珠劝道。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姚可怡狠狠的将手里的绣绷子砸在针线篓子里,“如今父亲好不容易看重我了,因为她,害的我被父亲斥责了!” 瑞金是代姨娘身边的瑞雪的亲妹子,常常仗着瑞雪的关系,不把瑞珠放在眼里,瑞珠早就对她不满了,这次瑞金被撵出去了,瑞珠是打心眼里高兴,“老爷也只是说了句小姐还小,不会管教下人,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可恨母亲却会借着这个机会往我身边塞人!”姚可怡想着小苗氏当着姚崇明的面儿说一定会好好帮自己挑个称心的丫头,就觉得心里堵的慌。 188、体面 “再怎么塞人,小姐只把她供着就是了!再另外挑了合眼缘的小丫头调教!”嫡母给庶女的丫头可是颇有脸面的,若是小苗氏真的给姚可怡送了丫头来,连瑞珠都要被压一头了。 姚可怡有些不耐烦道,“到时候再说吧!”顿了顿又道,“我让你去买的描漆螺钿乌木盒可买到了?” “买到了!”瑞珠一边答话,一边把盒子取了出来。 “那就好,赶紧将大姐给我绣的万寿无疆绣屏和我做的那双绣鞋装好,你亲自送去长公主府!”长公主端午给姚可怡送了东西来,姚可怡却不知该怎么回礼,最后熬夜做了双鞋,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手艺不好,便从姚可容那里要了一副姚可容的刺绣,裱成了炕屏。 瑞珠有些迟疑道,“大小姐的绣屏手艺精致,可小姐的鞋子却...” “你是怕我被大姐比下去了?”见瑞珠点头,姚可怡接着道,“长公主本来就知道我的手艺不好,自己做的鞋觉得手工粗糙,拿不出手,便求着大姐替我绣了幅炕屏,可是我亲自做的鞋到底是我的一番心意,与礼物好坏贵贱无关,如此我便将我自己绣的鞋和大姐绣的炕屏一起送给长公主!” 瑞珠立即明白了,姚可怡就要自曝其短,好赢取长公主的信任,又顺带帮姚可容一把,让姚可容记着她的好,“奴婢知道该怎么跟长公主说了!只是小姐何必要特特的买了那么好的盒子来装!” “我这礼本来就不值钱,若是不拿个贵重的盒子装了,怕是满府的下人都要瞧不起我了!礼轻情意重那都是在有钱的前提下才能成为佳话的,一个腰缠万贯的人就是给人一根线,都会有人夸他节俭,可若是乞丐给人一根线,还不是白白惹人笑话!”姚可怡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瑞珠有些担忧道,“可是小姐的月例本来就不多,上回在公主府住了那么久,这些年攒下的银子都花了大半去了,若是公主府再送几次东西,怕是连买绣线的钱都没了!” 姚可怡抚摸着乌木盒子上镶嵌的玳瑁和贝壳,咬牙道,“就是短了吃穿也不能在公主府里坠了面子,再说了,不是还有姨娘吗?姨娘当初为了大姐能舍了我,可见是个识实务的人,如今我入了长公主的眼,姨娘怎么也该帮我一把才是!” 只怕代姨娘也没多少银子,就是有也在大小姐身上花的差不多了!这句话在瑞珠嘴边转了几圈,到底还是咽下去了,怕坏了姚可怡的兴致,也怕被姚可怡疑心有挑拨她们姐妹情谊之嫌。 姚可怡还在想着从代姨娘那里拿了银子来讨好公主府,却没想到有一个更花银子的事儿在等着她。 “听说怡姐儿身边有个丫头做下了不好的事被撵了出去?”自从姚可怡救了长公主之后,长公主又给姚可怡送了几次东西,老夫人越发重视姚可怡这个庶出的孙女了。 “是,母亲!媳妇正要跟您说这事了!还是何妈妈跟媳妇说,在外院一个小子身上发现一个荷包,觉得阵脚十分眼熟,后来见了怡姐儿给媳妇做的一件褙子,才觉得是一个人做的,怡姐儿当时说这褙子是她的丫头瑞金做的。我寻了瑞金来一问,她便承认了跟外院那小子私下里看对眼的事了。瑞金是在小姐身边伺候的,出了这种事,哪里还能留她,但咱们姚家向来仁慈,只让她回了家,不能再进府当差了!”小苗氏正想给姚可怡一个教训,被小苗氏冷落许久,一心想着做出点儿功绩好重新得到小苗氏重用的何妈妈猜到了小苗氏的心思,便处处留心姚可怡,没几天功夫就抓住了瑞金的把柄。 老夫人点点头,“你做的不错,如今家里的女孩都大了,容姐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这名声上可千万不能有了污点。” 小苗氏附和道,“是呀,容姐儿如今满了十三,都是十四岁的人了,是该议亲了,媳妇正打算多带她出去走动走动呢!” 老夫人赞许道,“容姐儿是记在你名下的,那便是嫡长女了,她嫁的好了,你脸上也有光彩!” “说到这个,媳妇倒是有一件事要跟母亲商量!” “哦?什么事?” “按照府里的惯例,嫡出的少爷小姐身边该是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庶出则是一个一等,两个二等,四个三等的,少爷们的小厮另算。可是因为当初孩子们都还小,便一直没把人手配备齐全了,如今无论嫡出和庶出的,身边都是两个二等,四个三等的,这也太寒碜了。上次端午,苗家表妹身边可是跟了七八个丫头伺候的,咱们府里的却只有两个小丫头!” 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彩蝶是定了亲的,又是嫁给了成王,身边伺候的人多些也没什么!” 小苗氏接着道,“媳妇也没有跟人攀比的意思,只是这规矩却不能乱了,嫡庶有别,如今咱们府里嫡的庶的全都一视同仁,倒是让有些人生出不该生的心思了!” 老夫人想起姚可怡端阳的时候算计了姚可柔的事,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嫡庶有别,规矩乱不得!那便按你说的把名额都补齐了吧!先从家生子里挑,不够的就从外面买!” 小苗氏应了一声,又问道,“大嫂屋里的春香也快生了,要不要给她肚里的孩子也备上丫头?” 老夫人摆摆手道,“这事儿不必问我,你去你大嫂吧!她那么宝贝春香的肚子,要挑人,也让她自己挑,免得到时候出了差错反倒怪到你头上了!” 小苗氏点点头,开始琢磨着趁着这次机会可要给姚可柔选几个得用的,瞧瞧人家余家的小姐,那才是名门闺秀该有的做派。而且这挑人选人里头的油水可不少,又能赚一笔了。 看着小苗氏欢天喜地的走了,老夫人连连叹气,“她这是眼红那几家的做派了,偏要拿彩蝶来说事,是知道我对大嫂一家有心结,这是拿激将法激我呢!”那几家是指端阳时见过的出了皇子的那三家。 李嬷嬷安慰道,“二夫人也是为了府里的小姐们的体面!” 189、添人 老夫人有些无奈道,“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没驳了她。只是她不想想如今府里还有多少银子够她折腾,一个一等丫头的月例是一两五钱银子,二等的是一两银子,三等的八百个大钱,如今一下子提了这么多人上来,光月例银子都要翻几倍。府里的哥儿和姐儿们眼看着一个接一个就要成亲的成亲,嫁人的嫁人了,哪一样不要花银子了!” 李嬷嬷道,“老侯爷是个善于经营的人,攒下了不少家底,老夫人不必担忧!” 老夫人想起这个就觉得气愤,老侯爷会赚钱她是知道的,可是最后老侯爷没了之后来盘帐时,账面上并没有多少银子,铺子田庄也没有多,不用问,银子全都偷偷给了长房了,可是这话却不能说出去,毕竟老侯爷是一家之主,他想给谁是他的自由。“老侯爷攒了再多有什么用,明儿根本不会打理庶务,难道咱们家就等着坐吃山空?” 李嬷嬷知道姚崇明是伸手只要银子的主,对于打理家里的产业不怎么上心,小苗氏有心赚银子,却又没那个本钱。“如今老爷一心扑在前程上,忙不过来也是有的!” 姚崇明哪里是忙不过来,他是从不关心这个,老夫人深知自己儿子的本性,“罢了!好在还有几个忠心的下人,能赚了全府上下一年裹腹的银子!”老侯爷死后,姚崇明不乐意打理产业,姚普和毛松又被老夫人忌惮,不再愿意让他们接着打理,他们本身也只是忠心老侯爷,老夫人让他们荣养,他们就果真把手里的差事交了,直到后来被姚可清找来打理方氏的嫁妆,而姚家的产业则由老夫人接手,交给了她的心腹。但却不如姚普和毛松能干,每年自然盈利的少了,姚家人也不能再像老侯爷在世时那么奢华的过日子了。 李嬷嬷跟着老夫人在姚家呆了将近四十年了,自然知道姚家如今的日子过的越发不如是了,想着方氏的嫁妆,就脱口而出了,“先大夫人的嫁妆丰厚无比,这些年来想必也赚了不少了银子了,若是能...”说到这里,李嬷嬷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即闭嘴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更觉气愤,什么好处都让长房得了,“女子不能置私产,嫁妆就是她们唯一能支配的东西了!媳妇的嫁妆那是她自己的,夫家是没权利动用的!” 李嬷嬷想起老夫人几次欲夺方氏的嫁妆,都落败而归,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惹了老夫人不高兴,也不敢再接话了。 ?“小姐,咱们院子又要进新人了!”碧玉兴冲冲的跑进屋,结果还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还是听到赶出来的桂圆扶了她一把,才稳住身子。 “这回你得意了吧?”姚可清笑道,府里要给每个主子把丫头都配齐全的事姚可清也听说了,姚可清在心底觉得小苗氏这一次举动可真是一举多得,惩治了姚可怡,收买了人心,又能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还能从中捞油水,一举四得。 碧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四玉论起来是姚可清院子里贴身伺候的人里地位最低的了,她们上头有桂圆和桔子,再上头有房嬷嬷,最上头是姚可清,她们素来都是被人管着的,这回若是再进了小丫头,不仅她们能升做二等的,下面还能管着小丫头,想想就觉得得意。 桂圆笑话她,“等你成了二等丫头,再出门,别人就该叫你一声姐姐了!多体面呀!” 碧玉不依,“我如今虽是三等的,可是领的是二等的月例银子,再说了,我跟在小姐身边就是最大的体面!” 桂圆和桔子是二等丫头,但姚可清私下却把她们的月例银子补成一等的,同样,四玉是三等的,姚可清就补成二等的。虽然跟她们每个月得了赏钱比起来,姚可清补给她们的几百钱算不得什么,但这是一份体面,是主子对她们的信任。 “快掰了她的嘴瞧瞧,可是偷喝了小姐的玫瑰露,怎么嘴这么甜呢?”桂圆话音一落,桔子便上前做势要掰碧玉的嘴。 碧玉忙躲到红玉后头,“我说的可是实话,咱们跟着小姐这么多年了,可挨过一指头了?” 姚可清身边的丫头从石榴桃子开始,到四玉这是第三波了,从没有一个挨过打,也没有一个被狠狠的骂过,当然,做错事了被斥责还是有的。姚可清性子冷然,丫头们不敢太放肆,赏罚分明,丫头们都按着规矩办事,出差错受罚的机会就少了,更主要的是姚可清会挑人,挑出来的人都是得用的。 “好了,人都齐了,我交待几句!”见人都到齐了,姚可清轻轻敲了敲桌子,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桂圆和桔子在我身边有快六年了,你们四个小的也有将近三年了,我自认为待你们都还算不错,你们的所做所为我也看在眼里,你们一心为我,我也记着你们这份情,将来总会给你们一个好出路的!” 姚可清话音刚落,素来少话的紫玉就流着泪磕起头来了,“奴婢的爹娘早就死了,奴婢被舅舅养到六岁,舅舅家的表哥要读书,没银子,所以舅舅就把奴婢卖了,可是别人嫌奴婢小,都不愿意买奴婢,奴婢被人牙子带来姚家之前,舅舅说若是这次奴婢还卖不出去,就把奴婢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奴婢本是抱了必死的心来的,却没想到被小姐留下来了,奴婢这条命是小姐的,奴婢不要什么好出路,只求能一辈子在小姐身边伺候的!” 或感于姚可清的那一番话,或感于紫玉的身世,剩下的丫头齐齐的磕头表起忠心来,都说要一辈子留在姚可清身边伺候。 姚可清不过是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又许下她们前程,来稳固她们的忠心,没想到效果太过显著了,六个丫头都哭成泪人了。“都别哭了,赶紧擦把脸,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打骂了你们呢!” 众人渐渐止了哭声,各自擦了脸,转头看到别人肿肿的眼睛,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紫玉不多话,前一世姚可清只知道紫玉是个孤儿,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卖到姚家为奴的,却不想她还有那样坎坷的身世。也难怪前世紫玉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救姚可清了,在紫玉心里,姚可清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190、荐人 “我刚刚不过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接下来我要说正事了!”六个丫头立刻打起精神来了,“这次咱们院子调整之后了,自然是桂圆和桔子成了一等,四玉都是二等的,那就还剩八个三等丫头的缺。咱们院子里当差的小丫头也不少,你们瞧着有好的,就可以荐上来,若是家里有亲戚的,想来幽篁馆的,也可以跟我说!先从这些人里面挑,不够的再去找二婶要人!” 姚可清正式抬了几人的身份,大家都觉得欢喜,只等老夫人发话了,到时候就登记在府里的花名册里了。便都磕了头谢了恩,但想到姚可清说的让她们举荐人,都有些忐忑起来。 红玉看了看周围直起身来的同伴,咬咬牙,又给姚可清磕了个头,才说道,“既然小姐让奴婢们举荐人选,奴婢便厚颜荐了奴婢的妹子。奴婢的妹子今年腊月满七岁,还没给起名儿,都叫她二丫,性子虽不算顶好的,但很是听话!也还算机灵!” 姚可清想起那次恐吓冰清玉洁事来,五岁的小丫头就敢扮成男孩儿,还一点儿也不害怕,果真按照姚可清交待的将冰清给带来了。便冲红玉点点头,“你妹妹我见过的,说来也是缘分,早前帮我办了事,如今正好进了我的院子!你妹妹如今可有当差?若是没有,你就去禀了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或者是二婶身边的何妈妈,什么时候得闲,便将她领过来吧!” 红玉见姚可清记得当初的事,庆幸自家妹子入了姚可清的眼,越发欢喜起来,“奴婢替二丫谢过小姐!”说完又是一个头磕下去,“二丫如今还没领差事,明日就能来!只是还请小姐给二丫赐个名字!” “不必急,等人齐了到时候一起来吧!不过这名字嘛...”姚可清看了眼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房嬷嬷,笑道,“嬷嬷嫌弃我起的名字不够风雅,我回头琢磨琢磨,想几个好的吧!” 房嬷嬷闻言松了口气,“不是老奴说,实在是小姐读了那多的书,给丫头起的名却太过随意了些!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都是花呀朵呀的,听着多热闹!” 大家闻言都笑了,刚刚有些紧张的气氛也缓解了不少,又有红玉带了头,蓝玉便开口道,“奴婢想举荐一个人,只是不是咱们院子的,也不是奴婢的亲戚。”见姚可清点头,蓝玉接着说道,“大厨房里有个烧火打下手的丫头,口齿清晰,手脚麻利,奴婢去大厨房买食材时见过她好几次,有一次奴婢去买野桂鱼,有个婆子拿了家养的给奴婢,奴婢没认出来,还是那丫头偷偷跟奴婢说了,奴婢又仔细瞧了许久才分辨出来!后来奴婢私下里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说她是闻味儿闻出来的!” 虽说蓝玉前世背叛了姚可清,但是此生直到目前为止,姚可清待蓝玉仍和前世一样,依旧让她管着厨房,毕竟蓝玉只是再最后背叛了自己,如今的她还是可信的,而且如果这个丫头鼻子真的那么灵,自己倒是另有安排,便对蓝玉道,“既然她有这么个本事,你就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来幽篁馆,她若是愿意,我就去跟祖母说一声,把她要过来!” 蓝玉点头应下了,碧玉忍不住打趣蓝玉道,“你这是要收徒弟呢!以后有个这么厉害的徒弟,我们就更有口福了!” 蓝玉佯怒道,“就你这不饶人的嘴,吃饱了还了得?还是饿着好!” 碧玉也假装生气,扭过身子不理她了。这么闹了一阵,大家都彻底放松下来了,只是到底还是怕自己举荐的人不入姚可清的眼,都不敢随意举荐,姚可清也不急,让她们回去慢慢想,慢慢看,有了主意就来跟她说。 见几个丫头都出去了,房嬷嬷便关了隔间的门,姚可清知道房嬷嬷这般谨慎怕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便也正襟危坐起来。 房嬷嬷看着姚可清稚嫩中带着带着清冷,清冷中透着果决的脸,感慨万千,“转眼间小姐就十一岁了,还记得小姐刚出生的时候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不爱哭,也不爱闹,就爱睁着眼到处瞧!长了牙之后就不爱吃老奴的奶了,再大一些也不要奴婢陪着睡了,小姐是老奴见过的最懂事的孩子了,老奴虽说是奶了小姐的,可是如今事事都是小姐自己操心,老奴这个嬷嬷还要靠小姐照拂,是老奴没本事,不能给小姐分忧!” 说着,就呜咽起来,姚可清忙拿了帕子给房嬷嬷擦脸,“别人家的嬷嬷都是盼着自家小姐懂事,偏我这嬷嬷还嫌弃我懂事了!” 姚可清故意歪解了房嬷嬷的意思,房嬷嬷忙解释起来,“老奴只是心疼小姐,别人家的孩子像小姐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父母膝下承欢,可小姐却事事都要自己打算,苦苦的在这府里熬着!老奴想帮忙,却没那个本事,只能看着干着急!” 姚可清正色道,“我并不觉得如今的日子有多苦,比起别人来,我是没有慈爱的生母,只有一个不省心的继母,一个冷漠不着调的父亲,但我有弟弟,有嬷嬷,还是外祖父外祖母个舅舅舅妈这些关心我的人。不爱我的人我何必去爱他,何必因为他们不爱我我就要觉得难过,关心我对我好的人那么多。我只会对对我好的人好!” 半晌,房嬷嬷才欣慰道,“小姐想得开就好!嬷嬷就怕是自己没本事,害了小姐!” “嬷嬷别妄自菲薄了,嬷嬷给我管着钱,我可是一分一毫的钱都没丢过的,而且嬷嬷给我梳的头我最喜欢了!”姚可清的钱财都是由房嬷嬷管着,这里面包括了方氏的嫁妆和嫁妆里每年的收益,数目巨大,房嬷嬷丝毫不敢怠慢,钥匙都是用粗粗的绳子挂在脖子上的,沐浴睡觉都不摘下来的。每个月盘点一次,无比勤恳谨慎。 房嬷嬷慈爱道,“嬷嬷就这么点儿本事,难得小姐不嫌弃,这满府的奶嬷嬷就老奴有这个体面,能管着主子的钱财!” 小苗氏的子女的东西自然有小苗氏看着,而姚启珅的奶嬷嬷是早就被赶了出去的,姚可容和姚可怡是庶出,奶嬷嬷也请的比较随意,早就不得重用了,跟普通婆子一般了,姚可梦和姚启斌却是根本就没什么东西能让奶嬷嬷管的。 191、避暑 “瞧老奴这碎嘴,一说起话来差点儿把正事忘了!”房嬷嬷收敛了神色,正色道,“小姐如今让这几个丫头举荐人,这法子极好,一来可以考考她们识人的本事,二来可以看看她们是不是有私心的,三来还能冷眼瞧着院子里其他丫头的品行!” 姚可清点点头道,“我让她们荐人给我,也是存了这样的想法。与其让二婶送些不知品行和底细的人过来,倒不如让她们先帮着把人选好了,直接要过来!” 房嬷嬷赞成道,“对对对!如今想进这院子的人可不在少数,也有人想拉拢了我们院子里的人,或是往我们院子里安插人手!前不久红玉还来探了老奴的口风,话里的意思是咱们院子里还差不差人,就是粗使丫头也行,我当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如今才明白过来!也不知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早就知道府里要添人手了!” 姚可清一愣,原来房嬷嬷把丫头都赶出去是为了说这个,只是小苗氏提出把小主子们身边的丫头名额补齐,是在把姚可怡的丫头撵出去之后,大概是为了安插自己的人手到各个院子里去,“咱们这次添人大概是二婶临时起意的,她不可能知道的,大概是有别的缘故吧!回头我问问她!” 这边忙着添人,那厢老夫人却突然病倒了。 小苗氏急急忙忙的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诊过脉后道,“老夫人并无大碍,只是中了暑而已,我开个清热解毒的方子,服上两日便好!只是平时要多加注意饮食,以清淡为主!” 小苗氏连连应下,让李嬷嬷带了太医去外间开方子,见老夫人面如金纸,额上有汗珠滚落,便亲自拧了帕子给老夫人擦脸。四下里一看,却没看见冰盆,便问道,“怎么没领了冰盆来,都晌午了,正是热的时候!” 绿萝忙上前答道,“老夫人的腿脚畏寒,不让摆,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只摆个小的!” 小苗氏想起老夫人每到冬天都不爱出屋子,总拿热热的汤婆子烫腿,便知道绿萝说的是实话,不由叹了口气,“如今正是天气热的时候,老夫人又用不得冰,这可如何是好?” 绿萝偷偷瞟了眼昏迷的老夫人,忍不住提议道,“不如让老夫人去别院避暑吧!” 小苗氏有些迟疑道,“这法子虽好,只是老夫人如今年纪大了,也经不起折腾,回头问问老夫人的意思吧!你们伺候的时候尽点儿心,既然不能用冰,那你们就轮着给老夫人打扇!” 绿萝忙不迭失的应下了,正在床头给老夫人打扇的小丫头听到小苗氏的话,原本慢下去的手速又快了起来。 不想她用的力道太大了些,把老夫人给吵醒了。 “娘,您醒了!可吓死媳妇了!”小苗氏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欣喜和担忧。 “嗯!”老夫人费力的应了一声,却因为嗓子干哑,说不出话来了,送走太医回来的李嬷嬷立即端了温热的茶喂给老夫人,老夫人喝了半盏茶,又歇了半晌才开口,“年纪大了,精力就越发不济了,这还才入夏,我竟就病倒了!” 小苗氏奉承道,“娘还年轻,身子硬朗着呢!只不过是今年太热了,娘才中暑的!” 老夫人道,“我都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能年轻到哪里去!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专心打点好府里的事物就是了!” 小苗氏点头,又道,“媳妇想着,娘既然不能用冰,不如去别院住一阵子,别院紧邻玉梁河,夏日里也很是凉爽的!” 老夫人有些心动,但在府里样样都是现成的,房子宽敞洁净,奴仆环绕的伺候着。而在别院就没这么方便了,别院多年没住过人了,还不知道是怎样一番光景,别院在京郊,地方偏远,也不繁华。所以往年便是天气热了,老夫人也不提去别院避暑的话。只是今年,小苗氏突然要给小姐少爷身边添人,如此开销大了,去年做下的预算怕是不够了,老夫人就翻了账册,开始缩减开支,夏日里的冰例便借口去年存冰不足给消减了一半,没想到这才几日,老夫人自己就中暑了。 见老夫人脸色松动,小苗氏接着劝道,“家里的女孩儿们也是怕热的,老夫人此去便带了她们一起去吧!媳妇得留在府里,便让孩子们在老夫人面前尽尽孝心吧!” 有孙女们陪着倒是不会孤寂了,老夫人又松动了几分,想了想,终于点头了,“等过几日我身上好利索了,便去吧!” 小苗氏欢喜的应下了,“那媳妇明儿就遣人去别院打扫,置办物件去!” 老夫人点了点头,觉得浑身乏力的狠,挥挥手把人都打发了,便又躺下了。 因为老夫人中暑要带了五个孙女去避暑,所以添丫头的事儿就暂时搁置下来了。 别人还好,红玉却有些急了,踌躇再三,还是决定去找姚可清。“小姐,上次说让奴婢的妹妹进院子的事...” 红玉吞吞吐吐的口气,姚可清觉得有些奇怪,还是安抚她道,“我既然答应了让她到我这儿做个三等的,就会给她把缺留着,等我们从别院回来了,就把人领过来!” 红玉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心一横,把想说的说了出来,“奴婢是想,能不能让奴婢的妹子早点儿进来,越快越好!” 姚可清有些诧异,红玉一向是个很懂得分寸的人,只是最近说话行事怎么有些不像她的性子了,先是找房嬷嬷打听院子里的人事,如今又来跟自己说这话,这可不像她们做出来的事! 红玉红着脸解释道,“去年就有人来家里打听奴婢的妹子要去哪里听差,奴婢只说妹子年纪还小给搪塞过去了!只是前不久代姨娘身边的瑞柳,二夫人身边的何妈妈都露出了她们的主子想让奴婢的妹子去伺候大小姐或四小姐的意思!不是奴婢往自己脸上贴金,只是奴婢在小姐身边伺候着,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奴婢一家,奴婢不敢大意。便想让妹子也来伺候小姐,断了她们的想头!再者也有奴婢的一番私心在里头,奴婢家里没有男孩儿,就靠奴婢和妹妹支撑了,少不得要多扶持妹妹一些!” 192、讨要 姚可清此时才明白过来,难怪她会找房嬷嬷打听了,“既然如此,我这便去找二婶把人要来,听说你妹妹很会染指甲,染出来的颜色比别的都鲜亮些,我身边正巧没这样巧心思的人!” 红玉松了口气,看着妹妹给自己染的指甲确实很鲜亮,但是姚可清却从不染指甲的,她这么说只不过找了个理由好要人,却还是解释道,“只不过是在染色后打了一层薄薄的蜡,看上去就好看多了!” 姚可清捉过红玉的手仔细一看,果然是打了蜡的,又吩咐红玉现在就去把她妹子领到曦雅院去。 姚可清很少去小苗氏住的曦雅院,上一次去还是小苗氏“小产”的时候。 对于姚可清的拜访,小苗氏有些吃惊,忍不住问道,“清姐儿难得来我这儿一次,可是有事找我?” 姚可清也不客套,“侄女确实是有事找二婶的!”即便是没有红玉妹妹的事,姚可清也会来会一会小苗氏的。小苗氏近来屡屡动作,让姚可清十分不喜。 没想到姚可清如此直接,仿佛她没事就不会来找自己似的,小苗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又问道,“那不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祖母发话,要给侄女兄弟姐妹几个添丫头,侄女看好了一个丫头,想让二婶把她拨给侄女!”姚可清深知小苗氏最擅长的就是拐弯抹角的说话,迂回渐进的达到目的,碰上开门见山又一条筋的人,她是无可奈何的。 果然,小苗氏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却还要耐着性子问,“如今我忙着老夫人去避暑的事儿,倒是把这事儿耽搁了,只是你马上就要去别院了,要了丫头来哪有时间调教,不如等从别院回来了再挑!” 姚可清知道小苗氏绝不会那么爽快的松口的,定会拿她要去别院避暑的事来说事,但姚可清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正是因为这个,侄女才急着要人的!侄女看上的也不是别人,就是侄女身边的红玉的妹子,那小丫头年纪虽小,但是却很是会染指甲,侄女院子里的凤仙花都开了,正好染指甲用,若是等到从别院回来,凤仙花早就败了!” 听到姚可清提起红玉,小苗氏眼皮一跳,这个人可是她看上人,不仅模样伶俐,更因为她的姐姐在姚可清身边伺候这层关系,小苗氏对她是势在必得的。不好直接拒绝了姚可清,只说,“这丫头我倒是没听说过,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我原本还打算把李嬷嬷的孙女指给你的,李嬷嬷的孙女是个识文断字的,你又爱看书,想必是喜欢的!” 姚可清摇摇头,坚持道,“我身边的丫头都是识字的,认得字并不稀罕,只是却没一个会染指甲的!” 小苗氏原本以为听说有更好的,以姚可清素来高高在上,所用之物从来只挑最好的那种姿态,定会放弃红玉的妹妹,选了李嬷嬷的孙女儿,只是没想到姚可清如此顽固,不禁头大,只好假意应下了,“既然你非要这丫头不可,过两日我便召她进府学几日规矩了就给你送过去!”心里却盘算着早一步让姚可柔去找老夫人把人要过去,到时候姚可清也无话可说。 姚可清心知小苗氏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定会表面敷衍着自己,暗地里使手段,只是姚可清却不会给她机会,“也不用等几日了,那丫头现在就在外面,让她给二婶磕个头,记在花名册上了,我就顺便带走吧!” 小苗氏这回真是毫不掩饰的目瞪口呆了,她没想到自己的每一条退路都被姚可清堵的死死,半晌才回过神来,“既然如此就叫她进来吧!” 红玉欢喜的领了妹子进屋,小苗氏心里憋着气,草草的问了几句就打发了。 姚可清临走前突然道,“侄女还看上了大厨房里一个打杂的小丫头,不如二婶把她一块儿给侄女了吧!” 小苗氏深吸了口气,才道,“你既然都看好了,那就把人领走吧!我让翠瑶跟你走一趟!” “侄女谢过二婶!”姚可清璀璨一笑,就领着丫头们走了。她从来不惧怕小苗氏,她知道小苗氏的目的,所以这些年来她避其锋芒,可是并不代表她怕了,如今即便是正面对上,姚可清也不怕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只会让她变本加厉的来算计他们姐弟。 翠瑶跟着姚可清出了门,见姚可清站在廊下不走,也不敢出声提醒,直到屋里传来一阵噼里砰啷似乎是小几被掀翻在地的声音,姚可清才迈开步子,翠瑶一脸尴尬的跟在一旁。 走出了曦雅院,姚可清突然转头对翠瑶道,“四弟乖巧又听话,姨娘以后有福气了!” 翠瑶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姚可清这话是什么意思,待要去细看姚可清的神色,姚可清却已经吩咐桂圆道,“你就跟薛姨娘去大厨房走一趟吧,待会儿再把薛姨娘送回去,顺便把她们两个的身契拿回来!” 桂圆应了,便拉着翠瑶往大厨房去了,翠瑶满腹的疑惑,却又不能问姚可清,回头看了眼姚可清已经走的不见人影了,再看桂圆,态度就亲热多了。可是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的问,桂圆只当做没听见一样把话岔开了。翠瑶想着姚可清刚刚在小苗氏门外嘴角挂着的那一抹笑,还有跟她说的那句话,心里不由的思量起来。 桂圆跟翠瑶去大厨房很顺利把人领了回来,桂圆带着那个叫小荷的丫头去给小苗氏磕了头,便问起了卖身契。小苗氏耐着性子把两人的身契找出来给了桂圆,让她交给姚可清。 刚刚姚可清领走二丫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身契的事,小苗氏也就装糊涂不给,如今姚可清打发一个丫头来拿,她也拉不下脸来跟一个丫头计较,只能不甘不愿的把身契拿出来了。 二丫今年七岁,小荷看上去有八九岁的样子,一问却也才七岁不到,姚可清便给她们重修起了名字,小荷因为带了个荷字,就改为莲衣,二丫穿了一身绿色对襟小褂,姚可清给她起名叫绿衣。 193、新人 两个谢了姚可清赐名,连房嬷嬷都夸了姚可清,“小姐这回还是花了心思的,这荷叶不就是莲花的衣裳嘛!还有绿衣那也是诗经里头的!刚好她姐姐叫红玉,跟绿衣也配!” 姚可清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房嬷嬷,没想到房嬷嬷就还会知道诗经,她一直只以为房嬷嬷不过是认得几个字而已,房嬷嬷笑道,“奴婢也是识字的,不然先夫人和老太爷也不会让奴婢来伺候小姐!” 虽是姚可清出生时没有找到合适奶娘才选了房嬷嬷,但房嬷嬷也决不可能是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的,不过是因为性子软绵才不被老太爷和方氏看好,而且房嬷嬷从气度举止来看也比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管事婆子高了不是一点点,想来以前大概是伺候过方氏笔墨的丫头。 见姚可清如今已经有了两个三等的,房嬷嬷便提议,“小姐不如索性从咱们院子里再挑几个吧,老奴这几日倒是瞧出几个还不错的,趁小姐要去别院避暑,老奴留在府里看院子也没什么事,就调教几个小丫头吧,小姐回府了正好可以用!” 姚可清想了想也觉得这样便宜,便点头了,房嬷嬷见状便道,“打扫书房的两个丫头里有一个还不错,每个月都会把书拿出来晒,从不偷懒,书房也是每日扫一遍的!” 姚可清爱看书,又常写写画画的,便专门辟了两间厢房做书房,安排了人手打扫。她的书一部分是方氏留下来的,一部分是老侯爷在世时给她的,也有别人送的,自己买的,总之她的书数量不在少数,摆了满满的一屋子,这要是晒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个丫头能坚持下来,可见是个能吃苦,踏实肯干的。姚可清常去书房,对打扫书房的两个丫头还比较熟悉,房嬷嬷说的是那个矮个子,叫画心的,也觉得还不错,便点了点头。 房嬷嬷接着道,“还有一个是专门跑腿传话叫七珍的小丫头,手脚灵活,嘴皮子也厉害,也肯豁得出去脸面。小姐如今身边的人都是些软绵性子的,就碧玉还能说一些,只是碧玉却没她那么能放的下脸面,小姐如今身边就缺这样的丫头,有什么小姐不方便说的,便让她帮着小姐说出来!” 房嬷嬷考虑的极其周到,姚可清很满意,只是剩下的那四个名额,她却另有想法,“暂且就先定了这四个,另外四个名额就先空着,看谁好就提上去!” 房嬷嬷赞同道,“老奴也是这样想的,这样其他的小丫头也有个奔头,做事也会更用心才是!” 姚可清也是出于这层考虑才空下四个名额的,“我记得打扫书房的那个叫画心,这名儿还不错,就不改了,依旧叫这个吧!至于七珍...如今有了两个衣,她便随着画心改作翡心吧!” 人选定好了,房嬷嬷便在众人的艳羡中领了画心和翡心来给姚可清磕头,后来见姚可清只选了四个丫头,还空了四个名额,房嬷嬷话里的意思是看院子里谁差事办的好就挑谁,顿时大家都卯足了劲儿表现,希望能被姚可清挑中。 姚可清这边把自己院子里的人手布置妥当了,便遣人去问姚嬷嬷,其芳馆可有定好了人,姚嬷嬷亲自来见了姚可清。 姚嬷嬷要给姚可清行礼,却被姚可清拦住了,姚嬷嬷知道姚可清不是喜欢表面作假的人,也不再坚持,被姚可清拉着坐在了她旁边。 “嬷嬷本该荣养的,却被我硬拉着去照顾珅儿,我已经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若是还受了嬷嬷的礼,这叫我把脸往哪儿搁!”即便是姚可清不找了姚嬷嬷来照顾姚启珅,姚嬷嬷自家的日子也可以过得很体面,姚普是老侯爷身边最得用的人,连老夫人不待见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压,只能客客气气的让他们赋闲在家。可是因为有了姚嬷嬷,姚可清却省事了许多,姚启珅身边有了可靠的人照料,方氏的嫁妆也有人帮着打理,她也跟能着学做账,打理庶务,姚普也常常将外面的形势和政事讲给姚可清和姚启珅听,还帮着她分析,姚嬷嬷的儿子为了方氏嫁妆铺子里的生意常年奔走在外,所以姚可清很是感激姚嬷嬷一家,待姚嬷嬷如长辈一般。 姚嬷嬷接受了姚可清的尊敬,因为她知道她若是不接受,姚可清会觉得不安,“老奴是看着小姐和少爷长大的,说句托大的话,老奴看小姐和少爷就跟看自己的孩子一般!如今小姐和少爷都这么大了,又懂事,又能干,老奴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姚嬷嬷这话不算托大,多次滑胎让方氏伤了根本,根本没多少精力来照顾姚可清,老侯爷觉得房嬷嬷不是个得力的,便指派了姚嬷嬷帮衬着,而姚可清一岁多的时候方氏又怀上了姚启珅,更是无暇顾及姚可清了,老侯爷便将姚可清抱到了自己院子里由姚嬷嬷照看着。姚启珅刚出生没多久方氏就去了,更是由姚嬷嬷看着长大的。 想着姚嬷嬷打小对自己照料,姚可清难得孩子气的蹭到姚嬷嬷怀里,“这些年若不是有嬷嬷,我和珅儿也不会过得这么顺心!” 姚可清姐弟在姚家处境姚嬷嬷看的很明白,姚家只想着怎么压制他们,越往歪里长越好。可是姚嬷嬷一家是忠于老侯爷,忠于长房的,如今照顾长房姐弟他们是心甘情愿的。姚嬷嬷疼惜的一边拂着姚可清的背,一边道,“小姐尽管放心好了,有老奴在一日,就绝对不会让别人将手伸到其芳馆去!这次二夫人要添人,老奴早就看好了,香芋和枇杷是一等,二等的就将原先的三等提上来,至于三等的就直接在院子里的小丫头里挑,反正三少爷明年就要迁到外院去了,到时候添了小子伺候,就用不到那么多丫头了!” 其芳馆的人都是经过了姚嬷嬷精挑细选的,连扫地的婆子都是姚嬷嬷亲眼看了才定下来的,院子里的人都是可以用的,这样从根本上扼杀了小苗氏的算计。 194、出发 说到这个,姚可清也严肃起来了,内院到底是小苗氏的地盘,她再小心也防不胜防,可是外院是在姚崇明管辖下的,小苗氏要动手也没那么便宜了。更何况姚嬷嬷一家,毛松一家,还有范叔都在外院,姚启珅若是去了外院反而更安全一些。毕竟小苗氏的陪嫁人手有限,她的心腹也仅限于内院,外院她就有些鞭长莫及了,不然她也不会死死的把两个已经快要成年的儿子护在内宅了。 “我最近也在想这个呢!以二婶的打算来看,她是不打算把家里的几个男孩挪到外院去的,老夫人也跟着装糊涂,还要想法子把大哥二哥弄出去才好,不然珅儿也出不去!” 姚嬷嬷高深莫测的一笑,“小姐不必担心,老奴早就想好了法子,只等三少爷到了年岁,就可以搬到外院去了!” 姚可清惊讶道,“嬷嬷想了什么法子?我还打算借着夫人的手逼的父亲开口呢!” 姚嬷嬷想了想,猜测姚可清大概是想拿春香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让朱氏容不下姚启珅,然后挑唆姚崇明把姚启珅赶出去,便道,“小姐的法子也是可行,只是太麻烦了些,而且大夫人也不是个聪明的,万一露出马脚叫人怀疑到小姐身上就不好了。老奴这法子却能让二夫人主动提出来让几位少爷挪院子!” 姚可清想着姚嬷嬷刚刚所说的“主动”,顿时知道了姚嬷嬷的打算,“嬷嬷这法子真是高,二婶这回怕是又要被大哥气出个好歹来!” 姚嬷嬷假意训斥道,“如此幸灾乐祸,看长辈笑话,让人知道了要说小姐不孝的!”顿了顿又道,“背着人的时候乐一乐就好!” 姚可清再也绷不住了,笑倒在姚嬷嬷怀里。 老夫人或许是真的热的受不住了,小苗氏刚让人把别院收拾好,老夫人不顾自己还没痊愈的身子,就急急忙忙的带着五个孙女出发了。 几个孙子却都没带过去,今年姚启康又没考中童生,越发的被小苗氏逼的狠了,而姚启辰也顺带着沾了姚启康的“光”,课业增加了一倍。 姚可清带走了桂圆桔子和四玉,留了房嬷嬷看院子,顺便调教莲衣,绿衣,画心和翡心四个小丫头,姚可清一走,房嬷嬷就把幽篁馆的大门关了,闲杂人一律不许进来。 姚家别院在京郊,离城里有两个时辰的车程,所以姚家人是一大早就出发了。只是走了才半个时辰不到,前面的马车就停下来了,不一会儿就有人来传话说让大家去旁边的茶楼歇息片刻再赶路。 从茶楼后门进了二楼的包间,老夫人脸色青白的躺在塌上,李嬷嬷在一旁十分焦急,“老夫人,要不今日就先回府,等您身子痊愈了再去也不迟呀!” 老夫人摆摆手,本来她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昨儿晚上又凉了肠胃,腹泻了好几次,这才受不住马车的颠簸,才刚出发就要休息。 “那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老夫人又摆手,腹泻实在是不雅,外面的大夫嘴又不严,说出去了可怎么办?她可丢不起这个人,再说她已经吃了药丸了。“歇会儿就好了!” 老夫人不让,李嬷嬷也没得法子,姚家五姐妹更没法子了,都默默的坐着喝茶。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嚣,紧接着楼梯上就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撞击的声音,老夫人正要让李嬷嬷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就有一个浑厚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在下奉命缉拿朝廷要犯,如有冒犯还请多多担待!” 言下之意就是他要进来搜屋子了,老夫人不乐意了,她是堂堂的侯府老夫人,岂是一个大头兵就能搜屋子的,就没理他,老夫人不说话,李嬷嬷也不敢搭腔。 谁想,外面的兵卫以为屋里的人是默认了,又是个性急的,便推开了门,一开门就看见满屋子的都是女眷,顿时知道自己有些冒犯了,但门已经开了,他索性大大方方的把屋子搜索了一遍才对老夫人赔礼,“在下失礼了,只是今日有军务在身,还请夫人海涵!” 见那人自顾自的搜了屋子,老夫人气急,本来身子不适,天气又热,就有些气不顺,现在觉得自己被轻慢了,顿时火冒三丈了,“谁叫你进来的!没规律的,主人家同意了吗?” 那兵卫是真心赔礼,而且他没觉得自己按规矩进来搜查有什么不对,再说刚刚不是默认了吗? 见兵卫不语,老夫人以为他自认理亏,说话越发刻薄了,“屋里这么多女眷,冲撞了怎么办?没教养!不知道先问了主人家的意思吗?” 那兵卫也怒了,自己该提前打招呼的也打了,该赔礼的也赔了,训也挨了,怎么还说起自己没教养来了,“老夫人慎言!在下只知道这天下就一个主子,那就是当今圣上,我们领的是陛下的旨意,不知道老夫人说的主人家又是谁?” 老夫人一噎,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糙一个人说话却这么言简意赅,一句话堵的老夫人无话可说。 见老夫人哑口无言,那兵卫得意的一笑,便出门下楼去了。老夫人在身后被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李嬷嬷忙上前顺气,“老夫人消消气,何必跟个大头兵一般见识!” 老夫人想讲手里的茶杯摔了解气,却突然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府上,只好作罢,“这是哪个衙门的,这般目中无人,他们的长官是谁,回头叫明儿参他一本!” “是皇上!他们是禁军,禁军是由皇上直接指挥的!”姚可清突然开口说道,刚刚搜查的侍卫还没有走,老夫人就在这里大言不惭,姚可清少不得出言提醒了,不然让人听了去,怕是要惹麻烦了。 老夫人刚刚不过是句气话,给姚崇明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参皇上呀!听了姚可清的话有些下不来台,便迁怒姚可清了,“即便是禁军又能怎么样,就能随随便便冲撞女眷了!” 姚可清叹了口气,不跟苗氏做无谓的争辩。 195、别院 禁军向来只是负责皇城的守卫,这次却跑到大街上来抓人,穿的还是特制的盔甲,而且人数还这么多,态度也如此严肃,可见这事必定是不小,别人避都避不及的事情,老夫人偏偏还要寻别人的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找不自在。 姚可清不辩驳,老夫人说了几句也就觉得没意思,便住了嘴。 老夫人这么一闹腾,精神竟好了不少,便接着赶路了,到了城门口,竟发现守卫深严,进出的人和马车都要经过细细的检查才放行。 等了好半天才轮到姚家的马车,这回老夫人倒是老老实实的,不再与人起争执了。因为都是女眷,守城官倒也没为难,很快就放行了。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到了别院都已经是下午了,好在马车里都备了糕点充饥,总算没被饿着。 姚家别院紧邻玉梁河,别院后门有条小道直通河边,别院多年不住人,只留了一房人看着。小苗氏早早的派了人来打扫,家具摆设一律都安排妥当了,除了贴身伺候的人,粗使婆子,厨娘,护院等也都从长乡侯府调了人过来。 老夫人等人一到,立即有人迎了出来,殷勤的将人接到后院,只是在分院子的时候几姐妹出现了分歧,准确的说是姚可柔不愿意住分给她的院子。 老夫人毫无疑问的是住在别院最好的院子花满堂,老夫人原本打算让姚可柔住在离花满堂最近的绿芜院,可是姚可柔却偏偏想住在湖边的荷花坞。别院里人工开凿了一个湖,又从玉梁河引了活水进来,湖里养了鱼,种植了荷花,在长乡侯府里并没有这个,所以姚可柔觉得新鲜,就要住在荷花坞。 老夫人无奈只好同意了,绿芜院院子大,又宽敞,老夫人疼姚可柔,才想要给她住的,结果姚可柔不领情,老夫人只好叫姚可容姐妹住进去。 姚可清喜欢竹子,所以住了湖另一边的竹林旁边的幽篁里,而姚可梦则是则是住在了老夫人旁边的东跨院。 比起幽篁馆,幽篁里要小一些,只有三间正房,不过屋子倒是够大,桂圆和桔子指挥着婆子们把姚可清的箱笼抬进来,又带着四玉一起把被褥茶具先归置好。 “小姐,依旧把东厢房劈作书房?”桂圆指着婆子抬着的箱子问。 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书籍和笔墨纸砚,姚可清总共就收了四个箱笼,一个是被褥,一个装衣裳首饰,另一个装摆设用具,剩下的一个就是装的书了。 姚可清点点头,桂圆立马指挥婆子把箱子抬到东厢去了。箱子里装的是书,十分沉重,两个婆子累出了一身汗,等她们放下箱子,桔子一人给了一把大钱,婆子欢喜的接了,又殷勤的想要帮忙,桔子忙拦着了,生怕她们手上没个轻重,把姚可清的书弄坏了。 婆子也不恼,又说了好些姚可清的好话才依依不舍的走了。她们虽是从府里调过来的,但肯定是不得用的,一个月就三百大钱的月例,桔子这一把怎么也有好几十。回到下人房一问,除了绿芜院给了十个大钱的赏,其它院子都没给,大家心里都有了数,以后有差事得先紧着幽篁里的,赏钱多。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大家都累坏了,姚可清便让她们都下去歇着,“外面虽比在府里自在些,但晚上要去花满堂,你们都赶紧下去歇歇,免得晚上没精神了,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碧玉性子活泼,一直负责着幽篁馆与其他院的人联络,所以姚可清常常给她赏钱去跟人套关系,这次,姚可清也是把钱给她,让她去打赏帮忙的下人。“奴婢今儿做着散财童子,一点儿也不累!” “小姐出银子,好处倒都让你得了!”桂圆玩笑了一句。 “哪能呀!”碧玉笑嘻嘻道,“今儿帮忙的婆子都给了赏钱,她们都夸小姐心善,体恤下人呢!” 桂圆一指头戳在碧玉额上,“小姐若不是心善的,你这小丫头早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板子了?” 碧玉“嗷”的一声捂着额头道,“小姐,奴婢去厨房要些热水来!” 大日头下忙了这许久,姚可清身上也出了不少汗,便同意了,碧玉抓了姚可清给她的赏钱袋子就往院子外头去了。 不多会儿,四个婆子就抬了两大桶水进来,又在桂圆的指挥下抬到净房。 “大热天的,辛苦几位妈妈跑这一趟了!”碧玉闻言给了每人一把赏钱。 四个婆子眉开眼笑的接了,刚刚帮幽篁里搬东西的人都有赏钱,她们这才抢了给幽篁里送热水来,就是冲着赏钱来的,嘴上却道,“这是奴婢们该的,当不得小姐的谢!” 送走了婆子,碧玉便凑到姚可清身边说话,将刚刚打听到的都说了出来,“今儿帮忙搬箱笼的,除了小姐,就只有大小姐给了赏钱,不过大小姐只给了十个大钱!厨房里的人有一半是从府里带来的,剩下的就是雇的旁边农户家的来帮忙的,不过雇来的都是做粗活的。还有,刚刚奴婢在厨房等热水的时候,四小姐和老夫人也派了人去要,厨房的人先给了老夫人热水。奴婢悄悄提醒了厨房的管事,让她们也给大小姐,三小姐和五小姐送些热水去!后来奴婢拿了热水,给她赏钱,她没要!” 她自然不会要,别院里总共有六个主子,不能厚此薄彼,若不是碧玉提醒,她自己差点儿就忘了,她这是记着碧玉的好呢! “奴婢先拿了热水,四小姐身边的绿果不太高兴,刺了奴婢几句,奴婢没理她!” “你做的对!论理是你先去的,就该你先拿!”自从上次因为丫头的事跟小苗氏正面对上后,小苗氏大抵是没有摸清姚可清的意图,倒是安分了,可是姚可柔却开始不停地挑衅姚可清,姚可清不知道这是不是小苗氏的意思,但是无论怎样,姚可清都不打算忍下去,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受得住气的人,小苗氏接二连三的试探和算计已经触碰了她的底线,她必须要让小苗氏有所忌惮。 196、夜深 晚上去花满堂吃饭的时候,姚可清刚进门,姚可柔就是一顿夹枪带棒的话,“二姐就是再热,也不该抢了祖母的热水,抢了我的倒罢了,可是祖母是长辈,二姐这么做也太不将祖母放在眼里!” 姚可清规规矩矩的给老夫人问了安,才反问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抢了祖母的热水了?厨房的人送热水来的时候我还特地问了,她们说是先给祖母送了,至于我们姐妹几个,谁的丫头先去的就谁先得!” 姚可柔自然知道是姚可清的丫头先去的,不过是不甘心被姚可清抢了先,才想含糊其辞让老夫人误会,然后斥责姚可清一番,便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心里是偏向姚可柔的,所以姚可柔出言责难姚可清的时候她就没说话,谁知姚可柔说的话并不在理,她只好出来打圆场了,“好了,不就是几桶热水吗?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叫你们姐妹拌嘴吗?” 姚可柔狠狠的瞪了眼姚可清,姚可清无视她。 食无言寝无语,大家安安静静的用了晚饭,老夫人才开口道,“如今不是在府里,也没有小厨房,以后一日三餐,你们就来我院子里用饭吧!” 没有小厨房这话显然是说给姚可清听的,老夫人这话的意思就是以后不比在长乡侯府了,就初一十五才给长辈问安,以后要每日都来给她请安。 五姐妹都应下了,老夫人满意了,又道,“虽说如今不上课了,但是教习交待下来的课业可不许耽搁了!” 五姐妹齐声答了声“是”!老夫人又絮絮叨叨了许久,见天色晚了,才让人散了。 别院的路没有侯府里那么宽敞平整,红玉在前面提着气死风灯照路,桂圆小心翼翼的扶着姚可清走在后头,生怕姚可清摔倒了。 回到幽篁里,看到碧玉,桂圆不由打趣儿道,“若是碧玉去了,又该抱怨路不好走,园子里的婆子偷懒了,花草没修剪好!” 碧玉道,“那我明儿可要去瞧瞧了,若真是有婆子偷懒,叫小姐被花草枝蔓给伤了,我必定不饶她!” “小丫头片子,口气倒不小!” 几个丫头一边斗着嘴,一边把姚可清迎进内室,姚可清一进内室就觉得不对劲,便问留下来看屋子的桔子,“我走了之后可有人来过我的屋子!” 桔子一愣,随后笃定道,“没有!” 姚可清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我有些累了,你们都下去吧!留桔子在这里伺候就行了!” 桂圆等人虽有些错愕,但却没有说什么,都乖乖的退了出去。 姚可清拔下桔子头上的鎏金铜簪子拽在手里,走到桌子边上站定,正要开口,床边的衣柜后就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桔子大惊,尤其是看到走出来的是个男人的时候,顿时就要挺身上前将姚可清护在身后,姚可清轻轻的制止了她。 等到衣柜后的人完全走出来后,姚可清才稍稍松了口气,是认识的,却仍旧不敢放松,手里的铜簪子悄悄的掩在袖子里。 宋子清在姚可清开口赶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所以赶在姚可清开口之前现了身,只是依旧站在衣柜旁边,借着衣柜挡住自己的影子,免得被外面的人瞧出端倪。 桔子也认出了宋子清,不由小声道,“小宋将军?你怎么会在我家小姐的闺房里!”前半句透着不解,后半句却带着隐隐的怒气。 宋子清压低声音道,“是宋某冒犯了,只是宋某也是逼不得已,还请姚小姐不要怪罪!”宋子清对这一带十分熟悉,所以知道姚家的别院多年不住人,才跑来这里避开追踪的人,哪曾想,今日姚家的人竟然住进来了,而且他还冒冒失失的闯进了人家小姐的闺房,只是已经进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藏下去,打算在夜深人静的再走,谁知竟被姚可清发现了。 桔子没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宋子清,姚可清皱眉道,“你受伤了?” 宋子清一愣,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暴露了自己,“不是我的血!”两路追踪的人,解决了一路,现在又甩开了另一路,只等到了下半夜安全了再离开,只是现在...怕是自己马上就要走了。 宋子清正要开口说离开,就听见姚可清低声吩咐道,“桔子,你先下去吧!今天不用留人值夜了!” 桔子不放心,附在姚可清耳边道,“小姐,如今有男人在屋子里,若是奴婢出去了,到时候他...”桔子怕宋子清起了歹心,对姚可清不利,而且姚可清刚刚只留下她,说明她在姚可清心里的地位不一般,更不肯离开了。 姚可清摇摇头,桔子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宋子清想干嘛还是会干嘛的,他能悄无声息的避进来,桔子又岂是他的对手,若是他真的要做什么,桔子也拦不住,还要白白赔上她自己。自己刚刚发现有人在屋子里时候留下桔子,一是因为桔子有一把力气,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起到作用,二则是桔子忠心又嘴严,不怕她把事情泄露出去。自己说了要歇息,若是屋子里的灯老亮着,怕是还要引来桂圆来问了,到时候更是不好处理了。 姚可清坚持,桔子只好去针线篓子里翻了把剪刀出来塞在姚可清手里。 姚可清哭笑不得的接了剪刀,将簪子重新插回桔子头上,又嘱咐她不要将今天晚上的事说出去,桔子郑重点头答应了,咬咬牙,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见桔子出去了,又听见外间关门的声音响起了,姚可清才起身把卧房的门锁了,吹灭了炕上的灯,又吹灭了桌子上的,只留了床前的一盏灯,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姚可清坐在椅子上,床前的屏风挡住了烛火的光,她坐在阴影里,可以清楚的看见暴露在光线里的宋子清的一举一动。 拿着剪刀的手微微沁出汗来,说不紧张是假的。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和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独处一室,而且这个男人身上还有血腥味,显然是刚刚经过一场厮杀,若是现在他要出手将自己杀了,自己也没有办法。 197、人静 但是桔子已经出去了,而且桔子认识他,他动手前总要思量思量,退一万步说,自己出了事,好歹还有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这也是姚可清不顾自己声誉要桔子出去的原因,不仅仅是不想连累桔子,更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姚可清不敢说话,只能聚精会神的盯着宋子清,若是宋子清有异动,她才好在第一时间里做出反应。 宋子清是习武之人,在黑暗中,他的视力也极佳,即便是姚可清吹灭了灯,他依旧能看到黑暗中她沉稳中带着一丝不安的身影。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姑娘,先是将知情的人遣了出去,给她留了后路。又知道借着吹灯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但刚好又留了一盏照出了自己,方便她观察自己。而现在她借着黑暗的掩护,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让自己无端的生出几分紧张的情绪来。 宋子清原本打算立刻就走的,虽然不太安全,但却不愿让她为难,只是现在屋子就剩下他们两个了,他竟有些舍不得走了。 两人都静默着,都没有说话,一是不知道说什么,二是静悄悄的夜里,两人又离了一段距离,若想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可不能太小,可若是大了,又会被别人听见,索性就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床前的蜡烛爆出一个灯花,然后突然就熄了,姚可清感觉到一个身影以很快的速度靠近自己,因为她一直处在黑暗中,所以熄灯并没有影响到她的视力,她想都没来得及想,就将手里的剪刀快速的朝靠近自己的身影刺了过去。 宋子清很想跟姚可清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房里,可是却不知该怎样靠近她说出口,怕烛光和声音暴露了自己。好不容易趁着灯花爆的时候,一道指风灭了灯,然后移动到她的身边,却不想姚可清竟然举着剪刀就扎了过来,一错神间,格挡不及,姚可清手里的剪刀就扎进了他的腹部。 剪刀刺进肉,体的钝感吓了姚可清一跳,手上一顿,剪刀就叫宋子清制住,再也动不了分毫了。手上一脱力,剪刀就到了宋子清手里。 没想到姚可清的手速那么快,若不是她是坐着的,她这剪刀就该扎在自己胸口了。宋子清不由苦笑,自己被十数人追踪都没有受伤,却在躲在别人闺房里的时候叫一个小姑娘扎了半寸深一个洞,是自己鲁莽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说句话,离得远有些不方便,所以才...”宋子清知道姚可清是被自己吓到了,倒也没怪她伤了自己,反而出言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 “嗯...”姚可清压下狂跳的心应了一声,刚刚真的是吓到她了,不仅仅是因为宋子清的突然靠近,更是因为她这是第一次出手伤人,还见了血。范婶只不过是教了她一些强身轻体的法子,根本没教过她面对危险靠近时该怎么做,她刚刚完全是凭着本能刺过去,刚扎进人身体,她的手就软了,剪刀也就到了宋子清手里。 又是一阵沉默,好半天姚可清才想起宋子清的伤,“你的伤口要不要清洗一下?我去找药来给你包扎...” “好!”宋子清原本是想说不用的,可是当姚可清说出“我给你包扎”的时候,他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虽然姚可清说要给宋子清包扎伤口,但最后却还是宋子清自己动的手,药也是用的宋子清的。姚可清找出来的药那是做针线时扎了手之后抹的,用在这样大面积的创伤上根本不顶用。不过包扎伤口的布料却是用的姚可清找出来的细棉布。 宋子清在夜色中摸索着自己处理了伤口,伤口并不大,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若是他不包扎的话,怕是要叫姚可清感到不安了。黑暗中她内疚不安的眼神让他觉得...心疼。 “我只是想解释一下我出现在你房间的原因,并没有想伤害你的意思...”宋子清平复了一下心中涌起的复杂的情绪,轻声开口道。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只是宋子清的话却又叫姚可清多了几分内疚,是她以恶意来揣测别人的心意了。 姚可清瞬间暗淡下去的眼神,让宋子清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声,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说出来的话总是容易词不达意。看着姚可清愈发自责的神情,宋子清一急,忙道,“你刚刚做的是对的...” 姚可清闻言惊讶的看了眼宋子清,黑暗中她只能看到宋子清模糊的身影,根本看不见他的人。只是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叫姚可清红了脸,宋子清就坐在旁边离她半臂距离的地方,她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姚可清变幻莫测的脸色让宋子清越发着急的解释清楚,“我的意思是你刚刚保持警惕是对的,嗯...刚刚那一剪刀你扎的对...我...我的意思是,意思是...总之都是我的错,你不用觉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姚可清轻声道,宋子清以为姚可清误会他刚刚那番话是逼着姚可清给他道歉,不由在心里有些恨自己的词不达意了,又要开口再解释,却被姚可清制止了,“你的意思我的明白,你虽不怪我,但我伤了你是事实,这声对不起是一定要说的!” “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给你说才是,是我擅自闯进你的房间,吓到你在先,你发现我的行踪的时候没有叫人来抓我,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姚可清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已经进了房间,若是她突然间和丫头们都出去了,怕躲在暗处的人看出自己发现了他的踪迹,一急之下把她们全灭口了,只好一点点的把人弄出去。不过好在是认识的人,这叫姚可清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些许。 宋子清的赔礼姚可清倒是受了,和自己伤了他一样,他躲在自己房间吓到自己也是事实。“你也说过你是逼不得已的!” 这算是接受了宋子清的道歉,宋子清心里松了口气,“我确实是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才躲到你的院子里来的,吓到你我很抱歉!” 198、情愫 看着宋子清一身黑衣,姚可清便想起今天白天在来别院的路上碰到的全城搜查的禁军,心里这么想着,嘴里竟也这么问出来了,“白天,在城里搜查的禁军...” 宋子清没想到姚可清这么聪明,竟然能把这两者联系起来,“丢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这是默认姚可清说的是正确的了,不过姚可清知道自己刚刚的问话有些逾矩了,按理说这么重要,都出动了禁军的事情应该是十分隐秘的,但宋子清却回答了,倒叫姚可清感到意外。姚可清仔细想了想前世这个时候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想了半天,终于叫她想起一件大事来。 前世,在她十一岁那年的冬天,瓦刺发动奇袭,三日之间,连克大华十座城池,耀帝震怒之下,遣五万精兵火速前往北境支援。这一仗打的十分艰难,打了两年多,双方兵马死伤无数,而边境的百姓也苦不堪言。 而让她记忆最深刻就是大华军队得胜反朝时候,京城里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南宁伯李家被满门抄斩,罪名是通敌叛国。她记得南宁伯李家世代是制舆图的好手。 算一算,瓦刺突袭就在今年了,也不知道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南阳伯李家的事要不要给他提个醒呢?若是能避免这次战争,可以让多少百姓免遭战火的荼毒,只是该怎么开口说呢? 宋子清看着姚可清眉头一皱一皱的,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略一思索,以为是因为他在她房间躲了半天还不走,才惹了她反感,便想提出告辞,姚可清却突然问道,“是北境的军事布防图吗?” 宋子清一愣,才想起姚可清说的是他刚刚说的丢的很重要的东西,“不是!” 军事布防图那么重要东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得到的,“是军队名册,包括了大华主要将领的名字,还有各个军事重地大致军力分布!” “那追回来了吗?”姚可清又问。 “没有!”宋子清神色一黯,他跟着线索追了许久都没有追到人,反而遭到两波人截杀。“不过那东西并不十分重要,只有一个大致人数的分布,就是偷走了也没什么用!” 不重要,偷走了也没什么用,那还要偷干嘛?而且这样做岂不是打草惊蛇了,让人早早的有了防备,但若真的有了防备,为什么又会让人三日间连克十城呢?等等,打草惊蛇,要的就是打草惊蛇,姚可清突然间全想通了,不过还是问道,“这东西若是追不回了该怎么办?” 本来这种事情不该跟别人说,但宋子清想了想也不是什么秘密,说了也无妨,“为了保险起见,名册中所涉及的军事重地的兵力分布都要重新做出规划!” 这就对了,别人要的就是这个,“若是兵力分布发生了变化,那就要重新制作军事布防图了对吗?” “嗯!”宋子清的眼前一亮,瞬间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他一直好奇对方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功夫去偷一个根本没什么用的东西,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对方的目标是新制的军事布防图。 姚可清看似不经意的循序渐进的发问,让宋子清不由的多想了,她是自己想通了才引导自己往这方面想的,还是她真的是无意间问出这些问题的呢? 见宋子清想到了她想暗示的地方去,姚可清总算放下心了,希望能避免这次生灵涂炭了,这也算感谢老天让自己重生一世,为百姓做的好事吧!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姚可清没看到宋子清惊叹中带着惊艳的眼神。 看着垂头不语的少女,宋子清心中一种莫名的情绪不断滋生出新的藤蔓,一丝一缕,在他的心房里摇曳生姿,回荡着久久不息的悸动。宋子清不由伸出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很快,很快...就像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拿起枪杀人的时候,不...比那更快。 窗口微弱的月光照在她纤长的脖颈,肤白如玉,像上等的生宣,带着隐隐的透明感。向上是同样粉白透明的耳垂,挂着细细的珍珠耳坠,在纤长的脖颈上轻轻晃动着。 陡然间,宋子清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放肆了些,迅速转过头去。心里有一种他无法控制的情绪四处乱窜,让他感到陌生而又熟悉。 或许是宋子清刚刚的目光太过炽烈,姚可清也感觉到了,但姚可清却没有那个勇气跟她对视,只好埋着头装作不知。心里却在想是不是他在怀疑自己,自己一个十一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自己要不要解释一下呢?只是该怎么解释呢?会不会越解释越糟糕?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相对无言,许久之后,宋子清才意识到夜已经深了,而他自己还在别人的闺房里。本来他以为姚家别院是没人的,只是他翻墙进来没走几步就发现不对劲了,院子里有人,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只好避开下人,小心得在院子里躲着,最后就躲到了姚可清的卧房里。 “我要走了,打扰你休息了!”纵然心里不舍,宋子清却不得不离开,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姚可清摇摇头,“不碍事的!现在走安全了吗?” 少女的关心让宋子清心里一暖,“嗯!差不多了!” 宋子清站起身往屋后的窗户走去,姚可清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突然间想起自己房间里的窗户都锁好了,那他是怎么进来的呀? 仿佛听到了姚可清的疑惑,宋子清取下窗户上栓子递给姚可清,“我拿刀把窗户撬开的!” 摸着手里的栓子,上面有浅浅的刀痕,看着宋子清悄无声息的推开窗户,然后又利落的翻了出去,姚可清见他动作自然,想来腰腹的伤并不碍事,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出了屋子,宋子清看着立在窗户边的姚可清,想了半天,终究只说出了三个字,“我走了!” 姚可清点点头,但是却并不见宋子清走,便疑惑的看了一眼。 “你去睡吧!你睡了我再走!”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温柔。 姚可清愣了愣,还是依言关了窗户,却并没有去睡,而是就站在窗户旁。过了会儿,姚可清打开窗户,却发现宋子清还在原地。 两人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一个男人站在自己窗外,等着自己睡了再走,这叫怎么回事?姚可清是一个戒心很重的人,她必须确定了自己的安全才能放心入睡。 最后还是姚可清打破了沉默,“你先走吧,你不走我睡不着!” 199、对策 不过这话落在宋子清耳朵里却是另一个意思了,她是在关心自己,自己怎么忍心拂了她的心意呢!“好!” 话音一落,宋子清便点点头转身走了,看着宋子清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姚可清这才放心的关了窗户,又上了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后才熄灯上床睡觉。 窗户关上不久之后,房间里的灯灭了,又过了许久,宋子清从竹林里走出来,看了眼关上的窗户,这才真的施展身形快速离开。 趁着夜色的掩护,宋子清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天还未亮,他直接去了外书房。听说儿子回来了,一直担心并未睡熟的宋传宏立即起身。 外间已经亮了灯,宋传宏一出来就看见儿子脸色严峻的站在书桌前,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东西没有追回来?” “嗯!”宋子清答道,“不过已经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的目的不是这个!” 这句话成功的平息了宋传宏因为东西没追回来而升起的怒火,“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军事布防图!他们偷这个就是为了让我们制新的军事布防图!我跟他们交手过,他们应该是瓦刺派来的人!”想到这个,宋子清又不由的记起腹部的伤来。 “你受伤了?”看到宋子清拿手按了一下腹部,宋传宏这才注意到宋子清黑色的外衣在右下腹的位置破了一处,而破的位置的颜色比周围要深一些,那是血迹。 “一点小伤,已经包扎过了!”宋子清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的摸了自己的伤口,不着痕迹的移开手,继续起之前的话题来,“他们费劲心思就是为了让我们制新的军事布防图,这说明他们想窃取我们的军事布防图,但是他们又无法拿到旧的图,所以才想让我们制新的!我记得北境的军事布防图是去年我们班师回朝之前就制好的,所以并没有通过兵部。如果此次我们要更改军事布防图的话,却不得不通过兵部!” “兵部有奸细!”宋传宏大惊失色,对于战乱连年的大华,兵部是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兵部的每一个官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没想到竟然会有奸细。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虽然只是猜测,但宋子清的心里已经肯定了,“他们想要悄悄的偷走我们的军事布防图,怕是想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 “哼!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让我抓住这奸细,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宋传宏武将出身,生平最恨的就是通敌叛国,将士们在前线卖命拼杀,而有的人却为了自己的一点儿蝇头小利就不顾万千百姓的死活,不顾国家的安危,想到这个,宋传宏的心情就无法平复。 “要抓住奸细,法子也很简单,还可以一举两得!” “哦?什么法子?”宋传宏立即来了兴趣。 “他们不是想要我们制新的军事布防图吗?那就制好了!” “你是想将计就计?”宋传宏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嗯!”宋子清点头,“新图会经哪些人手,哪些人就有嫌疑,悄悄派人监视这些人的行动,总会抓住他们的把柄!但知道了谁是奸细之后不要打草惊蛇,就让他将新的布防图送出去,而且我们不妨还可以透露一些假的信息给他。瓦刺得到这些之后肯定会在发动战争,到时候我们诱敌深入,将敌军一举歼灭!” 宋传宏赞许的点了点头,“此法甚妙!等收拾了瓦刺再处置奸细也不迟!” 回到自己的房间,宋子清不由的翻出那枚“维清辑熙”的印章来,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缘分呢? 宋子清并不是十二三岁的毛头小子,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的那种情绪叫做喜欢。他以为他已经足够的冷静自持了,他以为他会冷心冷肺一辈子,可是这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闯进他心扉的少女在他心里点燃一簇火苗,让他的心生出阵阵暖意。 一睁眼,她精致眉眼便浮现在他的眼前,她的一颦一笑,一词一语,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记的如此深刻,仿佛是刻在骨子里一般,难以忘记。 从她的手里夺过剪刀的时候,她微凉的手指从他手心里划过,轻颤的眼睫下水样的眸子里交织着震惊与不安,那短短的一刹那间留给他永恒的悸动。 只不过跟她见过几面而已,可是却有一种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的熟悉感。揽月楼前的背影,姚家客院里斗篷下露出了那双手,元宵节二楼窗扉下灿若星辰的眼眸,安国公府里那洞悉一切的声音,枫树林里淡漠理智的神情,还有昨晚她留在自己腰腹的伤口,原来他已经认识她那么久了。 她纯洁如初冬的第一场雪,可是...他却配不上她,肮脏如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她!宋子清眼里闪过痛苦的神色,手里的印章握了又握,终究还是锁回暗盒里去了——就当是最后的想念吧!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控制的就是感情了,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可是忘记一个人却很难。有时候你想忘记,可是偏偏却记得更劳。冷静理智如宋子清,有一天他也会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和心里疯长的思念。 姚可清是被桂圆叫醒的,“小姐,该起了!如今在别院里,每天早上都要去给老夫人问安的!” 姚可清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她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此时正困顿的很。 姚可清青黑的眼圈,苍白的脸色吓了桂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说着就拿手背去试姚可清额头的温度,又试了试自己的温度,感觉没什么差别才松了口气。 姚可清不过是被昨天晚上一闹没睡好,抬头看见桔子正一脸紧张担忧的看着自己,姚可清悄悄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桔子的神情才松懈下来。 收拾好自己,来到花满堂的时候除了姚可柔没来,其他人都来了,虽然姚可清来的有些晚了,但因为姚可柔没来,老夫人也不好责备姚可清,不然待会儿若是不责备姚可柔怕是要被人说偏心了。 200、不适 “祖母...”姚可柔带着哭腔进来了,草草行了礼就扑到老夫人怀里,“你看,好多虫子,闹了我一夜!” 老夫人顺着姚可柔卷起的袖子往上看,细嫩的胳膊上分布着十来个小红点,顿时万分心疼,“怎么被咬的这样厉害?没点驱蚊香吗?” 后半句是问丫头的,绿果立即答道,“点了,只是荷花坞靠近水边,蚊虫太厉害了,奴婢打了一夜的扇赶蚊子,不想小姐还是被咬了!” 闻言老夫人也不好责罚丫头们没伺候好了,“不是早让你住绿芜院的嘛,非要去住什么荷花坞,这下后悔了吧!” 姚可柔确实后悔了,往座下的几姐妹脸上一扫,姚可容,姚可怡和姚可梦精神饱满,昨晚显然是睡的很好,但是姚可清的脸色却略显苍白,“二姐昨晚是不是也被蚊子咬的睡不着?不然脸色怎么这么差?” 姚可清心知姚可柔不过是被蚊子咬的心里不平,若是还有一个被咬的,也能叫她心里平衡些,而且自己现在脸色苍白也需要一个借口好掩饰过去。“是呀!靠近水边,蚊子就是多!” 果然,姚可柔的脸色好多了,“祖母,驱蚊香根本没有用,你看...” 老夫人爱怜的抚着姚可柔的胳膊,“要不你就搬来西跨院住吧!别住那劳什子的荷花坞了!” 姚可柔又不太乐意,荷花坞地方宽敞明亮,西跨院又小又挤,采光也没东跨院好,让她住的还不如庶出的姚可梦,她才不干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只好吩咐丫头道,“待会儿找李嬷嬷拿些驱蚊药,到了傍晚,把门窗都关紧,然后把药香点着,一个时辰之后再打开门窗透气。不过这药香药性大,对人不好,点着的时候屋子千万不要进人!” 伺候姚可柔的两个丫头忙点头应下,这个法子姚可柔勉强接受了,又看见李嬷嬷带了人上来摆碗筷,知道要吃早食了,也就不多话了。 众人刚放下碗筷,就有人来回报,“有个自称是成王府别院管事的婆子求见?” 老夫人一愣忙道,“快请进来!”虽然只是一个婆子,但却是成王府的,万万怠慢不得。 姚可清却不由的皱眉,端阳节那帕子最后的定夺是苗彩蝶身边的丫头起了思春之心,不愿随苗彩蝶陪嫁到成王府去,所以妄图借苗彩蝶的名义陷害苗大夫人,使她们母女反目,毁了与成王府的婚约。 想来苗彩蝶是把苗大夫人气狠了,苗大夫人不惜以抹黑苗彩蝶名声的法子来惩治她,不过这之后苗彩蝶确实老实了,直到出嫁都没再出过门了。而且因为那条帕子缘故,据说原本还算盛大的婚宴也被取消了,一顶小轿就把她抬进了成王府。 算一算到现在她也不过出嫁了半个月,成王府与姚家非亲非故的,不会贸然给姚家下帖子,只怕多是苗彩蝶的主意,难道她还不死心,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姚可清昨夜不过浅浅的睡了一小会儿,此时正困的厉害,哪有心思去跟苗彩蝶斗智斗勇,便冲桔子使了个眼色。 姚可清刚刚拿手肘支起下颌,桔子就小声惊呼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头疼了?”虽说是小声,但也足够周围的人听见了。 果然众人立刻看了过来,“清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姚可清装作一脸虚弱道,“昨儿下晌把带过来的书摆到日头下晒了晒,许是染了暑气吧!晚上又被蚊子闹的不能安睡,此时只觉得头有些昏沉!” 老夫人自己也是中暑之后才决定来别院避暑的,见姚可清脸色苍白,也就信了姚可清的话,“正好,我们带了清热解暑的药,待会儿煮一剂吃了,再好好歇几日,身子没好之前就不用来请安了!” “谢祖母!”姚可清忙起身谢了,却因为头晕没站稳,有些摇摇欲坠,桔子忙上前扶了一把。 见姚可清这幅样子,老夫人便摆摆手让她回去歇着了,“回去歇着吧!留个丫头找李嬷嬷拿药去!” 姚可清在桔子的搀扶下又冲老夫人福了福,然后半倚靠在桔子身上往外走去,走到院子中央,刚好碰到成王府的婆子,她手里拿的是一份描着荷花的粉色请柬,姚可清就知道自己这病装对了。 桂圆从李嬷嬷那里领了药材回来,就看见姚可清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紫玉和碧玉卸妆。 “小姐,好好的为什么要装病,这可不吉利!”桂圆是知道昨天姚可清不过是坐在屋子看着小丫头们晒书,她自己根本没动手,所以才猜测到姚可清是在装病,但是还是乖乖的按姚可清的吩咐去取了药。 “我虽没病,但确实有些不舒服!”姚可清伸手揉了揉胀胀的太阳穴,她的作息一向规律,像昨天那样熬那么久夜还是头一遭。 桂圆也是关心姚可清,觉得装病不吉利,但见姚可清脸色苍白,也不好再多说了,只是把在花满堂听到的话告诉给了姚可清,“那婆子是奉了苗侧妃之命来请我们府上的小姐们去成王别院做客的!苗侧妃是前天来别院的,成王也跟着过来的,不过成王身上还有差事,今天一早就回城里去了。听说我们府上的老夫人领着孙女来避暑了,所以就下了帖子!” 果然是苗彩蝶,姚可清想自己这病还是装的像一些才好,指着桌上的药包道,“去拿个筒子炉来,在西北角的葡萄架下把药熬上!” “小姐,你不是...”“没病”两个字桔子没有说出口。 没病自然不用喝药,只是这药却不是用来喝的,“你尽管去做就是了,若是有人问起,你只管把我的病往严重里说!” 桔子原本以为姚可清装病只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却不知姚可清现在又是为什么要熬药。但她素来听姚可清的话,又不多话,便拿了药包出去,一直负责姚可清茶点的蓝玉忙跟着去生火熬药。 “小姐!”桂圆有些急了,“好的不灵坏的灵!即便是小姐不想去成王府,也不用如此作践自己呀!不过是是个侧妃罢了,小姐不去她又能怎样!”端阳节苗彩蝶对姚可清算计桂圆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姚可清装病是为了避着什么。 201、侧妃 看着桂圆急红的脸,姚可清心里暖暖的,轻轻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我知道了你是一心为我着想,只是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像苗侧妃那样的人,目光短浅,心胸又狭隘,你落了她的面子,保不齐她会用什么阴损的法子报复回来!防不胜防!所以呢,我索性不给她机会!我不去,她能奈何?她还能找上门来算计我不成?她现在嫁作人妇了,可不比以前做姑娘的时候自由了!更何况她又不是正室,所能做的就更加有限了,我只要避着她,她就无可奈何了!”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做筏子!”桂圆还是忍不住嘀咕,却也没再揪着这事儿不放了,“小姐气色不好,要不现在补会儿觉?也免得待会儿那起子人来打搅!” 姚可清已经卸妆了,就是打算补觉的,便由着桂圆扶着她躺倒床上去了。不过心里却知道成王府的婆子必定会来探病的。 桂圆放下帐子,想了想,便拿了绣活和小杌子去了外间。 不多会儿,果然院子里传来婆子的声音,“侧妃还特意交待一定要请了姚二小姐去,昨日宫里赏了一盆三色海棠下来,王爷便给了侧妃,侧妃听说姚家的几位小姐来了别院,咱们两家别院离的不远,便想请了几位小姐去瞧瞧!只是没想到姚二小姐竟然病了!” 桂圆忙迎了出去,虽说是迎,却也把正房的门堵着了。 那婆子正要进门,就被桂圆堵住了去路,便有些不高兴,“姚二小姐可在里头?” “我们家小姐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桂圆不吭不卑的答道,一个婆子而已,即便是在成王侧妃身边伺候,也不会比她这个侯府嫡女身边的大丫头尊贵。 婆子嘴一撇,有心想进去看看真假,但桂圆不让路,她也不敢硬闯,她不过是个下人,仗着成王府的势,别人也能高看一眼,但是私闯名门贵女的闺房她可是没这个胆子的。 正在这个时候,碧玉端着碗药过来了,那婆子便道,“可是要吃药了?那正好,老奴也去给姚二小姐请个安!” 桂圆担忧的看了眼碧玉,碧玉冲她眨了眨眼,桂圆才放心的把婆子请了进去。 里间的姚可清并没睡着,她正等着成王府的人来呢! “小姐,喝药了!”碧玉端着碗越过屏风,冲姚可清挤了挤眼。 姚可清端着碗一闻,是一碗搅碎的黑芝麻羹,便缓缓的喝了下去。姚可清放下药碗,碧玉就一叠声的让人端茶来漱口,拿果脯去味,姚可清由着碧玉作怪,顺从的按照她的安排行事。 屏风里人影幢幢,成王府的婆子够长了脖子往里看,却只能看见隐约的人影,见丫头把空的药碗端出来了,才觉得姚可清是真的病了。 “我身子不适,倒是劳烦嬷嬷跑这一趟了!” 婆子回去神来,才发现屏风里人影退尽,忙给姚可清问安,“老奴也是奉侧妃之命来邀府上几位小姐一聚,只是不想,姚二小姐竟然病了!” “昨儿一番车马劳顿,中了些暑气而已!” 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端倪,但婆子从那空药碗已经肯定姚可清病了,倒也没再怀疑,“那姚二小姐就好好将养身子,老奴回去回禀侧妃,让侧妃给姚二小姐请个太医瞧瞧!” 要请太医,长乡侯府不会自己请吗?婆子也不过随口客套罢了。“那就多谢苗侧妃了!辛苦嬷嬷跑这一趟了!” 姚可清一个眼神,碧玉就立即塞了个荷包给那个婆子,婆子偷偷掂了掂分量,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挂着笑了,“不辛苦,只是侧妃娘娘惦记着姚二小姐,侧妃常提起姚二小姐对她的照顾呢!” 她可没有照顾苗彩蝶什么,只要苗彩蝶不记恨她,她就谢天谢地了,不过以苗彩蝶的心胸来看,她是非要找自己的麻烦不可了,不然端阳的时候她也不会再三的挑衅自己。 婆子拿着赏钱欢喜的走了,姚可清也复躺下睡了,想着那婆子是个见钱眼开的,自己给了厚赏,她回去了应该是说自己的好话才是,想着想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姚可清这一觉睡的极久,直到正午才醒过来,别院果真比城里凉快,大中午的,日头晒在身上虽然热,但吹来的河风却是凉凉的。 “小姐,你醒了,厨房已经把饭菜送来了,放在炉子上热着呢,可要现在端上来?”一直关注着内室动静的桂圆,在姚可清起床之后,立即进来伺候她梳洗。 “老夫人呢?”姚可清接过漱口水漱了口,回头问道。 “老夫人陪着其他四位小姐去了成王别院,现在还没回来呢!”桂圆递了棉巾给姚可清擦嘴。 “嗯!摆饭吧!”桔子忙下去招呼小丫头摆饭去,桂圆欲给姚可清挽个发髻,姚可清拒绝了,“又不出去,随便点就好!” 桂圆本就不擅长盘发,只好拿发带给姚可清绑了两个环垂在耳际,如此看上去倒是给姚可清平添了几分俏皮。 “小姐这样扎着挺好看的!”桂圆忍不住夸到,论容貌,姚可清不过中上之姿,但是她骨子里的那份高洁大气的气度却是无人可比的。 姚可清对这个发式也很满意,只是觉得头上光秃秃的,不太好看。桂圆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便从妆匣找了对十锦团花小步摇簪上。 这对步摇分量不重,颜色也清新,做工精细,姚可清倒也没拒绝。 果然,姚可清的新发型一出门就引来众丫头的称赞,都说这样好看。姚可清最爱挽个单螺髻,她本就身量高挑,挽了单螺髻就更显得她身姿窈窕,飘飘若仙。这双环给姚可清添了一分稚嫩,三分俏皮,十分柔美,中和了姚可清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份清冷。 因为上午睡够了,姚可清倒也不用歇晌了,吃完饭了就直接去书房补功课去了。 红玉和碧玉两个轮流着伺候姚可清的笔墨,今天该红玉了,红玉见姚可清写了十篇大字之后还要写,忍不住问道,“小姐今儿怎么写这么多?” 姚可清一边继续写字,一边答道,“如今在别院也没什么事,索性就多写几篇字了!” 202、针锋 “小姐的字已经写的很好了,不必再练了,小姐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画画呀,这屋子里光秃秃的,小姐画了画就裱上挂起来!”姚可清的字写的极好,一开始红玉也还不觉得,毕竟那时候她还不识字,后来她陪着姚可清进了闺学,见过何教习那一手字后,而且听说何教习的字在京中颇有名气,但她却觉得写的不如姚可清的,至此她便留心观察,果然,姚可清的字鲜有人能及。 姚可清微微一笑,笑里透着骄傲,前世的她才学不输男儿,便是一手字也是京中有名的,无论是行书,草书,还是簪花小楷都难不倒她。这一世她沾了前世的光,连外祖父都夸她的字写的好。 “业精于勤毁于荒!这练字可是一天都不能偷懒的!不过你说的也对,除了每月画一幅给外祖父的功课之外,我还真许久没画过了,趁今天天色还早,我便画一幅吧!”姚可清也来了兴致,红玉忙帮着她铺纸,研墨。 姚可清拿着笔想了想,便开始行云流水的运笔起来,不大一会儿功夫,一个憨态可掬的童子便跃然纸上。 红玉看的入神,姚可清画的是一幅童子捕蝉图,线条画完之后,红玉便按照姚可清的吩咐开始调色,姚可清拿着细细的狼毫笔开始染色。 不知不觉中,好几个时辰过去,姚可清刚画完最后一笔就有人来催了,“老夫人回来了,让小姐去花满堂一趟!” 姚可清搁下笔,“这画墨迹还没干,不要随便动,你把东西都准备好,我明天亲自把它裱起来!” 红玉应了,又伺候姚可清净了手。 姚可清回正房换了一身正式一些的衣裳才往花满堂去。 姚可清一进花满堂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姚可清从没挽过双环,大家都觉得新鲜,而且姚可清这样的打扮又确实很清新亮丽。 “二姐的步摇哪里得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姚可柔如今正是爱打扮,贪新鲜的时候,但她个子矮,脖子短,不适合步摇,小苗氏便不给她置办。可是人就是这样,你越是禁止的东西,她就越是想要,所以姚可清无意间簪上的步摇又打了姚可柔的眼。 “今年新打的!”姚可清随口答了一句,大抵是因为跟小苗氏要人让她起疑的缘故,小苗氏便由着姚可柔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试探姚可清的底线,但是姚可清如今羽翼渐渐丰满,并不畏惧小苗氏,所以姚可柔的每一次试探都会被她不软不硬的顶回去。 一个“新”字成功的姚可柔红了眼圈,妒忌红的,姚可柔虽眼红,但却不肯坠了面子,“我瞧着还没有长公主赐给三姐的好!” “那是自然,外面的东西再好也比不得宫里的,毕竟宫里出来的东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姚可清从来就不是一个嘴笨的人,前世的她只不过是不屑跟人计较罢了。 被战火无辜连累的姚可怡有些无措,姚可柔说姚可清新打的首饰不如姚可怡的,姚可清却抬了姚可怡的身份来反讽姚可柔。作为方家的外孙女,姚老侯爷最疼爱的孙女,姚可清并不缺御赐的东西,姚可清刚出生的时候的寄名玉佩还是宫里赐下来的玉料做的。 果然姚可柔立即气红了脸,却不知该怎么反驳,虽然明知姚可清说的是她,但姚可清又没指名道姓,她若是开口了,反倒是承认自己不如姚可怡了。 姚可柔吃瘪,老夫人自然就开口救场了,“清姐儿这么打扮确实别致,不过这双环太小家子气了,在家里梳着还好,出门还是要正式些!” “是,孙女记下了!只是今日身子不适,便贪图个方便罢了!”老夫人的话明着是赞了姚可清好看,实际上却是贬了姚可清,发式小家子气,那梳着小家子气的发式的人岂不是更小家子气?但姚可清无意在老夫人面前争宠,随她怎么说,她都不会在意。 老夫人算是为姚可柔扳回一局,姚可柔才消了气,只是还是忍不住眼红姚可清天天有新首饰戴,偷偷的瞧了那对步摇好几眼,越看越眼馋,最后只得狠狠的扭过头去。 姚可清只当没看见,姚可清每日都能戴新首饰除了因为她首饰多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姚可清平日里就戴一两样,不像姚可柔,恨不得满头插满了才好。 “二妹妹今日没去倒是可惜了,成王别院里的荷花开了,满满的一池子,十分漂亮,侧妃娘娘还让人去采了新鲜的莲子来做冰果盘呢!”见冷场了,姚可容忙拿了今天在成王别院的所见所闻来说。不得不说,没有了小苗氏的压制的姚可容,渐渐恢复了她刚被记为嫡女的时候的意气风发。 “是呀!那冰果盘听说是宫里的做法,又好看,又好吃,还解暑!”姚可怡也跟着帮腔,恢复容貌的姚可怡俨然和姚可容姐妹情深,不过姚可怡的性子却不再是以前那么暴躁了。 “因为二妹妹今日没去,所以侧妃特意把方子抄给我们了,回头可以让厨房做了试试!”姚可容和姚可怡一唱一和,让气氛活跃了起来。 姚可清大方的谢了。 说起苗彩蝶,老夫人才想起叫姚可清过来的目的,“你虽没去,侧妃倒还惦记着你,特意给你带了东西!” 姚可清倒不觉得苗彩蝶是惦记着自己,她只怕是惦记着算计自己吧,但仍旧双手接过礼盒。见姚可柔眼巴巴的看着,姚可清偏不拆开看,直接递给桂圆收着。 直到在花满堂用了晚饭,回到幽篁里,姚可清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菱花金簪,一对金丝荷包。 “奴婢打听过了,小姐得的跟其他几位小姐是一样的!”桂圆还记得当初暂住在长乡侯府的苗彩蝶是多么的寒酸,时不时的来姚可清院子里蹭吃蹭喝,临走了总还要拿点儿东西走的。如今不过是做了半个月的侧妃,出手就如此大方了。 苗彩蝶自然不会在这上面做手脚,毕竟东西要经了老夫人的手才会给自己,老夫人想必是会先看过的。“这簪子还不错,虽分量不重,但成色颇好,你跟桔子一人一支吧!” 203、习字 “小姐,您已经赏了奴婢们好多东西了!”姚可清对下人大方在整个长乡侯府是出了名的,下人每季能制两套衣裳,一支银簪,一对银耳环。但姚可清有时候在店里打了贵的首饰,店家会附送一些银制的便宜的首饰,姚可清便拿去赏给身边的丫头。但是姚可清却没有把自己的旧衣服赏人的习惯,她给别人的东西一律都是新的,便是丫头们两套衣服不够换,她便另给她们制,也不给自己穿过的旧衣裳。 “拿着吧!就当攒嫁妆了!”姚可清拿出那两个荷包,连匣子给了桂圆。 桂圆脸一红,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小姐...” “这簪子你倒是还能用上,桔子就只能拿着看看了!”桔子有一头又黑又密的头发,普通的簪子根本簪不住,都是用结实的粗粗的铜簪子绾发,所以那天晚上,姚可清才会拿桔子的发簪做武器。 “那倒是,就属她每个月用的头油最多了!”头发越多,就越难绾起来,用的头油就越多。 果然,桔子拿到簪子虽欢喜,但到底用不上,对着镜子里的一头青丝感叹了良久。 这一日,姚可清带着几个丫头在书房里裱昨日画的童子捕蝉图,姚可容和姚可怡竟然来拜访了。 姚可清手上正忙着,脱不得身,只好将人请到书房来。“闲着无聊,便自己裱画,屋子里有些乱,大姐和三妹将就些!” “是我们打搅你了才是!”姚可容毫不介意的笑了笑,“二妹妹是个雅人,不像我,连写的字都见不得人!” 姚可容这话不是谦虚,她虽有一手好绣活,但是才情平平,字也只是堪堪能入目而已。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大姐的绣活精致无比,我却是连针都不愿拿的!”姚可清前世绣技一般,重活一世也算不得个中高手。 姚可容面上笑了,心里却十分苦涩,说来说去,她就不过是占个手巧绣工精致而已,别的技艺没一样能拿的出手。虽然现在姨娘捏着母亲的把柄,母亲对自己好了许多,但难保哪一日母亲就会翻过身来,毕竟谁愿意自己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总会想方设法的讨回来。 姚可容没说话,姚可怡却突然开口了,“二姐的画画的真好,我也很想学,二姐愿意教我吗?” 众人闻言都惊诧不已,在姚可清的记忆里,姚可怡并不是个好学的人,功课一般,虽然她的容貌是姐妹中最好的,但她那火爆的性子却为她粉嫩的娃娃脸减了分。不过自从伤了脸之后,她的脾气倒是好了许多,不管是真变好了,还是装出来的,至少表面看上去是一个恬静的大家闺秀。 姚可清不知姚可怡打的什么主意,但私心里却是不愿意教她的,不是想藏私,而是嫌麻烦。“我也不过是随便画几笔,打发时间而已,算不得好,三妹若是想学,不妨请个先生来正正经经的教!” 姚可怡抿了抿嘴唇,道,“二姐是嫌弃我资质平庸不愿意教吗?” 姚可容悄悄拉了一下姚可怡的袖子,自从姚可清多次出手帮助她之后,姚可容便觉得跟姚可清关系亲近了许多,所以这次姚可清身子不适,姚可容才来探望的,而姚可怡听说她要去看姚可清便跟了来。只是姚可容没想到姚可怡竟然会这样说话,生怕她惹怒了姚可清,便偷偷不满的看了眼她。 姚可清没在意姐妹俩的小动作,“不是不愿意,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教,你若是真心想学,让我来教岂不是误了你!” “没关系,我觉得二姐画的极好!”姚可清的婉拒并没有让姚可怡打消心底的念头。 姚可清叹了口气,姚可怡基本没什么基础,现在起步也晚了,再怎么教也不会有大出息的,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学画?“你为什么要学画?学画很苦,你若是只是一时兴起就罢了,何必让自己遭这个罪呢?” 姚可怡低下了头,几姐妹中就她没有着落,大姐是记名的嫡女,又有姨娘为她筹划,二姐是长房嫡长女,方家外孙女,一出生就什么都有,四妹有嫡母照应,五妹得了老夫人欢心,就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靠自己。 姚可怡突然的低落让姚可清和姚可容面面相觑,姚可容只得小心问道,“三妹,你怎么了?” 再抬起头,姚可怡的眼圈红红的,“在公主府的时候,平国公府和英国公府的小姐们常来给长公主请安。有时候也会去看望我,我们便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可是她们个个都有一技之长的,琴棋书画总有一样精通的,可我什么都不懂,也插不上话,轻易不敢开口,生怕被别人笑话了!” 姚可怡这话半真半假,姚可容却是相信了十成十,有些想替姚可怡说话,却又拿不准姚可清的性子,怕得罪了她,踌躇着不敢开口。 “三妹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学画的,我就劝三妹不要学了,临时抱佛脚,也成不了气候,倒不如学些别的,容易学会的!”原来是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姚可清算是明白姚可怡今天来的目的了,她并不是是真的想学画,不过是碰巧碰上自己在裱画,给了她一个开口的契机。 姚可怡被姚可清直白的话说的脸红耳赤,却咬牙道,“我琴艺一般,字也写的不好,就想着画或许会容易学一些!” “既然如此,我倒还有一个别的法子!” 在姚可怡希冀的目光中,姚可清摊开宣纸,略想了想便提笔写起来,待姚可清搁下笔,姚可容和姚可怡忍不住凑过去看。 姚可怡见了宣纸上字不由惊叹,“好漂亮的字呀!” 姚可清微微一笑,这是她前世无聊之际琢磨出来的,有簪花小楷的灵秀,却比它活泼,有行书的流畅,却比它严谨,又带了草书的不羁,却比它清奇。今生,她还没在人前露过呢,只不过是私底下写写而已。 姚可容也叹道,“二妹的字写的越来越好了!”自从那年崇国公府的赏菊宴之后,姚可容渐渐看清楚自己跟姚可清之间的差距,她不可能成为姚可清那样的才女,所以她在人前都是表现出她温婉淑娴的一面,与之相匹配的则是一手好的绣活。 204、异样 “这字要练好要好花不少功夫,但是若是只学一个架子,却不要多长时间,两个月能学三到五成,具体能学到多少就要学的人自己了!”姚可清看向姚可怡,她可以教,但是愿不愿意学就要看姚可怡了。 一听说要花很多功夫,姚可怡便有些为难,但想到学画也不容易,就有些左右为难,不过姚可清又说两个月能学到四五分像,便忍不住心动了。她的字虽写的不好,但好歹也算工整,总是有些底子的,总比画好,她是一窍不通。“那就要麻烦二姐多教教我了!” 姚可怡算是应下了,“那你就把这幅字先拿回去琢磨琢磨吧!” 一旁伺候的碧玉忙卷了宣纸递给姚可怡,姚可怡慎重的接了,又小心翼翼的递给身后的丫头。 姚可怡的目的达到了,姚可容来看姚可清的时候也看到了,见姚可清还在忙,就又略坐了坐便走了。 “奴婢还以为小姐不会教三小姐呢!”姚可清拒绝教姚可怡学画,碧玉便以为姚可清什么都不会教,却没想到姚可清竟会教姚可怡写字。 “学画太麻烦了,我又不乐意被人吵着,索性就拒绝了,不过既然她只想学个皮毛赚个名声,那我也就只用教她一个皮毛就好!”学画的话不是要教她构图,就是要教她运笔,姚可清实在不乐意教姚可怡这样一个没入门的人,但是字的话姚可怡却是有基础的,又只用学个皮毛,自然就简单多了。而且姚可怡跟小苗氏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大小姐也真是的,小姐对她那么好,她明知道小姐喜静,还带了人来吵小姐!”今儿开工晚了,姚可清又是初学裱画,被姚可容和姚可怡一打搅,若是今日做不完,以姚可清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罢休,多多少少会熬夜的,碧玉便有些恼了。 姚可清却知道这不是姚可容的意思,姚可怡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姚可容又对这个妹妹心怀愧疚,自然会帮衬着她。 “不过小姐教了三小姐也好,四小姐仗着除了小姐之外,其他四位小姐都是二房的,就有意孤立小姐,如今三小姐求着二小姐教她写字,三小姐和大小姐就会向着小姐,那以后四小姐也不能为难我们小姐了!”姚可清有意无意间总是灌输给丫头们长房和二房有别的观念,如今她身边的人和姚启珅身边的人都把姚可清姐弟看做独立的一房,不再是和前世那样和二房混作一谈,这一点让姚可清很满意。 “小姐难不成还怕四小姐为难不成?”碧玉堕了姚可清威风的话让桂圆不满了。 碧玉立即狗腿了笑了,“我们小姐怎么会怕四小姐呢?小姐是懒得理她!”话风一转,又道,“以前四小姐挑衅的时候小姐都是不理会的,可是如今,小姐却跟四小姐争锋相对了!” 这一点桂圆也发现了,姚可清不止开始跟姚可柔抬杠了,连小苗氏,姚可清也不再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了。 “你们还记得坏掉的那辆马车吗?” “记得!”桂圆自然记得,这件事还是桂大叔去查的。 “那辆马车不只是夫人用,珅儿也会用,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是端阳,珅儿就该去方家的!”姚可清的眼里闪过恨意,重生之后的她并没有想过要报仇,她只想改变她和弟弟的命运,可是有的人却偏偏不许,非要逼着她报仇,那就怪不得她了。 众人心里皆是一凛,却听姚可清道,“她敢对珅儿下手,也就不要怪我不放过她的女儿了!” 姚可柔性子虽不火爆,却很容易冲动,这一世又没有方氏的嫁妆给小苗氏挥霍,姚可柔就养成了一身的小家子气,姚可清稍微挑拨一二,就能叫姚可柔气的跳脚。 “小姐,您放心,以后三少爷出门,就让奴婢的爹的跟着,绝不会出差错的!”上次马车的事是桂大叔失误了,如今桂圆立即表了忠心。 “范叔也会跟着,我倒是能放心,只是总被人惦记着,算计着,心里厌恶的很!”只要姚启珅搬到外院,她就放心多了,内院都是小苗氏的人,她在内院扶植的人手不过是勉强自保,姚启珅以后会在外院生活,所以这些年来,在姚嬷嬷夫妻的帮衬下,她在外院培植了不少人手,只要姚启珅去了外院,小苗氏想再插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所以嘛,有句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见姚可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碧玉也就放松了。 姚可清一扬眉,笑了,小苗氏可不就是个贼嘛!觊觎长房的财产和地位,想方设法的要偷了去。 代姨娘为了姚可容不惜与小苗氏撕破脸,手里又捏着小苗氏的罪证,小苗氏奈何不得姚可容,所以就会从姚可怡下手。姚可怡虽得了长公主喜欢,但远水救不了近火,长公主也不可能来管姚家的家务事。姚可怡却能敏感的发现姚可容和代姨娘似乎跟姚可清的关系变得密切了,而因为和姚可清亲厚的缘故,她们在姚家的日子过的更好了。姚可怡不是蠢人,她很快明白了过来,在整个长乡侯府,能与小苗氏抗衡的就只有姚可清了,因为姚可清背后站着姚家得罪不起的方家。 姚可怡端的好算计,既能学到一笔好字,还能搭上姚可清,转移小苗氏的注意力,只可惜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说句僭越的话,奴婢觉得现在的三小姐有些怪怪的,至于到底哪里怪了又说不上来!尤其是三小姐从公主府回来后,行事也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姚可怡自从伤了脸之后性子大变,在公主府养好了伤之后性子又变了,桂圆若是不说,姚可清倒还没觉得,如今桂圆提起,姚可清细细想了想,也觉得蹊跷的很。 刚刚毁容的姚可怡性子极其暴躁,动则打骂下人的,可没过多久,姚可怡就变得跟没记作嫡女之前的姚可容一样了,当初她也好奇过,不过却不见姚可怡有下一步动作便丢开了。 还有就是姚可怡的脸,姚可怡说的是公主府请来的太医医好的,可是若真是这样,姚可怡应该分外感谢那个太医才是,可是姚可怡从公主府回来并没有提起过那个太医,姚可怡那么爱惜自己的容貌,按理她恢复容貌之后不应该这么平静呀!除非...除非... 205、内情 姚可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有些烦躁的将手里书丢开,站起身来的时候正好踩到刚刚丢下的书,脚下一歪就往地上栽去,桔子忙一把拉住。 借着桔子的力,姚可清才站稳,桂圆被刚刚的一幕吓了一跳,见姚可清站稳了,不由的拍了拍胸口道,“可吓死奴婢了,小姐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丢本书事小,磕着了可就了不得了!” 姚可清捡起书扔到炕桌上,“想了半天,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有些烦躁!” 桂圆宽解道,“天热燥热,人也就觉得心浮气躁了,让厨房做些清热降火的汤饮吧!” “不必麻烦了,如今没有小厨房,单独去厨房点菜,怕是要惹麻烦了,如今正是多事的时候,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姚可清摆摆手,如今姚可柔不停地挑衅,姚可怡也来插一脚,还有苗彩蝶在一旁虎视眈眈,更有老谋深算的小苗氏在背后,姚可清不想为了这样的小事落人口实。 不过刚刚那一下也着实吓到自己了,好在桔子手快,“桔子手法越来越快了,我脚才一歪,桔子就把我拉住了!” 桔子憨笑道,“上次在船上,奴婢一时不留神,差点儿没拉住小姐,现在,我时时刻刻都盯着小姐,早就有了准备,自然下手就快了!” 姚可清笑了笑,正要再夸桔子一句,却突然脑中灵光乍现,“早就有了准备?”“原来如此,我终于想明白了!” “小姐明白什么了?” “你刚刚说觉得三妹怪怪的,却不知道怪在哪里,我现在知道她怪在哪里了!” 桂圆和桔子皆是一脸诧异,姚可清缓缓道,“三妹很爱惜自己的脸,所以当初她被四妹伤了之后才会性子大变,这么爱惜自己容貌的人在恢复容貌以后却如此平静,这就应该是桂圆觉得怪的地方!” 被姚可清点明,桂圆忙点头,就是这样。姚可清接着道,“三妹说是长公主请来的太医治好了她的脸,可是她却并没有说是哪位太医,只说是长公主请来的,谁也不敢去问长公主究竟给她请了哪位太医。而且长公主在提及她的伤势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提起她脸上的疤!我还记得当日给三妹诊脉的太医说过一句‘定会恢复从前的容貌’,若是三妹面有瑕疵,太医是不可能说这样的话的,这就说明,三妹在被马蜂蛰之前就恢复了容貌,只不过借着长公主的名义公开而已!” “可是这不是件好事吗?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呢?”桔子不解,突然又道,“难道是根本就没有留下疤,为了让大小姐能被记作嫡女,三小姐才故意装作伤了脸?” 姚可清摇头,“她的伤是真的,留了疤也是真的,她应该是用了什么法子把疤去了,但这个法子却不能与外人道,所以才在被马蜂蛰了脸之后,借口太医医好了疤,堂而皇之的回复本来的面目!”只是姚可怡究竟是怎么恢复容貌的,她就不得而知了,但那时候姚可怡年纪尚小,背后肯定有人相助,而姚可怡交际有限,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姚家的某个人。 姚可怡拿走姚可清的字之后好几天都没露面,碧玉还以为姚可怡说要练字只是一时兴起,如今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才没来找姚可清。却不想这一日去花满堂请安的路上就碰到了姚可怡,姚可清住在花满堂的西边,姚可怡姐妹住在花满堂的东边,不可能碰到的一起,姚可怡是特地在这里等姚可清的。 “二姐!”姚可怡甜甜的叫了一声。 “三妹!”姚可清礼尚往来。 “二姐今日怎么不梳双环了?二姐梳双环可好看了!”姚可清今日梳回了单螺髻,姚可怡便随口问了一句。 姚可清淡笑道,“祖母不喜欢,再说不过是是个发式而已,什么样的都无所谓!” “二姐梳什么都好看!”姚可怡嘴动了动,挑拨离间的话终究没敢说出口,她跟姚可清还不熟,姚可清又是个浑身长满心眼子的,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要被她抓着把柄了,如今还是先老老实实的跟着她练字,字练好了再谋其他。 姚可清浅浅一笑,姚可怡想必是琢磨那幅字的时候遇到困难了,这才来找自己的,怕自己藏私,不愿意教她,所以才这般奉承自己。以前的姚可怡可是从来都是跟自己针锋相对的,怎么会这般软了口气跟自己说话呢? “上次给你的字,可看出什么来了?”清楚姚可怡的目的,姚可清也就不跟她兜圈子了。 见姚可清主动提起,姚可怡喜不自胜,有些羞赧道,“我临摹了一些,却跟二姐的相差甚远!” “你临摹的可有带着,待会儿去我那里,我帮你看看!” “好!” ...... 说话间到了花满堂,姚可清和姚可怡结伴而来让不少人觉得惊讶! 按照惯例,姚可柔是要挤兑姚可清一番的,不过姚可柔在姚可清那里从来没占到过便宜,所以今天看见姚可怡和姚可清一块儿来了,就把矛头指向姚可怡了。“三姐今天怎么不是跟大姐一块儿来的呀?” 姚可怡看了眼姚可清,见姚可清似乎根本没听见姚可柔的话一样,她也就保持了缄默。 姚可容就替姚可怡答了,“三妹最近在练字,二妹的字写的好,三妹想向二妹请教一二!” 姚可柔的目光在姚可清和姚可怡之间逡巡良久,突然道,“二姐和三姐既然这样好,不若二姐去求了大伯母,让大伯母将三姐记在大伯母名下,这样三姐也就是嫡女了!” 姚可怡心里一动,下意识的去看姚可清,却见姚可清正盯着她看,脸上一慌,立刻低下头去。 姚可清看了眼姚可怡,又看了眼如老僧入定般的老夫人,忽的一笑,“四妹这玩笑可开大了!三妹是二房的女儿,怎么能记到长房名下,即便是要记作嫡女,也该记在二婶名下才是!” 姚可清此话一出,老夫人的目光立即就扫了过来,姚可清淡定的对着老夫人带着审视的目光,她这是第一次如此明确的将长乡侯府长房和二房分开。 206、贵妾 姚可清突然的泾渭分明让老夫人心里一抖,不知道姚可清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人一直有意识的将长房和二房混为一谈,却不想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 “清姐儿说的是,柔姐儿这话有欠妥当了,不过长房子嗣确实单薄了些!”老夫人难得一回驳了姚可柔的话。 “二房有三位姨娘,长房却只有一个正室夫人,自然不如二房人丁兴旺了!”长房嫡出的有一子一女,二房两子一女,多的那都是庶出的。 老夫人一噎,不知何时姚可清口舌竟变得如此犀利了,以前老夫人是打算对他们不闻不问,给他们一口饭吃,养大了就好,后来见他们天资聪颖,就又想拉拢来做姚启康和姚启辰的助力,可是姚可清姐弟不买账,老夫人就无视了他们那么多年,如今老夫人陡然间发现,她似乎已经掌控不了长房姐弟了,这样的发现让她脸色有些不好。 姚可清与老夫人的言辞交锋让在座的几姐妹都有些糊涂了,虽然她们都知道长乡侯府有两房,但由于老夫人的刻意模糊,在她们的眼里,姚可清姐弟只不过是跟她们不同母罢了,甚至在她们的心里,都觉得长乡侯府理所当然是二房的,长房姐弟只不过是暂时住在侯府里而已,以后姚可清会嫁出去,姚启珅也会分家出去。 小辈都走了以后,老夫人靠在椅背上思绪万千,姚可清让老夫人觉得越来越难看穿和控制了,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写封信你待会儿亲自送回府里,交给二夫人!”老夫人说着就让李嬷嬷去准备笔墨。 李嬷嬷立刻着人呈了上来,老夫人写好了信,加了漆封才递给李嬷嬷,李嬷嬷见老夫人加了漆封,不敢怠慢,将信封放入了怀里。“老奴会在晚饭前赶回来!” “不必,你明日再过来吧!若有人问起,你就说回去给我拿我的燕丝草枕头了!” 李嬷嬷明白老夫人这是要叫她掩藏行迹了,“那老奴顺便将老夫人惯用的贵妃塌带过来,别院的这个不如府里的舒坦!” “也好!” 这一晚李嬷嬷没有回来,第二日,李嬷嬷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封小苗氏的信。老夫人摒退众人之后才撕开信封,看完信老夫人才稍微安心一些,又有些恼怒小苗氏的轻举妄动。 当初既然让他们生下来了,如今又何必做出这么打眼的事来,孩子们都不小了,未必没有觉察。但愿只是如兰的举动惹了他们厌恶才会如此反应的,当年的事情他们应该不知道才对。 老夫人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想往冒州姚家祖宅修书一封,却又不敢贸然行动,就唤来李嬷嬷,“今年送往冒州的中秋节节礼让你表兄亲自去,顺便让他跟以前的相熟的人家多走动走动,看祖宅那边可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这是让人去祖宅打听消息了,李嬷嬷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老夫人这两日如此不安,但老夫人不说,她也只能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办事,她是后头提上来的,算不得十分的心腹。 老夫人的突然不安源于姚可清突然将长房和二房分开来说,而姚可清突然的改变也是因为一封信。 这封信是方家老太爷写来的,此时正被姚可清拿在手里。 姚可清托方家查的第三件事有眉目了,方家派去的人并没有在姚家祠堂里找到长乡侯府这支的族谱,但是通过旁敲侧击跟姚家族里的人打听,却在无意间得知了一件事。 族里一位老人醉酒之际在说起姚老侯爷想给长子姚崇华过继一个孩子时,抱怨了一句,“想当初老侯爷那是要过继我的小孙子的,结果那老娘们一怂恿就改了主意,不过继,改兼兆了!我呸!她自己都是个妾,还想让她那庶出的儿子当侯爷!不要脸,可怜我那小孙子,多好的人才,就是因为她,生生给耽误了!” 苗氏是妾,是曹氏去世之后,老侯爷纳的贵妾,这是方家这一趟冒州之行的收获。 当初老侯爷和苗氏的亲事是在冒州办的,所以京里的人并不清楚苗氏到底是妻,还是妾,而冒州的人,尤其是姚家的人却都清楚。难怪这么多年来,苗氏从不提起冒州,冒州的姚家人也从来没有人到京里的侯府来过。这么多年来,京里所有的人都以为苗氏是侯府的夫人,但是苗氏却甚少出去交际,长乡侯府也与京里其他公侯之家少来往,也是因为苗氏自知身份低人一等,怕被人瞧出来吧!细细一想,老夫人似乎从未穿过正红色的服饰。 如果苗氏只是贵妾的话,那事情就容易多了!毕竟如果这样的话,姚崇明就是庶子,而姚启康和姚启辰就是庶子的嫡子,身为长房子嗣的姚启珅却是嫡出的嫡出,这样身份上的差距就能压了二房一头。 但是姚可清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心里压着的担子反而更重了。这一点前世的姚可清并不知道,但是小苗氏知道吗?到最后小苗氏肯定是知情的,那如今的她又知道多少呢?若是小苗氏知道她嫁的是个庶子,那么她就更有理由来害姚可清和姚启珅了,毕竟姚启珅若是死了,她的儿子就能过继到长房成为嫡长孙。 姚可清对小苗氏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防范,谨慎如小苗氏,近来动作却颇为频繁,是因为代姨娘的步步紧逼,还是因为自己悄无声息的回击?如今自己将长房和二房之别明说出来,会不会逼的她们突然下狠手?若是她们真的有动作就好了,自己也好顺藤摸瓜。 老夫人对他们姐弟的态度也就能理解了,作为一个妾,能将儿子推上侯府继承人的位置,手段心计肯定是有的,但是因为她的身份,使得她做事必须瞻前顾后,对他们姐弟也就有几分忌惮,毕竟承嫡长子香火的子嗣出了事,族里不可能不过问的,到时候苗氏尴尬的身份就要摆到明面上了,老夫人虽是妾,却一辈子都享受着侯府夫人的荣耀,临老了却要被人打脸,想必是不愿意的。 姚可清叹了口气,族谱大概不用再查了,除了老夫人是妾,姚崇明是庶出之外,其他的跟自己想的该是差不多的,她和姚启珅是记在长房长子姚崇华名下的。但为什么长乡侯府这一支的族谱副册会为什么不在姚家祠堂里呢?族谱去了哪里?这些势必要弄清楚! 只是这一次姚可清也想差了,老侯爷临死前虽然要保住长房的利益,但更要保住整个长乡候府的利益! 207、表哥 “小姐,三少爷来了,还有方家的几位表少爷也来了,现在正在老夫人那里!” 一听说弟弟来了,姚可清忙更衣赶去花满堂,进去时,姚启珅正陪坐在方牧临和方牧帆下首。 “给祖母请安!”姚可清敛裙一礼。 “你舅舅家的表哥来了,去问声好吧!”因为有方家的人在,老夫人的口气是十分的和蔼可亲。 姚可清又跟方牧临兄弟相互见礼,“大表哥和三表哥怎么来了?” 方牧帆抢在方牧临前面,玩笑道,“表妹这是不欢迎我吗?” 方牧临瞪了一眼堂弟,“长辈跟前也没个正行!”又对老夫人满怀歉意道,“舍弟不懂事,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苗氏笑的一脸慈爱,“怎么会,少年人性子活络一些才好!你们在我这里也拘束的很,就让清姐儿和珅哥儿带你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老夫人的建议正中方牧临下怀,方牧临彬彬有礼的带着堂弟跟在姚可清姐弟后头出去了。 出了花满堂,姚启珅主动向姚可清交待自己来的原因了,“胡先生家里有事,辞了馆,不再在姚家教书了。我在府里闲着没事就去找大表哥和三表哥,正好碰到外祖母要来别院避暑,我就一块儿跟来了。” 方家每年最热的时候都会到别院避暑,方家的别院地段很好,紧邻皇家别院,比京里一干公侯之家还要更靠近皇家。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姚可清知道姚启珅打的是什么主意,却故意不提起。 姚启珅立即拉长声音道,“姐姐...我把功课都带来了,在府里也没个人教我,姐姐就帮我解解惑吧!” “既然这样你就把你不懂的地方先抄了一百遍,再来找我吧!”姚可清丝毫不买账。 看着姚启珅虽做出一脸苦闷的样子,眼底却满是笑意,方牧临失笑道,“表弟该高兴才是,表妹虽让你抄一百遍,却是同意你留下来了!” 姚启珅笑嘻嘻的道,“我就知道姐姐舍不得我一个人留在府里,我都已经跟父亲还有母亲说好了,来别院住一阵子!” 姚可清无奈的看着姚启珅,“你这是先斩后奏了?伺候的人都带了?我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我就带了石头和范叔!”姚启珅嫌丫头们动作慢吞吞的,就没带她们过来。 “那你就住在外院吧!桂圆,你去跟老夫人说一声,让人去外院收拾收拾!”姚可清吩咐桂圆道。 桂圆应声去了,姚可清又问姚启珅,“胡先生辞馆了,父亲可有请了新的先生?新先生什么时候开始授课?” 姚启珅冷哼了一声,“哪里还用得着新的先生!” 姚可清没听明白姚启珅的话,方牧临在旁边解释道,“祖父在今年秋季入学的学生名单中看到了姚启辰的名字!” 姚家只有两个入国子监的名额,姚启康已经占了一个,现在另一个却给了姚启辰,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姚可清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胡先生是自己辞馆的,还是被姚家辞退的?二房以为占了入学的名额,又辞了先生就能叫姚启珅一辈子窝在家里不成。 方牧临有些心疼的看着脸色冷峻的表妹,“我们家有三个名额,如果不出意外,我明年春天就要下场,到时候就空出一个名额来,祖父的意思是这个名额就给表弟!” 方家的好意姚可清在心里受了,但是姚启珅却不能占着方家的名额,而且若是他们因为在姚家受了委屈就去找方家,这会让人变本加厉的来折腾他们,“四表弟也要入学了,珅儿年岁小一些,不急!只是却要麻烦两位表哥帮忙给珅儿请个合适的先生!” “四弟不是读书的料,祖父说没得让他白白浪费名额,这个名额就给表弟吧!”方牧帆伸手揽过姚启珅,方牧帆跟姚启珅来往的比较多,很是熟捻,“不过先生还是要找的,大哥要明年才会离开国子监,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我记得国子监里有位博士因为腿脚不便就辞了官,在家里设馆授课,而且学生进学前还要考试,资质愚钝的不收。表弟这么聪明,他一定会收的!” 姚可清原本就是想找这位腿残的博士,现在方牧帆提的正是姚可清想找的那位,姚可清自然答应了。这位博士学识过人,为人谦和,前世指点过姚可清课业,很受姚可清尊敬,所以这一世姚可清才想让他来教姚启珅。 方牧临也赞同道,“前两年这位李博士在国子监授课时很得学生敬爱,我与李博士私交颇好,到时候我去打个招呼就好!” “如此就麻烦表哥了!”姚可清真心的谢了方牧临。 方牧帆在一旁一脸坏笑道,“表妹若是真心想谢大哥就该把苏小姐邀过来小聚!” 方牧临一下子红了脸,狠狠的瞪了眼方牧帆,方牧帆却一点儿也不怕他。 方牧临一脸的尴尬,却又带着甜蜜和期待都被姚可清看在眼里。大表哥大概是真心喜欢苏珍的,苏珍对大表哥也是有情,如今两人走到一起,姚可清也替他们感到开心。“苏姐姐下个月就要及笈了,上次她在信里说苏伯母好几个月前就不许她出门了,只怕要等到她及笈之后才能出门!” 方牧临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以前没定亲事的时候,苏珍常应了方家姐妹的帖子去方家玩,他还能看上一眼。可是定亲之后,为了避嫌,苏珍就再也不去方家,连姚家也去的少了,他也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方牧临的落寞姚可清看的分明,忍不住道,“苏姐姐说她会在及笈礼前几日接我去苏家住,我如今正在想给她送什么礼物呢!大表哥可有什么建议?” 方牧临脸又红了,却还是道,“女孩子大抵是喜欢首饰的,你就挑些时新的首饰送她吧!” “苏姐姐又不差一件两件首饰的,不过若是送的人是亲自画的式样打的,那就不一样了!”姚可清满含深意的看了眼方牧临。 方牧临脸红的更很了,在姚可清还有方牧帆赤果果的眼神下坚持不住了,索性扭过头去。 姚启珅还是个没开窍的小孩,但方牧临和苏珍定亲他却是知道的,也忍不住来插一脚,“既然姐姐要自己画花样给苏小姐打首饰,那大表哥送什么呀?” 208、不甘 方牧帆闻言立即笑起来,姚可清跟着笑起来,方牧临被笑的浑身不自在,借口更衣溜走了。姚启珅有些莫名其妙,方牧帆解释道,“要打首饰送给苏小姐的可不是你姐姐!” 姚启珅一点就通,“哦!原来是大表哥呀!只是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那么大的人了!” 方牧帆一巴掌拍在姚启珅背上,“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姚启珅不服气,“我怎么不懂了?大表哥和苏小姐定了亲事,大表哥要打了首饰送给苏小姐,说明大表哥必定是喜欢苏小姐的,所以才愿意花心思。可大表哥既然知道自己的心意,又何必觉得害臊,又不是私相授受见不得人的事情,干嘛要遮遮掩掩的!” 还没走远的方牧临摇头失笑,不过姚启珅的话却让他不那么羞骚了。 方牧帆对姚启珅的这番说辞惊讶不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姚可清也微微惊讶,却还是很快指出了姚启珅话里的不妥当之处,“大表哥遮遮掩掩不是因为他的心思见不得人,而是不愿意见人,毕竟他们只是定亲了而已,大表哥要考虑到苏姐姐的名声,但是又想表白自己的心意,所以行事才不能只依着自己的心意来!” 姚启珅点点头,“姐姐说的有道理,是我想差了,只想着大表哥该怎样表白他的心意,却没想到世俗的眼光!” 一个耐心指导,一个虚心受教,这样温馨的场景让方牧帆眼热不已。他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庶出的弟弟妹妹又被赵氏拦着不许亲近,唯独跟方牧临和姚启珅亲近一些,姚启珅被姚可清教的很好,又聪颖好学,方牧帆很乐意跟他来往。 跟姚启珅相处久了,听到他说到最多的就是他的姐姐姚可清,方牧帆对姚可清这个表妹并不了解,接触也不多,但是此时此刻来看,却让他很是佩服,幼年失恃,却难得的如此明理大气,对亲弟弟又爱护有加。 这时桂圆回来了,“老夫人吩咐人打扫了院子,奴婢看着她们收拾好,将三少爷的行李也归置好了,但三少爷没带丫头来,奴婢想要不从咱们院子调两个过去使唤?” 姚启珅立刻拒绝了,“我也只住几日,不用麻烦了,有石头伺候就行了!” 姚可清也同意了,姚启珅也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自己没有必要事事替他做主。 方牧临回来时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下去了,“这么大的日头难为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了,我刚刚看见那边有个水榭,里面可是住了什么人?” 姚可清一愣,桂圆忙解释道,“那边是藕香榭,大小姐这几日常在那边纳凉!” 姚可清柳眉一皱,姚可容可别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大表哥看见了。 方牧临刚刚更衣回来从藕香榭路过,却被一个丫头拦住了去路,还让他去藕香榭歇歇脚,方牧临自然不肯跟一个不认识的丫头走,好不容易脱身了,这才向姚可清问起藕香榭来。 此时听桂圆说起姚可容,方牧临也忍不住皱眉了,姚可容是什么心思,他大抵是知道一二的,在他姚可容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姚可容所流露出的意思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莫说他已经定亲了,定的还是自己心仪的人,就是没定亲,他也不会跟姚可容有什么。 “让大表哥见笑了!”方牧临是谦谦君子,绝不可能无中生有,所以姚可清便先表达了歉意。 方牧临摇摇头,“我也没想到会是姚大小姐,大概是见我被晒出一身汗想叫我进去歇歇吧!” 方牧临愿意为姚可容全了面子,姚可清当下也就不追究了,但是事后却不会那么容易放过的。 方牧临走的时候说待方家别院收拾好了就接姚可清姐弟过去小住,老夫人满口答应了,又让姚可清姐弟送方牧临和方牧帆出门。 回到幽篁里,姚可清还没来得及问桂圆藕香榭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姚可容就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二妹...”姚可容的话里透着不安。 姚可清一挥手,屋里的人都退了个干净,“大姐想说什么?” 见屋里只剩下她和姚可清,姚可容松了口气,“今日是我鲁莽了,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不甘心罢了!”不理会姚可容惊惧的目光,姚可清接着道,“你觉得除了出身,人才相貌,你样样不比苏珍差,但是方家为什么会定下苏珍,却不定下你!你不甘心,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若是大表哥今日进了藕香榭,你又打算怎样了?嗯?” 姚可容咬唇道,“我是不甘心过,但那是曾经,我以前不知天高地厚,被母亲压制狠了,被姨娘一鼓动就以为自己能嫁到方家去!可是如今我是想明白了,我们姐妹中除了二妹,谁也不可能嫁到方家去,方家不喜欢二房的人,绝不会娶姚家二房的小姐!” 姚可容能想明白,姚可清也松了口气,倒不用让自己撕破脸跟她说了,但是她说的自己能嫁到方家去却不苟同。“你知道就好,如今代姨娘手里的东西足够为你换一门显赫的亲事了,当初代姨娘以她手里东西为要挟让方家为你谋求一门好亲事,但是如今我将二婶的把柄送到她手上,她却迟迟没有拿出诚意来!” 姚可容虽不知道姚可清和代姨娘之间有什么交易,但代姨娘遇到为难的事情就去找姚可清,姚可清每次都会给代姨娘指点迷津,这些姚可容却是知道的,而且代姨娘和她落难的时候姚可清多次伸出援手,姚可容对姚可清又是感激,又是敬畏,怕代姨娘因此得罪了姚可清,便替代姨娘应下了,“等回府了我去替二妹问一问姨娘!” “大姐和姨娘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人可以算计,什么人该离得远远的!”言归正传,姚可清并不打算轻易将这件事揭过。 姚可容心下一凛,“我拦着方大少爷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找方大少爷要些科举应试的文章!”连表哥都不叫了,直接称呼为方大少爷了。 209、有客 姚可清不解,姚可容要这些做什么,她用不上呀!姚家能用的上的只有姚启康和姚启辰,但姚可容跟他们关系不亲近,姚可容不可能替他们要,那...就是代家了! 果然,姚可容接着道,“姨娘答应了代家老夫人给代家大表哥收集一些应试的文章,姨娘久居内院,也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我想方家是世代治学之家,大概可以弄到了!” 若真是如姚可容所说的,姚可清倒是错怪她了,语气倒是缓和些许,“珅儿这几日会常常往方家别院去,我让珅儿替你问问吧!” 姚可容听了这话,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那就多谢二妹和三弟了!” 姚可容走了之后,桂圆就进来回话,“是月婵在藕香榭的门口拦了表少爷,问了一些关于科举的事情,表少爷为人谨慎,没有答话!” 看来姚可容说的是真的了,大约是代姨娘因为在代家面前卖了姚崇明,却被姚崇明和小苗氏躲过去,代家被姚家伤了面子,便不再搭理代姨娘了。代姨娘为了在代家复宠,代明伟明年春天又要应试了,所以打算替代明伟要了应试的文章来讨好代家。 姚启珅第二日就去找了方牧临,方牧临知道自己误会了姚可容,便痛快的应下了,答应寻到了就亲自送过去。 不几日,方牧临就送来了姚可容要的东西,同时也带来了方家想接姚可清过府小住几日的打算,老夫人上次已经应允了,现下也不拦着,吩咐人去给姚可清姐弟收拾行李,又备了礼品给方家。 离了姚家别院,姚启珅痛快的舒了一口气,姚家对他而言不是家,反而更像一个牢笼,监视着他,束缚着他,如今离了姚家的地盘,让他出笼的鸟儿一般觉得自由自在。 “这次可以多玩几天再回来,趁国子监放假,也正好可以让大表哥辅导一下你的课业!”姚可清虽然怜惜弟弟日子过的压抑不自在,却并没有放松对他的要求。 姚启珅也知道只是暂时离了姚家而已,但还是很开心,“我知道了,姐姐!不过我不喜欢二表哥,而且他还伤过姐姐!”姚可清当年因方牧羽而受伤一事一直让姚启珅耿耿于怀。 方牧羽自命不凡,心胸也不宽广,又因为赵姨娘做事不成体统,方牧羽在方家并不得人心。“你敬着他,远着他就好!” “嗯!我知道的,三表哥人最好了,四表哥也好,大表哥太严厉了!”方牧临年纪最长,在弟弟妹妹面前一直扮演着半个长辈的角色,对姚启珅也是要求极严格的,有时候姚可清狠不下心来逼着姚启珅改正的,都是方牧临出手解决的。 “大表哥也是为你好!” “在说我什么坏话呢?”方牧临策马与马车平行,听见姚可清姐弟正在讨论自己。 “没有说大表哥坏话,在说大表哥是个很好的兄长呢!”姚启珅忙解释道。 方牧临哈哈一笑,“珅儿,要不要骑马?” 姚启珅会骑马,但是甚少骑,不禁有些雀跃的看向姚可清,姚可清想着有方牧临在旁边看着,也就同意了,姚启珅欢呼一声窜出马车。 到了方家别院,姚可清才发现方家的别院竟然离成王别院很近,不由皱了皱眉。 “表妹,怎么了?”见姚可清皱眉,方牧临问道。 姚启珅也看见了不远处的成王别院,“不过是有些不知所谓的人!” 方牧临有些惊讶,姚启珅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个彬彬有礼的人,从不会在人前如此明显的表露出自己的喜好和厌恶。 到了二门,大表姐带着两个妹妹迎了出来,“表妹和表弟先去我那里坐坐吧!祖母这会儿有客人!” “什么人来了,竟然要祖母亲自接待?”方牧临出门前府里并没有人来,不由有些好奇。 “是郑四少爷和郑夫人!祖母还交待若是大哥回来就过去一趟,郑四少爷与大哥交好,正好可以和二弟,三弟,四弟一起带着郑四少爷逛园子!表妹和表弟就交给我了,你赶紧去吧!”方丽珠笑着拉过姚可清的手。 方牧临对姚可清和姚启珅微微颔首致歉,便去林氏那里了,方丽珠让人带了姚启珅去外院给他准备好的住处,便拉着姚可清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表妹如今大了,也跟我们生分起来了,等闲不愿意来寻我们玩了!”这几年姚可清基本算的上深居简出,甚少出来交际,连方家都去的少。 “家里事情多,脱不得身,但是我可没敢怠慢了几位表姐!”姚可清说的是实话,姚家那一个个的都是不省心的,但逢年过节姚可清还是会往方家走一趟,方家人的生辰,她能去的一定会去,去不了的也会让人送了礼物过去。 对于姚可清姐弟处境,方丽珠从廖氏口中也有所了解,心下不禁升起怜惜,怕让姚可清伤心,忙岔开了话题。“我们姐妹三个住在东南角的绣楼里,我住一楼,二妹妹住在二楼,三妹住在三楼,表妹若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挤挤吧!” 姚可清虽不习惯跟人同眠,但绣楼那么大,大概是不会让她跟别人挤一张床的,便同意了,“好!” “那表妹跟我住,我在三楼,景致最好了,能看到玉梁河上的船来船往!”方丽娟立即揽住姚可清道。 方丽珠笑骂道,“你这猴儿,就没一刻安生的!三楼最小了,哪里住的下,表妹还是住在一楼吧!” 方丽娟虽然很想跟姚可清一起住,但也知道三楼比较小,住两个人就不那么宽松了,“那我也来一楼,跟大姐挤挤,二姐也来,今晚四个住一处!” 方丽秀闻言抬头看了眼方丽珠,又看了眼姚可清,依旧垂下头不说话。 方丽珠道,“一楼能比三楼大了多少,能住下几个人了?统共就两张床!” 听到有两张床,姚可清彻底放了心,忙道,“既然如此,我就大表姐住在一起吧!” 方丽珠知道姚可清清冷,不爱热闹,但还是笑着解释道,“那就委屈表妹了,原本是打算另外给你收拾院子的,但是怕你单独住一处太过冷清,只好让你跟我们一起挤挤了!” 210、推挡 “这样挺好的,咱们一处也能多亲近!表妹这样好的人儿,我一直有机会跟表妹亲近呢!” 姚可清跟方家姐妹熟悉,不介意跟她们来往,而且方丽珠所表现出来的温婉亲切是真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而不是像姚可容,是为了名声和面子刻意装出来的。这样的方丽珠让姚可清很有好感。 “可不是?我瞧着表妹哪里冷淡了?祖母还让我们多陪表妹说说话,让表妹变得活泼一些呢!” 林氏生怕姚可清步了方氏的后尘,成了一个不通世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想方设法的让姚可清沾染上“人气”,交待几个孙女要多多跟姚可清来往。 林氏的用心良苦让姚可清感动的红了眼圈,无论前世今生,方家始终是疼爱她的,可是前一世她辜负了方家的厚爱。“外祖母一直都很疼我,我却不能经常承欢外祖母膝下,倒是有失孝道了!” “这还不容易,你就经常来就是了!还有这次,你多住几天再走!要不索性住到八月,咱们一道儿回京!”方丽娟没看到姚可清微红的眼眶,兴高采烈道。 方丽娟的建议听上去虽好,但是却不可行,先不说姚家会不会答应,单说姚可清,她眼下就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下个月初三是苏姐姐的生辰,今年她要及笈,早就写信让我提前几日去苏家陪她!”要去苏家的话,姚可清就肯定要回姚家一趟了,自然就不能在方家多住了。 苏珍及笈礼上的正宾请的正是她未来的婆婆廖氏,方家姐妹也收到了苏家的请帖,方丽娟有些可惜道,“我原本还想跟表妹一起去的!”转瞬方丽娟又高兴起来,“那这几日我就多陪表妹玩!” 话音未落,方丽珠就敲了她一个爆栗,“一天到晚就想着玩儿,表妹比你还小一岁,写的字,做的文章却比你不知好了多少!也不知道像表妹学学!” 方丽娟捂着头道,“都是被你敲多了才变笨,写不好字的!” 方丽珠对妹妹的无赖行径哑口无言,姚可清和方丽秀却被方丽娟给逗笑了,方丽珠最后也憋不住笑了。 方家姐妹住的绣楼与林氏的院子只隔了一道花墙,从绣楼的三楼还能看见林氏院子中央的鱼缸。方丽珠在一楼指挥着丫头给姚可清安置行李,方丽娟则拉着姚可清到三楼去看风景,姚可清将桂圆和四玉留在一楼给方丽珠使唤,只带了桔子上楼。 “你看,我的床就对着窗户,把窗子一打开,我坐在床上就能看见池塘里的荷花。还有,屋顶上装了琉璃瓦,晚上可以看见星星的!...” “三小姐,老夫人让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还有表小姐换了衣裳去见客!”方丽娟正说的兴起,一个丫头打断了她的话。 方丽娟诧异道,“刚刚祖母不是特意让我们回避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让我们去见郑夫人了?” 原本方家姐妹是陪着老夫人的,但是郑夫人突然到访,林氏便撵了她们姐妹去接姚可清姐弟了。 姚可清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好发表意见,“外祖母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三表姐去了就知道了!” “嗯,也是!”方丽娟点点头,又道,“你的东西只怕还没收拾好,一时也找不到衣裳,不如就穿我的好了,不过你身量比我高,身形又比我纤瘦,我的衣裳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我这身衣裳倒还能见人,就不必换了吧!”姚可清今日出门,穿的还是比较正式的。 方丽娟打量姚可清的装束,也觉得不必换了,但因为天气热,姚可清走的有些出汗,便招呼人给姚可清打水梳洗,自己去了内室换衣裳。 姚可清与方家姐妹进屋的时候看见林氏对面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打扮的虽然不显耀,但无论衣裳,还是首饰都是低调中透着隐隐的奢华,此人正是崇国公的夫人安氏。 “给外祖母请安,给郑夫人请安!” “给祖母请安,给郑夫人请安!” 众人请了安,林氏让方家姐妹在下首入座,拉了姚可清在她身边坐下,“清姐儿好久没来看你外祖母我了,可是把外祖母给忘了?”又转头对郑夫人介绍道,“这是我外孙女清姐儿!” 郑夫人对姚可清印象颇深,当年姚可清一曲“秋风杀”让她记忆犹新,“几年没见,姚二小姐越发气度非凡了!” 能准确的说出姚可清的排行,可见郑夫人是真的记得姚可清了,林氏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什么气度可言!” 被驳了话头,郑夫人也不恼,“方家无论是儿孙,还是外孙都是极好的人才!” “我家那几个不过是寻常,四少爷却是青年有为,听说今年秋天要下场了?”郑四少郑映卿来方家来的勤,所以方家对郑映卿的行踪还是比较清楚的。 说起唯一的儿子来,郑夫人脸上的笑意便真了几分,“这也多亏了府上的大少爷,若不是方大少爷愿意跟他往来,为他答疑解惑,他今年春天也考不上秀才!” 林氏摆摆手道,“郑夫人太谦虚了,是郑四少爷聪明好学,临哥儿哪里就能帮的上郑四少爷了!” “我这孽障我是最清楚不过了,原先是书都不愿拿的,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方大少爷,这才重新拾起书本来!” 方牧临帮没帮过郑映卿,林氏是很清楚的,也就不谦虚了,“两个孩子一起读书,有不懂的便一起讨论,相互帮助,互为解惑!” “府上的少爷个个书读的好,人品也好,而府上的小姐也让人看的眼馋,如花似玉的!”郑夫人终于要切进正题了。 林氏却不打算让她如愿,“若说书读的好,我这么多孙子孙女,却没一个能比得上我这外孙女的!” 林氏只捡了前半句搭话,郑夫人倒不好说接下来的话了,只能又夸着姚可清。 林氏与安氏你推我挡了几个回合,安氏想说到方家小姐身上去,林氏偏偏拿了姚可清在前面挡着,安氏气的牙疼,却又无可奈何。 211、意图 姚可清听着安氏透着玄机的话语,又见安氏时不时的看一眼方丽珠,姚可清想到方丽珠今年已经十四了,郑四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便知道安氏所来是为何了,而林氏知道了她的打算,却并不愿意。 当年安家随着开国皇帝打江山,后来开国皇帝论功行赏,安家出了一个国公,两个侯爷,成为大华最有权势的人家。不过后来其中的一个侯爷的后人酒后失德,调戏了一位待选的秀女,秀女是皇帝妃嫔的储备人选,亵渎后妃这罪可大了,但皇帝念在他祖上的功劳只降了他的爵位。哪知他不知悔改,后来又趁着酒劲儿调戏了一位御史的小妾,那小妾性子烈,一头给撞死了,御史不依不饶,告到皇帝跟前,皇帝震怒,这才褫夺了他的爵位,这样,安家就只剩一公一侯了,也就是英国公和富宁侯,一只延续到今日。 安氏就出自富宁侯府,这样的权贵之家一直是方家所避讳的,更何况当今的皇后娘娘也出自富宁侯府。这种既是权贵,又是外戚的人家,方家是绝对不会与之结亲的。 “府上的大小姐今年有十四了吧?也不知许了人家没?”每次刚起了头就被林氏岔开,这回安氏索性开门见山。 看了眼还在座的孙女,林氏恼了,安氏说话也太口无遮拦了,语气也就冷了下来,“她的亲事自有她的爹娘做主,我一个老婆子哪里管的!” 说完,林氏歪在迎枕上,端了茶杯,姚可清见状则忙上去帮林氏揉着额角。 林氏都端茶送客了,又摆出一副身子不适的样子,安氏心里噎的慌,看着下首垂头不语的方丽珠,只得咬牙告辞了。 安氏一走,林氏就把方家姐妹也打发了,只留了姚可清,“好孩子,你那么聪明,想必也瞧出来了吧!” 姚可清点头,若说之前只是猜测,那自安氏问起方丽珠是否婚配时就可以肯定了,安氏想为郑映卿求娶方丽珠。 “外祖母是个恶人,舍不得自己的孙女,就拿外孙女做挡箭牌!”林氏愧疚的揽过姚可清。 姚可清不介意的摇头,郑夫人是冲着大表姐来的,其他人都不会看在眼里,再者,她如今年岁还小,不到说亲的年纪,她又不是方家的人,郑夫人未必看得上,林氏刚刚也只是不住的夸了她,并未说其他的。“外祖母刚刚尽挑好听的夸清儿,莫不是说的假话,这会儿后悔了?” 林氏被姚可清逗乐了,“外祖母说的可都是实话!清姐儿这么好,怎么夸都当的起!” “外祖母今儿做王婆是做上瘾了?”姚可清笑问。 林氏一愣,想到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俗话来,就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我一把年纪了,就是做卖瓜的王婆也是做得的,倒是你,何必把自己比作那圆圆笨笨的瓜呢?” 姚可清有意拿趣话来逗林氏,好消了林氏心里的愧疚感,林氏也明白姚可清的心思,顺着她的意思说笑。 “今儿郑夫人来的意思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我却是不愿意的,郑四少爷虽是好人才,但我方家见过的好男儿何其之多,不差他郑家的那一个!”郑家自诩一等的好人家,林氏却并没有看在眼里,若不是因为阴错阳差下打了郑映卿一顿,郑映卿又是个颇有天分的人,只怕他连方家的门都摸不到。 姚可清对郑映卿不了解,除了知道他翻过方家的墙,别的就一无所知了。但是却知道郑家却并不是纯臣之家,崇国公府自开国至今已经经历了两百年了,到了先帝时期已经没落成二流世家了,只不过是当今圣上登基时郑家有从龙之功,这才重新回到一流世家的圈子里。如今的郑家也不偏不倚的跟各位皇子都保持着联系,想必在皇上露出立储的意思前是持观望态度的。这样的人家方家如何看得上。 “崇国公有心再挣些功劳,好恢复崇国公府以前的荣耀,这想法是好的,但方法却不得当!不过郑四少没有兄弟姐妹,不用担心妯娌小姑,他本人也算有出息,虽有些小毛病,但是并无大过错,倒也是门好亲事!再者就是安氏不会是个好婆婆,自持身份,国公夫人的款摆的十足,万一珠姐儿嫁过去了,怕是要被为难死!”林氏不满意这门亲事是因为公婆不成器,但郑映卿这个人林氏还是看好的。 郑大人是个什么人,姚可清前世没有听说过,这就意味着他不是个能臣干吏,一个当家人既没有能力,心思又不正,还有野心,这样的人家危矣。 “外祖母如此为大表姐着想,大表姐一定会嫁个好人家的!”前一世方丽珠嫁给了一位国子监博士的独子,这位博士不是别人,就是那位有腿疾的李博士。婚后两人生活美满,这一世如果不出意外,方丽珠应该是还会嫁给李公子。 林氏点头道,“郑夫人也不是今日才露出这个意思的,今年春天开始,她就往我们府里去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借口郑四少爷打扰了临哥儿,来赔罪的。她每次来都会把家里的小辈都见上一面,起初我没瞧出什么来,后来还是你大表姐跟我说,那位郑夫人身边的妈妈偷偷找了她的贴身丫头问话,我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感情她是瞧上珠姐儿了,却有这种龌蹉的心思,当我们家的女孩子是什么,由得她打量的?”林氏恼安氏也不全是因为安氏高高在上的态度,若不是安氏打听方丽珠的隐私,林氏也不会如此恼怒于她。“所以郑家的意思,你大表姐也是知道的,是她不愿意,我才拒了郑家的!” 大表姐竟然知道,姚可清惊讶了,方家家风严谨,但是对儿孙严厉却不苛刻。当初苏家提了苏珍与方牧临的亲事,方家也是问了方牧临的意思才应下的,如今到了方丽珠也不例外。既然如此,那母亲为什么会嫁到姚家去了?姚崇明那样的人,母亲如何会看上! 212、心意 见姚可清惊讶,林氏解释道,“儿女亲事,长辈虽然能做主,但过日子的却是他们自己,所以他们若是不愿意,就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不甜!” 林氏的开明让姚可清有些心动,自己的亲事姚家未必会上心,方家肯定要为自己张罗的,那自己要不要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可是他们会理解吗? 想什么就来什么,林氏接下来就说了姚可清的亲事,“你自小就主意正,我也不拿你当小孩子看,这话我也就直接跟你说了。姚家那些人是没指望了,他们不管你倒还好,万一生了歹心思,给你定门不体面的亲事,你该怎么办?你如今也不小了,翻年就十二岁了,也是议亲的时候了,你有什么打算和想法就跟外祖母说,外祖母待你跟你表姐她们是一样的!” 林氏待姚可清姐弟甚至比待方家孙子辈的更好,姚可清不想告诉林氏,姚家曾想算计着把她许给代明喜,免得她担心,“清儿不想嫁人,清姐儿只想看着弟弟长大,考取功名,然后娶亲,继承了长房的香火!”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说不要嫁人的,后来...后来还不是嫁人了?”果然,姚可清不想嫁人的话在长辈眼里只是孩子气而已。 “清儿还小,不着急!”姚可清也不提不想嫁人的话了。 林氏想姚可清虽然行事上跟个大人一般,但在儿女情长上未必就开窍了,还是得把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点拨清楚才行。“你不急自然有别人急,姚家二房人不待见你和珅儿,若是偷偷给你们许了亲,那就不妙了。到时候即便有我们出面,能解除了婚事,但到底会损了你们的名声,珅儿是男子还好,你却是女子,要被名声所累!” 林氏说到激动处,有些气喘,姚可清一边给林氏顺气,一边安抚道,“外祖母莫急,她们也不是不要脸面的人,既然还要面子,就不敢给我定个落魄户,至于那面上风光,实际上另有隐情的婚事,清儿也不怕,人总会有软肋,总有让他屈服的法子!”前一世的陈家就是这样一门亲事,如今她并不畏惧。 见姚可清信心满满,林氏稍稍放心了,却还是忍不住道,“能这样做的自然是内宅妇人,但是你那父亲也是个眼光短浅的,最近在朝堂上颇为活跃,跟余家走的也有些近了,我怕他会动了用你去联姻的念头!”姚可清虽称姚崇明为父亲,但林氏并不喜欢姚崇明,也不认他是姚可清的父亲,所以在姚可清面前并不掩饰对姚崇明的厌恶。 不过林氏的担心却有些多余了,姚崇明能搭上余家是因为有小苗氏从中周旋,余家是小苗氏为二房找到的倚仗,怎么可能让长房的人跟余家扯上关系。所以姚可清一点儿也不担心姚崇明会让她嫁到余家去,因为小苗氏会第一个不答应。“外祖母放心好了,父亲虽功利心重了些,但绝对不会挑了不入流的人家结亲,能让父亲看在眼里的必定是上等人家,若真有了这样的亲事,祖母又怎么舍得让我去嫁?” 林氏细细一想,不由笑道,“还是你想的仔细,他们心思各异,就让他们折腾去!” 姚崇明虽对长房姐弟淡漠,但是长房姐弟在他眼里却是可以用来攀权附贵的棋子,不会容忍人来浪费的。“外祖母放心吧,现在咱们手里捏着他们的把柄,若是他们敢乱来,就叫他们好看!” 林氏想起苗氏是贵妾的事来,赞同的点头,“她又没扶正,她的儿子就是庶出,如今长房嫡出有后,论理是没有资格继承爵位的,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就能让他们乱了阵脚!” 话虽这么说,但却不能这么做,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姚可清是不会做的。“外祖母就放心吧!清儿和弟弟一定会好好的!” 林氏一直留姚可清到用了晚饭才让她跟方家姐妹一起回了绣楼。 “表妹,你的卧房在西边那间,你不爱熏香,我就叫人在屋里摆了蔬果添些果香!”进门右转就是姚可清的屋子,与方丽珠的房间只隔了一个小厅,方丽珠携了姚可清进屋,指了指案几上的果盘。 “有劳大表姐了,本该我自己收拾的,我却躲懒了,劳累大表姐给我安置屋子了,里面的布置我很喜欢!”方丽珠布置的屋子很得姚可清喜欢,姚可清也就不吝赞美了。 “你喜欢就好,我不过是动动嘴而已,哪里劳累的到了!”方丽珠知道林氏留下姚可清是有话要跟她说,姚可清不是刻意躲懒的。 因为姚可清的房间外面就是客厅,值夜的丫头不可能睡到客厅里去,但姚可清又不习惯留人在屋子里上夜,所以最后就不留人上夜了。 躺在床上的姚可清竟然失眠了,她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今天和林氏的对话,无论是方家,还是姚家都不可能容忍她不嫁人的,可是她却是真的不想嫁人了。 刚重生的时候只想着和弟弟好好过好这辈子,根本没有想过嫁人,即便后来被打趣儿提起嫁人的话题,也只坚定了不嫁人的想法,却从没有想过如何去实施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不想嫁人呢?因为被陈辞珩伤了心?不!根本就没付出过心,何来伤心?可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对世间的男子死了心。 姚可清翻来覆去也没有想出一个能说服自己嫁人的理由,一想到自己会嫁给一个男人,给他打理后院,小妾庶子庶女,就不由的觉得一阵恶心,在心底彻底摒弃了嫁人的念头。 为什么会这么厌恶妾室呢?姚可清叹了口气,今生自己改变了那么多,前世被二婶有意养成的习性都改了,唯独改不了的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观念。 二婶真的很聪明,先是刻意养成自己孤傲的性子,再又慢慢不着痕迹的给自己灌输一些与世俗相悖的观念,让自己在世俗异样的目光和孤傲不群的性子的双重夹击下步履维艰。 想着自己书房里如今已经叠了厚厚一摞的话本,无一不是一夫一妻从一而终的故事,虽然知道画本里的故事都是假的,还是忍不住向往。戴着面具,收敛所有的骄傲匍匐在一个男人的脚下,自己做不到。 213、噩梦 可以融入世俗,却绝不能同流合污,重生,改变了许多,抛弃了很多,却也有必须要坚持的。 翻腾到下半夜,姚可清才渐渐入睡,这一晚她却睡的极不安稳,噩梦连连,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摸摸额头,满是汗水。 除了刚刚重生的那段时间,之后她就在未梦见前世的事情,可是刚刚她梦到了前世,梦到了陈辞珩。 梦里,她穿着大红嫁衣坐着花轿嫁到了陈家,在她进入新房的时候却发现喜床上坐着一个同样穿在大红嫁衣的女子,陈辞珩告诉她那个女子也是他的妻子,她愤怒的上前扯下那女子的盖头,赫然发现那女子是莫桑。 莫桑柔弱的冲她一笑,她气急,欲上前打她,莫桑却一下子扑到陈辞珩怀里惊呼,“珩郎,她要打我!” 陈辞珩一脸温柔的抱着莫桑,“莫怕,有我在,她不敢打你!” 画面一转,陈辞珩拉着她的手在八角亭里赏雪景,在她的鬓角簪上一枝红梅。虽然现实里姚可清觉得这一幕让她心里犯呕,可是梦境里她却推不开他。 这时突然传来莫桑的哭救声,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莫桑瑟瑟发抖的站在结了冰湖面上哭喊着救命。 下一刻,陈辞珩就冲过去救起了莫桑,莫桑在陈辞珩怀里得意冲她勾起嘴角。 她欲拂袖而去,却突然觉得腹间一痛,低头一看,腹间插着一柄匕首,匕首的另一段握在莫桑的手里。 莫桑拔出匕首,冲陈辞珩笑道,“珩郎,我杀了她!” 陈辞珩宠溺的看着莫桑,“嗯!她死了就死了,你没事就好!” 她倒在血泊中,看着眼前这对紧紧相拥的男女,心里恶心到了极点,终于在梦中的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姚可清终于从噩梦中醒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姚可清才想过嫁人的话题,所以晚上就梦到了前世所嫁之人,只是梦里的场景却是前一世没有发生过的。 本来姚可清翻来覆去都已经说服了自己一半了,如果一定要嫁,那就要嫁就嫁一个出身清贫的学子,有方家压着,他一辈子也不敢纳妾,不敢生出别的心思,给自己添堵,自己也能活的如出嫁前般安逸。 可是刚刚那个梦着实把姚可清恶心的够呛,好不容易松动的决心又坚定起来,“不要嫁人,不要嫁人...”心底一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 姚可清郁卒的望着帐幔顶,恨恨的吸了口气,将陈辞珩和莫桑这对狗.男.女甩出脑海。今生自己和她们沾不上半点儿干系,何必让他们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可是梦里匕首刺进身体感觉真的有如身临其境,姚可清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忽的想起她那日刺伤了宋子清,似乎也是伤在这个位置的。 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不管怎样,自己刺伤人是不对的...这样想着,姚可清才渐渐摆脱了刚刚的噩梦,不一会儿睡意袭来,姚可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郑夫人求亲失败,连带着郑映卿也不在来方家了,林氏倒松了口气。 郑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想要求娶方家的女儿,必定是郑映卿说了什么,或者是郑夫人觉察出了郑映卿的心思才有了这样的念头。既然郑映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如今不来才好,免得大家见面了尴尬。不过林氏暗地里也加快了动作给方丽珠相看人家。 崇国公府里,郑夫人还在为这一趟方家之行懊恼,“方老夫人还真是难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却偏偏不接我的话!” 林氏不接话是因为不想跟郑家结亲,安氏身边的嬷嬷清楚这一点,却不敢在安氏面前说出来,“方家世世代代都是文臣,嘴皮子功夫比别人都利落些!” 这算是为安氏今日失利开脱了,安氏听了心里好受了些,“不想应承我便直接说就是了,何必拿个小毛孩子来敷衍我!” 安氏气林氏没有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她,而是迂回的推诿,可是她自己不直接开口,林氏如何能直接拒绝。 身边的嬷嬷说了句公道话,“其实姚二小姐也不错的,方家人也很疼她!” 安氏气道,“再不错有什么用,才十岁出头的小丫头,我们哪里等的起!再说了也不是四儿喜欢的,若不是为了成全四儿的心意,我用得着看人脸色吗?” 四儿是郑映卿的小名,因为他上面的三个哥哥都没有养活,所以郑夫人便给他取了这么一个比较女气的小名,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因为民间有习俗,贱名好养活。 “夫人待四少爷这般好,四少爷定会明白夫人的为难之处的!老奴瞧着四少爷对方大小姐也未必有多深的情思,四少爷常常往方家去,方家小姐又是才貌双全的人物,四少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乍接触到这么出色的女孩子,心动是难免的。” 郑夫人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原先只当他还没开窍,给他安排了通房丫头他也不要,如今他既然有了心思,我就挑两个颜色好的丫头放在他房里,把他笼络在府里,再给他娶一个比方大小姐更好的妻子,他自然就不会再惦记着其他的了!”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京里这么多人家,适婚的小姐不计其数,自然有比方大小姐好的人选!” “那倒是,这几年为了四儿的亲事,大大小小的宴席我是办了无数次,京城里凡是能叫上名号的人家家里的适龄的小姐我都是有些印象的!”安氏在心里盘算开来,粗略在心里过了一遍,却发现方丽珠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由气闷了,便去寻郑映卿,可是郑映卿却不在府里,安氏更加气闷了。 郑映卿此时此刻正在平国公府宋子清的书房里,“四~弟~你到底有没有在我说话呀?” 宋子清“嗯”了一声,顺便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郑映卿突然有些伤感道,“你是不是特别烦我?我总是有事没事就来找你,打扰你做正事,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务正业?” 宋子清千年不变的冰山脸总算出现了裂痕,“你怎么会这么想?” 214、夜奔 “我有时候也很讨厌自己,比起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却仍然努力奋进的人,我有那么好的家世,却不思进取,蹉跎度日!我应该刻苦用功,争取早日考取功名才是...”郑映卿的声音很低落。 见惯了嬉皮笑脸的郑映卿,陡然间宋子清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低落的郑映卿。 “哈哈...逗你玩的,看把你吓的...哈哈...”宋子清正绞尽脑汁的想来安慰郑映卿,郑映卿却突然爆笑起来。 宋子清嘴角一抽,冷冷的撇了眼郑映卿,“很好玩吗?” 郑映卿立即噤声,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不好玩,一点儿也不好玩!” 不好玩还玩?宋子清都懒得费口舌了。 “不过是这几日被我娘逼的狠了,我才来找你寻求安慰,结果你却不管我的死活...”郑映卿委屈道。 宋子清身子一抖,“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郑映卿那三分幽怨,七分委屈的语气像极了一个怨妇。 知道宋子清已经到了忍耐的底线,郑映卿才正色道,“我娘要跟我议亲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底之前就能定下来了!” “恭喜!”宋子清知道郑夫人急急忙忙要给郑映卿定亲的原因,所以一点儿也不意外。 皇后娘娘嫡出的端元公主明年就及笈了,到了该选驸马的时候了,以崇国公府的门第,郑映卿也在端元公主择偶的范围内,但是郑夫人与皇后娘娘虽是姐妹,却是同父异母的,两人自小不合,郑夫人不想要端元公主做儿媳妇,又怕郑映卿被皇上选中,才急着在宫里给端阳元公主选驸马的圣旨下来之前,将郑映卿的亲事定下来,所以郑映卿的亲事是势在必行的,无论郑映卿愿不愿意,都已成定局。 郑映卿一脸苦相道,“我才不要成亲,你看宋三哥,自从成亲后,就再也没跟我们聚在一起过了!” 宋子琪成亲之后就被他的母亲詹氏看的很严,一门心思的让他读书,好早日考取功名,所以宋子琪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跟他们一起玩闹了,落在郑映卿眼里就成了宋子琪娶妻之后变成妻管严了。 “三哥今年秋天要秋试,如今正闭门苦读呢!你今年不也要下场吗?” 郑映卿的脸色又苦了三分,“我娘以为我跟着方牧临在读书,可我都是借着去方家的读书的幌子跑出去玩了,哪里敢去考!” “总要试试才好!”宋子清扔下手里的书道,“你好久没来,走,陪我过几招!” 郑映卿许久不曾动手,也有些技痒,兴致勃勃的跟着宋子清去了演武场。 十八般武艺耍下来,两人都累的大汗淋漓,郑映卿直接就躺在地上了,“你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我都招架不住了?” 宋子清回刀入鞘,扬了扬眉,那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招架住我过? 郑映卿看懂了宋子清的意思,一脸受伤的扑到宋子清脚下,抱着他的腿道,“四郎~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呢?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宋子清一脚踹开他,“少来恶心我!” 郑映卿恢复常态道,“我只大你几个月而已,如今我的亲事年底前就要定下来了,那你呢?长公主有什么打算?我记得好几年前那边府上就急着给你挑媳妇了!” “我的事轮不到他们来管!”宋子清将刀掷回刀架,“我成不成亲,也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郑映卿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府会如此厌恶国公府,但他作为宋子清的铁哥们,也确实看不惯国公府那边有些人的做派。“我要是有你这份气概,我娘也就不敢给我娶媳妇了!” “那不一样!”宋子清淡声道,郑夫人是为郑映卿好,所以才要三挑四捡的给郑映卿选人家,可是国公府那边却是为了掌控他才会那么积极的给他定亲! “你是不是不想成亲呀?”郑映卿突然问道。 宋子清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郑映卿突然坏笑道,“子清,你帮我把这门亲事搅黄了吧!你想呀,我比你大,我都没成亲,长公主也不能逼着你成亲,对不对?” 宋子清撇了他一眼,道,“闵建霖今年二十有一了!” 闵建霖都二十出头了还没成亲,宋子清若是想不成亲,闵建霖就是现成的挡箭牌,哪里用得着郑映卿。 “那你就不能看在咱们多年的兄弟情谊上帮我一把,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像你三哥一样被个媳妇困在家里?”郑映卿眨着桃花眼,盯着宋子清。 宋子清扭过脸,道,“忍心!” 郑映卿“...” 回房洗去一身汗水,宋子清不知不觉中又拿出了姚可清的印章,鲜艳的红色仿佛流淌在手中,一直烫到了他的心底。 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在心里疯长,他想遏制,却无能为力。 我该怎么办?宋子清无力的倒在床上,明明清楚自己的心意,不仅不能宣之于口,还要努力去忽视与日俱增的情思。出身注定了自己此生无法得到幸福,像自己这样的人就该孤独终老,与其现在憧憬着努力去追逐幸福,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失去一切,还不如现在就彻底斩断情思。 我做不到!宋子清痛苦的闭上双眼,以为可以做到无情无欲,为了国家,为了自己这个姓氏,一生杀戮,或者马革裹尸!可是却挡不住自己的心,理智输给了心,输给了心里的那个人。 我可以吗?轻抚自己的胸口,那里还在跳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它告诉自己,你还活着,只要我还在跳动,你就做不成清心寡欲的活死人。只要你还活着,你就必须去面对自己的心。 我也不想!如果可以,自己何尝不想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活的轻松自在。可是上天是如此的不公,它给了自己一个有着光鲜亮丽外表的姓氏,却又给了这个姓氏无比肮脏的内在,可是为什么这一切偏偏要自己来承受? 既然我注定不能幸福,又为什么要让我遇见她?美好如她,干净如她,纯洁如她,自己怎么配?怎么配奢想她呢?从没有像此时此刻那样憎恨过自己,憎恨自己的一切。 过了许久,宋子清突然睁开双眼,将印章揣进怀里,趁着夜色掩护出了府。试一次,不得永生,便是诀别。 一路疾驰,又熟门熟路的摸进了姚家别院,立在姚可清房间的窗户下,却鼓不起勇气进去,踌躇再踌躇,徘徊又徘徊,既然来了,总是要进去的。 干净整齐的床铺告诉他,屋里没人,宋子清不由吐了口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刚才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了个干净,现在至少不会那么早坠入无望的地狱。 215、娇客 住进方家的姚可清自然不知道宋子清又半夜闯了她的闺房了,她在方家的日子过的是相当自在,方家三姐妹都是性子好的人,她与她们相处的很愉快。白日里不是在林氏跟前做针线,看着林氏教导方丽珠如何管家,就是兄弟姐妹几个聚在一起作诗吟赋。 不过这样自在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方家别院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方二夫人赵氏有意让自己的娘家侄女做儿媳妇,但是方老夫人林氏却属意于姚可清,现在林氏接了姚可清来别院小住,方牧帆也在别院里头,赵氏得到消息后急的不行,生怕方牧帆和姚可清日久生情,然后方牧帆就顺着林氏的安排娶了姚可清。所以她便急急忙忙的接了她的娘家侄女来,又把人送到了方家别院,美其名曰她自己不能在方老夫人跟前尽孝心,就让那位赵小姐替她在林氏跟前伺候。 “她什么心思打量着我不知道?”林氏对赵氏的自作主张相当不满,“我不过是想念清丫头和珅哥儿了,才接了他们来,偏就她想的龌龊了!” 梅嬷嬷安慰道,“二夫人许是真的想让赵小姐替她尽孝心呢!” “尽孝心?”林氏讽刺的笑了笑,“她来了也有几日了,除了每日早晚问安能看见她之外,平时可有见到她人了?听说就这三日功夫,她的丫头已经在园子里巧遇了帆哥儿四回了!” 梅嬷嬷只好道,“二夫人怎么想那是二夫人的事,老夫人您只管含饴弄孙就好!您看,这是小小姐给您做的鞋子,面上一个针脚都看不见,全在里头,穿着一点儿也不磨脚!” 梅嬷嬷是方氏的奶嬷嬷,一直习惯了叫姚可清小小姐。 这双鞋子是姚可清早上请安的时候送来的,绣花简单,样子也普通,但却在鞋底上花了不少心思,这鞋底有两层,底上那层纳的密密实实的,但上面那层却是松松软软的,脚踩上去最是舒服了。 “她的针线比她母亲强一些!”林氏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林氏自己擅长刺绣,所以姚可清的手艺在她眼里也就一般了,但是自家的孩子却是怎么看都觉得好,“不过一双鞋子而已,穿在脚上谁看得见呀?哪里要花这么多心思,她平时就够忙了,不仅要做老头子交待下来的课业,还要辅导珅哥儿,又要抽出时间给我做鞋,真是难为她了!” 林氏对姚可清做的鞋爱不释手,梅嬷嬷忙伺候她穿上,刚刚好,不大不小,“别人做鞋为了穿着舒适,不管什么料子的都要做大一些,却不知这鞋有的是越穿越大,本来就做大了的鞋多穿几次就太大了,穿不得了!而有的却是越穿越小的!还是小小姐有心,交待老奴这鞋子是棉布做的,要洗了才能给老夫人穿,不然会憋着脚了!” “她是个心思细的,只要她肯花心思,谁也比不上她!”林氏这话说的对极了,只要是姚可清愿意做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可不是嘛!老奴不过是说了一句这鞋子的针脚藏的好,不磨脚,若是做了里衣穿肯定更舒服,小小姐就找老奴要了松江布,说是要用这种针脚给老夫人做两身里衣!” 林氏责怪道,“我的里衣不是丫头们做吗?你还给她添麻烦!” 梅嬷嬷笑道,“小小姐要尽孝心,老奴还能拦着不成?” 提到尽孝心,林氏又想起赵氏和以代赵氏尽孝心为名住进来的赵婉儿来,与姚可清一比,林氏简直觉得赵婉儿一无是处。 心里如斯想的,嘴上也抱怨道,“那赵婉儿有什么好的?让老二家的心心念的要配给帆哥儿!” 梅嬷嬷也不喜欢赵婉儿,方氏是她奶大的,她对姚可清的感情自然跟对别人不一样,甚至在她的心里,姚可清的地位比方家姐妹还高。 “二夫人这些年被赵姨娘连累,在府里抬不起头,又有几个姨娘成日里添堵,所以二夫人才想要一个跟她贴心的儿媳妇吧!”姚可清虽好,但是却跟赵氏不贴心。 林氏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她不容易,咱们方家虽没说不能纳妾,但只要有子嗣,香火后继有人,也不会主动给爷们纳妾!可是后来出了赵姨娘的事,已经破了例了,她心里愧疚,偏偏又贤惠过了头,连良妾都敢纳回来!结果她自己又没那个本事把人镇住,整日里跟姨娘怄气!我记得那年我祖父去世,我带着老大媳妇回娘家奔丧,留了她一个人在府里,她差点儿被两个姨娘联手挤兑的投缳了!还是钥儿大着肚子回来给她做了主,罚了两个姨娘!她怎么就不念着钥儿的情,对清姐儿好一点呢?如今她来这么一手,还不知道清姐儿怎么想呢!” 以姚可清的聪慧,林氏不得不多想一些,若是姚可清知道了赵氏心思,会不会就此跟方家疏远了,然后就被姚家人拿捏住了,这是林氏最担心的。 提起早逝的方钥,梅嬷嬷湿了眼圈,“小姐去的早,姚家又无情义,小小姐和小少爷也只能靠着老夫人看顾了!” 林氏哽咽道,“钥儿临终前将两个孩子托付给我,我一定得看着他们长大成家。若是清姐儿对帆哥儿有意,我一定成全他们!若是清姐儿不喜欢帆哥儿,我也会给她寻一门顶好的亲事,绝不让她受了委屈!老二家的这次这么不给清姐儿脸面,可见她是日子过的太自在了,我记得今年咱们库里的东西还没盘过,你让人回去告诉她,苏家小姐要及笈了,我想在礼单里再添两样东西,你让她把库存给我盘一盘,我好看看添哪两样东西!” 盘库存是个费时费力还不讨好的活计,库里的东西都是记录在册的,若是少了哪样可就不得了了,找不出是谁拿了,说不得要被人倒打一耙说是盘库存的人贼喊捉贼,而且若是盘点的过程中,损坏了东西那可是要赔的。这活儿一般都是年前才盘点的,而且一般都是廖氏做的,但是林氏此时恼怒赵氏,才变相的罚了她去盘库存。 216、祸端 赵氏被方老夫人罚了去盘库存,也不敢有怨言,因为苏珍及笈在即,老夫人急着要东西,方家大库有两个,小库也有十来个,东西又多,每个库里都是满满当当的,赵氏只好夜以继日的盘点。 每日被累的腰酸背痛的赵氏知道老夫人为何要罚自己,但她却不后悔将赵婉儿接来方家。如今她在方家这么没地位,不过是送了个侄女去别院,打了姚可清的脸,老夫人就这么不留情面,若是姚可清真嫁进来了那还得了?自己这个婆婆还要看媳妇的脸色行事?那是万万不行的! 方大夫人廖氏看着赵氏累的精疲力尽,少不得要偷偷帮一把了,可是赵氏却不领情,拒了廖氏的好意,廖氏便知赵氏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愿顺了林氏的意。 廖氏有些不理解赵氏了,方家待赵氏不薄,可是赵氏却偏偏跟娘家更亲近一些,这原本是人之常情,可是到了赵氏这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方家从没有主动给方僖纳过妾,甚至连通房都没有安排过,可是赵氏一进门,就将两个陪嫁大丫头全开了脸放在房里,生下方牧帆之后,又接连给方僖纳了两房良妾,林氏让廖氏去劝她,反被她抢白了一顿,然后就没人愿意管她给方僖纳妾的事了。 可是赵氏却不会挑人,那两个妾全都不是省油的灯,没少给她使绊子。受了姨娘的气,赵氏倒反过头来怪方家给方僖纳妾了,可人是赵氏纳回来的,方家也阻止过,是她一意孤行的,怎么到头来却怪起方家来了,没这样的道理的。 在婆家受了气——虽然这气是她自找的,赵氏就向娘家寻求安慰了,赵家人来方家一打听才知道,人是赵氏非要纳回来的,跟方家没有关系,赵家人无法可说,只得另寻了两个貌美的女子给赵氏送来,用来压制那两个良妾。 赵家的法子是饮鸩止渴,可是偏偏赵氏就吃这一套,心心念的都是娘家的好,一门心思向着娘家。 赵氏不是宗妇,林氏也有些灰心了,懒得管她房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敲打了方僖一顿,让他不要由着两个姨娘兴风作浪,方僖惶恐的应了,自此就真的少往姨娘屋里去了,就歇在赵氏那里,偏偏赵氏也不知是真贤惠,还是装贤惠,总把方僖往姨娘屋里推,方僖无奈,只好睡书房去了。 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两个良妾也年老色衰了,赵氏房里才安分下来,可是赵氏此时偏偏又出来蹦哒了,要跟娘家亲上加亲。 廖氏有些头痛的看着累的满脸苍白,却仍勉力支撑的赵氏,赵家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值得她这样跟婆家,婆婆唱对台戏? 比起苏珍来,廖氏其实更喜欢姚可清一些,但是方牧临跟姚可清年岁差的太多,方牧临对姚可清也没有别的心思,廖氏这才歇了让姚可清做儿媳妇的念头。 在廖氏眼里,姚可清是个顶好的,不仅因为她跟姚可清的母亲方钥感情好,也因为姚可清确实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若是姚可清愿意结交的人,她就会很为对方考虑,点点滴滴都照顾到人心里去了。 可是在方家其他人眼里十全十美的姚可清,赵氏却偏偏不喜欢,廖氏有几分了解姚可清,若是赵氏的心思被姚可清知道了,姚可清绝对不会嫁给方牧帆了。而如今赵氏送了赵婉儿去,只怕姚可清会猜中赵氏的心思了,这该是多伤孩子的心呀! 廖氏懊恼的想着若是自己还有个儿子该多好,何必让清姐儿受无妄之气。 ??赵婉儿一出现在方家别院,姚可清就明白过来了,但看着林氏恼怒的脸色,只好装作不知。只是私心里却还是有些恼二舅母赵氏的,她早早就知道赵氏的打算,所以她一直都避开方牧帆,就连姚启珅,姚可清也是交待他有事找大表哥。可是赵氏却偏偏作小人心思,送了赵婉儿来,好似姚可清来方家是为了方牧帆一般。 不过对赵婉儿最为抵触的却是方丽娟了,方家三姐妹中以方丽娟才情最好,赵婉儿在家乡也是有才女之名的,这样两个才女相遇,总要有个高低才是,赵婉儿又蓄意挑衅,因此惹来方丽娟姐妹的厌烦。 来了方家之后,赵婉儿也时时刻刻端着她才女的款,跟方家姐妹一起读书时,见方丽娟有了错误便指出来,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语气里却是十足的高高在上,气的方丽娟差点当场扔了书。 姚可清一眼就能看穿赵婉儿的心思,再加上前世的印象,赵婉儿不过是有些爱现而已,就懒得跟这样的小姑娘计较,她跟赵婉儿抬杠,为难的是方家。所以她一直避其锋芒,有赵婉儿在的地方她就避开,赵婉儿就是想找她的茬却也无处可寻。 “什么人呀?当在自己家里呢!”方丽娟气冲冲的冲进绣楼,一屁股坐在方丽珠和姚可清之间。大家都是聪明人,赵婉儿的目的,方丽娟也是知道的。 方丽珠让丫头给她倒了杯茶,才问道,“怎么了?不是跟你说了嘛,让你避着她,怎么又跟她杠上了?” 又问跟在方丽娟身后跑进来的方丽秀,“不是让二妹陪着赵小姐的吗?怎么三妹也跑去了?” 因为方丽秀是二房的姑娘,赵婉儿是二房的表侄女,方丽珠,方丽娟,还有姚可清都不愿跟赵婉儿有过多交际,所以就推了方丽秀出去陪着赵婉儿。 方丽秀低下头,看着鞋尖不说话,方丽娟冷笑道,“二姐是个泥人儿般的好性子,哪里镇的住那般没脸没皮的人!” 方丽珠瞪了眼方丽娟,说话太没遮拦了。 方丽娟却不管不顾的接着道,“她打量着二姐脾气好,就蹿唆着二姐带她去外院书房,二姐不敢答应她,就悄悄让人给我送了信,我赶过去的时候她正拽着二姐往外院走,都过了二门了,我让丫头们把她架回来,说了她两句,她竟还指责起我来了。说什么天气炎热,哥哥们在外院读书想必是十分辛苦的,做姐妹的应该多关心才是,她见我们对哥哥不闻不问的,所以就替我们煮了消暑的汤羹给哥哥们送过去!” 217、目的 自从赵婉儿来了之后,林氏便不许男孩子们来内院了,所以赵婉儿除了在请安的时候能见到方牧帆,平时是看不见了。 方丽珠也没想到赵婉儿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往外院跑,“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方丽娟没有说话,方丽秀小声道,“我让人将表小姐送回房去了!” 方丽珠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方丽秀的做法,“这事儿还是别告诉祖母了,免得她老人家又气一场!我回头嘱咐二门的婆子,不许让她出了二门!” 方丽娟却道,“她在二门嚷嚷那么大声,还哭的梨花带雨的,只怕祖母此时已经听到风声了!” 方丽珠皱了皱眉,姚可清抬头看了眼方丽秀,不出意外的看到方丽秀松了口气的样子。 果然,不一会儿,梅嬷嬷就来问起事情的经过了,姚可清抢在众人前面开口了,“不过是我们姐妹几个斗嘴,没什么大事,惊扰了外祖母是我们不对了,嬷嬷回头替我们给外祖母赔个不是,让她老人家千万不要怪罪我们!” 林氏和梅嬷嬷肯定从下人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梅嬷嬷来找方丽娟不过是为了核实,但姚可清此时却如此说道,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在里头,梅嬷嬷知道姚可清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样的话,也就顺着姚可清的意思道,“老夫人疼几位小姐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怪罪呢?哪里有为了个外人,责罚自家人的道理!” 这是替林氏表态了,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林氏始终是站在方丽娟这边的,方丽娟不由的松了口气,跟赵婉儿吵架她是底气十足的,但是到底失了风度,怕林氏怪罪,现在梅嬷嬷这样说,她总算是放心了。 姚可清见方丽秀往门口撇了眼,就有一个小丫头偷偷摸摸的出去了,姚可清心思一动,吩咐桔子道,“桔子,你送梅嬷嬷回去,顺便把嬷嬷上次许了我的花样子拿来!” 桔子便上前扶了梅嬷嬷,梅嬷嬷笑呵呵的道,“小小姐心疼老奴,不舍的老奴多跑一趟,老奴就把那压箱底的好东西给了小小姐吧!” 姚可清看了眼略带失望的方丽秀,笑道,“那倒是我占便宜了!” 梅嬷嬷一走,方丽秀就上楼了,那个偷偷摸摸出去了的丫头也不知何时进来了,跟在方丽秀身后上楼了。 方丽娟庆幸此事就这样揭过之后,又有些疑惑道,“表妹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呀?” 那么多人都看见的事,姚可清就信口胡说,不怕被人拆穿吗?可是姚可清却知道林氏不喜欢赵婉儿,所以即便是为了面子情,要给赵婉儿一个交待,心里却是不愿意委屈方丽娟的,所以她那番话无论对错,林氏都不会去深究,而赵婉儿自持身份,不会跑到林氏那里去告状,她指望着林氏从下人嘴里知道真相后来给她做主,可是现在林氏不愿意知道真相,她也无可奈何。 “她敢往外院去是她的不对,三表姐却不该跟她一般见识,直接让人把她架回房去就是了,怎么能由着她在二门上胡诌呢?她胡说就罢了,三表姐偏偏还有跟她斗嘴,岂不是落了下层?闹到外祖母跟前,固然外祖母是向着你的,但赵小姐是客,也不能让客人受委屈了,外祖母岂不是左右为难?还不如就这样含混的把事情揭过去!外祖母省了事,三表姐也少了麻烦!”姚可清没有把对方丽秀的怀疑说出来。 方丽娟愧疚道,“我只想着教训她,让她知道分寸,却没想到我这样做让祖母难做人了!” “好了,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二妹管不住她,从明日起就我陪着她好了!”方丽珠一锤定音。 方丽娟不放心道,“大姐,你可要小心了,她可是很难缠的,要不我陪你?” 方丽珠拒绝了,“不用,从明日起,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做针线,好好养养你这毛躁的性子!都这么大的人,做事还没个分寸!” 方丽娟耷拉着头,不敢反驳长姐的话,姚可清却从方丽珠的话里品出了别样的意思。 撵了方丽娟上楼,方丽珠才指了指楼上,轻声对姚可清道,“表妹也瞧出不对了?” 姚可清便知方丽珠也发现了方丽秀的不寻常之处了,便点了点头,“如今大表姐协助外祖母管着别院的事物,可出了事二表姐却一不去寻外祖母,二不去寻大表姐你,偏偏找了性子最为直爽的三表姐!” 方丽珠接着道,“还有那个偷偷出去又灰溜溜进来的丫头,你不让桔子送梅嬷嬷回去,我也会叫人跟着的!” 原来方丽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姚可清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我班门弄斧了,让大表姐笑话了!” “谁笑话你了!”方丽珠道,“也就娟儿这个没心没肺的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被人拿着当枪使!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算计,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二表姐也有她的为难之处,一边是嫡母,一边是生养她的姨娘,既要保全了姨娘,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忤逆嫡母,少不得使些手段了!但却不该利用姐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方丽珠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姚可清点头,方丽珠话里有两个意思,所以才用了一个“都”字,无论是赵氏的心思,还是方丽秀的目的,她都猜到了。“二舅母让赵小姐来别院是什么意思,谁都能猜到几分,那几位姨娘肯定也是知道的,她们不可能坐以待毙,让二舅母得偿所愿。因为外祖母不喜欢赵小姐,所以她们就打算从外祖母这里下手,让二表姐挑起三表姐和赵小姐不合,两人起了争执闹到外祖母跟前,外祖母为了给赵小姐面子,必定要违心罚三表姐的,这样外祖母就更加不喜赵小姐了,她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怕赵小姐的丫头在院子里拦截方牧帆,又去外院送东西也有方丽秀的功劳在里头。 “二妹这次实在是做的过了些,挑拨客人和主人的关系,又算计自家姐妹!往日里她使计谋得一两样东西我就懒得跟她计较了,不过是个物件,可是如今她胆子越发大了,连活生生的人也敢谋算了!”方丽珠是不打算轻易饶过方丽秀了。 218、挑衅 这是方家的家务事,方丽珠要怎么管教妹妹她插不上手,不能也不愿插手,“三表姐性子单纯,大表姐还要多教教她才好!” 方丽珠叹了口气,“她愿意听我的话就好了,每次跟她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她转头就忘!” “到时候,三表姐自然就明白了!”方丽娟如今心思不在这上头,当初苏珍不知比方丽娟天真了多少倍,如今却也将后院的那些弯弯绕绕摸了个七七八八。 “但愿如此才好!”方丽珠感叹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是明白的,我们都遮遮掩掩的,生怕你知道了会...” 姚可清不介意的笑了笑,“我行的端,坐的正,别人心里有龌龊关我何事?我只管过我自己的日子就好!” 不是她在意关心的人,她何必要花心思呢? 方丽秀没有达到她的目的,又被方丽珠旁敲侧击的警告了一顿倒也老实下来了,继续做着胆怯羞涩的方二小姐。 赵婉儿却不肯消停,先前她跟方丽娟起了争执,林氏一个也没罚,明眼人就都明白林氏是要向着方丽娟了,可赵婉儿却不愿就此放手,但方丽娟被方丽珠明令禁止的呆在屋里修身养性,她找不了方丽娟的麻烦,便有些跃跃欲试的想挑战姚可清,但鉴于姚可清千年不变的冷脸,不敢贸然下手。 这日,姚可清将给林氏做的里衣带来了,赵婉儿竟也拿出一套来,“婉儿给老夫人做了件衣裳,还望老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赵婉儿针线颇为出色,这衣裳也花了不少心思,上好的浅杏色杭绸,通身都是素色,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花鸟纹,除了用料不同,与姚可清的如出一辙。 林氏看了眼赵婉儿做的衣裳,淡淡的说了句,“你有心了!”然后就让丫头把赵婉儿做的收起来了,但是姚可清做的却是让梅嬷嬷亲自收着。 赵婉儿心里一梗,笑道,“婉儿手艺粗鄙,还请姚表妹日后多指教婉儿才是!” 赵婉儿的针线是胜过姚可清一筹的,刚刚大家都瞧的分明,可赵婉儿却说她的手艺不如姚可清,显然是有讽刺的意思在里头了。 “手艺好不好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心,有心比什么都强!”姚可清当作没听见赵婉儿的话,但方丽娟不愿意姚可清输了气势。 在嘴上,赵婉儿占不到方丽娟的便宜,只好偃旗息鼓。 出了林氏的院子,方丽娟就忍不住了,“你看她,好不要脸!你做什么,她就学什么!都存了什么心思!” 赵婉儿能存什么心思,自然是将姚可清比下去的心思,若是前世,以姚可清的性子定然会跟她争个高低。但是今生,姚可清已经不再是那个事事都要拔的头筹的好强性子了,争这些虚名根本就没有意思。 “赵小姐要做什么是赵小姐的自由,三表姐气什么,还不赶紧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姚可清给林氏做衣裳时也没藏着掖着,被赵婉儿看了去也是可能的,但是姚可清给林氏做衣裳是出于孝心,赵婉儿却是存了和姚可清一较高下的心思,所以方丽娟才会刺她“手艺不重要,重要的是心!” “就见不得这样的人!一脸清高,做的事却上不得台面!”方丽娟愤懑道。 “姚表妹,三表妹,你们在这儿,害的我好找!”赵婉儿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赵小姐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方丽娟称呼姚可清为表妹,却称呼赵婉儿为赵小姐,亲疏立现。 “听说姚表妹的字写的极好的,家中长辈寿辰在即,婉儿想写一幅寿字图做贺礼,但苦于学艺不精,所以还望姚表妹能指点我一番!”这是直接了当的要跟姚可清比试了。 姚可清厌恶的皱了皱眉,如此死缠烂打的人她还真是没见过,前一世方家是怎么让她进门的? 前一世赵婉儿嫁进方家时,方家二房已经分出去了,而且那时候姚可清跟方家并不亲近,林氏也没有让姚可清嫁给方牧帆的打算,没有情敌的赵婉儿自然不会四处挑衅。 “学艺不精就不要献丑了!”方丽娟可没那么好说话,也没那么好的脾气。 “长辈的寿诞,总要略表孝心才是!”赵婉儿盯着姚可清看,不打算就此放手。 “那你就再做一身衣裳好了!”方丽娟寸步不让。 赵婉儿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她的姚可清,忽的从丫头手里拿过一样东西递给姚可清,“姚表妹何必如此谦虚,我是看过姚表妹的字了,才胆敢提出这个请求的!” 那卷纸有些微微起皱,虽然被压平了,但是还是能看出褶皱来,姚可清接过那卷纸神情立即严肃起来,刀子一样的眼神扫向赵婉儿。 赵婉儿被姚可清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平复之后才勉强镇定道,“姚表妹的字如此出色,婉儿厚颜请姚表妹指教一番!” “好!” 姚可清竟然答应了,方丽娟惊讶之后就兴奋的跟在姚可清身后去看热闹了,姚可清的字方丽娟是看过的,甩赵婉儿十条街不止,也不知道赵婉儿哪里来的自信来挑战。 赵婉儿的自信来自于她给姚可清的那卷纸,那是她从给绣楼打扫的丫头手里得来的,对照字迹排除了方家三姐妹的字,剩下的就是姚可清的了。见姚可清书法平平,赵婉儿便想让她知难而退。 姚可清此时却在想已经丢掉的东西是怎么到了赵婉儿手里的,待想明白之后神色又严峻了三分。既然她能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也不要怪自己不给她酒脸面了。 那字并不是姚可清的,而是桔子写的,姚可清的丫头都识字,还是姚可清教的,桔子手稳,又肯吃苦,是她几个丫头之中字写的最好,比起寻常的闺秀来,桔子的字还要比她们好上不少。 “不知赵小姐想请教什么字?”进了绣楼,方丽娟立即吩咐人摆了书案,姚可清站在书案前问道。 赵婉儿想了想便道,“就写小楷吧,我还打算抄本佛经!” 小楷不仅考验人的书法水平,也考验人的心境,若是姚可清现在心浮气躁,或者焦躁不安,定然是写不好的。赵婉儿以为姚可清会因为怕出丑而不安,进而写不好字。 219、高低 姚可清提笔凝气,不一会功夫就写了一页,方丽娟立即夸张的叫道,“表妹,你的字写的这么好,大哥也不如你了!” 赵婉儿心里一慌,便放下矜傲凑上去看,一看到姚可清的字,心就急速的下沉,一直沉到底。 “多谢姚表妹赐教了!婉儿感激不尽!”赵婉儿勉强保持着一脸笑意说道,伸手就要去拿姚可清写的字。 却被方丽娟一手按住了,“不如赵表姐也写几个让我们开开眼,听说赵表姐在家也是出名的才女呢!” 方丽娟一脸幸灾乐祸,连称呼都变成了赵表姐,又着重咬出了“在家”两个字。赵家祖籍是临近京城的一个县城,地方自然不如京都大了,方丽娟这是暗讽赵婉儿是小地方来的。 赵婉儿脸上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了,“我不擅长写小楷,就不献丑了!” 赵婉儿想借此逃避跟姚可清正面相较,方丽娟岂肯放过,“没关系,你写的不好可以让表妹教你呀!” 赵婉儿呆不下去了,“不...不用了!我想起来我院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赵婉儿怎么也想不通姚可清的字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好了,她打击别人不成,反让自己丢了脸。 看着赵婉儿匆匆忙忙的背影,方丽娟笑的直不起腰来,“让她得意!早知道如此,表妹就该早早的露一手,让她安分下来!” 姚可清知道,以赵婉儿好面子的个性,只要自己压了她一头,而她又没有信心赢回来,一定会缩在屋子里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的,她也就清净了。但姚可清一直避免和赵婉儿起正面冲突,因为赵婉儿以后毕竟是要嫁给方牧帆的,现在得罪狠了,以后也不好见面了。可是从赵婉儿拿出那卷纸的时候,姚可清还是忍不住愤怒了,竟然买通丫头将她书房的废纸偷出去,好在自己这几日没丢弃纸张,若是落到心存歹念的人手里,那她可就麻烦了。 陪同林氏处理完别院里的事物回到绣楼的方丽珠在听到桔子说姚可清屋里写废的纸张被人偷偷带了出去之后,连水都不喝了,直接往姚可清的屋子奔去,“都怪我大意,差点儿让你被小人算计!” “没事,谁知道她们连那些脏东西都敢去翻看!”赵婉儿会想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弄姚可清的字,也是因为姚可清的东西都被身边的丫头看的紧紧的,旁人想看一眼都难,这才出此下策。 方丽珠作为主人家,姚可清是客,也是她爱重的表妹,出了这样的事,她岂有置之不理之理,便吩咐身边的丫头,“将这几日进出过表妹房间,还有表妹练字时在一旁伺候过的丫头全给我带上来!” 还不等丫头去拿人,就有一个丫头在院子里一边哭一边磕头了,“大小姐饶命!表小姐饶命...” 方丽珠颇为惊讶的和姚可清对视了一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赵婉儿拿出那卷纸之后就来了。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有你好看的!”方丽娟适时跑出来,不等方丽珠开口,就先板着脸说话了。 “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了,奴婢...奴婢家有个七岁的弟弟,九代单传,爹娘都很看重,便想教他认几个字,可是家里没钱,请不起先生,所以...所以奴婢才想拿了小姐少爷们扔下的废纸,教弟弟认几个字...都是奴婢的错,求大小姐和表小姐饶命...”一边哭,那丫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 桔子接过递给姚可清,姚可清看了眼,基本上都是从她房里拿出去的。 这丫头显然是替罪羊,不过她也绝对不是清白的,至少纸张是她拿出去的不假,但是用途却不是如她所说的那般,不然给她弟弟的纸怎么就到了赵婉儿的手里。 方丽珠也清楚,这丫头说的不全是真话,但幕后主使她们心里有数,又不可能真的把赵婉儿罚了,如今赵婉儿推了个丫头出来顶罪,她也不想轻饶了,重重的罚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也好叫上下都警醒点儿。但到底是拨给姚可清的丫头,还要看姚可清的意思,但想必姚可清是容不下这样的人的。 果然,姚可清冷声道,“这样的丫头我是不敢用了,为了自家弟弟识字就敢偷盗主家的纸,那是不是为了她们一家子人也就敢来害我的性命了?” 偷盗背主,这是为人奴仆最忌讳的了,姚可清一下子就给她安了这样两宗重罪,丫头一下子就傻眼了,她以为反正都是扔掉不要的东西,她也是出于无奈才做下错事的,顶多被罚了月钱而已,谁知竟是这样的重罪。 “既然这样,就拖出去打板子吧,然后交给人牙子,表妹这里我另外挑了人送来!”方丽珠询问到。 “那就劳烦表姐了!” “自家姐妹,都是应该的!” 一听要被卖出去,丫头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婆子堵住嘴拉了出去。 姚可清拆开苏珍写来信,看到一半不由有些皱眉。 “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见姚可清放下信,但眉心仍旧没有舒展,桂圆遂问道。 “没什么,苏姐姐写信来是告诉我她笈礼上的赞者已经定下来了!” 不是说好由小姐来做赞者吗?桂圆诧异道,“定下谁了?” “端元公主。” 原来是天家的公主,谁都得罪不起,难怪要换人了,苏小姐写信来大约是致歉的,“那小姐还要提前去苏家吗?” “去,苏姐姐说苏家会派马车来接我!” 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苏家还有这层关系,苏道南外放多年,闵氏又太过低调,低调的京中大多数人都忘了她是安国公府的人,姚可清叹了口气。苏大夫人闵氏出身于安国公府,安国公府的老夫人是现任英国公的嫡姑姑,也是当今正宫皇后的堂姑姑,皇后娘娘无子,仅育有端元公主。 朝堂上屡次提及立储的话题,皇上都没有表态,朝臣都知道那是因为皇后还年轻,皇上一直希望皇后能诞下嫡皇子。 但如今大皇子都加冠封王,皇后娘娘始终都没有传出好消息,皇上也有些急了,因为皇上对皇后很是敬重,便有人提议给皇后过继皇子,皇上没有拒绝,四皇子生母早逝,五皇子生母出身卑微,在朝堂上以这两人呼声最高,但大皇子是长子,三皇子母家位高权重,也有不少人支持。但皇后娘娘似乎对过继一事并不满意,一直不提,皇上也不好强迫,只能搁下了。凡是涉及皇位,谁都不敢乱说话,方家一直诚心治学,从不管朝堂上的事。 220、赞者 如今看来苏家也是皇亲呀!也不知外祖母他们知道不知道,应该是知道的吧!两家都要做姻亲了,这些浅显的人际关系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如今闵家的姻亲黄家又出了位育有皇子的后妃,真是麻烦呀!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方家大抵是不会有这样一门婚事,也不用面对以后可能会有的麻烦,虽然这门亲事她是从心底里赞成的,姚可清想了许多,最终还是抵不住心里的内疚,拿着苏珍的信去找林氏。 “苏家跟哪些人家有亲,我们一开始就知道的,虽然不乏皇亲贵族,但是你苏伯母跟安国公府来往并不密切,苏家在朝堂上立身也正派,从不参合政党之争,你无需担忧!”林氏拍着姚可清的手安慰道,难得这孩子想这么多,“就是容妃生了皇子,也影响不到我们方家!” 容妃就是那位黄氏宫妃,“可是容妃若是愿意将七皇子过继给皇后呢?” “怎么可能?听说容妃很是宝贝七皇子,而且黄家也是世家大族,不至于...”不至于将七皇子拱手让人,等七皇子成年后封王,至少可保黄家二十年的富贵荣华,黄家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就是因为黄家是大族,有根基,也有能力,有能力就有野心,一个当王爷的皇子和一个坐上那个位置的皇子,哪个更能给黄家带来荣耀?” 姚可清这话太过大胆,林氏吓了一跳,但细细一想,越发觉得姚可清说的有道理,“黄家若真有这样的心思,那也与苏家无关,你苏伯母与闵家都没什么来往,更何况兄嫂的娘家!” 前一世里,七皇子出生不久,黄家就四下活动,联合朝中大臣上表要皇后过继皇子,而给出的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容妃所生的七皇子。可是前一世姚可清前一世没有认识苏珍,苏珍的及笈礼她也没参加,但却知道端元公主从来没给人做过赞者,这一世端元公主却撇开安家和闵家,直接跟苏家走到了一起,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可是却跟皇后有关,跟端元公主有关,皇后有没有嗣子,有个什么样的嗣子直接关系到端元公主下半辈子的富贵荣华!”为了皇后,为了自己,端元公主难保不会生出拉拢苏家,甚至方家的想法。一个天子近臣,一个仕林北斗,就端阳节所见,端元公主是个聪慧有主意的。 林氏默了片刻,才道,“即便是苏家也改了初衷,我们方家也不会被拉下水的!方家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犯事被定罪的亲家又不是没有,连满门抄斩的都有,也没连累到我们方家!”但却还是多多少少对方家造成了影响的。 “清儿也只是提一提,让外祖父和两位舅舅有个防备,但愿我是杞人忧天了!”方家有它的立身法门,姚可清也只是能提醒一下,具体怎么办还是要看方家的。 “你这心思比你几位表哥都机敏,你若是个男儿,定会成为朝廷的栋梁!”你若是是个男儿,钥儿也不会为了赶着生个儿子坏了身子,就这么去了...想起早逝的女儿,林氏眼底一片泪光。 林氏目光涣散,似乎想透过姚可清看见什么人,姚可清知道,林氏是想起了她的母亲方氏。随着年岁渐长,姚可清长的越发像她的母亲方钥了,容貌,性子,气度,与方钥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放心,这事儿我会跟你外祖父提醒的,结党营私是哪个皇帝都不会容忍的,我们方家传承了这么多年岂会不懂这个道理。即便是有人想拉拢或打压,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方家教过的学子遍布天下,十个进士里至少有七个是国子监出来的,那就都得称呼国子监祭酒一声先生,作为士林北斗的方家岂是别人想拿捏就拿捏的! “如此清儿就放心了!”林氏已经警醒了,姚可清便把话题岔开了,“苏姐姐笈礼请的正宾是大舅母,那二舅母去吗?” 林氏皱眉,显然还在记恨赵氏把赵婉儿弄来的事,“她去作什么,你大舅母是去看儿媳妇的,她可没有儿媳妇看!”更主要是,赵氏去必定会带上赵婉儿,让赵婉儿顶着方家的名号出去招摇,林氏想想就觉得心烦。 “那几位表姐,还有表哥会去吗?”姚可清又问,表哥自然是指跟苏珍定亲了的方牧临。 “你赵表姐是你二舅母送来替她尽孝的,我却没有差遣别人家孩子的习惯,过几天我就把她送回城里,跟你二舅母作伴去!家里的男孩子就不去了,不过你去了,珅儿只怕也在家呆不住,到时候让你三表哥带着他去吧!”方牧临不去是为了避嫌,但让方牧帆带着姚启珅去,怕是存心让姚启珅和方牧帆亲近了。 看来外祖母还是想撮合自己和三表哥呀!也不知二舅母知道了会怎么想?姚可清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委婉的拒绝了林氏的提议,“苏姐姐信里说让我把珅儿也带过去,苏姐姐的侄子跟珅儿一般年纪,两人也能玩到一块儿去!” “这样也好!”林氏沉吟道,她有心拉近姚可清和方牧帆的关系,只是姚可清现在俨然是一个还没开窍的孩子,她只能迂回的通过姚启珅来连接姚可清和方牧帆了。 姚可清走了,林氏拉着梅嬷嬷说心里话,“帆哥儿跟他父亲像,以后是个有出息的,性子也好,清姐儿跟了他绝对不会受苦。我原本没有将两个孩子撮在一处的打算,后来我有了这个心思,赵氏又不愿意,我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赵婉儿那样的赵氏都能看上,凭什么敢低看了我的清姐儿!若不是帆哥儿是我的亲孙子,我还觉得他配不上清姐儿呢!” 方家连着有五六代都没出过女孩了,林氏生下方钥的时候,又跟方僖是一对龙凤胎,自然高兴万分,对方钥是疼到骨子里去了的,后来方钥早逝,林氏便将这份疼爱转移到姚可清身上了,连方家的三个孙女都比不上。 “小小姐样样都好,即便是嫁不到咱们家来,老夫人您也不会亏待了她的!” 221、路遇 林氏叹了口气,“我自然是疼她的,只是要嫁个好人家哪有那么容易,先不说清姐儿是个主意正的,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再说我也舍不得她受委屈,满京城里我能看上眼的人家也就那么几个,再挑挑捡捡一番,也不见得有个合适的!” 以姚方两家的门第,姚可清所嫁的人家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但高门大户一层一层的关系深似海,以姚可清的性子,林氏怕她应付不来,委屈了她。 “其实老夫人您的娘家也不错,舅老爷是个好人,几位侄孙少爷人才也出众…”林氏娘家是南边的,在江南赫赫有名的林山书院就是林家先族创办的。 林氏摇头道,“好是好,但太远了,我可舍不得清姐儿去那么远!” 又要离得近,又要人才好,还要家世清白,皇帝挑女婿也不过如此了,梅嬷嬷摇头失笑,“如此看来,也就咱们三少爷最合适了!” 林氏叹道,“可惜赵氏不乐意,我又不是恶婆婆,不愿逼着她点头,横竖清姐儿还小,还能等,赵氏疼帆哥儿,若是帆哥儿对清姐儿有意,赵氏也不好拂了儿子的意不是!” “可是若是这样,二夫人心里到底是不情不愿的,到时候小小姐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梅嬷嬷担忧道,婆婆对儿媳妇不满,有的是名正言顺的法子来折腾。 “所以我就在想,等临哥儿娶了媳妇别急着分家,到时候有我看顾着,老二也疼清姐儿,赵氏也就不能为难清姐儿了!”林氏总觉得要把姚可清放在眼前才放心,所以即便是赵氏抗拒姚可清,林氏仍旧想要姚可清嫁进方家。 梅嬷嬷听了,心里觉得有些为难,与方家家规不合事小,到时候有人心里不乐意了,“老夫人这主意是好,但是只怕二少爷和赵姨娘会有微词…” 方家几代没出过庶子庶女了,但庶子成亲即分家的规矩却是在的,本来若是这个庶子讨得嫡母喜欢,成亲后不分家也是能的,但由于赵姨娘做下的事不光彩,方牧羽个性又自私阴郁,不为方家人所喜,林氏是早就打定主意等方牧羽一成亲就把他分出去的。 “那就把他也留下来,总不能为了他委屈了我的清姐儿!”林氏毫不迟疑的说道。 梅嬷嬷心里十分替姚可清高兴,这还没影的事儿林氏就已经打算周全了,但愿小小姐能真的嫁进来,那该有多好了。 六月末的时候,苏家就派人来接姚可清姐弟了,姚可清本还打算先回姚家别院一趟的,但苏家跟车的婆子早已经去过姚家了,苗氏让姚可清姐弟不必回去了,又特意派了人送苏家人过来。 方家姐妹依依不舍的送别了姚可清,不过想着过几日在苏家就能再看见,也就没有多伤感,有说有笑的将姚可清送到二门。 倒是赵婉儿红了眼圈,闹的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赵婉儿不是舍不得姚可清,而是林氏告诉她,赵氏想她了,要接她回府去,赵婉儿心知是林氏厌恶了她,不愿意再留下她,但却反驳不得,此时见姚可清受众人爱护,见景伤情了! 马车一路平安的到了京城,因为苏家在京城并不是特别有头有脸的人家,苏府的位置便有些偏了,从西门进了城以后,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 姚启珅随家丁骑马跟在马车旁,隔着帘子跟姚可清说话,姚可清偶尔会掀了帘子一角问话。 突然间听见姚启珅“咦”了一声。 姚可清不由问道,“怎么了?” “那边好像有人病了……”姚启珅顺手指了方向。 姚可清顺着姚启珅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一个梳着元宝髻的妇人歪坐在一个商铺门前的台阶上,垂着头看不清楚长相,一个伙计打扮的人似乎在赶她们走,妇人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想要去扶起妇人,却扶不动,急得都要哭了,见伙计要动手了,便张开双臂挡在妇人前面。 倒是个忠心的,姚可清在心里赞了那丫头一句,欲放下帘子却突然瞧见那妇人的手紧紧捂着肚子,姚可清心里一凸,忙唤停车。 车一停稳,姚可清便让桂圆去问问那妇人,可要帮忙,桂圆见伙计已经跟妇人身边的丫头拉扯上了,便疾步走过去。 “这位夫人,可有什么能帮您的吗?”虽然姚可清让桂圆去问话,但桂圆还是保持了警惕,没敢靠的太近,万一被人赖上栽赃了就不好了。 突然间出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妙龄女子,大家俱是一愣,伙计见桂圆穿的虽富贵,但却抛头露面,便知道她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了,当下也不敢再拉扯那小丫头了,忙陪笑着对桂圆道,“这位奶奶在我们店里买了两刀纸,一套湖笔,出门时不小心崴了脚,这丫头便赖着我们店了,硬要我们给她个交待,讹上我们店了…” “你胡说!”小丫头急得要去打伙计,被妇人制止了,“桂花,不得无礼!” 桂花只好放下手来,又去扶妇人,但力气太小,扶不动。 因为跟自己的名字都带了桂字,又忠心为主,桂圆倒是对桂花生出几分好感来,因那妇人说话的语气十分微弱,便又问那妇人道,“夫人可是有哪里不适?可有什么能帮的上您的?” 妇人抚着肚子,感觉肚子一阵阵的抽痛,可是孩子要没了?妇人心里一慌,也顾不得羞臊了,“烦请这位姑娘帮我租辆车来,我这丫头太小,顶不得事儿!” 桂圆见妇人衣饰朴素,想来家境必定不算好,能买个小丫头跑腿已是不错了,便点了点头,转身去姚可清那里回话了。 姚可清不敢耽搁,怕那妇人有个好歹,街上又无现成的马车,便腾了辆下人坐的马车出来,遣了两个婆子去将妇人抱上马车,又吩咐桂圆跟着那妇人去医馆,安置妥当了再回来。 桂圆怕苏家久等了,便让姚可清先去苏家,她随后赶过来,姚可清想了想便同意了。 到了临近苏府所在的街,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却在巷子口和别的马车碰到了一起。按理是姚可清的马车先到的,应该先过去,但对面的马车却谴了下人堵在巷子口。 222、黄氏 跟车的管事妈妈有些惊讶,这一条胡同里就住了他们苏家一个大户,也就苏家人出入才用马车的,难道是府里来了客人? 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闵家的马车,想着是自家亲戚的马车,管事的就打算上前商量商量,让闵家的马车靠边等等,让姚可清坐的马车先过。 可是还不等她开口,闵家的人就过来了,“你们先等等,让我们家夫人先过去!” 仆人趾高气扬的口气让管事气的满脸通红,姚二小姐是客,哪有让客人等的道理。 “让他们先过去吧!”橘子将姚可清的吩咐告知给管事,管事才松了口气,难得姚二小姐这么大度,若是大家僵持不下,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了。 果不其然,见到苏珍的时候,苏珍告诉她,“我舅母来了,母亲正陪着说话呢!嗳?你们前后脚到的,路上有没有碰到呀?” “我与你舅母不熟,就是碰到了也不认识!”看到马车上的徽记以及那仆人的嚣张的态度的时候,姚可清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所以并没有说出闵家的马车抢道的事。 苏珍对舅母黄氏的脾性有几分了解,猜到两人该是碰到了的,姚可清不说,她也就不再问下去了,“我最近跟母亲身边的嬷嬷学着做点心,倒是勉强能入口了,你要不要尝尝?” 苏珍出嫁在即,闵氏恨不得她样样都学个通透,下了狠的调.教苏珍,在如今落落大方,进退有度的苏珍身上再也看不到幼时的娇憨懵懂了。 见姚可清点头,苏珍立即吩咐人去把点心端过来,等姚可清吃完一块才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还不错!”姚可清真心的赞道,这道荷花酥色香味形俱全,手艺确实不错。 苏珍顿时笑了,“我学了大半年,也就这一样点心拿的出手了!” 说到这里,苏珍忍不住感叹道,“以往吃的时候不觉得,自己亲手做了才发现,原来做道点心这么不容易呀!以前厨房送来的点心不合我的口味我就要他们重新做了,如今却是能将就了!” 姚可清笑道,“伯母可不是让你学这个的!” 苏珍正色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我可以体恤他们,但若是因此就打量着我好性儿,可是错了!” 严肃起来的苏珍神色里透着威严,身边的丫头闻言也立即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可见苏珍在下人中还是颇有威信的,姚可清放了心,这样的苏珍,又有外祖母和大舅母在一旁指点,以后掌管方家内院是不成问题的。 “我娘喜欢你,特意在她院子旁边给你收拾了一个院子,但是我的院子在却在她院子的另一边,如此我们就隔的远了。我有好多话要跟你,今儿晚上我就睡你这儿了,好不好?”许多话在信里不方便说,苏珍满腹的心思却无处倾述,如今姚可清来了,便急着跟她说了。 “好!其实伯母不必单给我收拾院子的,我跟你住就好!”姚可清不喜欢和人同榻,但今日若是不让苏珍跟她住,苏珍是不会罢休,只好同意了。 “我也这么想的,可是我娘说,大热天的,两人住在一起,又热又挤的!” “伯母这样安排也很好!” 两人正说着话,闵氏谴人来传话,让苏珍去见她的舅母,还让姚可清也去。 姚可清有些诧异,黄氏跟自己不沾亲不带故的,这不是在自己家中,黄氏也不是来看自己,自己去做什么? 但想着自己来了之后还没去给苏大夫人平安,便压下不解,跟着苏珍去了。 一一给闵氏和黄氏问了安,黄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但闵氏却拉了姚可清坐在自己身边,一边吩咐人拿她喜欢的茶点来,一边问她,“上次给你送的云腿,还有碧梗米可吃了?味道如何?若是喜欢,这次就再带一些回去?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都是自家出产的,胜在干净……你给景哥儿的那套文房四宝他爱的不得了,知道你今儿要来,他下了学,肯定早早的回来谢你……” 姚可清一一回答了闵氏问题,闵氏不是个热络的人,黄氏见闵氏对姚可清关怀备至,而且话语间似乎她们还很亲近的样子,不由有些奇怪。 闵氏似乎看出了黄氏的疑惑,解释道,“那年我们刚进京,珍姐儿就给丢了,好在这孩子将珍姐儿给送回来了!” 说起这个来,黄氏就有些不自在了,当初苏珍出门前闵老夫人是让黄氏仔细打点车马和人手跟车的。但因为当时她的娘家恰好送了她的侄女来,让她帮忙照应一二,因为黄氏侄女是要入宫的,所以黄氏格外用心,就有些忽视苏珍了。苏珍见黄氏忙的脚不沾地的,就没让黄氏安排人手跟车,黄氏自然乐的省事。结果苏珍差点儿出了事,气的闵老夫人只差休了黄氏,连带着对入了宫的黄氏侄女也不待见了。 黄氏自然是知道当初是姚可清送了苏珍回来的,要不是姚可清,只怕她已经被闵家休弃了。想起自己刚刚对姚可清的冷淡,还有在苏家门前马车抢道的事,黄氏脸上更是挂不住了。 而闵氏显然是知道了黄氏抢道一事,所以才特意点出姚可清的身份,颇有几分为姚可清鸣不平的意思的在里头。黄氏心里对闵氏添了几分不喜,为了一个小辈,就这么明晃晃的打自己这个嫡亲弟妹的脸,真是分不清楚内外亲疏,好在当初自己嫁过来的时候这个大姑姐就已经出了门子,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搓磨自己呢! 黄氏自认为自己是长辈的身份,姚可清是小辈,两家的马车碰到一起也该姚可清避让才是,所以并没有给姚可清致歉的意思,直接开口赶人了,“如今人我也见过了,就让她们下去玩吧,我有要紧事跟姑奶奶商量!” 闵氏闻言,顿时气的肝疼,人是黄氏要见的,现在在黄氏嘴里就变成了闵氏上赶着要苏珍和姚可清来黄氏了。 闵氏脸一沉道,“弟妹有什么事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吧!既然是要紧事,我可做不得主!” 黄氏在心里冷哼,这天大的富贵摆在眼前,你们却不要,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提携你们。 黄氏和闵氏不欢而散,姚可清大体猜到了黄氏此行的目的,所以闵氏义正言辞的拒绝让她感到高兴,苏家还是纯臣。 223、桃夭 闵氏真真是被这个糊涂的弟妹气狠了,有心代黄氏给姚可清赔不是,但姚可清岂能受了闵氏的赔礼,便把话题岔开了,见姚可清如此贴心,善解人意,闵氏越发喜欢姚可清了。 从闵氏那里回来,桂圆已经等着姚可清了,“奴婢按小姐的吩咐将那位夫人送到了医馆,请大夫看过之后又抓了药,然后就送她们回去了!” 姚可清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那位夫人动了胎气,身子有些不好,要静养!” 果然是有了身子,姚可清松了口气,她本不是个多事的人,但是被她碰到了,又有姚启珅在一旁,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便顺手帮了把。 觑着姚可清的脸色,桂圆又道,“那位夫人说她夫家姓姚,娘家姓余,是陪她的夫君进京赶考来的,如今住在城南的猫儿胡同里!” “姓姚?”姚可清诧异道,难道是本家的? 桂圆忙道,“奴婢问过了,不是本家的,是从陪都来的,他们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在陪都,跟咱们冒州姚家没有关系的!” “也是,天下姓姚的多了去了,是我多想了!”姚可清笑道,因为前不久才得知苗氏竟然是妾,因而这些年来长乡侯府与冒州本家少有来往,如今乍一听见姓姚,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冒州姚家。 “姚夫人问了小姐的名讳,说是要亲自登门拜谢小姐的恩情!奴婢原本不想透露小姐的身份,怕被人缠上了,但看姚夫人举止有度,不是轻狂人,小姐好心救人,奴婢若是不说,倒要叫人疑心小姐了,奴婢便说了,但是奴婢只报了三少爷的名讳!”桂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自家小姐喜静,自然不爱管闲事,今日是被她碰到了,才不得不出手,而且自家小姐对三少爷也保护的很好,可是自己却泄露了三少爷的身份,也不知小姐会不会生气,若是被老夫人和二夫人借机发挥就不好了。 “这倒无妨,左右我做的是好事,没什么好忌讳的,再说珅儿也大了,也该学着处理人际来往了!”若这位姚夫人真的是个有分寸的,她又出身清寒,自然不会贸然去长乡侯府找人,十有八九会是她的夫婿上门道谢,由珅儿出面正合适。 桂圆放下心来,又因着姚可清晚上要歇在苏珍那里,便指挥着小丫头们整理东西。 晚间,姐妹俩躺在床上说体己话。方牧临果真亲自描了样子打了首饰托姚可清带给苏珍,苏珍得了首饰心里欢喜不已,又不敢表露出来,怕被姚可清笑了去,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真论起来,我们苏家跟皇后娘娘算不得亲戚的,我也不知道端元公主就突然跟我亲近起来了,还要做赞者,本来我想让你做赞者的,但是却被端元公主突然打乱了,觉得怪对不住你的!”富宁侯和英国公祖上是亲兄弟,但传了这么多年,早就出了五服,关系也就淡了下来,但在世人眼里,还是把他们两家看做一家。闵家和富宁侯安家就又隔了一层,苏家与皇后娘娘就离的更远了。 “能得皇后所出的元公主给你做赞者,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咱们这多年的姐妹情谊,还在乎这个?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笈礼就是了!”无论端元公主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苏珍的笈礼由公主来做她的赞者,也是为她长脸了,虽然方家和苏家不需要这个来提高声望,但如今这种情况下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苏珍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就怕是有所图谋,方家在仕林的地位,还有苏道南如今的位置,都是让人觊觎的。 姚可清想着黄氏今日来苏府的目的,想必苏大夫人是知道的,所以才一口给回绝了,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黄氏。黄家四下活动,就为了将七皇子过继到皇后娘娘名下,如此高调的做派,早晚会打了皇上的眼,惹来麻烦,他们这是引火自焚。 “好了,别说这个了,对了,我忘了跟你说,那套首饰还有一个名字,叫桃夭!”姚可清话锋一转,说起方牧临送的那套首饰来。 苏珍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羞红了脸,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扭头见姚可清两眼亮晶晶的,便知她在笑了,苏珍羞极,伸手在姚可清腰间咯吱了一下,姚可清轻呼一声,躲进被子里,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姚可清腰间极其怕痒,一碰就痒的不行,苏珍满意的看着姚可清将自己裹成粽子,“哼!看你还笑话我!”顿了顿,又忍不住道,“这促狭的主意定是你出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出的?”姚可清反问道。 苏珍咬唇,却说不出理由来,方牧临在她心里一直是谦谦君子,温文儒雅,怎么会做出这样…这样的事情来,虽然她心里十分欢喜,也隐隐盼着是方牧临自己的主意。 似乎是看透了苏珍心中所盼,姚可清道,“这主意还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不过是在大表哥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套首饰的图纸,然后打趣了几句,结果,我今儿临出门前,大表哥就硬塞了个盒子给我!”若不是早就猜到了方牧临的打算,姚可清那日也不敢那么直接的打趣儿。 刚刚褪去的红晕又爬上了苏珍的脸庞,心里却跟吃了蜜糖一样甜,在初动情思的少男少女心里,最开心的莫过于此了。自己心心念的人恰好也那么在意自己…… “婚期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等春闱结果出来了就要议定具体的日子了,总归是明年上半年的事儿……”苏珍满怀期待,说起婚期来,但转念一想,嫁出去了就要离了家,离了亲人,就有些失落了。 姚可清知道方牧临一定会考中进士了,而方家也料定方牧临会中,所以才把婚期定在春闱之后,到时候双喜临门。 “到时候我们就更亲近了……”想到以后跟姚可清的关系更近一层了,苏珍又高兴起来。 “难不成我们现在不亲近?”姚可清故意问道。 “你这妮子!尽捡了我的话柄来说嘴,看我到时候不叫人把你打出去!”因为熟捻,苏珍也就不觉得有多害臊,嘴上不饶人,手里也不闲着,往姚可清腰间伸去。 224、人选 “方大奶奶好歹手上留情一些……”姚可清笑着告饶。 一句“方大奶奶”叫苏珍再一次红了脸,“还说我,再说我可恼了!” 姚可清从善如流的闭嘴了。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有现在的日子……”苏珍突然认真的说道。 其实她想谢的应该是,若不是姚可清,她就不会认识方牧临,不会有那么好的归宿,只是她脸皮薄,说不出口。 “这谢可不能就在嘴上说,怎么也该备下厚礼才行吧?”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再说,前一世的那个大表嫂着实让她敬谢不敏。 苏珍原本感慨动容的情绪被姚可清这句话破坏了个干净,“只当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这嘴皮子也忒不饶人了!” 姚可清笑而不语。 “你呢?你也不小了,总该有个打算才是吧?”原本苏珍以为姚可清也会嫁进方家,可是却发现姚可清根本没这个想法,方家也有人不看好。 老实说,若是二舅母不反对,三表哥是个很适合的选择,可是现在隔了一个二舅母在中间,这样一个对自己来说本来可有可无的婚约就更没必要了,自己又不是非要嫁到方家去。姚可清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姚可清的沉默感染了苏珍,因为苏珍即将嫁进方家,所以苏家对方家的动态颇为关注,赵氏大张旗鼓的把赵婉儿送到别院去的事情苏家也略知一二,所以苏珍不由的有些担心起姚可清来,碰上一个不待见自己的婆母,即便是到时候真的嫁过去了,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方老夫人那么疼你,肯定会为你打算周全的!”苏珍安慰道。 再周全又能怎样,二舅母不愿意,为了自己,让亲人之间起了嫌隙,自己又如何能心安。 “明知二舅母不情愿,可我又不想让外祖母难过,一边是儿媳妇,一边是外孙女,外祖母夹在中间,也难做人!”若是赵婉儿能得了外祖母喜欢那就皆大欢喜,可是如今看来似乎不太可能了。 “真正为难的其实是你!无论顺了谁的意,都是拂了另一个人的意,为难的只有你!”苏珍一针见血。 “我有什么好为难的?”姚可清不以为意的笑笑,“外祖母只想要我嫁的好而已,若是有了比三表哥更好的选择,外祖母岂会还执着于让我嫁给三表哥?如此不就两全其美了?” 更好的人选?苏珍心里一动,一个人选浮现出来,细细一想,越发觉得合适了。 看见苏珍一脸喜色,跟偷了鱼吃的猫儿一般,姚可清不由好奇,“你笑什么?” 苏珍忙收敛了笑意,偷偷的拿手摸了摸嘴角,果然翘起来了,“我觉得你这想法挺好的,只是咱俩以后就要离的远了!”不过,也不一定。 心知苏珍没说实话,虽然好奇苏珍想的什么,但苏珍不说,姚可清也不愿勉强。 困意袭来,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苏珍睡着了,姚可清却还在辗转反侧。新换了地方,她又不习惯与人同卧,但怕吵醒了苏珍,只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睡着了。 苏珍心里憋了事儿,第二日早早的就醒了,跟姚可清一同给闵氏请了安,磨磨蹭蹭的赖在闵氏那里不肯走,正巧姚启珅找姚可清有事,苏珍忙催促着两人走,姚可清满心疑惑不解的跟姚启珅走了。 姚可清一走,苏珍就将她的想法说给了闵氏听。 闵氏听完也不觉眼前一亮,“你这提议倒是不错,闵家男儿成亲都晚,霖哥儿今年二十有一,按照他哥哥的年纪,他要过个四五年才会成亲,到时候清姐儿刚刚及笈,正是好时候!” 见母亲也同意自己的想法,苏珍更加兴高采烈起来,“我昨儿一想到二表哥就觉得合适,他们一冷一热,一张扬一内敛,简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苏珍一脸兴奋,闵氏不由失笑,“你嫁到方家去成了她的表嫂,清姐儿那若是真的嫁到闵家去的话,她也就成了你的表嫂,看你们到时候如何称呼!” 苏珍一愣,可不是嘛,嫁了彼此的表哥,不就是互为表嫂了!苏珍却满不在乎,“那我们就还以姐妹相称就是了!” 虽然闵氏也觉得苏珍的想法好,但还是忍不住泼冷水,“你也知道你舅母的个性,她娘家还有一个侄女儿等着呢!” 苏珍却只顿了顿,“舅母不足为虑,外祖母不喜欢舅母,如今闵家也是大表嫂主事,舅母在闵家说话也做不得数,只要二表哥愿意就行!” 虽然苏珍说的是实话,闵氏还是忍不住蹬了她一眼,“胆子越来越大了,连长辈的事都敢说了!”黄氏脾气不好,脑子也拎不清,当初是闵家欠了黄家的人情,黄家挟恩将女儿嫁了进来。哪怕黄氏不会做人,闵侯爷却对黄氏还是很好的,正室该有的体面全都给了黄氏,甚至连妾室都没有,可黄氏却不知足,常常拿黄家对闵家的恩情来说事儿,渐渐的才惹了安国公府上下的不喜。 苏珍连连告饶,她本来性子娴静了不少,除了碰到让她特别高兴的事情,难得这么放肆。“女儿是认真的,清儿妹妹如今夹在她外祖母和二舅母之间,实在是左右为难,我与她要好,自然心疼她,少不得想法子替她解了这困境!” 闵氏笑道,“为了姐妹就连兄弟都不要了?” 苏珍不高兴了,嘟着嘴道,“娘这话可说错了!我怎么就不要兄弟了,我这是一举两得的法子!二表哥不想那么早成亲,等他想成亲了的时候,清儿妹妹正好到了年纪,若是现在给他定了个适龄的小姐,只怕家里早就要逼着他成亲了!再者,方老夫人担心清儿妹妹日后的归宿,若是有娘做保,方老夫人必定也是放心二表哥的,这样方老夫人就不会再念着将清儿妹妹嫁进方家,清儿妹妹也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了!” 闵氏点点头,自己的侄子品性如何,闵氏还是清楚的,不说万里挑一,但起码也是人中翘楚,若她去说项,林氏肯定会认真考虑的,虽然方家不愿意结交权贵,但姚可清到底只是外孙女,是姚家人,倒不用顾虑太多。闵家那边做主的肯定是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弟妹是说不上话的,虽然弟妹不好相与,但有母亲做主,再有霖哥儿疼,清姐儿的日子也能过的舒坦。至于姚家那边,闵氏想了想,这是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甚至还是姚家高攀了,姚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闵氏在心里将所有的因素都过了一遍,觉得这件事十分可行,至少是值得双方考虑的。 225、紧逼 见闵氏不住点头,苏珍就知道闵氏是赞同的,便摇着闵氏的胳膊道,“娘,您赶紧去跟外祖母提一提吧!” 闵氏笑道,“急什么,清姐儿还小,方老夫人不会这么早就将她的婚事提上日程的!” 苏珍道,“我不是急这个,黄家小姐已经满十五了,舅母现在逼二表哥逼的可紧了,我怕到时候二表哥那里出了岔子!” 闵氏想着黄氏的脾性,有些不择手段,觉得苏珍说的在理,“你及笈的时候你外祖母就会来,到时候我跟她提一提!” 苏珍这才放心了。 自从跟闵氏提议了闵建霖和姚可清的婚事,苏珍再看姚可清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待她也越发亲热了,姚可清只当两人是许久没见了,苏珍才这般热情的,哪里知道苏珍是算计着她做自己的表嫂的。 苏珍上午才跟闵氏说了闵建霖,下午闵建霖竟然就上门了。 “表妹还有三日就要及笈了,祖母特意让侄儿来问问,姑母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闵氏猜测大概是黄氏昨日做的事被她母亲知道了,所以特地让闵建霖来赔罪的,黄氏为了容妃所出的七皇子,可谓是煞费苦心。“倒也没什么要帮忙的,席面是从外面酒楼订的,园子布置的也差不多了,请帖是早早的就派了出去,如今只用等着吉日就好!” 闵建霖本就不擅长跟人家长里短,不由挠挠头道,“那就好!虽然没有侄儿帮的上忙的地方,但侄儿奉了祖母的命来帮忙,若是什么都不做,回去祖母定要说侄儿偷懒的,不如姑母随便派件差事给侄儿吧,也好向祖母交待!” 闵氏诧异,她母亲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会因为自己这边没有让霖哥儿帮忙的地方就要怪罪霖哥儿呢?再看闵建霖红着一张脸,闵氏就知道闵建霖心里搁着事儿,“既然这样,我这里还真有一件儿事,当初珍姐儿出生时,老爷在外院埋了两大缸女儿红,这次珍姐儿及笈,老爷让挖一缸出来,我原本是打算明日叫人挖出来的,既然你要帮忙,那你就明日在一旁看着点儿,毕竟是在外院,我去也不大方便!” 见闵氏给他安排了事儿,闵建霖松了口气他还真是不擅长撒谎,“侄儿一定仔细!”顿了顿,闵建霖又道,“既然明日有事,那侄儿就索性叨扰姑母一晚了!” 言下之意是今日要在这里住下了,闵氏更加诧异,不知道闵建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看闵建霖越发窘迫的脸色,闵氏笃定闵建霖心里有事儿,便不敢答应了,只看着闵建霖不说话。 闵建霖看着闵氏犀利的眼神,最终败下阵来,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实情,“母亲接了黄家小姐来家里小住……” 闵氏这才明白过来,闵建霖这是躲着黄氏姑侄了,她既然对苏珍说的事儿上心了,此刻见闵建霖跟黄家小姐划清干系,脸色便缓和了几分,“既是如此,你来姑母这里住几日又何妨,只是你总躲着也不是个事儿,若是你实在是不喜黄家小姐,便早点儿定下亲事,也好叫黄小姐死心了!”最主要的是要叫他母亲死心。 “侄儿不想这么早成亲!”撇开黄家小姐人品不堪一事,闵建霖也确实是因为不想这么早成亲才处处避开黄小姐。 “这还不容易?”闵氏微微一笑,“挑个年纪小的就是了!等过个几年你想成亲的时候,人家也刚好到了年纪!” 闵建霖一愣,这个法子似乎还不错,既能满足自己晚几年成亲的要求,也能让母亲歇了将自己和黄家小姐凑成对的心思。 见闵建霖意动,闵氏便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吩咐人领他去客院休息。 苏珍听说闵建霖来了也觉得惊讶,舅母昨儿才来,二表哥今日就来了,两者有联系吗?“二表哥有说是来做什么的吗?” 丫头答,“二表少爷是奉了闵老夫人之命来给夫人帮手的!不过私底下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昨儿闵夫人得罪了夫人,所以二表少爷也是来向夫人赔罪的!” “二表哥现在人在哪里?” “二表少爷去了外院,景少爷和姚三少爷正陪着说话呢!” 听说是自己的侄子和姚启珅陪着,苏珍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既然她有些撮合姚可清和闵建霖,那先让姚启珅和闵建霖接触接触是再好不过了。 丫头又接着道,“夫人让二表少爷留下来帮忙,这两日就歇在家里了!” 苏珍不解,及笈当日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了,二表哥又不常来家里,母亲就怎么突然要留了二表哥帮忙了?又想起她今日才跟闵氏说过的话,苏珍有些坐不住了。 丫头见状便凑过去小声道,“闵夫人把黄小姐接到安国公府小住了!” 苏珍这才明白闵氏怎么就留了闵建霖在家里住下了,二表哥不愿意娶黄家小姐,但碍着容妃的面子,闵家也不好把黄小姐赶出去,所以二表哥才避了出来,而且外祖母也是同意的。 只是转念一想,闵建霖竟然被两个女人逼得无家可归了,苏珍就觉得有些看错他了,“二表哥也忒没出息了,那女人是有三头六臂不成,竟然吓得他连家都不敢回了!” 丫头只好冒着被闵氏罚的风险,将打听到的事情说出来,“二表少爷也被逼无奈,奴婢刚刚瞧见夫人找了二表少爷身边的小子问话,那小子声音大,倒叫奴婢听到了不少!” “哦?二表哥怎么被逼了?”苏珍来了兴趣。 丫头红着脸道,“那黄小姐不规矩,在园子里见到了表少爷就装作崴脚了往表少爷身上倒,表少爷躲开了,她不死心,跟着表少爷去了表少爷的院子,表少爷不让她进门,她竟伸手要……” 看了眼苏珍并没有让她住口的意思,丫头只好继续说下去,“黄小姐就伸手要抱表少爷,表少爷只好跳开,倒叫她进了屋子,进了屋子之后,黄小姐就开始脱衣裳了……” 苏珍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大家闺秀吗?怎么这么……这么……不要脸!” 丫头没敢闵建霖身边的小子的原话说出来,那小子比这还露骨。“一见黄小姐脱衣裳,表少爷就要往外走,结果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不用想,这是黄氏的手笔,苏珍只觉得一阵恶心,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算计。 “眼见着黄小姐都要把衣裳脱光了,表少爷只好破门而出,然后就看见闵夫人带着大群的丫头婆子进来了,黄小姐身边的婆子就哭着要闵夫人做主,说表少爷轻薄了她家小姐!” 226、躲避 这不是颠倒黑白吗?苏珍有些愤怒了。 “这时候闵老夫人也来了,不过闵老夫人却是带了护院过来的,然后大家就都瞧见黄小姐衣不蔽体的样子了……” 闵老夫人只怕是被气狠了,否则也不会用这么歹毒的手段,黄小姐的身子被那么多人瞧见了,清白不保,那就不可能嫁给闵建霖了,有这么多人证在,黄氏想要把这件事抹过去也不可能了。 “闵老夫人当机立断让表少爷来咱们家避一避,表少爷便来了!” 晚间,闵氏收到闵老夫人的信,闵老夫人在信里把黄氏姑侄算计闵建霖一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顺便把她自己的意思也表达了。闵老夫人的意思是让闵建霖先在苏家住几天,黄小姐的事情由她来处理。 虽然从小厮口中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真相,但等真的全部弄清楚的时候,闵氏还是忍不住再次愤怒了。闵氏都开始要怀疑闵建霖究竟是不是黄氏生的了,竟然也舍得这般算计了! 苏珍听说外祖母来信了,猜测是为了解释闵建霖的事情,便去了上房,正好碰到闵氏看完信,坐在那儿生气。“娘就别气了,外祖母都不气,您气什么呀!” 闵氏道,“我能不气嘛!你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闵氏气急,在小辈面前都不给黄氏留面子了。 苏珍忙接过闵氏手里的信要看,闵氏却突然醒悟过来,那信里提了不干净的东西,可不能让苏珍看见了,便又从苏珍手里把信拿了过来。 苏珍才看了个开头,信就被闵氏拿走了,苏珍便知道事情只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闵氏含糊的解释了一下信里的内容,“你舅母为了让黄小姐嫁进来,就给霖哥儿身上下了不好的东西,想要让他和黄小姐……然后再逼着闵家答应这门亲事!霖哥儿过来时药性还没散,请了大夫开了药才好!” 苏珍这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哪有做母亲的会这样对自己的儿子,舅母这次实在是做过了,这件事只怕不会就这么了了。但见母亲气成这样,苏珍只好温言相劝,“景哥儿就听二表哥的话,这回可有人治他了!” 闵氏想起那个调皮的孙子,脸色缓和了一些,“可不是,打小就爱跟在霖哥儿身后跑,霖哥儿出征那几年,他不知闹了多少场,吵着要表哥,后来结识了珅哥儿才好些!” 说起姚启珅,苏珍不由笑了,“刚认识珅哥儿那会儿,景哥儿可不高兴了,比他还小了几个月,可他却得叫叔叔!” 忆起孙子当初不情不愿的模样,闵氏也大笑起来,“我还记得他跟我说要跟珅哥儿打赌,赢的做叔叔,输的做侄儿呢,可是最后却是景哥儿输了,打那之后他才心甘情愿的叫珅哥儿一声叔叔。” 见闵氏已经消了气,苏珍松了口气,不再提闵建霖了,免得闵氏又想起黄氏做下的事。 闵建霖住到了苏家很快就跟苏景和姚启珅打成一片,苏景是个活泼坐不住的,闵建霖也是个开朗的,跟他们在一起久了,姚启珅的性子也活跃了不少,比之以前一派小大人的成熟稳重,添了几分童真。 闵建霖是习武之人,而姚启珅这些年也跟着范勇习武,虽资质不算好,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小有成就了,可在闵建霖面前仍是不够看的,姚启珅不由对闵建霖生出几分崇拜之情。 “闵二公子的功夫可好了,他那杆铁枪足有八十斤,他单手就能拿起来!”姚启珅年纪还小,平时又都是学的拳脚上的功夫,兵器他没接触过,便有些羡慕。 “既然你觉得闵二公子好,你不妨跟他多学学!”姚启珅以后是要入仕的,趁现在多结交些人际对他也是好事,姚可清时常鼓励他多跟人交往,但前几年姚启珅都是在家里的私塾念书,没有机会出门,顶多是往舅家走走,如今才有了机会。 姚启珅笑着点头,“他射箭的准头也很好!景哥儿闹着要学,可他连弓都拉不开!” 苏景比姚启珅还大了几个月,但却矮了姚启珅半个头,身子也比姚启珅单薄,“你笑别人,你自己难道就能拉开?” “当然能!”姚启珅立即说道,不过片刻之后又道,“就是准头不太好,没沾到靶子!” 姚启珅才不过九岁,又不是习武的料子,能拉开弓已是不错了,姚可清也不要求太多,“习武和读书一样,讲究勤勉,不可有一日懈怠了!” 姚启珅忙点头,又道,“闵二公子下午约了友人,要带我和景哥儿一起去,闵伯母也叫我去,可我想问问姐姐的意思!” “那你自己了?你想去吗?”姚可清问。 姚启珅重重点头,“我是挺想去的,但是我就跟景哥儿熟一些,闵二公子是昨儿才认识的,不好贸然去!” 姚可清猜到了姚启珅的顾虑,姚启珅和姚可清一样,骨子里固有的清高,不愿让人看不起,姚启珅怕自己这样凑上去被人认为他是在攀附巴结了。但既然苏夫人也叫姚启珅去,可见必定是跟闵建霖熟识的,倒不必顾忌太多,“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若是能遇上兴趣相投的人也是好的!若是遇到不喜欢的人,就离的远些!” 姚启珅高兴的应了。 下午姚启珅出门时,姚可清送他送到二门,结果碰到了闵建霖。闵建霖从昨儿来到苏家,姚可清还没见过,但听姚启珅唤他闵二公子,便知是闵建霖了,只好上前去见礼。 闵建霖被黄小姐吓坏了,现在对所有的女子都敬而远之,可姚可清都向他行礼了,他只好也行了礼,然后就催促着苏景和姚启珅赶紧走。 闵建霖出行都是骑马的,姚启珅眼热,便看向姚可清,姚可清想着不过是在街上走动而已,连苏景都骑马了,她也不好再拘着姚启珅,便同意了。 姚启珅欢呼一声,立即接过仆人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见姚启珅动作纯熟,姚可清才放了心。姚可清是被前世吓怕了,生怕有人在马上做了手脚。而且这是姚启珅除了去外祖家第一次独自出门,姚可清难免多担心一些。 227、再遇 闵建霖是到苏家去避难的,闵氏也不会真的让他帮什么忙,可闵建霖是个闲不住的,便约了宋子清出来。 宋子清到的时候闵建霖早就到了,宋子清一进门就瞧见还有两个小的,其中一个有些眼熟,另一个却是不认识的。 闵建霖给他介绍道,“这个是我姑母的孙子,这是长乡侯府的姚三少爷!”又转头跟两个小的介绍,“这是宋四公子!” 宋子清觉得眼熟的是姚启珅,因为姚启珅和姚可清姐弟长相有些相像,而且他们端阳节的时候是见过的。 “见过宋四公子!” 宋子清点点头,但对着姚启珅的时候,眼里多了一分笑意。 “你怎么跑出来了?”而且还带着两个小家伙,往常闵建霖一般是直接过公主府找宋子清的,或是宋子清去安国公府,两人鲜少聚在外头。 闵建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避难的,只能含糊道,“这家新出的藕粉糕和荷清酒味道不错,所以约你来尝尝!” 宋子清不置可否,知道事情不是这么回事,但没有当场拆穿,闵建霖松了口气。 “表妹要及笈了,事情多,祖母让我帮衬着姑母一些!我这几日就歇在苏家,今日本是想直接到公主府去找你的,但是怕你不方便!”其实是怕苏景和姚启珅不自在。 苏珍及笈的事情宋子清是知道的,当初端元公主要给苏珍做赞者,还是皇后娘娘托长公主给安国公府递话的。“我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你既然说这里的东西不错,那就尝尝吧!” 闵建霖便招呼店家将招牌菜都上上来,姚启珅尝了一口酒,入口清香绵柔,还有一丝甜味,有点儿像果子酒,大概是顾忌这里还有两个孩子,没有点烈酒。 虽觉得这酒很是清甜,但上过战场的男人都是喜欢喝烈酒的,这样的就喝起来就有些不尽兴了,闵建霖一连喝了三杯还觉得不过瘾。 姚启珅和宋子清都只喝了一杯便放下了,苏景见闵建霖接二连三的喝,也闹着还要喝,闵建霖只好劝道,“这酒后劲儿大,你现在喝多了,当心回不去,看你父亲不罚你!” 苏景怕他的父亲苏玮,果然不再要喝了,却还是忍不住辩驳道,“这酒入口一点儿也不烈,我要带回去小姑姑尝尝的!” 闵建霖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要叫店家去拿酒,又问姚启珅,“你要不要给你姐姐也带点儿回去!” 姚启珅立即摇头,“家姐不喜饮酒!”其实是姚可清酒量差,一杯就倒,本来姚启珅也有给姚可清带一些回去尝尝的打算,但是一听闵建霖说后劲儿大,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闵建霖也不勉强,只让人给苏景准备了一坛。 宋子清不由想起端阳节的时候,他害的她被罚了一杯酒,结果她不胜酒力,给醉倒了。 闵建霖回京这么久,将京里有名气的吃肆都吃了个遍,又推荐了这家的其他名菜,大家倒是吃的欢快。 酒饱饭足,闵建霖暂时忘了安国公府里那些糟心的事儿,知道宋子清如今领了差事在身,也不耽搁他了,就要走。 宋子清却道他今日得闲。 闵建霖好奇的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郑映卿?他平时不是老跟着你的吗?” 宋子清道,“他如今要议亲了,被郑夫人约束在家里了!再者,他秋天就要下场了,郑侯爷请了先生教他破题作文章!” 虽然公侯人家可以以功勋荫其子弟入朝为官,但却不如通过科举入仕的人受人尊重,升迁的也慢,华国历代君主也鼓励贵族子弟参加科举,所以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寒门庶族,都十分看重科举。 闵建霖是个不爱读书的,此时不免幸灾乐祸,“让他偷懒!这回可有得苦头吃了!” 苏景却在一旁笑他,“表舅舅好不知羞,写的字还不如姚表叔!” 苏珍跟方牧临定了亲,苏景论理是该叫姚启珅一声表叔的。 闵建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我是个粗人,字要写的那么好看做什么!倒是你,比姚三少爷还大呢,却也不如他!” 苏景却没有争辩,老实承认了,“表叔虽比我小,但是学问才情却都在我之上!” 宋子清不由看了眼一旁不矜不躁的少年,心里却不由想起那个淡若素莲的少女。 从酒楼出来,姚启珅想去一趟书肆,“我在书肆里定了一套松烟墨,早两日就到了,今日正好顺路去取了出来!” 闵建霖也无事,便拖着宋子清一起去。 姚启珅是常去书肆的,书肆的伙计也认得他,“少爷来了,您要的东西早两日就到了,正要叫人给您送过去呢!” 姚启珅接过细细的分辨了一下,见是自己想要的,就叫小厮石头拿了,他自己则往书架那边去又挑了一些书。 宋子清见姚启珅拿的书杂乱无章,涉猎甚广,山川地理,星宿历法,什么都有,不由好奇。 书肆的伙计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麻利的用麻绳给打包好了,石头忙接了过去。 一行人买好了东西正准备出门,在门口和一个人插肩而过,姚启珅觉得有些眼熟,便回头看了眼,结果却只看到了跟在他身后带着帷帽的女子,姚启珅忙转过头来。 那女子却惊呼了一声,听见女子的惊呼,走到前头的男子回过头来,就看见正走到书肆门口的姚启珅四人,见有少年男子,便有些脸色不好了。 男子回过头来时,姚启珅便认出他来了,不由感叹冤家路窄。 闵建霖等人没有察觉姚启珅的异样,接着往外走,却听见身后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想起,“冲撞了女眷也不赔礼吗?” 闵建霖看了周围,发现整个书肆就他们六个人,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你是在说我们吗?” 男子压抑着怒气道,“不是你们还有谁!” 闵建霖莫名其妙,姚启珅却叹了口气,不愿起无谓的争辩,便冲女子一礼,“是我莽撞了,冲撞了这位小姐,还请原谅!” 女子矜娇的转过身去,男子脸色好了一些,正要挥手让他们走,却突然脸色一变,“是你!” 姚启珅无奈点头,“陈公子!” 228、旧仇 那年姚启珅和陈辞珩争了书之后虽然没有了下文,但姚可清将陈辞珩的身份告诉给了姚启珅,便告诉他陈辞珩心胸狭窄,让他不要和陈辞珩起无谓的争执,所以刚刚认出陈辞珩之后,才抱着息事宁人给那女子赔礼,没想到陈辞珩也认出了他。 陈辞珩能记住姚启珅也是因为他长那么大还没吃过那么大的亏,而且还是个闷亏。 “咦,珩郎,你们认识呀?”女子娇滴滴的开口了,如果姚可清在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个女子是莫桑。 “嗯!”陈辞珩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却见姚启珅只是跟他见了礼就要走了,被人如此轻视,陈辞珩不由怒了,“谁让你们走的?” 姚启珅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景就已经反问道,“这是你家的铺子吗?你又是我什么人吗?我要走难道还要你同意不成?” 陈辞珩气的说不出话来,莫桑眼珠子一转,指着石头手里的那套珍品松烟墨道,“珩郎,你看他手里的那套墨,是不是你一直在寻的那套?” 陈辞珩一看,还真是,脸色更不好了,每次都是这小子抢自己的东西。 若是旁人,或是别的东西,姚启珅此时倒是愿意把东西转让,但这套墨是他特意寻来给姚可清的,而且他又跟陈辞珩有过节,若是把东西让出去了,就意味他向陈辞珩低头了,姚启珅不认为自己有错,所以不愿意先低这个头。 莫桑见姚启珅主动向陈辞珩打招呼,就以为姚启珅有求和的意思,这才开口,指望着姚启珅主动把东西送给陈辞珩来平息陈辞珩的怒火,但此时姚启珅不松口,莫桑有些尴尬,就问书肆的伙计,“这墨可还有?我也要一套!” 伙计答道,“实在不好意思,这墨是受了这位公子所托,特意替这位公子寻来的,只此一套!” 莫桑闻言就看向姚启珅,希望姚启珅自觉点儿。 姚启珅却道,“若是陈公子也想要这套墨,不妨托了掌柜的帮忙寻访!” 莫桑懊恼的跺脚,没见过这么不知情识趣的。 姚启珅觉得自己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转身就走,莫桑却拿了那伙计撒气,“你这书肆怎么什么都没有?莫不是瞧不起我,不愿把东西卖给我?” 伙计还来不及说话,莫桑又向陈辞珩哭诉,“珩郎,我就知道他们都是看不起我的,我乡下地方来的,又无父无母,连个奴才都瞧不起我……” 陈辞珩大怒,反手就甩了那伙计一巴掌,“你们掌柜呢?叫你们掌柜来见我?” 伙计不敢有怨言,捂着脸去找掌柜了。 陈辞珩的一巴掌成功的阻止了姚启珅等人迈出去的脚步,姚启珅向宋子清等人歉意的一笑,便转头回去问陈辞珩,“陈公子究竟意欲何为?你说我冲撞了这位小姐,我也赔礼了,你说你喜欢我买的墨,我也叫掌柜的帮你寻了,陈公子还想做什么?” 陈辞珩冷笑,“这与你没关系,是这奴才不晓事,我只不过是替他的主子教训他一番罢了!” 姚启珅知道陈辞珩是拿自己没法子,才迁怒了那个伙计的。 “陈公子,都是这小子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还请陈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掌柜的出来了,连连给陈辞珩赔不是。 莫桑趁机道,“陈公子很喜欢这位公子刚刚从你们铺子里买的那套墨!” 掌柜笑着道,“这好说,我叫人再去寻就是了,虽说松香夫人制的墨难得,但也不是寻不到的!” 松香夫人是制松烟墨的名家,她制的墨千金难求,但方玥与松香夫人有旧,所以姚启珅才能得了这么一套。 一听是松香夫人制的,莫桑眼前一亮,“那就有劳掌柜了!” “好说,好说!”掌柜的笑眯眯的道,“就是价格贵了些!” 陈辞珩冷哼一声,“难不成我连块墨都买不起了?” “不敢不敢!公子一看就是富贵非凡,人中龙凤,就该用最好的东西,这块端砚是古物,最是适合公子了!”掌柜的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但陈辞珩也没那么好糊弄,很快回到原来的话题,“刚刚那小子胆敢轻视我表妹,是谁给了他胆子?” 掌柜暗道,竟是碰上了一个硬茬了,脸上不住陪笑,“那小子多灌了几碗黄汤,就敢胡言乱语,回头我就叫那小子收拾铺盖卷走人!” 陈辞珩却得寸进尺,“叫你们东家来给我表妹赔个不是,我就不追究了!” 掌柜有些为难的看向姚启珅。 姚启珅心里却翻腾着怒火,陈辞珩刚刚打了铺子里的伙计他也就不计较了,现在还要叫姐姐来给那个女人赔不是,她也配? 这个铺子是方氏的嫁妆铺子,如今是姚可清在打理。 陈辞珩没看见掌柜和姚启珅之间的眼神交流,催促着掌柜,“快去请了你们东家来!” 就在掌柜的无计可施之际,一个人从外面走了就来,“谁要见我们东家?” 掌柜的差点儿喜极而泣了,“姚管事!” 姚普点头示意他下去,姚启珅见姚普来了,姚启珅欢声叫到,“姚叔!” 姚普恭恭敬敬的行礼,“给三少爷请安!”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铺子是姚启珅家的,也难怪他会为那个伙计鸣不平了。 宋子清却面色不变,刚刚姚启珅从书肆里拿了东西却没有给钱,而且伙计待他的态度跟一般的客人不同,那时候他心里就有了猜测,现在不过是证实了而已。 陈辞珩讽刺道,“原来都是一丘之貉!” 姚启珅冷笑道,“陈公子不用血口喷人,究竟是谁无理取闹,陈公子自己清楚!陈公子不过是记恨多年前被我打了一拳,这才百般为难于我,我自认问心无愧,没有失礼于人的地方,若是陈公子实在气不过,大可将这一拳打回来!” 被姚启珅方面说破当年的事,陈辞珩恼羞成怒,闵建霖听了姚启珅的话不由大笑,“原来是打架没打过别人,这才变着法子的来找茬了,究竟是不是男人,心眼儿比针孔还小!子清,你瞧瞧,这人也忒厚颜无耻了!” 229、新恨 闵建霖的笑声实在是太过刺耳,陈辞珩气的只喘粗气,却见姚启珅正气定神闲的立在一旁,怒上心头,一把推翻了姚启珅身边的书架,书架向姚启珅倒去。 姚启珅只防着陈辞珩会突然出手攻击自己,哪里料到陈辞珩会推书柜,姚启珅忙向后退去,却突然从让伸出两双手,将他拉到了安全的地方,一双是闵建霖的,一双是宋子清的。 姚普的手才伸出去,姚启珅就被救下来了,姚普长抒了一口气,若是三少爷有个好歹,他万死难辞其咎。 再看向陈辞珩时,姚普的眼神里就带了几分凌厉,“书肆里的损失我会让人合算好了送到景山侯府!” 陈辞珩心下一凛,他今日是偷偷带了莫桑出来的,家里人并不知情,若是叫他母亲知道了可就遭了。顿时对自己刚刚的冲动感到懊恼,不敢再揪着姚启珅不放了,拿出荷包扔给一旁的掌柜,“不必去侯府了,我想这些银两尽够了吧!” 姚普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陈辞珩鼓鼓囊囊的钱袋,“这书架可是整块黄花梨木雕刻而成,现在摔裂了可就是毁了,连修补都修补不了的!” 黄花梨木有多贵重陈辞珩是知道的,不信有人能有这么大块的黄花梨木,更不信有的人竟舍得拿出来做个书架子放在铺子里,就凑上去看,果然是黄花梨木的,脸色就有些不好,待发现书架光洁如一体,纹理流畅,脸色就彻底灰败了下去,果然是整块黄花梨木雕刻成的,难怪别人要去找当家人,这是知道自己赔不起的。 闵建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笑话了陈辞珩几句,陈辞珩就会恼羞成怒的向姚启珅下狠手,顿时心里十分内疚,见此刻陈辞珩闯下大祸,心里又觉得有些解气。 陈辞珩一想到到时候陈满江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如何愤怒,顿时一阵害怕,早没了刚刚的嚣张。 姚普满意的看着焉巴巴的的陈辞珩,对姚启珅道,“耽搁了三少爷,三少爷有事只管忙去,这里小的会处理妥当的!” 姚启珅放心的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姚普,又对姚普道,“这事儿暂时别告诉姐姐,姐姐这两日正忙着,等姐姐得闲了我再跟她说这件事,到时候姐姐定会叫了姚叔去问的!” 姚普略一思索就同意了。 出了铺子,苏景问道,“这铺子是你家的?刚刚那是你家的仆人?如此气度,我还当他是这家铺子的东家呢!” 姚启珅道,“这是我母亲的嫁妆铺子,姚叔是伺候过我祖父的,如今帮忙打理我母亲留下来的嫁妆!” 苏景又问道,“那个陈公子就是景山侯府的那位世子的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怎么就打了他一拳?” 姚启珅有些不好意思把当年跟陈辞珩争书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忍不住解释道,“当时年纪小,一时气不过,才打了他的,原本我还觉得是我失礼了,如今见他这幅模样,却是觉得那一拳打轻了!” 苏景笑了起来,闵建霖也笑了,“那会儿你才不过五六岁吧?他竟也打不过你?” 姚启珅中肯道,“那时我是趁其不备才得手的!而且当时大表哥也在场,我想着我万一打不过,大表哥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吃亏!” 闵建霖赞许道,“那也很不错了,小小年纪就知道用计谋了!” 姚启珅颇觉得脸红,到底打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他虽习武,但目的是为了强生健体,不是为了打架,他不愿别人提及他的时候总是说他身手如何。 夸完了姚启珅,闵建霖还不忘教育苏景一番,“你多向你姚表叔学习,你姚表叔书读的好,字字写的好,连功夫都好!” 苏景点头,“我知道的,祖母也常说这话,让我多学着表叔点儿,还让小姑姑跟姚表姨学呢!” 闵建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景口中的姚表姨是姚启珅的姐姐,就是今天在二门见到的那位,但他被黄家小姐吓的有了心理阴影,如今对所有的女性都敬谢不敏。 见天色还早,闵建霖琢磨着若是母亲谴了人出来找自己,这会儿应该还会在苏家的门外等着,便不想回去,可是带着两个小的碍手碍脚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宋子清提议道,“去我那儿吧,我正好有事情跟你商量,母亲今日进宫了,要在宫里用了晚膳才回来的!” 闵建霖虽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却能敏感的感觉到长公主似乎不太喜欢他,所以他便一直避开长公主,其实长公主不喜欢他的原因是因为闵家男儿成亲晚,怕宋子清跟着他学。如今听宋子清说长公主不在府里,倒是松了口气。 “那好吧!只是……”闵建霖一时拿不准要不要带苏景和姚启珅去,他自己是往公主府去惯了的,倒是没什么,但苏景和姚启珅没去过,现在主人不在,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你跟他们一块儿出来的,自然要把他们一块儿带回去!”言下之意是邀请苏景和姚启珅一同去。 苏景没去过公主府,闻言有几分期待,姚启珅却对石头吩咐道,“你先把我买给姐姐的书送回去了再去长公主府寻我!” 石头便抱着书和墨一路小跑着往苏府去了。 长公主是圣上的胞姐,也是先帝的三位公主中唯一一位还活着的,作为华国唯一的一位长公主,自然地位非凡,但长公主素来低调,既不出门交际,也不在家举办宴会,在京中名气并不显。 长公主府坐落在平国公府的北面,是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亲自选址督造的,面积比平国公府还要大了几分,内里的景致也是美妙无双的。一路走来只觉得美不胜收,苏景觉得自己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但见姚启珅目不斜视的,他才收敛了神色,规规矩矩的跟着走了。 进了宋子清的书房,闵建霖直接坐了他常坐的位置,苏景和姚启珅在他下手坐了。 宋子清吩咐人泡茶来。 闵建霖忙道,“还泡上次那茶!” 230、杯茶 宋子清下意识的看了眼姚启珅,却还是按闵建霖说的让人泡茶来。闵建霖说的茶是姚可清送他那盒茶叶,他都给了长公主,但长公主只留了二两,余下的又给了宋子清。闵建霖有一次从宋子清书房里翻出宋子清藏起来的茶,闹着要喝,宋子清只好泡了,闵建霖喝了之后赞不绝口,硬要宋子清分他一半,宋子清哪里舍得,死不松口,闵建霖无奈,只好时常来宋子清这里蹭茶喝。 茶泡好端了上来,闵建霖顾不得烫,立即喝了一口,茶汤入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似被熨烫过一般的服贴。 姚启珅待茶微微凉了才饮了一口,不觉“咦”了一声,又饮了一口,确定了心里的疑惑,便看向宋子清。 闵建霖以为姚启珅也是觉得这茶好,便道,“这茶不错吧?被子清藏的可严实了,都舍不得拿出来喝,上次被我找了出来,磨了许久他才舍得泡给我喝!” 姚启珅心不在焉的听着闵建霖说话,心里却在琢磨宋子清这茶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跟姐姐给自己的一样,当初姐姐可是说这茶是独一无二的,别处可没得买的。 闵建霖说完话,姚启珅附和道,“确实是好茶!”又对宋子清道,“这茶是去年的陈茶吧?” 宋子清知道姚启珅看出了端倪,也不否认,“确实是去年的得的,是……一位友人所赠!” 姚启珅脸色有些难看了,他记得去年姚可清跟他说过,余下的茶都拿去送人,他当时没在意,以为是送给了苏珍,现在看来,难道是送给宋子清了? 闵建霖见姚启珅变了脸色,以为是因为宋子清招待他们是用的陈茶,才不高兴的,毕竟在世家大族里,从不用积年的东西,他们认为这样有失身份,闵建霖只好打岔道,“竟然是陈茶?我可没吃出来!陈茶也能保存的这么好?色香味形一样都不差,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还是姚小弟厉害!” 姚启珅虽心里觉得不高兴,但却晓得分寸,如今是在宋子清家里,他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快,勉强一笑,“我不过是听说今年茶叶不景气,怕是出不来这么好的茶,才有这么一问的!” 闵建霖道,“我还当你嘴巴怎么这么厉害呢!原来你根本就没吃出来呀!” 苏景在一旁嘀咕道,“管它新茶,还是陈茶,好不就行了?” “这话在理!”姚启珅敷衍了一句,就揭过这一茬了。 宋子清和闵建霖去了另外的房间谈公事,姚启珅和苏景就在屋里下棋,姚启珅连赢了三局之后宋子清和闵建霖才一前一后的进来。 “景哥儿输了几局?怎么都要掉金豆子了?”闵建霖一进来就看见苏景拉的老长的脸,显见是输了的。 “三局……”苏景又往棋盘上下了一子。 闵建霖看见一阵惋惜,“错了,错了!下错了!” 落子无悔,苏景不高兴的瞪了闵建霖一眼,怎么不早说! “来来来……我教你下!”闵建霖见姚启珅又吃了苏景一片棋子,顿时坐不住了。 宋子清伸手将他拉了回来,“观棋无语真君子!” 闵建霖只好罢手了,“快下完这局,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好呀!咱们这就回去吧!”苏景连输了几局,眼见这局又要输了,一听闵建霖说要走,立即丢了棋子站起来! 姚启珅无奈的收了棋子。 宋子清送他们出去,姚启珅故意落在后头,“今日的茶极好,只是不知宋四公子从何人手中所得?” 宋子清看了眼眼前这个面色不善的少年,他是在生气吧!因为他姐姐把茶给了自己?难道他也喜欢这茶。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你胡说!我姐姐才不会送东西给你!你们非亲非故的,她从不乱送东西给人的!”姚启珅低吼道。 “真的是姚二小姐给我的,我说的是实话!”宋子清低声解释。 “那也是你从姐姐手里骗来的!你们又不认识,她怎么会送东西给你?”姚启珅不相信,他宁愿相信是姚可清送了人,然后宋子清又从姚可清送的人手上得到。 那时候他们确实是不认识的,她给自己这么好的茶是为了封口吧!宋子清想。 “你们俩在后头说什么了?”闵建霖回头,发现宋子清和姚启珅落在后头老远了。 姚启珅压下心底的不高兴,也不愿再听宋子清的解释,怕他越说自己越生气,抬脚跟上闵建霖。 看着快步离去的少年,宋子清微微叹了口气,她的弟弟似乎不喜欢自己呀?难道就因为一包茶叶?这可如何是好? 姚启珅觉得很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理智上不愿相信姚可清将茶叶送给了宋子清,但潜意识里却是信了的。可就是这样才让他觉得不舒服,他也说不出理由来,只觉得宋子清很讨厌。 他并不是个小心眼的,卑劣如陈辞珩,他都能平静对待,但对宋子清却不能,他觉得宋子清是他见过的最讨厌的人了。 仅仅是因为一杯茶? 不! 都是因为一个人! 回到苏家的姚启珅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高兴,姚可清见了吓了一跳。 姚启珅让石头回来送书,姚可清顺便问了一句姚启珅的去向,得知他去了长公主府,想起宋子清,两人也有几面之缘,倒是个正派的人,长公主也低调,多结识这样的人对姚启珅是有好处的,姚可清便吩咐石头小心伺候着。 此时见姚启珅满脸不高兴,姚可清以为他在长公主府受了委屈,忙问怎么回事。 姚可清不问还好,一问,姚启珅竟觉得莫名的心酸,心里更难受了,“哇”的一声扑倒在姚可清怀里哭起来了。 这下姚可清急了,却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急的就叫人去问石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事情却一脸茫然。好半天才决定把在书肆碰到陈辞珩的事情说出来,虽然姚启珅交代了这几天不要告诉姚可清,但石头怕姚启珅是因为这个才哭的,只好和盘托出了。 姚可清没想到姚启珅竟然碰到了陈辞珩,而且再一次起了冲突,但是不该呀!今日明明是陈辞珩吃了亏,弟弟怎么会哭了?也就没有追究冲突的细节,只想着弄清楚姚启珅此时为何而哭。 231、教弟 姚启珅本来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回来一见到姚可清,心里的不痛快也就没了。可是姚可清的温言软语不由的让姚启珅想到了宋子清和姚可清送给他的茶,顿时又勾起了心底里的那种不舒服,再一想到姐姐以后会嫁人,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疼自己。姚启珅已经将近十岁了,又早慧,又常听人说起,就知道姚可清是要嫁人,离开他的,失去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灵,心里一酸,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见姐姐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姚启珅心里一阵内疚,“姐姐,我就是舍不得你……” 姚可清一愣,却松了口气,应该不是受了委屈,“傻弟弟,说什么胡话呢!” “我没有胡说!我就是舍不得姐姐,不想跟姐姐分开!”姚启珅止了哭声,抽抽搭搭的说道。 姚可清一边叫人打了水来给他洗脸,一边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子,叫景哥儿知道了,看他不笑话你!” 姚启珅不由脸红,羞赧占了上风,眼泪也就止住了,见丫头打了水来,忙跑过去洗了,回来又往姚可清身边蹭。 “说吧!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姚可清知道姚启珅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大哭一场的,姚启珅是流血不流泪的性子,能让他哭的这么伤心,绝对不会是小事。 姚启珅想了想,才小声道,“姐姐是不是把茶叶送给了宋四公子!” 虽是问句,却是用了肯定的语气,可见他心里是认定了的。 姚可清一愣,一时没明白过来,姚启珅以为姚可清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姚可清这才想起来,却没想透这两者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不过却是承认了,“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了?” 姚启珅顿时焉巴了,“姐姐怎么就把茶送他了?你们又不认识……” “是不认识!”姚可清道,“但是有事儿求着他,碰巧他又喜欢那茶,所以就把茶叶送给他了!” 姚启珅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认识又怎么送茶?” 姚可清想了想便把苗彩蝶当初做的事说给了姚启珅。 姚启珅听完心情大好,“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姚可清有些糊涂了,猜不透姚启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还没说你今儿怎么就突然哭了呢?” 姚启珅不好意思说了,说他妒忌宋子清?就因为姐姐送了他一包茶叶?妒忌说不上,不高兴却是有的。说他不喜欢宋子清?也是因为姐姐送了他茶叶?这似乎显得他太小心眼了。 “究竟怎么了?你如今都不愿意跟姐姐说实话了?”姚可清双眉一蹙,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这回轮到姚启珅急了,“不是,不是这样的!姐姐……我是因为想到了别的!” “那你能跟姐姐说说,你都想到什么了吗?”姚可清循序渐进。 “好!”姚启珅只要姚可清不哭,他什么都愿意说,“原先我不知道姐姐是为了苗侧妃才送了茶叶给宋四公子的,我见宋四公子有姐姐的茶,宋四公子又说是友人所赠,便以为姐姐是认识他的,可是姐姐却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这才多想了……” 姚可清总算明白过来了,却不由的长叹,弟弟竟是如此的依恋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就因为自己多认识了几个人,他却不知道就能想多了,哭成那样,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来害弟弟,那可就糟了。 “珅儿!”姚可清正视着姚启珅的脸,恨严肃的说道,“你已经九岁了,早就明白事理了,再过两年,你更大了,就会参加科举,考取功名,然后入朝为官,娶妻生子。而我,再过四年就要及笈,然后就会嫁人,有另外一个家,这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有你要走的路,我有我要走的路,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但我是你的姐姐,就永远都会是你的姐姐,我永远都会是最疼你的那个人!不管发生什么,这一点儿永远都不会改变!”即便是姚可清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嫁人的打算,但却必须让姚启珅明白他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姚启珅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虽然知道姚可清说的是实话,但是他却难以接受,满脑子的都是姐姐要离开自己,姐姐要离开自己…… 看着咬唇强忍着不哭的弟弟,姚可清心里一阵抽痛,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是她最疼最亲的亲人。虽然不舍,却必须要他明白这个道理。 姚启珅等了半天,也不见姚可清拿话来哄他,就知道姚可清是认真的了,顿时撒腿就跑了出去。 姚可清没有叫住他,只让丫头们跟着,把他送回他自己的院子,又叫人吩咐范叔和石头这两日寸步不离的跟着姚启珅,不许出了差错。 姚启珅一路跑回屋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让进,下人在门外急坏了,去向姚可清请示,姚可清却只吩咐了一句“让他好好静一静吧!” 动静闹的有点儿大了,把闵氏都惊动了,闵氏正在巡视明日宴客的厅堂,听下人回禀说姚启珅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了。 闵氏一惊,问道,“姚二小姐了?姚二小姐可去劝了?” 下人道,“姚二小姐说‘让他好好静一静’,并没有去劝!” 闵氏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自己倒不必多事了。姚可清是最疼她这个弟弟了,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闷在屋里。 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姚启珅倒是吃了,但是饭量却小了。 闵氏有些不放心,怕他们姐弟是真的闹矛盾了,便去了姚可清的院子,直接问了她。 姚可清知道这事儿瞒不过闵氏,她也不想瞒,虽然是在别人家里,但却好过在自己府里。 在这个时候点明,一是因为有了宋子清的事情作为契机,二是因为在苏家,她不怕被人算计了去。姚启珅现在正是心思混沌的时候,若是在姚家,只怕要被小苗氏挑唆利用了,所以姚可清才在今日跟姚启珅说了那番话。 “珅儿已经大了,却有些过分依赖我,我怕他养成了事事都依赖着我的性子,这才跟他说了番狠话,把他吓到了!” 232、周氏 闵氏放心了,“我只当是你们俩闹了别扭,还想来劝和的!既然是因为这事儿,你也有了打算,我就不插手了!” “是我的不是,该早些跟伯母说一声的,害得伯母百忙之中还要为我们姐弟操心费神!”姚可清起身致歉。 闵氏忙拉了她坐下,“能费什么事,不过是走一趟罢了,只要你们好,别的就都不重要!如今知道你们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 姚可清再三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知道闵氏是真的不介意,心里才好受些。 “只是你也太心急了些,小孩子要慢慢教,你平日又是最疼他的,这样一下子说了重话,他如何受得了,难怪会难受的!搁谁都不好想!”在闵氏看来,姚可清这次下手有些重了,姚启珅还小,但瞧着却是个小大人了,比跟他同龄的苏景不知懂事了多少倍,姚可清太心急了。但转念一想,姚可清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已经不容易了。 姚可清点头,虚心受教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对他的期望自然高了些,教他也是十分用心的教的。今日话虽说的重了,也是为了他好,他不可能依赖我一辈子。我知道我说的他都能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接受,等他想明白了就好!” 闵氏虽觉得姚可清姐弟感情好,但委实没瞧出来姚启珅有多依赖姚可清,小孩子粘人很正常,但想到姚家那特殊的情形,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也不能跟别的孩子一样的要求,或许姚可清的教育方式更适合姚启珅,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你有分寸就好,小孩子性子倔,但珅哥儿是个明事理的,肯定能明白你的苦心,到时候你再好好哄几句,也就没事了!” “多谢伯母,我知道了!”姚可清点点头,又问起苏珍明日的笈礼。 “都准备妥当了,伯母还要谢你呢!我们苏家总共就六个主子,伺候的人也少,这次笈礼因为元公主要来,倒是不好办的太简陋了,原先备下的就都不够了。若不是你帮忙在余味居定了席面,我哪里能这么清闲!” 宴请最主要的就是席面了,闵氏原本不打算大办的,却被端元公主突然打乱了计划,姚可清知道闵氏定会忙的手慌脚乱的,就叫余味居的掌柜上门找闵氏,主动承担了七月初三那日所有的席面,闵氏虽有从酒楼定酒席的打算,但当时事情紧急,很难找到愿意承接的铺子,而且难免会被酒家趁火打劫,余味居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伯母可别谢我,我这是给自己的铺子拉生意呢!我可是要赚伯母银子的!” 余味居给的价格十分公道,只收了原料钱和一点儿加工费,别的是一分也没收了,姚可清这样哪里就赚了钱,只怕还要倒贴了。 闵氏领了姚可清的情,心里越发疼爱她了。 第二日一大早,苏珍就起床了,虽然离吉时尚早,但沐浴上妆,样样都马虎不得。 姚可清用了早膳本来是要陪着苏珍的,但是苏珍的大嫂一大早起来就告了病假,原是昨晚腹泻,脱了力,早上都起不来了,闵氏一边忙着苏珍的及笈礼,一边要给周氏请医问药,实在忙不过来,姚可清于心不忍,就主动提出去照料周氏。 闵氏此刻也顾不得这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将照顾周氏的事情交给了姚可清。 苏景不放心他的母亲,也不去外院玩了,撇下闵建霖和姚启珅就在内院陪着苏大奶奶周氏。 闵氏想着苏景也大了,男女有别,怕影响了姚可清的名声,便让姚启珅去陪着姚可清。 姚启珅此时心里正别扭着,但闵氏说的在理,他也不愿姐姐名声有碍,便去了,嘴里只称是陪苏景去的。 为了保险起见,请了大夫看过以后,又请了太医来看,两人诊断一样,开的方子也分毫不差,姚可清才放心的叫人煎药给周氏服用。 姚启珅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姚可清,既想跟她说话,又不想跟她说话,姚启珅的别扭姚可清看在眼里,知道他还没转过弯来,也不逼他,由着他去。 周氏喝了药,精神好了些,姚可清让厨房做了养胃的小米粥,周氏吃了一碗,过了一刻钟,周氏没觉得有不适才松了口气。 闵氏抽空来看了一回,知道周氏已经喝了药,又吃了东西,便也放心了。 周氏却觉得很是内疚,“今儿珍姐儿及笈,娘给媳妇安排的事儿媳妇不仅做不了了,还要连累娘照看我,我真是觉得没脸了!” 闵氏安抚道,“岂是你愿意病的?也是你这几日给忙坏了,才病了这一场,你好好歇着吧!你就是好着,左右不过是帮忙迎客罢了,我也顾的过来!” 周氏又向姚可清致歉,“姚二小姐是客,我们家却把客人拿来使唤,都是我的罪过,等我身子好了,亲自整治一桌酒席给姚二小姐赔罪!” 闵氏是无奈之下才麻烦姚可清的,她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遂十分赞同周氏的话。 姚可清笑道,“酒席就不用了,苏嫂嫂若是得闲就给我绣个扇面吧!” 周氏绣的一手好双面绣,不过外人甚少知道罢了。 周氏忙道,“这使得,你喜欢什么样子只管说。” “上次苏大嫂绣的那幅傲霜菊花就很好了!”姚可清道。 那幅菊花周氏是早就绣好了的,如今见姚可清说要,便知道姚可清并不是在意那一幅扇面,只是怕自己过意不去,才要的,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周氏立即吩咐人把那扇面找了出来,给了姚可清,又拿了一幅扇面给她,“这里还有幅迎春图,颜色鲜嫩,你们小姑娘用着正好!” 姚可清推辞不过,便收了,“这双面绣可是稀罕东西,我今儿赚了!” 闵氏道,“你安心拿着,以后也只管找她来要!” 双面绣是有市无价的,姚可清是怕闵氏和周氏心中有愧,才特意要了那么贵重的东西,但周氏一次给了她两幅,她也没做什么事,本来就受之有愧。更何况周氏是在闺中学得这一手绝活的,并不为外人所知,只不过是给亲近的人才做一两样,姚可清怎么好再开口,但是却客气的应下了。 233、秘方 闵氏今日很忙,忙里抽闲的看了眼周氏,就来的这么会儿功夫,外面已经候了几个回事的丫头婆子,周氏就催着闵氏走,闵氏见两个男孩呆在内院也不叫个话,就把苏景和姚启珅都带走了。苏景因为周氏好了些,他倒是放心的走了,姚启珅有些心不在焉的,但还是跟闵氏走了。 周氏性子温顺,虽不是活跃的人,但却透着亲和,跟姚可清倒是聊的投机。 “大奶奶,宋三奶奶来了!”外头有丫头进来回话。 苏大奶奶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想必是见了婆婆才过来,那就见见吧!“请到东厢里坐着,我换了衣裳就来!” 又转头对姚可清和姚启珅解释道,“是我娘家的侄女,平宁侯家的嫡长女,去年秋天嫁给了平国公府四老爷的嫡长子!” 姚可清听完周氏的解释便想起去年秋天去平国公府赴宴的事情来,那次就是去参加这位宋三奶奶的婚礼的。 周氏虽止了泻,但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强撑着换了见客的衣裳,由丫头抚着去了外间。 “姑姑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可请了太医?”姚可清呆在里间,并没有出去,周氏才跨过门槛,就听见一个俏丽清脆的嗓音响起,应该是宋三奶奶了。 过了片刻,周氏才道,“小毛病罢了!天气热,吃不下去饭!” 宋三奶奶有些不安道,“我这一来,害姑姑折腾了这么一回,都是我的不是!” 周氏摆摆手,“你来看我也是你的一片心意!” 宋三奶奶道,“姑姑这是苦夏了,我这儿倒是有个方子,对苦夏极有效的很,回头我让人把方子送来!” 周氏不是真的苦夏,只是腹泻不雅,说不出口,而且这样的方子也不稀罕,周氏受了,“那就多谢你了!” 宋三奶奶笑道,“自家姑侄,何必这么客气呢!姑姑太见外了!” 周氏跟这个侄女儿不熟,宋三奶奶宋周氏是平宁侯府的嫡长女,周氏却是旁支所出,两人在周氏出嫁前都没见过面。 真论起来,周氏的祖父和宋周氏的曾祖父是兄弟,但一个是原配所出,一个是继室所出,本来就不甚亲近,后辈更是没有来往了。不过周氏嫁的好,公公是天子近臣,丈夫年轻有为,娘家兄弟也争气,周家便有意拉拢他们这一房,这才来往起来。周氏知道他们的意图,岂能真的心无芥蒂的跟他们亲近?所以才不喜欢他们亲热的态度。 “对了,景哥儿呢?”宋三奶奶问。 “在外院呢!陪着客呢!”周氏答道。 “倒是好久没见过了景哥儿了,想必又长高了不少!”宋三奶奶出嫁前跟周氏来往过几回的,那时候是见过苏景。 “嗯,他今年个子是拔高了不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渐渐的就说到生儿育女上头去了。宋三奶奶叹了一口气,“还是姑姑有福气,一进门就生了儿子!我这都快一年了,就没个动静!” 周氏还没出新婚就怀上了,第二年就生了苏景。“儿女缘分是天定的,急不得!” 宋三奶奶咬唇道,“我娘给我寻了不少方子,也请了大夫看过了,可是都没什么用!” “你太心急了!这才一年不到!”周氏安慰道。 宋三奶奶却突然落了泪,“大嫂是正月进的门,腊月就生了儿子,二嫂进门,三年抱俩,就我的肚子迟迟没有消息!婆婆虽不怪我,但我自己却是过意不去的!” 感情这是妯娌之间暗地里较劲儿呢!周氏明白过来了,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她自认跟宋三奶奶不熟,总共没见过几面,可宋三奶奶却跟她说这样私密的话,让她有些尴尬。 “让姑姑看笑话了!”宋三奶奶擦了擦眼泪,“我心里憋着话,不知道跟谁说去,见到姑姑,就忍不住了!” 周氏不知道宋三奶奶这是演哪一出,却还是道,“说出来就好!你还小,不要着急,请了大夫好好调养身子,早晚会有的!” 宋三奶奶等的就是这句话,“姑姑可认识擅千金科的大夫?能不能荐几个?” 周氏一愣,才明白宋三奶奶闹了这么半天是为了什么了,荐大夫是假,要方子才是真的。 周氏娘家人丁兴旺,上头有两个哥哥,下头还有一弟一妹,兄弟姐妹五个都是嫡出,族人就猜他们家是有生子秘方的。周父是周家人,如果有的话周家人就该知道的,所以都认为是周母有秘方。 曾经有人上门讨要过,可是他们家本来就没有什么秘方,拿什么给别人?自然是说没有了,可他们家越是说没有,大家就越是相信一定有,而且肯定十分珍贵有效,不然怎么会舍不得给人呢? 周氏出嫁,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周母会将方子交给周氏,在周氏进门就生下儿子之后,大家愈发相信这生子秘方的存在了。 周氏不愿意再提起方子的事儿来,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东西,“哪个大夫能比得过太医了?请太医自然是好的!” 宋三奶奶有些不甘心,“姑姑就帮我这一回吧!” 周氏身子乏的很,没有精力跟她周旋了,只得跟她明说,“我是真的没有你们说的那样的方子,若是有,我自己早就用了!” 周氏生下苏景之后就没开怀过了,但宋三奶奶却是觉得这是因为苏家人丁单薄的缘故。 宋三奶奶闻言顿时又哭了起来,“如今满府上下都盯着我的肚子瞧,见了面,三句话里头就有两句话是在说我的肚子,就好像我一辈子都生不出来一样!” 或是是憋狠了,在婆家表现不得,回了娘家又怕别人笑话,都不敢说,反倒是在周氏这里才敢把心里的委屈全哭了出来。 周氏尴尬,姚可清更尴尬,她呆在里头可是全听见了,非礼勿听,可她实在是身不由己。 宋三奶奶哭了半晌,才觉得好受一些,抬起头,眼皮又红又肿,“让姑姑笑话了,既然姑姑说没有,那必定是真的没有了!我信姑姑的话!” 周氏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见她不再揪着方子的事儿不放,周氏也就松了口气。又吩咐人打水给她净面梳妆,收拾妥当了,才把人送走。 送走了宋三奶奶,周氏觉得浑身都脱了层皮,人都累的坐不住了,丫头忙扶她去内室休息。周氏刚起身,陡然间想起还在内室的姚可清,大呼罪过,让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听到这些,可是罪过大了。 234、公主 周氏看到姚可清趴在榻上睡着了的时候安心了不少,让丫头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身体放平,给她盖了被子。 姚可清为了避免周氏的尴尬,所以才装睡的,结果却真的睡着了。最后被桂圆叫醒了,“吉时到了,小姐该去观礼了!” 姚可清匆匆忙忙的梳洗一番,就赶过去了。 正宾是方大夫人廖氏,司礼是苏大奶奶周氏的母亲,赞者自然是端元公主了。 姚可清坐在观礼席上,看着仪式一步一步的进行,天气炎热,即便是周围放了十几个冰盆,可苏珍还是止不住的往外冒汗,厚厚的礼服套在身上让她难以忍受。 直到“三加礼成”的声音响起,苏珍顿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可是还没有结束,闵氏还要带着她给观礼者一一答谢。 在苏珍道了无数个万福之后,才终于结束。 回到院子,苏珍几乎是以撕的方式脱下厚重的礼服,里头的小衣都湿透了。 丫头立即围上来伺候她换了轻便的家常衣裳,又有两个丫头专门给她打扇,苏珍还是觉得不够凉快,见姚可清在一旁笑的开心,不由蹭过去,做浪荡子模样,拉住姚可清的手,“好个冰肌玉骨的美人儿!” 姚可清抽回手笑道,“哪里学来的做派?叫伯母知道了可有你受的!” 苏珍却不愿撒手,姚可清不畏热,在夏天肌肤也带着微微的凉意,“我今儿及笈了,是大人了,不跟你这个小人儿计较了!” 姚可清噗嗤一声笑了,“这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苏珍一边拿姚可清微凉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一边道,“这及笈礼真是遭罪,可又不得不办!” 及笈礼是个仪式,并不一定要在十五岁生辰的那日举办,但讲究的人家却是要在同一日办的。 姚可清顺手戳了一下苏珍的额头,“真真遭罪的是苏伯母,前前后后忙了几个月,今儿四更天就起了,一直忙到现在连口茶水都没时间喝!” 苏珍想起闵氏最近忙的都瘦了一圈,她却因为就受了这么点儿热就忍不住了,不由愧疚起来。 这时身边的丫头也忍不住提醒,“端元公主还等着呢!” 苏珍叹了口气,“知道了!”又悄声跟姚可清道,“我总觉得这位公主怪怪的,可是哪里怪了又说不上来!” 姚可清只在端阳节远远的看见过这位皇后嫡出的公主,对她并不了解,可端元公主突然要做苏珍及笈礼上的赞者这件事却处处都透着古怪。 “好了,反正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隔壁花厅吧!到时候你可以瞧个仔细!”苏珍不等姚可清拒绝,就整了妆容拉着她去花厅了。 闵氏在外面招待观礼的夫人小姐,但跟苏珍特别亲近的却是在花厅另摆了一桌,方家姐妹本来该来的,但寥氏怕方丽娟那一张不饶人的嘴臊着苏珍了,便不许方家姐妹来了。 端元公主本来跟苏珍并不亲近,可是她听说在花厅里摆了宴席时就提出要来,谁敢驳公主的话?今儿起码有一半人是冲着公主的面子来的,自然是把人请了过去了。 与苏珍最为亲厚就是姚可清了,后来又通过姚可清认识了陶静柔,可陶静柔年岁比苏珍小的多,就不如同姚可清那般说的来了! 今儿陶静柔没来,她祖母今年春上去了,她如今身上带着孝,只叫人把礼物送来了。是一套她自制的七色信笺,每一张都是鲜花染色,又用笔勾勒了花卉纹理,清新雅致,苏珍爱不释手。 姚可清却是送了苏珍一对雕花金镯子,和一对金羽钗。首饰分量不重,但却是用护国寺塑菩萨金身余下的金子打造而成的。不论礼物贵贱,但这寓意就没人能比上了,时人信佛,便是在佛前供奉过的东西都视若珍宝,更何况这是从菩萨身上得来的。苏珍收到后都恨不得供起来,深怕亵渎了神灵。护国寺比起大悲寺来,香火并不旺盛,但护国寺是皇家寺庙,只是皇室宗亲才能进入的,身份上更高了一筹,姚可清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得到的。 花厅里除了端元公主,还有两位苏道南的同僚家的小姐,一位姓沈,另一位姓张,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另有苏家族里的三位小姐,两个与苏珍年纪相仿,另一个约摸八九岁。 这些人大都互不认识,苏珍一一介绍了,大家相互谦让着坐下了,按理该是端元公主坐首位的,但端元公主坚持寿星最大,让苏珍坐在了首位。 有了位身份高贵的公主在,大家颇为拘束,连苏珍也没有了刚刚与姚可清笑闹的活泼,端着身份,端的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大家闺秀了。 端元公主觉察出了大家的不自然,率先开口道,“前不久母后说起我明年二月就要及笈了,可是我没个姐妹,倒是一时挑不到合适的人做赞者,今日见了姚二小姐,觉得很是投缘,不知姚二小姐可愿意做我及笈礼上的赞者?” 姚可清心里一跳,这端元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先是苏珍,再是自己,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却还是不亢不卑的道,“承蒙公主看重,只是臣女资质粗鄙,只怕难担此任!” “姚二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呢?你若是资质粗鄙,我岂不就是个棒槌了?”竟是不容拒绝了。 姚可清心思重重的应下了,苏珍愈发觉得端元公主古怪了,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了,别人见苏珍不说话了,她们自然也是不说话的。 端元公主本意是想打破沉默,却不想适得其反,变得更沉默了。 还是最小的那位苏小姐到底年纪小坐不住,问道,“十姐家有池塘吗?我想去钓鱼!” 苏珍在族里排行为十。 话音刚落,旁边的另一位苏小姐就敲了她一个爆栗,“这大热的天,你还要往外去,看这日头不晒的你脱一层皮!” 大家看向她,果然见她肤色有些黑,可见平日里是常在外耍的。 被姐姐打了,她眼泪汪汪的苏珍,显然是没死心。 苏珍安抚道,“十七妹,今日太阳毒,不好出去,不如我们玩些别的?” 苏十七只好死心了,“那玩投壶好吗?占花签我不会,每次都输的!” 这样自曝其短,她姐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苏十七却不介意,背着人冲她姐姐做了个鬼脸。 苏珍征询了一下大家的意见,见无人反对,便让人拿了投壶和箭失来。 苏十七一马当先,十投九中,大家都为她叫了声好,苏十七很是得意。 235、缘由 结果一轮下来,端元公主和姚可清都是全中了,除了沈小姐只中了三只,其他人全中了九支,苏十七不由嘟着嘴道,“原来都是个中高手,感情在家的时候都是让着我的么!” 其实是因为有公主在场,大家想在公主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才极力表现的。 听闻苏十七这话,沈小姐笑着道,“我可没让着你!我是真的不会!” 沈小姐只投中了三支,可见是真的不擅长了,但沈小姐身体瘦弱,比之姚可清的纤细而挺拔,就能发现沈小姐有些病弱了。 苏十七却不依,“沈小姐输了得罚!” 沈小姐点头,“这是自然!那我就作首诗吧!” 沉吟片刻,沈小姐作了首七律,姚可清细细一品,竟是首藏头诗,是祝贺苏珍及笈的,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 苏珍也发现了这是首藏头诗,高兴的立即叫人拿了纸笔录下来,“清儿,你的字写的好,你来写吧!” 姚可清便提笔一气呵成,沈小姐一见,立即赞道,“好字!”心里暗叹,这样的字只怕是祖父也比不上了,沈老太爷是个嗜书如命的人。 姚可清前世今生都是三岁启蒙,前前后后练字有小三十年了,她对自己的字颇为自信的,更何况连方老爷子都夸了她的字的。 端元公主道,“听方祭酒提起过姚二小姐的字,今日头一回见,果然不同凡响!” 姚可清一愣,外祖父是外臣,怎么会见到公主? 端元公主解释道,“我在南书房里见过方祭酒几次,父皇颇好书画一道,常与方祭酒谈书论画,方祭酒说方大少爷的字在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但姚二小姐的字更胜方大少爷一筹!” 姚可清有些脸红,虽然她自认为自己的字写得好,但是被自己的外祖父这么夸,还是当着皇帝的面儿夸,姚可清不禁汗颜。 方老爷子这么抬举姚可清也是想让姚可清在皇上面前挂个号,给皇上留下印象,若是姚家胆敢对姚可清生出什么坏心思来,到时候方家还可以在皇上面前替姚可清周旋一二,毕竟方家不能直接出面干涉姚家的事。 说起方牧临,苏珍也脸红了,毕竟是她的未婚夫婿,苏十七却没想到这一层,“方大少爷的字写的还没有姚二小姐的好吗?” “这个我没见过,不太清楚了!”端元公主说道,说完看向姚可清。 姚可清不解,端元公主怎么会现在开口说这样一句话,又看着自己,难道想自己解释什么吗?“大表哥的行书写的极好,而且我跟大表哥的书法风格不一样,其实是无法比较的,而且外祖父希望大表哥能虚怀若谷,不骄不躁,所以也刻意压制着大表哥!” 端元公主闻言嘴角轻轻的绽放了一抹笑意,瞬间就消失了,只留一份苦涩,但却落入了姚可清的眼中,姚可清发现端元公主的那抹笑意与苏珍的几乎一模一样,带着喜悦和甜蜜,姚可清心里一跳,突然觉得困扰自己许久的疑惑似乎解开了。 这边孩子们聚在一起玩,闵氏送走大部分客人之后就拉着闵老夫人安氏问起怎么处置闵建霖和黄家小姐的事来。 “哼…怎么处置?”闵老夫人冷笑,“被那么多人瞧见了身子,除了一根绳子吊死,就是往家庙里送,还能有什么处置?” 确实,除了死就只能出家了,不然闵家和黄家的名声都会被带累了,虽然闵家没有待嫁的女儿,但闵氏却是已经出嫁的闵家女,她苏家可是有女儿的,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位容妃,名声不能不要。 “母亲既然有了主意,就赶紧把人送走,不然霖哥儿都有家不能回!”苏珍的及笄礼已经过了,闵建霖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再待在苏家了。 “我倒是恨不得立即送了她走,可那毒妇要死要活的拦着不许,非说她侄女被霖哥儿看了去,要霖哥儿给个交待!那么多人看见了,她怎么不找别人要交待去?要不是当初生霖哥儿的时候我守着,我还只当霖哥儿不是她生的!”这回黄氏是彻底完全惹怒了闵老夫人,当着女儿的面,闵老夫人都直接称呼她为毒妇了。 想着黄氏为了促成闵建霖和黄家小姐的事,黄氏竟然给闵建霖下那种虎狼之药,那可是她的亲儿子!若不是闵建霖定力好,忍着药性跑了出来,只怕就要叫她得逞了,闵氏在心里骂了句黄氏糊涂。 “黄家小姐都没了清白,还怎么让霖哥儿给交待?莫不是不成做正室,便要给霖哥儿做妾?”为了个不成气的娘家侄女竟然亲生儿子都舍得作贱,除了糊涂,闵氏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黄氏了。 “妾?”闵老夫人轻哧,“连通房丫头都没得做!没了清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举止轻佻,那日的事儿,若是她自己是个检点的,也不会被黄氏怂恿两句就去园子里堵霖哥儿!” 闵氏深以为然,娶妻娶贤,品性最重要了。若是没闹出这件事,反而叫她真的嫁给了闵建霖,那才是糟了。“母亲还是早些给霖哥儿定了亲吧!霖哥儿定亲了,她也就死心了!” 说起闵建霖的亲事,闵老夫人直叹气,“咱们家的儿郎成亲的都晚,霖哥儿不愿意早娶妻,我也不好逼他!” 虽然闵老夫人心里也是盼闵建霖早点儿成亲的,所以黄氏催着闵建霖成亲的时候,她也是乐见的,所以一直袖手旁观,就盼着闵建霖被黄氏逼急了能松口,哪知黄氏竟用了那龌龊的手段。 “定亲而已,又不是叫他立即娶回来,他总不好反对吧!”闵建霖并不反对成亲,只是不想那么早成亲,那就先定亲,也能叫黄氏死了心。 “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照霖哥儿的心思,只怕还要四五年才会成亲了,这么久,谁家的姑娘耗得起!”闵建霖的亲事,闵老夫人已经考虑很久了,却依旧无果。 闵氏想起苏珍的话来,“那不如挑个年岁小一些,过个四五年正好长成,那时候霖哥儿也就没有理由推脱了!” 闵建霖现在推脱成亲的理由无怪乎是他的父兄都是二十五岁上才成亲的,等他自己到了二十五岁,那就没理由可以推脱了。 236、提议 这个法子闵老夫人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却觉得不妥,“年岁小的也看不出品性来,等大了能看出的时候,若是是个品行不好的岂不是两难的?这样品性不好的,霖哥儿肯定是不愿意娶的,可是咱们家拿什么理由去退亲?白白耗了人家姑娘年华,咱们家理亏呀!” “那就在相熟的人家找,都是熟悉的,虽不能肯定是顶好的,但小时候品性如何,大了也不会变太多的!” 闵老夫人闻言有些不解,却突然茅塞顿开,“是不是有人看上霖哥儿了,托你来说项的?” 闵氏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顿了顿又道,“其实是我看上了一个姑娘,觉得跟霖哥儿挺配的!” 闵老夫人来了兴趣,“谁家的?多大了?” 闵氏道,“这就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不好乱说,若是不成,传出去倒要坏人名声了!” 闵老夫人假怒道,“跟你亲娘还卖关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闵氏正色道,“并非女儿有意吊娘的胃口,只是那女孩儿也是女儿熟悉的,不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但这几年瞧着,女儿也觉得她可人疼,心底里是把她当半个闺女看的,所以才不敢随意开口!” 闵老夫人呆了一呆,她很少见闵氏如此维护一个人,既然能得闵氏这般爱护,想来人品是不差的了,闵老夫人兴趣更浓了,挥手把仆人都撵了出去。“现在就咱们娘俩了,也不怕让外人知道了!” 闵氏这才说出人选,“人您也是见过的,跟珍姐儿交好,方家的外孙女!” “是长乡侯府的那位二小姐吧?”闵老夫人对姚可清是有印象的,去年秋天,姚可清在安国公府差点儿被安国公府的丫头联合外人算计了去,还险些连累了闵家,但却被姚可清识破,救了闵家一次,也没有追究闵家的责任,这让闵老夫人对她很有好感。 闵氏刚刚是故意不直接说出姚可清的身份的,就是想看看闵老夫人是不是对姚可清还有印象,如今闵老夫人还记得姚可清,闵氏顿觉得这事儿成的可能性大了不少。“就是清姐儿,早两日就来家里陪着珍姐儿了,这会儿被珍姐儿拉去花厅陪客了!” 原本苏珍的赞者定的是姚可清,但却被端元公主横插一脚,而正是闵家替皇后娘娘带的话,闵老夫人心里生出几分内疚了。“那孩子是个顶好的,小小年纪,遇事不慌不乱,处置的也妥当!” 去年秋天并没有传出闵家怠慢客人,纵容家中仆人暗害客人的话来,虽然不知姚可清最后怎么处理那丫头的,但确实是她把这事儿压下来的,不然由着那丫头出去说,只怕要坏了闵家的名声了。 眼见闵老夫人有几分意动,闵氏不由问道,“那母亲觉得…?” 闵老夫人自然是懂闵氏没说完的那半句的,“你看人准,那姚二小姐很合适,无论是年纪,还是家世,都符合要求!” 成了?闵氏眼前一亮。 闵老夫人笑道,“这还只是咱们俩的想法,沛贤的意思咱们还没问过呢!说不定他也有看好的人家,而且姚家什么意思咱们还不知道呢?说不定她们要嫌弃霖哥儿年纪大了!” 自己的弟弟,闵氏还是很了解的,一向觉得男儿就该晚些成亲,成熟了,有了担当才能撑起一个家来,所以闵沛贤不可能给闵建霖相看人家的,而且闵沛贤孝顺,家中万事都会过问闵老夫人的意思。但是姚家那边就不好说了,闵氏虽没去过姚家几次,可苏珍去的多,苏珍所说的和她自己所见的,让闵氏觉得姚家或许并不乐意这门亲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门亲事太合适了! “若是母亲真的对清姐儿有意,不妨先去方家那边探探!”方家对姚可清看重不亚于方家自己的孙辈,所以若是方家赞成,有了方家相助,姚家那边就好办了。 闵老夫人刚刚虽说的保守,但心底却是开始思量起这门亲事来了,她不太清楚姚家的情形,此时见闵氏如此说有些奇怪,哪有儿女亲事不跟父族商量,反而跟母族商量的。“虽然姚二小姐的生身母亲是方家人,但她毕竟是姚家女,她的婚事还是要姚家作主的!” “方家姑奶奶已经没了,方家二老对清姐儿多有怜惜,在清姐儿的婚事上他们二老还是说得上话的!”闵氏不好她对姚家的猜测说出来,虽然是实情,但却没有证实。 说得上话是肯定的,婆家为了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们苛刻了已故媳妇留下来的子嗣,所以在孩子的亲事上肯定会过问已故媳妇娘家的意见的。但姚可清毕竟姓姚,不是方家的女儿,还是跟姚家递话合适一些。 “方家的老夫人和老太爷都是明白人,霖哥儿年纪轻轻就是六品的官身了,再过上个四五年的,怎么也能熬到五品,那时候嫁进来就是诰命,多好的亲事!想必他们是愿意的!”闵老夫人以为闵氏是因为苏珍即将嫁去方家,为了讨好方家才这么说的,所以并不在意闵氏的话。 若是没出黄家小姐的事,闵氏认为方家肯定会同意的,闵家家风良好,又不重规矩,闵建霖年少有为,房里也干净,连个通房都没有,除了年纪大一些,别的简直十全十美了。但现在方家那关怕是不那么容易过了,黄氏行事越发没有章法,偏碍着容妃的面子不能把她怎么样,方家只要打听到黄氏做下的事,怕是不愿意叫姚可清头上有一个恶婆婆压着。 闵氏少不得提醒一下自己母亲,闵建霖再好也架不住一个总是不省事的母亲胡来。“霖哥儿虽好,但他母亲…” 一提黄氏,闵老夫人又来了气,“别提那毒妇,如今把她锁在她院子里,都出不来还闹的那么厉害,出来了岂不是更不得了了?若是不给我安份一些,一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黄氏的管家大全已经被剥夺了,现在总管安国公府内院的闵建霆的妻子邹氏,黄氏只是空有个国公夫人名头了。 知道黄氏被看管起来了,闵氏松了口气,她虽看好这门亲事,但也不得不为姚可清着想,如此恶婆婆可不是她能对付的。 闵氏还是很了解姚可清的,像小苗氏那样面慈心狠,面子里子全要的,姚可清要么躲,要么借力打力,总能对付,但遇上黄氏这样为了一个目的不管不顾的,姚可清就无法了,毕竟长辈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个不慎就是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 237、造访 过了晌午,廖氏提出告辞,顺便带走了姚可清姐弟,闵氏挽留不住,苏珍只好依依不舍的送别了姚可清。 廖氏不知道姚可清和姚启珅之间正别扭着,安排他们俩坐同一辆马车。 一路上姚启珅扭头看着车厢壁,姚可清也不理他,就这样,两人互不搭理的回到了方家别院。 林氏一左一右搂着亲热了半晌,发现了姐弟之间的暗流,就留下姚可清细问。 知道了缘由,林氏叹道,“这样也好,他是顶立门户的男儿,若是连这个也想不明白,倒要白瞎了你这么多年的苦心了!” 这是赞同姚可清的做法了,“我还怕外祖母会怪我在苏家将这事儿道破了!” 林氏知道姚可清的顾忌,“姚家有二房虎视眈眈,你不放心是正常的,既然珅哥儿还没想明白,你就在这儿多住几日,等他想明白了再回去!” 姚家已经谴人来接了,被林氏给拒绝了。 姚可清回到方家别院的第二日,端元公主竟然上门了,不过没有摆公主的仪仗,是微服出访。 端元公主的受宠程度连几位皇子都比不了,不仅时常在南书房伴驾,还可以随意出入宫廷。 别院上下所有的人都迎了出来,端元公主亲自扶起林氏,“老夫人客气了,我是跟姚二小姐投缘,您把我当晚辈看就是了!” 林氏连道“不敢”,心里却不由想起姚可清上次说过的话,难道端元公主是真的要为皇后拉拢势力了? 既然端元公主说跟姚可清有缘,自然是直接找姚可清了,“我跟父皇说起你的字好,父皇便让我多跟你学学!这不,我就急急的跑了出来了!” 确实够急的,昨儿才写的字,今儿就找上门来了。 “公主抬爱!”姚可清现在是十分确定端元公主的意思了,才见过两面,说了几句话而已,哪里就是有缘了,即便是有缘,也不是和自己。 自己果然是想多了,端元公主所有不合常理的举动都是因为一个人,而不是为了其他。 端元公主既然说是来学写字的,姚可清也就老老实实的教,端元公主学的也很认真。只是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偶尔会问起方家的年轻一辈。 若不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心思,姚可清也不会多想,但此时姚可清却不得不小心应对,每次一提到方家时就将话题岔开,万一岔不开了,便提一提苏珍,果然,只要提到苏珍,端元公主就不再说话了。 “小姐,老夫人过来了!”桂圆附在姚可清耳边轻声道。 姚可清有些诧异,怎么突然间就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转头看了眼端元公主,瞬间就明白苗氏的来意了。 苏珍的及笈礼也给姚家下了帖子的,小苗氏是很想去的,但朱氏却不愿小苗氏讨好,借着春香的肚子闹了一场,最后两个人一个都没去成,只送了礼过去。 姚家人没去,但端元公主邀姚可清做她及笈礼上的赞者一事却是传到她们耳朵里去了,今日端元公主又亲自到方家别院拜访姚可清,让苗氏大吃一惊,不知姚可清是什么时候跟公主攀上交情了。 吃惊过后,苗氏忍不住意动,姚可柔人美嘴甜,比姚可清乖巧懂事多了,若是让姚可柔也在公主面前露个脸,说不定更讨公主喜欢,便带着孙女们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林氏对厚着脸皮来的苗氏分外不喜,为了攀权附贵,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苗氏大约是被林氏鄙视习惯了的缘故,在林氏不咸不淡的语气下依旧能谈笑风生。 “清姐儿呢,我都来好半天了,怎么没见着清姐儿?”苗氏怕端元公主走了,让她白跑了一趟,一心惦记着要见端元公主,却还要拿了姚可清做幌子。 林氏知道苗氏是为了端元公主而来,但端元公主是因为姚可清才来的,若是叫苗氏这样死皮赖脸的巴结上去,姚可清的脸往哪儿搁?他方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去,把清姐儿叫来见见她祖母!”林氏吩咐丫头道。 苗氏忙道,“不用,不用…她们姐妹许久不见了,想的紧,让她们姐妹聚一聚就好!”说着,就推了姚可柔等人出来。姚家众女虽见过公主,却还是忍不住对圣宠不衰的端元公主的向往,有些期待和她近距离接触。 姚可柔老不乐意的被苗氏推出来,公主她又不是没见过,长的没自己好,也没什么才艺,凭什么让自己上赶着巴结她。 结果还没等到苗氏催着姚可柔等人去找姚可清,姚可清就已经来了。 不等姚可清请安,苗氏就责备她,“你怎能丢下公主一个人呢?还不快带了姐妹几个去给公主赔礼!” 姚可清置若罔闻的悠然行礼完才道,“大表姐正陪着公主,并没有丢下公主一个人!” 林氏闻言在心里笑开了,还是清姐儿有主意,一下子把后路堵死了。 苗氏脸色一僵,暗骂姚可清胳膊肘往外拐,这种好事不紧着自家姐妹,偏便宜了外人,又想起苏珍和方牧临的婚事来,心里的怒气又添了一筹。 姚可怡突然道,“二姐,我写了几张大字带来,你可以指点一二吗?” 苗氏眼神一亮,指点书法就得去书房,那就得去姚可清住的院子,就能见到公主了,顿时赞许的看了眼姚可怡。 姚可清嘴角一勾,“好!”并不是姚可清不愿意让姚家几姐妹见到端元公主,而是姚可清实在不喜苗氏那副倒贴上来的嘴脸,不想让苗氏借着她的名义行阿谀奉承之事。 见姚可清胸有成竹,林氏便放心的让姚可清领着姚家姐妹去了绣楼。 绣楼不大,三两步就能看完,姚可柔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端元公主,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怎么没见着公主?” 姚可怡在心里骂了句“蠢”,一开口就把她们此行的目的戳破了。 姚可清淡笑道,“大表哥今儿早些时候送了一个琉璃屏风过来,放在水榭里头,公主觉得新鲜,就让大表姐领着去瞧瞧了!” 琉璃是个稀罕东西,那琉璃屏风就更是珍贵了,难怪连见惯奇珍异宝的公主都忍不住要去看了。 238、大雨 姚可柔便闹着也要去看,姚可清好脾气的领着她们去看,却挑了另一条路走,将将和看完屏风回来的端元公主错开。 在水榭里没看见公主,姚可柔有些生气了,姚可怡却明白过来了,姚可清这是不想叫她们见着公主了,虽不满,但却不敢得罪了姚可清。 姚可柔却很不客气甩了脸子,扭头去找苗氏了,姚可清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姚可柔一脸怒气的冲到林氏屋里才发觉自己失礼了,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表情才去给苗氏请安。 苗氏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么快就去而复返的姚可怡和紧跟其后的姚可清等人,隐隐从姚可柔脸上发现了怒气,还有姚可怡的失望,便猜到估计是没见着公主,对姚可清又添了几分不满。 林氏担忧苗氏事后会找姚可清的麻烦,欲开口安抚苗氏几句,端元公主身边的女官却在这时来替公主辞行了。 苗氏的计划彻底落空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那女官辞行完了却对姚可清道,“公主跟姚二小姐投缘,不知姚二小姐可愿意送一送公主?” 虽然是征求意见,但姚可清却不能拒绝,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跟着女官走了。 女官直接领了姚可清到二门,端元公主的车架已经套好了,姚可清一到,就有丫头打起车帘。 竟是要自己进去说话?姚可清惊讶片刻,便提裾上了车。 车里端元公主扬了扬手里的一塌纸,“今日你写的字我都拿走了!” 姚可清点头,“好!”这本就是写给她的,她拿走也无妨。 “你的字写的很好,我很喜欢!”顿了顿又补充道,“真的很喜欢,明年我及笄,别的不要,你就送我一幅字就好!” 端元公主是打定注意要姚可清做赞者了,如今连礼物都早早定下了。 姚可清默了片刻问道,“不知公主喜欢什么字?” 端元指了指那一叠纸,道,“随便!什么字都好!” 姚可清点头,却从半掀起的车帘下看到大表哥方牧临一闪而过的身影,姚可清立即拿余光看了眼端元公主,果然见她的目光追逐着那道身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端元公主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才想起姚可清也在车里,但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刚刚的失态?端元公主心里忐忑,不敢多呆,忙跟姚可清告别离去。 姚可清躬身送走端元公主,看着远去的车架,姚可清只能叹了口气。端元公主的心事只能永远埋在心里了,方家不可能尚主的,皇上也不会把她嫁给世代纯臣的方家,方家可以算的上是刀光剑影的朝堂上最后的一方净土,皇上怎么舍得去破坏。 车里的端元公主看着姚可清写的字喃喃自语,“很像对不对?” 那一年她十岁,皇上微服去国子监,她扮作小内侍跟了去,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他,十三岁的他稚气未脱,却一点儿也不怯场,对皇上的提问都对答如流,多优秀的少年!皇上高兴,她更高兴。 从那时候起,她的心里就刻下了一个少年的影子,随着岁月增长,印记却越发清晰。 可是等她意识到那个影子无法抹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方家不会娶她的,因为她是公主。 皇后嫡出的元公主,皇上唯一的女儿,多尊贵的身份!可这样的身份正是方家唯恐避之不及的。那一刻,她是多么的讨厌自己的身份,如果她能平凡一些,方家是不是就会接纳她呢? 后来他定亲了,女方跟她还沾着亲,她好奇他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所以她求了皇后要给他的未婚妻做赞者。只是因为她想知道他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这个女子配不配得上他… 苏珍是个漂亮的少女,活泼但不跳脱,沉稳却不沉闷,但她却觉得苏珍配不上他,他配得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可是她怎么认为的都不重要,因为他终究不会娶她,他娶的会是苏珍。 在苏家她遇到他的表妹,写的一手好字,跟他的字很像,她们是见过的,可是她以前却没注意过,如今,只是因为那是他的表妹,写一手和他一样的好字。 她要了很多她的字,跟他的那么像,可是终究只是像而已… 送走公主的姚可清回到正院,毫不意外的感受到苗氏的不快,但林氏在场,又是在方家,苗氏的怒气是怎么也撒不到姚可清头上的。 “公主说她明年及笄,让我再送她一幅字!”姚可清的话让苗氏不得不打消回到长乡侯府后搓磨姚可清的想法。 柔姐儿还有机会,如此想着,苗氏的脸色好了许多,但是却不愿姚可清继续留在方家人身边了,这去了趟方家,就攀上了公主,再呆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怕长房得势的苗氏有些不安,想着以后还是把姚可清拘在府里的好。 “今日我来是想接了清姐儿回去的!”见公主不成,总要说出点儿理由来,不然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们是为了公主而来。 林氏不愿意让姚可清这么早就走,而且苗氏现在显然有些恼羞成怒,回头刻薄了清姐儿可怎么办?“今儿天色已晚,亲家太太不如歇一晚再走?” 苗氏还没来得及拒绝,一声闷雷就在耳边炸开。 梅嬷嬷走到窗边看了眼,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现在已经乌云密布。“怕是要下暴雨了!” 真是老天爷都站在自己这边了,林氏露出几分笑意,“老天爷都留人了,亲家太太就别再推迟了!” 苗氏今日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不想留在方家,但是冒雨走,不仅会把人浇了个透,还有可能把人淋病了,踌躇间,黄豆大的雨点已经砸向地面,溅起一片水雾。 “你看,雨这么大,把孩子淋坏了可怎么办?”林氏语气有些欢快,“若是你执意要走,我也没得法子,只能叫人给你套车了!” 明知苗氏是走不了了,林氏偏说出这样的话来,苗氏气的肝疼,咬牙道,“叨扰亲家了!” 239、洪水 “都是亲戚,哪里就叨扰了!”苗氏扭曲的表情取悦了林氏,你当初联合你侄女挤兑我女儿,叫我女儿早早的去了,现在被我挤兑几句就受不在了?哼…若是叫我查到我女儿的死真的和你有关,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想到这里,林氏心里恨恨的,方玥的英年早逝是她心里的一道疤,虽然还没有证据,但却有诸多事迹表明方氏的小产和去逝另有蹊跷。 当初给姚可清收拾的院子还好好的,因为院子大,直接叫姚家四姐妹一起住进去了。因为下着雨,也不方便另外收拾屋子了,苗氏就住在林氏院子的东厢房里。 她们什么都没带,林氏又指挥着下人给她们找这找那,一时忙的不可开交,姚可清突然上前对林氏道,“公主只怕还没走远,要不要派几个人去瞧瞧?还有大表哥,是不是也要派人去追回来?” “你说的对,公主那里得派人去瞧瞧才是!你大表哥就算了,他骑马走的,此时只怕早走出几十里地了,这会儿离京城也不远了!”林氏连连点头,立即就要指派人手去寻端元公主。端元公主是微服出来的,没有摆公主的仪仗,也没有侍卫护驾,现在外头下着暴雨,若是出了意外,那他们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皇家的别院离这儿不远,说不定公主已经去了别院了!”姚可清又道。 林氏也想到了这点,便分了两拨人去找。 没过多久,去别院的人先回来了,果然如姚可清所料,端元公主出门没多久就发现要下雨了,便折回皇家别院去了。 得知公主好好的,还派了女官来感谢方家的关怀,林氏才放了心。 而苗氏在得知端元公主竟然没回京,而是留在了别院避雨,立即高兴起来,庆幸自己坚持留了下来,方家别院紧邻皇家别院,若是公主多留几日,岂不是代表着柔姐儿就有机会见到公主了? 这场雨来得急,也下的猛,不过一个时辰,院子里就积了半尺深的水,林氏忧心忡忡的看着越下越大的雨,这么大的雨,若是再下下去,只怕要受灾了。 直到半夜,雨都没有减小的趋势,壮年仆妇连夜冒雨在院子里挖了沟渠排水,不然水就要漫到屋子里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了,雨还接着在下,林氏心里越发不安,她记得玉梁河的上游是筑了坝的,所以玉梁河在流经京城的时候才能这么平缓。可是如今雨下的这么大,若是堤坝漫了,甚至垮塌了,那玉梁河下游的百姓可就要糟糕了,更糟糕的是现在正在玉梁河畔的别院里消暑度假的人家,大水一来可就什么都晚了。 林氏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安,一边安排了壮实的男仆人去附近的人家告知一声,一边叫了人进来做准备,以防万一发了洪水。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林氏才刚刚做好准备,派出去报信的仆人就浑身湿透的回来了,“洪水来了,奴才还没到,在前面山头就远远的看见河对岸的房子被水冲塌了,大概是堤坝塌了!” 因为急,仆人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林氏别的没听清,“洪水来了”,“堤坝塌了”这几个关键字她还是听见了。 当机立断吩咐道,“去通知每个院子里的人,立即到后门口去,什么东西都别带!再把库房里采莲的小船搬到后山去,我们往山上走!” 下人立即四处通知去了,姚可清却拉着姚启珅急急的跑了过来,在灾难面前,姚启珅再也顾不上跟姚可清置气,一听到林氏传来的信,就跑去找姚可清了,在危急关头,姚启珅下意识的觉得姚可清是最可靠的。 “外祖母,别往山上去!” 林氏不解,“山上高,水来了也可以躲过去的!” “这山不是石山,只是土丘而已,现在已经下了将近四个时辰的雨,山体早就被泡的发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山体崩塌,往山上去更危险!”京城地势平缓,不见高山,别院这边的山说是山,其实只是个土丘,若被崩塌的山体掩埋住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姚可清一提醒,林氏也想到了,急忙把人叫了回来,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前有狼,后有虎,难道就要呆在别院里等着洪水来吗? “那该怎么办?走不得,也留不得…”林氏急得团团转,洪水眼看着就要来了,可是却无路可逃。 “外祖母别急。”姚可清安抚道,“这一带地势开阔,别院离河边有一段距离,地基又比河床高了数丈,前一阵子许久没有下雨,水位下降了不少,嶂州的堤坝蓄水并不多,即便是决堤,洪水也不会来的太猛,反而是山体崩塌更危险一些!” 之所以在嶂州建堤坝,也是为了减缓玉梁河水流经京城的流速,所以蓄水性能一般,这些林氏觉得有理,但是还是不敢留在别院。 “别院里可有地势高,地基扎实的地方?”姚可清问,方家园子大,姚可清没有逛完,所以对园子里的建筑不是特别清楚。 “有!”林氏道,“东南角的观星楼,有十层,下面三层是石头砌成的,我们去哪儿!”方家祖上有一位颇好天文历法的家主,所以建了观星楼,没想到如今竟派上了这样的用场。说完,毫不犹豫的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往塔楼去了。 “对了,公主那里可有派人去通知?”端元公主是以来方家习字的名义出京的,此时又住在方家隔壁,于情于理,方家都要去问一声。 “天将黑的时候梅嬷嬷亲自去的,公主今夜歇在枫林台,那是皇家别院里头最高的地方了,应该是不碍事的!”枫林台有数百步石阶,逾地数丈,是前朝穷奢欲极的末帝为其宠妃所建,而且别院里还有值班的百余名侍卫,所以林氏还是很放心的。 闻讯赶来的苗氏吓得不行,被两个婆子半扶半拖的拉着走,手里还拽着同样瑟瑟发抖的姚可柔,姚可容和姚可怡姐妹相互扶持,姚可梦紧紧的粘在苗氏的身后。 众人涉着及膝深的水,艰难的往观星楼走去,姚启珅作为唯一的男丁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姚可梦年纪小,走的磕磕绊绊的,最后还是被婆子背着才走到观星楼的。 240、避难 林氏让人把采莲船放在楼下,系上绳索,绳子拉上五楼,众人不敢爬太高,就呆在四五六这几层,但每层楼并不宽广,又有下人夹杂在一起,便变的十分拥挤,而且走的匆忙,什么都没带,楼又空置了许久,没什么家具,仅有的几把椅子给了林氏和小苗氏,其余人都只能站着。 苗氏心疼浑身湿透的姚可柔,将她拉在怀里抱着,但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贴在一块儿更难受,可姚可柔此时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再不让她坐着歇歇,她的腿就要断了。 安顿好林氏,姚可清招过橘子吩咐了几句,橘子便叫了几个壮实有力的仆妇满楼里找,最后总算找到了一个鼎。 接下来姚可清就又叫人拆了屋里的家具,姚可容不解,“二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即便是在外祖家,但也不能这么放肆吧! “生火!”姚可清简洁的答复让众人差点儿喜极而泣,有火了!众人都没带衣裳,当然,带了估计也湿透了。 火刚生起来的时候有浓烟,所以姚可清叫人把鼎搬到没人的楼层去生火,火燃起来才搬回来,鼎摆在林氏和苗氏中间,木柴生的火有很大的烟味儿,姚可柔被熏的眼睛都睁不开,只想远离,但火光传来的温暖却让她想靠的更近。 姚可清先将自己的披风烤干了给林氏,然后脱了林氏的外衣去烤,林氏拒绝了,“你先把自己的烤了吧,小孩子受不得寒!” “这些年我的身子扎实了不少,一年到头也无病无灾的,外祖母年纪大了,更受不得寒!”姚可清坚持脱下林氏的外衣,林氏眼眶一热,这么贴心的孩子让她怎么能不心疼。 照顾林氏的同时,姚可清也没忘了苗氏,苗氏毕竟是她的祖母,即便她心里更亲近林氏,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人口实,不过姚可容自告奋勇的承担了照顾苗氏的任务,姚可清也就顺水推舟了。 “姐姐,姜汤来了!”姚启珅带着两个抬着鼎的男仆站在楼梯口,男仆低垂着眼睛看地。即便如此,依旧引起一阵惊呼,微微解开衣裳擦拭的丫头立即掩好领口,没有解衣裳的也忙着整理。 等众人整理好了,姚可清才叫姚启珅过来。“你喝了没?” “喝了,火也生好了!”女眷呆在六楼,考虑到会有女眷脱了衣裳考,姚可清就叫姚启珅去了楼下。 熬姜汤的姜是姚可清出门前叫人带着的,碗是从楼里面找的,用雨水洗干净的,熬姜汤的水也是雨水,虽然不怎么干净,但煮沸了再喝问题也不大了。可是没有糖,甫一入口,辛辣的味道立即呛的人眼泪直流,可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下能有一碗姜汤驱寒已是万幸,无人抱怨一句,捏着鼻子喝完了。 碗数量不够,都是主子喝完了,下人才拿了主子用过的碗接着喝。 看着姚可清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指挥着下人井井有条的做事,再看看怀里吓得还没回过神来的姚可柔,苗氏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她一直以为姚可清该是读书读傻了的,可眼下的姚可清颠覆了她对她以往的看法,这丫头不简单呀! 隔着火光,苗氏看向姚可清的目光忽明忽暗。 众人刚进观星楼不久,洪水就来了,堪堪擦着方家别院门口的那棵古槐而过,将门口的青砖地板卷走了,但别院完好无损,林氏松了口气,虽然水没有冲进院子,但林氏却不敢叫众人下楼去,说不定还有第二波呢! 此时天还没有亮,提心吊胆了半夜,又匆匆忙忙的躲避洪水,众人累的够呛,眼下喝了姜汤,烤干了衣裳,就有些坚持不住了,一个个的昏昏欲睡。 林氏是一整夜没合眼,现在已然是强撑着了。 “还要差不多一个时辰才会天亮,外祖母先睡会儿吧!这边我先照顾着!”姚可清劝道。 到了观星楼里,林氏忙着照顾方家和姚家的几个孩子,收拾歇息的地方,安顿下人,生火,熬姜汤其他所有的一应事情都是姚可清安排的,林氏看在眼里,觉得姚可清处理的很好,即便是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一切都安排好。 肯定姚可清的办事能力,但是却舍不得姚可清如此辛苦,“外祖母没事儿,还熬得住,你累了大半夜,赶紧歇歇吧!” 姚可清摇头,“天亮了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外祖母去安排呢!若是不养好精神,外祖母怎么有力气来处理事情?我等天亮了再睡!” 姚可清说的是实话,无论天亮之后洪水退不退,林氏都得做出安排,谴人回京报信,清点别院的损失,打赏表现好的下人…这一系列的事情都等着林氏去做。可林氏看着姚可清眼下的青黑,怎么也不忍心丢下姚可清自己歇着。 姚可清又劝,“天亮了还要去端元公主那边问讯,这些都要您亲自去做的!” 皇家别院建造的结实非凡,选址好,围墙高,即便是洪水来了也能抵挡,所以洪水来的时候林氏才没有去问端元公主,但是事后怎么也要去问一声,姚可清是晚辈,又不是方家人,做不得这个主,所以要林氏出面。 用责任来压林氏是最有效的,林氏只好依言合眼。 林氏这边睡了,姚可清又去看苗氏,苗氏已经搂着姚可柔靠在椅靠上睡熟了,姚可容和姚可怡挤在脚踏上靠着,姚可容将自己的披风给了出来的匆忙,没有带披风的姚可柔,她和姚可怡合用姚可怡的披风。 姚可容没有睡着,微眯着眼看着姚可清在人群中穿梭,身后跟着三个丫头,她的六个丫头全跟在身边,三个一班轮值,观星楼里所有的下人都是这样安排的,分成两批,一批歇息,另一批值班,一个时辰一换。 想起自己曾经对姚可清的妒忌,姚可容不禁微哂,自己有什么资本去妄想有朝一日能变的和姚可清一样,甚至超过她。洪水来的时候自己都吓得腿软了,她却眼皮都不眨一下,自己冻的瑟瑟发抖的时候,她却开始生火给众人烤衣服,她身上的火折子,姜这些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出门那么匆忙,自己只顾得上拿了披风,她却带了这些东西,原来她们之间的差距不仅是身份,她们差在骨子里。 241、差别 原本还打算给她帮忙的,可是自己什么都不会,帮忙不成反添乱了,姚可容将姚可怡歪着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闭上眼睛睡了。 巡视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情况,也没有人发热,姚可清松懈下来。 “小姐,您去歇歇吧,奴婢已经歇了一次,这会儿还有精神,奴婢看着!”桂圆已经歇了一个时辰,恢复了一些体力,但姚可清却是半刻都没闭眼过。 姚可清其实有些坚持不住了,但此时林氏睡了,若是她也睡了,就没有主事的人了,所以她才咬牙坚持的。“就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我还坚持的住!” 碧玉知道姚可清的脾性,说一不二,既然姚可清跟林氏说守到天亮就一定会不睡觉守到天亮的,所以她也不劝,默默的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递给姚可清。“小姐,吃点儿糖提提神吧!” 因为用油纸包着,所以糖没有沾水,还是好好的。姚可清对碧玉笑笑,拿了一颗塞进嘴里,虽然她现在不觉得饿,但是体力却有些熬不住。 姚可清拿了,碧玉又给桂圆和紫玉一人一粒,自己也含了一粒在嘴里。 甜甜的味道确实很提神,又过了一会儿,见外面的雨小了不少,天色也微微亮起来,就对桂圆吩咐道,“你去找几个懂水性的婆子下去看看,看能不能去厨房拿些吃的来,若是不能就算了,若是能就拿一些来,旁的不要,拿了米和锅来就好。” 桂圆很快就找到了三个会水的婆子,有方家的,也有苗氏带来的姚家跟车的婆子,姚可清又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才让她们走。 婆子去了两刻钟才回,带了一袋米和一口大锅,猜到姚可清估计要煮粥做早饭,就又带了一坛子咸菜,领头的婆子汇报了一路所见的情况,“屋子都是好的,没有塌的地方,屋顶有没有坏就不知道了…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被水淹了…其他地方的水都不深,不过到膝盖,靠近池塘的地方深一些,到了腰…后面的山崩了,山石一直滚到了池塘里,填了半个池塘…”说到这里,婆子不禁庆幸,多亏表小姐阻止了夫人往山上去,若是去了山上,她们此时此刻只怕就被埋在里头了。 姚可清也庆幸自己阻止了林氏,避免了一场灾难,前一世这一场洪水有没有冲到方家别院她不知道,因为前世她没有来过方家别院。 正在努力回想前世的这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姚可清却突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不由回头看了眼熟睡的苗氏,过两天只怕她再也睡不着了。 姚可清让人在楼下架了锅煮粥,粥还没好,楼下就闹了起来,楼下都是男人,姚可清不想下去,想着姚启珅肯定会上来告诉她的,便安心的等着。 没等到姚启珅,林氏却被吵醒了,扶着丫头的手来问姚可清,姚可清摇头,这时姚启珅来了,“有个人说他婆娘不见了,要去找找,守门的人得了姐姐的吩咐,不让他下去,他就闹了起来!” 林氏皱眉,虽然出来的匆忙,但是她还是把人聚齐了带到楼里来的,本来别院的人手就不多,她几乎都认得,似乎没有落下人呀!而且人若是丢了早该发现了,怎么这会儿才说出来。 姚可清问,“是哪家的?” 姚启珅有些嫌弃的说道,“咱们家的!跟着祖母压车过来的!” 知道是苗家的下人丢了,林氏不敢自专,但苗氏还睡着,不好吵醒她,就叫了几个先去找找。 粥煮好了的时候,众人几乎都醒过来了,闻见米粥的味道,顿时腹中一阵翻滚,一夜折腾,人是又累又饿,都眼巴巴的看着那一锅白粥。 只是一碗加了咸菜的粥也没人嫌弃,毕竟肚子饿了,一碗粥下肚,都精神了不少,但此时被困在楼里,就觉得无聊了。 姚可柔推开窗子看雨,却忘了自己在六楼,从窗口往下一看吓了一跳,“呯”的一下关紧了窗子,声音太大,众人都看了过来,姚可柔红着脸低下头。 方丽珠给她解了围,“吓到了吧!这楼高,我们都不敢开窗的,来,我看看,这窗子许久不开了,容易伤手的!” 姚可柔闻言忙走向方丽珠。 六楼确实很高,自诩胆大的方丽娟也只敢开了一条缝往外瞅,看着一地都是黄橙橙的泥浆水,方丽娟忙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昨晚就是淌着这样的水过来的,鞋子只怕脏的厉害,果然,虽然烤干了,但是却满是泥巴的痕迹,方丽娟将鞋在地上狠狠的蹭了蹭,想把泥巴蹭掉。 姚可柔看见方丽娟的举动忙低头去看自己,鞋子和裙子一片狼藉,想着自己竟穿着这样的衣服,顿时一阵难受。 这时去找人的下人回来了,“人找到了,但是已经没气了…” 竟然出了人命!苗氏突然有些幸灾乐祸,昨晚林氏的镇定衬托着她的害怕,越发显得她不如林氏,此时见林氏那般周密的安排下也出了人命,忙抢着问道,“在哪里找到了?怎么死的?” 苗氏的急切让林氏一阵恍惚?自己似乎还没告诉她是她的人丢了,她怎么就知道了?难道自己说过了? 回话的婆子看了眼林氏,见林氏无任何表示,就接着道,“在小姐们住的绣楼里头发现的,屋角的柿子树倒了,扫到了院中的太湖石,人被太湖石砸到了头,估计当场就断气了…”还有的话婆子没敢说出来,比如在她怀里发现一大包首饰,有几样还是前几天几位小姐才戴过的。 这话婆子没说出口,众人却想明白了,一个婆子冒着生命危险,背着人跑到小姐的闺房去做什么?除了顺手牵羊之外,众人想不出别的目的。 苗氏越发幸灾乐祸,御下不严,仆妇竟然趁着天灾,跑到主子屋里偷窃,看你还有没有脸,想起昨天被林氏挤兑,苗氏就一阵窝火。 正要暗讽几句,林氏就一脸的同情的对她道,“亲家节哀,必定是用的好的人手才带了出门,心腹培养不易,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是我们愿意的,都是个意外!回头好好安抚她家里人就是了!” 苗氏一愣,想了两遍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带来的人死了,顿时一张老脸红的发紫,心里对林氏恼怒不已,怎么早点儿说是姚家的下人?专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吗?什么叫用的好的?什么叫心腹?这是在说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是那起子下作的吗? 242、灾后 若不是苗氏幸灾乐祸的太明显,林氏也不会这么挖苦她,看了眼天色,林氏让姚可清去歇着,亲自叫了人来吩咐余下的事情。 一问才知道后面的山果然崩塌了,泥石浆都流到园子里的池塘里了,若是没有池塘,只怕要流到前面住人的院子了。不由万分庆幸听了姚可清的,没有去后山,不然她们这些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落入洪水中,只要抓到浮木,尚有一线生机,可是卷入泥浆中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氏接手安排事情,姚可清就窝在角落里小歇片刻,可天亮了反而睡不着了,姚可清眯了半晌就醒了。此时人都还在观星楼里,林氏派了几批男仆出去探情况。 出去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房子都还好,有的屋檐角塌了一半…” “围墙是好的,不过靠近后山的位置塌了…” “院子里积水了,最深的有一人深,最浅的没过膝盖…” …… 听完所有人的汇报,林氏又看了眼还在下雨的天,便不敢让人回院子里去,不是怕洪水再来,毕竟嶂州的堤坝库水就那么多,昨夜决堤已经泻了大半,再有也不会比昨晚的大了,而是怕后山山体继续崩塌。末了才发现去皇家别院问讯的人还没回来,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好在林氏没担心多久,那人就回来回话了,“公主被困在枫林台了!枫林台下面全是水!” 许多人家都在别院里挖了池塘,然后从玉梁河引来活水,这次玉梁河涨了这么大的水,那与之相连的池塘水面肯定也会上升,水满之后就会漫到其他地势低的地方去,枫林台虽高,但所处的地势却很低,所以水都积到枫林台四周去了,枫林台就成了一座“孤岛”。 林氏一惊,但知道公主没事也就放心了,那么多侍卫守着,不可能眼看着公主被困在水中间,而且,虽然被困住了,可枫林台依旧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林氏不知道的是,昨晚大雨来袭之际,端元公主和林氏一样,把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这会儿所有人都困在了枫林台,起先公主派了人涉水去报信,结果被水中的水蛇咬伤,余下的人都吓得不敢去了。 好在这水蛇毒性不大,不至于立即毙命,可是现在被洪水所困,若是不能很快医治也会丧命的。别院有驻守的太医,此时也在枫林台,但是却没有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太医也一筹莫展。 端元公主有些焦躁的在大殿里转来转去,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冲动的跑出来,就因为他来了别院就借口请教书法跟了过来,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男人差点儿丢了性命,值吗? “公主,伤口肿了,人也起了低热!”照顾受伤侍卫的宫女进来回话。 端元公主呆了一呆才低声应道,“知道了!拿酒给他擦身子,别让他烧起来了!” “是!”宫女下去了。 端元公主还在发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里慌的要命,可是她却必须装作很镇定的样子,因为她知道,她不能慌张,她是这里的主心骨,她一慌,大家就乱了。 “公主,有小船划过来了!” 端元公主忙奔到大殿门口,果然见三条小小的采莲船从浑黄的泥浆水中缓缓划过来了,顿时眼泪就要留下来了,却生生给忍下去了。 三个仆妇从船上下来给端元公主请安,“公主金安!”端元公主忙免了礼。 领头的婆子道,“奴婢是国子监祭酒方家的下人,老夫人听闻公主被困在枫林台,特意让奴婢等人送条小船来给公主使!” 端元公主闻言大喜,有了船她们就可以划船出去了,再也不怕被水蛇咬了。“方老夫人大义端元铭记在心,还请嬷嬷代端元谢过方老夫人!这船我就却之不恭了!” 婆子忙道,“当不起!当不起!” 端元公主再三谢了方家送来的船,送走三个婆子便指挥着人撑着小船去找伤药和食物,整个枫林台里有两百多个人,从昨晚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好在枫林台地方够大,倒不至于挤了。 食物和水陆陆续续的搬来,端元公主却没有什么食欲,满脸担忧,她派了十个人往京里去报信了,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昨日她执意出了京城来别院,只是因为听说他来了别院,所以才赖在方家,只为看他一眼。 可是却没想到就为了这一眼,险些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若是自己真的不幸…,父皇和母后该多难过,母后只有自己了… 观星楼比起枫林台就小太多了,百十来个人在里头简直是人挤人了,有几个丫头和小厮已经开始发热了,林氏当机立断,让人在离后山最远的地方收拾了一个院子把发热的人安置了进去。 可是让这么多人挤在一处也不是个事儿,尤其是两家娇养的女孩儿们此时满脸倦容,还有苗氏在不住的揉膝盖,她有风湿,昨晚淌水过来,又遇上阴雨,就发作了,林氏觉得有些头疼了。 最后也顾不上别的了,让人去河边看了看汛情,又去后山侦察了一番,终于决定下楼了,也不敢把人分散开,林氏带着姚可清住进她的院子,苗氏带着姚可柔依旧住了东厢,方家三姐妹带着姚家三姐妹住绣楼,姚启珅只好住在林氏院子的倒座房里。 苗氏犯了病,林氏也不指望她能帮上忙,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便带着方丽珠和姚可清在身边帮忙,带着方丽珠是因为方丽珠马上就要及笄了,嫁了人,当了家,就要学会处理这样的突发事情。而带着姚可清则是因为林氏知道姚家不会教她这些,即便姚家教,林氏也不放心,所以也不管姚可清年纪还小,硬是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 趁着雨小,林氏将院子里堵住的排水沟都疏通了,又多开了几道排水渠帮助院子里的积水排除,积水排尽之后露出坑坑洼洼的地面,在沟壑大的地方铺上木板方便行走。 井水浑浊,根本没有办法饮用,也就没有办法做饭,林氏脑仁儿越发的疼了。 姚可清和方丽珠心疼林氏,强迫林氏歇着,她们二人把事情全包揽了。 加了草木灰后沉淀的水有一股子涩味,煮沸了之后还是没有消散,泡的茶自然有异味了,姚可柔想抱怨两句,但此时苗氏虚弱不堪,没有人给她撑腰,她只能一脸嫌弃的把茶壶摆的远远的,但到底熬不住口渴,只能捏着鼻子喝了。 243、责问 灾难过后的别院里什么都是一团糟,姚可清和方丽珠脚不停歇的忙前忙后,偏偏这时苗氏还来添乱。 “二姐,祖母的腿疼的厉害,赶紧给祖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苗氏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姚可容等人又不在,除了丫头就只有姚可柔了,姚可柔心里害怕,怕苗氏就这么…没了,见姚可清协同林氏理事,就来找姚可清了。 苗氏的风湿已经很多年了,虽然病痛犯了人会难受,但是并不致命,现在灾情还没过去,去哪里找大夫,就是找到了大夫,大夫也不一定愿意冒险出诊呀! “院子里的人开始发热的时候就去附近找过大夫,并没有找到,我不是送了两个暖炉去了吗?”不是姚可清不愿意给苗氏请大夫,而是条件不允许。 姚可清的拒绝让姚可柔不满,有谁会在大夏天用暖炉,“那两个暖炉根本没有用!这附近没有了大夫,可以去京城请呀!” 姚可柔说的轻巧,只怕从别院进京的路早就毁了,人都出不去,还怎么请大夫来。“现在因为洪水,这一片全都乱了套,贸然派人出去只怕不安全,而且进京的路只怕已经被冲毁了,要从京里请大夫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等派回京城报信的人回来再说吧!” 姚可清的再次拒绝让姚可柔怒了,口不择言起来,“对自己的亲祖母竟然如此狠心,涎着脸上赶着巴结外人,你给方家做女儿去好了!” “啪!”话音未落,姚可柔脸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我告诉祖母去!”姚可柔捂着脸怒目而视,只觉得右半边脸木木的,嘴里有了咸腥味儿,应该是被牙齿磕破了皮。 姚可清这一巴掌半分都没客气,是用了全力的,“打的就是你,敢对长姐不敬,打一巴掌是轻的!到了老夫人那里,也是我占着理!”谁对她好,她才会对别人好,苗氏本就不是她的祖母,又百般算计她,还想让她将她当亲祖母一样?怎么可能! “你才不是我的长姐!你又不是我娘生的!”姚家两房错综复杂的关系姚可柔并不是特别清楚,她跟姚可清不同母,却拥有同一个父亲,而且她们都是嫡女,这让她不解,她从苗氏和小苗氏的话语猜测到姚可清和姚启珅在姚家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姚家人不喜欢他们,却不能不容忍他们留在府里。 姚可清轻哧一声,“我确实不是你娘生的,你不愿认我这个长姐也无所谓,既然你不同意长幼有序的话,那咱们就说说嫡庶有别吧!我娘是一品的夫人,你娘是三品的淑人,这你该是知道的吧!这是皇上下的旨,这圣旨现在还在家里的祠堂里供着呢!” 当初皇上下这道旨意的时候是考虑了很久的,一个爵位总不能封两个夫人,继室除外,但肩兆就不一样了,想到方氏是长房妇,小苗氏是二房妇,该以方氏为尊才是,而且死者为大,方氏已经死了,便让方氏的诰命压了小苗氏一头。 皇上的本意是好的,维持正统嘛!但却在无形之中坐实了小苗氏妾的身份。 姚可清的意思是无论是长幼有序,还是嫡庶有别,她都不是姚可柔能得罪的。 落到姚可柔耳朵里就成了姚可清讽刺她是妾生的,姚可柔长到十岁,一直都是嫡女的身份,虽然她知道她母亲的诰命不如长房的大伯母,但她从不愿承认她是庶出,姚家也没人说她是庶出,此时被姚可清点破,姚可柔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 “你才是庶出!你娘才是妾!”姚可柔尖利的声音穿透层层雨雾,传到了正房的林氏和东厢的苗氏耳朵里。 林氏黑着脸不顾丫头的阻拦气冲冲的厢房去了。 林氏进门的时候姚可柔左脸也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林氏心里一阵快意,一点儿责备姚可清的意思都没有。 东厢的苗氏听到姚可柔的话就知道姚可柔闯祸了,若是在姚家姚可柔这样说,她还能压下去,但是在方家,姚可柔这样说,简直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呀! 苗氏撑着病体急急忙忙赶往姚可清所在的西厢,“亲家夫人…” 话没说完就被林氏打断了,“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亲家!” 苗氏勉强解释道,“小孩子斗嘴说的话当不得真!” 这解释苗氏都不信,更何况林氏,“无风不起浪,小孩子斗嘴敢这么说,那也是有人教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是不肯听苗氏的解释了。 “小孩子不懂事,回头我一定罚她!亲家夫人别…” “别叫我亲家,我不是你亲家!我明媒正娶的女儿到了你姚家怎么就成了妾了?”苗氏一口一个亲家叫的林氏心里一阵一阵的直犯恶心。 苗氏顾左右而言他,把事情往姚可柔不懂事上说,林氏偏抓着姚可柔辱骂方氏为妾不放手,苗氏膝盖钻心的疼,恨不得就这么给晕过去了才好,可偏偏没晕过去。“小孩子口不择言,这绝对是没有的事,族谱里记得清清楚楚,方氏为正室,断不会有错的!” 林氏可没那么好糊弄,“族谱里记的是一回事儿,在你们长乡侯府里只怕又是另一回事儿吧?冒州离京城数百里路,天高皇帝远的,哪里管得了侯府里的事,可怜我女儿就这么被你们欺辱!” 林氏的话直直戳进苗氏心里最阴暗的想法,苗氏不愿接受方氏长房正室的身份,再加上她不想被族人看低,这么多年来从不跟冒州姚家族里来往,没有族里的干涉,长乡侯府里就以她为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天地良心,方氏在世时,我可半分没有亏待过她,方氏去了,我待清姐儿和珅哥儿也是万分疼爱的!”说理说不过了,苗氏开始诅咒发誓起来。 “良心?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苗氏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对姚可清姐弟好让林氏怒不可遏,“对他们好就是让清姐儿顶替你亲孙女的婚事嫁给代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对他们好就是把两个亲孙子都送到国子监去,然后辞了家里坐馆的先生?原来你所说的好就是这样的好,我算是长见识了!” 244、挑明 苗氏惊呆了,这些事儿林氏是怎么知道!跟代家的亲事明明就她跟侄女知道呀! 姚可清也有一瞬间的错愕,原来胡先生果然是被姚家辞退的,方家查到这个她并不奇怪,但是苗氏算计她嫁给代明喜的事儿方家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苗氏和小苗氏合谋要让姚可清嫁去代家,姚可清知道消息后并没有告诉方家,而是自己把事情解决了。而方家却是从代家那边知道的,姚氏因为代明喜不喜姚可清,死活不同意跟姚可清的亲事,姚氏无奈之下不免跟相熟的夫人抱怨了几句。不想,这位夫人跟方大夫人廖氏是旧识,以为代家要跟姚家做亲了,见到廖氏的时候就提了几句,廖氏心中起疑,回来跟林氏说了,此时代家已经定下姚可柔了,林氏松了口气,但是却打听到苗氏先前的龌龊想法,碍着姚可清姐弟还在姚家过活,没有发作罢了。现在苗氏惹怒了她,她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这是哪里的话,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方老夫人是听哪个乱嚼舌根的说的?”苗氏妄图狡辩,却是不敢再叫林氏亲家了。 “哪个乱嚼舌根的?这是你女儿亲口说的!至于有没有这回事儿,你自己心里明白的很!”苗氏若是不反驳,不狡辩,林氏也不至于火气这么大,但苗氏百般抵赖只能让她火气更盛。 没想到是女儿在拆自己的台,苗氏无话可说了,只能认了,但是却不承认是要拿姚可清顶替姚可柔,“她姑姑有意跟娘家亲上加亲,觉得清姐儿在姐妹中间是最出色的,便有了这个心思,我想着亲姑姑做婆婆也不用担心孩子日后被被婆婆压着,喜哥儿又是她姑姑最疼爱的孩子,这才松口答应的!” 苗氏越解释,林氏越生气,若说的是实话还好,偏偏满嘴胡说。“既然是这么好的亲事你怎么不紧着你亲孙女呢?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那代明喜是个没出息!想要磋磨我方家的血脉,你想都别想!你一个妾有什么资格来插手长房嫡子子嗣的婚事?” 苗氏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完了!她怎么知道的!自己苦苦守了这么多年,连亲生儿子都不知道的事情竟然让外人道破了!苗氏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终于晕倒了。 苗氏是货真价实的妾,这一点儿不用质疑,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当初老侯爷派人上门提亲时那个官媒多了句嘴,说老侯爷没有娶继室的打算,只是怜惜原配留下的子嗣没有人照拂,所以就想纳个贵妾进门打理内务。听了这话,苗氏的父母心思就转开了,为了面子上好看,就对外宣称苗氏是嫁过去做正室的,苗家和姚家一个在北,一个在东,不说隔的十万八千里,那也是相距甚远,苗家人等闲碰不到姚家的人,就这样让他们糊弄过去了,苗家所有人都以为苗氏是正室。 苗氏顶着正室的名头嫁到姚家做贵妾,一开始她也心惊胆战的,生怕姚敬德再娶一位夫人回来,但是直到她生了儿子,姚敬德也没有提续娶的话,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苗氏和姚敬德的婚礼是在冒州举行的,等到苗氏生下儿子之后才被接到京里的侯府,苗氏是贵妾,又对娘家称是做继室的,所以身边伺候的人都叫她一声“苗夫人”,叫久了就变成了“夫人”,以至于京中无人知晓苗氏妾的身份。 其实这其中也有老侯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功劳,姚敬德不想续娶一位名门贵女,怕后母怠慢了原配所生的孩子,但给他做媒的人却不计其数,他才娶了出身不高的苗氏来堵众人的嘴,苗氏冒充正室的名份他也就没计较,反正不是真的。后来姚崇华死了之后,姚敬德曾动过将苗氏扶正的念头,但苗氏在姚崇华死后蹦达的太厉害,惹来他反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苗氏以为这个秘密她能守一辈子,最后带到棺材里去,结果没能守住,气极,怒极之下晕了过去。 姚可柔呆的没回过神来,连苗氏晕了她都不知道。祖母是妾,祖母竟然是妾!那父亲岂不是庶出,那自己…姚可柔无法接受自己是庶出。 林氏本不欲将这件事说出来,但是苗氏欺人太甚,林氏只能拿这个杀手锏来打压打压她的嚣张气焰了。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儿,姚可清无奈的指挥人把苗氏抬回房去,至于大夫是请不到了,就让她自然醒吧!然后再去安慰林氏。 “是我气急才口不择言的,这话不该这么早说破的,她若是狗急跳墙可怎么办?”打击苗氏固然觉得痛快,但是林氏却担心会给姚可清姐弟带来麻烦,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们姐弟二人在姚家都非常低调,才得以平静的度过这几年。 亲生女儿被人侮辱还能忍下去的也就不配为人父母了,林氏有多怒,就有多疼爱方玥,而且姚家的把柄并不止这一件,外祖母不该为了这样的龌龊事伤神。“外祖母刚刚好威风,叫清姐儿好生羡慕呢!” “你这孩子,敢排揎起外祖母来了!”林氏心里懊恼,却能体会到外孙女的一片苦心。 “外祖母放心好了,面慈心苦也有它的好处,至少大面子上是不会为难我们了,而且老夫人如今知道我晓得了她的身份了,她在我面前也就底气不足了,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苗氏好面子,比起小苗氏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在自己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至少半年之内是不敢对自己生出心思来的。 林氏想了想道,“不行,我还得去敲打她一番,得狠狠的把她的脾气打磨没了,不然早晚还得生出歪心思来的!” 想起苗氏要把姚可清许给代明喜,林氏就坐不住了,怎么着也得叫她松口清姐儿的婚事才行,最好让她答应清姐儿的婚事全权由方家做主,姚家不得插手。 林氏想着不如就拿这事儿做要挟,若是姚家敢随便给清姐儿订婚事,她就把苗氏是妾的事情说出去。 嗯!就这么办了!林氏点点头,抬脚往苗氏屋里去了,姚可清拦不住,只能盼着苗氏自求多福了。林氏对苗氏积怨已久,没撕破脸前还能装一装样子,如今却是可以任意发泄。 245、决堤 苗氏其实早就醒过来了,只是因为妾的身份被道破,而且还是当着一众小辈的面,她自觉得没脸见人,只好接着躺在床上继续装晕。 林氏进来后直接把屋里其他人都轰出去了,苗氏身边的人不敢违背林氏的命令,乖乖的出去了,他们现在在方家的地盘上不敢不听林氏的话。 知道苗氏装晕,那眼皮子下的眼珠子转的正欢呢!林氏一个眼神,身边的丫头就下狠手的在苗氏人中掐了一把。 疼的苗氏眼泪都出来了,却不敢大叫,只好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嗯”了几声,伸手揉太阳穴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被掐的人中,俨然已经破皮了,不由在心里骂了林氏一通。 “醒了?既然醒了咱们就好好说说话吧!”看着苗氏一脸窘迫,林氏似笑非笑道。 苗氏讷讷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本来她就是继室,矮了林氏一头,现在妾的身份被点明,在林氏面前更是抬不起来头了。 “清姐儿的婚事由我们方家做主,否则…哼!我华国律令,庶子是不能袭爵的,除非有功于社稷!”林氏道。 “什么?”苗氏惊呆了,不是因为林氏说姚可清的亲事由方家做主,而是后面那句庶子不得袭爵。 嶂州堤坝决堤的消息在上朝前一个时辰送进了皇宫,皇上当时歇在皇后的坤宁宫,一听到决堤,皇后立即想起昨晚歇在别院的女儿,抖着身子问传话的内侍,“灾情如何?” 爱女心切,皇上也没有责怪皇后,那内侍老老实实把报信人的原话说了一遍,“堤坝里的水位并不高,是附近的矸山山体崩塌落下的巨石砸毁了堤坝,这才引发了洪水,沿着玉梁河一路冲了下来,在京郊,许多在别院避暑的人家都遭了灾,房子被水冲塌了…” 内侍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惊呼声四起。 “皇后娘娘…” “娘娘…” “皇后…快传太医…” 内侍被吓傻了,皇上身边的德安公公一个眼神,就有两个内侍上前将他拖了下去。 太医来了,皇后才悠悠转醒,“元元…”声音哀婉。 皇上叹了口气,安抚道,“别急,别院那边还没传信过来,朕已经派了人往那边赶去,最迟两个时辰就会有消息传来!” 皇后稍微安心了,却还是忍不住道,“让子清去!”皇后无子,对长公主独子宋子清宠爱有加,也信任有加。 皇上点头,“我已经让人去传旨了,接旨之后直接随着陆瀚领三千人去接端元!”为了一个公主,竟然派出三千军士,传到前朝,御史只怕又要劝谏了,可是作为唯一的女儿,皇上是觉得怎么宠爱都不为过的。 领旨的宋子清一刻也不停歇的往皇家别院赶去,出了城门才走不足五里路就已经无法通行了,路已经被暴雨冲塌,原本平整的道路被冲的沟壑纵横,即便是轻装上阵的军士依旧觉得步履维艰,宋子清皱眉看着龟速前行的队伍,最后决定他独自先去,余下的随后赶来。 一路疾驰,宋子清越走越觉得惊心,倒不是他觉得洪水过后场景有多恐怖,战场上的情形比这更甚,而是因为路上许多房屋被冲垮的百姓只能露宿野外,淋雨之后,已经在发热了,若是不能及时得到医治只怕会漫延开来。而且这次暴雨必定有伤亡,尸体如果不及时掩埋,很可能会爆发瘟疫。 即便是没有了大部队拖后腿,但道路已经被泥浆掩埋,山上还在不停的滚落土石,每一步都要十分小心,所以宋子清依旧花了两个时辰才到达了别院,站在别院面前发现别院的围墙完好无损,便松了口气。 别院的大门锁了,宋子清直接去了侧门,刚好看见几个婆子从侧门出来,其中一个是端元公主的教养嬷嬷,认识宋子清,忙过来见礼,见宋子清盯着另外三个婆子瞧,便解释道,“这是方祭酒家的妈妈们,奉方老夫人之命来探望公主。” 三位妈妈给宋子清行礼,然后别过宋子清,回隔壁方家别院去了。 “公主,宋四少爷来了!”嬷嬷领着宋子清去了枫林台。 “表哥!”端元公主叫了一声,然后突然间就蹲下身,身边的嬷嬷不明所以的去扶,却发现端元公主已经泪流满面,心头大惊,端元公主却突然搂着嬷嬷放声大哭起来。 从小娇生惯养的端元公主哪里吃过这种苦,作为别院唯一的主人,在面对灾难的时候,她不能有一点儿退却和害怕,她只能硬着头皮主持局面,若不是有方家再三派人指点救济,她早就撑不下去了。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突然间来了个能主事的人,端元公主就再也撑不住了。 哭了半晌,将心里的恐惧不安都哭了出来,端元公主这才觉得好受一些。“枉我自诩大人,等出了事情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用处!” “公主还小!”宋子清不会安慰人,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小?我还有半年就十五了,母后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嫁给父皇了!”端元公主自嘲一笑,自己除了公主这个身份,果然一无是处,难怪他看不上自己,她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宋子清索性闭嘴了。 “表哥能替我去谢谢方老夫人吗?昨晚和今天,方老夫人好几次派人来帮我,我却没有去道谢,还请表哥代我向方老夫人致谢!”端元公主其实是想亲自去道谢的,但是刚刚一场大哭,让她的眼睛肿的跟桃儿一般,根本见不得人。 宋子清点头,“既然公主已经派人回京报信,想必在路上会碰上陆将军,等陆将军到了后就护送公主回京!” 端元公主应了,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了。 林氏正逼着苗氏表态,突然听到人传话,“有个自称姓宋的少年拿着端元公主的帖子拜见!” 林氏想了想道,“请进来吧!让人小心着些,别冲撞了女眷!”林氏知道来的必定是长公主之子,嘴上说怕冲撞了几位小姐,实际上是怕有人不知轻重,冲撞了宋子清,这些皇子龙孙最难伺候了。 246、自作 “给老夫人请安!”宋子清彬彬有礼。 林氏没受他的礼,“宋公子有礼!” “多谢老夫人对端元公主的照拂,眼下公主精神欠佳,不能亲自来谢,晚辈特意代公主谢过老夫人高义!”宋子清又是一礼。 林氏避无可避,只能受了,宋子清自称晚辈,她索性就充作长辈一回吧!“举手之劳,无足挂齿,本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公主以千金之躯身处危境,能为公主出一份力也算是补过吧!”端元公主是为了姚可清的字来别院的,这才身处险境,林氏这样说也不算错。 宋子清不知道端元公主为何来别院,但林氏不会给自己抹黑,估计端元公主来别院真跟方家有关系,心里倒是有几分佩服林氏的坦诚了。端元公主虽不骄纵,但是却颇有几分任性,想必端元公主要做什么,林氏也拦不住,“老夫人不必自谦,老夫人对公主有恩,当得起一声谢!” “公主客气了!”你要谢就谢吧!林氏没再客气。 宋子清是为道谢而来,如今林氏接受了他的谢意,便起身告辞。林氏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也就不留他。 宋子清出门时发现西厢门口有一片衣角飘动,等他走开那衣角的主人才出来,是个丫头,她隔着帘子问,“小姐问今日的午膳是摆在老夫人这里,还是送到各个屋子里去!” 宋子清听到声音就想起这个丫头是谁了,难道她也在这里?突然间宋子清有些后悔走那么早了,却还是只能往外走,走到门口却突然见一道影子朝他奔来,宋子清微微让开。 奔来的丫头却看都没看他,直接跑到西厢去了,从身边跑过去的时候,一脚踩在水坑里,溅起的泥水浇了他半身湿。宋子清心里却忍不住一阵高兴,这样他就有理由留下了。 送宋子清出去的梅嬷嬷惊呼一声,要骂闯祸的丫头一句,那丫头却跑远了,只好给宋子清赔礼,“家里的丫头没规矩,还请公子见谅,请公子去…” 梅嬷嬷正要说请宋子清去东厢稍坐,马上就想起东厢里住着小苗氏,西厢里住着姚可清,一时不知该把宋子清往哪里领。 溅了宋子清一身泥的丫头跑到西厢门,语带哭腔道,“二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 桂圆一脸淡然的出来问道,“三小姐怎么了?” 小丫头答,“三小姐起了高热,怕给二小姐添麻烦,一直不许奴婢来说,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私自跑出来了…” “小姐早就让人去找大夫了,只是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厨房里有熬好的退热的汤药,你去端一碗给三小姐!然后用酒擦额头和腋下,帮着退热!”今天一天桂圆像这样吩咐人吩咐多了,说起来有条有理。 小丫头也不坚持,转身走了,看见宋子清一身泥,想起她刚刚急急的跑过来,似乎…便立即跪下给宋子清磕头,“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忧心小姐的病…三小姐给大少爷做了件衣裳,大少爷跟公子身量相仿,不若就请公子先随奴婢去换了衣裳,奴婢给公子把衣裳洗干净了再还给公子!” 这话顺溜的连梅嬷嬷都挑不出不是了。 可桂圆却突然走了过来,道,“绣楼里全住的女眷,你将宋公子领到哪里去换衣裳?”说完又对梅嬷嬷道,“牢烦嬷嬷带宋公子去找三少爷,别院里应该有大表少爷的衣裳,奴婢让人找出来给宋公子送过去。” 桂圆一提醒,梅嬷嬷才想起那丫头话里的不妥,再细细一想,顿时暗骂了句不要脸,立即赞同了桂圆的说法,领了宋子清去找姚启珅。 宋子清走了,那丫头也要开溜,却被桂圆一把拽住,拖进了西厢。“都按小姐吩咐的说了!” 这丫头来的太巧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宋子清来了之后才来,她说她心急一路跑过来的,可是却不见她脸红喘气,绣楼离林氏的院子还是有些距离的,跑过来就是不流汗,喘气却是少不了的,可见丫头在撒谎。还有她说宋子清和姚启康身量相仿更是不对了,宋子清至少比姚启康高了一个头,以上总总,皆证明这丫头有鬼,所以姚可清才让桂圆去说那番话的。 看了丫头一眼,姚可清也没为难,“让你家小姐安分些,我素知她有些小聪明,又心比天高,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算计的太精了!我看药也不必喝了,多拿冷水敷一敷,好好清醒清醒!” 被桂圆坏了好事的丫头刚开始还恼着,打算在姚可清面前抢白一番,结果却被姚可清看穿了她们的计谋,顿时歇了气。 姚可清说完直接挥手赶人,那丫头一溜烟跑了,回到绣楼跟姚可怡说了,姚可怡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谁叫你自作主张的?不过是叫你跟他搭个话,你就想把人往回领?”还害的她在姚可清面前丢脸,她好不容易跟姚可清套了点交情,这回一下子全毁了。 丫头不敢反驳,她是看见有梅嬷嬷亲自送宋子清走,她就没有机会跟宋子清说话了,这才想出那个馊主意的,结果却被识破了。 姚启珅再见宋子清的时候已经很平静了,他想明白了很多,姐姐就是姐姐,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改变,这就够了!井井有条的安排人给宋子清打水梳洗,一点儿也不见最初的那种剑拔弩张。 宋子清对姚启珅对他态度的转变有些微觉察,毕竟是她的弟弟,他还是很在意的。 宋子清稍微放慢了速度,果然见有人来传饭了,可惜的是饭菜是送到各人屋子里的,送到姚启珅这里的却还包括了宋子清的一份。 宋子清推辞了,他不过是来替端元公主道个谢,却因为某些个人原因而在这里逗留了许久,那边还等着他呢,便辞了林氏回皇家别院了。 饭后林氏说起宋子清,忍不住赞道,“这孩子不错,高洁却不倨傲,谦逊却不谄下!” 姚可清笑了笑,没说话,再好也跟她没关系,想起她刺的那一剪刀,姚可清微微愧疚,看着他被人算计了一道,却不能出声提醒。转念一想,也许他也有这个心思就不觉得内疚了。 “年纪大了些,不然倒是跟你…”林氏暗自嘀咕。 姚可清知道林氏在想什么,无奈的唤了声,“外祖母!” 247、可惜 林氏却道,“我是认真的,苗氏已经同意不插手你的婚事了,这些少不得要我来给你拿注意了!这宋四公子是长子嫡孙,又是皇亲,你嫁到了这样的人家,姚家是半分也不敢为难你,便是珅哥儿他们也不敢怠慢了!”林氏在儿女婚事上还是很开明的,所以敢当着姚可清的面说这样的话。而且若是有了像宋子清这样身份高贵的人做对比,也好叫赵氏明白,她外孙女身份高着呢,有的是人稀罕! 姚可清知道林氏说的有理,但是跟皇后娘娘抢人,她是没那个胆子的!平心而论,姚可清对皇后的算计是乐见其成的。端元公主对大表哥有些说不出口的心思,如今大表哥虽定了亲,但到底没成亲,难保公主不会突然横插一手,若是宋子清被皇后看中,选做驸马,端元公主应该不敢反抗,这样她就没有机会对大表哥做什么了,虽然前一世的驸马另有其人,但是今生已经有了这么多变数,前一世跟她毫无交集的端元公主也跟她有了牵扯,谁还能保证前一世的驸马今生还能做驸马。 但显然林氏不这么想,只觉得宋子清是个不错的外孙女婿,“刚刚应该再多问一些的…” 姚可清只好泼冷水了,“宋家只怕又要出一位驸马了!” 林氏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只怕想亲上加亲呢!” 这回林氏明白了,“你是说皇后娘娘想让宋四公子尚端元公主?” 姚可清点头,“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儿子,皇后素来也疼爱这个侄子,如今洪水还未退去,来别院这么危险的事情皇后为什么还要宋四公子来?” 林氏说不出理由来,但是这跟尚不尚公主没有关系呀? 姚可清接着道,“若是皇后存了考察宋四公子的目的那就说的通了,而且还可以看看宋四公子对公主的情义,看宋四公子愿不愿意为了公主而犯险!” 还有一点儿姚可清没说,皇后有可能猜到了端元公主的心思,但是却不赞同,于是让宋子清去救端元公主。被洪水围困了一夜,端元公主饥困恐交加,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此时宋子清如天神降临,救端元公主于危难之中,说不定端元公主就对宋子清一见钟情了。皇后的想法是很好的,但似乎不管用,不然端元公主也不会叫宋子清来给外祖母道谢。 林氏有些惋惜道,“可惜了!算了,他年纪也太大了些!” 林氏歇了心思,姚可清也就放心了。 等到陆瀚等大批人马到了之后,安排了三百军士由陆瀚带领护送端元公主回京,余下的人则由宋子清指挥负责抢险救灾工作。 听说后山崩塌,泥石落入了方家的池塘,宋子清特意派人来察看。林氏对宋子清客客气气的,但是已经没有刚才的亲昵了,说了几句话就叫别院的管事和姚启珅陪着他去池塘了。当初不过是觉得宋子清优秀才动了几分心思,但在她心里姚可清最好是嫁到方家,所以听了姚可清的话也就歇了心思。 “盯着三小姐一些,别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姚可清吩咐了一声,宋子清又来了,姚可清想起刚刚那个丫头,怕姚可怡又出妖蛾子。 “是!小姐”桂圆应了,对紫玉道,“你去寻大小姐身边朝霞玩吧,前两日你不是还找她要花样子的吗?”方丽珠和方丽娟在一楼,姚可怡和姚可容在二楼,姚可怡要出门必定要从一楼过的,紫玉守在一楼肯定能看见。 紫玉知道桂圆是要做自己什么,立即拿了还没做完的绣活去绣楼了。 紫玉去了没多久,姚可怡竟然来了,身后远远的还跟着一个小丫头,似乎是方丽珠身边的,见姚可怡进了姚可清的院子便走了。 知道宋子清又来了的时候,姚可怡倒是很平静,没再动心思,但是在紫玉去了绣楼之后,姚可怡就有些坐不住了,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现在被人这么防着,实在叫她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憋着一口气就来找姚可清了,到了门口却开始踌躇不前。 “三小姐来了!”送茶水的小丫头看见了门口的姚可怡便叫了声。 被发现的姚可怡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姐妹见了礼,姚可清不说话,姚可怡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干坐着,实在是顶不住姚可清的沉默,姚可怡斟酌的叫了声,“二姐…” “有事?”姚可清抬头看了眼姚可怡。 “…”姚可怡讷讷的说不出话来,紫玉去绣楼是干什么的姚可怡和姚可清都心知肚明,却偏偏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想到这里,姚可清不禁恨死那个自作主张的丫头了,瑞金被撵出去之后,姚可怡怕小苗氏趁机塞人给她,便从小丫头中挑了一个补了瑞金的缺,却不想是个不堪大用的。 姚可怡不说话,姚可清也不理她,她对二房的人没有好感,但是只要她们不来算计她,她也不介意给个好脸色给她们。 姚可怡踌躇半晌,终究还是说了那丫头的事儿,“…是她自作主张,我并没有让她那么做…” “我知道了!”姚可清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句。 姚可怡愕然,姚可清平淡的态度让她不解,她忐忑了许久,才把话说出口,却不想姚可清竟是这个反应,也太平静了一些吧! 其实对姚可清来说,只要事不关己,不关她关心的人,随便别人怎么折腾都行,若不是是在方家,事关方家的脸面,姚可清今日也不会阻止那丫头的。 姚可怡在姚可清处消磨了许久,又拿了她习字的事来说,可惜姚可清始终反应淡淡的,姚可怡以为姚可清是因为今日的事恼了自己,只好走了,心里越发恨那个自作主张的丫头来了。 “小姐,这是红枣姜,您赶紧喝了,再去歇歇,今儿您可是累坏了!”姚可怡刚走,桂圆就端了茶碗过来。 昨儿一夜没合眼,今天也不过是稍稍歇息了一会儿,上午又帮衬着林氏处理实务,冒着雨在外头来往了几趟,沾了湿气,林氏不放心,便叫人熬了姜汤给她。已经下午了,姚可清是不好意思再睡的,但眼下人疲倦的厉害,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依言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248、病倒 姚可清睡的香甜,林氏这边却忙乱起来了,因为苗氏起了高热,林氏即刻让人另收拾了屋子,将苗氏挪了出去,姚可柔却依旧被留在了东厢。 姚可柔这下不干了,虽然苗氏是个妾,但此时苗氏是唯一能护住她的人了,若是苗氏出了什么事,她岂不是要孤苦一人了,顿时哭着喊着要跟苗氏一起搬走。 林氏不耐烦跟姚可柔讲道理,但却怕姚可柔真跟苗氏在一起染了病,便吓她,“大人发热倒是不碍事,小孩子却不一样了,十有八九会被烧坏脑子变成傻子的!” 姚可柔被吓住了,不敢再提跟苗氏一起搬走的话,眼睁睁的看着林氏指挥壮实的婆子将苗氏抬出去了。 苗氏病倒了,不请大夫是不行的了,虽然林氏恨苗氏,巴不得她早点儿死了,但是苗氏却不能死在方家,林氏只好想法子给她请大夫来。 好在宋子清早有准备,临出京前就安排人召集一批大夫往玉梁河河畔受灾严重的地方赶过去,听说林氏急着找大夫,宋子清忙安排了大夫去看诊。 苗氏其实并没什么大病,昨夜淋雨埋下了病因,又因为妾的身份被戳穿,羞怒交加之下,才引发高热,两碗药下去热就退了大半,人也睡的安稳了。 林氏松了口气,正要离去,却听见苗氏似乎在说梦话,含糊不清的,林氏凑过去一听,顿时变了脸色,袖子里的拳头也越捏越紧。 苗氏被林氏逼着不许插手姚可清的婚事,幸好因为宋子清的到来为她解了围,可是这也只是一时的,林氏肯定还会拿这个来要挟她的,也不知道林氏会提出些什么要求来,苗氏十分的焦虑不安。 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又犯了旧疾,如今又思虑过重,苗氏就这样病倒了,病重的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却偏偏有一个清晰的人影的她脑子里飘来飘去,这个影子不是别人,正是方玥。 梦中的方玥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喜庆极了,但脸色却偏偏惨白如雪,苗氏觉得怪异,细细一看才看清方玥的衣裳在滴血,那大红的衣裳是被血染红的。 苗氏想叫,却叫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玥走近她,方玥两眼直直的盯着她,然后突然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凑到她眼前,嘴里冷冷道,“娘,你看,这是我的儿子,你的长孙呀!” 苗氏这才看清那团东西是个刚刚成型的胎儿,吓得惊声尖叫,却叫不出声。 “醒了?”林氏冷冷的问道。 苗氏想着刚刚那个梦境,不敢接林氏的话,却不想林氏突然冲过来狠狠掐了她的脖子,“你这狠心的老虔婆,竟然敢害我的玥儿,我要你给她偿命!” 身边的人都吓傻了,苗氏刚刚说梦话她们是知道的,但是声音却并不大,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有走近贴着听的林氏才知道。听到此时林氏说的话,才明白苗氏刚刚说的是关于方玥的,而且林氏这话里的意思是方玥是被苗氏害了,顿时大家面色各异。 苗氏身边的人反应过来后自然是要抢着去救苗氏了,林氏身边的人却拦着不让她们上前,苗氏在病中,自然不是身子素来康健的林氏的对手,所以她们不担心林氏吃亏,只等林氏又掐又挠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去把林氏拉开。 被拉开的林氏恶狠狠的盯着苗氏,不顾自己钗摇鬓散,挣扎往苗氏那里扑,却被丫头死死拉住,“老夫人消消气!”林氏挣不脱,只能由着丫头们拉着了。 此时苗氏却好不可怜,刚刚高烧了一场,如今热还未完全退下去,就被林氏一通狠打,头发散了,脖子脸上全是红痕,有的甚至已经出血了,身上也被林氏掐了不知多少把,正哆哆嗦嗦的躲在床脚,丫头们小心翼翼的替她重新绾发,怕碰到了她的伤口。 “你们都去外头侯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林氏一发话,她身边伺候的人顿时都退了出去,苗氏身边的人却没有出去。 看了眼苗氏,林氏讽刺道,“不怕你做的腌臜事儿被别人知道,就尽管让她们留下来!” 苗氏忙不迭失的赶了人出去,发髻绾了一半突然松手,顿时又披头散发了,苗氏却顾不上自己的形象问题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梦中说了些什么,但见此时林氏的神情,只怕… “就因为玥儿碍着你们姑侄的路了,你们竟然就要害了她的性命!”林氏双眼赤红,语气也是咬牙切齿。 苗氏战战兢兢,深怕林氏又冲上来暴打她一顿,但是此时她也回过神来了,即便是她在梦里说了不该说的,林氏也不敢把她怎么样的,顶多像刚刚那样打一顿,顿时也就淡定了。 林氏放佛看透了她心思,“别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杀女之仇,不共戴天,即便是不能让你给玥儿偿命,我也有有法子给玥儿报仇!” 苗氏还没想出林氏有什么法子,林氏就接着道,“你不就是靠着你那儿子是爵位唯一的继承人才能在侯府里作威作福的吗!若是叫今上知道你只是一个妾,你儿子是庶出,到时候莫说你儿子这爵位保不住,说不准还能治你们一个欺君之罪!哼…” 苗氏心头一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敢说出去的,清姐儿和珅哥儿也是姚家的人,若是姚家不好了,他们姐弟也讨不到好的!” 是呀,还有清姐儿和珅哥儿,她才不能撕破这婆子可恶的嘴脸,林氏心里恨极。“我是不敢,我不像你那样心狠手辣,连亲骨肉都舍得下手除去!” 苗氏不说话了,不敢否认,但也不会傻的去承认。 “但是我却能叫你的儿子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林氏不是在吓唬苗氏,姚崇明并不是个有大才干的人,做不出功绩,又没有人提携,不用暗地里使坏,都能叫他下半辈子仕途无望。 忽的,方玥手里的孩子不知哪里去了,一双沾满的鲜血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 “不…不…不要怪我…”苗氏终于叫出声了,却也醒了过来,不由松了口气,却突然发现一脸阴沉的站在床前的林氏,抹汗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249、自招 苗氏有些急了,别的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儿子却不能不在乎,为了姚崇明,她连姚可柔都能舍弃的。急归急,求饶的话却是说不出口的,若是她求饶的话岂不是坐实了她的梦话了? “这次嶂州水库决堤,差点儿淹了京城,更是差点儿害了今上唯一的公主,更是害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罪可大了!”林氏突然岔开话题说起这次的洪水来。 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说的苗氏糊涂了,洪水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儿子是在工部的吧?嶂州的水库可是工部都建的,就前两年才修整过的,还是你儿子做的监工吧?”林氏最后一句话才是最致命的。 苗氏这才明白林氏那番话的意思,她这是要自己的儿子去顶了这罪,好狠毒!“你好狠毒!这事儿跟我的明儿有什么干系?你休想害他!” 林氏轻哧,“我害他做什么?不用我方家出手,多的是人逼他认罪!你儿子督建的工程出了差错,不问你儿子的罪问谁的罪?” 嶂州堤坝的整修工作是姚崇明做的监工,这次堤坝出事,姚崇明首当其冲,皇上气极之下将他斩首都是可能的,而其他人或是为了撇清自己,或是为了明则保身,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好的了,更不会帮他求情了。唯一在这件事上有话语权的代尚书又被姚家得罪了,姚崇明这次在劫难逃了。方家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好。 苗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开始哆嗦起来,很快就被冷汗浸透了衣裳,嘴里不停的呢喃,“这是天灾,不关明儿的事…不关我儿子的事!” “天灾?”林氏忍不住冷笑,“你要是把这话说出去了,你儿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太平盛世怎么可能有天灾呢?天灾,那是上天对人世的预警,是上位者失职了,出了天灾,君王是要自省的!今上是个明君,这天灾预警预的是什么呢?上不失职,就自然是下有不足了! 督建嶂州水库的姚崇明便是朝臣攻讦的对象,到时候无罪成了有罪,小罪成了大罪,皇上不愿意承认天灾是因为自己失职引起的,自然就要把罪安在姚崇明身上了,反正姚崇明绝对不会是清白无辜的。 苗氏无助的哭起来了!苗氏本就是个没读过几本书,不认得几个字的妇人,年轻时也没出去走动过,没什么见识,早年有老侯爷撑着长乡侯府,让她过着滋润的贵妇生活,后来姚崇明承爵,姚崇明是孝子,也没有亏待过她,过惯安逸生活的苗氏根本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大事,自然吓得六神无主了。 看着林氏一派悠然的神情,苗氏想,方家传家千年,肯定遇上过不少这样的事,她一定会有法子的。 “求你帮我儿子一把!”苗氏终究服软了。 林氏却不满意,“我凭什么帮他?再说我一个内宅妇人,在这种朝廷大事上哪里说的话,你也太高看我了!” 你说不上话,可是你家老太爷,你两个儿子都说得上话呀!苗氏知道,林氏不是帮不上忙,只是不愿意帮。“上回你不是说清姐儿的婚事由你做主吗?我答应你就是了!” 林氏听到这话顿时笑了,上次她说这话只是通知苗氏一声,根本就没有跟苗氏商量的意思,亏得她此时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勉为其难的答应。“就你做出这么多不要脸面的事,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做主清姐儿的婚事吗?不管你答不答应,清姐儿的婚事都是你不能插手的!” 林氏这话嚣张了,但是苗氏却无力反驳,现在林氏手里捏着她无数的小辫,她在林氏面前硬气不起来,如今她只希望林氏是危言耸听了,决堤的事没那么严重,朝堂上的事她不懂,只是听林氏说的玄乎,她才被吓倒的,说不定是林氏故意这样说来误导自己的,这样想着,苗氏又安心了不少。 “京里应该早就得了信了,等洪水退了,就该派人去嶂州了,到时候你儿子…哼!”林氏脸上带着一丝解气,“你说你磋磨我女儿,害了她性命,我要不要以牙还牙呢?以你儿子这次犯下的事儿,贬官是肯定的,牢狱之灾只怕也是在所难免了,若是再碰上别的事儿一起,想来被砍头也不是什么难事的!你儿子在工部这些年,手里只怕也干净不了吧!” 林氏这是打算落井下石了。 “你!你…”第一个你充满了愤怒,第二个你却是熄了气焰。 “我怎么了?我可是给了他个痛快,可你是怎么对我女儿的?我好好的姑娘嫁进你姚家,接二连三的小产,后来曹家送来个医婆子,这才平安生下清姐儿,后来医婆子家里出了事走了,玥儿生珅哥儿的时候就没了性命,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原本就疑心的很,这回你自己梦里说漏了嘴,还想抵赖不成?哼,你不就是为了让你的儿子袭爵才害了玥儿吗?如今我就叫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没了儿子,看你机关算尽能得个什么!”林氏双眼血红,大有将苗氏生吞活剥了的趋势。 苗氏这回再也不怀疑林氏的话有假了,毕竟她刚刚梦见了方玥,怕是被吓得说了不该说的,此时见林氏发狠要报复她的儿子,顿时哭的一塌糊涂,将过往旧事也一股脑倒了出来。 “我只是不想让她生下明儿的长子才给她下药的,那药不伤身的,不然后来她也生不下清姐儿和珅哥儿不是?除了下药,我可半分没为难过她,一天规矩都没让她立过,她房里的事儿我也从不参合的,如兰可是立了整整三年的规矩的!…” 为了不让我女儿生下侯府长孙,就能下药堕了已经成型的胎儿吗?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用的是不伤身的药,让我女儿还能再生育?除了下药就没有再为难过我女儿?那是因为你为难不了,面子做的十足,私底下却手段阴毒,就下药这一条,你就该给我女儿偿命! 更让林氏气恨的是,她刚刚那样说只是在讹苗氏,不想苗氏竟然承认,虽然林氏一直怀疑方玥的小产是苗氏从中捣鬼,但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她也不能肯定,刚刚见苗氏梦呓,猜度苗氏是做了亏心事,便灵机一动拿方玥的事来讹苗氏,哪里知道竟然是真的! 知道了真相的林氏只觉得剜心割肺般的疼,苗氏接下来说的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瞥见角落的两尺高的花瓶,想都没想,疾步走过去,抱起花瓶就往苗氏砸去。 251、往事 但林氏此时悲愤过度,花瓶没砸出去人就晕了过去。 花瓶落地的巨响惊动了外面伺候的人,一个胆大的丫头鼓气勇气将门推开一条缝往里瞅了一眼,顿时尖叫起来,“老夫人!” 这声尖叫惹得其他人蜂涌的推开门,然后就见到林氏晕倒在床前,在林氏的身边是满地的碎瓷片,苗氏一脸呆滞的坐在床上。 早有机灵的丫头跑去将被林氏派去协助方丽珠的梅嬷嬷请来了,梅嬷嬷来了立即叫人将林氏抬回院子去,留下苗氏和她的下人面面相觑。 梅嬷嬷突然被丫头带走了,也没说出个理由来,方丽珠不放心,就让丫头去打听,听闻林氏晕倒了,方丽珠以为是林氏去看苗氏时被苗氏过了病气,顿时也急了。 方丽珠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碰见歇晌起来姚可清,两人相携进了林氏的屋子。 桂圆见林氏被人抬回来,吓得一跳,不敢自专,只好将姚可清唤了起来,姚可清匆匆穿了衣裳就去看林氏。 林氏还没醒,梅嬷嬷已经派人去请大夫,大夫没来,一屋子的人急的团团转。 “祖母这是怎么了?”方丽珠问道。 “老奴也不知道呀!”梅嬷嬷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和林氏一起长大,又做了方玥的奶嬷嬷,跟林氏感情深厚。 方丽珠闻言看向陪林氏一起去看苗氏的一行人,一个丫头走出来道,“老夫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姚老夫人说,将奴婢们撵了出去,奴婢们在外头只隐约听见里面起了争执,然后就听见一声巨响,奴婢们进去的时候就见老夫人倒在地上,旁边有个碎了的花瓶。” 看着方丽珠皱眉的样子,又见姚可清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丫头想了想,就把林氏撵她们出去之前谁的话也说了,“姚老夫人梦呓,醒了之后老夫人就对她说了句‘你这狠心的老虔婆,竟然敢害我的玥儿,我要你给她偿命!’” 方丽珠对方玥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更不知方玥嫁进姚家之后种种恩怨,听到这话顿时呆了。 姚可清却陡然瞳孔一缩,直直看向说话的丫头,当初代姨娘说方玥小产另有蹊跷的时候,姚可清给方家去过信,帮忙查找付嬷嬷的下落,可是付嬷嬷不知所踪,这件事也就耽搁下来了,如今苗氏竟然在梦中不打自招了,倒是省了功夫。 “玥儿…”林氏悠悠转醒,想起女儿是被人害死的,顿时悲从中来。 “老夫人…” “祖母!” “外祖母!” 林氏醒来,大家都松了口气,围上前去。 林氏见到姚可清,立即一把拉过来搂在怀里大哭起来,“玥儿,是娘害了你,娘不该把你嫁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的!娘不该由着你的性子来的!” 林氏这是思女心切,将姚可清当作方玥了,姚可清知道几分内情,就由着林氏搂着,梅嬷嬷见状,忙把方丽珠等一头雾水的人撵了出去。 姚可清轻轻拍着林氏的背,等林氏缓过劲儿来,才轻声道,“外祖母,我是清儿!” 林氏一场大哭纾解了几分内心的郁气,见到与方玥酷似的姚可清又落下泪来,“好孩子,你跟你娘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这眉眼,这神态,简直太像了…” 林氏有些干枯的手掌划过姚可清光洁的脸颊,长的越来越像女儿的外孙女让林氏疼到骨子里去了,她可怜的玥儿年纪轻轻却被人谋害了去! 想到这里,林氏满腔愤恨,“苗氏老虔婆,我要你血债血偿!” “外祖母…”姚可清轻声唤道,手抚上林氏的手背轻轻安抚。 林氏看着姚可清,几欲开口,最终却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去了,上一辈人的恩怨何苦连累孩子呢! 这时突然有丫头来报,“姚老夫人要走,正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呢!”顿了顿,丫头又道,“姚老夫人让表小姐和表少爷也跟着回去!” 林氏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怒气腾的又冒上来了,冲着丫头吼道,“滚!让她给我滚,滚的远远的!清丫头就留下了!” 清醒的林氏知道自己不可能杀了苗氏给方玥报仇,但是却不甘苗氏毫发无损的继续过她的太平日子,可碍着姚可清和姚启珅,拿苗氏无可奈何。 丫头无措的看向姚可清,姚可清微微摇头,丫头会意的退下去了! 林氏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突然对姚可清道,“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要嫁给姚崇明吗?” 姚可清摇头,这事儿她好奇许久了,姚崇明无甚才干,方氏是绝对不会看上他的,方家人也不喜欢姚崇明,她实在是想不出方氏为什么会嫁给姚崇明。 “这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了,本来是不打算说与你听的,但看苗氏如今的做派,显然是拿你来要挟我了,你若是不知道内情,难免不会对她心存几分敬重,只是她哪有半分值得你尊敬的地方!”林氏深吸一口气,将往事道来。 “方家几代没出过女孩儿了,你母亲出生的时候,方家上上下下都十分欢喜,一家子如珠似宝的娇宠着养大的,她又十分聪慧懂事,我和你外祖父就更加疼爱她了!长到七岁时就已经成了京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才女了!” 说到这里,林氏懊恼的叹了口气,若是当初拦着她,不让她显露出那名声,或许她就不会那么早早的就去了。 “名声越来越显,你母亲的脾气也就变的越来越孤傲了,等闲人她是看不上的。当时我们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你母亲名气大了,总有那些轻浮的人来招惹,性子冷淡些也没什么!” “直到你母亲十二岁那年,她遇见了你的父亲……”这一见误了她的一辈子呀!林氏落下眼泪来。 姚可清知道林氏此时说的父亲是指她的嗣父姚崇华,原来母亲不是嫁给了姚崇明,而是嫁给了姚崇明所代替的那个身份。见林氏哭了忙替她拭去腮边的泪珠,林氏拉住姚可清的手接着道: “你父亲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很快就博得了你母亲的好感,我们见他是个正派的人,又是你母亲自己看中的人,也就没拦着他们来往!”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林氏讲,姚可清都能猜到,她的父母就如话本里头最美的才子佳人那般一见倾心,可是他们却没能和故事里的结局一样圆满,这一切止于怀丰元年的那场夸官之变。 252、肩朓 “当时两家人都默认了这门亲事,只等你父亲金榜题名之后便议亲,你父亲高中二甲头名,两家人欢欢喜喜的准备着亲事,可是你父亲却……死在那场事故中!” 夸官之变是耀宗登基那年发生的最为重大的事情了,一位连考十届不第的学子心存愤恨,尤其是那些进士及第的学子夸马游街的时候,他的愤怒到达了极点,他将点燃的爆竹扔进人群中,惊了人,也惊了马。惊慌的马匹发狂了,与四处逃窜的人群碰到了一起,一时间场面慌乱无比,羽林军都控制不住场面。 等场面控制住的时候,已经死伤无数了!这其中就包括她的父亲姚崇华! “你父亲死后,你母亲痛不欲生,几乎要随他去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后来你祖父登门见了你母亲,你母亲竟然绝了轻生的念头,我们只当是你祖父劝住了你母亲。可是没过多久,你祖父却上门为姚崇明提亲,我跟你外祖父当然不愿意了!即便是姚崇明兼兆也不行!可你母亲却同意了!她说她想给你父亲留个后,不能让你父亲死后没有人供奉香火……不然就即刻随了他去!” 林氏说到这里只觉得心痛作一团了!早知道当初就该拦着他们的,早早的阻止了,就没有事儿了! 原来母亲嫁进姚家是被祖父劝动的!在母亲心里,她嫁的从来就不是姚崇明!姚可清止不住叹气,母亲为何要这么傻,母亲就亏在一个情字上了! 而祖父为了让长子的香火后继有人,竟然利用母亲对父亲的深情,说动母亲嫁进姚家……诚然,祖父的做法从他的立场来说是好的,可是却赔去了母亲的一生……还有性命……。 “后来知道兼兆是苗氏提出来的时候,我跟你外祖父觉得事有蹊跷,也想阻止这门亲事的,可是你母亲心意已决,谁都劝不动! “果然,你母亲嫁进姚家不过月余,苗氏就急急忙忙的将她的娘家侄女儿娶进门,再后来…你母亲接二连三的小产,小苗氏却连生两子…… “若说这其中她们姑侄没有做手脚,我是死也不信的,可是一直找不到证据,也就只能这么罢休了!好在后来曹家插手,你母亲才平安生下你,等生你弟弟的时候你母亲却……” 林氏已经泣不成声了,方玥是林氏心里的一道疤,现在她自己揭开这血淋淋的伤痕,心里的痛可想而知了!“我不该让她嫁进姚家的!我该拦着她的!我的玥儿……都是我的错!” “外祖母不必难过!这不是外祖母的错!母亲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错的是那些心生贪念的人!”历经两世,姚可清对生母的印象已经十分稀薄,但是从母亲留下的诗书中不难看出母亲的性子,母亲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自然包括嫁进姚家。 林氏当然知道女儿不后悔,可是她悔呀! “姚崇明不是个能干的人,姚家在他手里迟早要衰败的,我不能让华郎身后无人供奉香火!不然我有何面目去见他!” 女儿当初义无反顾的踏上姚家的花轿,她的心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直到女儿去世时她才明白,那点儿痛算什么,生死永隔才是痛彻心扉,白发人送黑发人才是最痛! 苗氏!我要你血债血偿! “哇……”林氏悲愤至极,一口血呕了出来,喷在姚可清的裙子上,人直直的向后倒去!姚可清吓了一跳,顾不得擦裙子上的血迹,慌忙的去扶林氏! 林氏一口血吐的所有人都慌了手脚,姚可清和方丽珠又急又忧,偏偏苗氏此时又哭闹着要走,纵使好修养的方丽珠也忍不住发脾气了! “她要走就让她走!即刻安排人给她们套车,都给我把眼睛放亮点儿,别让人带了不该带的东西走!”林氏的吐血归根结底是因为苗氏,所以方丽珠把这火撒在苗氏身上了! 领命去套车的婆子想着那个被砸死在绣楼的姚家婆子,对方丽珠的吩咐深以为然,细细吩咐了同去的婆子,好好盯着姚家的仆人,别让人顺手牵羊了。 方丽珠发了火转头才想起姚可清在,苗氏是姚可清的祖母,她却当着姚可清的面说人祖母的不是,顿时脸上有些烧的慌。 “多谢表姐替我做了这个恶人!”姚可清对着方丽珠浅浅一笑。前世今生的仇,再加上方氏的事情,磨灭了她心里对苗氏最后的一丝尊敬! 方丽珠看姚可清表情认真,不似替她解围,想起丫头复述的林氏晕倒前说的那句话,顿时心里一惊! “大小姐,没有请到大夫……”去请大夫的婆子回来了,却没有请到大夫。 “怎么可能没找到大夫?”方丽珠有些不信,“刚刚苗老夫人病了可还请了大夫来的!” “就是因为这个!”丫头答到,“大夫回去之后就只当咱们府里没有再用得上大夫的地方,咱们这一块灾情较轻,大夫便被派到别的地方去了!这里没有留下大夫!” 方丽珠急了,林氏一口血吐了就昏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这可怎么办呀?” 丫头安慰道,“守卫的军爷说了,等有大夫回来了即刻通知咱们!” “等等等!谁知道还要等多久呀!”方丽珠立即驳了丫头的话。 “你可有问大夫都被派到什么地方去了?”姚可清问。 丫头一愣,随即摇头。 方丽珠立即明白过来,“去问,看大夫都去哪里了,立即派人出去找!” 丫头忙应了去了。 方牧临是和被半路截来的大夫同时进门的,一听引路的婆子说林氏病倒了,立时急得顾不得通报,直接往林氏的院子跑去,半路上遇见却要回去的姚家众人也没注意。 “祖母怎么样了?”方牧临一进林氏屋里就问道。 方丽珠眼圈一红,“还没醒!都晕了一个时辰了!” “究竟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就晕了?”上晌回去报信的人还说别院里一切都好,除了院子被毁了小半,人都好好的!就自己赶过来这会儿功夫,祖母就病倒了了?方牧临急得不行。 253、回京 方丽珠闻言眼泪就落了下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方丽珠哭了,方牧临只当林氏情况不妙,愈发急了。 “表哥,此事一言难尽,还是先让大夫诊脉吧!”见大夫进门,姚可清道。 方牧临忙不迭失的点头,却见姚可清裙子上血迹斑斑,不由惊呼。 顺着方牧临的目光,姚可清才想起自己忘了换下污掉的的裙子,忙告罪回了厢房换衣裳。 换完衣裳出来,大夫正在开方子,“这是气急攻心才导致吐血了,这口血吐了出来也就没有大碍了,我开个益气养血的方子先吃着!” 大夫开完方子就走了,可是就是方子开好了也没地儿抓药,若是让人回京里抓药,这一来一去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功夫,方牧临一边叫人回京抓药,一边让人去询问赈灾的宋子清可备有药材。 这时林氏醒来,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当时林氏与姚可清说起往事,她一来悔自己当初纵容着方玥和姚崇华的事,二来气姚老侯爷利用方玥对姚崇华的感情鼓动方玥嫁进姚家,三恨苗氏设计方玥小产,三管齐下,这才呕了一口血晕了过去,再加上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一直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陡然这么放松一下,就给睡了过去。 “不必让人去抓药了,我们回京吧!”林氏说着就要挣扎起来。 得知林氏身体没有大碍,方牧临没有反对林氏的话,虽然大夫说林氏无碍,但是到底是吐了血的,还得好好将养才是,刚经历洪水的别院显然不是调养身体的好地方,回京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此时回京的路被毁了大半,这一路颠簸回去又怕林氏的身体吃不消,方牧临有些犹豫不决。 林氏发话了,众人自然不能反对,急急忙忙去收拾东西去了。姚可清来别院的时候带了四个箱子,如今这四个箱子又全被带到了林家,因着林氏要求大家轻装上阵,故姚可清只带了那一箱子书,桔子却坚持让姚可清把那箱衣裳首饰也带上。 “小姐,您想想大小姐那枚玉佩吧,这东西丢了就丢了,也无所谓,可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可就说不清了!” 依姚可清最初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带的,这样速度快一些,但最后只带了书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书上她都作了批注的,若是丢弃,落入歹人之手就不好了,这才带了书,如今听桔子一说,倒也不好把衣裳首饰扔了,只好也带上了。 等见了林氏,林氏却不由分说的让姚可清把所有东西都带上,“我们走在前头,压着行李的人跟在,耽搁不了行程的了!” 姚可清只好应了。 临出门时,姚可清提议把锹和镐带上,“这山体都崩塌了,路上估计会有山石挡路,到时候清路倒是用的上!”林氏深以为然。 虽然此时已经雨停了,但是连着一夜的暴雨冲走了铺路的石板,泡软了路基,放眼望去,满地的泥泞,更主要的是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马车被颠簸的都要散架了,根本没有办法载人,众人只能徒步走着,遇上路况好一些的地方才能略坐一段马车。 所说的冤家路窄大抵就是如此了,方家人走了不过几里路就遇见了苗家众人。 原来苗氏从方家别院离开后就回了姚家别院,可是姚家别院地势低,又从玉梁河里引了活水来,与玉梁河相连,昨日玉梁河发大水,将姚家别院冲刷了个干净。苗氏一边肉疼她被洪水冲走的物件,一边带着姚家众人往京里赶,却被山石挡住了去路。这山石也不大,但没有工具,想要徒手搬动也不是件容易事,苗氏带人尝试了许久也未成功。 见林氏来了,苗氏以为林氏也会被山石挡住,谁知林氏却指挥着人清路,不过片刻功夫,带着工具的方家下人很快就将挡路的石头清除干净了。 苗氏这下傻眼了,眼看着方家人浩浩荡荡的从她面前过,林氏从苗氏前面走过时丢了个“你不是硬气吗?有本事别从我方家清出的路上过!”的眼神。 苗氏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过去时就收到了林氏的眼神,顿时又气又臊。 姚可清却过来扶着苗氏道,“外祖母身子不适,孙女儿先送了外祖母回去再回府向祖母请安!” 说话间却是走过了清出来的那段路。 “我还当你会硬气到底,死也不会从这路上过!”林氏嗤笑。 苗氏闻言脸红了,她本就想过来的,却怕被林氏笑话,就打算等林氏走远再走,结果恰巧姚可清过来跟她说话,她就装作无意的走了过去,但是被林氏这么当面指出,任苗氏脸皮再厚也挂不住。 林氏拉了姚可清走,“何必去招惹她,她那性子,奈何不得我,回头就该拿了你撒气!” “比起对付我来,她现在更想的是怎么堵住别人的嘴,不然她妾的身份传出去!”苗氏的身份被揭穿时除了林氏和姚可清在场外,还有姚可柔以及她们身边伺候的人,要堵住这些人的嘴,苗氏可要花不少功夫。 林氏知晓姚可清是在为她出气,怜爱的拍了拍姚可清的手,“好孩子,别为了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婆子委屈了自己,万事有外祖母给你做主!” 姚可清点点头,她深知林氏心里对苗氏的恨意,任他们两家私底下闹的再凶,但碍着他们姐弟,方家也不能将姚家怎么样的,林氏更不能将苗氏怎样。可是日积月累,林氏心里的恨意却会折磨的林氏痛不欲生,如果不让她发泄一下,只怕要伤了身子。 更何况,方家不能将姚家怎样,同样姚家也不敢将他们姐弟怎样,再者她也不惧苗氏,所以刚刚她才故意去跟苗氏说话,就是为了落苗氏的面子,给林氏出口气。 一路上碰上了许多挡路的土石,好在方家有先见之明,带了工具,倒是很快就清干净,顺利的通过了,而苗氏也索性厚着脸皮跟在方家之后,惹得林氏好一通嘲笑。 林氏虽不能将苗氏怎样,但看着苗氏那么厚颜无耻的跟在自己身后,只觉得恶心的慌,再想起苗氏说不想方玥生下姚家长孙之时毫无悔意的神情,心里的血气一阵翻涌。 待方家众人行至一个被山洪冲出的横亘在路上,逾三尺深的沟壑时,林氏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不远处的苗氏等人,心里冷哼一声,“我看你要如何跟着!” 254、进城 当即叫人拆了马车板铺在沟上,待人过去了又将木板收回。 苗氏眼睁睁的看着林氏在她面前拿走木板,想让她将木板留下的话几次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终究是拉不下这个脸。 一路磕磕绊绊走到这里的姚可柔再也坚持不住了,身子一歪就靠在丫头身上了,“二姐果然拿自己当方家的人了!” 苗氏想起姚可清姐弟是跟林氏一起走的,却没有拦着林氏,放任林氏拿走铺路的木板,顿时对姚可清分外不满起来,但鉴于她的真实身份已被姚可清知道,也只敢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通姚可清。 回头见姚可柔不顾形象的斜靠在丫头身上,同样筋疲力尽的丫头勉力扶着姚可柔,摇摇欲坠。苗氏忽的想起她与林氏争执时姚可柔也在场,看姚可柔的眼神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终于走过泥泞一片的郊野,林氏等人在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进了城,城门口早有廖氏带着仆人迎候了。 “娘可算是回来了!”林氏平安归来,廖氏松了口气,见林氏有些站不稳,忙去扶。 林氏靠着廖氏的手歇了口气才道,“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孩子们都累坏了,赶紧回去才是正经!” 廖氏点头称是头,招呼林氏身后的众人上车。 姚可清却婉拒了,“既然已经回京了,就不好再去外祖家叨扰了,再者,城门就要关了,祖母还落在后头,我该回去给父亲和母亲报个信,早点儿去接了祖母回来才是!” 林氏沉吟片刻,终是点了头,姚可清姐弟在别院住在方家,如今跟着方家一起回来也是正常,但苗氏却还没回京,姚可清姐弟怎能堂而皇之的去外祖家呢?这是不孝!怎么也该回去报个信才是! “你身边的人手倒是齐全,我也就放心了,过两天我再让你大舅母来看你!”又转身吩咐廖氏道,“分两辆车给清姐儿,再安排壮实的家丁好生将他们姐弟送回去!” 姚可清拜谢了林氏,坐上廖氏安排好的马车回去了,见姚可清姐弟走了,林氏才带着方家众人离去。 姚启珅不知苗氏曾害过方玥,但苗氏不喜欢他,说话间总是抬举姚启康兄弟,打压他,姚可清又告诉他苗氏并非他们的亲祖母,所以对苗氏也无多少濡慕之情了,如今路上回来时见苗氏在林氏面前屡屡吃瘪,顿时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不由在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 姚可清看着姚启珅的笑无奈道,“你再高兴也好歹收敛收敛,这回去若是叫父亲瞧见了,定是要骂你不孝的!” 姚启珅嘻嘻一笑,“知道了,知道了!” 到了长乡候府,姚启珅果然摆出一副担忧焦急的面孔来。 咋一听人来报“二小姐和三少爷回来了”,小苗氏还以为姚可柔她们也回来了,但下人说的是“二小姐和三少爷回来了”,不由问道,“老夫人呢?” 丫头摇头,“奴婢没瞧见!二小姐说有要事要禀告夫人!” 小苗氏忧心姚可柔,忙让人唤了姚可清姐弟进来。 自嶂州堤坝决堤的消息传进京里,小苗氏的心就悬在半空中了,尤其是早间去上朝的姚崇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中间只派了个小厮回来传信说是公务在身。 小苗氏忐忑了半日,派了人往别院去,结果回来的人说别院被大水冲毁,所有人不知所踪,小苗氏顿时急得差点儿呕了一口血。 不过好在从别院逃出来的下人回了京,告诉小苗氏苗氏等人去了方家,小苗氏这才稍微安心,又派了人去方家和方家别院问信,人还没回来,就等来了姚可清姐弟。 “你是说老夫人还在后头?”听闻姚可柔等人无事,小苗氏松了口气,但又听姚可清说苗氏一行人还在城外,顿时有些脸色不好。 “是了!”姚可清一脸感激道,“原本外祖母是要跟祖母同行的,但祖母的风湿犯了,实在是走不动,路况又不好,也坐不得马车,祖母怕耽搁了外祖母的行程,就让外祖母先带着我和珅儿回京了!” 姚可清说明他们姐弟是被方家人带回来的,小苗氏也不好说他们抛下兄弟姐妹和祖母了,毕竟除了姚可清姐弟,其他人跟方家没什么干系。 “二婶还是赶紧派人去接应祖母吧!城门马上就要落锁了!”姚可清提醒道。 小苗氏看了眼钟漏,顿时火急火燎的开始安排人手了。 “你说二小姐和三少爷回来了?”朱氏有些惋惜问道,不待丫头回答,朱氏又自言自语道,“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机会呀!” “听说二小姐和三少爷在方家,老夫人也带了余下的几位小姐去了方家!”是呀!真是可惜了!春香也忍不住叹道!若是留在姚家别院,铁定是要被洪水卷走的,这样的话,长房就只有自己肚子里这一个子嗣了,想到这里,春香的眼睛亮晶晶的。 朱氏叹了口气,“罢了,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你这肚子了!还有月余就要生了,今日觉得如何了?”虽然朱氏在听闻玉梁河发了洪水时无比期盼洪水能带走别院里那些挡了她的路人,但是事与愿违,苗氏等人逃过一劫,她除了觉得惋惜之外也别无它法,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春香的肚子。 “奴婢很好,今日它动的越来越频繁了!”春香轻抚肚子柔声道。 朱氏这才脸上添了几分喜气,“动才好,说明孩子健壮,但愿是个哥儿!”最后一句话带着十分期盼。 “一定会如夫人所愿的!”春香轻声道,就是这一胎不是,还有下一胎,自己总能生个哥儿的。 不出姚可清所料,小苗氏派出的人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因为已经过了城门开闭的时间,任领头的人如何说好话,塞银子,守门的将士也不为所动。 众人知道,没有出城的腰牌,他们是决计出不去的,也只好歇了心思打道回府报信去了。 听闻城门已关,小苗氏急了,怎么能让她的柔姐儿在荒野里过夜呢?“快,去衙门叫了老爷回来!快去呀!” 255、追究 去衙门的人没有叫回来姚崇明,只带回了姚崇明身边的小厮,小厮道,“老爷自早上去上朝到现在都没回过衙门,午间有个内侍来传话说是‘工部的诸位大人要留在御书房议事’,晚间却是没人来报信了!” 小苗氏闻言大惊,姚崇明竟是一整天都没有消息了,当下更急了,想了想才道,“去姑奶奶家问问,看代尚书有没有回来!” 去代家的人带回来的话只叫小苗氏眼前一黑,“代尚书已经回来了,但是……” “但是什么?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呀!”小苗氏急得都站起来来了。 “但是奴婢没能进了代家的门,代尚书已经回府的事也是奴婢问代家门房的人打听到的!” 小苗氏踉跄后退,不是说工部的人都被留下来了吗?怎么代尚书就回来了呢? “去许侍郎府上问问,看许侍郎可有回来了!”许侍郎是工部左侍郎。 去了代家的婆子小心翼翼的道,“奴婢从代家回来时去过许侍郎家了,许侍郎也在府里!” 小苗氏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难道只有老爷被留下来了?” 翠瑶上前安慰道,“许是老爷得了皇上青眼,或是这次水患老爷有不同的见解,才被留下来的!” 小苗氏闻言不太相信,她总担心姚崇明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翠瑶又道,“说句不该说的,若是老爷犯了事,总会有官府的人来府里过问的,如今官府没来人,就说明不是坏事!” 小苗氏觉得翠瑶说的有几分道理,这才安心了几分,但是想起还在城门外的姚可柔,又焦心起来。 有时候没有消息也不一定是坏事,但那并不能说明就是好事。 姚崇明在御书房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了,滴水未进,从小娇生惯养的姚崇明哪里遭过这样的罪,他很想放松一下僵硬的身子,可是他周围的内侍在他身子微微歪斜的时候就会“善意”的提醒他,“姚大人可要注意仪表,若是让皇上瞧见,可是要不高兴的!” 姚崇明正是因为惹得皇上不高兴才跪在这里的,准确的说姚崇明是惹怒了皇上。 上朝前皇上接到嶂州堤坝决堤的消息,引发玉梁河的洪水,导致在别院度假的一众达官贵人的家眷子女惨遭横祸,而皇上的独女,端元公主也在别院。 端元公主的失踪和皇后的晕倒更为皇上添了几分怒火,皇上带着熊熊怒火去上朝,这腔怒火烧了一大片的臣子,下朝之后所有参与嶂州堤坝建造的官员都被留下来了。 这群人毫无意外的又被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一众大臣都战战兢兢的请罪,皇上把火气撒了,事情还是要解决呀! 嶂州的堤坝建成已有十余年了,故而前两年特意整修加固过的,按理至少应该再坚持个十来年没问题,这才两年多的功夫就坏了。 十多年前建的堤坝用了十年没出问题,偏偏修整过后就坏了,谁都会认为是整修的时候出了问题,而当初整修之时监工的官员是姚崇明,所以若是要问罪,姚崇明是首当其冲的,其他人顶多是连带的,所以除了姚崇明外其他人都很有默契的集体磕头请罪。 姚崇明也很想像他们那样磕头请罪,“臣有罪!”,但是他不能,他若是敢请罪绝对会变成真有罪了,因为他是那个该死的监工!别的大臣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绝对会一致推了姚崇明出来的。 所以姚崇明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这只是一个意外,意外!” 好好的堤坝被山石砸毁确实算得上是个意外,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这个意外的,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用意外来解释,那刑部用来做什么,大理寺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意外?”皇上冷哼一声,“那姚大人倒是说说究竟怎么个意外法呀!” 姚崇明心里道了声不好,结结巴巴道,“嶂州堤坝坚固无比,若无意外能用上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的,这回是矸山山体崩塌落下巨石,才导致堤坝决堤的……若不是矸山山体崩塌,堤坝也不会决堤的……” 皇上大怒,拍着桌子道,“那矸山好好的怎么就崩塌了?还不是你们筑坝的时候偷懒,为了省事直接从矸山上挖了石头,山脚给你们掏空了,山上的石头能不掉下来?” 姚崇明的身子俯的更低了,当初筑坝选址就是因为矸山山体坚固,才将堤坝依山而建,而他两年前修整时也确实是为了省事,直接从矸山上挖来石块的,此时被皇上说中,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看着姚崇明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皇上更气,但是此时堤坝决堤的具体原因还没查出来,他也不能直接将姚崇明问罪了,只好道,“你去外头给我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这不是个意外了再来回话!” 至于怎么想,自然是跪着想了,姚崇明不敢再说这是场意外,却是不能去承认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导致这场事故的。 姚崇明是半夜被人抬回来的,抬回来时还昏睡着,此时太医是请不到了,只能叫了常来姚家看诊的马大夫。 “侯爷血气不畅,又久未进食,这才晕了过去!”放下姚崇明的手腕,马大夫熟练的开了方子。 小苗氏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忐忑不安的心情熬药喂给姚崇明,连姚崇明究竟出了什么事都来不及打听,她原本还打算让姚崇明想法子弄到腰牌好接了姚可柔进城,可是眼下姚崇明只怕自身难保了。 想着姚可柔若是在野外过了一夜只怕要名声不保了,再看看昏睡的姚崇明,小苗氏只觉得一阵绝望了。 她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焦急不安过,当初被迫与人分享一个丈夫时她都很平静的接受了,面对方氏那样的劲敌,她也没有退缩过,姚可柔的婚事被人算计上时,她也巧妙的避开了,可是如今,此时此刻,她是从未有过的无力,她不知道姚崇明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样接了女儿进城。 就在小苗氏彷徨无助时,突然有人来报,“老夫人回来了!” 小苗氏一个激灵,立即往二门奔去,“柔姐儿……” 256、纷乱 被洪水和暴雨困在京郊的自然不止方家和姚家了,留在京郊负责救灾的宋子清就将所有留在别院的聚在一起护送进京,而被林氏抛下的苗氏等人也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宋子清,顿时如看见救星一样。 送苗氏等人回来的自然不是宋子清,而是宋子清手下的一个兵士,很客气的拒绝了姚家的打赏,连茶都没喝就走了。 “娘……”姚可柔一见小苗氏眼泪就落下来了。 见女儿终于平安,小苗氏也激动的哭了,一时间母女哭作一团。 “咳咳……”被忽视的苗氏咳了一声。 小苗氏忙擦了眼泪道,“娘,媳妇已经命人烧了热水,备好菜饭!” 一听饭菜已经备好,苗氏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了,急急忙忙回寿安堂去了。 小苗氏亲自带了姚可柔回她的院子给她洗漱,走时只吩咐翠瑶送了姚可容姐妹去代姨娘院子。 姚可容姐妹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有苦涩。 “娘……疼……”丫头替姚可柔脱鞋时,姚可柔疼的直吸气,丫头只能放慢自己已经十分轻柔的速度了。 磨破的绣鞋和脏污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的罗袜终于脱了下来,嫩嫩的脚底有好几个水泡,有的水泡已经破了,伤口被渗出的血和罗袜沾在一起,轻轻一拉就生疼。 小苗氏一脸心疼的看着丫头小心翼翼的给姚可柔洗净双脚,挑破水泡,上了药,正要叫人端了饭菜来,突然李嬷嬷来传话,“老夫人要见夫人!” 小苗氏只得留了丫头下来照顾姚可柔,何嬷嬷正在照看姚崇明,翠瑶送了姚可容姐妹去,她身边最得力的人都不在身边了。 临到寿安堂,李嬷嬷小声对小苗氏道,“老夫人听说老爷昏了过去,只怕是有些生气!” “承嬷嬷的情了!” 知道苗氏为何生气就好办了,小苗氏没有在见到苗氏的第一时间里告诉苗氏姚崇明晕倒也不过是因为姚崇明此刻已经没有大碍,若是让苗氏知道了,苗氏急出个好歹来,岂不是更添乱了,倒还不如先瞒着,反正苗氏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嬷嬷客客气气的送了小苗氏进屋,她的孙女儿终究没能进了幽篁馆,而是做了姚可柔身边的丫头。 “媳妇正要来跟娘商量这件事呢!”小苗氏先声夺人,表明自己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苗氏果然面色稍霁,还是忍不住怨道,“儿子出了事,竟然瞒着我这个做娘的!” 小苗氏立即喊冤了,“媳妇是想着娘刚刚回府,必然十分疲惫,便打算等娘歇一晌在跟娘说!” “我再疲惫也不会放着亲儿子不管的!明儿究竟怎么样了?”苗氏乍听见姚崇明晕倒的消息急得就要去看,却被丫头以“老爷现在已经歇了,若是老夫人这时候去,岂不是要累的老爷起来一趟了?”的理由劝住了,这才找了小苗氏来问话。 小苗氏眼圈微红,道,“媳妇也不知道,老爷是被宫里的人抬回来的,回来就昏着,到现在都还没醒!” “什么!”一听是被内侍抬回来的,苗氏顿时想起林氏说过的话来,不由大急。“明儿究竟出了什么事?好好的人怎么会被抬回来的?”虽然苗氏隐约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却不愿相信。 “听说是因为嶂州决堤的事儿,今儿下朝后皇上留了一众工部的大人议事……属老爷回来的最晚,膝盖都是青紫的……” 小苗氏每说一句,苗氏的脸色就青白一分,不待小苗氏说完,苗氏已经面无血色了。 小苗氏在说什么,苗氏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脑子回响着的全是林氏说的话,一想到姚崇明已经如林氏所说的那样被问罪了,那接下来是不是也就会按林氏说的发展下去?方家是不是会落井下石?…… 小苗氏话没说完,就发现苗氏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不由问道,“娘…您怎么了?” 话音未落,苗氏两眼一翻,向前栽去,小苗氏扶不及,苗氏一头磕在右前方的椅角上,连带着绊倒了要扶她的小苗氏。 这一磕磕破了头,苗氏却并没有醒,丫头们手慌脚乱的扶起二人,看着昏迷的苗氏,想着同样昏睡的姚崇明,小苗氏只觉得糟糕透了,但好歹姚可柔回来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定了定神,开始有条不紊的吩咐起事情来。 听见外室小苗氏的声音,刚刚醒过来的姚崇明又闭上了眼睛。 “皇上已经吩咐了,姚大人这几日就好好歇着吧!早朝不用去了,工部的差事也自有别人来打理!”抬姚崇明回来的内侍在姚崇明倒下的时候如此说。 本来只是体力透支而倒下的姚崇明闻言一急,就真的倒下去了! 这是变相的卸了他的职务呀!一旦嶂州的堤坝被查出来有任何问题,哪怕是一丁点儿问题,自己都别想官复原职了,可是哪有十全十美的工程呢?只要去查,就肯定能查出问题来的,那样自己再也不是工部右侍郎了。 从入仕途开始,姚崇明就走的十分顺遂,刚开始有老侯爷帮衬,殿试之后就直接进了太常寺,老侯爷没了之后又靠着姻亲代家进了工部,虽然如今与代家交恶,但是因为和余家搭上关系,这工部右侍郎的位置也坐的稳稳当当的。 可是就因为这一场天灾,他辉煌灿烂的前程就毁于一旦了!他不甘心!不甘心呀! 不甘心又如何?代家只会落井下石,余家……大概也只能袖手旁观!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还有方家!方家虽一心治学,不插手朝堂的事物,但是方家老爷子在皇上面前却是十分有脸面的,方老爷子只是在皇上面前哭了一通死去的女儿和孤苦无依的外孙,皇上就能给自己赐一门婚事,若是方家能为自己求情,自己一定能官复原职的。 “老爷可有醒来?参汤还煨着吧?……”外室传来小苗氏和丫头低低的说话声。 姚崇明呻吟了一声。 “老爷……”小苗氏不顾仪态的奔进内室,看到正要从床上坐起来的姚崇明喜极而泣,“老爷醒了!快去端了参汤来!” 257、商议 姚崇明正要说不用,却发现自己一阵眩晕,想到自己今日水米未进,便点了点头。 一碗参汤下肚,姚崇明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又想着方家能帮自己摆平这次的事,精神也就好了许多。 “对了,别院那边可有派人去看?娘和几个孩子全在那边!”想着玉梁河的大水,姚崇明不由担心起在别院消暑的老母,再加上姚可清姐弟也在别院,到时候要方家帮忙自己说话,少不得要这两个孩子牵线。 小苗氏一边伺候姚崇明穿衣裳一边道,“娘已经回来了,只是……” 姚崇明一听,知道姚可清姐弟已经回来了,顿时又安心了几分,这才注意到小苗氏说了一半顿住的语气,“只是什么?” “只是娘听说老爷晕了过去后也晕了过去……” “什么?娘晕了过去?”小苗氏话音未落,姚崇明就蹭蹭蹭往外去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晕过去呢?方家那边总不能自己出面吧?朱氏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表妹不为方家人所喜,最后只能由娘出面才合适呀!可是娘却在这个时候晕了过去! “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大夫说不碍事的,只是忧心老爷罢了!如今老爷醒了,娘自然没事了!”小苗氏跟在姚崇明后面一边追,一边解释。 姚崇明松了口气,进了寿安堂,却见苗氏脸色青白,牙关紧咬,姚崇明松懈下去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了,苗氏这情形看着不妙呀! 小苗氏见到苗氏这副样子也吓了一跳,苗氏刚回来时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姚可柔身上,后来苗氏找她问姚崇明的事时,她又一心撇清自己,根本没注意苗氏的脸色,再后来苗氏晕了过去,小苗氏更是忙的手慌脚乱的,哪有精力去管别的。 “娘是上了年纪的,昨儿刚经历了洪水,今儿从别院回来这么远的路程,累坏了!”小苗氏想了半天只能这么对姚崇明解释苗氏为何脸色如此之差。 好在姚崇明信了,“去请太医吧!外面的大夫终究不如太医!” 太医不是谁想请就能请,不是什么时候想请就能请到的,除了皇亲国戚,没有哪家敢肆无忌惮的想请太医就请太医的,更何况现在半夜了,想请太医谈何容易,但姚崇明发话了,小苗氏也只能去请了。 小苗氏终于以厚重的诊金请来了值班的太医,太医细细诊了脉,说苗氏只是累坏了,开了养身的方子就要走。 知道苗氏无事姚崇明放了心,小苗氏却一脸期期艾艾的小声对姚崇明道,“大嫂派人来问了几次,说是春香动了胎气,要不要让太医去看看……” 一听春香动了胎气,姚崇明也有些担心,但一听要请太医顿时皱眉,春香只不过是一个丫头,哪有资格让太医看,朱氏也忒没分寸了。 姚崇明的脸色也就冷了下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能让外男进内院!再说,春香的胎不是一直都由许大夫看护的吗?有事就去找许大夫!”朱氏信不过常来姚家的马大夫,另在外请了一位姓许的大夫给春香保胎。 小苗氏嘴角一勾,唯唯诺诺的应了。 姚崇明昏迷时朱氏是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也确实说过春香动了胎气的话,但是却没说过要请太医的话,不过她也没说过是朱氏要请太医太医看,她不过是看有现成的太医在,顺口问一问罢了!小苗氏背着姚崇明,掩唇轻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打击对手的机会,小苗氏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姚崇明并没有说他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小苗氏也无从打听起,但见姚崇明并无惊慌不安,便只当是无事,专心照料起苗氏来。 苗氏这一昏,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瞧见床前满满当当的站着人,苗氏唬了一跳,本来还有些昏沉的头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娘,你醒了!”姚崇明和小苗氏异口同声道。 苗氏点头,看到姚崇明便想起她昨日晕倒的原因,顿时拉着姚崇明的手不放了,“明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晕过去了?” 姚崇明正琢磨着要怎么跟苗氏开口,此时苗氏主动提及,姚崇明自然不会隐瞒,但众多小辈也在此,姚崇明实在开不了口。 看出姚崇明的尴尬,苗氏开口撵人了,“我有话要跟侯爷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应“是”! 朱氏第一个转身走了,她来不过是点个卯,她跟苗氏姑侄相看两相厌,巴不得早点儿离了苗氏跟前。 看着苗氏担忧的表情,和姚崇明急切目光,姚可清便知他们要说什么了,只不过苗氏该怎么回答姚崇明的要求呢?她敢把真相说出来吗? 不敢!她不敢!在亲生儿子面前亲自撕碎自己虚伪的嘴脸,苗氏没有这么大的勇气,不然她也不会以妾的身份顶着正室的名义活了这么多年。 对着亲生母亲,姚崇明也不管苗氏是不是能听懂,将心里的憋屈和想法一股脑全说了,“……那次去嶂州本不该落在我身上的,多大点儿事儿,竟然要我一个侍郎去监工……” 那次是因为姚家迟迟不许婚,姚芳雨在代长和面前闹了一通,代尚书为了给姚崇明一个警告,才故意点了姚崇明去的。其实本来是很简单的差事,可是姚崇明心怀愤恨,才给办砸了。 “以往遇上这样的事儿,朝廷拨下来的修缮银子,十之八九是被监工贪墨了,可我一分没拿,全用在筑坝上了!”说到这里,姚崇明越发愤恨,户部把银子拨到工部时已经剥削了一层,在工部里转了一圈再到他手里已经所剩无几了,仅仅够修缮之用,他就是想贪墨都没得贪,不然他也不会为了省工钱让人就近从矸山取石。 看着姚崇明越说越愤懑,苗氏忙安抚,“我知道你是最清廉不过了,这事儿不是你的错……” 母亲的安慰让姚崇明心里好受了些,“这次暴雨谁都没料到,若不是因为这次暴雨,堤坝也不会决堤,也就不会引发洪水了……” 苗氏深觉姚崇明说的有道理,“对对对!都是这暴雨来的蹊跷…若要怪,也该怪罪司天台,是他们没有预测到暴雨……” 258、寄希 母子两人一处将责任推到了别人身上,仿佛姚崇明是最无辜的那个了,可是别人不认为呀!在别人眼里,姚崇明还是这次事故的罪魁祸首,而姚崇明来找苗氏正是为了让苗氏出面说服方家替他说话,好让他摆脱这次的祸事。 “可是皇上如今震怒,满朝上下都是明哲保身,无人敢为我求情,眼下虽堤坝因何而决堤尚未可知,但皇上已经下令将儿子禁足了…明日早朝只怕就要议定人选去嶂州察看了…”若是姚崇明真的在修整堤坝时没有做亏心事的话他倒也不必害怕,但偏偏他不是问心无愧,虽然到手的修缮银子有限,但他还是有法子从中贪墨一部分,比如偷工减料。 但苗氏却是相信姚崇明是清白的,“若是真派了人去查倒是好的,虽暂时委屈了你,但到时候查明真相,皇上一定会赏你的!” 姚崇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嶂州筑坝已经十多年了,这修缮也已经修了两年多,这其中参与的人不在少数,手里不清白的大有人在,可是眼下皇上却只罚了儿子,其他的人为了保全自己难保不会落井下石,不管皇上派不派人去嶂州,去嶂州察看的结果如何,都有人铁了心要拿儿子顶罪了!” 苗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真让林氏说中了!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问罪呀!“代尚书呢?咱们两家是姻亲,他不会不管吧?” 提及代家,姚崇明更尴尬了,当初姚崇明攀上余家之后自以为高枕无忧了,就断了笼络代家的念头,由着小苗氏糊弄两家的亲事,代尚书再三暗示,姚崇明只当没听懂,代家恼怒姚崇明不识抬举,便冷落了姚崇明,但此时的姚崇明一心扑在余家身上,又岂会在意代尚书? “这事儿尚书大人也牵涉其中,倒是不好替我说话了……”姚崇明只好含糊过去了。 苗氏心里一阵绝望,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问罪不成? 见苗氏没有提及方家来,姚崇明只好道,“方僖这几年越发得皇上器重了,方老爷子也时常出入南书房伴驾,若是方家能替我说上几句话,想必皇上应该会从轻发落!” 苗氏这才明白姚崇明的意思,脸色一僵,不敢接话了。 姚崇明又道,“我与方僖素无来往,倒是不好贸然与他说话,但方老夫人疼爱清姐儿和珅哥儿,这次在去避暑也接了他们姐弟前往,遇上洪水也帮咱们家度过。患难见真情,可见方家对咱们家情谊。” 姚崇明以为方家在发洪水时帮了苗氏就是对姚家有情谊,却不知洪水过后苗氏与林氏已经撕破脸了,此时还寄希望于苗氏。 苗氏神色更加尴尬,姚崇明却接着道,“母亲得空了不妨带了清姐儿和珅哥儿去方家走动走动,顺便探一探方老爷子的口风。” 姚崇明这话说得明白了,只差直接要苗氏带着姚可清姐弟去方家求情了。 面对儿子恳切的目光,苗氏心里五味杂陈,不忍心拒绝儿子,更不忍心将她已经得罪方家的真相说出来,“方老爷子虽为皇上所喜,但方老爷子从不掺合政事,如果贸然为你说话反倒要惹得皇上生疑了,只怕会适得其反,反而让皇上觉得你结党营私了!” 苗氏含糊的措辞却让姚崇明以为她是答应了,顿时信心满满道,“方老爷子说不得的话方僖却是能说的,方僖如今正得皇上器重,明年必定是要再升一级的,若是有他作保,儿子必定无事!” 见儿子将希望寄托于方家,几次欲开口说出真相的苗氏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说出实情…这不是绝了儿子的后路吗?还是先瞒着再说吧!不是还有清姐儿和珅哥儿吗?有他们在,方家不可能坐视姚家遭难而不理的! “这事儿拖不得,越快越好,那我下晌就往方家去一趟吧!”苗氏应诺了此事。 姚崇明大喜,“多谢母亲,为了儿子的事还要劳累母亲,是儿子不孝!”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是一家之主,你的事就是咱们阖府的大事!”是了!这不是她儿子一个人的事,她儿子是长乡候府的侯爷,她儿子的事也就是整个候府的事,清姐儿和珅哥儿也是候府的一份子,也该为候府尽一份力。 这样想着,苗氏瞬间觉得轻松多了,刚刚勉强答应姚崇明时她心里还觉得忐忑不安,生怕到时候她上门被林氏打了出来。但如今这样一想就明白了,林氏当时只是在说狠话而已,打断骨头连着筋,清姐儿和珅哥儿身上流着姚家的血,方家怎么可能撇开姚家而护得他们周全。 贪污可不是小事,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姚家阖府上下倒了霉,清姐儿和珅哥儿姐弟岂能逃脱?林氏不过是是唬自己罢了,有清姐儿和珅哥儿在,方家就得护着姚家周全,这一次方家也得帮着姚家。 苗氏狠狠的舒了口气,心里畅快多了,自己当时是被吓到了,不然也不至于白白将自己的把柄送到林氏手里。 想到这里,苗氏不由又懊恼起来,想着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在少数,丫头下人到时候敲打的敲打,发卖的发卖,也就震慑住了,清姐儿不是个嘴长的,应该不会说出去,那就只剩下柔姐儿了… 柔姐儿是个没心思的,知道了也无妨,但是她与如兰亲厚,若是叫如兰知道了…苗氏顿时一个激灵,不能让如兰知道!让自己的儿媳妇知道她的婆婆只是个妾,根本不是她的正头婆婆,这让自己以后有何脸面再呆在府里。 得想个法子让柔姐儿和如兰离心了才是… 清醒过来的苗氏身体还十分虚弱,但是因为姚崇明是戴罪之身,而她也急着掩饰她真实的身份,便拖着病体将院子里的人手清理了一番,凡是那日在方家别院知道了她的身份的人除了李嬷嬷之外的都一碗哑药灌了发卖了,理由是洪水袭来之际只顾着自己逃生,而不顾及主子安危。 259、晓情 李嬷嬷本以为自己也会被发卖了,否则她昨日也不会向小苗氏卖好,给孙女儿留一条后路。哪知苗氏不仅留下了她,还对她据实以告,“我风光了半辈子,临老了却被这样打脸,你陪了我几十年了,我也就不瞒你,那林氏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是贵妾,侯爷在世时也曾想将我扶正的,但是因为曹家和方家阻拦的缘故而不得行!” 苗氏这话半真半假,老侯爷确实在姚崇华死后想过将苗氏扶正,而苗氏不知从何处听来这个消息之后欣喜若狂,自以为自己是板上钉钉的侯夫人了,言语间便猖狂起来,甚至对已经去世的曹氏和姚崇华出言不逊。老侯爷见苗氏如此行径便不再提扶正的事了,而不是如苗氏所说的那般是被曹家和方家所阻。李嬷嬷是伺候了苗氏几十年不假,但却是近年来才贴身伺候的,苗氏过往的事她哪里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些年虽然我名义上是妾,但过的却与正经夫人一般,这也是侯爷觉得亏欠了我,给不了我名分,所以给就了夫人的体面。如今侯爷不在了,方家就这样打我的脸,当年若不是他们阻拦,我又如何会这么尴尬的活着……”苗氏越说越离谱,俨然是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方家身上了。 李嬷嬷原本只是个小丫头,到了年纪就配了人,所嫁之人却是曾经娶过妻的,前头的妻子有儿有女,她这个继母做的十分艰难。好不容易熬到自己生了儿子以为从此就要出头了,谁知丈夫却早死了,此时原配所生的儿子已经成人,继子当家,她这个后母的日子可谓是举步维艰。更糟糕的是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也病死了,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女儿,好在这时她已经近身伺候苗氏了。 坎坷了一辈子的李嬷嬷听了苗氏的话顿时想起自己这灰暗的一生,对苗氏的遭遇产生了共鸣,“若不是老夫人当年垂青,给了老奴一条生路,老奴早就抱着我那苦命的孙女投井了,蒙老夫人不弃,让老奴伺候了您这么多年,老奴就是死也无憾了!” 说着就要往柱子上撞去,苗氏忙去拉,但李嬷嬷拼了全力的一撞苗氏哪里拉的住,不仅没有拉住李嬷嬷,她自己反而被李嬷嬷拉的跌倒在李嬷嬷身上,不过好在这一跌止住了李嬷嬷撞柱。 “老奴知道老夫人的为难之处,所以愿意以一死守住夫人的秘密!” 苗氏不过是想晓之以请,动之以理好让李嬷嬷守口如瓶,谁知李嬷嬷竟愿意以死来明志,苗氏大为感动,“你死了我在这府里不是更孤苦无依了吗?我是信你才跟你说这话的,你得好好活着,咱们一起守着这秘密!” 李嬷嬷对苗氏的话不疑有它,连连点头,主仆之间因为一个秘密而瞬间亲近了许多,李嬷嬷说话也就大胆起来,“知道这事儿的人可是不少,老夫人还是赶紧都处置好了,免得夜长梦多!” 苗氏点点头,“下人都处置了,唯独余下清姐儿和柔姐儿,还有她们身边的丫头,这事儿方家也知道,清姐儿不会多此一举的说出去,而方家只要清姐儿和珅哥儿还在姚家,方家也就不会说出去,独独柔姐儿那边不好处置呀!” “这事儿说来也跟四少姐有关系,如今二夫人的诰命低了大夫人一头,已经叫四少姐的身份矮了二小姐几分,若是再将老夫人的身份说出去,那四小姐岂不是……”李嬷嬷不用说出来苗氏也知道李嬷嬷没有说出来的那几个字是“庶出的庶出”,“四小姐是个好强的,所以四小姐一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老夫人不必忧心!” 姚可柔有多在乎自己身份苗氏是知道的,她的身份之所以被道破也是因为姚可柔不满自己的身份被姚可清宣之于口而侮辱了方氏才惹得林氏撕破脸,苗氏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李嬷嬷的话,只是她要的是姚可柔守口如瓶,连小苗氏都不能告诉,这该如何是好? 李嬷嬷觑着苗氏的脸色,心里明白了几分,四小姐还小,乍碰上这样的事早已吓的六神无主,而四小姐与二夫人亲厚,难保不会告诉二夫人,只是老夫人是二夫人的婆婆,被媳妇知晓自己妾的身份,这让老夫人颜面何存。 “若是四小姐跟老夫人亲厚胜过了二夫人,四小姐自然就向着老夫人了……” 苗氏眼神一亮,心里渐渐有了主意,晓之以情不如诱之以利。 从别院回来,姚可柔一直在心里挣扎着要不要把苗氏妾的身份告诉给小苗氏,好几次话到嘴边了却说不出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想合盘托出,小苗氏又被苗氏叫走了。 隔了一夜,姚可柔已经清醒了几分,一边猜测小苗氏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一边权衡利弊,正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李嬷嬷奉苗氏之命来看姚可柔。 姚可柔知道李嬷嬷为何而来,很是知趣的打发了闲杂人等。 …… 送走李嬷嬷,姚可柔叹了口气,正如李嬷嬷所说的那样,“无论这事儿说不说与二夫人都是一样的”,说了不过是多一个人知道,却改变不了祖母是妾是事实,反倒是带累母亲跟着为难了,母亲如今正为父亲被革职一事而焦虑,何苦再给母亲添堵。 “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姚家祖宅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但是却没人说出来,四小姐可知是为何?” 为何? “因为他们都知道老夫人是咱们候府最有话语权的人,是他们不敢得罪的人,他们都倚靠候府而生存,而候府里却是老夫人做主的!” 是呀!只要有祖母在,别人就不敢非议,那自己还怕什么?万事有祖母在前头挡着,而母亲比起祖母来终归是差了一层。姚可柔用力的甩甩头,决定将这件事烂在心里。 苗氏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发作了一大批丫头婆子,有她自己身边的,也有姚可柔身边的,这事儿惊动了府里所有的人,连姚可柔身边的大丫头绿玫也在被发卖的人之中。 260、登门 小苗氏闻讯后急急忙忙去问姚可柔,“绿玫究竟怎么了?怎么说卖就卖了?”绿玫是姚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府里当差,虽性子活泼了一些,但是嘴甜又忠心,是小苗氏特意选给姚可柔的。 “昨天晚上洪水来的时候,她只顾着自己逃了,根本就不管女儿的死活!这样的奴才哪里还能留着!”这个理由是苗氏说的,这批被发卖的人都是以这个理由打发的,姚可柔就顺手拿来用了。 若说绿果独自跑了小苗氏还可以信一信,但是绿玫却不可能,绿果是外头买来的,独自一人了无牵挂,跑了也连累不到别人,但是绿玫一家老小的性命捏在小苗氏手里,她怎么可能不计后果的独自逃生。 见小苗氏沉默不语,显然是不信,姚可柔急了,“女儿说的可是实话,母亲若是不信可以叫了旁人来问!”昨晚那么大的雨,众人又忙着逃生,谁会去注意一个小丫头呢?姚可柔是料定没人关注过绿玫才敢这么说。 只是姚可柔从未在小苗氏面前撒过谎,此时不免眼神一些闪烁,不敢直视小苗氏。小苗氏心下怀疑,遂道,“既是如此,打发了便打发了,只是这样一来你身边就缺人使唤了,就让初蕊先跟着伺候吧!原本已经选了一批小丫头了,等调教好了挑一个补了绿玫的缺。” 初蕊是小苗氏身边的大丫头,让她去伺候姚可柔,姚可柔自然不能拒绝了,只能留下初蕊了。 “孩子大了,有话也不跟我这个做娘的说了!”出了门,小苗氏不由感慨。 何妈妈劝道,“四小姐是个心思都摆在脸上的,初蕊又伶俐,总能察觉到几分的!” 小苗氏留下初蕊就是这个意思,“柔姐儿跟绿玫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一直很好,这次竟然突然就要卖了她,可见事情不小了!” 苗氏动作十分迅速,小苗氏得到消息时人已经被牙婆领走了,竟是想打听都打听不到了,苗氏如此的雷厉风行让小苗氏心里添了一层疑惑,而且那些被发卖的人都是灌了哑药的,显然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小苗氏心里疑惑更深。因着发卖的只有苗氏和姚可柔身边的人,小苗氏便想从姚可柔那里套出话来,谁知一向跟她亲厚的女儿竟然撒谎骗她,小苗氏便知道这事儿一定不小。 “不如去三小姐那边问问……”何妈妈提议。姚可怡身边的瑞金被撵之后,虽然姚可怡自己选了人补了瑞金的缺,但到底还是还是叫小苗氏的人进了她的院子。 小苗氏摆了摆手,“昨晚上她就来回过话了,怡姐儿跟方家小姐住在一起,老夫人和柔姐儿跟方老夫人住在一起,她又不是近身伺候怡姐儿,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何妈妈想了想,朝长房努了努嘴,“那边总归是知道些的……” 想着姚可清也住在林氏处遂点了点头,“小心着些,别让人抓着把柄了!” 处理完所有知情的人,苗氏已经累倒,在加上旧疾发作,膝盖隐隐作痛,更让她失了精神,但到底惦记着姚崇明的前程,强撑着要去方家。 临出门,终究还是没有按姚崇明说的带上姚可清姐弟,倒不是因为姚可清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而羞于见姚可清,而是她知道自己这番送上门必定是要被林氏狠狠羞辱一顿了,不想再在姚可清面前丢一次脸罢了! 苗氏乘着一辆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马车低调的往方家去了,门房见是苗氏也不敢拦,请示了林氏便将人从西角门领了进去。角门都是用来供下人平时出入的,苗氏觉得难堪,却还是忍着羞恼从角门进了方府,心里倒有几分庆幸没有带姚可清姐弟来,不然此时林氏必然是只接了姚可清姐弟进去,撇下自己的。 苗氏被引进花厅坐了一个时辰还没见到林氏,丫头也不给上茶,苗氏等的只觉得口干舌燥,坐立不安。 才下过暴雨,今日却是艳阳高照,花厅里不仅没有摆上冰盆,还门窗紧闭,屋子里又闷又热,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苗氏擦了一次又一次,很快一条帕子就被湿透了,里衣也被汗水浸透,湿黏黏的贴在身上愈发让人难受。 就在苗氏如坐针毯之际,总算是有人领着她去见林氏了。 一进屋便有一股清凉袭来,苗氏舒服的吸了口气,只觉得燥热的五脏六腑都得到了舒缓,但还不够,又悄悄地深吸了几口气才在离林氏五步远的锦凳上做好。 锦凳那是给妾和下人坐的,苗氏进门之后丫头直接搬了锦凳来,显然是林氏授意的,苗氏有求于人,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去了。 林氏给苗氏搬个锦凳也不算错,毕竟苗氏是货真价实的妾,谁也不能说林氏做的不对,所以苗氏再不满也只能受着。 上座的林氏闭目养神,苗氏不敢开口打搅,但屋子里清凉透骨,苗氏才刚刚热出一身汗,此时一凉,汗湿的衣裳都冰冰凉的贴在身上,不一会儿功夫就冷的嘴唇青紫,偏偏丫头又给她上了一碗冰镇过的羊乳羹,苗氏被晾在花厅许久,一口茶都没喝到,喉咙已经干燥的要起火了,即便是已经冷的哆嗦了,还是把那碗冰镇的羊乳羹喝了个精光。 “阿嚏……”苗氏忍了许久到底没忍住,打了个十分不顾形象的喷嚏。 不过这个喷嚏却把养神的林氏吵醒了,“哟~贵客呀!” 林氏语带嘲讽,尤其是突出来了一个“贵”字,不由让苗氏想起自己贵妾的身份来,尽管不是第一次被林氏讽刺,但苗氏还是忍不住红了一张老脸。 “贵客登门有何贵干呀?”林氏左一个贵客右一个贵客的,落在别人耳里只觉得林氏是个礼数周到的,苗氏却只觉得刺耳的很。 “正如你说的,圣上因明儿监管不力,免了明儿的差事……所以……”苗氏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是来请方家帮忙出面周旋一二的……” 林氏冷笑一声,“你也真是大言不惭!既然是皇上亲自开的口,想来姚崇明也不是真的清白!况且我方家凭什么要帮他?” 261、其辱 苗氏道,“打断骨头连着筋,明儿始终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就帮明儿一把吧!” 林氏白了苗氏一眼,“我只记得清姐儿和珅哥儿的父亲是已逝的姚家嫡长子崇华,可不是你那个妾生的儿子!” 苗氏一噎,半晌才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帮明儿一把!” 林氏盯着苗氏瞧了许久,才幽幽道,“一命抵一命!那几个没到这世上就没了的孩子就算了,但玥儿的死我却是不能不计较的!既然玥儿是被你害死的,你就得给我女儿抵命!” 苗氏惊的张大了嘴,嗫嚅道,“我没有害她……我真没有……” “你自己亲口说的,难道还是我诬陷你不成?”林氏紧拽拳头,声音里透着彻骨的恨意。 苗氏哑然,她确实给方玥下过药,但是并不曾毒害她,只是屡次小产伤了根本,才导致方玥的死亡,所以方玥的死苗氏是逃不了干系的。 强撑着出了方家门,苗氏眼前一黑就晕倒了。 林氏恨极了苗氏,但是又不能杀了她泄愤,今日苗氏上门,先是故意将她晾在太阳下头晒了许久,然后又领进不透气的屋子捂了半日,才领了她到放了许多冰斧降温的房间,最后又给了一碗燥热大补的冰镇羊乳羹,四管齐下,苗氏不病倒才怪! 林氏是盼着苗氏就这么一命呜呼的,但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昏了两日,苗氏竟然醒了! 苗氏睁开眼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若是苗氏就这么没了,皇上必定顺势撸了姚崇明的职务,那他一辈子就再也没有起复的机会了,所以姚崇明这两日无比殷勤的在苗氏榻前尽孝。而小苗氏还需要苗氏来压制朱氏,自然也不希望苗氏有事,更何况姚启康明年要下场,若是苗氏就这么没了,那姚启康就要再等三年了! “明儿……这事儿方家……方家也无能为力……”记起自己去方家的初衷,苗氏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姚崇明这一趟方家之行的结果。 因为苗氏晕倒方家不曾派人来探望,所以姚崇明已经猜到方家这次不会帮自己求情了,只是却不知姚家怎么就跟方家疏远了。“母亲不必担忧!此事儿子已有了打算,母亲好好将养身子就是了!” 苗氏知道姚崇明只是在安慰自己,但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虚弱至极,实在是无力再去管这事儿了,只能点头应了。 苗氏倒下了,姚崇明只能自己四处托关系,可惜皇上不发话,谁也不敢随便应承他,每每他甫一登门,还未开口就被人以各种理由委婉的送客,或者他刚刚提起个话头就被人顾左右而言他的岔开了,几日下来,姚崇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愤然大骂世态炎凉。 此时却也是小苗氏展现自己贤惠的时候,她也频繁的应酬起来,这一回倒是夫妻齐心了,苗氏见了心里也微微生出欢喜来。 只是这样一来朱氏心里就不痛快了,朱氏凭借着年轻貌美在姚崇明面前一直压了小苗氏一头,但是除了美貌之外,朱氏比之小苗氏却是差了许多,无论是手段,还是人际关系,朱氏都不能跟小苗氏相提并论!朱氏的温言软语只能一时疏解姚崇明心底的郁结,却解决不了姚崇明的问题,但小苗氏每日出去走动却能跟姚崇明带来希望。再加上春香马上就要生产了,朱氏想多给那孩子捞些好处,自然对姚崇明百般奉承,千般讨好,只是现在姚崇明乌纱难保,哪里有风花雪月的心思,对朱氏的献媚邀宠看在眼里,却并没放在心上,反倒是时刻挂记着小苗氏的举动,此时此刻显然是贤妻比娇妻更得他的心了! 朱氏心里不痛快了,春香的肚子自然也就疼的多了,不过姚崇明虽然来看了几次,但显然心不在焉的,便是晚上也要回小苗氏那边,气得朱氏铰了给姚崇明做的一件长袍犹不解气。 这一日小苗氏从外面回来之后直接去见了苗氏,姑侄两人摒退所以仆从,在屋里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小苗氏才一脸轻松的出来,自那之后姚崇明也不在每日东奔西走了,脸上也带着轻快,不再为闲赋在家而懊恼了。 姚可清本不甚关心姚崇明是否会被罢官,但是姚崇明突然的放松倒叫姚可清好奇了,便让人去打听。 “你说那日二婶去了余家?”姚可清的语气有一丝了然,却也有一丝不解。姚崇明会想走余家的路子她不觉得奇怪,她奇怪的是余家竟然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答应帮助姚崇明。若说是因为水仙给余家生了一个儿子的缘故,她是不信的,那位余夫人手段了得,听说水仙已经奄奄一息,熬不过几年了,一个将死的丫头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哪有这么大的脸面能让一家之主眷顾她以前的主家!余尚书年纪轻轻就官至三品,观上意,察圣心,不可能不知道皇上如今是等着拿姚崇明开刀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冒着失去圣心的风险来保姚崇明?还是说姚崇明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那日二夫人和老夫人说了半天话,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留,也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既然不留人,想来不是说什么好事了!又怎么会随意就让人打听到!”只有见不得人的事才会背着人说。 红玉了然,“就怕她们又……又来算计小姐……”苗氏姑侄算计姚可清姐弟不是一次两次了,姚可清身边的丫头时刻都警惕着她们的举动。 姚可清笑道,“我还没这么大的用处,值得余家冒这么大风险帮父亲脱罪!想来二婶是许了余家更大的好处,我们端看余家日后得了什么好处就知道了!” 红玉迟疑道,“余大人是三品大员,能让余大人心动的好处,只怕不一般了……老爷只是个四品……”一个四品官员能给比自己品阶高的三品官员什么好处? “也许只是内宅妇人之间的交易罢了,不然二夫人是找了老夫人,而不是找了老爷……”姚可清只觉得苗氏姑侄似乎并不太愿意让姚崇明知道她们与余家交易的真相。 262、早产 中元节前夕,嶂州决堤一事还是没有结论,但姚崇明似乎已经笃定自己没事了,闲赋在家也过的分外潇洒得意,跟朱氏也恢复了往日的亲密,但是不同的是姚崇明明显待小苗氏却比以前更看重了,明显到连朱氏都觉察出来了。 这种情形让朱氏心里不安,尤其是看着春香硕大的肚子,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她不是个蠢笨的,前头方氏多次无故小产,还有她自己数年无出,她觉得一定是二房做了手脚,可是她没有证据,只是猜测!可是她们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对自己下手,又怎么会容忍春香?如今春香马上就要临盆,朱氏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她。 “夫人……夫人……春香姐姐……春香姐姐要生了……”伺候春香的小丫头尖叫着跑到正院。 朱氏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她的不安变成现实了,“快去请大夫和稳婆!”朱氏一边大声吩咐着,一边往春香的房间奔去。大夫和稳婆是早就订好的,只是离春香生产还有些时日,所以不曾接到府里住着。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春香抱着肚子侧躺在床上,疼的一阵阵呜咽,边上立着的丫头吓得脸色青白,手足无措一见朱氏进来,忙退让在一侧。 “春香……你别怕,孩子已经快九个月了,只要生下来就没事儿了……稳婆马上就来了,你坚持住……” 春香强忍着痛摇头,“不能……不能生……明日可是……是中元节……” 朱氏一愣,脸色瞬间变得复杂,不生下来,这孩子必死无疑,可是若是生下来……中元节生的孩子……无论什么人家也容不下一个这样出身的孩子…… 姚可清得知春香发作的时候只是略微惊讶之后就坦然了,春香这胎怀的十分顺遂,除了朱氏偶尔借着她的肚子在姚崇明面前邀宠。如今才不到九个月竟然就要生了,这其中必定有人做了手脚,而且还专挑了这么个好日子!至于是谁做的手脚,想必朱氏心里也有数的! “老夫人在漪兰院守了两个时辰了……”到了掌灯时分,春香还是没有生下来,不过第一胎本来就要艰难些,姚家上下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老夫人自然要把面子做足了,虽然她不希望长房添丁,但姚崇明却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的,,连姚崇明都守了许久,老夫人自然要表现的更热心一点,更何况春香提前发作的原因老夫人只怕也是心知肚明的,那明面上就更不能出了漏子。 姚可清入睡的时候漪兰院还是没有传出消息,“老爷主张去请太医,大夫人却不许……” 当初春香有孕,朱氏还怂恿姚崇明去请太医给春香安胎,但是被姚崇明给驳了回来,现在姚崇明要请太医来,可见他是很在意这个孩子的,只是朱氏在意这个孩子的命,却也在乎这个孩子的名声,一个中元节出身的孩子不是朱氏想要的…… “早点儿睡吧!这事儿横竖跟咱们没关系!让下头的小丫头们这两日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呆着,别到处乱跑!”姚可清一边揉着抄经抄的发麻的手腕,一边吩咐。 桂圆知道姚可清是担心朱氏因这个孩子的缘故而迁怒于人,忙应了,“是!”又拿了热盐袋给姚可清敷手腕。 捂着手腕,姚可清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一点儿也不轻松,这一大家子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为了自己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就能拿人命当儿戏…… 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她也算计过人,但至少不会让自己手染鲜血,她也有她的底线,有她坚持的信条,即便是害的自己惨死的仇人,她也没有想过要要了她的命,可是她却在不停的害别人……这些人算是替她受过吗? 她只想保全自己和弟弟,可是他们姐弟真的能在这个泥淖中安全的走下去吗?这些对他们姐弟居心叵测的人一日不除,他们一日不能掉以轻心,可是……她真的下不去手……要一个人死去,她有很多种方法,可是她却不能说服自己去动手…… 翻来覆去一整夜,第二日起床时姚可清精神焉焉的,听说春香昨日嚎了一夜,便让人送了只百年老参给朱氏,朱氏倒是舍得,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春香用,但是问题是她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见了姚可清送来的参立即叫人去熬参汤给春香提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参起了作用,本来已经奄奄的春香又有了精神,只是孩子却仍旧没有生的迹象,朱氏急的口舌生疮,却无计可施。 一天两夜,春香终于在七月十六的辰时产下一子。 避过了中元节,朱氏和春香都松了口气,苗氏却只能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只是这个孩子却因在娘胎里憋的太久了,伤了肺,日后需小心调养才行,而春香也吃了大苦头,日后难再有孕。 虽然过程惊险,但到底平安产子,朱氏已经很满足了,看着摇篮里的婴儿,朱氏觉得自己的腰杆是前所未有的硬挺,细细打量着院子里每一个人,眼角眉梢都带着寒意。 “夫人昨儿将整个漪兰院的人换了大半,前头夫人留下的人一个也没留……” 听到这样的消息,姚可清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朱氏对春香这一胎的看重全府上下人尽皆知,如今春香早产,还是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朱氏怎么会不动怒! 借此机会正好清了院子里的眼睛,只是连着方氏曾经用过的人也换了,即便是没有怀疑方家也有怨憎的意思了,只是方氏去世后苗氏姑侄早就将方氏跟前得力的人都撵的远远的,如今留下来的都是些没跟方氏说过话,甚至连方氏的面都没见过的人,连这些人都不放过,可见朱氏真是气急了,再者方家可没有义务来照看她陪嫁丫头的肚子。 “总归是娘留下的人,若是清白着,便照拂照拂!”虽说这批人必定不是当初从方家陪嫁过来的,多是与姚家下人通婚后育的子嗣或亲眷,但到底方氏是她们的旧主,她作为方氏的女儿,对于生母留下的旧仆照看一二也是常情,只是这些人得是清白的,若是做了别人手里的棋子,又何须她来费心。 263、脱罪 “若是大夫人知道了……怕是要疑心到小姐身上……”桂圆不由担忧起来。 姚可清轻笑着摇头,“母亲心里明白的很,只是暂时报不了这个仇,所以拿下人出出气罢了!即便是她真怀疑我,又能奈我何呢?” 朱氏虽在大局上有些拎不清,但是这种内宅小事上她可是门清的,而且朱氏这人心胸狭窄,分外记仇,小苗氏被她记恨上,她总要想法子报复回来的,她们二人对上了,再加上一个蛰伏多年的代姨娘,小苗氏大概能忙上很长一段时间了。再者春香的情形与当年的方氏相似,姚可清至今也没有弄清楚方氏当初是怎么在御医眼皮子底下三番四次小产的,如今她还指望着能从春香早产一事上看出端倪来。 “大夫人说库里没有好的燕窝了,听说小姐前不久才得了上好的,春香如今身子虚,想要匀一些……”奉姚可清之命去探望了新出生的五少爷的红玉有些啼笑皆非的将朱氏的意思转达给了姚可清。 姚可清顿时笑了,一个通房生的儿子,她本就是不打算去看的,听说朱氏以新生儿体弱的理由拒了所有人的探望,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只让红玉送些东西给春香和新生的弟弟,结果红玉回来就带了这样的话来。 “瞧瞧,这人心的贪念真是止不住的……”她不过是在春香脱力之时送了一只好参,朱氏就打蛇顺竿上了,什么匀一些?厚着脸皮讨要倒也真是好意思! 碧玉也有些愤愤不平,“她春香是个什么身份,那是舅老爷送给小姐补身子的,凭什么分给她?”姚可清如今正是发身的时候,又因方氏当初生姚可清时也不顺遂,以至姚可清的底子并不好,而且林氏担心姚家不上心,或者暗地里作贱姚可清,便隔三差五的送了滋补之物过来。 “我送那只参只是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终归是我的弟弟,不想五弟出了岔子,如今既然五弟平安无事,也就没她这个奴才什么事了!”姚可清这话说的无情,但却是正理,妾室诞下的子嗣那都是奉正室为母亲,春香虽生了儿子,但也仅仅只是生了儿子而已,至于其他的,那就跟她没关系了。 “我怜惜五弟,却不是给她这个脸面!”姚可清说怜惜春香之子是真的,无论是姚启斌,还是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姚可清都对他们有一份愧意,姚启斌因她的算计而出生,背负着一个不孝的名声,她明知道小苗氏会对春香下手,但是她为了找到方氏之死的原因,还是放任她行事了,所以,姚可清在不触及到她和姚启珅的权益时她会尽可能的去照拂他们。 “只是怕有人要借着五少爷的名义生事了……”这个有人桂圆没有明说,姚可清也知道是谁,春香没这个脸面,那这个孩子呢? 只是姚可清又岂是个任人拿捏的?她尽她的本心,既然别人要作贱这份心,那她就收回好了。 姚家五少爷的洗三办的很隆重,但是来的宾客却并不多,到底还是顾虑如今悬而不决的嶂州决堤一事,方家自然没有来人,只谴了下人送来贺仪,朱氏没有娘家,来的是苗大夫人,权充作朱氏的娘家人。 在洗三礼上,这个孩子正式记在了朱氏名下,并取名为姚启光,大有光耀门楣之意,惹得苗氏姑侄又是一番不痛快。 不过姚崇明并没有因为来宾少而觉得不快,等他飞黄腾达的时候有他们后悔的!姚崇明这样想着心里不无得意,急切的想要让这些看不起他的人后悔不迭。 姚启光将要满月的时候嶂州决堤一事终于有了结果,堤坝之所以决堤是因为矸山山体崩塌落下的石块砸毁了堤岸,而矸山山体崩塌却是因为嶂州盗墓猖狂,因传闻矸山中埋藏着千年前的古墓群,引来无数盗墓者挖空了矸山山体而导致决堤。 既然不是堤坝本身的问题,姚崇明自然是清白的,不过他也没能官复原职,到底还是落了个失察的罪名,降了两级。 “余家果然好本事,我原本以为我这次即便是保住了性命,也要丢了前程,没想到我保住差事,虽降了两级,但也已是不易了……”看着这一身官服,姚崇明感慨万千。 小苗氏笑道,“老爷本就是清白的,皇上圣明,查明真相了自然要还老爷一个公道!” 自己是不是真正清白的姚崇明一清二楚,但是对小苗氏这种毫不迟疑的维护却很受用,再加上余家这条线还是在小苗氏的帮助下才搭上的,姚崇明对小苗氏就更亲近了几分,“此事还多亏表妹从中周旋……”说着还捏了捏小苗氏的手。 小苗氏羞红了脸想姚崇明手里挣脱,却没能成功,只能任由他捏了,“只要老爷平安,妾身就开心了!”姚崇明已经多年不曾称呼小苗氏为表妹了,只有在他们定亲前和刚刚成亲时情浓这么称呼过,后来便一直称呼为夫人,如今姚崇明唤她表妹,不由让她忆起曾经的青葱岁月,一时感慨万千。 对于小苗氏这副小女儿情态,姚崇明更加受用,“表妹真是我的贤内助,娶妻如此,我也不枉此生!” 小苗氏闻言脸上顿时僵住了,“娶妻如此,夫复何求!”这句话姚崇明就对方氏说过,姚崇明娶了方氏,方家为了让方氏在姚家站稳脚,在官场上对姚崇明诸多照顾,姚崇明感动之余便对方氏说了这话。 那时小苗氏已经进门,姚崇明说这话时又没背着人,这话自然就传到了小苗氏耳朵里,听到这话,小苗氏心里又酸又气,只恨姚崇明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如今终于听到这话,小苗氏却高兴不起来了,只要是对他有用的,能为他带来利益的,他就会捧着你! 如此一想,小苗氏也就从迷情中清醒过来了,这男人是最靠不住的!唯有子嗣才是自己立足的基本!心下一片清明,面上却一副娇羞。 姚崇明大笑着将小苗氏揽进怀里,小苗氏顺势偎了过去。 有了儿子的朱氏已经不大在乎姚崇明晚上歇在哪里了,但是听闻姚崇明连着数日都歇在小苗氏房里时还是忍不住了,“这五天都是歇在那位屋里的?” 264、诬陷 “是!也没有叫丝兰伺候……”夏香是春香开脸之后才得了朱氏重用的,所以平日里十分积极,朱氏如今也有几分看重她了。 没有叫通房丫头,那就是小苗氏自己服侍的,朱氏轻哼一声,一大把年纪了,还把男人霸在自己屋里,也不嫌臊的慌。“接着盯着那边,任何异常都不许放过,我就不信她不露出马脚!” 夏香点头应是,顿了顿又道,“奴婢的干娘前几天告假回了趟老家,路上看见两个婆子在离咱们府两条街的一个巷子口鬼鬼祟祟的,干娘当时没在意,回来后偶然间发现那两个婆子中的一个是二夫人院子里的人……” 朱氏忙问道,“那个婆子是做什么?” 夏香道,“就是门上的曲婆子……” 不是小苗氏跟前得用的人,朱氏失了兴趣,“许是那婆子在外头惹了事吧!” 夏香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那个跟曲婆子拉扯的婆子穿的很是体面,头上还插了一只金簪,曲婆子那样低下的身份,怎么会跟那样的人有交集呢? “朱姨娘有些不好了……”一个丫头匆匆来报,朱氏忙起身,夏香只好闭上嘴。 春香生了姚启光后抬作姨娘,但是春香是孤儿,没有姓氏,朱氏大方的让她跟着自己姓朱,大有拿春香当妹妹看的意思。 “让夫人担心了,是贱妾的不是……贱妾这身子是好不了了……”春香狠憋着口气让姚启光生在了十六,却是损了姚启光,也伤了自己的身子,这一个月以来缠绵病榻,不仅连抬她做姨娘的酒席都没能出席,更是有几次都气若游丝,险些就这么去了。 朱氏按住春香挣扎着坐起的身子,“你会好起来的!好好养身子,五哥儿可离不得你!”朱氏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权衡利弊之后主动抬了春香做通房,但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尤其是在春香顺利有孕之后,这种不痛快与日俱增,时常担忧春香或不愿将儿子交给自己扶养,或在姚崇明面前哭诉,暗算了她。但在春香舍身改变了姚启光生在中元节的命运之后,朱氏这才对春香完全心无芥蒂起来。 说起儿子,春香眼里闪现出一丝光彩,依言躺下,伸出手腕由大夫诊脉。 春香是生产过程中耗时太长,损了根本,大夫无怪乎是叮嘱静养,再开些养身滋补的方子罢了,因大夫见姚家富裕,朱氏又舍得,便尽开了些贵重药材。 看着方子上的人参鹿茸等物,朱氏想起春香生产时姚可清送来的那只参似乎效果颇好,“二小姐送来的参还剩多少?” “还有小半……” “照着那参,去外面铺子里买两只差不多的回来……”朱氏咬了咬牙,“从我私账上走……还有这方子里的药材要是家里没有好的,就都从外面买!” 太平盛世里,好东西并不缺,但价格却也不便宜。 “两百两银子一只?”即便是料到这东西不便宜,却也没有想到会这么贵,朱氏不由惊呼。 “这是百余年的老参,足有二两重!若是年头再久一点儿老参,得要一千两银子!”抓药的仆人解释道。 两百两一只的人参,一副药就要用掉小半只,几副药下来,朱氏的私房就消耗殆尽了。 “也有十余年左右的参,二十两一只……就是药效差了些……” 药效差了,那要这药方又有何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呀!朱氏咬牙,“先拿这剩下的配一副药吃着!” 一副药吃三天,她还有时间! 画心一口气冲到正房前,咚咚的磕起头来,吓得姚可清都亲自出门来看,“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话还没说完,就见画心身前的地一片鲜红,也顾不得说话了,先让人将画心架起来再说。 画心不愿意,但她人小力气也有限,被强拽起来了。 “有话好好说,咱们院子里可不兴动不动就磕头的!”紫玉一边拿了帕子按在画心头上止血,一边道。 “带她下去把伤口处理了再来说话!” 姚可清吩咐声才落,画心便接过紫玉手里的帕子,笔直的跪在了姚可清面前,“小姐,奴婢的爹是冤枉的!” 姚可清不明所以,碧玉却斥道,“好没规矩!这几个月规矩白学了!先不说你爹是不是冤枉的,便是冤枉的,也不是小姐冤枉的,你在这里胡缠着小姐做什么?” 画心本是憋着一股劲儿才来找姚可清的,如今被碧玉一顿训斥,生怕姚可清觉得她是个不懂规矩的,要赶了她走,便哭了,“奴婢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奴婢的爹三岁就被姚家买来了,最是老实不过了,奴婢的娘不在了,爹怕奴婢吃后娘的苦,宁可绝后,也不再娶,平日里府里都夸我爹是好人……可是刚刚……刚刚大夫人让人把奴婢的爹抓走了……说是……说是大夫人最近梳理院子里的人手,在一个叫银铃的丫头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条男人的汗巾子……最后查出那条汗巾子是奴婢的爹的……大夫人说奴婢的爹与人……与人私通,坏了内院的风气,要将奴婢的爹打死……” “那条汗巾子真是曾叔的?”姚可清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点。 “是……”画心点头,“那是奴婢做的第一条汗巾子,爹平日里都舍不得用的……” 姚可清在新提这四个丫头的时候对她们的背景也了解过,画心的背景可谓是最简单的,只有一个打小就被卖身到姚家的爹之外,再无其他亲戚了,她娘早死,她爹曾順也没有再娶,又当爹又当娘的把画心养大,听说对画心很是疼爱,这样一个十分心疼女儿的男人怎么会把自己女儿绣给自己的饰物送给别人?而且这个别人还是他私通的对象! 姚可清毫不怀疑曾顺是冤枉的!只是若是要还曾順清白只怕还要费些功夫! “奴婢来找小姐不是来求小姐帮奴婢的爹的!”画心一脸严肃道,“抓爹走的一个婆子临走时叹了一句‘谁让你入了二小姐的眼呢?’,奴婢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 265、人命 “这么说是冲着我来的了?”姚可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只怕那个跟画心说话的婆子如此说也是朱氏授意的。 碧玉当即就愤怒了,“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小姐送了一只参过去,那春香早就没命了,可夫人倒好,不感恩也就罢了,还反过来给小姐添堵!” “人的贪念还真是止不住的!”姚可清冷笑一声,“回头我就请媒婆子去银铃家替你爹求亲,既然他家姑娘都收了你爹的贴身物件,也不怕他家不答应!” 画心当即呆了,没明白姚可清这是什么意思。 桂圆解释道,“银铃是姚家的家生子,她一家子的心也是向着姚家的,大夫人如此作贱银铃,她家里人肯定也不满,小姐这时候叫人去提亲,他们家肯定答应,到时候只需说两家已经定了婚事,也就没有私相授受的事了,夫人自然不能给你爹定罪了!” 画心这才破涕为笑,但转念一想,自己以后就有了后娘,又高兴不起来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银铃家里人就在朱氏面前去哭了,朱氏是怎么也想不到银铃一个十四五岁的俏佳人怎么就跟个近三十岁还带着个拖油瓶女儿的男人定亲的。可是那银铃又不是她的人,她也不十分清楚她究竟定没定亲。 “我就不信,怎么就突然定亲了!”朱氏不甘心,姚可清身边固若铁桶,她好不容易从新来的这批丫头中间找到突破口,可是转眼间就被姚可清堵上了。 春香对朱氏如此冒进深感担忧,怕惹怒了姚可清,“婢妾的身子没什么大碍,没有人参,好好养几年也就好了……” “那怎么行呢?”朱氏气愤道,“五哥儿还要你照顾的,你的身子不好,五哥儿也不爽利!”许是母子血缘,姚启光对奶娘并不亲近,反而更依赖春香一些。 “可是二小姐那边……不若直接跟二小姐言明……”朱氏虽畏惧姚可清,不敢正面跟姚可清起冲突,可是背地里的小动作从来不断,春香担心姚可清总有一日容忍不了而爆发了。还不如直接了当的明说,虽然可能让姚可清一时恼怒,但是姚可清并不是个心肠硬的,说不定就给了。 只是朱氏怎么愿意低这个头呢?“那怎么行?”迫于方家的压力,朱氏不得不对姚可清再三忍让,但是眼下朱氏身下有了自己的子嗣,再也不愿委屈自己了,只是到底不敢也不愿光明正大的找姚可清要东西,这才迂回的拿画心做筏子,想在姚可清束手无策之际,她再透出消息来,到时候姚可清拿着人参来求饶,她只用顺水推舟就可以了。她自己的银子不凑手,姚崇明待她又不如从前,她也不好一开口就问姚崇明要这么多银子,不然她又怎么会出此下策算计姚可清。 可是姚可清岂会就这么上当?直接从银铃下手,银铃的家里也是聪明的,立即顺着姚可清的意思喊冤了。 因银铃是姚家家生子,又不得朱氏重用,朱氏才舍了她的,可是银铃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又是个性子贞烈的,哪里受得了朱氏这么作贱。朱氏迫于无奈放了她,她却一头触死在廊下的柱子上。 朱氏当即吓傻眼了,银铃的家人抬着银铃的尸体去老夫人面前哭去了,朱氏这才反应过来,忙跟着追过去,可是已经晚了,苗氏已经震怒了! “毒妇!毒妇!毒妇!家门不幸呀!”苗氏指着朱氏的鼻子连骂三句毒妇,朱氏自己理亏,反驳不得,只得生生受了。 苗氏狠狠骂了朱氏一通,小苗氏就过来了,“好好的怎么就闹出人命来了?咱们姚家可从来就没出过下人寻死觅活的事儿!” 本来苗氏骂了一通,已经消了气,经小苗氏这么一提,顿时又火冒三丈,“我掌家这么多年,别说死了下人,就是打也是少有的!你才进门几年?就逼死了人!当初明儿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毒妇?” 说别的朱氏可能还还不了嘴,但是这句话她立即就顶回去了,“老爷怎么娶的妾身?自然是皇上赐的婚,赐婚的圣旨还供在祠堂里呢!” 苗氏语塞,恨恨的瞪了眼朱氏,“银铃的家人就在外头跪着,你且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置?” “给她家里一些银子,然后再把银铃埋了就是!”来的路上,朱氏已经想好了对策,银铃家里人口众多,不缺这一个女儿,她家里人闹大了,无非是想多要些银子。 见朱氏愿意拿钱安抚,苗氏还算满意,她也知道银铃的家人不过是想要银子,但是她看朱氏不顺眼,便借机刁难了朱氏一回。“那你打算给多少银子?” 朱氏咬牙道,“给她家里三十两银子,然后让她妹妹顶了她的差事!” 三十两银子不算少了,又让她妹妹领了差事,苗氏也满意了朱氏的安排,“把银铃的老子娘叫进来!” 银铃的爹娘一进来就哭天抢地,“我苦命的女儿呀!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刚说了女婿就被人逼死了……你好命苦呀!儿呀,娘也不活了……” 银铃娘嗓门大,哭的苗氏脑子嗡嗡作响,小苗氏见状呵斥道,“老夫人跟前也敢放肆?” 银铃娘被这么一呵斥,吓得立即噤声了,但是却被吓得不停的打嗝,小苗氏嫌弃的拿帕子捂了嘴角。 “大夫人已经答应好好安葬银铃了,再给你们三十两银子,另外让你的小女儿顶了银铃的差事!” 一听朱氏给出的条件,银铃娘也不打嗝了,飞速在心里计较起利弊来,不过片刻,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婿呀!还没将我女儿娶进门,就成了鳏夫……”银铃娘哭曾順是假,其实是舍不得曾順给的那十两银子的聘礼。 朱氏也知道银铃娘的想法,现在银铃死了,曾順当初给的聘礼肯定要退回去,只是吃进肚子的东西谁舍得吐出来?“银铃的妹子顶了亲姐姐的差事,自然也能代替姐姐的亲事了!” 银铃娘一想,这样自己就不用退聘礼,顿时也不哭了,乖乖给苗氏等人磕了头,然后带着院子里的家人扛着银铃的尸体走了。 266、银铃 听了银铃娘说的,银铃的大哥有些不满,“才给三十两!也太小气了!” 银铃娘瞪了眼银铃大哥,“铃兰这回有了差事,以后就是一个长远的进项!” “那也不该只给三十两,我妹子可是定亲了的,光聘礼就有十两银子呢!”银铃大哥还是不满。 银铃娘道,“那十两聘礼银子也不用退了!到时候让铃兰嫁过去就是了!” 银铃大哥一想,觉得有理,“三妹比二妹漂亮,到时候再让妹夫加五两银子的聘礼!” 朱氏被苗氏骂了一通,又拿出三十两银子,正肉疼的很,听到银铃家打算再找曾順要银子,想着也能给姚可清添堵,倒是解气了不少。 回头一想,自己白白折腾了一通,没能从姚可清手里拿到银子给春香配药,只能咬牙掏自己的私房了。但是却是吩咐买药的人买那二十两一只的参。看着明显次了不知多少的参,朱氏心里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越发想要从姚可清手里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死个下人并没什么,苗氏姑侄借机挤兑了朱氏一番,曾順也被放了,除了朱氏赔了夫人又折兵,别人都是满意的,只是曾順却有些过意不去。 “你说曾叔要跟银铃冥婚?”听了画心的话,姚可清惊讶不已,若是曾順真的跟银铃有什么,他执意要娶银铃,倒也没什么,只是他跟银铃素无瓜葛,怎么就要娶了她? 叫来曾順一问,才明白他的想法。“在小的老家若是定了亲,还没成亲就没了的人会成为孤魂野鬼,娘家不收,夫家不要,虽然她不是小的害死的,但是小的既然背了她未婚夫的名声,自然不能让她做孤魂野鬼!” 曾順虽老实,却并不笨,姚可清让人替他给银铃求亲是为了救他,他并没有意见,若是银铃没死,或许他以后会想法子退亲,但是人死了,他若是退亲就不厚道了。 曾順的想法很朴实,这是别人的私事,而且画心也不反对,姚可清也就随着他去了。只是等曾順去银铃家说明来意的时候,却遭到银铃家一致的反对。 银铃大哥直接撸起袖子就质问道,“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三妹?大夫人才说要把三妹许给你,你就来说要娶二妹!” 银铃娘更是牙尖嘴利,捶着曾順嚎啕大哭,“女婿呀!你是不是想断了咱们两家的联系?我知道你舍不得银铃,可是银铃已经死了,如今大夫人将铃兰许给你,是不想咱们两家断了姻亲关系呀!” 曾順口齿不如人,被银铃家左一句右一句堵的愣是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落荒而逃。因怕姚可清烦心,连带着不喜画心了,也不敢把这事儿告诉给姚可清,但是姚可清却早已把银铃家的这番作为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银铃家的态度着实让姚可清觉得心寒,女儿尸骨未寒,家里人却在计划着拿她赚银子。曾順虽一口咬死愿意娶银铃,但是银铃家又怎么会让他娶了银铃落个有情有义的名声?不然怎么把铃兰嫁过去多要聘礼银子呢?不过这样也好,曾順已经已经表态了,余下的就是银铃家的事情了,这样拖着拖到最后,反倒是银铃一家讨不到好。 只是曾順接下来的举动更养肥了银铃一家的胃口。 “你说曾叔另加了五两银子做聘礼娶银铃?”听了碧玉的话,姚可清还没说话,桔子就先惊叫起来。 “可不是!”碧玉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嚼舌根的跟曾叔说的,说银铃的老子娘存心要讹钱,多给点儿钱就能解决了,曾叔竟信了,想早点儿把这事儿了结了,便跟银铃大哥说多给五两银子做聘礼!” 五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曾順父女一整年也未必能攒够五两银子,只是银铃家贪婪成性,此时曾順提出多加钱只会养大银铃一家的胃口,让他们变本加厉的向他要银子。 果不其然,下午曾順就一脸尴尬的来找姚可清了,结结巴巴了半天,曾順才把事情说清楚,“他们……他们的意思是再给……再给十两银子……”曾順嘴笨人可不傻,银铃家一开口,他就立即醒悟过来了,也不提多加聘礼的话了,径直来找姚可清。 曾順愿意给五两银子,银铃家直接要求翻倍给十两,果真是好大的胃口! “曾叔不必恼!你有这份心已是难得,只是银铃摊上这样的家人亲戚只能怨她命不好,跟你没有半分干系,既然她家里不愿意,那这事儿就这么罢了,以后也莫提了!若是曾叔实在过意不去,不若请了比丘尼给她颂几日往生经,好超度了她!” 曾順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姚可清说的,继而又羞赧道,“那十两银子还是二小姐拿出来的,只是小的手里……手里没这么多的银子,能不能先还五两……余下的……” 姚可清拜拜手,“这十两银子我自有法子要回来!” 曾順听了姚可清的话,果真去庙里给银铃做了法事,便以为这事儿就能就此揭过了。 只是银铃家已经嗅到银子的气味儿了,又怎么肯罢休!银铃家也是合计之后才问曾順多要十两银子的,他们想着曾順既然能多拿出五两银子来,再拿五两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们没想到那五两已经是曾順倾其所有了。如今曾順不再提娶银铃的话了,银铃家就急了,到手的银子怎么能放跑呢? 银铃一家子轮番上阵,或怀柔,或威逼,总归是想让曾順再拿银子出来,曾順原本是一直死咬着不松口的,后来不知是怎的,竟然答应了,但是有条件,要他再拿十两银子出来可以,但是必须把铃兰也嫁给他。 银铃一家子合计来合计去,最后还是答应了,曾順似乎是怕他们反悔似的,当即叫了媒婆来立了婚约字据,婚书是明明白白的写着曾順花了二十两银子做聘礼,聘娶孙家铃兰为妻。 曾順转头就把婚书给姚可清送过去了,姚可清看了眼又把婚书还给了曾順,“这可值二十两银子,曾叔可要收好了!” 曾順连声应是,姚可清又道,“这几日我让画心每晚带些酒菜回去,曾叔不妨带着酒菜去孙家,多跟孙家亲近亲近!” 曾順知道姚可清此刻的安排是为了让他彻底摆脱孙家,自然答应了。 267、铃兰 不过几日功夫,曾順就跟孙家亲近的如同一家人了,甚至在晚上曾順过来喝酒的时候,孙家人还让铃兰陪坐在一旁佐酒布菜。 见铃兰一家跟曾順亲近起来了,朱氏待铃兰的态度也亲热了不少,虽不叫铃兰在跟前贴身伺候,但是偶尔也传铃兰来正房陪她说说话,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她好好笼络着曾順,万事要顺着曾顺的心意,铃兰都羞答答的应了。 这一日铃兰陪朱氏说完话后正要回家,在漪兰院门口遇上了公干回来的姚崇明,铃兰忙屈膝问安,姚崇明本来没当回事儿,但在听见铃兰娇滴滴如莺啼的声音时候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就叫姚崇明心跳加速了。 有朱氏美貌在前,姚崇明对朱氏身边的丫头都不大看得上眼,但是不同于朱氏的妖媚,铃兰长的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激发着男人强烈的保护欲望,外加一双秋水杏目,更加叫人觉得她楚楚动人,恨不得揉进怀里疼爱一番。 碍着在朱氏的院子,姚崇明也不好放肆的看着铃兰,略微瞟了几眼就略过铃兰进屋了。 再以后的几天里,姚崇明都没再见着铃兰,心里不由的如猫儿挠一般的心痒难耐起来,便私下里叫亲随打听起铃兰的事情来,这亲随一打听,竟就打听到曾順那里去了,曾順自然将铃兰的事和盘托出,唯独略过自己跟铃兰定亲的这件事。 姚崇明听说铃兰是银铃的妹妹,便明白他怎么以前没见过铃兰了,银铃死了,朱氏让铃兰补了银铃的缺,因着银铃的死,朱氏对铃兰多有照顾,他这才遇上铃兰了。 惦记着铃兰,姚崇明去朱氏那里去的也勤了,朱氏渐渐恢复往日的圣宠了,也就不再揪着想从姚可清那里讹银子了,直接打着姚启光的名号从姚崇明那里拿了银子给春香配药。 姚崇明日日去朱氏那里,倒真有好几次都碰到了铃兰,每每是打个照面就擦身而过了,连句话都没说上。不过姚崇明倒是乐在其中,容光焕发,跟朱氏打情骂俏的兴致也更浓了。 姚崇明打听铃兰一事被曾順告诉给了姚可清,姚可清闻言不由失笑,她原本是打算先坐实了铃兰跟曾順的亲事,再偷偷传出姚崇明看上铃兰,要纳铃兰为妾的消息,孙家得了信后,以孙家好攀高枝,爱财的本性,必定是不会再愿意将铃兰嫁给曾順了,曾順就可以凭着婚书把银子要回来。谁想,姚崇明竟真的看中铃兰了,倒是省了她的功夫。 有意无意间,孙家也早早的得了消息,孙大娘拉着铃兰悄悄问了姚崇明看上她的事,铃兰一头雾水,“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老爷都没说过话的,老爷怎么就看上我了?” 孙大娘笑道,“你这孩子,还跟娘装,你大哥都得了信了,别人都说咱们家要发达了,可不是老爷看上你了!” 铃兰嘟嘴道,“娘可别胡说!我可是定亲了的!” 孙大娘一愣,她刚刚只顾着高兴了,都忘了铃兰已经许给曾順的事儿了,现下想起来了,一时又高兴不起来了,曾順可是出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的,要是想让铃兰搭上姚崇明,必定是要跟曾順悔婚的,那二十两银子可就得退回去呀!孙大娘只觉得肉疼不已,想着那还没影儿的传言,还是觉得曾順的那二十两银子更靠谱,也就不在提姚崇明了。 谁知过了几日,铃兰红着脸回来了,孙大娘一问,只觉得有戏! 原来这日姚崇明跟同僚聚会,喝醉了才回来,吐了一身,朱氏急急忙忙叫人打水来伺候姚崇明洗漱,铃兰被派了打热水的差事,铃兰端着一盆热水,半跪在床前,丫头正要上前给姚崇明洗脸,姚崇明就哇的一口吐在热水盆,铃兰忙出去换水。 直到伺候姚崇明洗完,铃兰出了正门,才发觉自己的袖袋里头有东西,避开众人打开一看,是一对精致的白玉耳坠,铃兰想起刚刚姚崇明似乎拉了一把她的袖子,顿时心里一跳一跳的,脸也止不住的红了。 孙大娘对着烛台看了,不由喜道,“虽然小了点,但是石头却是好石头,估计得好几两银子呢!” 铃兰红着脸从孙大娘手里拿回耳坠,回了自己房间,耳坠在手里捏了又捏,到底还是对着镜子带上了,只是第二日出门时她耳朵上又换回了原来的银耳环。 这一日铃兰特地在姚崇明回来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姚崇明,等姚崇明进前,她拿出耳坠,还没来得及说话,姚崇明就道,“这是送你的,你肤色白皙,这白玉的坠子正配你!” 铃兰唰的一下脸就红了,拿耳坠的手都在抖,姚崇明见状开怀大笑,上前一步,捏着铃兰的手道,“好生收着,赶明再给你配个相衬的镯子!” 说完,姚崇明从铃兰身边擦肩而过,他的手从铃兰的腰间擦过,铃兰直觉得腰胯一软,险些站不住。 自从姚崇明送了铃兰耳坠,孙家待曾順就不复以往的亲近了,曾順带了酒菜上门,就只有孙大哥作陪,再也见不到铃兰了,曾順问其故,孙家便搬出男女大防来,曾順无奈,去孙家的次数便少了,这正和孙家的意,他们生怕曾順来勤了,让多嘴的人抓到把柄去姚崇明面前嚼舌,坏了他们的盘算。只是却没有免费的酒菜吃了,孙家大哥倒是可惜了一阵子。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铃兰才收到姚崇明的镯子,曾順就气冲冲的去孙家闹了,一来孙家理亏,二来孙家不愿让别人知道铃兰已经定亲了,好声好气的哄曾順,但是曾順一口咬定孙家要悔婚,任孙大娘舌灿莲花他也不为所动。 最后曾順给了孙家两个选择,要么立即把铃兰嫁过来,要么把二十两银子退给他,亲事作废。 如今孙家肯定是不愿意铃兰嫁给曾順了,但是让退亲又舍不得银子,孙大嫂子最后道,“他当初不是要娶二妹妹,如今让他娶了二妹妹的牌位回去就是了!” 孙家众人立即附和。 268、醋心 “这话他们也好意思说出口?”姚可清听了曾順的描述,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曾順这样老实的人,也忍不住愤怒道,“小的……小的……也没想到想到他们竟然会……会……”这么厚颜无耻。 姚可清道,“曾叔有婚书在手,只管一口咬死要娶铃兰,他们说你跟银铃有婚约,可有证据?若是他们还不松口,你就说你去找老爷评理,保管他们立刻就同意了!” 曾順如姚可清所说的去孙家,孙家人一听曾順要去找姚崇明,顿时急了,好说歹说,奈何曾順不为所动,最后一咬牙,退了二十两银子,这才撕了婚书。 送走曾順,孙大嫂子冲着曾順连连呸声,“不识好歹的老鳏夫,一辈子的光棍命!” 孙大哥气的大骂,“等老子发达了,看老子不弄死你!” 孙家还做着铃兰马上要做姚崇明姨娘的梦的时候,铃兰就被人抬回来了,孙大娘“嗷”的一嗓子就扑过去,抬铃兰回来的人轻蔑道,“管好你家姑娘的手脚,不该拿的东西可不要拿!不该沾的东西半分也动不得!” 孙大娘不解,另一人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你家姑娘偷了朱姨娘的补汤喝,被人抓个正着,夫人慈悲,就打了二十板子!” 铃兰哭着道,“我没有,我就是尝了尝咸淡,她们就说我偷喝,夫人也不问缘由,就要打我!” 孙大嫂子立即明白过来了,“这是夫人诬陷你,一定是夫人嫉妒你得了老爷的宠爱,故意磋磨你的!那朱姨娘仗着自己生了儿子也来作贱你!走!咱们告诉老爷去!” 铃兰越发哭的厉害了,“夫人早就把我偷东西的事儿传出去了,说不定老爷就此嫌弃我了!我有什么脸去见老爷!” 孙大娘也道,“对对对!不能让老爷就这么轻看了我们铃兰,咱们不能去找老爷告状,不然老爷只当咱们不知道好歹,诬陷夫人!” 孙大嫂子道,“说的轻巧,不去找老爷,难不成老爷还能来找铃兰不成?” 孙家大哥眼前一亮,“对,就得让老爷来找我妹子!”说着就大笑着出去了,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孙家大哥没什么本事,但是不三不四的人却认识了不少,不到半日功夫府里就传遍了朱姨娘苛待丫头的话来,这孙家大哥脑子倒也灵光,不敢编排朱氏的不是,就拿春香做由子,反正铃兰挨打的事跟春香也脱不了干系。 朱氏听了传言一笑了之,软言安慰了担忧的春香,“她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你可是给老爷生了儿子的人,老爷会为了一个丫头给你难堪?更何况这贱人已经定了亲,还不守妇道勾引老爷,这事儿闹到老爷那儿,也是她理亏!” 春香安心了,朱氏心里却憋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在她眼皮子底下,铃兰竟然跟姚崇明勾搭上了,要不是曾順去孙家闹,让她得了信,她还蒙在鼓里。 哼!二十板子那还是轻的,要是以后她不收敛,直接就打死!朱氏在心里恨恨的想。 晚间姚崇明回来一听铃兰被朱氏打了,又听说是春香从中作梗,脸立即就拉了下来,黑着脸去了漪兰院。一见姚崇明黑脸,朱氏在心里转了转,决定先下手为强。 “光儿昨儿咳了大半宿,急得春香嘴里都起火疮了,又怕扰了老爷好眠,直到老爷上朝了,才来跟我说!” 一听儿子有事,姚崇明脸色也不再黑,急切道,“光儿怎么样了?可有叫太医来看!” 朱氏暗道拿孩子说事果然管用,“请了大夫看过了,大夫说是梦里呛着了,小孩子心肺弱,得多将养!” 姚崇明放心了,想着铃兰的那一顿打,脸又黑了。 朱氏只当作没看见,自顾自道,“今日可把春香累坏了,光儿不让别人亲近,只让春香一个人抱,偏春香自己身子又不好,妾身瞧着心疼,便特意选了上等的药材给她炖了一盅汤。哪知厨房的丫头不醒事,闻着那汤好,竟敢偷喝,被夏香抓了个正着。可把妾身气坏了,当即叫人打了板子撵回家去了!” 朱氏这话承认了自己打了铃兰板子,但是却把过错都推到铃兰身上了,这跟姚崇明听来的不太一样,姚崇明将信将疑,但是转念一想,这人虽是朱氏打的,但是朱氏却没多大关系,也就不再黑着脸了。 在朱氏那里,姚崇明惦记着铃兰,有些食不知味,草草吃了饭就去外院了。朱氏知道姚崇明放心不下铃兰,等他一出院子,气得摔了一桌子的碗盘。 姚崇明进了书房不过一刻钟,就出门径直往下人房去了,后来连着几日都歇在书房。 铃兰伤好之后直接去了外院书房伺候,小苗氏知情识趣的召回了丝兰。 “老爷如今正在兴头上,咱们只管顺着老爷的心意就是了!等老爷过了这个兴头,自然就知道咱们的好了!”见丝兰对自己的退让不解,小苗氏解释道。 小苗氏看的开,朱氏却未必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铃兰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勾搭走姚崇明,偏偏姚崇明还护铃兰护的紧,她连想使个坏都没机会,窝了一肚子火,记起这事儿最初是因曾順和银铃而起的,曾順本来跟铃兰定了亲,结果临了却悔婚,让她都找不到理由编排铃兰,于是越发看姚可清不顺眼了。 姚崇明的女人并不少,光正头夫人前前后后就娶了三个,不算通房丫头,正经姨娘也有四个,还不包括外头逢场作戏,一夜风流的露水夫妻,但是这些女人都有一个特点,那都不是姚崇明自己挑的,也不是他自己想法子弄到手的。三位妻子或因君命,或因父母之言,代姨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翠瑶春香皆是正室开口抬的,李姨娘是苗氏赐的,没一个是他主动争取来的。没有付出过,怎么会知道珍惜呢?所以这些个女人对姚崇明来说并不是必不可少的,要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今天死了,明天叫他再另找一个,他绝对是高高兴兴的去寻新欢了。 但是铃兰不一样。 269、色心 铃兰是他自己看上的,他一眼看中了铃兰,铃兰却没在意他,铃兰那时以为自己跟曾順定了亲以后就一定会嫁给曾順,从来没有想过别的,正是铃兰对他的无视激发了姚崇明的征服欲,用尽手段,总算叫铃兰注意到他了,他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动作,朱氏就把人打伤了,虽然朱氏解释的把自己摘干净了,但是姚崇明岂会不知这是朱氏的嫉妒心作祟?只是不想驳了朱氏的脸面罢了。 朱氏这般打他的脸,他自然不高兴,但是没想到因为这一顿打,铃兰竟然依赖起姚崇明来了,倒叫姚崇明觉得是意外之喜了,铃兰伤一好,就要了她来书房伺候,免得她回朱氏那里再遭迫害。 铃兰去了外院书房,孙家一家子都乐坏了,话里话外都是叫铃兰早日爬上姚崇明的床,再生个孩子,顺利的当上姨娘。但是铃兰却另有一番思量,铃兰本是个没有多少心机的,但是她却从姚崇明的态度里琢磨出一个道理,她越是对姚崇明表现的不在意,姚崇明就越发的讨好她,因而她并不想就这么快就范,只规规矩矩的做着丫头的分内事,姚崇明言语上轻薄玩笑她也不拒绝,但是一旦动手动脚起来,她就不愿意了,姚崇明深觉强扭的瓜不甜,也不强求,只是越发的对铃兰讨好起来,好东西是送了一样又一样,连其他女人的房里也少去了,打定主意要拿下铃兰。 铃兰也不是每一样东西都收的,偶尔收一两件并不贵重的礼物,越发叫姚崇明觉得她的性子难能可贵,更加欲罢不能了。 丝兰原本是伺候姚崇明笔墨的,也着实受宠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她当初被打坏了身子,难再有孕,一辈子都没有抬做姨娘的可能了,只能趁着现在颜色尚好,多伺候姚崇明些日子,讨得他欢心,多攒些银子好养老。但是铃兰这么一出现,就叫她失宠了,小苗氏又让她让着铃兰,她面上答应了,心里却是极为不满的。 到底是书房呆过几年的人,丝兰很快就打探到原来铃兰还没伺候过姚崇明,又想着姚崇明也有好些日子没去找过别的女人了,想来应该憋了一股子火气的。就专挑了一个铃兰歇假的日子,打扮的清清凉凉的,端了一盅特制的补汤去了书房。 姚崇明心里惦记着铃兰,但他又不是个痴情种子,对于送上门来的女人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一盅汤没喝完,就已经赤条条的跟丝兰滚在榻上了。 事毕,丝兰揣着姚崇明赏的金簪心满意足的走了,却没发现墙角躲着的一道倩影。 铃兰本来今日是歇假的,但是她惦记姚崇明送她的那盆花就回来看看,结果刚好碰上姚崇明跟丝兰……她躲在窗子下煎熬的听完全过程,只觉得浑身酸软,两股战战,大脑放空,一步一挪的出了书房,等她惊觉自己已经远离了二门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她正欲反抗,又一只手已经探进外衣,在她胸口捏了一把,铃兰身子一软,就忘了反抗。 经过灾难的洗礼,姚启珅是真的长大的,也明白了姚可清的苦心,自然放下心里的芥蒂了。这一日他突然被姚崇明叫过去,然后他就看见一个眼生的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他正一头雾水,姚崇明就开口了,“这位姚公子说那日他家夫人在街上遇难,因你相助,姚夫人才平安无事,所以姚公子此行是特地来道谢的!” 姚启珅这才记起那日他跟姚可清去苏家时在路上遇见的妇人来,想必是那位夫人问了他们的府邸,所以她的夫婿特意登门致谢的。见姚启珅出现,姚景行立即一个长揖到底,姚启珅忙回礼。 姚崇明见姚景行姓姚,也以为是本家的,这才请了进来,结果一问却不是,而且祖上也没什么大人物,亲戚皆是普通百姓,没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顿时失了兴致,草草的将人推给姚启珅,自己借口有公事开溜了。 姚启珅老老实实的告诉姚景行救人的不是他,“是家姐救了令夫人!” 姚景行依旧是客客气气的鞠躬,“令姐居深闺之中,在下是外男,不能亲自道谢,改日让拙荆登门致谢!本该早来道谢的,但因拙荆身子不适,又逢水灾,这才来晚了!还请恕罪!” 这边姚启珅招呼着姚景行,知道他是进京赶考的,颇有才学,两人渐渐聊的投机了。 姚可清也在同一时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姚可清看着红玉,一脸惊诧,“你说谁要见我?” “景山侯夫人!迎春姐姐亲口说的!”红玉重复了一边。 姚可清想了想就知道莫氏是为何而来了,后来姚普找姚可清禀告了整件事情,怕姚可清动怒,就没有将陈辞珩蓄意用书架砸姚启珅的事情说出来,只说陈辞珩砸了书架泄愤,想清楚缘由,姚可清顿时笑了,“不急,先伺候我更衣梳妆吧!” 姚可清打扮完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于是莫氏在等了半个时辰后才见到身穿鹅黄绣西番莲纹对襟蜀锦褂,缀珠云锦纹茜红色曳地烟纱裙,头梳飞仙髻,身佩整套七彩流光宝石头面的姚可清,端的是流光溢彩,富贵逼人。 莫氏来说明来意的时候,苗氏自然是不敢替姚可清做主的,虽然她很想,但是却不敢,只好叫人去请姚可清,并跟莫氏解释那书肆是方氏嫁妆,如今由姚可清打理。 看着姚可清一身奢华,苗氏不解了,莫氏不安了。 姚可清平日里穿的最是素净不过了,若非特别隆重的日子,姚可清头上的簪子绝对不会超过三支,如今她这发髻光簪子就一边簪了三枚宝石簪子,还不谈其他,再看这一身衣服,料子做工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的。 苗氏不知道姚可清怎么突然就穿的如此华丽了,而莫氏在看到姚可清这身装扮时先是惊艳了一把,继而窘迫起来,她这一身衣裳在姚可清的衬托下顿时如同麻布一般,最后才开始担忧陈辞珩闯下的祸事来。 270、赔偿 姚可清娉娉婷婷给莫氏请安,身不摇,头不晃,连苗氏都忍不住赞叹了,姚可清仪态端庄的坐定,才询问的看向苗氏。 苗氏看了一眼闭口不言的莫氏才道,“你可还记得上个月珅哥儿跟陈世子起了争执一事?” 姚可清立即接过话头,“哦!是陈公子摔坏黄花梨木书架的那回吧!” 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坏的又是方氏的东西,苗氏也不觉得心疼,原本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拿方氏的东西送人情,然后攀关系得利是她以前做惯了的,没想到姚可清开口就坏了事。 莫氏尴尬的开口,“是小儿不懂事,既然弄坏了东西,理当赔偿,理当赔偿!” 姚可清笑眯眯的看着莫氏,“这是亡母留下的东西,本是个念想,既然坏了也就罢了,是我跟这东西没缘分,原本也没想着要陈公子赔的!只是夫人如此诚意,特意登门,我倒是不好意思不受了!好在东西也不贵,不过两万多两银子!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要夫人赔的!” 姚可清一说出两万多两银子,莫氏惊的差点儿一口咬了舌头,陈家特意找了专人估价,打听再三,最后决定的赔偿金额是五千两,结果姚可清一开口就翻了四番。而且姚可清竟然说本是不想要他们理赔的,结果她自己一开口就说赔,更是懊悔不已。 苗氏也惊了,“一个架子罢了,哪里就要这么贵了?” 姚可清嘟嘴道,“那木头是南海买来的,光木料就花了两万两银子,运到京里光路费就得一千两,又是请的鲁班后人做的,工钱也比旁人贵了!这还是十几年前的价,如今就是四万两银子也未必买得到这么好的木料!” 苗氏哑口无言,莫氏则偷偷抹了把汗,“今日来只是想知道那木架的市价,改日再带犬子来赔罪!”说完捏着袖子里的五千两银子灰溜溜的走了。 回到院子,想着莫氏那灰白的脸色,姚可清止不住的笑了,想来自己也是个小心眼的人,莫氏上辈子不给自己好脸色看,这辈子也轮到她看自己的脸色了。 紫玉不解道,“小姐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姚可清晃着一头的钗环道,“你是没瞧见陈夫人那样子,一脸趾高气扬的来的,结果我一说那书架值两万多两,她整个脸立即就拉下来了!我猜她最多带了几千两银子来,绝对不够一万两!” 莫氏信心满满的带着五千两银子底气十足的来到姚家,结果灰头土脸的掩面溜回了陈家。 陈满江问清缘故也是呆了,一个书架就要几万两银子?这不是讹人吗?但是姚可清说的有理有据,不似在胡说,若是他们去质问,反倒显得他们小家子气了。可是真赔两万多两,又觉得不甘心,而且就姚可清那话里的意思,显然是那东西不止两万两,若是自家真的只赔两万两,岂不是一样没脸,少不得多赔一些了! 恰巧陈辞珩听说莫氏回来了,忙过来打探消息,陈满江见陈辞珩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这孽障!还不跪下?闯下弥天大祸,自己不敢出面,推的你母亲上门给人打脸!不孝至极!” 陈辞珩自己理亏,垂头丧气的进门,跪在陈满江面前,陈满江伸手欲打,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指着他狠狠的叹了口气。 见父母双亲如此为难,陈辞珩不解道,“可是姚家刻意为难母亲了?明日儿子亲自登门致歉,必能了结了这事!” 陈满江冷哼一声,“你能解决了?你从哪里去找两万两银子来?” “两万两?”陈辞珩惊的张大嘴,“姚家还要不要脸?不过是个破架子,也值两万两?” 若不是莫氏被姚可清那一身奢华的服饰震慑住,她也未必会相信姚可清说的话,但是奈何姚可清那一身衣裳实在是让她印象深刻,由不得她不信。待莫氏将姚可清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陈辞珩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当初闯下祸事的时候,怕连累到莫桑,所以在陈满江夫妇面前一力承担了责任,只说是因被伙计轻视,自己心生不满,一时气不过,才砸了书架,绝口不提莫桑。 被打击的直不起腰的陈辞珩见到莫桑时,心里竟生出一股怨气来,要不是她,他怎么会跟人起争执?又怎么会砸了书架,被逼着拿出巨额赔偿? 莫桑敏感的觉察出了陈辞珩的不快,抢先开口了,“珩郎,都是我的不是……是我不好,害你受了委屈……我去跟姚公子求情,我给他做牛做马,要打要骂都随他,只愿他不要再为难珩郎!” 看着莫桑梨花带雨,委曲求全的神情,陈辞珩心里的怨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抱着莫桑一顿好哄。 虽说莫桑这人心机重,但是对陈辞珩倒是真心的,竟说到做到的去了姚家,几番打听,没有去见姚启珅,反倒是要见姚可清。 姚可清看着莫桑那一手簪花小楷颇有几分像陈辞珩,便知是陈辞珩教的,却是对这个旧时“情敌”没什么兴致,直接不见。 拿着被退回来的帖子,莫桑臊的满脸通红,别人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正欲离开,却一眼就瞥见由远至近的姚启珅。 “姚公子,求你大发慈悲,都是小女子的错,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女子计较……” 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女人,抱着自己的腿哭的肝肠寸断,姚启珅的第一反应是一脚踹开,但是那么多人看着,他要是一脚踹开,岂不是要被口水淹死? 莫桑一个劲儿的哭,等周围的人聚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悠悠止了哭声,姚启珅恨得咬牙切齿,听了莫桑的哭诉,想起是怎么回事了,反倒冷静下来了,等莫桑哭够了,他才蹲下身,一脸不解的看着莫桑,“这位小姐,我跟你素不相识,至于你说的不跟你计较,我们既然不曾相识,又从何谈起?” 莫桑没想到姚启珅小小年纪,脑子却灵光的很,她一通胡搅蛮缠,姚启珅三两句就把自己撇干净了。 “公子放心,损坏的东西,小女子一定会赔偿给您的,小女子……” 莫桑话说一半,姚启珅就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姑娘是替陈公子来求情的!这就没必要了,陈夫人已经登门道歉过了,也已经答应赔偿了,虽然家姐不肯让陈家赔偿,但是陈夫人再三坚持,只好顺了陈夫人的意思!” 271、流言 姚启珅这话说的声音十分的大,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忍不住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鄙夷着姚启珅口中所说的这位陈公子,自己做下的错事,反倒推了一个女人出来替他善后。 莫桑本意是想着自己认错服软,顺便引起众人关注和同情,然后借着路人的舆论压迫,逼的姚启珅开口说出不要她赔偿的话来,到时候她就可以拿着这番话做证据,将这笔赔偿赖掉。 谁知姚启珅精明的很,一眼看穿她的计谋,根本就不上套,反倒被他三言两语牵扯出陈家来,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这事儿闹开,陈家就是想不赔都不行了,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姚启珅笑嘻嘻的站起来,拍了拍外袍上的褶皱,故意大声道,“这位姑娘还是赶紧起来吧!地上凉!陈家欠的钱自然由陈家来赔,不关姑娘的事,那天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书店的伙计也看到了,书架是陈世子弄坏的,想来陈家也没脸将事情赖在姑娘身上,姑娘且宽心吧!” 姚启珅一番话状似安慰莫桑,却着实是在给陈家,给她摸黑,莫桑也听出来了,臊的一张脸红的滴血,再也没脸赖着了,捂着脸跑开了。 没两日这事儿就在京里传开了,只是姚启珅那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大家也不知道真相,最后根据姚启珅跟莫桑那日的对话总结了以下几点,第一,陈家世子爷弄坏了别人的东西;第二,陈家已经答应赔偿了却又反悔了;第三,当日这位求情的姑娘也在场,陈家想把这事儿栽赃到这位姑娘身上。 总结出这几点,就又有了疑问,这位姑娘是谁?她是什么身份?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会跟陈世子在一起呢?陈世子怎么就把书架弄坏了呢?那书架价值几何,陈家如何就反悔不赔了? 世上多的是好事之人,很快就有人解答了这几个疑问。此女乃陈夫人侄女,陈世子青梅竹马的表妹,自幼长在景山候府;陈世子因与人发生口角,一怒之下摔了书架泄愤;那书架据说价值不菲,尚未有人估价,也尚未打听出姚家要求陈家赔偿的金额。 这下可就热闹了,满京里茶余饭后不是在闲话陈辞珩跟莫桑之间的“奸情”,就是在议论那书架的价格,姚家要求的理赔金额。 作为当事人,往往是最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的,等京里都传出陈辞珩莫桑私定终身的话的时候陈家才听到这些流言。 莫氏将外界的传闻听完,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莫桑的麻烦,若不是莫桑自作聪明去找姚家,自作聪明去跟姚启珅纠缠,这事儿怎么会传的人尽皆知?还有,当日事发陈辞珩信誓旦旦的说他是一个人出去的,这会子怎么就变成陈辞珩带着莫桑一起了?还不是莫桑厚颜无耻的勾引了陈辞珩!莫氏将所有的罪名和怒火都算在了莫桑头上。 “啪!”莫氏这一巴掌夹杂着十足的怒气,一下子就把莫桑打懵了,瘫坐在地上,捂着流血的嘴角,莫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左半边脸木木的。 “贱人!”莫氏又是一巴掌,将莫桑另一半脸也打肿了,“我怜你失怙,抚养你这么多年,你不思报答也就罢了,反倒恩将仇报,勾引珩儿,挑唆珩儿与人争斗,如此不知廉耻!我们陈家是容不下你了!虽然你父母不在了,但是尚有族人在,想来回到族中,也有地方可去!” 听莫氏要送她走,莫桑急了,顾不得破了嘴角,一说话就疼,含糊不清的喊冤,“姑母,我真的没有勾引表哥!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我若对表哥有半分心思,您这么英明,不早就瞧出来了!那日我只不过羡慕外头的风光,于是就求了表哥,跟着表哥去瞧新鲜了,没想到遇到了登徒子,表哥也是维护我的声誉才与人动了手的,失手打碎了书架!姑母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表哥!我一句话也不敢骗您呀!” 莫氏冷哼一声,“珩儿护着你,自然随着你怎么说怎么是了!如此惹是生非,我陈家反正是留不得你,这几日你赶紧收拾收拾,我给族里去信,让人来接你回去!” 任莫桑如何恳求,莫氏也不为所动,莫桑绝望的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莫氏走远。 当初莫桑父母罹难,家中有没有男丁,族中为了争夺她家家产,争着抢着要抚养莫桑,当时莫氏刚好回家探亲,莫氏父母娘家也眼红莫桑父母的遗产,借着景山候府的势,强行获得了莫桑的抚养权,但是又怕莫桑长大后从族中得知她身有大笔遗产的事情,就让莫氏带着莫桑进京。 莫氏为了讨父母欢心,自然答应下来,想着陈辞珩跟莫桑年纪相仿,也能做个伴儿,随着年岁增长,莫氏也不是没有担心过莫桑跟陈辞珩生出情意来,但是莫桑在她面前表现的素来乖巧,会讨她欢心,也从不跟陈辞珩主动说话,她才放下心来。 只是莫氏只防着莫桑去找陈辞珩,却忘了防着陈辞珩去找莫桑,于是莫桑跟陈辞珩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她还蒙在鼓里。 陈辞珩对于莫桑把这事儿闹的人尽皆知不是没有怨言的,但是莫桑也是为了他才去求情,才被人抓住把柄的,所以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听闻莫氏要送莫桑走,陈辞珩心里的不舍就站了上风,少不得按照莫桑的说法去莫氏面前求情。 “表妹进京十多年了,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外头的花花世界艳羡的很,儿子一时不忍,就提出带了她出去耍一日,后来想着表妹如今也大了,怕是不方便了,但是瞧着表妹欢喜不胜,儿子实在是不忍心,这才不顾规矩带了表妹出去,谁知甫一出门就遇上了登徒子,儿子也是怕损了表妹名声,这才跟他们起了争执!都是儿子的错,还请母亲责罚,不要怪罪表妹!” 陈辞珩虽然是为莫桑求情,但是却避而不谈莫桑,只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他自己和旁人身上,将莫桑摘了干净。 272、烧身 因为陈辞珩没有表现出对莫桑情深义重,哭着喊着求情,莫氏就消了几分火气,又想着莫桑进京这么多年,确实是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罕有出门的机会,若说想出门去耍也是人之常情,她在莫桑那个年纪的时候是恨不得每天都出门的,也就信了陈辞珩的话,但到底还是不觉得莫桑无辜。“你也太冲动了些,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们既然是那等轻薄之人,你与他们理论,岂不是失了体统?” 陈辞珩一脸惭愧道,“是儿子的不是,失了理智,只是那书架也太不稳了,儿子不过懊恼之间捶了一拳,竟然就倒了!”陈辞珩这话撇开了他蓄意伤姚启珅的目的,只说自己砸东西不过是为了平息心火。 这话陈辞珩当初回来承认此事的时候莫氏已经听过了,此时再听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还是忍不住问,“那日在场的人除了姚三公子,其他的你就没有认识的?” 陈辞珩摇头,“那几个人实在是眼生的很,儿子确实没见过!”宋家闵家皆是武将,自然跟文人世家的陈家没有什么交集,而且宋子清和闵建霖又在军中呆了多年,京中认识他们的人并不多。 莫氏叹了口气,若是能找到证人,证明那日不是陈辞珩的错,说不得就不用赔了,便是要赔,也不用赔那么多了。 陈辞珩随着莫氏这一口叹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听其中一人唤另外一个仿佛叫子清的!”话才出口,陈辞珩就后悔了,若是真找到这么个人,那他说的话岂不是就要拆穿了,顿时后悔不已,但是刚刚看着莫氏悲伤的表情,就忍不住顺着莫氏的想法想下去了。 莫氏闻言却是大喜,既然知道叫什么,那就好说了,男儿的名字又不似女子的,打听起来也容易。也顾不得去追究莫桑和陈辞珩间的事情了,忙让人去打听名字里有ziqing的十七八岁的男子。 陈辞珩以为莫氏是信了他的话,不会再怪罪莫桑了,便让小丫头给莫桑捎信报平安,莫桑收到信感动的一塌糊涂,她怕陈辞珩怪罪她多事,所以莫氏说要赶她走的时候她也没去找陈辞珩哭诉,只躲在院子里默默流泪,没想到陈辞珩却如此舍不得她,如何能叫她不感动。 拿着陈辞珩的信,莫桑觉得无以为报,便拿出一个绣了同心结的荷包,咬破中指,滴了血在那同心结上,又用帕子包好,托人捎给陈辞珩。 陈辞珩收到带血的同心结立即回了一枚同心珮,如此一来一去,陈辞珩跟莫桑之间的情谊越发深厚了,只是莫氏此时绞尽脑汁在想如何不赔那两万两银子,根本不知道陈辞珩跟莫桑已经定了情。 莫氏一边寻找着那叫ziqing的人,一边放出话去,说陈辞珩那日也是受人挑唆才失手砸了书架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跟姚启珅一伙的人轻薄莫桑在前,拿言语激的陈辞珩动手再后的。 等这话传开了,莫氏就只等着找到这个叫ziqing的人了,原本以为找到这个ziqing就高枕无忧了,谁知道正真的麻烦还在后头! “你你你……你说什么!”莫氏吓得话都不出来了。 下人又重复了一遍,“满京里叫ziqing的就长公主的独子一人!年纪也正好符合!当初长公主生产之后满京里都等着长公主取名了,生怕跟自家孩子重名,犯了长公主忌讳!” 莫氏呆住了,这下完了,她将脏水泼在长公主儿子头上了! 莫氏跌跌撞撞的跑去跟陈满江讲时,陈满江刚开始还斥责莫氏不顾仪态,待莫氏说完,顿时气得仰倒!“无知妇人!” 莫氏心疼银子,想栽赃嫁祸,结果祸水东引不成反惹火烧身了。此时也懊恼不已,老老实实的受了陈满江的骂。忽的想起一事来,“除了长公主之子,不是还有别人在场吗?不如……” 话未说完,陈满江就知道了莫氏的意思,又是一顿呵斥,“能跟宋四公子在一起人又岂会是寻常人?得罪了长公主还嫌不够,恨不得得罪了满京权贵!你当别人都是傻子,由着你泼脏水的?” 莫氏讷讷道,“那如今该怎么办?”莫氏脑子不好使,昏招频出,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知道自己做错了绝不死犟着不认错,反倒是虚心去补救,这也是陈满江能忍她这么多年的原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陈满江咬咬牙道,“明日带着那孽障亲去给姚三公子赔罪,再赔三万两银子,这事儿就此作罢!至于外界的传言……就权当咱们不知道罢了,跟咱们家没有关系!” “三……三万两?”莫氏惊的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不是说赔两万两吗?” “哼!”陈满江冷哼,“姚家话里话外都是说那块木头值钱着呢!可不止两万两?我们还真能厚着脸皮就赔两万两?” 莫氏万分心疼银子,到底不敢反驳,又小心翼翼问,“这笔银子走公中的账吗?” 陈满江瞪了她一眼,“你好意思让一家子人给那孽障担责任?” 这是要走私账了,莫氏在心里哀嚎一声,捂着胸口,一阵阵的肉疼,见莫氏如此作态,陈满江皱眉,“我账上还有两万多两银子,你先支了去吧!”这意思是剩下的一万两该莫氏自己想法子了。 莫氏一听自己还要再拿一万两私房出来,越发肉疼,出门看到缩头缩脑躲在一旁的陈辞珩,难得的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话都没说一句就走了。 怕夜长梦多,陈满江和莫氏第二日就揣着三万两银子带着陈辞珩去了姚家,因陈辞珩来了的缘故,姚可清没露面,只姚启珅由姚崇明陪着见了陈家人。 相互寒暄一番,互相谴责了一番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莫氏咬牙拿出三万两银票,苗氏一个眼神,丫头就接过银票就要往她这边走来,快到苗氏跟前了,斜地里伸出一只手,丫头一个愣神,银票就被这只手拿走了。 273、金贵 姚启珅捏着一叠银票,数都不数就揣进怀里了,“姐姐说这银子给我了,让我拿去买笔墨!” 苗氏看着只能干瞪眼,她原本是打算先把银票拿到手,再想法叫姚可清不要这笔银子了,这样她就能得了这三万两银子。谁知姚启珅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银票拿走,偏偏他还有理由,苗氏连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姚启珅这话落在陈家人耳朵里,却有些炫富的意思了!三万两银子买笔墨,真是好大的手笔,什么样的笔墨能值三万两!尤其是陈辞珩是因松烟墨跟姚启珅起争执的,此时听了这话,就私心里觉得姚启珅是在挑衅,本来不忿的情绪越发愤愤不平。 姚启珅得了银子也没耐心陪着陈家人虚与委蛇,借口要读书就开溜了,姚崇明便邀陈满江父子去书房小坐,苗氏也叫了小苗氏来陪莫氏逛园子。 走在园子里,见并无多少奇珍异树,莫氏暗道姚家也不过如此,脸上就带着不屑了,想着那三万两银子,不由怀疑他们是被骗了,又见苗氏也无老封君的庄重,反倒带了一股子小家子气,越发觉得姚家是在讹他们了,脸上的不屑就被愤怒取代了。 苗氏觉得陈家是开国功勋,家里的几位老爷又都是官居要职的,两家若是有了交情,对姚崇明的仕途是大有好处的,对莫氏便有几分巴结讨好的意思了,只是看着莫氏一脸矜骄不屑,心里也不痛快起来。 转过一丛树荫,就见一个高个子小丫头叉着腰在骂另一个个子稍矮的小丫头,矮个子小丫头的脚边的托盘躺着一个碎了的瓷盅,里面的燕窝流的满托盘都是。 何妈妈一声咳嗽,惊着了两个丫头,两个丫头忙跪下请安,虽不知两个丫头间发生了什么,但苗氏不欲在莫氏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就挥手让两个丫头离开,“有什么事儿找各自的主子去评理去,别在园子里拉拉扯扯的!” 高个子的丫头应了,矮个子的却喊冤了,“碧玉姐姐诬赖奴婢,到了二小姐跟前,二小姐自然是要向着碧玉姐姐的,奴婢能找谁评理去!” 高个子丫头抬起头来,正是姚可清身边的碧玉,“你可别冤枉二小姐,自己做错事了不认,还在这里胡乱喊冤,谁冤枉你了?” 眼见着就要闹起来,小苗氏脸一板,指着矮个子丫头道,“这一盅可是清姐儿的燕窝?既然你把它摔了,你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是你错的多,还不赶紧随碧玉去给清姐儿赔不是!” 当家夫人发话,小丫头不敢不听,乖乖跟碧玉走了,莫氏看了一场热闹,人走了,才半是酸,半是讽的道,“府上的二小姐身子真是金贵,这上等的血燕可是个稀罕东西!” 小苗氏笑道,“瞧夫人说的,谁家的孩子不金贵呢?只是清姐儿打小身子就弱,自然就比旁的姐妹多滋补了,一年四季补品是没断过的!” 苗氏不愿意让莫氏看低姚家,也跟着帮腔,“这血燕也不过是寻常之物罢了!比这个贵重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原本病病弱弱的,养了这些年,总算是好了些!” 想着那日华贵衣衫下单薄的身子,莫氏不由信了姚可清病弱的话,“我还就见过二小姐呢,府上其他的几位姑娘还不曾见过呢!” “今日教习来授课,等下了学就能见到了!”说着,小苗氏就叫人去婉嫕院看上午的课程可结束了,莫氏也没拦着,她花了三万两来这一趟,不叫她折腾一番怎么都觉得亏。 半个时辰后一溜儿四个女孩儿鱼贯而来,一字排开,款款问安。 莫氏笑道,“果然是一个赛一个好!难怪老夫人也不带着她们出去走动,若是我有这样的女儿,也舍不得带出去,怕被人抢了去!” 姚可柔还不到交际的年纪,小苗氏又怎么会带着姚家女儿出去走动呢?她要做的就是把姚家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万一哪个出去有了好际遇,她岂不是更难得手了? 此话虽轻浮了些,但是从莫氏嘴里说出来也算是夸了,众女都小脸微红。苗氏看着小苗氏的脸庞,揣度着这一溜儿女孩儿中哪个是小苗氏亲女。 这时朱氏与姚可清却一前一后来了,“家里来了贵客我竟然还不知道,真是该死!这位便是陈夫人吧?常听姨丈说起陈大人是个难得的耿介之人,皇上也常夸的!” 要跟人搭上话,年轻的可以夸长相衣裳首饰,年长的就夸夫婿子女,总归是没错的,果然,此话一出,莫氏立即笑着拉了朱氏的手,“我家老爷就是个直性子,多少年了都不改,就怕他那性子得罪了人!” 朱氏笑道,“直性子好!听说令公子今年秋天要下场了?我表弟前两年考了,座师刚好跟今年主管的学政是同一个人!” 莫氏大喜,“那不知道令表弟可得闲指点犬子一二?” 朱氏笑着替苗益年应了,苗氏姑侄在一旁气的脸都绿了。 等她们客套完,姗姗来迟的姚可清才上前请安。姚可清今日早早做完教习交待的任务之后就回屋了,不像其他人,不管做完没做完,总是捱到最后再交。所以不用想就知道,去请人的丫头又是故意去的迟了,不过姚可清却故意告诉朱氏陈家来人的消息,陈满江是苗卫同的上级,听说陈家来人了,朱氏自然赶着过去了。朱氏是她名义上的母亲,跟母亲一起来,谁也不能说姚可清来晚了,毕竟前头还有个朱氏呢! 比之上次的富丽堂皇,姚可清今日却是低调的华丽,其他四女皆是明亮的粉,红,黄,绿,她只一身低调的月牙白,细看却能看出裙边以金银双色绣线勾边,刺以云纹图案,腰间一掌见宽的腰封上缀着浅蓝色宝石,在阳光下光芒耀眼。头发绾了一个简单的圆髻,带一顶精致的花冠,耳悬明珠,不见奢华,却更显气质。 莫氏勉强夸了姚可清几句,就拉过姚可柔说话,“这个长的好,我瞧着就喜欢!”说完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她,一旁的丫头立即拿了其他的四个荷包给余下的四人。 274、病弱 小苗氏笑看着莫氏对姚可柔亲亲热热的,瞧了瞧头顶的太阳,遂道,“天气还热的很,别在日头下站着了,咱们去那边亭子里坐吧!”又转头关切的问一旁的姚可清,“清姐儿可还受的住?这大日头的,可千万别染了暑气!” 看着莫氏,姚可清心思一转,想着那碗莫名其妙摔了的燕窝,就知道小苗氏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对小苗氏这张看似关怀的脸就觉得格外厌恶,“谢二婶关心,我倒觉得还好,只是刚刚课上四妹一直喊着头晕呢,也不知道现下好了没?” 本来姚可柔身子并无不妥,只是上午学的是刺绣,她年纪小,性子又浮躁,一节课下来,没做出个像样的东西,被教习不痛不痒的责备了几句,心里不痛快,又加上天气燥热,才嚷嚷着头疼。想借此逃脱刺绣练习,此时听姚可清说起她装病一事来,就索性接着装下去了,“可不是,今儿一早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的,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连胸口都觉得闷闷的了!” 小苗氏闻言脸色不太好了,姚可柔面色红润,哪里是个有病的样子,她心知姚可柔说头晕只不过是躲懒,不想上课罢了。但是她刚刚跟莫氏说了姚可清身子病弱的话,如今姚可清这话一出口就连带着拖姚可柔下水了,更可气的是姚可柔不知道姚可清这话的意义,自己还开口证实了。 看看姚可清,也不知道姚可清这话是有心还是无心的,只能先揭过这话茬了,“定是你昨夜又熬夜了!不然怎么会头晕呢?大半夜,你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呢!那衣裳也不急在一时,慢慢做就是了!” 姚可柔知道小苗氏在胡说,但她素来不反驳小苗氏的话,只嘟着嘴不说话了。小苗氏这才一脸欣慰的对莫氏道,“这孩子就是孝顺,前几天说给我做身衣裳中秋节穿,这几日都紧赶着熬夜呢!看的我真是心疼!” 莫氏笑道,“那可真是孝顺,可惜我没这样贴心的女儿!”却没把小苗氏的解释放在心上,只暗道,原来这姚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弱不禁风的,也难怪不怎么出门应酬了,病倒在外头可不是叫人都知道姚家姑娘身子不好了? 眼见着到了午饭时分,苗氏殷勤的留饭,又置了酒席送到前院,由姚崇明父子三人陪着陈家父子吃饭,姚启珅不乐意见陈辞珩,推说肚子疼,躲在自己院子里吃着姚嬷嬷给他准备的小灶。姚崇明本就把姚启珅当个小屁孩,也就不在意他的去向,转头跟陈满江把酒言欢去了。 因有外人在场,众女十分注重礼仪,一举一动都是十分淑雅的,看的莫氏都不住的在心里称赞,倒叫她一时不敢轻看了姚家。 姚可清本就是在外人面前十分顾忌自己的形象的,再加上她对自己要求严苛,所以礼仪一向是很到位的。而姚可容眼看着就到嫁人的年纪了,小苗氏又不带她出去,好不容易有人来家里了,她自然要抓紧机会好好表现了。姚可怡则是自认为自己是在公主府住过的的人,比旁人要强一些,不肯落在人后。姚可柔自然是得了小苗氏指点才刻意表现的,至于姚可梦则完全是跟着众人有样学样了。 内院里气氛正好,外院却闹出笑话来了,原来陈家带来的下人此时也在姚家吃饭,多喝了几杯就说话也没遮拦了,说起陈辞珩跟姚启珅起争执的事来,言语间就带了几分不忿,对姚启珅多有贬低,下人维护自己的主子也是常理,只是这人一时说漏了嘴,将陈辞珩私下里说欲报复姚启珅的事情说了出来。 自然有人立即将这话告诉给了姚启珅,姚启珅心里一琢磨,就叫人给前院送了几坛烈酒去,专叫斟酒的小哥儿给陈辞珩斟烈酒,陈辞珩不敢不喝,只能咬牙灌下去,偏那小哥儿又机灵,一见陈辞珩杯子空了就满上,又瞅着姚崇明心情好,不停的奉承,姚崇明心情就更好了,干了一杯又一杯,作陪的陈辞珩只能苦哈哈的跟着喝,几杯下去就醉的坐不住了,又爱惜面子,不肯承认自己醉了,最后给醉倒在桌子底下了。 只是醉倒也就罢了,偏陈辞珩酒品并不好,醉了就吐,吐的一身污秽,熏的抬他去客房休息的小厮们一个个捂着口鼻,吐完之后又哭又闹的,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了,他又抓着给他换衣裳的小厮不放手,嘴里还说着些缠缠绵绵的话,在场的人都臊的恨不得没听见。 莫氏得知陈辞珩醉酒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一来是来报信的小厮就轻飘飘三两句的把事情说的很平淡,根本就没提及陈辞珩酒后闹的笑话,再者莫氏心想既然都喝醉了,想来他们聊的是十分投机的,说不得姚家就把这三万两银子还回来了,这么一想脸上反而带了几分喜色。 但是又怕他落个贪杯名声,遂看向姚家众人时还是一脸歉意的道,“这孩子,也真是的,大中午的,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平时在家里都不怎么沾酒的!” 朱氏立即笑着道,“必定是聊的兴起了,才放开心胸喝的!可见是投缘了!都说知音难求,遇上了知音,醉一回又何妨呢?” 对于朱氏善解人意,苗氏十分受用,跟朱氏越发亲近起来,只是莫氏说来说去都是围着子女转的,偏朱氏的继女是姚可清,莫氏对姚可清心有抵触,有心奉承朱氏一两句来回报朱氏的知情识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朱氏说起姚启光来,莫氏便将自己一肚子育儿经分享给朱氏,见朱氏十分受用的样子,说的越发得劲儿。 朱莫二人说的投机,数次叫丫头添茶,小半个时辰之后,莫氏忽感内急,忙告罪,叫丫头领着去净房,不多时便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脸色不太好,跟朱氏说话也心不在焉的,等陈辞珩酒后醒来,就急吼吼的催着陈满江匆匆告辞而去。 朱氏以为莫氏是吃坏了肚子所以不便留下,也不多做挽留,只是再三邀请再来做客。 275、故人 一路上莫氏心事重重,连陈满江都发现不对劲儿了,几次询问,莫氏都推说无事,陈满江只当莫氏还在心疼那三万两银子,也就不问了。 一路上莫氏只要想到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就觉得心烦意乱的,除了烦躁,更多的是不安,叫人捏着把柄真不是件好事,尤其是别人手里捏着你致命的弱点。 莫家祖上不乏高官重臣,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只是后来渐渐没落了,便举家迁到南方去了,几年经营,在南边也是很有名气的人家了。莫家搬到南边之前,跟陈家订了亲,后因莫家搬迁而延迟,约定下一辈人再履行婚约,也就是由陈满江莫氏这一辈履行。 而本来陈满江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陈家欲选了陈满江的弟弟陈满泽来履行婚约,莫家的人选则是莫氏的姐姐,只是后来陈满江的未婚妻刚进门半年就病逝了,京中无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让女儿嫁进来做续弦,陈家就想聘娶莫氏的姐姐做陈满江的继妻,只是婚事刚刚定下不久,莫氏的姐姐就病故了。 莫家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陈家肯定是不愿意娶一个庶出的女儿的,哪怕是继室,陈家也看不上一个庶出的。可是莫家不甘心这样一门亲事就这样泡汤了,恰好莫氏又与其嫡姐年纪想差不足半岁,长的也有五分相似,于是莫家就让莫氏顶替了她姐姐的身份嫁进了陈家,而病逝的嫡姐就变成了莫氏。 好在是远嫁京城,没一个认识她的人,陈家也无人见过莫家姐妹,更加不知道莫氏是顶替的她姐姐,就这样瞒过陈家众人这么多年。后来莫氏生了儿子,地位稳固,早已经忘了自己当初冒名顶替亲事的事情了,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故人,还认出她来了,怎么能叫她不心慌。 这个故人不是别人,正是代姨娘,代姨娘的嫡母当年是嫁到南边一胡姓官宦人家了,男方颇有出息,三十出头就做了一方父母官,在任上兢兢业业,很是得一方百姓的爱戴,也很受当地的世家大族的尊敬。 胡大人虽政绩卓越,但子嗣艰难,嫡妻多年无出,两房妾室也无一有孕,后来又纳了一房据看面相的人说是宜男面相的妾室,此妾进门三年,终于怀胎,只是这胎怀的十分不顺,十月产子还赔上了她的性命,偏偏生的又是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代姨娘。 不过胡大人看的开,觉得有女足矣,叮嘱嫡妻好生教养代姨娘。所以代姨娘自幼便时常出席各种宴席,认识了不少人,莫氏就是其中一个。 同为庶出的两人命运却天差地别,代姨娘一出身就记在嫡母名下,从小都是当作嫡女养的。但莫氏上头有个与她一般大小的嫡姐,从小样样就压她一头,有嫡姐在就没有她的出头之日,尤其是嫡姐还有一门好亲事。 当跟莫氏嫡姐定亲的人换成陈满江的时候,莫氏和她的姨娘再也坐不住了,世子呀!那是世子呀!将来的侯爷呀! 于是莫氏姨娘铤而走险,将莫氏嫡姐推下了水,寒冬腊月的天,等人捞上来的时候都已经冻成冰柱子了。莫氏姨娘怕牵连到莫氏,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只说是两人起了争执,她失手推了人才酿成祸事,然后就投寰自尽。 人都已经死了,再怎么追究也没有意义了,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跟景山候府的亲事。于是,最终终于如莫氏母女所愿,莫氏成了那个嫁进陈家的人,虽然是以其嫡姐的身份。 若说代姨娘仅仅知道莫氏顶替了她嫡姐身份一事也不会如此慌张,偏偏莫氏姨娘谋害嫡女的事当年都传开了,虽然后来莫家压了下去,但是代姨娘还是听说了这件事。 忐忑了几日,莫氏才从下人口中得知陈辞珩在姚家醉酒闹出笑话的事来,偏偏姚家还偷偷摸摸的把那个小厮卖了,闹的莫氏想赔礼都没脸上门了。 那日陈辞珩醉酒的事在姚家传开,姚启珅将计就计,使人在苗氏面前说嘴,鼓动苗氏将那个小厮卖了,免得叫陈辞珩尴尬,日后不好上门。苗氏觉得有道理,便将那小厮卖了,岂不知此举更加坐实了陈辞珩的某些不正常行为。 陈辞珩隐约觉得自己在姚家是被人算计了,想来想去只想到可能是姚启珅蓄意陷害,叫来随从细问,一群人七嘴八舌很快就把其中一人醉酒说漏嘴的事说出来,陈辞珩气的当场叫人把那人撵出去,尤觉得不解气,暗暗发誓一定报复回来。 原本陈家以为给姚家赔了钱,这事儿就了结了,哪知陈辞珩刚闹出的笑话还没传开,另一个关于他的笑话就传的满京里都知道了。 “外头人都说少爷是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子打架输了,便将怨气都撒在别人身上了,恰巧看见姚少爷买了少爷心仪已久的一套墨,少爷就借题发挥了……” 这话说得遮遮掩掩的,偏世人多爱刨根问底,这一刨根问底就刨出多年前陈辞珩跟姚启珅打架输了的事来,如今姚启珅也才不到十岁,陈辞珩却已经十五六,几年前姚启珅就更小了,陈辞珩却怎么也有十岁出头了,一个半大小子打不过一个稚龄孩童,果真是个大笑话了。再想想这回这场是非,所有人都在心底认定是陈辞珩挑起是非了,几年前的事情还怀恨在心,再遇之时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真是心胸狭隘之辈。 陈辞珩还没听完就忍不住愤怒了,“这又是谁?是谁在编排我?……” 莫氏倒是真没想到陈辞珩跟姚启珅以前就有过结,他们家已经给姚家赔了银子,想来这话应该不是姚家传出去的。正思索着这话的出处,突然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莫氏看向陈辞珩的眼神就带着愧疚了,制止了陈辞珩咒骂,莫氏支支吾吾道,“那日你遇上的也不止姚三少爷一人,说不定是旁边看热闹的人把这话传出来的……” 陈辞珩一愣,想着那日陪同姚启珅的两个略年长的少年,看行事谈吐,只怕也是非富即贵了,自己若是想报复回来谈何容易,满腔怒火生生憋回去,陈辞珩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要炸开了,咬牙深吸一口气,陈辞珩道,“从明日起儿子就闭门读书,专心应对秋试!这些没根源的话传过一时也就散了!” 莫氏忙不迭失的应了,眼下她根本就自顾不暇,更没有精力去应对关于陈辞珩的闲话了,如今让这件事就先热闹着,索性不去管它,也传不了几日的。 276、整治 陈家这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件事果然就传了几日就散了,闵建霖觉得很是不解气,“真是便宜他了!竟然还想让咱们背黑锅?哼!谁给的他胆子?看小爷不治死他!” “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他已经缩在家里不出门了,也算是认输了,何必揪着不放呢?”宋子清知道闵建霖是打算将陈辞珩跟莫桑的事情传出去,但是到底关系到女子闺誉,这么做未免太阴损了。 闵建霖点头,“要不是忙着北边的事儿,我非玩死这小人不可!”自从上次姚可清一句有意无意的话,宋子清回来细细排查,果然发现端倪,后来顺藤摸瓜,摸出一条大鱼,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知道这事儿的人就几个,只等收拾了瓦刺,就回头收拾内贼了。 “这回了结了北边的事,也能清闲几年了!到时候你再跟他玩不迟!”宋子清深知闵建霖有仇必报,以恶制恶的性子,只能在心里默默为陈辞珩哀悼了。 闵建霖嘿嘿一笑,“你说你当初怎么就想到有人在打军事布防图的主意呢?” 宋子清嘴角微微一动,抿了口茶,“你应该问你怎么就没想到呢?跟瓦刺年年打仗,打了这多年了,他们什么样的龌龊手段使不出来?多用脑子想想就想到了!” 闵建霖嗤了一声,知道宋子清没说实话,但因怕涉及什么军事秘密,也不再追问,继续说起刚刚的话题来,“你说陈辞珩那么小心眼的人,他会不会寻思着找姚家三公子报仇呀?” 宋子清看了眼闵建霖没说话,以陈辞珩的性子必定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报仇是早晚的事。 闵建霖又道,“尤其是我又摆了他一道,他也不笨,早晚会想到我们身上,只是还有一个多月咱们就要走了,到时候他将咱们的账算到姚三公子身上可怎么办?” 宋子清闻言眉头不由皱起来了,还没来的及想出法子,闵建霖就拉着他往外走,“走,咱们得给他提个醒去,不然到时候要是被小人给害了,我得内疚一辈子!” 闵建霖走出了公主府的大门才想起来他跟姚家非亲非故的,拿什么理由去姚家姚启珅呢?不由愣在马上了,见宋子清调转马头往崇国公府去了,忙策马跟上。 不得不说郑映卿那信口胡诌的本事还是挺叫人佩服的,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上至苗氏,下至寿安堂里洒扫的小丫头都哄的心花怒放了。 因郑映卿说他跟方牧临打了赌输了,如今他也不好意思再登方家的门,但是又恰好有学问上不懂的地方想要请教方家老爷,所以想让姚启珅陪着他一起去方家,给他壮壮胆。 苗氏被郑映卿哄的都找不着北了,笑眯眯的答应了。郑映卿都走出去老远了,苗氏还不住的跟小苗氏感慨,“真是个嘴甜的孩子!会说话,咱们家的孩子跟他一比,简直比锯嘴的葫芦还不如了!” 小苗氏笑着附和,心里却不以为然,苗氏是不常出门走动,若是多出去几次定不会这么觉得,郑映卿简直是新一代的纨绔代表,虽不是什么走鸡遛狗之辈,但是不学无术,好吃懒做是占了全了,不过看着姚启珅跟这样的人来往,她心底是止不住欢喜的。 在苗氏面前是一种说法,见了姚启珅却是另一种说法,说是方家老太爷有事找他,姚启珅从书里头伸出半个脑袋看了眼郑映卿,哼了一声,又继续埋头看书了。自从那年郑映卿爬墙之后,姚启珅对他是嗤之以鼻的。 郑映卿急了,“是真的,我不骗你!”姚启珅不理,郑映卿便拿出在宋子清面前屡试不爽的杀手锏来,“阿珅,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没关系,你尽管怪我好了,总归是我做错了……”一边说,一边甩着袖子抹眼泪。 作了半天戏,也不见姚启珅有反应,一抬头就被迎面泼了一杯茶,姚启珅恨恨的将茶碗丢在桌上,“你老老实实说事,不然我这就叫人把人赶出去!” 郑映卿叹了口气,“你这小孩真不可爱!像你这样大的孩子就该一天到晚笑嘻嘻的才讨喜!”见姚启珅又拿起一碗茶,郑映卿忙正经道,“是别人托我来找你的,真的!这回不是骗你的!” 姚启珅放下茶碗,“谁托你找我?” 郑映卿一边优雅的擦着脸上的茶叶末子,一边懒洋洋道,“是闵建霖和宋子清叫我来找你的,你认识他们吧?闵建霖说有话跟你说,但是他跟你们家不熟,不好突然造访,就拉了我来做苦力!” 见郑映卿一脸狼狈,姚启珅叫人打水给他梳洗一番之后才跟着他出府。 出了门,郑映卿领着姚启珅穿过三条街,在街边一个小店找到了正在大快朵颐的闵建霖,闵建霖将最后一个虾饺从宋子清箸下抢走,塞进嘴里,指了指旁边的板凳,“坐坐坐……这家的点心都不错,我每次出来都要吃的,你们要不要尝点?” 郑映卿家里管的严,轻易不敢吃外面的东西的,就反问道,“你觉得我能吃吗?” 闵建霖耸耸肩,又看向姚启珅,姚启珅刚吃过饭不久,就婉拒了。 闵建霖又向一碟油炸小黄鱼伸出筷子,宋子清敲了一下他的手背,“你不是有事要说吗?先说了再吃!” 闵建霖不知宋子清和姚启珅之间的心结,心里疑惑这事儿宋子清也是知道的,怎么他不说反而要自己说呢?再说这事儿归根结底是他的错,他还真不好意思开口。不理会宋子清,夹起一条小黄鱼咬一口,享受的不住点头。 郑映卿一巴掌敲在闵建霖头上,“我在家玩的好好的,你把我叫出来跑腿,完了又不说事,只顾着自己吃!你让我叫阿珅出来,有事跟他说,事儿呢?你倒是说呀!” 拂开郑映卿的手,闵建霖道,“阿珅?看来你俩真的挺熟的,找你果然是没错了!你让子清说,我忙着呢!” 忙?忙着吃吧!郑映卿翻了个白眼,勾着姚启珅的肩膀看向宋子清,姚启珅往旁边挪了一尺,躲开郑映卿伸出来的魔爪。 宋子清无奈,只好自己开口,“如今京里的传闻你想必也听过了,都在传当年你跟陈辞珩的过结,陈辞珩不是心胸开阔的人,如今他虽然没脸出门了,但是秋试之后他肯定是要出来应酬的,怕他到时候会对你不利,所以特来告知你一声!” “多谢宋四公子!”姚启珅拱拳真诚的道谢,看向宋子清的眼神也很平静,再也不是那般愤愤不满了,宋子清不知经过姚可清的开导,姚启珅已经想明白了,对他不再抱有敌意了。 277、临行 宋子清说完了,闵建霖才面带赧然道,“这事儿都赖我,是我一时冲动,才给姚小兄弟惹来麻烦!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还请姚小兄弟不要怪罪才是!” 姚启珅笑道,“就是闵二公子不这样做,我也会这样做的,他那般欺人太甚,若是就这样放过他岂不是叫他轻看了我们?我又怎么会怪罪你呢?便是他要找我麻烦我也是不惧,只要他敢算计我,我就叫他再丢一次脸,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姚启珅信心满满,闵建霖不由好奇,“他到底比你年长许多,心机也比你深沉,真若算计你,借着长辈的口,叫你有苦说不出!” 姚启珅便将姚可清分析给他的说了出来,“陈辞珩这人呢,好面子,心胸狭隘是真的!但是呢?他自诩君子,是不屑在背后中伤人的,他若是想报复我,必定会挑了大庭广众之下,正大光明的打我的脸,只是我岂会任他欺辱?他又不是个才情出众的,想要难住我也不是件易事!” 纵然姚启珅胸有成竹,闵建霖还是忍不住叮嘱郑映卿,“你多留点儿心眼,我们不在京里,这事儿就交由你处理了!” 郑映卿一扭头,傲娇道,“哼!还真当我是给你跑腿的?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自己解决!” 闵建霖还来不及反驳,姚启珅就已经谢绝了闵建霖的好意,“郑四公子学业繁忙,无暇顾及此等小事,小弟多加小心,不会被人算计的!” 郑映卿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帮忙,只是有意跟闵建霖抬杠,见姚启珅拒绝的如此痛快,不由讪讪的,闵建霖忙打圆场,“走!我知道一家的糟鹅信,凉肚丝,还有炖乳鸽,味道极好!我请客!” 马上就要离京,闵建霖对京里五花八门的吃食越发不舍,恨不得一日三顿都在外头吃,但郑映卿是被他母亲明令禁止吃外面的东西的,所以当一桌子美食摆上来的时候,郑映卿只能看着流口水,偏偏闵建霖还特别夸张的吃一口赞一声。 自从闵建霖和郑映卿熟识之后,宋子清是看惯他们抬杠的,往往两个人是旗鼓相当的,只是今日多了一个姚启珅给闵建霖帮腔,郑映卿却落了下风,频频向宋子清求救,宋子清却只笑而不语的享受美食。 看着他们三人一顿饭吃下来,郑映卿只觉得饥肠辘辘,不等他们吃完,就气鼓鼓的走了,反正要他帮的忙他已经帮完了,“小爷回去了!闵建霖,你再找小爷给你帮忙,小爷答应你了就是王八!” 闵建霖看着郑映卿故作风流潇洒走在街上的背影笑着对宋子清道,“他这话可说错了,我不找他,你也能去找他呀!总归是不会叫他做王八的!” 说完叫来小二结账,小二却殷勤的道,“记在三少爷账上了!” 闵建霖一脸惊讶开心姚启珅,“这也是你家的铺子呀?” 姚启珅一脸淡然道,“是!” 闵建霖想着姚启珅今日请了这一顿,以后他再请回来就是,也就不纠结这一顿饭钱了。嘿嘿一笑,揽过姚启珅,惊然发现不足十岁的姚启珅头顶已经跟他的下巴平齐了,“看不出来呀!你年纪不大,手里的银钱倒是不少!难怪你不怕陈辞珩,你就是用钱,都能砸死他!” 姚启珅摇头,“这些都是姐姐打理的,我也是享了姐姐的福!” 闵建霖没有转过来弯,以为这是姚家的产业,道,“那将来也是你的!嘿嘿!” 姚启珅却一脸严肃道,“这些都是姐姐的,跟我没有关系!” 宋子清听过姚家那一本烂账,隐约知道一些传闻,制止了闵建霖的继续发问,“刚刚郑映卿赌气走了,待会儿你少不得给他赔个不是!” “知道了!”闵建霖大手一挥,他跟郑映卿秉性脾气相似,打闹惯了的,有时候表面闹翻了,其实关系却好着呢!又问姚启珅,“你怎么也跟郑映卿不对付呢?” 姚启珅不知郑映卿爬墙的事已经被说破,支吾道,“他性子太散漫了,话不投机!” 闵建霖以为像姚启珅这样性子周正的人大概是不屑跟郑映卿这样的人为伍的,也就不怀疑姚启珅的话了,宋子清却一语中的道,“可是那年他爬墙的时候刚好被你碰上了?” 姚启珅和闵建霖皆愕然,其实细细一想,并不难猜到,郑映卿是那年爬墙之后才跟方家亲近起来的,姚启珅也是常去方家的人,若说是因为性子不合,就让姚启珅对郑映卿不屑一顾,宋子清是不信的,除非他们之间有过结,又或者郑映卿给姚启珅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就郑映卿的性子,想跟人结仇实在是件困难的事,但是若是做了不体面的事刚好被人逮到却是极容易的。 姚启珅将当年爬墙的事和盘托出,闵建霖听完抚掌大笑,“他一直支支吾吾的没把这事儿说明白,如今可算是让我知道了!也亏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因说破郑映卿的糗事,姚启珅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时郑四公子还年少,一时冲动做错了事也不算什么!只是我跟他真的说不到一块儿去!” “阿珅呀!”闵建霖俨然已经跟姚启珅一副很熟的样子了,“他呀!就是那个性子!你这么正直的人,还是少跟他来往的好,免得被他带的不正经了!” 宋子清凉凉的看了眼闵建霖,“这么说来,咱俩也不正经了!” 闵建霖没想到就这么被拆了台,嘿嘿一笑。“咱们是正人君子,哪里就能被他带坏了!” 姚启珅立即接过话茬,“这么说来我就不是正人君子了,不然怎么就被他带坏了呢?” 闵建霖本意不是过想损闵建霖几句,没想到自己前言不搭后语的,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不由道,“今儿你们两个倒是同仇敌忾了,合着欺负我嘴笨了!我说不过你们,我认输!有本事你们跟郑映卿说去,他那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宋子清挑眉一笑,“跟他?不能动嘴,只合动手!” 闵建霖想着郑映卿那三脚猫的功夫,连他的长随都打不过,不由又损了他一番。 278、释嫌 如今国子监休假,方老爷子也给姚可清姐弟放了个假,姚启珅虽面上成熟,但骨子里的小孩天性使然,也是十分盼着能玩的,既然放假了,那必定要放开了玩。闵建霖又常在大街小巷穿梭,对京里吃喝玩乐的地方熟悉的很,带着姚启珅一天玩下来,让姚启珅觉得十分过瘾,临分别的时不由依依不舍。 闵建霖承诺道,“以后有空再带着你玩!”虽然他们马上就要离京了,但是年底过年之前应该是能回来的,到时候再带姚启珅玩也可以。 姚启珅不知他们下月就要出征的事情,但是他马上就要去李博士家进学,也就不得闲了,一时兴趣缺缺的,怏怏的应了。 过了清平巷,到了安国公府,别过闵建霖,宋子清独自一人送姚启珅回家,姚启珅想着自己上次无缘无故的那场脾气,觉得愧疚的很,红着脸给宋子清道歉,“宋四公子,上次是我的错,我没有问清楚,就无缘无故的冲你发火!我……” 宋子清笑着制止了,“多大的事儿?我还能计较不成?我年长你几岁,跟闵建霖也是一起玩大的,你既然叫他一声闵二哥,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宋四哥吧!你跟我小堂弟差不多大,我也随他们叫你阿珅吧!” 姚启珅高兴的叫了一声,“宋四哥!”就这样,两人算是冰释前嫌了。 宋子清想,这弟弟倒是比家里那一群弟弟妹妹可爱的多,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姚启珅默默承受了,过了好一会才嘟囔道,“一个个的怎么都爱揉我脑袋!早晚被揉傻了!”自觉已经长大了的姚启珅不再愿意别人把他当小孩,但姚可清一手带大了他,揉成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了,时不时就要揉上一把。 宋子清琢磨着姚启珅这话里到底一个个都有谁,心里有些期盼的问道,“怎么?郑映卿也爱揉你脑袋了?” 姚启珅一脸嫌弃道,“才不是他!”顿了顿又道,“是姐姐,姐姐老把我当小孩,可我已经长大了!” 宋子清只觉得心里一痒,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胸口,嘴角扬起一抹笑,“你再大,在你姐姐眼里也还是个孩子!” 姚启珅鼓鼓腮帮子道,“你们连话都说一样的!” 宋子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因为我们都比你大!”少年的感情来的那么强烈,却被狠狠压制着,不能表达出来,偶然间听到一丝关于她的消息就能高兴很久,而此刻,为彼此不约而同的言论和举动,宋子清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那份跳动。 姚启珅临别前问道,“你可是喜欢那茶?我跟姐姐都不爱喝,你若是喜欢,回头就给你送来!” 虽知那茶名贵,宋子清还是答应了,“如此就多谢了!” 姚启珅笑道,“今天天色已经很晚了,明日再让人送过去!” “好!”宋子清本来还想再多说几句,但是看见姚家侧门口站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丫头,便催着姚启珅走。姚启珅也看见了那个身影,叫了一声“桔子姐姐”,就扑过去了。 晚饭后,姚启珅兴高采烈的跟姚可清说起他今日跟闵建霖和宋子清出去玩的事情,说到兴奋处,连比带划的。姚可清难得见姚启珅如此兴奋,不由兴致勃勃的听下去。 姚启珅从小被姚可清管的严,姚可清又担心姚启珅会像前一世一样被小苗氏带歪了,所以选在姚启珅身边伺候的丫头小厮都是性子稳重正派,再加上姚启珅常去的方家家风严谨,方家子孙都是谦谦君子,久而久之,姚启珅也就养成沉稳严谨的个性了。但是他骨子里还是存在着一丝跳脱的天性,今日被闵建霖一勾就流露出来了。 问清缘由,姚可清也觉得高兴,除了郑映卿,闵建霖和宋子清都是正直之人,一个是前世被招为驸马的人,一个是长公主之子,都是身世显赫的人,前一世也是很有作为的青年才俊,结识他们,将来对姚启珅是有利无害的。 姚启珅说起许了给宋子清茶叶的事,姚可清笑着答应了,“明天就送过去!” 说起宋子清来,姚可清对他并不熟,第一次见是他被苗彩蝶诬陷的时候,她出门解围,又为了遮掩苗彩蝶做下的丑事,以茶相赠,再后来就是宋子清闯进别院的时候她刺了他一剪刀,害他受伤,想起来还是觉得十分愧疚的。 闵建霖酒饱饭足的回家,给闵老夫人请安时,说起姚启珅,言语间都是赞叹,“这孩子可了不得!凡事都有自己的见解,家教可见一斑,如今还小,长大了必定了不得!” 闵老夫人一直还记得闵氏跟她说过的,关于姚可清跟闵建霖的事,便试探道,“看来你跟他挺投缘的!既然如你所说,这孩子家教甚好,那他的兄弟姐妹必定也不差了!” 闵建霖不知这话里的玄机,今天又有宋子清悄声把京里关于姚家两房的传闻透露一二给他,便道,“那可不一定,姚家如今分两房,当家的是二房的,他们却是大房的,年幼失怙,皆是外祖方家抚育教养的!只怕他们跟方家要更亲近一些!若说品性,只怕也是跟方家子弟更相近!” 闵老夫人这才明白当初闵氏叫她找方家商议姚可清婚事的原因,暗自庆幸她没有猴急的去找了姚家,照闵建霖刚刚所说,姚家二房怕是不待见长房两个孩子,要是找了姚家,这事儿只怕就黄了。 “他们?这么说他还有亲的兄弟姐妹了?”闵老夫人循序渐进。 闵建霖挠挠头道,“同胞兄弟倒是没有,倒是他言语间常提及他姐姐,想来应该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吧!” 闵建霖这么一说,闵老夫人立即作恍然大悟状,“哦!想起来了,他是该有个亲姐姐的!就是跟珍姐儿交好的那个姑娘!” 闵建霖也听苏珍提起过姚可清,但是他并无儿女情长的心思,并不曾放在心上,“哦”了一声就没反应了。 闵老夫人暗叹,这孩子还没开窍,犹不死心补了句,“回头让珍姐儿带着她来家里玩,每每听珍姐儿提起,我倒还没见过呢!” 闵建霖脑海里蓦的出现那个在苏家二门处见过的带着绿纱帷帽的身影。 闵建霖不知闵老夫人的想法,一心准备即将到来的出征,而闵老夫人却琢磨着怎么跟方家建立交情。 279、赠书 第二日姚可清将今年总共才得的一斤的茶叶全给宋子清送去了,宋子清投桃报李,想给姚可清以回礼,记起那次姚启珅买的那些书,便从自家书房里搜出一套孤本作为回礼,茶是以姚启珅的名义送的,这孤本表面上也是做给回给姚启珅的回礼送来姚家的,但是姚启珅转头就兴冲冲的把书给姚可清送去,“姐姐,姐姐,快来看这套书!” 姚可清接过书一看,欢喜非常,看了看,才满心欢愉的抚着书皮道,“这书的原版传世不过十余本,又经百年岁月的消磨,还能保存的如此完整着实难得了!”这样的书凡是好读书的人看到了都会激动不已。 姚启珅笑道,“姐姐喜欢就好!” 姚可清笑着摇头,“喜欢固然喜欢,只是这礼也太贵重了,就是百十斤茶叶也买不来的!” 姚启珅挠头道,“宋家是武将,兴许这书在他们眼里还不如那茶叶呢!” 姚可清忍不住扑哧笑了,“宋家再怎么是武将,那也是世代贵胄的人家,家族底蕴可会少了?咱们姚家兴起不过三代,比他们可是差的远了,咱们都知道这书的贵重之处,他们又岂会不知道?” 姚启珅词穷了,一时没了主意,“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又还回去吧?” 姚可清叹道,“收着吧!这么大的人情,以后想法子还了就是!” 宋子清在姚启珅许诺送茶时才暮然想起上次姚可清赠茶,他一时兴奋至极,竟然忘了回礼,此时静下心来,才细思起回礼的事来,依稀记得那日姚启珅买了许多书,看样子是买给他姐姐姚可清的,他便去书房翻遍了藏书,最后找出一套十分珍贵的孤本出来,想着姚可清应该会喜欢的,嘴角就止不住扬起。 他哪里会想到以姚可清的七窍玲珑心,收到这么贵重的回礼,着实费了好一番心思还没弄明白这回礼的意思。 得了孤本的姚可清一边研读,一边誊抄,日子过的悠闲自得,小苗氏被代姨娘捏着把柄,按着代姨娘的要求,带着姚可容出去应酬了几次,但是结果都不怎么让代姨娘满意。 就在姚可清过的悠闲的时候,那日被她救了的妇人登门致谢来了,身边还是带着那个叫桂花的小丫头。 “多谢姚小姐救命之恩!”姚夫人一进门就拜谢。 姚可清笑着没有收礼,看着她微微凸出的肚子,亲自扶她坐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姚夫人感激道,“对贵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小妇人而言却是救命之恩呀!” 姚可清观姚夫人虽感激之情情切,却并无奉承阿谀之态,又记起姚启珅曾说姚景行是个才华出众的人,便觉这姚夫人也是个有胸怀的。“夫人自陪都来,过的可还习惯?” 姚夫人笑道,“还好!饮食并无不适,只是这边气候要燥一些!”陪都平陵的气候要温暖湿热一些,初来京城的人一般都不适应。 正巧方家派人来送东西,姚可清就叫房嬷嬷陪着姚夫人说话。 “如今虽入秋,但还是燥的很,想来还要再热一场的!夫人可要注意身子!”房嬷嬷善意提醒。 姚夫人俏脸微红,知道房嬷嬷已经知晓她有孕在身,抚着凸起的肚子羞赧道,“我倒也罢了,就怕热了肚子里的这个!” “看夫人气色红润,想来孩子必定康健!夫人这是头胎吧?”见姚夫人担忧腹中孩儿,房嬷嬷忍不住开口安慰。 姚夫人点点头,“是呢!我与夫君成亲已有三载,这回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儿,自是盼着它平平安安的!” 房嬷嬷笑着陪姚夫人说了许多养胎注意事项,姚夫人听得认真,姚可清在门外悄悄听了一耳朵,悄无声息的避开了,直到她们说的差不多的时候才现身。 因姚夫人辞行时已到了晚饭时分,姚可清留饭,姚夫人千推万阻拒绝了,姚可清无奈,收了一些实用却并不十分贵重的东西做为回礼,姚夫人拿着礼物再三道谢之后才告辞而去。 睡前,房嬷嬷一边给姚可清梳头,一边说起今日见过的姚夫人,“这姚夫人虽是小户人家出生,礼节却不比大家闺秀差,极会说话一人,知道咱们家跟方家是姻亲,虽对方家向往的很,却没有说出唐突的话!” 小苗氏当初都对方家巴结的很,一是为了方家的盛名,二是为了方家的人脉关系,只是方家不喜苗氏姑侄,更不喜小苗氏钻营的态度,不理会她,小苗氏数次碰壁之后才歇了心思。姚夫人的夫君是要考科举的,那这姚夫人必定是听说过方家,如今竟然也能保持平常心,要么是真的心思纯洁,要么就是城府深沉。 “我听珅儿说,那姚景行也是个能干的人,明年春上考中是必然的!如今跟他们夫妻交好,到时候珅儿大了入朝为官也是一份人脉。”姚启珅不是方家人,不可能靠着方家一辈子,但是姚家的这些人更是不会为姚启珅所用,所以姚可清十分乐意看着姚启珅结交出仕的或即将出仕的人。 房嬷嬷乐呵呵道,“珅哥儿还小,小姐就想的这么远了!有方家在,三少爷的仕途坦荡着呢!”房嬷嬷是方家出来的,姚家对她也没有什么栽培之恩,房嬷嬷自然是念着方家的好。 姚可清笑了笑,没有接话,忽的想起一事来,“厨房里的灶台可修好了?若是修好了就别去大厨房做东西了!” 前一段时间,因为那场暴雨,幽篁馆的小厨房进了水,排了水之后,发现灶台竟然裂了口子,于是找了工人来修,灶台没有修好之前,幽篁馆缺了什么就只能去大厨房做了,这才有了上次被小苗氏和莫氏撞见碧玉跟小丫头斗嘴的事,那小丫头奉命给姚可清送燕窝,却被燕窝的香味吸引,嘴馋之际,便躲在僻静之处想偷吃,却被恰巧经过的碧玉逮了个正着。 房嬷嬷答道,“再过两日就能用了!小姐且耐心等等!” 姚可清轻轻一笑,她倒是有耐心等,别人就未必有这个耐心了。 280、厨房 任姚可柔如何不满,在小苗氏拖拖沓沓的办事效率下,幽篁馆的厨房最终还是修好了。 小厨房是老侯爷在世时设立的,老侯爷亲自发了话了,现在老侯爷不在了,姚可清继续用着小厨房,虽无人敢在明面上说什么,但私底下不满的却不在少数,哪怕姚可清是用的自己的份例银子,也招惹来不少人嫉恨。 以往只在自己院子里开小灶也就罢了,门一关,谁也不知道她吃了什么,但是如今经过了大厨房,有了对比,大厨房又是人多嘴杂的地方,闲言闲语一传出来就有人忍不住了。 这忍不住的不是别人,只可能是姚可柔,姚可容等人心知自己跟姚可清的差距,再眼红也能忍下去,但姚可柔忍不下去。 前世里,在老侯爷去世之后,小苗氏一手把持着方氏的嫁妆,有数不清的银钱给姚可柔花,姚家女儿里头数她过的最好,所以前世的姚可柔从来不知缺钱的滋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便是龙肝凤髓她也不觉得稀罕。但今生,方氏的嫁妆小苗氏是没挨着一点边儿的,小苗氏绞尽脑汁赚钱供养两子一女,却仍叫姚可柔过的紧巴巴,比之前世差了十万八千里,另一边,姚可清又手脚大方,事事压了姚可柔一头,这一对比起来,一心想做那顶尖之人的姚可柔岂有不愤恨之理? 这一日,修葺之后的小厨房第一次开火,因着这些日子没有小厨房可用,诸多事情不如以前便宜了,辛苦了一院子的下人,所以姚可清自己掏银子请大厨房置办了酒席,请所有在幽篁馆当差的人吃酒席。看着各式菜肴流水一般的送进幽篁馆,瞧见的人都忍不住羡慕,怎么自己没能进幽篁馆当差呢! 姚可清姐弟年幼失怙,府里的下人都只当他们姐弟以后得依附二房生活,大家自然上赶着巴结二房去了,谁能想到孤苦伶仃的姐弟二人不仅保住了大笔的银钱,还把日子过的比二房还好。 “今天二小姐身边的桂圆姑娘一口气点了十只鸡!那么大的银元宝一拿出来,厨房的人都惊呆了!……”吃完饭,看园子的婆子聚在一处唠嗑。 “可不是!”另一个道,“不仅是鸡,那鱼呀肉的也要了好些!哎哟哟……整了好几桌酒席,二小姐那边的人都吃上了!吃不完的还能带回家去!”说完咂吧着嘴,羡慕不已。 “这样的好事儿我咋没碰上呢?这就重新立个灶而已,就有酒席吃,若是有更大的事,说不定还有银子赏呢!”婆子嘀咕道。 另一个婆子在心里啐了一口,当初她可是在长房当差的,老侯爷一没,就忙不迭失的去讨好二房去了,现在倒惦记着长房的好处了! 姚可柔哭着跑进羲雅院,扑进小苗氏怀里嚎啕大哭。小苗氏惊诧莫名,只得好声安慰了半晌,姚可柔才止了哭,却依旧抽抽哒哒的,小苗氏问话也不答。 初蕊在一旁细声细气道,“四小姐这几天有些上火,吩咐大厨房晚上炖一碗绿豆银耳汤,晚饭时,奴婢叫小丫头去厨房端了汤回来,谁知,那汤竟然炖糊了,四小姐气不过,就去大厨房理论,谁知厨房里都在忙二小姐的酒席,根本不搭理四小姐,还说四小姐爱喝不喝的,反正四小姐吩咐她们的,她们已经做到了!!” 端着一碗糊的绿豆汤,姚可柔只喝了一口就摔了碗,又因听闻姚可清在大厨房订了酒席,忖度着厨房因为收了姚可清银子,忙着姚可清的事,才怠慢了她,咽不下这口气,气鼓鼓冲到大厨房要跟厨房的人理论,只是厨房的人正忙着往幽篁馆送酒席,正忙的手忙脚乱的,姚可柔来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火气大的厨娘难免回几句嘴。 厨娘话糙嗓门又大,听在姚可柔耳朵里格外刺耳,哇的一声就哭着往羲雅院奔去。 小苗氏听完初蕊的话脸色阴晴不定,哄了半天,又许了姚可柔许多首饰才让姚可柔笑逐颜开,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小苗氏,“娘一定要狠狠的罚那起子没尊卑的奴才秧子!” 小苗氏嘴上应下了,心里却止不住叹气,翠瑶知道小苗氏的想法,忍不住提醒道,“夫人如今虽要用着何婆子,但也不能就这么纵容她,说句大胆的话,这回是她手下的厨娘对四小姐不敬,焉知下次是不是就是她对夫人不敬了……” 小苗氏替何婆子求了玉簪做儿媳,也是存着拉拢何家的心思,让何益给她打理嫁妆,那何益果然是个会做生意的,这才几年功夫,她嫁妆铺子的收益就翻了一番,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格外纵容何婆子,由着何婆子在大厨房作威作福。只是眼下何婆子竟然欺到姚可柔头上了,她既想给姚可柔出气,又不愿意得罪何婆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过翠瑶说的也有道理,她这么纵着何婆子,难免助长了何婆子威风,今日敢给姚可柔难堪,明日就敢跟她顶嘴了,正要叫人去喊何婆子来问话时,何婆子已经跪在羲雅院门口请罪了,任谁劝拉都不起来。 小苗氏出门的时候就看见何婆子哭的老泪纵横的,眼泪鼻涕糊一脸,瞧见小苗氏了,立即请罪,“二夫人,都是老奴的错,没管教好那群嘴碎的东西,什么话都敢说,连四小姐都吃了她们的挂落!是老奴没看住她们,老奴已经罚了她们了,特意来给二夫人和四小姐请罪!” 见何婆子哭的诚惶诚恐,又主动请罪,小苗氏的心安定了不少,至少这事儿不是何婆子指使手下人做出来,何婆子还没生出异心来,便示意人扶起何婆子,“好了,知道不是你的错!人都难免有个疏忽的时候,今儿厨房里又忙的很,你也顾不过来,厨房那么多人,谁能保证个个都是守本分的?把今儿顶撞柔姐儿的那个厨娘卸了差事吧!再打二十板子,谁给她的胆子?敢给主子脸色瞧了?虽说这事儿与你无关,但到底你也要落个御下不严的罪名,那就罚你三个月俸禄吧!以后可得仔细当差!” 281、幌子 何婆子每个月从厨房捞来的油水比她俸禄不知多多少,也就不在乎这三个月的俸禄,见小苗氏言语间并没有恼怒自己,也没有要拿回她嫁妆铺子的意思,顿时千恩万谢的磕头去了。 何婆子走了,小苗氏忘了一眼长房的方向,眼神晦暗,忽的问起翠瑶来,“最近珅哥儿可常来找斌哥儿耍?” 翠瑶道,“最近三少爷常往方家去,倒是不常来找四少爷了,不过刘嬷嬷带着四少爷倒是去青云馆去的勤!” 翠瑶不知道上次小苗氏跟刘叶子说了什么,本着对小苗氏的忠心,她也不好问刘叶子,但刘叶子却对翠瑶和盘托出,小苗氏只不过是吩咐刘叶子多让姚启珅跟姚启斌亲近,理由是姚启珅跟两个哥哥都不甚亲近,怕他一个人闷坏了,所以让姚启斌多跟姚启珅往来,毕竟是兄弟嘛。两人合计了许久,都觉得这不是件坏事,就顺着小苗氏的意思让姚启斌跟姚启珅来往了,长房姐弟出手大方,姚启珅常常给姚启斌一些价值不菲的礼物,翠瑶就越发让姚启斌跟姚启珅亲近了,也就不阻止刘叶子带着姚启斌往青云馆去,而且小苗氏自己有两个儿子,对庶出的姚启斌再好也有限,反观长房,子嗣单薄,方家又怜惜长房姐弟,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帮姚启斌一把。 小苗氏心里对刘叶子的做法比较满意,她不好直接对姚启珅做什么,但是只要控制好姚启斌,让姚启斌按照她安排好的方向走,久而久之,姚启斌变成了纨绔,那常跟他一起的姚启珅,有样学样的,自然也就变的跟姚启斌无二样了,兄弟情深嘛。 想到这里,小苗氏心情大好,对翠瑶也格外大方,“我这儿有罐人参蜜,你带回去给斌哥儿吃吧!” 翠瑶拿着人参蜜回到自己的小院,见刘叶子正逗着姚启斌满院子追绣球玩,姚启斌跑的开心,额头上闪着亮晶晶的汗滴,便招呼丫头带姚启斌去洗脸,独自携刘叶子去内室说话。 摩挲着手里的蜜罐,翠瑶心里总有些不安,便对刘叶子道,“我这次回府只想着在这府里谋得一席容身之地就,满足了,只是没想到却能再次得到夫人器重,这是我在庄子上想都不敢想的事,按理我该万分感激才是,只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尤其是上次夫人让你带着四少爷多跟三少爷亲近之后,夫人待我越发和气了,我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如今夫人隔三差五的就赏了东西,虽说是给四少爷的,这是原先也没有对四少爷这么亲近过……我一时真不知道夫人的意思了!”小苗氏的心机翠瑶是略知一二的,所以她在重新获得小苗氏的宠信时也防着小苗氏,对小苗氏一直保持着戒心。 刘叶子瞟了一眼那罐子蜜,轻嗤一声,“这小恩小惠的就想打发姨娘,姨娘也忒好哄了!” 听刘叶子的意思,似乎对小苗氏有不满,翠瑶不解问道,“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叶子凑近翠瑶耳朵,低声道,“夫人要害四少爷,自然要先哄着姨娘你了!” 翠瑶大惊,就要呼出声,却被刘叶子捂住嘴巴,“姨娘可得小心,这院子里的耳朵多着呢!” 翠瑶稳下心神,低声问刘叶子,“嫂子这话从何说起?夫人虽不喜庶子,但对四少爷却还是很好!” 刘叶子哼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明明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要对他好?分明是有所图才是!姨娘且瞧瞧三小姐,还有五小姐,这些跟四少爷一样都是庶出,可姨娘可曾见过夫人对他们的态度?虽不是不闻不问,但绝说不上关爱有加吧?便是记在夫人名下的大小姐,只怕比不过四少爷吧?” “许是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对四少爷……”翠瑶越说声音越低,最后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个理由了。 刘叶子自然也不信,“姨娘在夫人面前可是有前科的人,夫人那么精明的人,姨娘就真的相信夫人会不计前嫌的重用您?如今夫人对您好,不过是您对她还有用处罢了!” 翠瑶有几分明白了,却还有一事不解,“四少爷是个庶子,便是将来分家也分不了多少家产的,夫人怎么就要害四少爷呢?” 刘叶子冷笑道,“四少爷是好是坏夫人自然是不关心的,夫人关心的可是能通过四少爷害到的人……” 翠瑶猛的想起小苗氏叫刘叶子带着姚启斌跟姚启珅亲近的事来,“夫人要害三少爷!” 刘叶子点点头,“姨娘且仔细想想四少爷的用度,都快比肩大少爷了,您再瞧瞧夫人指派来伺候四少爷的这两个丫头,这身段千娇百媚的,我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四少爷如今还小,对这两个丫头自然没有别的想法,但三少爷可是十岁的人了,瞧着这样俏丽的丫头,就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我原本还不知道夫人送这两个丫头来的意思,倒是三少爷一句话提醒了我,说是‘如果四弟再大些,这两个丫头可就要被撵出去了!’我这才幡然醒悟,这两个丫头可不是夫人给四少爷准备的,是用来算计三少爷的!我就说我每次带着四少爷去其芳馆,她们都跟的紧紧的,一次也没落下!” 翠瑶惊的说不出话来,虽然小苗氏派来的两个丫头确实漂亮的很,但是她以为是姚崇明对这两个丫头有意思,小苗氏不乐意把人给姚崇明,便派来姚启斌身边,这样姚崇明肯定不好意思跟儿子抢女人,而且姚启斌还年幼,她也就没往男女之事上想,谁知姚启斌竟只是个幌子! “姨娘可还记得夫人曾经找我去问过话的,夫人当时可是别的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起我无儿无女,要四少爷给我养老,然后就突然提起二小姐和三少爷来,说他们如何行单影离的,如何不合群,让我多带着四少爷跟三少爷玩,也好叫三少爷性子别那么孤僻!只是姨娘可觉得三少爷性子孤僻吗?我瞧着三少爷举止有度,一点儿孤僻不合群的样子都没有!” 翠瑶赞同的点头,长房姐弟虽寡言少语,却并不是孤僻不合群的,原本翠瑶以为小苗氏让刘叶子带着姚启斌跟姚启珅亲近是为了拉拢长房姐弟,现在看来竟不是了! 282、石氏 但是小苗氏若是要害姚启珅,必定是要先害了姚启斌的!翠瑶心头一紧,下意识的说道,“以后别让斌哥儿去找三少爷了,别去了……” 刘叶子道,“姨娘糊涂了,原本四少爷跟三少爷玩的好好的,突然间四少爷就不去了,夫人必会起疑心的!到时候姨娘跟四少爷如何自处?” 翠瑶顿时觉得进退两难了,按照小苗氏的算计走,她是绝对不愿意的,虽然她如今又得了小苗氏重用,但是姚崇明依旧不待见她,她这辈子就姚启斌这一个孩子,那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她是万万不许小苗氏教坏姚启斌的。 但是若是不按小苗氏交代的做,小苗氏立马就能收拾了他们母子! “要我说呀!姨娘就只当不知道夫人的心思就是了,该怎样还怎样!四少爷还小,夫人短时间里还不会对四少爷做什么!不过姨娘少不得多留个心眼,多多了解夫人的打算,咱们也好防范着!” 翠瑶暗道也只能这样了,违背小苗氏的意思她是万万不能的,只能阳奉阴违了。 “嬷嬷以后也要仔细,那些来历不明不干不净的东西,可别放在斌哥儿身边了!” 刘叶子点头,“那是自然,只是现下这两个却是撵不走了!” 翠瑶冷笑一声,“连两个小丫头我都收拾不掉的话也是白在夫人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了!” 且不说翠瑶要如何收拾那两个千娇百媚的丫头,这边刘叶子却是老老实实按照小苗氏的吩咐依旧带着姚启斌往姚启珅那边去的勤。顺便告诉姚嬷嬷,姚可清吩咐的事儿已经办妥了。 鉴于姚可清已经跟苗氏撕破脸,对小苗氏越发警惕起来,但是小苗氏身边固若金汤,她想要打听消息并不容易,便想起翠瑶了。翠瑶虽然背叛过小苗氏,但是并不代表她会出卖小苗氏,但是翠瑶也有弱点,姚启斌就是她的弱点,只要关乎姚启斌,翠瑶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所以刘叶子才跟翠瑶说了那番话,有些事情小苗氏做的时候是会背着人,但是贴身伺候的人总能捕捉到蛛丝马迹,得了消息,翠瑶自然会回来跟刘叶子商量,刘叶子转头就能把消息递给姚可清。 姚启珅是好是坏,翠瑶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她儿子,小苗氏想害姚启珅,她不拦着,但是小苗氏要通过害姚启斌来害姚启珅,那她就不许了。 小苗氏弄来两个妖精似的丫头放在姚启斌身边,难保姚启斌不会变得跟代明喜一个德性! 翠瑶想着小苗氏将那两个丫头派给姚启斌,未必就不是姚崇明看上了她们,合该将人推到姚崇明跟前才是,但是姚崇明不待见她久矣,她无法凑到姚崇明跟前,一时无计可施了。 只是,这一日她在园子遇上了姚启辰的奶嬷嬷石氏。 这石氏虽奶大了姚启辰,却并不受姚启辰看重,但又爱摆奶母架子,很是不得姚启辰喜欢,既然姚启辰不喜欢石氏,她身边的丫头自然也跟着不喜欢石氏,明里暗里给石氏使绊子,石氏去姚启辰面前哭诉,姚启辰也只是敷衍了事,丫头们看出风向了,就使劲儿作贱起石氏来,是以石氏在青云馆里过的很是不如意,便寄情于赌上。 今日她输了几十个大钱,心里闷闷不乐,去花园散心,路上瞧见一个花房婆子丢的破水瓢,顺脚一踹,就踹到了翠瑶脚下,水瓢里的水溅了出来,湿了翠瑶的裙子。 石氏暗叫一声倒霉,笑着一张脸迎上去,“薛姨娘……” 翠瑶本就是个温和的性子,见是石氏,更是不会计较的,“是嬷嬷呀!这天儿还热着,嬷嬷可当心染了暑气!” 石氏不安道,“奴婢贱命,哪有那么金贵!姨娘的裙子……” 翠瑶毫不介意的抖抖裙子,“不过是几滴水罢了!干了连个印子都不会留的!” 石氏见翠瑶果真不介意,便一脸笑的奉承道,“姨娘真是菩萨心肠!” 看着石氏对自己这个不得宠的妾都如此奉承,翠瑶不由替她感到悲哀,石氏原本有个儿子的,比姚启辰大了半岁,所以她才做了姚启辰的奶娘,但她的儿子四岁的时候病了一场,没了,石氏之后也没再生,不得夫家待见,前年她婆婆做主给儿子纳了个妾,那妾进门就生了儿子,石氏在夫家越发没有地位了。石氏在姚启辰面前也不得脸,所以便是一个二等丫头,她也不敢得罪的,翠瑶不由想起她刚回府时举步维艰的处境,对石氏多了几分怜悯。 见石氏一头汗,不由道,“嬷嬷还是赶紧回去吧,回头二少爷找不到您可就不好了!” 石氏不自然的笑了笑,“二少爷哪里会找我,我不过是白白领一份月例罢了!” 翠瑶安慰道,“您老是二少爷的乳母,二少爷心里敬着您呢!” 石氏见翠瑶眼里分明的怜悯,滚下泪来,“姨娘快别说了!二少爷只怕情愿没有我这个老婆子!” 翠瑶哑然,不知石氏何出此言。 石氏抹了把泪,“原本二少爷只是不跟我亲近,但好歹还是给我体面的,自去年……就再也不愿见我,由着小丫头作贱我!” “去年?”翠瑶不解,“去年怎么了?” 石氏见说漏了嘴,不由沉默了,转念一想,翠瑶是二夫人的人,这本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经翠瑶的嘴转达给二夫人,说不得二夫人就给自己做主了。便对翠瑶合盘托出,“去年春上,二少爷成人了,湿了被褥,被我发现了,二少爷面皮薄,不许我说出去,我自是听二少爷的话的,只是打那以后,二少爷是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翠瑶眼前忽的一亮,对石氏道,“二少爷是读书人,最重礼节,乳母也是母,定是二少爷自觉亵渎了嬷嬷,无脸再见嬷嬷了!哪里就是嫌弃嬷嬷了!再者,既然二少爷已经成人了,就该让丫头伺候着,嬷嬷也该知情识趣才是!” 石氏想着翠瑶的话顿觉有理,这二少爷不叫她伺候了,却是让丫头贴身伺候的,难保不是…… 一时对翠瑶感激不尽,翠瑶笑着跟石氏辞别,想着姚启斌身边那俩丫头也有了去处,心情顿时一片晴朗。 283、喜讯 这边小苗氏想潜移默化的通过姚启斌来带坏姚启珅,那厢朱氏一心扑在体弱多病的姚启光身上,两人之间倒是难得的一派和睦,姚家上下也是一片平和。而代姨娘自从姚可清把话说明白之后,也是彻底对方家死了心,后见了莫氏,打量着陈辞珩和姚可容年纪相仿,莫氏又有把柄在她手里,顿时心动了。 转眼就到了中秋佳节,就在各家各户忙着阖家团圆之际,宫里传出喜讯来了,皇后娘娘有喜了! 这可是大喜事,皇上龙颜大悦,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长公主刚从宫里回来,一向平淡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即便是去了国公府,脸上的笑意也不减,“我们回来前太医刚来给娘娘请过脉,已经三个多月了,说是胎相平稳,皇后娘娘身子也好着呢!” 驸马也笑着道,“皇上吩咐御膳房十二个时辰待命,皇后娘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如今宫里各处都以皇后娘娘的身子为重!” 时隔十五年,皇后娘娘再度有喜,皇上简直欣喜若狂了,一得知皇后有孕就想立即告知天下,但皇后娘娘不许,定要满了三个月才能公开。皇上本就敬重皇后,这种时候自然更要顺着皇后的心意了,便忍着兴奋,生生忍了一个多月才公开。 这积压了一个多月的喜气自然非比寻常了,这才一天的时间,皇上就下了数道旨意给宫里各司,总归所有的旨意都是要以皇后为重,即便是他自己也得靠后,更是有源源不断的赏赐往坤宁宫送。 皇后有喜,作为皇上亲姐姐的夫家的宋家自然是高兴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高兴的,比如孙氏。 孙氏乃孙妃胞姐,当初长公主嫁入平国公府之后,孙氏娘家凭着这层关系,将孙妃送入当时还未成为九五至尊的耀帝潜邸,后来耀帝登基,孙妃一举得男,封为妃,孙家一跃成为皇亲。 原本皇后无子,几个有皇子的妃嫔都很是得宫里人尊敬,毕竟说不定哪天皇上就立了太子,这些妃嫔母凭子贵,哪个都不能得罪。但是如今皇后有孕,若是生个皇子那就是嫡出,就皇上现在这架势来看,只要皇后生下的是个皇子,皇上只怕立马就立为太子了,那想母凭子贵的孙妃可就出不来头了! “皇后娘娘好福气,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沾沾皇后娘娘的福气!”孙氏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立在自己身后的儿媳杜氏。 虽然已经过了三个月,但皇后娘娘到底已经是将近四十岁的人了,皇上担心皇后身子受累,下旨免了命妇的请安道贺,但是昭敏长公主可不在此列,皇上身边的一等心腹德安公公亲自来公主府接长公主去宫里跟皇后叙话。 长公主见杜氏红着眼圈,心里叹了口气,“今年皇后娘娘有喜,皇上说一切以皇后娘娘为重,所以宫里的宴请都取消了!” 也就是说今年中秋所有的诰命都不用进宫了,杜氏不由的松了口气。 孙氏在心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儿宋兰香,再看看宋子清,心思一转就开口了,“咱们四少爷就要18了吧?这亲事还没着落呢!”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宋子清,连上座的平国公都认真思索起来。 长公主笑道,“皇上今日还问起清哥儿婚事,清哥儿说瓦刺未灭,何以成家!皇上赞清哥儿有志气呢!” 孙氏一噎,“有志气是好事,只是可别耽搁了下头的弟弟妹妹们!” 长公主瞅了眼心不在焉的马氏道,“小五还小!” 听到人提及自己的儿子,马氏才回过神来,“啊!是呀,隽哥儿还小,不急不急!” 孙氏狠狠瞪了眼马氏,马氏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却是没瞧见。 詹氏见她们打了半天机锋,突然笑道,“大嫂说的在理,这有志气是好事,只是呀可别耽搁了下头的弟弟妹妹!”话锋一转,又看向宋兰香,“香姐儿都要十六了,咱们灵姐儿也是十五岁的人了,这阵子来问询的人可不在少数呢!” 孙氏气红了一张脸,却无从反驳,被自己说过的话打嘴,只能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詹氏先是借她的话讽刺宋兰香有志气,言下之意就是宋兰香想攀高枝,又将她压宋子清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你自己的女儿都16了还没嫁出去呢,我房里还有个15的女儿等着呢! 再看一旁垂头不语的女儿,孙氏只能叹气了,这几年她也相看了不少人家,总是没碰上如意的,难得有她看上眼的,宋兰香却又死活不愿意,宋兰香的婚事也就这样搁置着了。 孙氏语塞,长公主和詹氏相视一笑,詹氏对上座的平国公夫妇道,“媳妇今儿趁着皇后娘娘有喜,也想向母亲讨个恩典!” 老夫人不待见庶子庶媳,詹氏让孙氏吃了瘪,老夫人心里也高兴,笑道,“你想讨什么恩典?今儿我高兴,你说什么我都应你!” 詹氏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老夫人才敢在詹氏没开口之前就应下了,落在别人眼里却是老夫人对詹氏的无比信任。 老夫人如此给詹氏长脸,詹氏一脸感激的上前殷勤的给老夫人端了茶,“还是娘疼我!只是儿媳却怕娘反悔呢!” 老夫人佯怒笑骂道,“我何时做过那言而无信的小人行径了?你只管说来,我保证答应就是了!” 詹氏撇了眼老夫人身后的佳人,佳人似乎感受到詹氏的目光,垂下头去,隐约只能看见一片粉白的脖颈。 詹氏收回目光笑道,“今儿宫里有了喜讯,媳妇也想给我们国公府添桩喜事!” 老夫人一听,来了兴趣,问道,“哦?咱们府上有什么喜事?” 詹氏笑着拉过老夫人背后那位佳人的手,拉到老夫人,“前一阵儿,儿媳在大悲寺给琪哥儿问了一卦,高僧解签之后就给了儿媳一个生辰八字,儿媳当时没明白过来,后来回府了偶然间得知萍萍的生辰八字正合那日高僧批示的生辰八字!所以儿媳今日就想向母亲讨个恩典,将萍萍给了四房吧!” 284、梦境 老夫人安氏顿时明白詹氏的意思了,詹氏这是想讨了萍萍给宋子琪做房里人!瞧着萍萍的神色怕是也是愿意的,不过一个丫头罢了,没什么舍不得的,拿定了主意,安氏才佯怒道,“哼~我说你刚才怎么就说那话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萍萍可是甚得我心,我可不想委屈了她!” 听这话就知道老夫人是不反对的,詹氏松了口气,嘴上越发讨好起来,“母亲且放心吧!儿媳亏不了萍萍的!” 安氏点了头,又问萍萍,“你可愿意去伺候三少爷?” 萍萍红着脸跪下给安氏磕了个头,“一切但凭老夫人做主!” 安氏料到萍萍不会反对,“既是如此,你去找张嬷嬷领二十两银子,两匹缎子!权当我给你的添妆!” 安氏一锤定音定下了萍萍身份,这添妆虽说不少,但是比之其它许了人的二等丫头来说却是少了一套头面,毕竟萍萍只是给宋子琪做通房,而不是正经的嫁人。 萍萍羞红了脸给安氏磕了头退出屋子,安氏瞥见身后的另一个丫头,又道,“既然是要沾宫里的喜气,就索性好事成双吧!我也不能厚此薄彼,萍萍给了琪哥儿,那蓉蓉就给清哥儿吧!” 蓉蓉闻言下意识的看了宋子清一眼,只瞧见宋子清冷峻的侧脸,想着安氏出言将她给了四少爷,四少爷必定是不能拒绝的,想来她肯定是要跟着宋子清了,心里一阵狂跳,脸上也带了羞红。 不管旁人听了安氏这话做何感想,宋子清脸上的表情却是分毫没有变化,淡然道,“多谢老夫人!” 竟是应下了,长公主微微诧异,但见宋子清一脸平静,似乎已经拿定主意也就没出声。 既然蓉蓉跟萍萍一样,那添妆也是一样的,出了安氏的院子,萍萍拎着一个包裹往四房去,蓉蓉却随着宋子清一行人去了长公主府。 进了公主府,驸马去了外院,长公主直接打发蓉蓉去了宋子清的院子,她则携了宋子清往正院走,“我原本以为你会辞了老夫人的……没想到却把人给领回来了!”按照宋子清以往的行事来看,他是一分一毫都不想沾染国公府的东西的。 宋子清却是笑道,“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丢在一旁不必理会!儿子马上就要出发去北地了,何苦为了个丫头跟他们多费口舌!再说了,四婶如此卖力讨好老夫人不过是想求了老夫人身边的人去,如今老夫人主动赏了儿子,儿子若是不收下,倒显得儿子不知好歹了!” 长公主也笑了,“说的是!不就是个丫头嘛!咱们还缺丫头不成?”安氏没有明说蓉蓉是给宋子清做通房的,宋子清也就权当作不知,长公主不喜国公府的人,也乐的见宋子清冷落蓉蓉。 转念又想起圆圆来了,“春儿如今也算是嫁了人了,你又恼了圆圆,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伺候!唉~圆圆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罚也罚够了,不然叫旁的人看见,都该上赶着去巴结蓉蓉了!” 宋子清勾唇一笑,“母亲说的是,我看就叫蓉蓉和圆圆住在一处,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圆圆是跟了宋子清的人,如今来了个顶着长者赐的名义的蓉蓉,两人岂能和平共处?少不得明争暗斗的!长公主暗自叹了口气,自己这儿子怎么这么记仇呢?圆圆又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怎么就揪着不放呢?长公主哪里知道圆圆犯下的可不止那一点儿错! 中秋之后不过十日,宋子清和闵建霖奉命悄无声息的带着五万大军远赴饶州。不过在出发之前,宋子清还是忍不住对心中那人的思念,大半夜的做了回梁上君子。 他本是只想看一眼那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哪想竟看到了无比香艳的一幕。 入了秋,蚊虫越发厉害了,帐子没有压严实,叫蚊子钻进帐子里去了,在姚可清白嫩的臂膀上咬了数个红疙瘩,姚可清又疼又痒,怎么也睡不着了,只好起身吩咐人准备药浴。 宋子清来便是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姚可清一头青丝松松的挽了一个髻,用一只绿檀木簪子别在脑后,有那么几丝发丝没有挽住,垂进浴桶里,沾湿了的发丝贴在纤长的玉颈,还有几缕紧贴着玉背,两条藕臂搁在水面,一双玉手不时抓了水面上的各色花瓣在手臂上摩擦。 姚可清看着那几个醒目的红疙瘩郁闷不已,忍不住拿指甲去掐。 恰巧被来添水的红玉看见,慌忙去抓姚可清的手,“小姐可别掐!会留印子!” 姚可清嘟嘴不满道,“痒的很,不过是掐一掐,又不破皮的,哪里就那么容易留印子!” 红玉一边笑道,“那也不成!”一边把姚可清自脖子以下全按进水里。姚可清认命的泡进药水里,鼓着腮帮子瞪着散发一股子药味儿的各色花瓣。 宋子清只瞧了一眼,发现姚可清在沐浴就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了,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他听力极好,能听见姚可清的一举一动。 他听见她从浴桶里起来,身上的水滴滴滴答答的落地,听见她穿衣服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听见她往胳膊上涂药时的嘟囔声…… 直到姚可清深深熟睡,宋子清才摸黑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一夜注定他无法安眠!一闭眼就是姚可清的样子,或是她嘟着嘴按胳膊上的疙瘩,或是她伸手撩贴在脖子上的发丝,或是她歪着头靠在桶壁用手划水…… 宋子清按着如鼓擂的胸口,在心里默念着清心经,总算睡着了! 只是第二日宋子清醒来想着晚上那个梦就忍不住脸红不安,待清醒过来,发现腿间的***更是脸红的要滴血了! 他自认是一个自制力极佳的人,他长到十八岁,本是早该成人的,只是因为一些他无法宣之于口的原因,让他压抑着自己,才迟迟没有动静。 如今他竟然在能梦里溃不成军……宋子清想,他这辈子最丢人的事情莫过于如此了! 脸上的羞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不安……他竟然亵渎了她……虽然是在梦里,但是那个梦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现在还记得那柔软的嘴唇贴在自己脖子上时的触感…… 宋子清下意识的和梦里一样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滑动,梦里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宋子清懊恼的摆摆头!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宋子清深吸一口气,往演武堂去了。 285、制恶 宋子清和闵建霖明面上是领了差事的,其实却是暗暗去了北境。 他们一走,郑映卿就无聊了,方家兄弟忙着科举,没时间搭理他,他便去骚扰姚启珅,哪怕姚启珅从不搭理他,他却越挫越勇,契而不舍,甚至跑到李博士那里跟着姚启珅一起上课。 “阿珅……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呀~”郑映卿吊儿郎当的拖长尾音的喊到。 听见这声音,一整条街的人都回头看他俩,姚启珅气的牙痒痒,恨声道,“你再跟着我我就去找郑夫人!” 郑映卿闻言,眼睛眨巴了两下就变得眼泪汪汪的了,“阿珅~你怎么能如此对我~我哪里不好了~” 姚启珅仰天长叹,不再理会郑映卿,策马急步往回走,郑映卿只好赶忙跟上去,一旦跟上了又拿那副腔调跟姚启珅说话,两人打打闹闹的到了长乡侯府,正巧遇上出门访客回来的小苗氏。 看着痞里痞气的郑映卿,小苗氏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看着姚启珅要撵郑映卿走,便开口道,“郑四公子既然来了,不如去府里坐坐?” 郑映卿笑嘻嘻的应下了,别看郑映卿在同龄人面前没个正形,但是在长辈面前却是典型的孝子贤孙模样。 小苗氏在心里轻嗤,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纨绔,真是给她省了许多功夫,跟这样的人呆一起久了,不用她动手,姚启珅就废了。 心里鄙夷归鄙夷,嘴上却把郑映卿夸成了一朵花。郑映卿临走前,还不住挽留,又再三的邀请他常来。 送走郑映卿那瘟神,姚启珅才松口气,忍不住跟姚可清抱怨,“郑四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整天跟着我,撕都撕不下来!”自从无意得知郑映卿小名儿叫四儿之后,他就称呼郑映卿为郑四了。 姚可清想着郑映卿那性子,虽不是恶人,但也绝对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好人的,姚启珅不喜欢他也是正常。“你既不喜他,就远着他就是了!” 姚启珅长叹道,“我也想呀!可奈何这膏药贴的太紧,撕不下来呀!” 姚可清笑道,“有句话叫以恶制恶!你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姚启珅眼前一亮,瞬间又嫌弃道,“我才不要学他的做派呢!” 但是转念一想,似乎真的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便有些意动,他虽不齿郑映卿的做派,但是若是能豁出去这一回换的长久的安宁倒是也划算的很! 姚启珅一脸所有所思的走了,姚可清却一脸严肃的唤来他的小厮石头,“这几日你且看紧了三少爷!寸步不离的跟着,将他每日做了什么都详详细细的记下来,回来了告诉我!” 石头性子沉稳,虽是姚启珅的小厮,但是他也知道姚可清姐弟关系好的都跟一个人似的,知道姚可清是关心姚启珅,所以很干脆的答应了! 石头走了,姚可清又想去找姚嬷嬷,但是到底还是忍了一忍,没去。 今日小苗氏将郑映卿领进门姚可清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无外乎是见不到姚启珅好,巴不得有人把姚启珅往歪门邪道上领,郑映卿都找上门来了,她岂有不把他往姚启珅身上推的道理? 以前姚可清严防死守的护着姚启珅,生怕他沾惹到半分不好的,只是这也不是一个长久的法子。 堵,不如疏,与其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的防备着,倒不如让他自身觉察到那些恶,打心眼厌恶了那些恶习,不用她防着,姚启珅就自动远离了那些龌龊。 想着姚可清那句以恶制恶,姚启珅心里的念头是动了又动,终究是无法做到比郑映卿更恶……只能歇了这个念头,转头找姚可清求救去了。 姚可清对于姚启珅并没有学郑映卿的做派感到很欣慰,言语间便带了几分自豪,“你不喜他,便远着他,若不能远离,便视若无睹,你若本心清明,自然不怕他歪缠!立身当正,心无旁鹜,即便是他再胡搅蛮缠,也不能让你改变本心!” 姚启珅点点头,“姐姐说的是,是我想岔了!如今我困惑于此,皆是因为我心里对他的行事耿耿于怀,若是我就此抛下这想法,他于我自然是没得干系了!” 姚可清满意得笑道,“就是这个理,你越是把他当回事儿就越放不下,索性不当回事儿了,也就没得大碍了!” 姚启珅豁然开朗,再碰上郑映卿时也就淡然了,任郑映卿如何作怪也只是一笑置之,转头就抛之脑后了。 对于姚启珅的转变,郑映卿是极不喜欢的,再三挑衅姚启珅,姚启珅皆是无动于衷,郑映卿顿感挫败无力,倒是自此真的甚少歪缠姚启珅了,再加上科举将近,郑夫人也发了狠将他拘在府里,请了高才教他破题,姚启珅这才真的安静下来。 待到秋试,方家只有方牧临一人下场,但是因为方牧临的学识摆在那里,倒是无人担心方牧临中举与否的问题。 不过秋试前下了一场雨,许多熬夜苦读的学子都感染了风寒,便是方牧临也不例外。 这下苏珍可急坏了,火急火燎的跑来找姚可清。看着苏珍嘴角的疮泡,姚可清忍不住笑了,“这都穿夹衣了,怎么珍姐姐还上火了?” 苏珍知道姚可清在打趣她,但是她来之前就料到姚可清肯定也笑话她的,便佯装气狠狠道,“可不是嘛!前日子厨房得了一扇黑山羊肉,说是大补的,这不?补过头了!” 姚可清笑道,“黄连最是清火了,赶紧炖一碗黄连喝了就好了!” 苏珍扑哧一下笑了,“你这小没心肝的,要苦死我呀!” 姚可清嘴角一挑,“我可不敢,回头该有人打我了!” 苏珍心知姚可清说的这个有人是指方牧临,脸噌的一下就红了,念及方牧临偶感风寒,不由忧心道,“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好意思去问,只能跑你这里来了!” 姚可清安抚道,“没事的,外祖母特意派人送信来了,不过是些微有些咳嗽,不碍事的!” 苏珍听了略微放心了,还是忍不住担忧,“咳久伤肺,可不能大意!” 姚可清只好道,“真的不碍事的,外祖母都说了,过两日大表哥必然就好了!只是大表哥少有才名,外头不知多少人盯着大表哥看呢,若是这次大表哥名次不理想,怕有人要就此做文章了!再者也叫大表哥心里松快一些,免得太过有压力了!” 苏珍这才放心了,“如此才好!” 286、禁足 在幽篁馆逗留了半晌,苏珍道,“难得我今日得空出来了,你且陪我出去逛逛吧!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 姚可清想着左右无事也就应了,如今明面是苗氏管家,姚可清出门必定是要禀告苗氏的,只是苗氏哪敢拦着姚可清,姚可清顺利的跟着苏珍出门了。 苏珍许是憋坏了,很是兴致勃勃的逛了三条街尚不觉得累,倒也没买多少贵重东西,收罗了一堆小玩意儿。 逛到一个文玩店也要拉着姚可清进去,一边摆弄着文雕核桃,一边问姚可清,“你要不要也买一对回去送给长辈?我父亲很是喜欢这个!”姚可清摇摇头,姚家的长辈是用不着她送的,方家则是没人爱这个。 姚可清不要,苏珍只好自己挑了,连挑了好些都不满意,待客的女管事只好祭出镇店之宝了,雕漆托盘里头一色排开了十来样东西,有玉牌,有手串,有文雕核桃等。 苏珍似乎更偏爱核桃一些,那妇人忙将一串核桃手串递过来,却不慎将另一手串拂在地上,刚好落在姚可清的脚边,姚可清顺手捡了起来。 是一串沉香木四面佛手串,四面佛又名有求必应佛,寓意不俗,便拿给苏珍,苏珍接过瞧了一眼,兴趣不大。 “父亲不爱沉香,嫌它太过奢华,不够纯朴。“说完就撩下了。 那妇人忙接口奉承道,“这位老爷定然是个行家,爱这沉香串的多是年轻的后生,前几日还有个小少爷要买这串子,只是身上银钱不凑手,说是过几日再来取。“ 说话间苏珍挑好了一个手串,妇人忙仔细的包好,结了账,妇人引着姚可清和苏珍下楼,恰巧见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进来,那妇人低声道,“这就是那位要买沉香串的公子了,今日总算是来了,这串子已经给他留了好些日子了,再也留不得了!“ 姚可清与苏珍只当那妇人是在炫耀他们店的生意兴隆,一笑置之。 出了门,苏珍又去首饰铺子转了一圈,说是要给苏大夫人挑首饰。 却不想又碰到了文玩店里那位公子,苏珍也不由好奇,“怎么又碰上他了?“ 姚可清笑道,“难不成只许你孝敬母亲不成?许是他也要买了首饰给他母亲呢!“ 苏珍道,“也是这个理。“ 本以为没什么了,不想苏珍正要结帐离开的时候,那少年忽的就破门而入了,亏得有屏风挡着,不然可就叫姚可清和苏珍以后无脸见人了。 苏珍被这一下吓得脸色惨白,镇定下来尚未开口,那少年就先声夺人了,“你们这店家好生无理,我早早就定下的东西,你们怎么能再卖给旁人?“ 在包厢陪侍的管事妇人一脸尴尬道,“虽说公子当时是看中了那套首饰,但是尚未付定金,也并未让掌柜帮您多留几日…“ 妇人言下之意是他没有下定金,他们为什么不能卖给旁人? 少年语塞,他当时出门匆忙,并未带够银两,便说过几日再来买,那伙计也顺口道等公子下次再来,细想之下那伙计不过是句客套话罢了。他今日来才知道,东西被伙计送到楼上包间,这才怒气冲冲的破门而入了。 “总归你们不该把我看中的东西再卖给旁人!“ 这话带着几分霸道了,姚可清和苏珍脸色不好,姚可清一个眼神,下人们忙簇拥着姚可清和苏珍往后门去了。 要看少年就要往屏风后头来,那妇人顾不得管失去苏珍这个主顾了,忙往前去拦那少年。 上了马车,苏珍犹自憋了股火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这少年好生没有教养!“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姚可清不甚在意,“店家自会上门给你赔不是的,你且消消气吧!“ 苏珍叹了口气,“罢了,谁要他们赔不是了!不过是差点儿连累你坏了名声,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姚可清摇摇头,“这么多下人在,还能真叫他瞧见我们不成?“在门外有动静的那一瞬间,他们身边伺候的人早就把她们团团围住了。 这样想来,苏珍还是觉得不安,也没心思再逛下去了,各自回府了。 姚可清回到姚家才发现家里乱哄哄一团,房嬷嬷一边伺候姚可清更衣一边道,“五少爷今日惊悸晕了过去,急得夫人让人去衙门把老爷叫了回来,老夫人这会儿心里正憋着火气呢! 姚启光是朱氏的命根子,几个月大的婴儿竟然都晕厥了,难怪朱氏不管不顾的要把姚崇明叫回来了。 姚崇明刚刚被降了两级,如今调出工部,正在交接手里的差事,偏生新的任命尚未下来,工部同僚待他态度十分轻慢,他憋了口气在心里,正巧朱氏差人找他,他便拂袖而去了。 送走御医,又亲自给姚启光喂了药,朱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苗氏就把她叫到了寿安堂,劈头盖脸一顿骂。 “侯爷在府衙办公,为了芝麻大点儿事儿就去把人叫回来,当家夫人连这点儿事都处理不好?那要你何用?早日自请下堂的好…“ 朱氏自知理亏,也不辩解,乖乖受了,偏姚崇明觉得朱氏做的算不得多大的错事,而且朱氏恰巧给他解了围,不由替她说话起来,“朱氏也是一片慈母之心,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她也知道做的不妥当,心里愧疚的很,早早的就在儿子跟前赔了不是。“ 见姚崇明也向着朱氏,苗氏更觉火大,但到底是亲生的儿子,苗氏实在是不能像骂朱氏那样折他的面子。 只重重的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姚崇明忙上前又是顺气又是端茶的哄着,见儿子为了这么个女人在自己面前低伏做小,苗氏心里愈发来气,瞧着朱氏俏生生立在自己面前,更是看不顺眼,冷声打发她下去了,“既然老爷体谅你一片慈母心肠,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杵在这里做什?快去疼你的好儿子去!没事儿就别出来了!“ 这是要禁朱氏的足了,朱氏闻言眼泪汪汪的看向姚崇明,见姚崇明冲她做了个下去的手势,才委委屈屈福身告退。 287、把柄 其实本来不是多大的事,不过是苗氏一向看朱氏不顺眼,今天朱氏恰好又有把柄落她手里了,她才借机发作,骂一通也就完了。 结果姚崇明偏生插进来,还给朱氏求情。苗氏为什么看朱氏不顺眼?还不是因为苗氏朱氏抢了本该属于她侄女的侯夫人的位置,分走了姚崇明的宠爱。这种时候姚崇明还帮朱氏求情,不是适得其反嘛!果不其然,苗氏便把朱氏禁足了。 姚崇明本还想给朱氏求情的,但觑着苗氏的脸色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了。 朱氏泪眼婆娑的离了苗氏跟前,立马换了一副怒容,回到屋子,才恨声骂道,“老不死的东西!总有你看我脸色的时候!“ 发作了一通,想起姚启光今天早上那一场惊悸,心里又是一阵揪心的疼。姚启光虽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她俨然拿他当亲儿子看了。 朱氏看过姚启光,确定他无事了才松了口气,又想起太医说的孩子小,得好好调养的话来… 她嫁妆少的不像样子,哪里有银子给姚启光调养身体…不由对姚可清手里捏着的方氏的嫁妆起了念头… 但经过银铃的事,姚可清明面上没说什么,但私下里却是彻底跟朱氏撕破脸了,连去质问朱氏都不曾,再见朱氏时连表面上的恭敬都没有了,而朱氏算计姚可清不成,反而叫铃兰跟姚崇明勾搭上了,偷鸡不成蚀把米,面对姚可清对她的轻慢,她只能敢怒不敢言,由于姚可清余威犹在,而且姚可清身边固若金汤,朱氏也不敢再贸然动手了,只能对着上锁的后罩房垂涎三尺。 自春香抬了姨娘,剩下的三香里头便是夏香最得朱氏看重了,老实的秋香倒还罢了,冬香却有些不服气了,大家一起买进来的,凭什么她就要比夏香矮一头? 冬香暗地里跟夏香较劲儿,想着在朱氏面前露一回脸,也好叫朱氏看重她,倒还真让她碰到了一件辛密事。 正当朱氏对姚可清一筹莫展时,冬香兴冲冲的进来了,一脸的神秘的跟朱氏说她有要事禀告。 朱氏看着冬香亮晶晶的眼神,不由来了兴趣,秉退左右,只留下冬香伺候。 冬香兴奋的将所见告诉了朱氏,“奴婢刚刚从花园过,看见一个俏丫头跟三少爷在一处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功夫,临走前,那丫头还把帕子塞在三少爷手里,奴婢先还不知道那丫头是谁,回来了才想起来那丫头是四少爷身边的。” 姚启珅如今才不足十岁,竟然跟丫头不清不楚…还是自己弟弟的贴身丫头…朱氏先是一脸愕然,接着立马兴奋起来。 这可是送上门的把柄,只要她将姚启珅和那丫头逮个正着,不愁姚可清不拿银子来封她的口… 想到这里,朱氏心情一阵畅快,看冬香也顺眼起来了,“这段日子你别的不管,带个信得过的小丫头,专心盯着三少爷那边,有什么事都回来告诉我,少不了你好处的。”又褪了手上的镯子亲自给冬香戴上。 冬香欢天喜地的应了,看着胳膊上的镯子,心里喜滋滋的。 冬香口中的那条帕子此时正躺在姚可清面前的小几上,而姚启珅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吃点心一边讲事情的经过。 “…我从假山过只有那一条路能走,她坐在前头哭,可不是在专门等我嘛!我还未走到她跟前,她手里的帕子就飘到我脚下了,我想着她既然挑了这么个地方等着我,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便叫枇杷把帕子捡了还她,就要走,她拿了帕子还在那儿哭,看见我要走了,却突然止了声,抽着给我赔礼,我哪耐烦听她叽歪,正要推开她,就瞧见母亲身边的冬香过来了,我打发了枇杷去盯冬香,便陪着那丫头歪缠了半日,临了她还把帕子塞给我…”姚启珅瞥了撇嘴。 听完姚启珅的话,大多数人都明白那丫头的意思了,偏姚启珅这个身在其中的人不解其意,便叫人忍俊不禁了。 “你说那丫头是四弟身边的丫头?”姚可清看向枇杷。 枇杷点头,“是四少爷身边的嫚萍。” 姚可清轻轻一笑,对姚启珅道,“你既然知道她不安好心便离她远一些,小鬼难缠,免得被她沾了一身腥。” 姚启珅应了,“这不是看见母亲身边的人了,想着母亲整日里寻思着找我们的麻烦,便主动给她送个把柄去,也好省得母亲劳心费力。” 姚可清扑哧一声笑了,“你倒真真是孝顺了。” 姚启珅一本正经道,“夫子曰百善孝为先。” 姚可清忍着笑意打发走姚启珅,又把枇杷留下来细细问了始末,才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这丫头奉了主子的命来勾引姚启珅罢了。 小苗氏拉拢了刘叶子,想通过姚启斌来暗算姚启珅,但因刘叶子是她的人,所以姚可清并不担心,但是许是小苗氏并不是彻底放心刘叶子,又挑了两个丫头放在姚启斌身边,名义上是照顾姚启斌,但姚可清却一眼就看穿了那两个的丫头的用处,因为那两个丫头前世是直接到了姚启珅身边的。 虽然前世的姚启珅顽劣,但是于女色上却迟迟没有开窍,对那两个丫头连正眼都不给一个,这也是今生姚可清看到那两个丫头却听之任之的原因,因为姚启珅从来都不会在意她们,小苗氏想通过她们来害姚启珅只怕是要失算了。 本以为这丫头的所作所为是小苗氏授意,没想到刘叶子却捎来信说今日这场戏是翠瑶在其中推波助澜的。 原来那日翠瑶见了石氏之后便想着既然那两个丫头本就是小苗氏用来算计姚启珅的,不如就直接把那两个丫头弄到姚启珅身边,既不坏了小苗氏的算计,也保全了姚启斌。情窦初开的少年见到貌美的丫头便拉着说说话,然后恰巧叫人瞧见了,然后便把这丫头给了他…因此,翠瑶便暗暗的挑唆嫚萍去堵姚启珅。 弄清事情的始末,姚可清冷哼一声,翠瑶想左右逢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只是现在还要用她,只能隐忍了。 288、捉奸 石氏…二哥…想着姚启辰那狡诈的性子,姚可清心里慢慢有了计较,这个二哥可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翠瑶此举他有没有参合一脚进去。 冬香奉小苗氏的命天天盯着姚启珅,虽然她行事谨慎,但姚启珅身边皆是伶俐人,早就发现了,便是姚启珅自己都有了察觉,便故意找嫚萍说了几次话,喜得冬香急不可耐的叫了朱氏来捉.奸。 这一日,冬香瞧见姚启珅又往后花园的假山去了,想着姚启珅每次都是在那里见的嫚萍,便急急的叫小丫头去通知朱氏带人来捉.奸。 等朱氏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跟冬香会合时,却不知道姚启珅早就已经偷偷溜回自己的院子了。 朱氏和冬香分头包抄,往假山里堵人,悄声走近了就瞧见在假山凹进去的洞穴里,隔着叶影重重一男一女搂在一块儿,那女子的上衣已经褪到腰间,裙子已经脱下堆在脚边,那男子正急不可耐的解裤子… 朱氏见状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大喝一声,“谁在里头?” 跟着朱氏的冬香瞧见那男子却觉得不对劲,看这身形似乎不是三少爷…然而朱氏已经出声了… 假山里的人听见动静吓得连忙逃窜,只是那女子裙子已经脱了,哪里跑得动,才一迈步就被绊倒了,摔了个结实,当即没有动静了,约莫是晕过去了。 那男子听见声音,提着脱到一半的裤子就要跑,但是朱氏带了乌泱泱几十人来,他哪里躲的过,情急之下直接跳进水里… 冬香正要叫人下水捞人,朱氏却拦住了,“他自己做了不要脸面的事,无脸见人,投水自尽了!” 想着长房如今只有姚启珅和姚启光两个男丁,冬香瞬间明白了朱氏的意思…若是三少爷没了,那长房可就只有五少爷继承家业了… 但是那男子似乎不是三少爷呀…冬香正这样想着,那被婆子架着的嫚萍悠悠转醒,瞧见水里正扑腾着的人,声嘶力竭大喊道,“二少爷…” 二少爷?下人都懵了,朱氏也懵了,看向冬香,不是姚启珅吗?怎么变成姚启辰了? 冬香也不明所以,她明明瞧见姚启珅和嫚萍前后脚进了假山的,姚启辰是怎么冒出来的她也不知道呀!还有,姚启珅去哪儿了呀? 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姚启辰,也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快救二少爷!”立时有识得水性的婆子下水救人… 本来只是朱氏想捉姚启珅的奸,想借此拿捏姚可清的,结果没想到捉到了姚启辰身上,经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朱氏已经平静下来了,不管今儿捉到谁,反正跟她没多大干系,人不是她的人,事儿也不是她挑起来的。虽然没捉到姚启珅的把柄,但是现在姚启辰光天化日之下跟丫头苟合,看小苗氏以后有何脸面在她面前摆谱… 想到这里,朱氏得意的笑了,小苗氏不就是仗着有两个儿子,腰杆子才那么硬的嘛!可是现在…哼哼…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却做出这样的不齿之事…哼!以后看她如何在自己面前抬头。 事情闹的那么大,姚启辰刚被救上来小苗氏就到了,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小苗氏看向朱氏的眼神都能喷出火来,朱氏翻了个白眼给她,冲着那个衣不蔽体的丫头努努嘴,小苗氏脸上瞬间青红交加。 小苗氏眼下只顾得上姚启辰,没有精力跟朱氏磨嘴皮子,朱氏趁机带着嫚萍去苗氏那里了。 自从知道朱氏有意拿嫚萍来做文章,姚可清便跟姚嬷嬷合计着借着这事儿把家中男孩子迁到外院去的事情搬上台面来。 本来她们计划的是拿姚启康跟连翘做文章,好让小苗氏亲自发话,但现在出了嫚萍这事儿,便打算想让姚启珅假意跟嫚萍发生争执,然后借着朱氏的手闹到苗氏跟前,再由姚启珅出面说出搬到外院去的事,因有嫚萍痴缠姚启珅在前,那时候苗氏也不好反对,只能答应。 这事儿在说与姚启珅听时,他也是满口答应了,还假意跟嫚萍说了几回话,故意叫朱氏的人看见。只是没想到她们还没来得及让姚启珅跟嫚萍吵架闹起来,姚启辰竟然横插了进来… 姚启珅从假山回来后直接去找姚可清了,“我刚到园子,就瞧见二哥跟着嫚萍过来了,我想着二哥在,说不定他又要算计什么,便先回来了…” “二哥?”姚可清一惊。 “是呀!”姚启珅点头,“所以我就悄悄遛了回来。”姚可清将计划说给他听的时候他也是赞成的,这几日天天都从假山过,而嫚萍也因被人挑唆,天天去那儿堵姚启珅,姚启珅装作不知情,跟嫚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过几次话。 本想过几日就把事情闹开的,但是没想到横插进来一个姚启辰,姚可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这时碧玉一脸古怪的进来了,姚启珅心知碧玉有话要说便起身离开。 见姚启珅走远,碧玉才踌躇道,“夫人压着嫚萍去老夫人那里了…” 姚可清要拿嫚萍做文章,没有瞒着身边的人,所以见朱氏压着嫚萍往寿安堂去了,碧玉忙去打听原委去了。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就吓了一跳,“…嫚萍跟二少爷在假山里头…被大夫人瞧见了…” 碧玉这话说的含蓄,姚可清却是瞬间就明白了…孤男寡女的在僻静处能有什么事?若是他们真是清白的,朱氏又何必压着嫚萍去找老夫人! 只怕是两人背着人幽会,被朱氏抓了个现行,朱氏有心瞧小苗氏的笑话,所以便大张旗鼓的带着嫚萍去寿安堂,就是故意要让人瞧见的。朱氏一向跟小苗氏针锋相对的,又有春香早产,差点儿鬼节生子这么大个梁子在,这次她手里捏着姚启辰这么大个把柄,不把小苗氏折腾的脱一层皮,只怕她是不会轻易收手的。 这事儿朱氏肯定是打算闹的越大越好,那必定是要闹到姚崇明那里去的了,既然要经过当家人,有些事也该提到明面上了…姚崇明开口了,谁也不能反驳了。 289、嫚萍 果然如姚可清所料,朱氏一边慢慢悠悠带着嫚萍往苗氏那里去,一边火速叫人去通知姚崇明,虽然前一阵子她才被苗氏以扰乱姚崇明办公的名义禁足了半个月,眼下才刚刚解禁,但是今日她可是有正经事才找人的! 估计着姚崇明已经快来了,朱氏一行人才进寿安堂,瞧见衣不蔽体的嫚萍,苗氏直皱眉,心里隐约知道是出什么事了,心里不喜,面上也带了十分的厌恶,“哪里来的丫头,这么不尊重!还留着做什么!打死了干净!” 朱氏咯咯一笑,“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待人慈善了,可是从来没有打死下人的说法!” 朱氏还记恨着银铃自尽的事,便把苗氏当时指责她的话原样还了回去。 苗氏脸色一僵,不再提这茬了,“谁身边的丫头?我怎么瞧着眼生的很?” 朱氏示意婆子把那丫头推上前来,“这是四少爷身边的丫头,四少爷还小,都是奶娘带着来请安的,丫头都在外头侯着,老夫人自然是没见过的。” 一听是姚启斌身边的丫头,苗氏心里的厌恶更多了一层,虽然苗氏承认了姚启斌的身份,但是对于姚启斌这样一个让姚崇明背上不孝名声的孙子,她始终是膈应的,平日里也不管不问的。 “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瞧嫚萍年纪也不大,不是那种恨嫁了便跟小厮有首尾,只图找个归宿,显然是耐不住寂寞才跟人勾搭上的。 “这个儿媳妇也不可知道了!”朱氏眼珠子转了转,“四少爷身边的人都是弟妹指派的,这个得问弟妹才是!” 身为嫡母,却给庶子指派如此品行不端的人贴身伺候,不是想带歪了庶子,就是有意怠慢庶子。 苗氏只当朱氏这话是在告小苗氏状,没有放在心上,“管她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做下这种事,府里是容不下她了,打二十大板,然后撵出去!” 朱氏乖巧的应了,苗氏却突然想起怎么只抓了丫头来,跟丫头偷情的那个人呢,“那个小厮没抓住?” 朱氏压抑住笑意道,“那人跳进水塘了,婆子们把人捞起来了,弟妹这会儿约莫正请了大夫来诊脉呢!” 苗氏冷哼一声,“做出这种事,淹死了才干净!请大夫做什么?一起打了板子扔出去!” 朱氏这下实在忍不住笑了,“这人可不能随便撵出去,只怕老夫人还做不得主…” 见朱氏笑的古怪,言语间对她也是颇为轻慢,苗氏怒了,“还有我做不得主的?可是侯爷身边的人?我说要撵人,看谁敢拦着!” 小苗氏给姚启辰请了大夫,知道他无性命之忧了,便急急忙忙的去找苗氏,远远的就瞧见自己派来跟苗氏通气的何妈妈被朱氏带的婆子拦在寿安堂外头,心知不好,却也顾不得别的了,才走到门外,便听见苗氏那么一句话。 小苗氏硬着头皮叫人通报,听到小苗氏来了,苗氏心里正不爽她请大夫,便把人叫进来训斥了一番,“他自己寻死的,你救他做什么了?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难不成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小苗氏听了苗氏这话,脸色十分难看,苗氏如此盛怒之下,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说那个人是姚启辰。 偏偏朱氏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夫人说的极是!做了这种事就该自戕谢罪!免得带累了全府上下!” 苗氏难得的赞同了朱氏这句话,“你既然过来了,想来他是没有大碍了,可在外头跪着了?” 小苗氏期期艾艾道,“大夫说肺里呛了水,要好生将养,不然日后容易留下病根…” 苗氏冷哼道,“这么说人是没来了?” 小苗氏硬着头皮点头。 苗氏正要怒斥,忽地觉得不太对劲儿,小苗氏怎么这般维护这人?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再看朱氏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苗氏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这么一想,苗氏反倒冷静下来了,开始细细盘问事情的始末来。 “我这不是才禁足了好些日子嘛,难得今儿天气好,便带着丫头们逛园子,走到假山那儿,便瞧见那树枝哗哗的颤着,以为里头藏了贼人,便走进了去瞧个仔细,这一走进才发现是一男一女在里头…”说到这儿,朱氏故作嫌恶的掩唇,“我当时就吓得叫出声来,我这一出声,惊着他俩了,他俩便要跑,我就让人去拦…然后那男子就跳了池塘…然后弟妹就来了…” 朱氏这话不偏不倚,只是道出了实情,小苗氏无可辩驳,见小苗氏默认了,苗氏不由好奇,竟然是什么人值得小苗氏这般维护了,便问道,“那女子是四哥儿身边的嫚萍,那男子是何人?” “是…是…”小苗氏结结巴巴了半天还是没能道出姚启辰来。 朱氏瞧着小苗氏涨红的脸,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便替她说了出来,“原本我是不打算做这个恶人的,既然弟妹不好意思说,那不如就由我代劳了,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咱们府上的二少爷!” 苗氏立马呆住了!竟然是辰哥儿,难怪刚刚侄女要那般维护了!想着自己刚刚在朱氏面前说下的狠话,苗氏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偏生姚崇明这时候进来了,他就听见了朱氏最后一句话,“二少爷?辰哥儿怎么了?” 按姚崇明原本的计划,姚启辰今年秋天是要进国子监读书的,但是不知怎的,皇上今年突然心血来潮,对所有要新入国子监的学生来了个摸底考试,而姚启辰没有通过这个考试,没能成功进入国子监,苗氏猜到此举是方家从中作梗,但是奈何她既不敢说出去,也无计可施。 而当初苗氏和小苗氏以为姚启辰进入国子监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便借故辞了坐馆的先生。而姚启珅却通过方家拜在李博士门下,姚家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先生,这样一来,姚启辰就闲赋在家了。 姚崇明如此问,苗氏和小苗氏都不敢轻易答话,朱氏眼珠子一转,指了指跪着的嫚萍,“这丫头不知廉耻,在花园里勾引咱们二少爷,辰哥儿可是个老实人,吓得都跳进水里了。” 290、诬陷 小苗氏心里一动,将事情都推到这丫头身上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一时忘了去想素来跟她不和的朱氏怎么会帮她说话这个问题,忙跟着附和,“可不是,辰哥儿呛了水,眼下还昏迷不醒呢!”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姚崇明登时怒了,“岂有此理!” 苗氏更是一副怒不可遏,“贱婢!来人,将她拖出去打死!” 话音一落,李嬷嬷就示意婆子上来拉人,嫚萍这时却一边挣扎着磕头一边哭诉道,“不关奴婢的事!奴婢没有勾引二少爷,那日奴婢的表哥成亲,奴婢喝了几杯酒,路过花园时就在花园的凉亭里歇了一觉,谁知…谁知…谁知奴婢醒来就发现二少爷他…他在脱奴婢的衣裳,奴婢吓的想叫,二少爷就捂住奴婢的嘴将奴婢给…” 眼看着自己命在旦夕,嫚萍也顾不得脸面了,一股脑的将她跟姚启辰的来往抖落出来,“二少爷拿走了奴婢的贴身衣裳,不许奴婢告诉旁人,还时不时叫小丫头来传话,让奴婢进园子…” 姚启辰叫嫚萍进园子是做什么的,在座的人是一清二楚,姚崇明气的七窍生烟,“孽障!”说着就要起身去寻姚启辰。 小苗氏顾不得真相被揭穿的羞愧,哭着扑过来抱住姚崇明的腿,“二哥儿刚呛了水,大夫说二哥儿身子正弱着,老爷就是有天大的怒气,好歹也等二哥儿身子好了再说,到时候老爷要打要罚,妾身绝不拦着!” 苗氏也劝道,“正是这话!辰哥儿才多大,就能有这样的心思?现在也是这丫头的一面之词,指不定是她勾引了辰哥儿,如今却反过来在这里喊冤!” 小苗氏心思一动,“可不是,辰哥儿现在没醒,自然是这丫头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看不如打她一顿板子,看她说不说实话!” 苗氏瞬间领会到小苗氏的意图了,若这丫头没了,到时候自然是姚启辰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等姚崇明发话,苗氏立即对李嬷嬷一个示意,李嬷嬷便叫人堵了嘴将嫚萍待下去了。 不时院子里就传出沉闷的杖责声,和嫚萍堵住嘴的呜咽声,朱氏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在姚崇明跟前献媚,一边盘算着再打几棍子就该是时候了。 果然,约莫打了十几棍子的时候,外面的杖责声就没了,李嬷嬷一脸惊慌的进来道,“出血了…” 朱氏闻言嘴角就带了笑意,苗氏和小苗氏却是一脸比李嬷嬷更甚的惊慌,姚崇明却是一脸不解,“打了棍子出血是自然的!” 朱氏掩唇道,“这出血可不是一般的出血,是出了人命了…” 姚崇明这才明白过来,嫚萍这是有了身子被打的小产了,怒气更胜从前,“畜生!看我不打死他!”不顾小苗氏的苦苦阻拦,拂袖而去,小苗氏来不及跟苗氏请示直接追着姚崇明去了。 朱氏对现在的情况很是满意,笑嘻嘻跟苗氏请辞,“五哥儿也要醒了,妾身就先回去了!”走了门口突然又回头看着院子中间的血迹惊呼道,“哎呀!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仁慈了,哪有打死人的哟!哎呀呀,这丫头真是可怜见的,也不知道能撑几日!” 苗氏听了朱氏这别有意味的话气的直哆嗦,朱氏这样大声嚷嚷出去,让她本来想今夜就暗地里叫人害死嫚萍都不能了! 朱氏搅的整个二房都翻了天,苗氏要处理嫚萍留下来的烂摊子,姚崇明要收拾姚启辰,小苗氏要去求情,整个二房一时间鸡飞狗跳的,而朱氏回去的路上又特意那么一路嚷嚷,那些嘴碎爱瞧热闹的纷纷都跑去二房打探消息去了。 “老爷直接拿了马鞭就去青云馆,二少爷正在喝药,老爷就冲进去将二少爷拽下床一顿鞭子,打的皮开肉绽的,二夫人要拦,也被老爷打了好几鞭子。”说到这里,碧玉难的在心里赞了朱氏一回。 朱氏带着嫚萍去寿安堂,姚可清就知道朱氏的打算了,她也乐得看二房倒霉,便没拦着下头人看热闹,由着她们去打听。 碧玉接着道,“二少爷脸上也挨了一鞭子,听说深可见骨…” 那就是要留疤了!姚可清忽的想起姚可怡脸上莫名其妙消失的疤来。 努力的想了想,姚可清终究还是有太多想不起来,前世她跟姚启辰并不熟,便是受了小苗氏嘱咐跟她刻意亲近的姚启康也不过是关系平平。姚启辰前世的事她并没关注过,自然想不起,只记得姚启辰小的时候似乎还是颇为嘴甜讨喜的,后来性子便有些阴阳不定了,想来这其中应该有她不知道的事,而且今生她并没有对姚启辰做什么手脚,可见姚启辰本性便是如此了。 姚启辰先是呛水,后又被毒打一顿,内伤外伤交加,又是发烧又是咯血,吓得小苗氏顾不得自己的伤衣不解带的照料起姚启辰。 过了几日,姚启辰总算是有了好转的迹象,兄弟姐妹们也约在一起去看他。 果然如碧玉所说的那样,姚启辰脸上缠着丝绢,隐隐透着血迹,许是知道自己的事满府上下无人不晓了,姚启辰也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了,神情甚是淡定,面对众兄弟姐妹也是淡然处之,唯独对姚启珅态度不一样。 “三弟,二哥对不住你,二哥不知道你也喜欢嫚萍…不然二哥决不会…”说着,姚启辰眼里竟然挤出几滴泪来。 姚可清听完大怒,姚启辰知道自己名声尽毁了,也不思改过,反而还要拉别人下水。 姚启珅当即跳起来反驳了,“二哥可莫胡说,我跟嫚萍统共没见过几次,每次可都有旁人在场的,二哥这话从何说起!” 姚启辰似乎没有听到姚启珅的反驳一样,“那日我在后花园碰到她,跟她说了几句话,才知道你跟她每常都是在那里碰面的…” 姚启珅立马做恍然大悟状,“二哥说的是这事儿呀!那是二哥误会了,嫚萍不是有个兄弟打小被人贩子拐走了嘛,后来他们家辗转打听到她兄弟被卖到了李博士家里,如今我日日去李博士家,偶尔就替他们捎带点东西!” 姚启辰没料到姚启珅反应如此之迅速,尽管不知姚启珅说的真假,也无话反驳,便做出虚弱的姿态来,“原来如此,是我想差了…” 姚启辰露出疲态,众人知情识趣的走了,姚启珅出门就止不住抱怨起来,“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291、挪院 姚可清却从刚刚姚启辰那番话里读到了更多的信息,姚启辰他知道珅儿和嫚萍的往来,但是他还是对嫚萍下手了…而且那天嫚萍去堵珅儿,姚启辰跟着嫚萍去了…那天想去捉奸的不止朱氏一人… 姚可清眼中寒光一闪,“珅儿,你刚刚说的嫚萍兄弟一事可是真的!” 姚启珅挠挠头道,“算是有这么回事吧!她确实有个兄弟丢了,我在李家刚好见到过一个人,长的与嫚萍有五六分相似,身世也与嫚萍说的吻合…嫚萍家里还不知道呢!本来打算告诉他们家的,但是…” 料到姚启辰不会去查,嫚萍也不敢说出她堵姚启珅的真实目的,姚启珅才敢如此说的。 姚启珅不告诉嫚萍的原因姚可清是知道的,若是有了这么层关系,只怕嫚萍更要贴上来了,姚启珅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给嫚萍这种机会呢! 姚可清想着因着嫚萍,只怕等小苗氏忙过这阵就又要开始重新梳理内院人手了,倒不如趁机将姚启珅挪到外院去,“珅儿,待会儿父亲一回来,你就去跟他说,因为出了二哥这事,你实在是没脸再住在内院了,要搬到外院去住!” 姚可清此言正合姚启珅心意,姚启珅拍着胸脯保证道,“姐姐放心吧!听说父亲早就有意将外院的院子收拾出来了,只是二婶一直拖着才没办成,这次我主动提出来,父亲肯定不会反对的!” 果然,到了晚上,外院就传来消息说,姚崇明发话了,除了年幼的姚启斌和姚启光,其他三位少爷都要搬到外院去,三日之内搬完。 小苗氏听了立马跑去找姚崇明,但是姚崇明恼怒她姚启辰犯下大错,她还袒护姚启辰,不愿见她,她只得去跟苗氏哭诉,“辰哥儿如今正病着,哪里经得起折腾,可是老爷却一意孤行…” 苗氏也知道姚启辰身子弱着,但是这搬院子又不用姚启辰自己动手,哪里就能累着了,也不乐意看小苗氏这样护犊子了,“既是老爷决定的,那就按老爷说的办吧!” 苗氏以前也是不愿意将两个孙子挪到外院去的,觉得外院都是糙汉子,伺候的不精细,怕两个孙子受了苦,但是在姚启康和姚启辰接连跟丫头闹出事儿后,苗氏也觉得再将已经成人的孙子留在内院不妥了,遂认同了姚崇明的做法。 小苗氏没想到苗氏倒戈,自己孤立无援,便又打起了姚可清的主意。 果然,不到半日功夫,姚可清就听说外院两个小厮斗气打架见血的事儿了,房嬷嬷立即坐不住了,“这外院也太乱了些,到底不及内院安稳!” 姚可清安抚道,“嬷嬷安心,那两个小厮积怨久矣,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儿了!” 房嬷嬷犹自心绪惶惶,“三少爷马上就要去外院住了,竟出了这样的事…奴婢这心里呀,实在是踏实不下来…” 这事儿就是冲着姚启珅去的,自然是这个时候出了,“有姚嬷嬷在,什么牛鬼蛇神都不用怕的,嬷嬷就把心放肚子吧!” 房嬷嬷叹了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老爷这次态度坚决,便是我们不乐意也没法子!” 房嬷嬷刚感叹完,姚启珅又跑来告状了,“我回来从进府到姐姐这儿,不过一刻钟功夫,已经有三拨人跟我无意间提起外院打架的事儿了!说的是绘声绘色的,比他们亲眼看见还要仔细!” 姚可清笑言,“那你可怕了?” 姚启珅嗤之以鼻,“反常即妖,往日可不见他们话这么多,可见他们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母亲是巴不得分开我跟姐姐的,所以他们该是二婶的授意的了,二婶不愿意大哥二哥搬出去,又拧不过父亲,便想咱们去出这个头,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姚可清赞道,“珅儿真聪明!” 姚启珅嘻嘻一笑,“只是二婶没想到我是巴不得搬到外院去的,她这是白忙活了!” 过了两日,姚启珅的东西都搬的差不多了,还不见他们姐弟去跟姚崇明哭闹,小苗氏坐不住了,借着指派人手的由子去了幽篁馆,“…哎,外院又清苦,伺候的人也少,就怕几个孩子过去受苦,都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哪里受得了这个苦呀…” 小苗氏一番情真意切的感慨,姚可清却只轻飘飘一句“男儿要那么金贵做什?没得养出一身脂粉气!”就成功的让小苗氏噎住。 小苗氏没想到姚可清是这样想的,便知道想让姐弟去出头的想法泡汤了,只能干巴巴道,“清姐儿说的是,男孩是不能跟女孩儿那般精细的养,是二婶糊涂了!” 姚可清这才笑道,“可不是,大哥二哥是鼎立门户的男儿,自然要经历一番辛苦,不比四妹妹,是娇俏的女儿家,那才要金尊玉贵的养!” 想着女儿如今越发小家子气,小苗氏脸色有点儿僵,也不知道姚可清此话是不是意有所指,再去细看她的神色,却又发现她神色如常,便觉是自己多心了,又瞧见姚可清右手边上书架上放着自己给她搜罗来的话本,彻底放心了。 在姚崇明的坚决态度下,姚家年长的三位少爷终于都挪到外院去了,姚嬷嬷趁此机会又将姚启珅身边的人肃清了一番,又将范叔调来,将姚启珅身边围得铜墙铁壁一般,水泼不进。 姚启珅前脚搬走,朱氏后脚就向姚崇明讨了姚启珅住的其芳馆给姚启光,姚崇明大手一挥,准了。 朱氏兴冲冲进了其芳馆一看,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其芳馆里头搬的干干净净的,连草都不剩一根,更别说那些她早就惦记着的各色家具古董了,连窗帘子都没给她留一块。 原本朱氏以为姚启珅搬到外院去了,那其芳馆就空下来了,姚启光作为长房唯二的男丁,理所当然的应该住进其芳馆,那其芳馆里的东西也就该属于姚启光了,谁想,姚启珅竟然将其芳馆里的东西搬了干净。 朱氏气的只跺脚,冬香上前谄媚道,“这其芳馆里的东西是属于长房的,该夫人分配,三少爷不过问夫人,就私自将东西拿走,实在是无礼!” 朱氏狠狠的瞪了眼冬香,竟然将她的小心思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到底不如春香得用!不用想也知道,其芳馆的东西肯定都是用的方氏的,不然姚启珅也不会搬走,别看看着这姐弟俩无礼的很,真论起来却是样样占着理的。 回头一打听才知道,姚启珅在外院的院子比其芳馆还大了一倍,朱氏气的仰倒。 292、参赛 姚启辰一直躲在屋子里养伤,又有小苗氏的威慑,嫚萍又还好好活着,关于嫚萍和姚启辰的传言总算是渐渐消散了,这档子糊涂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因皇后有孕,宫里取消了各类宴饮,中秋,重阳都没有大肆庆祝,所以在即将入冬之际,沉寂许久的民间变得格外热闹了,富宁侯和英国公府以给皇后娘娘祈福为由,联合办了一个巧织女的刺绣比赛,不论出身家境,只要有意参赛,就可以将姑娘的拿手作品送到两府之中任意一家,然后安家将绣品登记编号,邀请京中最富盛名的十位绣娘和十位诰命夫人一起进行评分,评出最优秀的十幅作品献给皇后娘娘。 这个消息一出,京里顿时炸开了锅,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皇族一面,现在有机会将自己的东西呈给皇后娘娘,谁不心动呀!而且不论出身,这就意味着便是平民出身,也有机会一步登天,退一步说,便是没能进前十,被哪个夫人看中了,那也是机运呀! 姚可清不擅长刺绣,也并不打算凑这个热闹,而姚可柔年幼,小苗氏就是有心让她去,姚可柔也没这个实力呀!若说姚家定要参加这个比赛,最合适的人只能是姚可容了。 苗氏想到了这一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里找了姚可容来,心里无比期盼,嘴上却风轻云淡,“咱们不求在皇后娘娘面前露脸,但是也不能丢脸,你们姐妹几个里头,就属你手艺最精湛,你可要好好表现!” 苗氏想要出头露脸,姚可容自然也想,“是,孙女一定全力以赴!” 不同于小苗氏对姚可容又抬又压的态度,苗氏对于二房的子女都是颇为疼爱的,姚可容乖巧的态度更让苗氏十分满意,再加上代姨娘小产,苗氏很是有些内疚,都补偿到姚可容身上了。 姚可容得了苗氏首肯,顿时有底气多了。 “二妹妹,你也知道的,我也就会画些中规中矩的花样子,只是这次只怕是拿不出手了…二妹妹你擅书画之道,还请你帮我这个忙,想个别致的式样…” 姚可容深知单凭自己一己之力难脱颖而出,便想让姚可清助她一臂之力。 画个花样子对姚可清是小事一桩,自然应了,“大姐想要什么样的?” 姚可容笑道,“二妹妹看着画就好!” 姚可清点头,“明日我让丫头给你送过去!” 姚可容忙道,“也不是那样急,再者我让丫头来取就是了!” “也好!”姚可清嘴上随意答应了,第二日还是早早的画好了样子给姚可容送过去。 姚可容打开一看竟是一副山水画,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让人惊叹,这配色着实惊艳。 姚可容虽是姐妹中绣活儿最好的,但是满京城比她绣艺高超的大有人在,她想靠技艺取胜实在是难,所以姚可清另辟蹊径,从色彩构图着手,便是不能制胜,也能脱俗。 姚可容明白了姚可清的用意,心里十分感激,也就格外的用心起来,整日窝在房里一心刺绣,甚少出门了。 因两个儿子接连栽在丫头身上,小苗氏对姚启康和姚启辰的管教越发严厉起来,碍于精力有限,实在是分身乏术,没有时间来暗算姚可清姐弟了,姚可清也有时间来处理琐事了。 这一日十锦布庄的管事来求见,“果然如小姐所料,有人以重金收买布庄的绣娘,好在小姐早有防备,早早提点了诸位绣娘,叫她们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暂时无人敢应。” 姚可清点头,“如此甚好,只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离截止日期尚早,还要多加防范才是!” 若论绣艺,当然还是以刺绣为生的绣娘更擅长,在刺绣比赛的消息一出来,姚可清就料到必定会有人家作弊,收买绣娘替自家女眷刺绣,便早早吩咐看管好自家产业名下的绣娘。 姚可清这边防着别人了,却不想姚家也有人有了歪心思。 这人不是旁人,是唯一有资格参赛的姚可容的生母代姨娘。 代姨娘无时无刻不盼着姚可容能出人头地,这样的机会她自然想牢牢抓住。 看着姚可清送来的花样子,代姨娘也是赞不绝口,“就凭这绣样,都是数一数二的了!” 姚可容对于姚可清的相助也是十分感激,“二妹妹才华横溢,自是旁人赶不上的!” 代姨娘不置可否,“二小姐是生错了女儿身,若是男儿怕是不得了了……” 姚可容笑道,“姨娘说什么呢,二妹妹便是女儿那也是及其出色的!” 代姨娘不接话了,反而凑到姚可容耳边耳语道,“姨娘有个主意,保管让你这次能脱颖而出……” 姚可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在那里。 代姨娘将声音放的更低了,“姨娘找了个擅长绣山水屏风的绣娘,让她替你将绣样绣出来……” 代姨娘话未说完姚可容就吓得站起来了,连连摇头,“姨娘,这可使不得!这事儿是万万行不通的!您能想到这个主意,别人又岂会想不到?那安家肯定也能想到,必定有法子防着呢!到时候若是东窗事发,丢脸事小,欺君那可是大罪!” 代姨娘一时语塞了,好半天才道,“是姨娘一时糊涂了,好在大小姐心里明白,不然……可就是姨娘对不住你了!” 姚可容这才松口气,拉过代姨娘的手安抚,“姨娘也是关心情切,也是为了我好,只是我也不图能名列前茅,只求不丢了姚家的脸面!” 代姨娘也是因着姚可容年岁大了,所以越发着急了,太想让姚可容得到京中众贵夫人认可,才一时想岔的,如今也明白此计不可行,不由有些失望。“姨娘省的了,大小姐且安心刺绣吧,只是大小姐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莫要熬夜了,听说昨儿大小姐可是熬了半宿!” 姚可容不好意思笑道,“这不是才得了绣样,有些不敢随意下针,所以多练习了几遍!” 代姨娘宽慰道,“时间宽裕的很,大小姐莫急,尽管慢慢来就是了!” 虽说时间确实颇为宽裕,但是姚可容还是丝毫不敢怠慢,每日都呆在屋子里忙着绣活儿,如此半个月才绣完。 293、意外 看着完工的绣品,苗氏果然十分满意,“不错,容姐儿果然有本事……啧啧,这针脚,这走线……” “可不是,到时候肯定会让各位评审的夫人们赞不绝口的!”特意被苗氏请来教导姚家众女绣艺的柳教习也交口称赞。 姚可容矜骄的抿嘴一笑,“都是先生教的好!” 柳教习连连摆手推辞,苗氏却点头赞同,“容姐儿手艺如此出色,离不开教习的指点!” 苗氏一个眼神,李嬷嬷立即奉上一个锦盒,“小小心意,还请教习不要嫌弃,到时候多替容姐儿美言几句!” 柳教习在京中众多府邸都有任教,说不定哪家的夫人就被钦点做了评审,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拉拉关系,这也是苗氏此番出手大方的原因,而柳教习自然也明白苗氏的打算,没多推辞便收下了。 苗氏将绣品送去针线房,让人装裱起来,谁知却出事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丫头慌慌张张的冲进姚可容的屋子。 “怎么回事?”月婵不喜的皱眉,拦住了慌张的小丫头。 “小姐……针线房……小姐的绣品毁了……针线房烧了小姐的绣品……”小丫头一路跑过来,累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哐当!”正在喝茶的姚可容手里的杯子应声落地。 “怎么可能……怎么会呢……”姚可容喃喃自语,一脸不可置信。 “就是,这绣品如此重要,针线房哪来胆子?敢烧小姐的东西!”月婵问道。 “针线房也不是故意的!”小丫头总算喘匀了气,“老夫人吩咐下来之后,管事特意交代了手艺最好的杨大娘,让杨大娘负责的!杨大娘按照惯例先把绣品洗了晾在院子里,谁知道绣品被一阵风吹走了,好巧不巧的,院子角里有个风炉,绣品就落在风炉上……杨大娘把绣品抢出来的时候已经烧了小半……” 姚可容闻言眼泪啪啪的掉下来,如果说是有人妒忌她,特意毁了她的绣品,或许她还会好想一些,但是却没想到是一场意外,一阵风,不过须臾间就毁了半个月的付出。 姚可容之所以对此事如此上心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年岁渐长,婚事却迟迟没有着落,像这一次这样可以扬名的机会她自然想好好把握,可是连老天爷都不帮她…… 姚可容踉踉跄跄的跑进内室,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 杨大娘见绣品被毁,知道自己逃不脱干系,事发之后立马带着残缺的绣品去向苗氏请罪。 看着烧了一个洞的绣品,苗氏也是倍感无力,如果是人为的,她还可以责罚犯错的人,可是偏偏是意外……而杨大娘顶多落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罢了,你下去吧!”苗氏叹了口气,冲杨大娘摆摆手。 杨大娘本以为自己逃不脱一顿责罚的,闻言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瞬间消失在寿安堂。 “天意,天意呀!”苗氏本还打算姚可容若能借此机会一举成名,就趁机给姚可容定门好亲事,也好帮衬下姚崇明,谁知这一阵风吹散了苗氏所有的打算。 代姨娘得知绣品被毁,急急忙忙赶去安慰姚可容,谁知姚可容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代姨娘生怕姚可容在屋里闷出个好歹,急的就要直接让婆子把门撞开。 这时姚可容却突然打开了门,代姨娘还来不及问话,姚可容就扑进代姨娘的怀里放声痛哭,下人们见此连忙退了出去。 在旁人面前姚可容自持身份,要顾忌颜面体统,但是当着亲生母亲的面,姚可容放下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容忍,纵情发泄。 “姨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我只想把日子过的好一点……怎么就那么难……为什么都跟我过不去……为什么!每次只要我有了……有了出格的想法,老天爷总是会让我受尽磋磨……在崇国公府,我只是想帮二妹妹解围,虽然我也存了想展现自己才艺的心思,结果就被孙二小姐算计,成为大家的笑柄,在安国公府,我就是想知道二妹妹那日行事为何与众不同,想……想知道二妹妹是不是在算计着什么,结果差点儿被登徒子毁了名节……还有这次……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得到京中贵夫人们的认可……结果又……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是,我是存过私心,我是有过自己的盘算……可是我从来没有过害人的心思,从来都没有过……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姚可容边哭边倾诉,代姨娘心疼的都揪在一处了,却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只能拍着姚可容的背,“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不会了……不会了……”姚可容抽噎着拼命摇头,跑进屋子拿出被毁了的绣品,烧坏的是地方在绣布的最中间,连补救的可能都没有,“没用了,没用的……都毁了……毁了……” 代姨娘抚摸着烧焦的边缘,看着摇摇欲坠的姚可容,心里无比自责,经过跟小苗氏几次的较量,却每次都连累了姚可容,本来姚可容已经任命了,不争不抢。是她想借着自己小产的契机,再加上手里捏着小苗氏的把柄,便蠢蠢欲动起来,是她动摇了了姚可容本来已经平静的内心,也是她鼓励姚可容去出这个风头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她也实在是无能为力,离截止日期只剩十天了,姚可容根本来不及重新再绣一幅。 姚可容内心所有曾经荡起的涟漪,此刻全成一片死寂,她曾经因为代姨娘对她说起方家的富贵,便对方家少爷生出心思,在方家人面前努力表现,想给方家人留下好印象,可是没想到方家从来都不待见姚家二房的人……还有郑家……凡是她想的,最后都事与愿违。 一次次抱着希望,又一次次尝到失望的滋味,已经让她失去勇气再去做出任何尝试。 姚可清听说姚可容的作品被毁的时候十分惊讶,“意外?被风刮的?那么巧就落在火炉上了?” 桂圆点头,“真的是意外,那炉子也是一直都放在那儿,从来没有出过事儿的,谁也没料到……” 294、补救 谁也没想到从来出过事儿的炉子偏偏一出事就烧了姚可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绣品。 没有人算计,没有人使坏,真的就是一场意外,这让姚可容情何以堪…… 姚可清皱眉想了半天,“去找大小姐把烧坏了的绣品拿来我看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补救……” 桂圆愣了一下,忙应声去了,走到门口又听姚可清道,“你先别说,就跟大小姐说我想看看。” 桂圆瞬间明白了,这是怕大小姐听说能修补之后将满腔希望放在自家小姐身上,但是若是修补不成,岂不是叫自家小姐不好做人。 桂圆去的时候姚可容仍是闭门不出的状态,但是因姚可清数次相助于她,虽不解姚可清为什么要看已经毁了绣品,还是将绣品给了桂圆。 看着烧了一个洞的绣布,姚可清松了口气,只是毁了一小片,主体部分还是完整的,立马吩咐桂圆,“让大小姐带着绣线和绣布过来一趟,说我有法子修补。” 姚可容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跟在她后面的月婵抱着绣布落后老大一截,姚可容都进了门,月婵还没进院子。 姚可容进门发现姚可清不在,不由一愣,在屋里做针线的红玉忙道:“小姐在书房。” 姚可容进门就见姚可清对着桌案凝眉沉思,凑近一看,是一巨幅山水画作,细看之下依稀觉得十分眼熟,瞥见放在一旁已毁的绣品,才猛然觉得这画中的一部分似乎就是姚可清那日给她的绣样。 这时月婵也进了书房,姚可清从月婵手里接过布料铺在画上,又将残缺的绣品铺在画幅对应的位置,姚可容顿时有些明白了,“二妹的意思是用作画来补残缺的部分?” 姚可清点点头,“如今时间来不及,不够时间将整幅画绣下来,所以只能将画作和刺绣结合在一起,将完好的刺绣部分剪裁下来,缝补到空白的画布上,然后我又增加了几个需要刺绣的地方,希望你能尽快将它赶制出来,毕竟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还得留两天出来给我作画!” 姚可容连连点头,原本她以为自己参赛无望,可是姚可清的话让绝望的她恢复了生机。 按着姚可清给的绣样,姚可容紧赶工期,终于在截止日期的倒数第三天将缝补刺绣好的绢布给了姚可清。 拿到已经修补好的绣布,姚可清带着两个丫头开始小心翼翼的在绢布上作画,布料和宣纸的厚度、纹理还有吸水性都不一样,姚可清要一遍遍在空白的布匹画到自己满意了才能在绢布上落笔。 姚可清作画,桔子和红玉在一旁打下手,足足忙了两天才完成,因绢布背后有修补的痕迹,所以不能如先前那样当做绣品裱作炕屏了,只能在背后贴一层宣纸,当做画作裱起来了。 苗氏望眼欲穿的终于在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等到了姚可容和姚可清送来的作品。 看着新的作品,苗氏更满意了,“你们姐妹齐心,做出来的东西果然更精致一些,我估摸着就是进不了三甲,进前十却是肯定没问题的!” 姚可容听了苗氏的话却并没有喜形于色,“这次多亏了二妹妹,若不是二妹妹心思巧妙,这绣品也不能补救的焕然一新。” 苗氏不喜姚可清冷淡的性子,却也知道姚可清才思敏捷,想着姚可容这次能扬名京中,能给姚家带来利益,难得的夸了姚可清几句,“清姐儿素来是个有才的,书读的好,字也写的好,先生们都赞你的!”末了又提点道,“只是刺绣,琴艺这些女儿家该学的东西还是要学的,毕竟不是男儿,书读再多也没用处的!” 见姚可清恭敬的应了,才放了她们姐妹离开。 出了苗氏的院子,姚可清才提醒姚可容道,“咱们姚家毕竟也是有爵位的人家,所以初选肯定是能过的,但是到了第二关可就不一定了,毕竟这次是刺绣比赛,这幅说是刺绣却又有画作夹杂其中,算不上完全的刺绣,若是裁判生性严格,可能会认为咱们这是旁门左道,直接评为下品,若是裁判不拘一格,觉得咱们有新意,评为上上品也有可能,所以你要做好自己准备。” 姚可容只是不想自己的努力白白浪费,如今的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对最终的结果反而看淡了,“多谢二妹妹,这些都不重要了,若是评为下品了,他们会把我的作品还回来的,这样反而还好了,我可以挂在自己屋子里。” 姚可容一派坦然,姚可清也就不再赘言。看着姚可清眼下的青色,姚可容便知姚可清肯定是熬夜作画了,忙催着她回去休息。 姚可容的绣品被毁时,小苗氏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她一边盼着姚可容出人头地后能给姚家带来机遇,另一边却又希望姚可容一直默默无闻,这样代姨娘也只能窝在秋叶居里,翻不起风浪来。 再得知姚可清有办法修补受损的绣品时,小苗氏还是止不住的在心底里惊讶了一下,虽然她知道姚可清才情出色,但是却是知道姚可清绣艺平平的,怎么可能修补好烧了一个大洞的绣品呢? 直到此刻在苗氏这里,她才知道姚可清是怎么修补的,就是用画代替绣,画并不难,但是难的是能想到这个法子。 “这虽然是容姐儿和清姐儿一起完成的,但是这次比赛是刺绣比赛,所以容姐儿和清姐儿商量之后就只以容姐儿一个人的名义报上去,毕竟刺绣部分都是容姐儿一个人完成的!”苗氏一边示意丫头把画轴卷起来,一边扶着小苗氏的手起身,“为了表达对这次比赛的重视,京里许多人家都是家长亲自去送的作品,所以待会儿你亲自往富宁侯府走一趟吧!” 小苗氏答应了,却又道,“虽然是容姐儿一个人绣的,但是清姐儿也出力了,只报容姐儿一个的名只怕不妥当吧!毕竟那画可不是容姐儿画的,若是裁判揪着这个,说咱们作假如何是好?” 苗氏敲着装画卷的盒子道,“清姐儿早就想到了,所以她在上面题了字,也留了印鉴,就防着这个呢!” 小苗氏一噎,带着盒子恭敬的退下了。 295、决赛 果然如姚可清预料的那样,姚可容的作品很轻易的过了初选,凡是没有被选上的人家,英国公府和富宁侯府都会派人送来一匹布料两卷丝线表示鼓励,而通过了的人家则都会送上请帖,邀请他们参加十日之后的最终评比,那精致的烫金大红请帖上戳了英国公府和富宁侯府两家的家印,掺了金粉的印泥透露出两府的富贵无双。 尽管经历了起起伏伏,已经看淡了,但是在得知自己通过了初选的消息时,姚可容还是微微有些激动,毕竟这次机遇是她以前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 十日之后的最终评比地点定在皇后娘娘的母家富宁侯府,这日姚家诸女早早的就起来装扮上了,已经是深秋的天气,颇有些寒意,但是为了看上去身姿轻盈,都没有穿夹衣,独姚可清一人畏寒批了薄披风。 小苗氏看着姚可清的装束笑了笑没说话,反而是赞了姚可容那一身荷色的束腰裙。 苗氏并不去凑这个热闹,因防备着小苗氏,朱氏连苗氏也不信任了,自然不敢在二房有人在的时候独留姚启光在府里,只能咬牙放弃这次出门的机会,因跟姚可清撕破了脸,出门的时候,朱氏连送都不送一下。 一路行至富宁侯府都十分热闹,可见今日被邀请的人家不在少数,果然进了园子就发现里头早已三五成群的人在里头了,小苗氏也在人群中搜寻相识的人家搭话。 富宁侯府和英国公府祖上是一家,本来开国之际是兄弟三人,分封一公两侯,府邸也都建在一处,只是后来其中一个兄弟不争气,被褫夺了爵位,又被降官,而他的后人也没有出挑的,渐渐撑不起偌大一个府邸,便搬回祖籍去了,而位于两府之间的宅子则被富宁侯府和英国公府共同买了下来,一分为二用来扩建自家的宅院。 姚可清进园子没多久就发现了熟人,而熟人也看见了她,兴冲冲的朝她走来。 “表妹也来了?你也交了作品上去?我还不知道原来表妹手艺这么好呢!”方丽娟走近姚可清,自然的挽起姚可清戏谑道。 方丽珠知姚可清绣艺平平,只怕是难以入围,怕姚可清脸上挂不住,忙瞪了眼胞妹。 姚可清却一脸无辜的伸出双手,“我这手笨的跟棒槌似的,连针都拿不住的人怎么敢在众位大家面前显摆,岂不是贻笑大方了?是大姐姐的绣品被选中了,我们都是陪大姐姐来的!” 方丽娟扭头果然在一丈远的地方看见了姚可容和姚可怡姐妹,再旁边是小苗氏带着姚可柔和姚可梦,想来刚刚姚可清是跟姚可容姐妹一处的,因看见了她们姐妹才落下的。 “两位表姐的绣品也入了围?”方家素来不爱凑这种热闹,怎么可能会让自家儿女参赛,姚可清实在是不知方家两位表姐怎么也在此处了。 闻言方丽娟很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方丽珠也是难得语气不善,“赵家表小姐的绣品入选了,二婶带着我们来给赵家表小姐鼓气助威呢!” “可不是,她赵婉儿要凑这个热闹就去凑好了,可恨的是竟然打着我们方家的名号!真是恬颜无耻!今日二婶带着她来,祖母怕她们在外头闹了笑话,就让我跟姐姐也跟过来了!”方丽娟气的都要跳脚了。 赵婉儿当初在方家别院里跟自己较过劲儿,所以姚可清是十分清楚赵婉儿的斤两,那些花哨的样子只是虚有其表罢了,便是入围了只怕也是敬陪末座的,想要从众多作品杀出重围只怕没可能。 说话间赵氏带着赵婉儿找了过来,姚可清屈身问安,赵婉儿站在赵氏身侧也不避让,竟生生受了姚可清一礼。 方丽娟立马怒了,“表小姐虽然勉强也算是表妹的表姐,但是姐姐妹妹可都是平辈,也没资格受表妹如此大礼吧!” 赵婉儿是在看见姚可清的那一霎那晃神了,等反应过来已经受了姚可清的礼,她也知不妥当,忙冲姚可清赔礼,方丽娟才放过这茬。 看着侄女对姚可清赔礼,姚可清竟也淡然受了,赵氏心里憋了一口气,再加上她知道林氏的打算,她拧不过林氏,便将怨气撒在了姚可清身上。 “有些日子没见着清姐儿了,不过也是,如今是大姑娘了,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跟表哥表弟厮混在一处了,得避嫌才是!”这是含沙射影的在说姚可清不检点。 方丽娟才压下去的怒气又蹭蹭蹭往上冒了,姚可清安抚的拍了拍方丽娟的胳膊。 “二舅母说的是,清儿也好久没见着您了,前两日去交了功课,给外祖母请安时就只见到了大舅母,可怜外祖母身子抱恙还惦记着我,给我备下了吃食衣裳,一样样拿给我,直到晚间我走的时候还让梅嬷嬷亲自掌灯送我呢!” 前几天下雨,林氏踩了湿滑的青石板摔了,扭伤了脚,姚可清知道消息后立马就去看望林氏,在方家逗留了整整一天,而林氏因恼着赵氏,并不耐烦看到她,只叫了廖氏在跟前陪着。 姚可清这话实实在在的,一点儿假也不参的,可是落在别人耳里确是实实在在的赵氏不孝了,婆母有恙,妯娌侍奉在侧,外孙女也陪伴了整整一日,而自己这个儿媳妇却不见踪影,不是不孝是什么?而赵氏总不能说是自己惹恼了婆婆,婆婆不待见自己吧,那追究起缘由来罪名更大了,只能生生背了这不孝的罪名。 “那……那日我……我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母亲,所以就没去伺候!”赵氏磕磕巴巴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哦……难怪那日我去拜访您,您也拒而不见呢!”姚可清作恍然大悟状。 “是……是呢!这不是心疼你,怕过了病气给你嘛!”赵氏顺着姚可清递的梯子就下了,只是只梯子哪有容易就下到底,那梯子底下挖好了坑等着呢。 “二舅母实在是多虑了,只是清儿身子骨尚还强健,没那么容易染了病气的,只是婉儿表姐就不一样了,婉儿表姐身娇体贵,这才入秋多久,已经病了好几回了,如今一直吃着补药呢,婉儿表姐比我更容易染了病气,二舅母也要拒而不见婉儿表姐才是,怎么还能让婉儿表姐侍奉汤药呢!” 296、逼人 赵氏拒而不见姚可清的理由是心疼姚可清怕过了病气给她,但是却留着赵婉儿在身边伺候,可不就是不怕过了病气给赵婉儿,换言之就是不心疼赵婉儿了。 赵氏不曾想姚可清竟然如此伶牙俐齿,不孝,不慈,不心疼侄女儿,一顶顶帽子扣下来,让赵氏接应不暇,只得带着赵婉儿落荒而逃。“你们姐妹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怕是有好些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前头跟刘夫人打个招呼!” 方丽娟看着赵婉儿摇曳而去的背影恨的牙痒痒,“明明是她自己的龌龊心思见不得人,偏偏唆使着二婶给她出头,拿二婶当出头的椽子,二婶也还真是……内外不分!” 到底是长辈,大胆如方丽娟也不敢过分指责。 方丽珠心底跟明镜似的,赵氏赵婉儿如此不待见姚可清的理由她自然知道,怎么可能容忍赵婉儿如此败坏姚可清名声,“今日二婶这一番诛心之言我回去后一定会跟外祖母如实禀告的,不会让表妹白受委屈的!” 姚可清却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哪里受了委屈?二舅母也不过是信口一说罢了,又拿不出证据来,反倒是我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明明是二舅母受了委屈才对!” 赵氏那般诋毁姚可清,姚可清还替赵氏说话,方丽珠也忍不下去了,“这么大罪名二婶也敢往表妹头上扣,便是表妹大度忍了,方家也忍不得,就这么随意信口胡言,这是把方家的清名往泥里踩!祖母又怎么会坐视不管!” 姚可清叹了口气,二舅母想提醒她离方牧帆远着点儿,但是却不慎污蔑了方家的清誉,若要说姚可清不检点跟表哥表弟混在一处,那放任他们厮混的方家岂不是更不守规矩?可以料想到今日回去之后,二舅母赵氏肯定要吃外祖母的挂落。 若是赵氏只是冷落怠慢,对她视而不见,姚可清今日未必会如此咄咄逼人,但是赵氏一开口就往她身上泼脏水,这时代女子名节大过天,就由不得她不反击了,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是你若捅我一刀,我还能由着你捅不成?自然要还回去的! 小时候二舅母对自己和弟弟还是很好的,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总要送一份到姚家来,逢年过节去方家,也是亲亲热热的在一处,每次二舅母都和大舅母抢着来姚家看自己和弟弟……但是自从外祖母流露出想撮合自己和三表哥的时候,二舅母就再也对自己和颜悦色过了……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很避嫌了,还要我怎么样呢?姚可清叹了口气,对赵氏这样的所作所为颇感无力。 方丽珠轻抚姚可清的肩膀,“表妹别多想了,出来玩就开心点儿,今儿这事儿自有外祖母来主持公道!” “就是就是!”方丽娟也附和道,说着就拖着姚可清往热闹的人群里走去。 富宁侯府作为累世的簪缨世族,又是皇后的母族,富贵自然非同寻常,园中一花一草皆非凡品,一石一木俱为奇异,直让众人叹为观止,流连忘返。 更是备下了许多给来宾用于消遣的用品,而这些东西也都是上上之物,点心茶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不可谓不周到不体贴。 便是下人也格外伶俐,见姚可清等人立在甬道处,忙上前提醒,“这里是风口,几位小姐仔细着凉,往前头去有一个赏花阁,诸位小姐不妨移步去赏玩一番!” 方丽珠谢过这丫头,同姚可清方丽娟往前头去了。 果然走了不过数十丈就瞧见了一个上书“赏花揽月”的二层阁楼,门前的回廊和二楼的窗前已经聚了不少人,便是刚刚跟姚可清分开的姚可容姚可怡姐妹也在此处。 “二妹妹。”看见姚可清,姚可容忙过来打招呼。 “大姐。”姚可清回应道,方丽珠姐妹也上前见礼。 这时旁边一位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的小姐也过来见礼,“我是安裕瑚。” 姚可怡忙补充介绍道,“这是英国公府的二小姐,我跟裕瑚姐姐是在长公主府认识的,才一进院子就瞧见裕瑚姐姐了,就来打个招呼。” 都以姐妹相称了,想来必定是十分相熟了,众女又相互厮见了一番才在廊下坐定。 “刚刚可怡还说起姚二小姐极擅书画之道,我在家我是极爱书画的,得闲还请二小姐多多指教!”安裕瑚才坐定就一脸真诚对姚可清道。 “安二小姐严重了,我也不过是胡乱画几笔,谈不上擅长,更当不起指教二字!”姚可清却是委婉的推辞了。 这安二小姐的父亲是英国公府老国公的幼子,在英国公府和富宁侯府两府中排行第三,自小被高僧批命克妻克子,不宜早婚,更是连名字都改了,直到了25岁才成亲,婚后三夫人连生两女,生下二小姐之后没多久,三夫人大病一场,差点儿就香消玉殒了,最后还是请人做法,按照高僧指点抬了一个丫头做如夫人,然后将这个如夫人送到庵堂出家为尼,三夫人这才好起来,只是三夫人自此之后再无生育,果真应了三老爷克妻克子的命格。 因膝下无子,三夫人对其两女甚为严厉,京中之人颇有耳闻,因而其二女争强好胜之心略重。 虽然安二小姐说的是指教,实际上却是欲与姚可清一较高下的意思,说实在的,姚可清前世便是书画高手,如今历经两世,书画造诣早已不是同龄人可比拟的,但是不愿跟人起冲突,自然要避其锋芒了。 安二小姐却眉头微皱,片刻又展开,“姚二小姐何必推辞呢?我们相互切磋一番也能更加精进技艺,有何不好?” 竟是不依不饶了,姚可清微微抬眼瞟了眼姚可怡,姚可怡瞬间低下头,她不过是想跟安二小姐套近乎,哪知就给姚可清惹了麻烦。 姚可容也知道胞妹闯祸了,忙解围,“祖母寿辰将至,我们姐妹近日都忙着给祖母绣一座屏风,只怕不得闲。” 安二小姐愣了一下才道,“原是如此,日后姚二小姐得闲了可要知会我一声。” 姚可清敷衍的应了。 297、评比 “姚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呀!让我好找!”这时一道俏皮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里有好几个姓姚的,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去寻声音的主人。就见一个穿撒金洋红衫子的小姑娘笑眯眯的过来了。 姚可清觉得这姑娘分外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这小姑娘显然也发现姚可清没想起她来,不由有些失望的嘟嘴提醒到,“姚姐姐,我们几个月前才在十姐家里见过的……” 姚可清这才想起她是谁来,“是苏家十七小姐呀!怎么?你一个人来的吗?” 苏十七闻言立即笑了,“今日我堂嫂陪我来的,结果我跟堂嫂走散了,满院子也没一个我认识的人,刚刚听别人说起方家的两位姐姐来着,便想着姚姐姐是不是也一块儿来了,就来碰碰运气!倒没想到姚姐姐真的在这里!” 这么说来,苏十七的作品也过了初选,看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苏十七瞧着一派天真娇憨,却不想内里本事不小。 显然在坐的几位都没想到小小年纪的苏十七竟然这般有本事,又见她活泼可爱,都开始逗她了,安二小姐也不再揪着姚可清要切磋了,而苏十七面对众人的逗笑,应付自如。 安二小姐坐了不一会儿就被丫头叫走了,而苏十七却粘着姚可清不放了,也不急着去找堂嫂,姚可容不禁好奇,“这么久都没见你堂嫂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苏十七一脸淡定道,“没事儿,待会儿评比开始的时候堂嫂肯定会在锦绣堂等我的。” 姚可容想着刚刚跟小苗氏分开时苗氏也是叮嘱她待会儿去锦绣堂汇合的,便不再多问。见周围三三两两的人都在往锦绣堂的方向去,便提议去锦绣堂。 锦绣堂是个三层楼的殿堂,据说是当年先帝微服私访来听戏的地方。正北面是一个三丈见方的舞台,此时上面已经摆好了架子,舞台下方摆了两排椅子,想来待会儿架子是用来挂着各家各户的参赛作品。 小苗氏留了丫头在门口等着,看见姚可容等人,忙迎过来,“夫人在二楼等着呢!” 待看到一旁的苏十七不由一愣,苏十七也识趣儿的跟姚可清作别,“我去找我堂嫂了!” 二楼三楼都是给权贵人家或者是安家相熟的人家,一楼也是一些平常人家,苏十七的父亲只是一个正六品的小官,自然只能去一楼了。 才坐定就瞧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来了,正是主人家和各位参与评审的夫人以及绣娘。 走在最前头,花白头发的是皇后娘娘的生母,富宁侯府的老夫人,扶着她左手的是皇后娘娘的长嫂,如今的富宁侯夫人,跟在富宁侯夫人身后的是候府的大少奶奶,老夫人右手边是她的侄媳妇,英国公府夫人,英国公夫人身后跟着她的两个儿媳妇,跟英国公夫人并排走的是她的弟妹,英国公府的三夫人,瞧着跟大少奶奶年纪相仿,三夫人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正是安裕瑚。 富宁侯老夫人在大堂中央站定,在坐的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才道,“感谢各位赏脸,粗茶淡饭招呼不周,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 “老夫人客气了……” 来宾们客套了一番,老夫人才接着道,“这次举办这个刺绣比赛,主要是为了庆贺皇后娘娘有喜,咱们也想沾沾皇后娘娘的喜气!所以呢,就请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办了这个比赛,又特地请了十位最为公平公正的夫人和十位绣技出众的绣娘做评审,才评出最优秀的十幅作品呈给皇后娘娘过目。” 老夫人说了这番话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英国公夫人忙接着道,“待会儿丫头们会一一捧出各位的参赛作品,二十位评审中,若有一半给出优或者良的评价则视为通过,若有一半给出中或者下的评价则为不通过,通过的作品会挂还在舞台上的木架上展示。” 说完就请各位评审入座,然后安家众人便坐在了左方的主人席位。 一声锣响,评比正式开始,两个丫头捧着锦盒走上台,打开锦盒,展开里头的绣品展示给评审看,是一幅国色天香,颜色鲜艳夺目,评审们看完之后相互交流了几句,很快给出了评价,得了六个优,十个良,四个中,没有下,这是通过了,丫头们便将绣品挂在台上的木架上。 丫头们井井有条的上台下台,评审们气定神闲的做出评价,观众席上不时低声说话,猜测着哪幅作品是哪家姑娘的。 木架上已经挂了将近一半的绣品,姚可容的作品却还没有出场,姚可容不禁有些紧张。 小苗氏笑着安慰道,“容姐儿莫担心,我瞧着那台上许多绣的不如你,你的肯定能选上。” 姚可容笑着深吸一口气,心里却还是忐忑不定,眼睛盯着楼下的舞台。 终于到了姚可容,丫头们才展开画卷,姚可容都紧张的要站起来了,被姚可怡摁了回去。 姚可容的作品一出来,锦绣堂里有瞬间的寂静,继而突然又热闹起来了,“这是画吗?”一位年岁较长的夫人招呼丫头们把画卷捧近一点儿,“咦,这又是绣的呀!”进了才看清又有绣的。 “画中有绣,绣中有画,能将刺绣和作画结合的如此天衣无缝也是难得!”这位夫人说完给出了优的评价。 “说好的是刺绣比赛,这半画半绣的实在是不伦不类!”这位夫人给了下的评价。 姚可容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这时楼下的评审已经做完评价了,十三个优,五个良,两个下,通过了。 姚可容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气,小苗氏低声给姚可容道喜,“过了这一关,不管最后能不能得前十,能不能呈到皇后娘娘面前,都给姚家长脸了!” 姚可容红着脸道,“这还要多谢二妹妹!” “那是,清姐儿功不可没!”小苗氏附和道。 “那也是大姐姐绣的好,我不过是做了修补的活儿,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功劳。”姚可清可不想跟姚可容抢这个风头。 姚可容还要再说什么,楼下却传来惊呼声。 298、落选 原来现在丫头们展示的是一幅双面绣,如今双面绣算得上是半失传的手艺了,在市面上是有市无价的,只有极少数人还有这门手艺,苏珍的嫂子周氏便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 虽然在配色上略显稚嫩,但是仅凭着这双面绣的技艺,这幅绣品得到了全场所有评审的一致认可,二十个优。 姚可容低声对姚可清道,“这幅肯定能得第一!若是由二妹妹来给她配色,想必会更加出众!” 姚可清笑道,“大姐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看她配色十分稳重,想必是求稳的,不像咱们是险中求胜!” “说的也是!”姚可容赞同道,若论绣艺,她也只是中上水平,搁在这一群人毫无特色,她能得十三个优,估计也是评审看在绣画结合的这份奇巧心思上才给的。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所有的作品都已评审完毕,淘汰了一大半的作品,台上大概挂了有四五十幅作品。 要再从这些作品中再选出十幅来作为最终的优胜作品,很显然,众位评审的态度相当一致,“那幅双面绣技艺难得,当得第一了!” 如此又一致选了好几幅作品出来,这时一位夫人指着姚可容的作品道,“我认为这幅也当入选!” 众评审默了半晌,有人道,“……到底有些不伦不类……” 又有人道,“这绣艺扎实,心思也奇巧,不拘泥于形式,另辟蹊径,如何不能当选?” “比赛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刺绣的,她这是违规了!” “当初可没有限定比赛不能用画,那就不能算违规!” “就是,再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不能变通变通?” 楼下议论着,楼上的姚可容听着楼下议论的声音,心里忽上忽下,着实紧张的很,一时希望自己能选上,一时又怕自己被选上,好半天楼下才讨论出结果来,姚可容的作品不应选入前十之列,听到这个结果,姚可容多少有些失望……至少她以为是有机会的,不过失望的同时却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习惯万众瞩目的那种感觉。 很快前十位已经被选出来了,根据作品的编号,对应着花名册,这十位入选的小姐的名号一一报了出来。 有八位皆是在一楼,余下两位,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三楼。由此可见功勋贵族家养尊处优的女孩儿们在手艺上到底比不上寻常官宦家的。 这也不难明白,养尊处优的女孩儿们没有什么压力,刺绣紧紧作为一门充实自己内涵的手艺并不用十分刻苦去练习,但是平常人家的却不一样,她们之中很多人都是要靠这门手艺养家糊口,自然学的十二万分认真了,技艺也自然胜过别人了。 不过让人惊奇的是那幅震惊全场的双面绣竟然是出自苏十七之手。 显然评审们也没料到,双面绣的主人竟然是个小孩……那位负责宣读的主事丫头也是一愣,翻开花名册看了又看,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确实没看错。 这时有评审忍不住感慨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女也不遑多让呀!小小年纪绣艺便如此出众,将来必定了不得!” 苏十七矜持道,“是母亲教导有方!” 评审夸道,“苏夫人必定是个秀外慧中的贤良女子!” 想着自家母亲眉头一皱父亲就忍不住抖三抖的样子,似乎跟贤良不沾边,苏十七脸皮微微抽搐了一下,忍着笑意半低下头。 这时另一位评审指着姚可容的绣品问道,“不知这幅出自哪家小姐之手?” 托着花名册的丫头看了眼老夫人,老夫人微微点头,丫头才翻开花名册,找到了对应的主人,“是长乡候府的姚大小姐!” 自评审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姚可容的心就提起来了,此时听到答案,心反而落到肚子里了。 比起那些入选了前十的另外九位,始终是苏十七的双面绣和姚可容的画绣结合最引人注目,虽然姚可容输了比赛,却赢了人心。 果然评审结束后就有人来跟小苗氏搭话了,话里话外都是问的姚可容。 姚可容得偿所愿,如今在场的人家无人不知她的才名,想来很快就有人家来问讯,终生大事也有了着落,压在心里许久的石头终于落地。 下了楼,姚可清又看见了苏十七,旁边有个二十出头的少妇,大约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堂嫂,此时被一群夫人小姐围住,她堂嫂显得有些无措,反而是苏十七一脸娇憨的应付着。 回去的路上,姚可容坐在姚可清对面,“谢谢二妹妹!”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气。 过年姚可容就要及笈,然而她的亲事却一直没有着落,不管是小苗氏刻意拖延,还是代姨娘的有心无力,都让姚可容内心心急如焚,如今她名声在外,由不得小苗氏不给她张罗,而且就以苗氏那攀附的心思,肯定会挑个最上等的人家。 姚可清却突然道,“这次大姐没有入选前十反而是好事!” 姚可容也忍不住赞同,“听说获得前十的那十位小姐是要进宫面见皇后的,宫里贵人多,规矩也多,一不小心出了差错可就不得了了!” 姚可清却是笑了笑,不止是因为这个,如今皇后虽然有孕,但是却不知男女,若是男孩儿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女孩儿,以皇后的年纪再想有孕只怕不易,到那时候朝臣们关于过继的言辞由不得皇后不去考虑,显然皇后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儿,所以这一次的这个刺绣比赛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本来姚可清并未多想,但是在诸位评审对姚可容的作品有争议的时候,姚可清却看见富宁侯老夫人几不可见的对一位评审夫人摇了摇头,然后姚可容的作品就落选了,再然后就是那么多落选的人,偏偏只有姚可容被点名了。 进宫的人只要乖巧听话就够了,不需要有太心思,显然姚可容这份以巧取胜的心思犯了忌讳……其实只要再仔细想想为什么是刺绣比赛而不是别的,就能明白这次比赛的真意了…… 299、叙旧 这次入选的前十名大部分可都是出生于普通人家,没有娘家撑腰的女子才更容易听话一些,至于那些聪明的伶俐,自然要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富宁侯府老夫人点名了姚可容,不过是想消除姚可容进宫的最后一丝可能,因为世家选媳妇自然还是要挑有点儿聪明劲儿的,将姚可容推到人前,引起别家的主意,到时候姚可容定了亲事,自然没有进宫的可能性了。 回到姚家,看见姚可容一脸喜色,代姨娘立即就喜形于色了,“大小姐果然……” “我并没有入选……”姚可容一语道破。 代姨娘呆了,“那大小姐你……”怎么还这么开心…… 姚可容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一道来,代姨娘才明白过来,“这样也好,虽然没能得了前十,但是风头却压过了别人,这样反而赢的更不着痕迹。” 姚可容只笑着听,并不说话,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儿,代姨娘心里甜的跟蜜一样,心里的盘算也更稳妥了。 从姚可容屋里出来,代姨娘摸了摸发髻,发丝齐整,很是满意,“我们去给夫人请安!” “给夫人请安!” 小苗氏不用抬头看,只从声音里就能听出代姨娘的欢喜,心里不屑,万事都还没影儿,就开始喜形于色了。 “给代姨娘看座!”因为自己有把柄捏在代姨娘手里,小苗氏对代姨娘至少保持着面子上的客气。 代姨娘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小苗氏下首。 “代姨娘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姚可容刚“得胜”归来,代姨娘就急不可耐的跑开了,十有八九又跟姚可容有关了。 “妾身的母亲今日写信来说她身体有恙,妾身这两日想去代家看看!” “哦?那可要紧?”小苗氏故作关心。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眼疾又犯了!” “回头去库房取些药材让代姨娘带回去!”小苗氏吩咐何妈妈,又转头打发了代姨娘,“你跟何妈妈去拿药。” 代姨娘心知小苗氏定会同意的,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见有药材可拿,本着不拿白不拿心思,谢了小苗氏,“多谢夫人,妾身替母亲谢过夫人!” 送走代姨娘,何妈妈回来回话,“按照夫人的吩咐拿了两副滋补的药材,两罐蜂蜜,许是代姨娘瞧见一旁的茶叶了,在那儿念叨着茶能明目,奴婢就自作主张又添了两罐茶叶!” “是最普通的茶叶!”末了,何妈妈又补充了一句。 “嗯。”小苗氏轻嗤,“她也就那点儿眼力劲儿了!” “也是夫人仁慈不计较,也不看看全京城里哪家的姨娘能有她那般自在的。”何妈妈奉承道。 “她自以为她上窜下跳是为了容姐儿好,我可从来没听说哪家姑娘的亲事是靠姨娘说成的!”小苗氏伸手指了指茶杯。 何妈妈忙倒了一杯递在小苗氏手里,“可不是,大户人家最是讲究规矩体统的,若是由着姨娘给姑娘张罗亲事,传了出去,这姑娘一辈子也甭想嫁出去了!” 小苗氏用帕子摁了摁嘴角的水渍,接着道,“我也是知道她几斤几两才放心让她出去折腾的,不然长乡候府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尽了!” “哼!还母亲抱恙,为了能够出府也真真是够煞费苦心的,连自己嫡母都咒上了!”小苗氏连连冷笑。 不过这就是小苗氏冤枉代姨娘了,她的嫡母代氏确实是眼疾犯了,代姨娘也确实是去看嫡母,不过看过嫡母之后,顺便约了故人一见。 面对代姨娘,莫氏总是心虚的很,脸上的笑也勉强的很,“你怎么有空出来了?你家夫人真是好说话!” 作为一个姨娘,一个妾室,竟然也能自由出入府邸,莫氏这话大有讽刺代姨娘的嫌疑,代姨娘心知肚明,却不甚在意,“可不是,夫人人慈心善,对下头的人都好,连晨昏定省都不用,所以我这日子过的也算自在!” 莫氏干笑一声,换了话题,“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儿?”她可不认为代姨娘找她是来叙旧的,况且她一点儿也不想跟代姨娘叙旧。 代姨娘找她来也自然不是叙旧的,她是有正事要说的,“我上次在信里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莫氏脸色一僵,“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 代姨娘知道莫氏在心底里是嫌弃姚可容庶出的身份的,“这我也知道,只是如今不同往日了,这次刺绣比赛的事儿你也知道吧,我的容姐儿可不再是从前那般寂寂无名了,今儿我出门的时候在门房看到一摞拜贴,想来都是来探夫人口风的!” 莫氏继续干笑,她当然知道如今姚可容是扬名了,但是她依旧不觉得姚可容配的上她的儿子。 那次在姚家偶遇了代姨娘之后不久,代姨娘就主动找上她了,时常书信往来,后来代姨娘想着姚可容跟陈辞珩年纪相仿,陈辞珩又是青年才俊,配姚可容最是适合不过了,而且莫氏又有把柄落在她手里,姚可容进门之后莫氏也不敢为难,实在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只是莫氏可不这么想,气的当场恨不得把信给撕了,终究忍了下去,只说陈辞珩的婚事由不得她做主,彼时的代姨娘也深知无论是论出身,还是论人才,姚可容与陈辞珩都差了一截,所以对于莫氏的委婉拒绝并未恼怒,只是如今才名有了,至于出身嘛,代姨娘并不觉得有什么,说到底她莫氏自己也是庶出,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早已记作嫡女多年的姚可容。 “说起来咱们也认识有些年头了,算是知根知底的了,你的为人我也是清楚的,你的女儿自然也是好的……”莫氏斟词酌句。 代姨娘呵呵一笑,“容姐儿可不是我的女儿,那可是夫人的女儿,族谱记得清清楚楚的嫡女!” 莫氏再次干笑,“不过是个虚名,不用在意……” 代姨娘笑意更深了,“这可不是虚名,大小姐好几年前就记作嫡女了,一应教养也都是按照嫡女的标准来的,这跟正经嫡女没什么两样的,可不是那种随便敷衍挂个名的嫡女能比的!” “那是那是……”显然代姨娘是吃定她了,莫氏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 300、再访 “长乡候府和景山候府地位相当,也算是门当户对,在我看来,容姐儿跟陈公子是及其登对的,我知道陈公子的婚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陈侯爷定是要过问的,只是你始终是一家的主母,这挑儿媳妇的事儿你也是插的上话的,也不用你做别的,只须跟侯爷提一提我家容姐儿,侯爷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代姨娘事事都考虑到了,莫氏连推脱的话都说不出来。 若只论家世,陈姚两家算得上旗鼓相当,甚至姚家还要略甚一筹,毕竟姚家的姻亲都是朝中能说的上话的。若论人才,姚可容性子温顺,如今又才名在外,以莫氏对陈满江的了解,若是她在他面前提到了,他必定会考虑的,若无更好的人选,说不定就会答应了。 这么一想,莫氏心里就慌了,心里万分不想答应,但是看着代姨娘略带压迫的眼神,还是违心的应了,“这是自然,我会的,我会的……” 代姨娘满意了,“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莫氏强撑着笑脸送走代姨娘,等代姨娘走了没影儿了,脸皮立马就耷拉下来了。 一定不能让姚可容进陈家的门,若是姚可容嫁进来了,代氏必定会把她的把柄告诉姚可容,到时候她在儿媳妇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莫氏暗暗下决心。 代姨娘春风得意的回了姚家,一边卸妆一边听东雪汇报今日府里的事,“今日礼部郎中府上的文夫人来了,还带了文小姐,说是来找大小姐请教绣艺一道的,老夫人叫了大小姐去见客,姨娘回来前一刻钟她们才走的。” 礼部郎中?代姨娘一哂,东雪知道代姨娘是没看上文家的门第,便转了话题,“这两日的拜贴越来越多,好的还在后头呢!” “那是!”想着陈家,代姨娘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这一日姚家收到的众多拜贴中竟然还有长公主府的,仔细一看是长公主邀姚可怡过府叙话的,帖子上还写了她可以同姐妹一同前往。 这下可把苗氏乐坏了,自姚可怡救了长公主以后,长公主一直对姚可怡关爱有加,时常送东西给她,邀她去公主府玩却还是头一遭。 姚可怡知道消息后也是激动不已,暗道她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淡淡的讨好和隐隐的示弱总算得了长公主的怜惜。 既然长公主在帖子里写了可以带姐妹一同去,以苗氏的个性自然就把姚家所有的姑娘都一起打包送到了长公主府。 到了长公主府才发现安家的姑娘也在,姚可清不禁在心里抚额长叹。 安裕瑚看见姚可清,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的,落座的时候直接坐到了姚可清对面。 这次刺绣大赛的事长公主虽然没有去,但是也有耳闻,见了姚可容,见她面相温柔,说话也温柔可亲,便颇有几分喜欢。 正说着话,又来人了,不是别人,正是端元公主和另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剑眉星目,端的是英姿飒爽,两人进门之后齐齐跟长公主问好,“姑姑!” 长公主笑着执着她们二人的手将她们拉到身边,“有些日子没见到安平了,这去南边得有将近一年了,去年年节都没有回来!” 安平郡君璨然一笑,“南边过年跟京里不同,倒是长见识了!” 姚可清这才知道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女便是大名鼎鼎的安平郡君,韦郡王之女。 若要说前一世她最佩服的女子除了陶静柔,便要属安平郡君了。出嫁前,鲜衣怒马,恣意人生,出嫁后,杀伐果断,振兴夫家,愣是将她那个纨绔夫君调教成了国之栋梁。 众女上前给端元公主行礼,看到安家的姐妹,端元公主颇为意外,“你们怎么也来了?” 安裕瑚眼光闪烁,安裕琼柔声道,“舅舅家送了几坛好酒来,母亲让我和妹妹给长公主送些来。” 问完这句端元公主直直奔着姚可清去了,“就知道你今天会来的!” 姚可清此时简直有些欲哭无泪的,她不过是被人捎带着出趟门,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找上她了,面上却还保持着微笑。 再看上座的长公主,姚可清便知道这次的帖子定然是长公主受端元公主所托下的。 对于端元公主竟然认识姚可清,安裕瑚姐妹十分震惊,“原来姚二小姐跟元公主是旧识。” 端元公主很大方的替她们解惑,“我们在苏家认识的,我还邀她做我明年及笈礼上的赞者呢!” 安裕瑚一惊,暗道这姚二小姐手段竟如此高明,连傲气的元公主都对她亲近非常。 安平郡君也有些意外,“我不在京里的这一年,你倒是认识了不少人!” 端元公主挽着安平郡君道,“她书画造诣十分高超,父皇让我多跟她学着点儿!”安平郡君看着姚可清的脸,真是像呀!心里一阵思绪翻涌,面上却不曾表露。 安裕瑚又是一惊,这姚二小姐的书画都能呈到御前,必定是大家水平了,她心里跃跃欲试跟姚可清比试的那点儿念头渐渐熄下去了。 这下连长公主都侧目而视了,“哦?原来姚二小姐竟如此深藏不露!何不展示一番?” 姚可清此刻恨不得仰天长啸,这些年她一直刻意避免外人对自己的关注,在她还没有完全长成能够对抗小苗氏的时候,她真的不希望外界还给她带来干扰。但是此刻长公主开口要求,她不能拒绝,“是公主抬爱。” 说话间纸笔已经摆上来了,姚可清凝神提气,片刻间便写好了,是一首前朝诗人的秋风赋。 墨还没干透,大家都凑上前去看,不过粗看了一眼,安裕瑚的脸就火烧火燎起来了,这样的水平,自己怎么也敢起比试的念头,复又庆幸好在自己刚才没有莽撞开口,不然就是自取其辱了。 长公主也忍不住走上前去看,看了又看,忍不住赞道,“难怪皇上会夸你,这样的字,满朝文武就没一个能比得上的!” “各位大人公务繁忙,自然不能将时间浪费在写字上!”姚可清表现的十分谦逊。 长公主笑了笑,对姚可怡道,“你原先跟我说你二姐擅长书画,我想着这京里的才女总共就那么几个,我都认识的,也没听过姚二小姐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然如你所说,只是不曾想造诣如此之高!” 姚可怡笑道,“二姐为人谦和,也不出门交际,别人都不知道。二姐也教我写字了,只是我写的比二姐差远了!” 端元公主也忍不住点头赞同,“可不是,我临摹了好久,连个皮毛都没学到!”又转头对姚可清道,“回头你再写两副给我,我要裱起来挂墙上。” 301、结识 大家聊的欢畅,而姚可柔在一旁插不上嘴,又不敢打断,又急又气,背着人狠狠的瞪姚可怡,在她看来,要不是姚可怡跟长公主提起姚可清,大家根本就不会去关注姚可清,那她也就不会被忽视了。 姚可怡却突然回头,将瞪她的姚可柔抓了个正着,姚可柔不仅不躲闪,反而越发的挑衅。 姚可怡低头在心里冷哼一声,再抬头面上笑魇如花,恰巧听安裕瑚说起安裕琼擅琴,便半是娇嗔道,“那安大小姐可愿意弹一曲来听听?也让我们一饱耳福呀!” 安裕琼矜持的推却,长公主却难得兴致高昂,“那你就弹一曲!这屋子小,我们去花园里!” 快入冬了,花园的凉亭早已装上了门栏窗扉,琴也早早的摆好了,安裕琼净手焚香,略思索之后才道,“那我就弹一曲平沙落雁吧!” 指尖轻触,琴音响起,一曲终了,回味无穷,长公主带头抚掌,“果然不错!” 安平郡君轻轻推了一下端元公主,“比你强多了!” 端元公主斜睨了安平郡君一眼,“比你也强多了!” 端元公主也是自幼学琴,但是安平郡君却是不好红装爱武装的,很是大方的承认了自己在琴棋书画这些方面的不足,“我能把琴弹响就不错了,还指望我能弹个曲子出来?” 长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你们听听,你不学无术还有理了!” 安平郡君撩裙起立,对着天空做出一个拉弓射箭的姿势,“我学的是这个!” 端元公主把她拉了坐下,“知道你箭术高明,去年秋猎几位皇兄都不是你的对手!” 说到秋猎,长公主忍不住道,“今年秋猎好像就在这几日了!”今年宋子清不在,不用参加,长公主也就没留心了。 安平郡君点头,“就在三日之后了!” 端元公主也道,“若不是秋猎到了,她会舍得回来?” “这不是去年答应你给你猎条狐狸嘛!”去年安平郡君猎了条狐狸送给她的祖母,端元公主颇为羡慕,安平郡君就答应她今年再帮她猎一条。 端元公主见姚可清一直不曾言语,便问,“今年秋猎你去不去?” 若按往年惯例,姚崇明应该是要随行,但是姚崇明今年刚被降级,只怕是没有随驾的资格了,秋猎就在三日之后,但是姚崇明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再者姚崇明往年随驾也不曾带家属,她自然是不会去的,“臣女不善骑射,不曾去过!”言下之意就是今年也不会去。 端元公主不以为意,“我也不会骑马,不也年年去了,你今年也去嘛,让安平也猎狐狸给你!” 安平郡君忍不住插嘴道,“那我要是就猎了一条狐狸,给谁呀?” “自然是给我!”端元公主眉角一扬,“然后我再给她!” 又转头对姚可清道,“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我让人来接你!” 竟然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姚可清还只能感恩戴德一般的道谢,“多谢公主。” 端元公主只邀请了姚可清,自然没有姚家众女其他事儿了,长公主见姚可怡一脸艳羡,忍不住道,“到时候都一起去吧,反正今年我也没事儿,就一起去热闹热闹!” 端元公主不禁诧异,长公主有多少年没有参加秋猎了,便是参加也不过是露个面,第二日就走了。“姑姑今年也去父皇肯定十分开心!” “今年你表哥不在家,我也是闲的慌,就当出去散散心了!” 姚家众女见自己也被邀请了,顿时都欢喜起来,刚刚还一脸不忿的姚可柔此时都满脸带着笑。 端元公主对姚家人并无多大感触,本来是因为她自己的私心才主动跟姚可清结交的,又因耀帝常常跟她说字如其人,便觉得姚可清应当是个性情高洁之人,忍不住想跟她亲近起来,但是姚家其他的姑娘她可没心思去管。 思及姚可怡曾经救过长公主一事,觉得自己刚刚单独邀请姚可清一举有些不妥,安平郡君看出她的尴尬,忙给她解围,“听说安大小姐琴箫双修,琴艺如此出众,想必箫也吹的不错!不如吹奏一曲可好?” 安裕琼不敢不从,又吹奏了一曲,姚可清前世算是弄箫的行家了,只听了小半便知她这箫不及琴艺一半。 果然,曲毕,安裕琼歉意一笑,“好些日子没吹了,有些生疏了!” 姚可柔这时却突然插嘴,“二姐姐也喜欢吹箫!” 姚可柔只知姚可清似乎是吹过箫的,并不知她功底如何,但见安裕琼吹的很好,便想让姚可清出个丑,也好平复一下自己被忽视的心情。 姚可柔这么一说,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到姚可清身上了,姚可清一直避免和他人起冲突,尤其是刚刚写字可能已经得罪了安裕瑚,此时若再吹箫岂不是又要得罪了安裕琼? 见姚可柔一脸得意,心里不由有些气愤,实在是太没有分寸了,再看长公主,长公主显然也觉得姚可柔这话说的有些不妥,若是她顺着姚可柔说的,让姚可清也吹奏一曲,那大家难免会将二人放在一起比较,若是置之不理,又有看不起姚可清的意思,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还是姚可清开口打破僵局,“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吹过箫了,如今跟着徐善才在学习琵琶!”半年多以前,她收留了一个流浪的艺人在庄子上,于琵琶一艺上颇有见解,便时常请教她一些技艺。 姚可清这话解了围,安平郡君却突然想起一事来,“那年在郑家那个弹琵琶的就是你吧!就是那首秋杀!” 姚可清点头,“如今已经全忘了!” 安平郡君不由可惜,“这还是郑映卿跟我说的!咦~我记得郑映卿也是喜欢吹箫的,他还说他垂涎子清表哥的玉箫许久了,子清表哥连给他看一眼都舍不得,还是他自己偷偷翻到的,才看了一眼,都来不及摸一下就被表哥发现了!” 这么一说,长公主也想起来了,“是听春儿说过,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他突然就买了回来,就搁那儿放着,也没见他吹过。”提及儿子,长公主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302、狩猎 “郑映卿才是真正的不学无术,也不知他那样的怎么也能考上举人的!”提到郑映卿,安平郡君就觉得愤愤不平,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跟郑映卿八字相冲,见面必掐的。 见姚可清如此轻易就避开了,姚可柔有些不甘心,“郡君说的可是崇国公府的郑四少爷?” 安平郡君有些诧异,“你也认识他?” 姚可柔连忙摆手,“我不认识,但是二姐姐认识!” 姚可柔几次插嘴都把话题扯到姚可清身上,长公主都觉察出问题来了。 姚可清顾不上在别人家里了,警告的看了眼姚可柔,才抬头回应众人询问的目光,“郑四少爷跟着外祖父读书,外祖父也时常指点我功课,所以跟郑四少爷有过几面之缘。”姚可清如此大方的将她跟郑映卿的关系拿到明面说,因姚可柔的话产生的误解顿时烟消云散了。 安平郡君一时没明白郑映卿是怎么跟方家扯上关系的,端元公主却以为她不知道姚可清口中的外祖父是谁,便提醒道,“可清的外祖父是国子监祭酒,她的母亲便是你最崇拜的那位!” 后面一句是贴着耳朵说的,别人没听到,只有安平郡君听到了,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果然觉得跟方玥长的有几分相像,便是周身气度也类似,暗道自己真的没看错!故而一拍额头,“啊!我怎么早没发现呢!还真是像呢!” 说完就挤到姚可清身边坐了,态度格外亲切起来,只叫姚可清一脸莫名其妙。 端元公主看着好笑,“就说你记性不好,这下连眼神也不好了!” 安平郡君冲端元公主哼声道,“今年猎了狐狸先送她,没得你的份儿!” 端元公主也不恼,悠悠道,“明天我就跟皇叔说去,说你欺负我!让皇叔禁足你!” 安平郡君翻了个白眼,“你觉得郡王府关的住我?” 姚可怡冷眼看着姚可柔作怪,虽然她不喜欢姚可清,但是她更讨厌姚可柔,见姚可柔已经惹了长公主不喜,心里分外痛快。 姚可柔被姚可清警告了,一时不敢妄动,又见自己设计姚可清丢脸不成,反而让安平郡君对她另眼相待,心里更是气急,瞥见一旁透明人一般的姚可梦,伸手就在她腰间的软肉掐了一把,犹嫌不够,连掐了两把还觉得不解气。 姚可梦疼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又不敢让旁人看见,又不敢反抗,只能低下头抹泪,偷偷揉一揉被掐的生疼腰。 姚可怡瞥见了这一幕,惊呼道,“五妹怎么哭了?” 这下子大家都看向姚可梦了,姚可梦一瞬间手足无措了,好半天才嗫嚅道,“有虫子咬我!” 原本放在腰间的手也伸到脖子后面,咬牙掐了自己一把,眼圈变得更红了。 姚可怡上前扒开她的手,撩起头发,只看见一片红红的,暗想这五妹也是挺机灵的,平时看着呆头呆脑的,关键时刻反应还挺迅速。 立时有人奉上膏药,细细的擦拭皮肤上药,姚可梦满脸通红的坐在那儿,原本捂脖子的手又放回腰间,时不时的轻轻揉一下。 长公主眯着眼睛看着那只手,再看看坐在她旁边的姚可柔,心里明镜一般。 回到姚家,苗氏知道长公主邀请姚家众女参加此次秋猎之后,看姚可怡就格外顺眼了,连姚可柔夹枪带棒的告状都置之不理。 “长公主邀请的?”姚可柔在苗氏跟前告状不成,又跟小苗氏倾诉,没想到小苗氏关注的也是秋猎一事。 姚可柔万分不高兴,“是呀,元公主邀请了二姐姐,长公主就说到时候大家一起去!” 又是端元公主!小苗氏心里一沉,“怎么元公主也去了长公主府?” 姚可柔点头,“还有安平郡君,还有英国公府的两位小姐!”说到这里,姚可柔想着不仅端元公主亲赖有加,连安平郡君对姚可清也另眼相待,语气就有些酸涩了,“公主和郡君对二姐姐都亲热的很呢!” 小苗氏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又是公主又是郡君的,这姚可清什么时候结识的这些人?在她的印象中姚可清性子高傲冷淡,是不屑与权贵结交的。 到了出发前一日,大家齐聚寿安堂的时候,小苗氏的目光停留着姚可清身上的时间就格外长。 “二婶怎么老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姚可清厌恶小苗氏这种暗处蛰伏的眼神,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小苗氏有片刻的僵硬,瞬间又恢复满脸笑容,“清姐儿长大了,比容姐儿还高了!” 苗氏听了这话也打量了姚可清,才发现姚可清果然比姚可容高了一截,再瞟了眼姚可清扁平的胸部,还是个孩子而已。 “怎么只长了个子?”按道理姚可清日日进补,不该这么清瘦的。 姚可清知道自己是因为体质的缘故,只好敷衍过去,“房嬷嬷说吃多了自然要长高的!” 秋猎一去有十多天,所以第二日出门的时候都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的。 姚崇明没机会参加秋猎,众女自然没得机会跟着皇上及随行大臣的大部队走,只能跟后面的女眷一同往上林苑去。 待跟端元公主汇合之后,公主身边的嬷嬷直接将姚可清请到了公主的马车上,姚可柔心里又莫名来了气,好在长公主只派人来问候了姚可怡,她心里这才好受一些。 姚家众女作为长公主和元公主邀请的客人,内侍们很是贴心的将她们的房间安排在长公主的隔壁,这下其他随行的女眷对待姚家众女的态度立马不同了。 到上林苑的第一日用来修整歇息,第二天才会正式开始狩猎,不过晚上会有晚宴,男宾由皇上亲自主持,女眷这边因为长公主来了,所以全全由长公主负责,这让随行的孙妃狠狠憋了口气。 孙妃出身不高,如今又年老色衰,在宫里地位尴尬,好在二皇子温文尔雅,颇得圣心。 这次皇后有孕,后宫诸事都撒手不管了,本该由位分最高的余贵妃统领后宫,偏偏容妃争权,抓住了余贵妃的把柄,将余贵妃禁足,管理后宫的职权就落在了秦妃和容妃的头上,这次秋猎皇上就点了孙妃和两个年轻的美人随行。 303、突变 原本孙妃还想着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表现,也好叫皇上记着她的好,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长公主,架空了她的权利。 长公主在京中虽然甚少交际,但是性子随和,不多时大家都放下拘谨,玩笑一片了。 姚家众女大约是因为没有长辈陪同的缘故,所以她们的位置比较靠后,跟没有长辈带领的小辈们坐在一起,周围的人都不认识,她们的妆扮与周围的人也有很大的区别。 正当众人无聊的默默无语时,旁边座位的小姐主动搭话了,“你们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姚可柔自诩侯府嫡女,撇了眼,见她穿着普通,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便懒得搭理了。 姚可容作为长姐只好答到,“我们是长乡侯府的,这次是受长公主邀请来的。” 提到长公主,这位小姐眼神一亮,态度愈发亲切起来,“我叫葛雨婷,我父亲是太府寺寺丞,我这次是跟父亲哥哥一起来的。” 姚可容礼尚往来的向她介绍了姐妹五人,不过大约是因为只有姚可容跟她搭话,葛雨婷跟姚可容更亲近一些,在知道她就是在刺绣比赛中引发评审争执不决的姚可容之后,态度更是亲切非常了。 姚可清偶尔转头能看见葛雨婷和姚可容聊的热火朝天,葛雨婷笑的时候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在烛光下闪着白白的光芒。 忽的主位那边传来一片喧哗声,顿时全场都安静了,姚可清抬头就看见一个身姿单薄的小姑娘和一个大约是她母亲的中年妇女瑟瑟发抖的跪在端元公主的桌案前,不停的磕头喊饶命,身边都是酒杯的碎片。 桌案后是一脸怒容的安平郡君,和一脸叹息的端元公主,端元公主紧紧的抓住安平郡君的手,安平郡君的手里紧紧捏着酒壶。 刚刚这对母女上前给长公主请安,然后又给端元公主请安,却不知安平郡君为何突然大怒,将酒杯砸到了她们脚下,吓得她们立刻跪下磕头求饶。 见安平郡君狠狠盯着那个女儿瞧,长公主在心里叹了口气,挥挥手,“带她们下去吧!” 立刻有强壮有力的宫女将母女二人拖下去了。 安平郡君松开握酒壶的手,歉意的朝端元公主笑了笑,便起身给长公主赔罪,“侄女儿喝多了,先退下了!” 说完就转头大步走了,长公主忙吩咐端元公主,“元元,你跟着去看看。” 端元忙提着裙子跟上去,经过姚可清身边,一把拽起姚可清,“你也一起来!” 姚可清一路不明所以的被端元公主拽到安平郡君的院子,就看见安平郡君正在月光下射箭,箭箭正中靶心,箭尾擦过弓弦铮铮作响,可见力道之大,愤怒之极。 等安平郡君连着射了十几箭,怒气也发泄的差不多了,端元公主才过去拉她,“坐下歇会儿吧!” 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再开口安平郡君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这种事儿我也不是第一回碰到了,每次碰到都想着有什么好气的,可每次都还是忍不住生气!” 虽然安平郡君说的平淡,但是端元公主知道她内心隐忍的愤怒,这次不一样…… 看见一旁默默无语的姚可清,安平郡君略微有些赧然,“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我怕劝不住你!” 安平郡君扯了扯嘴角,“不就那样嘛,发泄过了就完了!” 端元公主戳了戳她的心口,“这里头装着呢!” “你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吧?”安平郡君主动给一头雾水的姚可清解惑。 “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再无其他子嗣,族里都让他过继一个儿子,我父亲并没理会,几年前父亲酒后失言,说要留我在家招婿入赘,这下有人急了!整出一出救命的戏码,并直言想跟父亲结成亲家,有救命之恩相要挟,父亲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无耻之极……” 说到这里,安平郡君眼眶通红,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姚可清也大约明白,只怕这门亲事不太好,因着有前世的记忆,姚可清记得安平郡君嫁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家,虽然最后她的夫婿被她改造一新。 端元公主接着说了下去,“救了皇叔的不是别人,是皇叔的一个幕僚,他有六个儿子,都是嫡出的,但是这六个儿子的生母都不是同一个人……因其三子与安平年纪相仿,所以最后跟皇叔立下婚约……” 安平郡君冷哼一声,“什么年纪相仿,不过是看着他最不成材罢了!” 说完抬眼看了看姚可清,语气缓和了不少,“有些话就不说了,免得污了你的耳朵!” 安平郡君不说,姚可清凭着前世的记忆也是知道一二的,据说这位跟安平郡君有婚约的张三公子好女色,但是它并不留恋花街柳巷,也不跟家里的丫头们胡来,最爱的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因张三公子长的俊美无双,身姿飘逸,穿上一身白袍如天外谪仙一般,根本不用他费力讨好,就有小姐们主动投怀送抱,前世里在安平郡君成亲当天,还有人来拦她的花轿,被安平郡君一鞭子抽的皮开肉绽。 想来今日被安平郡君发作的这位小姐与张三公子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 发泄过了,安平郡君只觉得有些脱力,身子一歪,倚在栏杆上,望着天上的缺月,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便是如安平郡君这般英气,内心也总有一片柔软的少女心思,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对未来,对婚姻,对夫婿怎么可能没有期盼? 她也曾希望她未来的夫君是人中翘楚,出身高贵,才学非凡,但是一场算计之后,她只能嫁给平凡人家,她认了,她只求对方是个老实人,有一颗赤子心,没想到连这个要求都满足不了,一个沾花惹草,一无是处的孱弱书生,她一掌能拍死一打的无用之徒。 姚可清不知道韦郡王为何会给疼爱的独女定下这么门亲事,而以安平郡君的性格又怎么会忍下这门亲事,这里头必然是有故事的,思及前世安平郡君婚后过的似乎不错,在她死前,那位张三公子在安平郡君的督促下已经考中了举人。 304、死人 第二日一大早,随着皇上将代表着狩猎开始的雄鹿一箭毙命的时候,狩猎正式开始。 一身劲装的安平郡君英气逼人,眼神坚毅,昨日的脆弱早已不见踪影了,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甩开周围的人,一马当先的冲进树林。 安平郡君并不是唯一一个参加狩猎的女子,但是她却是最引人注目的,火红的衣角点燃了无数人的眼球,有人羡慕,有人赞叹,也有人不齿。 狩猎的人都走了,余下的都是一些女眷,长公主吩咐人准备了消遣的小游戏,小玩意儿,让大家随意活动,可以玩游戏,也可以在苑中走走,只是不要往树林深处去,也不要单独活动。 姚可清昨日从安平郡君那里回来已经很晚了,今天又起的早,没有睡好,所以人群一散,就跟姚可容她们分开,回去补觉去了。 一觉无梦,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姚可清连忙梳洗之后去找姚可容她们。 吃中饭的时候姚可清发现气氛不太对,姐妹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有些戚戚然,忍不住看了眼姚可容,姚可容避开了跟她的目光交接。 饭后才低声告诉她,“死人了,前边传来的!说是被流矢误伤!孙妃娘娘一直在宣人去问话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她们了,虽然跟她们没关系,但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每年秋猎总是会有大大小小的意外的,被流矢误伤的,被野兽攻击的,被甩下马背的,被树木刮伤的,各种意外都有,但是狩猎第一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总是会影响心情的。 尤其是对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孙妃来说,听到这件事之后心情更不好了,轻松的差事都是别人的,这种棘手的问题都丢给自己了,在心里抱怨归抱怨,但是就是就是借孙妃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皇上的坏话,只能强打起精神过问,“死者是哪家的?” “王家的六小姐……”宫女顿了一下忍不住又道,“就是昨日被安平郡君泼了一身酒的那位……” 昨天安平郡君在晚宴上突然发作,无缘无故泼了王六小姐一身酒,还一句话都不解释就走了,留下一众宾客摸不着头脑。 孙妃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王家?刑部的那个王家?” “是!” “中箭死的?还是被猛兽袭击了?”孙妃又问。 “是中箭死的,但是箭被拔走了……胸口只有一个大血洞……” 狩猎的箭头都是有标记的,每个人的都不一样,这样方便在大家射同一个猎物的时候来判定究竟是谁射中的。 箭被拔走了……这可就不是误伤了,这是蓄意谋杀呀! 孙妃一下子来了精神,若是她把这件事查清楚了,皇上定然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精神百倍的孙妃一整天都在忙着宣人来问话,忙活了一天,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问道。 安平郡君带了干粮,在树林里呆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来,回来发现别人都怪怪的,大家都不敢看她,一看到她立马低头绕开了。 回到院子,端元公主已经在等她了,端元公主也不绕弯子,“昨天那个女人死了!死在树林里!” 安平郡君一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不是我动的手,她还不值得!” “我知道不是你!但是别人可不这么想。今天一天大家都在议论这事儿!” 安平这才明白大家为什么看她怪怪的了,“难怪呢!感情把我当杀人犯了!” 这时宫女来报,“孙妃娘娘想见见郡君。” 安平郡君冷哼一声,站起来就要去,端元公主一把拉住她的手,“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不过是如今她总领内务,例行公事过问罢了!” 安平郡君点点头,“我知道,我有分寸的!” “给孙妃娘娘请安!”安平郡君一身劲装,连请安也是行的男子礼。 看的孙妃眼皮子一抽,“郡君来了,来人,看座!” “谢娘娘!”安平郡君也不客气,抬腿就坐下了。 “听说郡君今儿收货颇丰呀!” “还行!”安平郡君轻描淡写。 竟然就没有下文了,孙妃一噎,“去年郡君猎的那条火狐可真是漂亮,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碰上。”去年那条火狐她可是眼馋了许久了的。 孙妃这话里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若是寻常人自然会顺着话就奉承孙妃,表示若是猎到了就孝敬给她,但是安平郡君可不乐意讨好她。 “希望能碰上,来之前答应给公主猎一条的!” 孙妃脸色一僵,在宫里端元公主从来不给她好脸色,但是端元公主对后宫诸妃都不客气,不独她一人吃过挂落,而且端元公主作为皇上唯一的女儿,又是嫡女,被皇上宠的没边儿了,她也就忍了,没想到出了宫,一个小小的郡君也敢对她不客气。 孙妃也就懒得跟她绕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了,“今天猎场死了人,郡君可知道?” 安平郡君难得抬眼看了眼孙妃,很轻易的就看到了孙妃眼里的嘲弄。“我刚回来的时候公主已经跟我说了,死的是王六小姐,可还真是巧了!” “可不是,昨儿你刚跟她起过争执,今儿她人就死了……”这没说出来的那句安平郡君也知道是什么。 其实孙妃心里很清楚人不是安平郡君杀的,以安平郡君的身份要想杀个人根本犯不着自己动手,自有人替她下手,更而且安平郡君也不会笨到挑在这个自己刚刚与死者发生矛盾后的特殊时期动手。 不过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想象,任谁一听到死的是王六小姐,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跟她有过节的安平郡君,不管她是不是凶手,她的名字都和王六小姐绑在一起了。 “是呀,只怕别人都以为我这是怀恨在心,所以就借机杀了她泄愤呢!”话锋一转,“娘娘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孙妃干笑两声,“真相如何自有大理寺的诸位大人来查明,本宫不过是受皇上嘱托,照例过问罢了!” 安平郡君点点头,“既然娘娘没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305、蹊径 回到屋子,端元公主还在,在回来的路上安平郡君已经将事情的始末都打听清楚了。 “她死的地方是我今日猎打到第三个猎物的地方!显然是冲着我来的喽,只不过我的箭我看的很紧,别人拿不到,所以凶手行凶之后才将箭拔走了!能知道我的行踪,要么是跟踪了我,要么是从我的随从下手,我自认为还没人能跟踪我那么远而不被我发现,所以这一点可以排除了,那么问题应该出在我的随从身上,要么凶手就是其中一人,要么就是他们之中有人被收买了,泄露了我的行踪,我已经把他们都看管起来了,明日就移交给大理寺,让大理寺处置吧!” 安平郡君很冷静的分析,端元公主也放心了,“你既然已经都梳理清楚了,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你才回京不就就又遇上这种闹心的事,今年是不是又不会留在京里过年了?” 去年韦郡王府里年前闹了一场,具体怎么回事安平郡君没说,外面也没露出风声,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安平郡君夜奔江南,过年也不回来,端元公主连着写了好多信催她回来,她也是磨蹭到如今,实在捱不过了才回来。 安平郡君笑了笑,“明年我就要及笈了,今年大概闹不起来了!” 及笈了就可以嫁人了,眼中钉肉中刺终于拔掉了,碍不着有些人了。 “当初我们还说等你及笈要我给你做赞者的!可是后来才知道,我比你大,比你早及笈!” 安平郡君点头,“是呀!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哎~对了,我听说你请了姚可清给你做赞者?” 安平郡君对人一般都是直呼其名,端元公主已经习惯了,“是呀,我是在苏家认识她的……她人很好很好,跟别人不一样……” 安平郡君笑道,“你当初也说我跟别人不一样来着……” 端元公主摇头,“你们不一样……怎么说呢?你锋芒毕露,你的厉害都露在外头,其实内心很软,但是她呢,外表看起来冷冷淡淡的,说话也文文弱弱的,其实内在坚硬如铁!” “你跟她认识也没多久,就把她看的这么透了?” “字如其人嘛……” 说到字,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曾经一个少女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眼就让自己彻底沦陷,但是高高的宫墙阻隔了关于他的所有信息,她能接触到的只有那张被她偷偷藏起来的字,一遍遍临摹他的字,想从字里行间解读出有关于他的讯息。 “听说他跟苏家的亲事定在明年春天,就在春闱之后一个月!” 少女的心事总是藏不住的,作为端元公主最为亲近的挚友,她跟安平郡君分享了几乎所有的秘密,安平郡君自然知道她这段心事。 “是呀!”端元公主语气里有一丝惆怅,即便是决定放下了,可是心里总还是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苏珍是个好姑娘……”是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安平郡君拍了拍她的肩膀,“都过去了,起码你还有姚可清!”一段注定见不得光的暗恋换来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大约是值了的。 端元公主笑了,“是呀,平心而论,她的字写的比他要好,连方大人都说他外孙女要比孙子强!据说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呢!” “你说她过目不忘?” 端元公主点头,“对呀,不过我也是听说的,不过就以我对她的了解来看,倒是真的及有可能,她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已经博览群书,若非过目不忘,决计不会如此博学。” “她要是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倒是想让她帮个忙!罢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先把手上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见过公主,郡君,肖大死了!”一名劲装侍女突然进来,带来一个噩耗。 “死了?” “是,是自杀,触柱身亡!” 肖大是安平郡君今日狩猎所带的随从之一,不用想,肯定是他出卖了安平郡君,泄露了安平郡君的行踪。 “好好的怎么就死了,不是让你们看好他们的吗?”安平郡君有些焦躁了。 侍女忙跪下,“郡君恕罪,本来都搜过身了,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利器,只是没想到他会……”触柱对一个男人来说死的未免也太窝囊了些。 安平郡君挥挥手,让侍女退下,“这下好了,大家该说我杀人灭口了!” 端元公主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一来肖大的死讯还没传出去,二来谁也没有证据指证你杀了王六小姐。” 安平郡君一拳头砸在茶几上,“让我查出是谁在背后算计我,我要他好看!” 这时又有侍女进来了,安平郡君没好气,“又有什么事?” 侍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姚……姚二小姐……来……来了……” “她怎么来了?”两人俱是一愣。 “给公主请安,给郡君请安!我捡到一样东西,觉得有些眼熟,所以拿来给郡君看看,不知道郡君是否认得!” 姚可清指着桔子手里托着的东西,安平郡君上前掀开帕子,只见是只筷子,就要伸手去拿,“这是……” 姚可清忙隔开安平郡君的手,“这东西不干净,郡君别碰它!” “这是我惯用的筷子,你从哪里得来的?”看着筷子上黑色的痕迹,安平郡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我在围场外捡到的,觉得似乎跟昨日我在郡君这里吃点心用的筷子有些相似,所以带来给郡君看看。”安平郡君是习武之人,所以用的筷子比平常人用的要重一些,姚可清有些用不习惯,就格外留意了一下。 “郡君可瞧仔细了,这事儿非同小可……”这筷子可背着一条人命呀! 安平郡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是,我确定就是我这次带来的那一套!来人,把我这次带的筷子都拿来!” 侍女呈上筷子,数来数去都差了一只,觑着安平郡君越来越难看的眼色,侍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拿不到我的箭,还真是另辟蹊径呀!也亏他们想的出来!”看着这些筷子,安平郡君只觉得碍眼的很,随手抓住一把,手腕轻轻一压,筷子就断成两截了。 306、东引 姚可清从侍女手中拿过一只筷子仔细看了一遍,包银的乌木筷子,比她平常用的黄杨木筷子要重几分,也硬了许多,将筷子的一头顶在左手心,右手捏住另一头用力,以她的力道始终只能在左手心留下一个红印子,都不觉得十分的痛。 安平郡君猜到姚可清想验证什么,从她手里拿过筷子,“你力气小,自然不觉得,不过对我来说,这筷子用起来跟刀剑也没什么区别!” 安平郡君顺手就将筷子插进了一旁的茶几,包银的那头几乎完全没入桌面了,姚可清伸手去拔,筷子纹丝不动,端元公主见状也忍不住去拔,可筷子还是牢牢的插在茶几上。 “桔子,你来试试!”姚可清招呼桔子上前。 桔子撸起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将筷子拔了出来,一双手被磨的通红,“这筷子太细了,捏不住,不好用力!” 姚可清也知道是这个理,“拔出来都如此费劲,想来插进去只怕更困难一些,我这丫头比寻常人力气要大的多,连她都很难做到的事情,一般人只怕更难做到!”然而很不巧,安平郡君不是一般人。 安平郡君瞬间明白了凶手用筷子杀人的用意了,“我还只当是偷不到我的箭,才想出用我的筷子来杀人这招的!没想到在这儿等着我呢!” “直接明目张胆的用你的箭杀人,只怕反而让别人怀疑你是被陷害的,但是这样拐弯抹角的将矛头指向你,反而更让人怀疑你!”端元公主也领会到了凶手的用意。 “我不知道人的骨头和木头哪个更硬,但是能用筷子将王六小姐胸口戳穿显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普通人很难办到,但郡君不是普通人!”说到这里,姚可清轻轻一笑,“这样也好,凶手绕了这个圈子将嫌疑指向郡君,也是想让大家更加相信郡君是凶手而已。只是他忘了一点,这里是上林苑,来参加秋猎的人基本都是习武之人,郡君能将筷子插进桌子,他们也可以!” 安平郡君眼前一亮,凶手妄图将嫌疑指向她,只是因为她有杀了王六小姐的能力,并且跟王六小姐有过节,有杀人的动机,但是这里有能力杀人的人何其多,不止她一个,至于动机嘛……总会有的。 “转移嫌疑,这倒是个法子!”端元公主也认同。 “你就不怕真的是我杀了她?”安平郡君看向姚可清。 姚可清又是一笑,“她不配!” 骄傲如姚可清,在前世陈辞珩和莫桑的私情公之于众的时候,虽然勃然大怒,但是她怒的本体是陈辞珩,跟莫桑无关,原因无它,仅仅是没有将莫桑看在眼里,不值得她费心思。 安平郡君的骄傲比前世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连张三公子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个依附张三公子而存在的王六小姐,这样一个在她眼里连尘埃都不如的人,又哪里来的资格让她动手抹去她的存在呢?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道尽了安平郡君内心深处的心思,原本积压在心头的郁气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不过数面之缘,她竟如此懂自己,安平郡君突然就落下泪来。 看着一脸愕然的端元公主,安平郡君胡乱抹了把眼泪,笑道,“我这是高兴的,难得有人如此懂我的心思!” “找个合适的人,将别人的目光引到他身上去,最好是跟王家有仇的那种!其他的事就等着大理寺来裁断吧!”祸水东引是最好的法子,对端元公主来说,在小小的上林苑散布一些没有根据可查的谣言只是小事一桩。 安平郡君想了想道,“那就吴家吧,王家跟吴家以前订过亲的,不过今年春上,王家主动退了亲!” 端元公主点点头,“被女方主动退了亲,男方面子上肯定挂不住!心里难免有疙瘩!” 安平郡君嗤笑一声,“何止是面子上挂不住,两家差点儿打起来了,如今还老死不相往来!”因为如今王六小姐跟张三公子不清不楚,所以安平郡君对王吴两家这段过往十分清楚。 “咦,还别说,这吴家还真有杀人动机呀!”安平郡君突然道。 端元公主一想也深以为然,见姚可清在一旁默默无语,便问道,“你怎么看?” 姚可清想了想,一点点分析道,“能用筷子杀人,显见是个身手不错的人,这是其一,其二,他知道将罪名嫁祸在郡君的头上,可见他并不笨,也不是一时起意杀人,他是早有蓄谋的,他得买通郡君的随从,摸清郡君的行踪,还要偷到郡君的筷子,这得下不少功夫,充分说明这是个脑子还不算笨的人做的!对于一个有几分谋算的人来说,不至于在退亲之后闹得两家成仇,让自己丢了面子,也输了里子!” 安平郡君想了想好像也对,“当初王家单方面提出退亲,吴家本来不乐意,但是王家坚决要退,吴家就同意了,后来听说退亲之后,王六立马就又许了一门亲,吴二少爷二话不说就打上门了,这么冲动行事,是想不出这么周全的计划的!” 端元公主忽然想起一事来,“既然他早早就谋划好了,但是他怎么知道你昨天会跟王六起争执?难不成这也是在他算计内的?” 安平郡君不由皱眉,复又展开,“昨天我在王六身上看到了我跟张家订亲时的那块玉佩,那是张家老太太给的,一块在张三那儿,一块儿在我那儿!”不过张三的那块已经去了王六那里,她这儿的这块等她回去了也会立马扔掉。 随意将订亲的玉佩送人,不是看不起这门亲事,就是看不上订亲的那个人,也难怪在昨天那种场合,安平郡君都忍不住发怒了,谁也不想自己的脸面被人踩在脚下,还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这么说来应该是跟王六小姐相熟的人了,至少得知道她有那样一块能惹怒郡君的玉佩!”这块玉佩大约是张三公子送给王六小姐表衷情的,这样私密的物件,来历不足与外人道也。 安平郡君立刻来了精神,觉得自己能洗清身上的嫌疑了。 307、案破 果然第二日仵作验尸结果出来之后,整个上林苑都风言风语,仿佛自己亲眼看见安平郡君杀人一样。 “真是好心机,用筷子杀人,也亏她想的出来!” “就是……也不知道王六小姐哪里得罪她了,要下这样的毒手!” …… 因与安平郡君有过交集,姚家姐妹几个心里都有些恐惧,只要一想到曾经跟安平郡君有过来往就浑身不自在。 姚可清昨日跟端元公主和安平郡君仔细研讨过,有了一个大致的目标范围,安平郡君连夜带人去查,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真相了。 就在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叫嚣要将安平郡君绳之以法的时候,安平郡君的亲随压着一个青年去找孙妃了。 孙妃目瞪口呆的看着安平郡君,仿佛没有听清楚她的话,“你刚刚说什么!” 安平郡君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他是杀死王六小姐的凶手!” 孙妃伸长脖子也没看清纱帘后面的男人长什么样,“你的意思你把这案子破了?”如今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安平郡君应该是这个意思。 安平郡君点头,“今天仵作验尸的结果一出来,大家都联想我有那个杀人的能力,只是大家都忘了,来参加秋猎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比我身手好的大有人在,而且他既然想嫁祸于我,必定早早的打听过我的事,所以有迹可循,我顺藤摸瓜就找到了他!” 说到这里,安平郡君有些咬牙切齿,这人身手还真不赖,自己都挨了两下子,要不是多带了些人,只怕真叫他逃脱了。 安平郡君临走前又踹了那个青年一脚,孙妃忙不迭失的将人给大理寺送去。 安平郡君正在上药的时候,端元公主进来了,看到她背上又红又肿的两道血印,止不住叹气,“你何必亲自去拿人?叫上官差,你看着就是了!” 安平郡君一边吸着气给自己上药,一边答道,“那怎么能行,竟然敢这么算计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我虽然挨了两下子,不过我也废了他一条腿,我赚了!” 端元公主又叹了,见屋里也没伺候的人,自己倒了杯茶捧着吃,安平郡君上完药,穿好衣服,也倒了杯茶挨着端元公主坐下。 “这王六倒是好手段,勾搭了一个又一个!”安平郡君忍不住冷笑连连。 “说说,究竟怎么回事?”自昨日分开之后,端元公主就没再见到安平郡君,直到刚刚听闻王六小姐一案破了,才匆匆赶来。 “还能是怎么回事,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最后其中一个男人不堪欺骗,杀之泄愤呗!”安平郡君将茶杯往桌上一搁,语气尽带嘲讽。 她压根都不记得王六究竟长什么样子了,只觉得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似乎也没什么看头,竟然有这么大魅力将两个男人耍的团团转,不,算上吴家公子话就是三个了。 最后还是从安平郡君的亲随口中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昨天跟端元公主分开之后,安平郡君就着手开始查肖大,肖大只有一个寡母,很是孝顺,有人挟持了肖母威胁肖大,肖大无奈之下只好将郡君的行踪告诉给了他。事情发生之后,肖大还来不及去接回母亲,就被安平郡君看管起来,肖大没想到安平郡君反应如此之快,深知自己难逃罪责,怕连累寡母,便触柱自尽了,安平郡君找到了肖母,肖母知道儿子被人害死了,本着为儿子报仇的心思,很是配合,将知道的都交待了,给安平郡君省了不少功夫。 还有筷子,是凶手收买了一个收潲水的老妪从安平郡君的厨房里偷走的,老妪被抓住的时候还想抵赖,安平郡君把刀往她脖子上一搁,吓得她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都说的一干二净。 至于凶手是谁,也怪不得安平郡君都“佩服”王六小姐的手段,这凶手家世显赫,出身不凡,乃当朝二品将军李楠之子,他本人也领着羽林卫的差事的。 而王家不过是七品小吏,王六小姐本人更是庶出,竟然能攀上二品大员的嫡子,也难怪要退了跟吴家的亲事。 只是跟吴家退亲了,这位李小将因为家里阻挠并没能立即娶了王六小姐过门,就在李小将跟家人抗争的时候,张三公子出现在了王六小姐的面前。 这位李小将出身好,前途好,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差强人意,那就是长的比较一般!虽然瞧着浓眉大眼,一副精神样,但仔细看看就发现有些粗野,对于久处深闺,见惯才子佳人佳话的王六小姐来说,总觉得不够圆满。 王六小姐一边惦记着李家的富贵,一边又舍不得谪仙一般的张三公子,便瞒着他们双方,将两边都勾在手里,一边跟李小将浓情蜜意,一边跟张三公子互诉衷肠。 只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王六小姐脚踩两条船的事最终还是被李小将知道了。李小将自然就容不下王六小姐了,但也不想就怎么便宜了张三公子,索性就决定把王六小姐给杀了。 打听到张三公子跟安平郡君订了亲,安平郡君还因为张三公子拈花惹草闹过几场,又知道安平郡君今年回去秋猎之后,就计划让安平郡君给他顶罪。 先是收买了王六小姐的丫头,让她给王六小姐佩戴上张三公子送的玉佩,又让她怂恿王六小姐去给安平郡君请(耀)安(武)问(扬)好(威),这才有了晚宴上的那一幕。 等第二日狩猎开始之后,李小将按照肖大留下的标记,将王六小姐骗到安平郡君狩猎过的地方,用事先从安平郡君那里偷来的筷子将王六小姐杀死。 然后将筷子丢弃在围场边上显眼的位置,他想的倒是好,这带血的筷子被人看见了肯定会声张的,到时候这事儿闹的人尽皆知,安平郡君无论怎么解释在别人眼里都成了抵赖。 然而这筷子被姚可清捡到了,更巧的是姚可清认得这筷子。 晚上皇上回来了,听闻案子已经破了,凶犯已经认罪,签字画押了,顿时龙颜大悦,随即赏了孙妃,不止是赏了金银布帛,更是当即下旨将孙妃晋为贵妃。 这下孙妃自己都惊呆了,自己什么都没做,白白捡了个贵妃。 308、有赏 “恭喜娘娘!”宣旨的公公一脸笑眯眯的将圣旨恭恭敬敬递给孙妃,不,现在是孙贵妃。 孙贵妃拿着圣旨反复看了好几遍,才觉得这是真的,她成贵妃了!跟余贵妃平起平坐的贵妃了!在皇后有孕之后她以为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妃子了,最多等有一日寿终正寝了,追谥一个贵妃的头衔,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做坐到贵妃的位置。 捧着圣旨,孙妃觉得扬眉吐气了,这几日因众人都去奉承长公主而冷落她而产生的愤懑消失殆尽了,连看见安平郡君都觉得顺眼多了,若不是安平郡君这个契机,她也没那么容易就成了贵妃不是? 皇上赏了孙妃,自然也要赏因这案子受了委屈的安平郡君,更何况这案子还是安平郡君亲自破的。 不过安平郡君没有要皇上的封赏,反而求了皇上另外一件事。 “李公子既然已经毁了王六小姐的清白,自当娶她进门,哪怕如今王六小姐已经死了,也要迎她的牌位进门,将她供奉在祠堂里,否则不是要她做孤魂野鬼了?” 这下皇上有些为难了,从人情层面来说安平郡君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但是娶死人进门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让一国之君下这样的命令就更是荒唐了,但是安平郡君此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耀帝又开了金口说要补偿她的,也不好拒绝她的要求。 还是德安公公心思玲珑,解了围,“郡君放心,李家是忠良之后,最重伦理纲常,不会让王六小姐做孤魂野鬼的!想必过不了几日李将军就会派人去王家提亲的!” 安平郡君知道德安公公既然敢这样说,李家就一定会这样做,也算满意。 安平郡君告退后,皇上颇有感触,“这孩子比元元还小了一个多月,行事却像个大人一样了!” 德安公公笑着不说话,又听耀帝接着道,“韦郡王不正经了一辈子,有这样个女儿也是他的福气呀!” 安平郡君那门不靠谱的亲事在皇室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德安公公早有耳闻,对耀帝的话依旧是笑。 皇上觉察到了,“你怎么只一味笑?可是朕说的不对?” 德安公公恭敬答道,“皇上说的对极了,只是韦郡王的福气未必就是郡君的福气……” 如果说整个皇室都知道了安平郡君和张家的亲事,那皇上肯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毕竟这种带着香艳色彩的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人敢在皇上跟前提起。 显然皇上也没有往这方面想,“韦郡王不靠谱惯了,安平是比别人要辛苦许多!我记得安平十岁不到就开始当家了,那会儿郡王妃病重,整个韦郡王府都是她在打理!” “郡君一向懂事!” 耀帝点了点头,“可不是,她一向都很有分寸的,今日她说这话可是叫朕为难!” “皇上放心,如今李公子已经下了大狱,李家正是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此时只要有人暗示他们若是能取得王家的谅解,便能从轻发落,想必李家就会主动提及迎王六小姐的牌位进门一事!”德安公公在应下安平郡君要求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做。 皇上也觉得此计可行,“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吩咐下去吧,早点儿办好了也好了了安平一桩心事!” 安平郡君的心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了的……德安公公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却被耀帝看了个正着,“怎么?你还有别的隐情没说不成!” 德安公公有意帮安平郡君一把,斟酌着把韦郡王给安平郡君订亲的事儿说了,“张家老爷救过郡王的命,郡王无以为报,就将郡君许给了张家三公子为妻!” 皇上这下都震惊了,“这张三公子不就是跟……” 德安公公点头。 “那她还给……”还替王六小姐说话,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看热闹才是吗? 看热闹?安平郡君一点儿也不喜欢看热闹,尤其是当这热闹与她相关的时候。 安平郡君将她在皇上面前说的话完完整整重复给端元公主和姚可清听。 端元公主听完忍不住叫道,“你疯了,先不说父皇会不会答应,单说别人若是知道你想让李家娶个死人,你以后……” “别人不会知道的!”安平郡君不以为意,“再说了,德安公公已经答应了,说明他自有法子能办成!” 端元公主气结,“你……你……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父皇晋你为郡主,你为什么要推辞?” 皇上晋了孙妃为贵妃,对功劳更大的安平郡君直接就越级晋为郡主。 “有区别吗?我觉得郡君也挺好的!”安平郡君想了想又道,“我不觉得郡君和郡主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名号罢了,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换个名号了就不喜欢你了,讨厌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换了名号就不再讨厌你了……所以就没有必要了!” 端元公主语塞,“那也也没必要为王六出头……都这种时候了,王家跟李家的账自有他们自己算,你又何必掺合进去!” 安平郡君没再言语,端元公主估计她心里也不好受,被白白冤枉了一场,让人看尽了笑话,只好将一肚子话憋回去了。 又好言安慰了一番,才携姚可清离开,好在还有一个姚可清,端元公主这一肚子的话才有地方倾诉。 “别人都等着看她笑话,避之不及的事,她偏偏还凑上去!” “郡君只是气不过……”姚可清轻声道。 “什么?”端元公主没听明白。 “比之王六小姐,公主觉得是郡君好,还是王六小姐好?” 端元公主想都没想就答了,“自然是安平好了!” “好在哪里?”姚可清问。 “哪里都好!”想了想,端元公主一条条列举出来,“安平出身高贵,韦郡王的嫡长女,举止有度,敏捷聪慧,九岁开始打理郡王府的一切事物,并将郡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些别人可比得上?又自幼跟随齐谙大师习琴,那日你在姑姑家中也听到了安大小姐弹琴的,安平比她弹的好很多!” “对,安平郡君样样都好,样样都胜过王六小姐,可是偏偏张三公子就是喜欢王六小姐,他就是不喜欢安平郡君?”这句话戳中了安平郡君心里的痛处,姚可清可不敢当着安平郡君的面说。 309、难平 端元公主哑然,是呀,仔细想想跟张三公子不清不楚的那些小姐,有哪个比的过安平郡君,可是偏偏张三公子就是喜欢她们,不喜欢安平郡君,安平郡君怎么能容忍自己的骄傲被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在脚下。 “安平用得着他喜欢吗?他哪里配得上安平了,给安平牵马不够格!”端元公主忍不住嘴硬。 “这无关喜欢!”姚可清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了,“有时候就为了心里的那口气,不出不平!梗在心里,寝食难安……” 就如前世她咬死不让莫桑进门一样,哪怕知道会招人非议,但是就是不想让陈辞珩称心如意。 安平郡君宁愿顶着世俗的眼光,也要让李家将死人娶进门,不过就是想给张三公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每当世人提及此事,感叹李家的忍辱,谴责王家的势利,更会嘲笑张三公子的懦弱没有担当。 李公子杀了王六小姐又如何?李家最后还是将她娶进门了。 而间接导致了王六小姐死亡的张三公子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他一声不吭,就是个缩头乌龟,是个懦夫! 而这件事对张三公子来说更是如鲠在喉,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让他无时无刻感受到自己的无耻无能。 “那她也不必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张三公子名声扫地,她自己还不是要被连累的……”端元公主又是心痛,又是气恼。 姚可清一笑,“有时候想不到那么周全,就想出口气而已!” 联想起安平郡君的行事语气,还有她一贯的脾气,端元公主觉得姚可清说的都是对的,忍不住问道,“咦~你怎么就知道的那么清楚!” 姚可清总不能说她前世也有类似的经历,只好道,“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德安公公果然好本事,李家果然向王家求饶了,大约是李家许了好多好处之后,王家同意李家迎王六小姐的牌位进门。 而刑部这边因为是王六小姐欺骗在先,李小将又认罪诚恳,虽然中间涉及了嫁祸给安平郡君,但是安平郡君大度表示既往不咎,再加上李家四处打点,最终李小将逃脱了死刑,判处流放。 至于张三公子,在王六小姐死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就在传出李家要迎王六小姐的牌位进门之后没多久,张三公子就病倒了。 此时秋猎也即将结束,大家也没什么狩猎的兴致了,大多三五成群的在围场里戏耍游玩。 端元公主今日难得有兴致,要跟着安平郡君一起去狩猎,还要拉着姚可清一起。 姚可清把手一摊,“我连弓都拉不开,也不会骑马,去了也只是累赘!” 安平郡君扫了咬眼姚可清那比弓粗不了多少的细胳膊,拽着端元公主走了。 “二妹妹跟郡君关系真是亲近!”目送端元公主和安平郡君离去,姚可容语气里是十分的羡慕姚可清,她什么都不用做,她的人格就能吸引别人主动跟她结交。 “郡君平易近人,很好相处!”姚可清此言不虚,安平郡君确实没什么架子,但是也不是什么人她都愿意来往的。 姚可容对上位者保持着本能的惧怕,闻言只是笑了笑,“明日就要回京了,听说今天晚上的晚宴有歌舞表演,皇上还会嘉奖猎到猎物最多的人!” 姚可清点点头,“按照往年的惯例是这样的!” 这时一位中年妇人带着一位小姑娘过来了,那女孩儿是秋猎第一日见过的葛雨婷,但是那位夫人却不认识,姚可容忙问安,又给姚可清介绍,“这是蔡夫人!” 又给蔡夫人介绍姚可清,“这是我堂妹,在姐妹中排行第二!” 蔡夫人扶起行礼完的姚可清,“这几日怎么都没见到姚二小姐!” 姚可容替姚可清答了,“元公主十分喜欢二妹妹的字,这些日子二妹妹都陪着元公主练字呢!” 蔡夫人一听有些吃惊,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眼文文弱弱站在一旁的姚可清,暗道真是没看出来,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难怪这些日子也没见到过元公主。 “姚二小姐的才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玲珑人儿!”蔡夫人嘴里赞着,又对葛雨婷道,“雨婷呀,你也跟着好好学学!” 葛雨婷拉着蔡夫人的手撒娇,“姨妈,你就饶了我吧,你知道的,我最怕写字了!” 蔡夫人气的直点她的额头,“没出息!” 葛雨婷吓得松开蔡夫人的手,躲在姚可容背后,“容姐姐救我呀!” 姚可容被葛雨婷撞的差点儿没站住,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夫人也是为你好,你且听进去吧!” 葛雨婷把嘴一嘟,十分不乐意,“我又不去考功名,写字做什么!” 蔡夫人气结,瞪了葛雨婷一眼又一眼。 葛雨婷笑眯眯的把头靠在姚可容肩上,“本来就是嘛,表哥和哥哥如今都是举人了,明年要参加春闱,自然要把字写的好一些,这样主考官才能对他们刮目相看嘛!姨妈好好管着表哥和哥哥,我就偷个懒了!” 蔡夫人有些哭笑不得,“就你歪理由多,就会拿你哥哥做挡箭牌!你哥哥读书读的好,你怎么一星半点都没学到呢!” 提及哥哥,葛雨婷语气十分骄傲,“因为是哥哥呀,哥哥将来是要鼎力门户的,自然十分用功!至于我嘛……嘻嘻……” 蔡夫人跟葛雨婷你一言我一语的,偶尔还拉上姚可容说几句,姚可清冷眼旁观,看出了端倪,找了个借口将姚可容带走了。 姚可容姐妹走远了,蔡夫人对葛雨婷道,“这姚大小姐谈吐温柔,性格文静,确实不错!你倒是好眼力!” 葛雨婷笑道,“是吧!我没看错吧!” 蔡夫人又有些迟疑道,“这是这姚家门第也太高了,虽然姚侯爷才被贬官,但是毕竟有侯府的爵位在,以葛家的门第只怕是配不上吧!” “她是庶出!”葛雨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而且我打听过了,她的生母跟嫡母关系不好,甚至是交恶……” 蔡夫人一惊,“就这几日,你都哪里打听来的?可信吗?” 葛雨婷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姐姐妹妹的叫着亲热,但是背后捅刀子的事儿也做的毫不含糊呢!” 310、赐字 “大姐跟葛小姐十分相熟?”姚可清状似无心的问。 “是呀!我们是在来的第一天的晚宴认识的,之后她就常常来找我一起做绣活看书,这几日二妹妹都在元公主那里,所以并没见过雨婷妹妹!” “那日我们报了生辰,她比我小三个月!就让我称呼她为妹妹!”姚可容忙解释道。 “你们就一起做针线看书吗?也不出去走走?” “有呀!有时候会去围场边的树林里转转!不过没敢往里面走!怕里面有野兽!” 听了姚可容的话,她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葛雨婷的心思,姚可清只好直接问了,“她有没有跟你提到过其他什么人?” 姚可容一愣,“没有呀!”想了想又道,“闲聊的时候有提到过她家里的人,还有相熟的姐妹挚友!” “那她是不是经常跟你提及她的哥哥?” “好像是……”姚可容有点儿回过味来,忍不住有些羞恼,“她怎么能这样……”她真心拿她当朋友,她却在背后算计着她,或者说她一开始的亲近就是有目的的,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 姚可清将帕子递给姚可容,“我本来是不想随意揣测别人的用意,但是刚刚蔡夫人瞧你的眼神不太对,就由不得我不多想了!” 刚刚蔡夫人看姚可容时那带着审视的眼神她太熟悉了,前世她年纪渐大,被小苗氏生拉硬拽的出门应酬,这样的眼神她在那些夫人眼里见了太多了。 提到蔡夫人,姚可容眼泪就忍不住了,“难怪前儿见到蔡夫人就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老是看我的丫头,我还以为月娟月婵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私下里盘问了她们好久!” 打量完了本人,还去打量别人的丫头,也太不尊重了。 “大姐以后也别太好说话了,不想搭理的就别搭理了,平白给自己添不痛快!” 姚可容逆来顺受惯了,庶出的身份始终是她心里的一道坎,她习惯了对所有人友好,不管别人是否也是友好的。 “我不是看她主动打招呼,若是置之不理,她脸上我不好看嘛!这才跟她说话的,谁知道她有这样的心思……”姚可容也是没想到葛雨婷这么大胆,连哥哥的亲事也敢掺合进去。 “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见不得人了!”姚可清从桔子手里拿过新帕子递过去,将泪湿的旧帕子从姚可容手里拿回来。 怕在众人面前丢人,姚可容总算止了泪,躲在树下由丫头们收拾妆容。 姚可清环顾四周,只看到了姚可柔和姚可梦,并没见到姚可怡,“三妹呢?” “三妹妹去了长公主那里!”姚可怡刚刚出来都多久就被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叫走了。 姚可怡回来时带来了长公主即将启程回京的消息。 “明日秋猎就结束了,怎么突然今天就要回去了?”姚可柔不解,也有些无措,她们是长公主带来的,现在长公主走了,她们怎么办呀…… “长公主没有明说,只说府里出了急事,要即刻回京!不过长公主留了两位嬷嬷在这边,明天送我们回去!”刚刚长公主叫了姚可怡过去,深色急焦急,又带着几分喜悦,姚可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听说有嬷嬷留下,姚可柔安心了,反正长公主在这里也没对她有多关照,走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长公主一路急急忙忙回到公主府,直奔外书房而去,果然就看到了宋子清,“你真的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在骗我呢!” 宋子清恭恭敬敬给长公主磕了三个头,才扶着长公主坐下,“是我让管家给您送信的,怎么会是骗您的呢?” “你这去了才多久?怎么就回来了?皇上好像没下令让你回来呀?难道是密令?”长公主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 宋子清一一答来,“这次北上本来就是密令,北边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有闵建霖在那边,我就回来处理京里的事务!等晚点儿还要去上林苑觐见皇上,等皇上回宫了就不方便见了!” “怎么?你回京的消息还要瞒着?要瞒多久?”长公主接到宋子清信,让她悄悄回京,不要惊动别人,长公主就纳闷了,现在更不解了。 宋子清点点头,“避免打草惊蛇,我回来的事还是瞒着吧!最近我会住在外头,闵建霖在外头有一处院子,我就住在那边!” 长公主皱眉道,“回来了怎么还要住外头?就住府里吧,也没人敢把消息往外透露的!” 宋子清道,“小心为上,还是住在外头吧,府里人多嘴杂,难免有个疏忽的时候!” 长公主叹了口气,“在外面哪里有家里自在!”但是知道宋子清不会改主意,也就只念叨了他几句,见天色不早了,就催着他赶紧出发去上林苑。 宋子清到上林苑的时候晚宴正进行到高潮,原因无它,安平郡君今天又猎到了一条火狐,因为早就答应了端元公主,所以就把火狐送给了端元公主,端元公主得了火狐,替安平郡君向皇上讨赏。 皇上心情十分好,问安平郡君,“安平,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安平郡君想了想,“臣女在南边置了栋宅院,还请皇上赐字!” “哦?你在南边置了产业?”皇上有些诧异,“怎么没听你父亲提起?” “回皇上,这宅子是臣女前不久买下的,还没告诉家父!”安平郡君语气平淡。 皇上不再问了,让人呈上笔墨,“说吧,想要什么字!” “携神仙眷侣,看盛世清平!” 皇上一愣,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还是德安公公在一旁提醒才想起来,“这是郡王妃说过的话!” 安平郡君恭敬的接过字,朝姚可清的方向看了一眼,姚可清觉得安平郡君那一眼里有无数的话涌动。 酒过三巡,皇上离席,由孙贵妃主持局面,难得今日男女同场,虽然中间隔了幔帘,但是并不影响大家的热情。 皇上回到寝宫,宋子清已经等候许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皇上拍了拍宋子清的肩膀,“越来越结实了!” “北边都部署好了?”皇上问。 311、失火 宋子清摊开地图,指着一处道,“按照计划,故意在这里留了缺口,但是诱敌深入,直接来个瓮中捉鳖!” 皇上知道必然是万无一失了,宋子清才敢回来,“也是你机警,不然哪里能觉察到李家的别有用心!” 提到李家,耀帝的声音透着寒意。 “这次臣提前回来就是来部署京中的事务,等到北边事发,将京里的叛徒一网打尽!”宋子清此次回京就是为了将瓦刺在京中的诸多眼线连根拔除。 皇上点点头掏出块金牌给他,“缺人缺钱只管拿着它去调度!” “谢皇上!”宋子清郑重的接过金牌揣进怀里。 “你还没吃饭吧!”耀帝见宋子清外袍下边还粘着泥点,肯定一路赶过来的,只怕还没吃饭,就吩咐德安公公,“德安,赶紧让御厨房送些饭菜来!” 又对宋子清道,“你今晚就歇在这里,明天跟着朕一起回京,朕让人将东暖阁收拾出来给你住!” “谢皇上!”宋子清谢过皇上,婉拒了跟皇上一起回京,“只是臣此次回京皆是密密行事,不好抛头露面,免得走漏风声,明日天不亮臣就要回京了!” 皇上正要说什么,端元公主却突然进来了,看见宋子清,端元公主吓了一跳,“表哥?你怎么在这儿?姑姑不是说你去了青州吗?” 皇上看着跟在端元公主后头爬进来跪着的两个小太监,很是头疼的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端元公主在宫里素来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连皇上的御书房也是随意进出的,皇上宠着她,大臣们就是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看门的太监们自然也不敢拦着,刚刚皇上来见宋子清,也没想到端元公主会突然过来,就忘了吩咐小太监们。 端元公主猜到宋子清可能是受了秘密命令,知道自己唐突了,忙岔开话题,当作没看见宋子清一样,向皇上撒娇,“父皇,您答应过我的,说要晋安平做郡主的!” 皇上无奈道,“我是打算这么做的,可是谁知道她竟然求了一副字!” 能在皇上面前自称我,能让皇上对他自称我的,满天下也只有端元公主一人了。 端元公主不乐意,“我不管,反正您答应了我的!” “好好好!”皇上宠溺的揉了揉端元公主的头,“我既然答应了元元,肯定会做到的,明年她及笈,我下旨册封她为郡主,算是我这个做皇叔的送她的及笈礼可好?” 端元公主并不满意,“明年还要好久呢!也许明年她及笈根本就不会回来,今天您也听到了,她都在南边置了产业,京里都是闹心事儿,她都想去南边住了!” 皇上总算明白了端元公主的心思了,帮安平郡君谋位分是假,想借他的口将安平郡君的婚事抹平才是真的,忍不住敲了敲端元公主的头,“你个小丫头还敢跟我耍心机,你当我不知道安平跟张家的亲事?” “咦?”端元公主惊讶了一下也就释然了,“肯定是德安公公跟您说的!” 皇上点点头,“是他说的,也就是前几天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过问,等我回京了将这事儿查清楚再说!” 皇上已经承诺过问了,端元公主勉强满意了,“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临走前忍不住嘱咐道,“您可快点儿,我听她那意思,她今年好像又打算去南边过年了!还邀可清明年正月去玩儿呢!说来我也挺想去的!” 端元公主提及姚可清,耀帝和宋子清皆是一愣。 耀帝忍不住叹道,“你们可别把姚二小姐也拐走了,不然方老爷子可是要来找我算账的!上次不过是京里传她继母不贤,他就跟我哭了好几场!” 端元公主得意道,“那父皇你可得快点儿!不然我就和安平还有可清一起走了!让您被方大人念叨。” 看着端元公主一溜烟跑走,耀帝半是头疼半是宠溺,“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也不知道稳重!原本她说要跟长乡候府的二小姐习字,朕还挺高兴的,没想到她连姚二小姐也带歪了,听宫女说这几天她成天拉着姚二小姐捯饬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朕可怎么跟方老爷子交待呀!” 宋子清知道端元公主也就在皇上面前还有这小女儿神态的一面,在外头自然是颇具威严气势的元公主。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跟姚可清的关系如此亲密…… 德安公公进门的时候听了小太监的汇报,知道端元公主来过,进来就见耀帝一脸的无奈跟宋子清数落端元公主。 德安公公小心翼翼的布好碗筷,又轻声提醒皇上,“晚宴那边,您还要去露个面才是!” 皇上瞟了眼钟漏,“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走吧!”又对宋子清道,“东暖阁已经收拾好了,你直接去休息就是了!” “是,恭送皇上!” 宋子清今天奔波一天,总算能喘口气了,看着面前精致的食物,难得不顾形象的敞开肚皮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想难怪闵建霖每次回京都是各种吃吃吃,此刻他算是理解了闵建霖的心情。 吃饱喝足,又洗漱一新,静下心来,被压抑许久的思绪又泳了上来。 原来她也在这里…… 不由的想起临行前那晚,月光下那段细腻的玉颈,轻轻咬起的唇齿。 宋子清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腾的一下坐起来,深吸一口气。 如今他都不敢想起她,只要一想起她那一晚见到的画面就在他眼前出现,那晚梦里的场景也会继续延续。 抬头看见窗外的月光,宋子清打算出去走走,走到门口看见德安公公独自一人过来了。 “皇上歇在栗美人处,吩咐奴才来照看宋公子您。” 宋子清摆摆手,“我这里不用人伺候,您是皇上最倚重的人,皇上时刻都离不开您的,您还是去皇上那儿,说不定皇上会有事情找您!” 德安公公也不强行要留,躬身退下,才走几步就听见宋子清在背后道,“不好!” 德安公公回头,顺着宋子清的目光一看,隐约看见了一缕黑烟。 “那边好像起火了!”宋子清指着黑烟的方向。 德安公公定睛一看,顿时大喊起来,“哎呀!皇上今晚就歇在那儿呀!哎哟喂……” 312、救人 德安公公话还没说完,宋子清就已经拎起他往着火的地方赶去 “皇上在哪间屋子?”宋子清一边走一边问,德安公公被拽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早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用手指指。 宋子清赶到的时候院子已经烧起来了,边上的院子也开始着火了,好在栗美人的院子离着火的院子比较远,并没被烧到,见皇上没事,宋子清正要悄悄离开,就听另一位赶过来的美人尖叫起来,“那不是姚家小姐们住的院子吗?天啦……” 宋子清离开的身形一顿,折身向火光而去。 火势顺风而涨,住在东厢的姚可容和姚可怡,以及姚可柔已经被了救了出来。 但是住在西厢的姚可清和姚可梦却被困在里头了。 端元公主和安平郡君赶到的时候整个院子火烟弥漫,侍卫们一桶桶的水泼上去都无济于事。 安平郡君看到二话不说拎起一桶水将自己浇透了,用帕子蒙住脸就要往火里冲,被身边的丫头死死拉住。 端元公主气的上来就给了她一巴掌,“你傻呀!你这么进去会没命的!” 安平郡君定定的看了端元公主一眼,“你知道我母亲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是没能救了她母亲的命,如果我今日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烧死,我无颜面对我的母亲!” 安平郡君趁端元公主愣神,挣脱拉着她的宫女冲进火海。 “晨儿……”端元公主回过神来,安平郡君已经消失在火海中,忍不住喊出了安平的闺名。 进了院子,安平郡君才发现院子里躺着一个人,是姚可梦,已经昏迷了,安平郡君只好折身回去将姚可梦先送出去。 见安平郡君带着人出来了,端元公主松了口气,没想到安平郡君浇了桶水在自己身上之后立马又进去了。 赶过去一看被救出来的是姚可梦,不由有些失望,姚可梦已经被救醒,看见姚可容去忍不住大哭起来,虽然被吓到了,但是口齿还是很清晰,“墙外的树被烧倒了,砸在我们屋子上,房梁也砸断了,门也被堵上了,二姐姐砸了窗子把我推出来,没想到这时候房梁砸下来了……我……” “你说什么?房梁砸下来了是什么意思?”桔子急了,忍不住上前使劲摇姚可梦。姚可清没有留丫头上夜的习惯,跟姚可清同住的姚可梦只好不带丫头,所以被困在屋子里的只有她们两人。 “我不知道……”姚可梦有些无措,“房梁砸下来的时候半间屋子都塌了,我想走过去看,没想到摔了一跤,就晕过去了……” 屋子都塌了……端元公主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在地,那安平岂不是……看着眼前火光滔天,端元公主顾不得什么形象体统了,冲着火海大喊,“晨儿……晨儿……” 再次返回火海的安平郡君才明白为什么姚可清出不来了,门窗都被压塌了,她就是想出来也没有路呀! 咬咬牙,安平郡君撕了外衫缠在手上,抓住廊柱一跃上了屋顶,找到一个缺口就跳了下去,只是她没想到已经有人进去了。 宋子清直接从后门过来,避开前门的人,也是见房子已经塌了,直接走了屋顶,安平郡君走的那个缺口就是宋子清踹开的。 宋子清在浓烟滚滚中搜寻着姚可清的身影,但是烟雾中可见度太低,他什么都看不见,忍不住低声唤道,“姚可清……姚可清……” 躲在浴桶里的姚可清无比感谢今日那个偷懒的小宫女,本来晚上洗漱之后,姚可清让人把浴桶里的水倒了,但是那时天色太晚,宫女们不乐意,就推说提水的桶坏了,姚可清只好作罢,没想到在这一刻这桶水派上了用场。 她将姚可梦推出屋子之后,自己被砸下来的横梁逼回屋子内,随着横梁的倒塌,整间屋子都塌了下来,她躲避到净房看到这桶水,咬咬牙跳了进去,冰冷刺骨的水总算让她被烟火熏晕的头脑清醒了一些,拿过脚踏凳放在浴桶上,以免炭火砸在浴桶里。 越来越大的火势,越来越浓密的烟雾,还有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即便是冰冷的水也不能继续让她保持清醒了,就在姚可清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了,连着叫了好几声之后,她才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宋子清耳力极好,寻声找去,却并没有看到人,正纳闷,浴桶里突然有了动静,一只手抓住了浴桶壁,一个人从脚踏的阴影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看着姚可清摇摇欲坠的样子,宋子清快步冲上前,将她从水里抱了出来。正要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就发现人已经晕过去了。 就在宋子清找出路的时候,安平郡君赶来了,看到宋子清,安平郡君愣住了,但是也知道此刻不是盘问的时候,出去最要紧。 两人齐心协力将堵住净房窗户的柱子推开,安平郡君先跳了出去,宋子清将姚可清递给安平郡君,然后自己也跳了出来。 宋子清看了眼院子门口,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安平郡君带姚可清出去不成问题,当即安心了。 “你带她出去,我也要走了!”宋子清看了眼昏迷的姚可清,万分想伸手摸一下她的脸颊,到底还是忍住了,转身走之前又道,“别告诉她我来过!” 安平郡君看到了宋子清眼底的情绪,叹了口气,抱着姚可清纵身跃出火海。 就在端元公主喊的声嘶力竭的时候,安平郡君抱着姚可清从火海中出来了。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那么大的火势,谁都不敢进去,没想到安平郡君却两次进入,还将被困的两人都救了出来。 “小姐……”桔子哭喊着扑上去,还不忘哭着谢安平郡君,“多谢郡君……谢郡君救命之恩……奴婢来世结草衔环报郡君的大恩……” 此时御医早已经赶到候着了,粗略查看了一下姚可清,道并无大碍,宫女忙将姚可清抬到安全的屋子里。 安平郡君听到姚可清没事儿之后,才觉得自己有些脱力,靠在侍女身上喘气。 端元公主见安平郡君头发有被火燎的痕迹,脖子上也红了一片,忙叫人抬她回去。 安平郡君摆摆手,“我没事儿!回去洗洗就是了!” 端元公主这下是真怒了,“你要救人我拦不住!我要请御医来你也拦不住我!” 安平郡君此刻满心都是救了姚可清的喜悦,不想跟端元公主争这个,就依了她。 313、背负 安平郡君很是麻溜的处理好了伤口,只是梳头发的丫头握着一缕烧焦的秀发不知如何是好,安平郡君索性接过梳子直接梳了个男子般的发髻,配上她一身湖蓝的长衫,异常清爽。 当然安平郡君也没忘了让心腹给宋子清送个信,告诉他姚可清平安无事。 只是姚可清先是被火烤,又在冰冷的水里泡,又被烟火熏燎,本来身子骨就不强健,这下直接病倒了,御医把完脉开了安神药还没走远,就又被叫了回了。 姚可清自从火海中出来就没醒过,又烧了半夜,直到天蒙蒙亮,才略微清醒过来。 姚可清醒过来就发现安平郡君睡在床边的塌上,桔子轻声道,“这是郡君的房间!” 虽然桔子声音小,但是安平郡君还是醒了,见姚可清醒了,松了口气,“你昨天烧了半夜,一直嚷嚷着热!” 顺手探了一下姚可清的额头,“还是有点儿热,不过比昨晚好多了!” “……”姚可清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的厉害,发不出声音,桔子忙递上茶。 姚可清喝了茶,清了清嗓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多谢郡君!” 桔子也一脸感激,“是呀,要不是郡君,我们家小姐就……” 姚可清眼里闪过疑惑,桔子想起自家小姐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只怕不知道是谁救了她,忙解释,“小姐,昨天是郡君救了您,郡君先救了四小姐,后来又进去救了您!” 安平郡君道,“姚四小姐可不是我救的,她是你们家小姐救的!我不过是顺手带她出来罢了!” “多谢郡君救命之恩!”姚可清想起身给安平郡君行礼,轻轻一动,却觉得浑身都疼! 安平郡君摁住她,“你别动,你左边胳膊被灼伤了!我救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答应过我母亲的!” 姚可清一愣,安平郡君直接摒退了所有的下人。 “其实我对你很熟,虽然我才认识你没多久!”安平郡君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姚可清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还记得皇上昨天赐的字吗?盛世清平,这里面的清是你,而平就是我,携神仙眷侣,看盛世清平,这句话是我母亲曾经说的!” 提及母亲,安平郡君的神情是难得一见的温柔脆弱。 “我的母亲和你的母亲曾经是挚友!她们相识多年,你母亲教我母亲习字作画,我母亲教你母亲抚琴,她们是好友,又互相为师,她们相伴一起长大!” “只是好景不长!”安平郡君抬眼看了眼姚可清,“不知道你是否知道这件事,你母亲成亲前的一段往事……” 姚可清点头,“是跟我礼法上的父亲的那段往事吗?” “原来你知道?”安平郡君有些吃惊。 “外祖母有提过……” “神仙眷侣说的就是你的母亲和你的父亲,母亲一直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那年夸官之变,你父亲惨死,你母亲一蹶不振,不知道姚老侯爷用了什么法子,说动你母亲嫁进姚家,嫁给了你如今的生父!” “母亲不止一次的相劝,奈何你母亲根本不听,最后甚至不惜跟我母亲决裂也要嫁进姚家!” “后面的事你大概比我更清楚,你母亲生下你弟弟之后殒命,我母亲自责不已,后悔当初不该一时赌气就任由你母亲嫁进姚家不管!而你母亲也是心高气傲的人,母亲不理她了,她自然也不会主动低头,两人就这样生生的生离死别了!” “四年前我母亲离世的时候将所有的往事都告诉给我,说如果你有难,我一定要帮忙!只是当时我打听过知道方家一直看顾着你们姐弟二人,所以也就放心了!我本以为这辈子我们都只会是陌生人,没想到元元认识了你,还将你带来参加秋猎!” “我娘离世时我还小,并不记得什么……”隔了两世,关于生母方氏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当时她们二人决裂,方家自然也不会主动跟姚可清提起这段过往,安平郡君自然不指望姚可清能知道什么。 “怀丰元年春闱放榜,你父亲高中二甲头名,你母亲也跟着欢喜不已,你母亲私下里跟我母亲说你父亲并不喜欢做官,只想跟她做一对神仙眷侣,寻一处风景秀丽之处归隐!这与母亲的想法不谋而合,母亲也厌倦了京中的尔虞我诈,便戏言要跟你母亲做伴!这才有了携神仙眷侣,看盛世清平这句话。谁知没过多久,惨剧就发生了……” “在你五岁的时候,你祖父去世,那个时候母亲才知道你叫姚可清,那天晚上她哭了整整一夜,可是什么都晚了,你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们曾经约定她们的孩子,无论男女,一个叫清,一个叫平,所以我母亲在知道你的名字的时候才会那么心痛,你母亲一直记着她们之间的这个约定,可是她们偏偏错过了……” “不过她们现在应该也团聚了……”再三忆及亡母,安平郡君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姚可清没有想到她跟安平郡君还有这样的渊源,一时心情难以平复,面对哭泣不止的安平郡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好半天,安平郡君抬头问道,“你对这些真的半点儿都不知情?” 姚可清点头,“我娘,还有外祖母都没有提及过,不过我娘留下了不少诗词歌赋和画作,因为是母亲遗物,我不敢随意翻看,或许能从其中找到一些痕迹。” 安平郡君叹道,“原来真的就我一个人背负着这些!如今总算是说开了,轻松了不少呀!” 见姚可清还是有些拘束,安平郡君忍不住道,“若不是阴差阳错之下,咱俩关系可是应该比我跟元元更亲近的,你不必这么不自在的!” 姚可清想了想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没问题!” “昨天晚上真的是你救了我吗?”姚可清眼都不眨的盯着安平郡君。 安平郡君眼神有些闪烁,没有立即回答。 姚可清就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存在的人,而不是错觉,“我听到了一个男子在叫我的名字!” 314、心思 安平郡君以为姚可清看到了宋子清,只好招了,“我进去的时候你已经被救起来了,他把你救出来之后就走了,还嘱咐我不要告诉你!不过这可不是我告诉你的,是你自己看到的,他也怪不了我的!” “那他是谁?” “你不认识他?”安平郡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姚可清拧眉想了想,她只听到那个声音,还有看到那个模糊的身影,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晕过去了,但是这个人似乎并不是自己熟识的,但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记不得我有见过他,但是他知道我的名字!但是也有可能是当时屋里浓烟滚滚,我没看清……” 姚可清过目不忘,她不记得见过的,那就只可能是没见过的。 安平郡君突然想大笑三声,“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了他的!” 看着眉飞色舞的安平郡君,姚可清十分肯定这个人跟安平郡君应该很熟,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这几日安平郡君提到过的人。 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实在是想不起来是谁了,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安平郡君不经意间一眼就看见姚可清依在床柱上,两眼含泪,吓了一跳,“你怎么哭了?” 姚可清拿帕子盖住脸,瓮声瓮气道,“你说你来的时候他已经救起我了,我记得我昨日是躲在浴桶里的,可想而知……我早已没有清白可言了……我怎么能不哭呢……” 安平郡君愕然,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而且昨天她看到宋子清的时候,他确实将姚可清抱在怀里,而且当时姚可清的衣服都湿透了,最后还是宋子清拿了床单将她裹起来的。 “额……这个……这个……我会跟他说的,他应该会对你负责的……”想着宋子清昨日的神情,安平郡君想他好像应该会很乐意负责的吧。 “额……不用了……”姚可清有些哭笑不得,她以为安平郡君会将那人是谁告诉她,没想到安平郡君直接跳过她。 “那怎么行!你说的有道理,他毁了你的清白!不负责怎么行!”安平郡君十分期待看到宋子清听到要他对姚可清负责时的表情。 “真的不用了……若是……若是……岂不是让我没脸!”姚可清在心里呻吟一声,这安平郡君的想法跟常人不同,不按常理出牌呀! “不会!他要是敢不负责任,我不会放过他的!”安平郡君还在想着怎样让宋子清负这个责,就见姚可清脸上的帕子滑落,帕子下的脸半点儿泪痕也无。 顿时哭笑不得,“感情你是在讹我呢!” “这不是没讹着吗……”不仅没讹出救自己的人是谁,还把自己的清白搭进去了。 安平郡君咬死了不说那人是谁,姚可清想破脑袋也记不起半点儿关于那人的印象,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作罢,一时无计可施。 昨晚那场大火烧毁了许多院子,也有许多人受伤,不过万幸的是没有人因此丧命,不过皇上还是有些震怒。看着战战兢兢请罪的孙贵妃面色不悦。 孙贵妃在心里暗道倒霉,她前几日刚升了位分,便想表现表现,将整个上林苑都收拾整理了一番,连地龙都收拾出来了,装满了新鲜的炭木,若不是因为这个,火势蔓延也不会那么迅速。 “昨儿长公主回京,宫人们打扫了长公主住的院子,一时大意,忘了将神龛里的烛火熄灭,这才酿成大祸!”院子里也没留人看守,没能及时扑灭,等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开了。 耀帝皱眉,虽然是意外,但是就更让人不满了,若是人祸,防不胜防,但是这种意外完全是能避免的。 “既然找到了原因,该罚的就罚吧!” “是!”孙贵妃很想问一句自己这个管事的是不是也得罚,到底没那个胆子说出口。 “对了,听说有几个伤的比较重的,不方便移动,那就留在这里养伤,你也留下来照看着!”临走前耀帝吩咐了一句。 孙贵妃有些吃惊,心里忐忑,让她留下是几个意思?也没说让她什么时候回宫呀?这是要把自己留在这里了!顿时慌了神,连连磕头,“皇上恕罪,是臣妾处事不周,酿此祸事,臣妾罪该万死!” 耀帝毕竟不年轻了,昨晚又被闹了半宿,没有休息好,此时分外困乏,被孙贵妃这么一通哭诉,吵的脑仁儿都疼了。 “朕何时说要降你的罪了?” “皇上让臣妾留下来……不就是不想让臣妾再回宫了……” 耀帝抚额,“这么多人在这里养伤,总要留个人打点庶务才是,不留你,难道留栗美人?还是杨美人?” 孙贵妃长舒了口气,不是要把她留在这里就好,欢天喜地的给皇上磕了个头,几乎是雀跃三丈的走了。 “不堪大用!”看着孙贵妃离去的方向,耀帝直摇头。 姚可清作为受伤的人之一,也留在上林苑,姚家姐妹顺势也留了下来。 安平郡君因韦郡王府有事,韦郡王急召她回去,只能先行一步离开,临走前再三叮嘱姚可清回京了去找她。 安平郡君回京处理完郡王府的事情之后直接去长公主府,却发现宋子清不在。 “你家少爷去哪儿了?”抓住宋子清小厮观砚问。 观砚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小的不知。” 安平郡君瞅着一脸油滑的观砚,知道宋子清此次回京是背着人的,也不为难,只冷笑一声,“谁给你的胆子来敷衍我?给你家少爷带个话,明天这个时候我要是没看到你家少爷,就别怪我不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安平郡君甩下这句话就走了,急得观砚在后头直跳脚,最后只能苦着脸给宋子清送去消息。 收到观砚送来的消息,宋子清知道安平郡君找她是为了什么事,但是他并不想将自己的心事坦白人前,但是也不想欺骗自己的心,去说些欺骗的话,最终还是约了安平郡君。 第二日一早,安平如约而至,宋子清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说吧,什么时候起的心思?”安平郡君连反驳的机会也不给,直接给了定论。 宋子清反而松了口气,“你指的是什么哪件事?” 安平郡君剑眉一竖,“别给我装糊涂!你心里明白的很!” “我也不知道……”宋子清声音里有一丝无奈,一丝惆怅。 315、偷师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很小,至多不过七八岁吧,那是五六年前的时候,本来只是街边偶遇,我也并不知道她是谁,没想到后来再见的时候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慢慢的,见的次数多了,不知不觉这个人就那么刻在心里了,再也忘不掉了……” “禽兽!那么小的孩子你都能有那种见不得人心思!”安平郡君冷冷啐了一口,“翻年她也才十三!” 宋子清罕见的脸红了,白净的脸迅速红了个透。 难得一见宋子清的窘态,安平郡君却并无调侃他的心情,“她还才那么小,你就对她有了心思,不是禽兽是什么?别怪我看不起你!” 宋子清苦笑一声,“我承认我对她的那份心,但是这禽兽二字我却是不认的!我跟她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只怕她连是谁都不记得了……” “她确实是不记得你了!” 安平郡君冷冷的话语打破了宋子清心里的那一丝奢望。 “我早就该想到了……” “那天你救了她,跟她有过肌肤之亲,坏了她的清白,若你心里有她,真心为了她好,就将这事儿烂在心里,谁也别说,反正……她也不记得……” “好!” 告别宋子清,安平郡君推开门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开始下雨了,灰蒙蒙的天空让人格外气闷,安平郡君忍不住闭上眼睛。 宋子清是个好人,但是宋家……并不是个好归宿。 片刻之后安平郡君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一甩衣角走进雨幕。 雨越下越大,大风卷起雨雾漂进屋子,落在宋子清脸上,宋子清迷蒙的神色才渐渐清醒过来。 他想安平郡君说的是对的,是为了她好,凭郡王妃和她母亲的关系,安平是不会害她的,是她真的不记得他了,安平怕她为难,抑或怕他为难她,所以急急忙忙跑来跟他说这番话的。 他一直都是一厢情愿的,一直都是,只是现在才看清这一点……但是那又如何?就是喜欢她了,会一直喜欢下去…… 明知不可能,却偏偏忘不掉。 宋子清轻轻抚上心口,那里放着她的私印,握在手心,仿佛才给自己无处安放的心找到一个归所。 姚可清姐妹在上林苑又呆了半月有余才回京,一进家门,还没安顿好,代姨娘一脸庆幸的来找姚可容了,“谢天谢地,当初你没被选上!” 姚可容一头雾水,“姨娘,你在说什么?” “当初安家办那个刺绣大赛可是另有目的的!那前十名的小姐,前一阵进宫觐见皇后娘娘,有三位被留下来了!”代姨娘比了个三的手势。 姚可容一愣,“留下来?”留在宫里了,那为什么要留下来就不言而喻了。 “是呀!皇上一回来就全封了做美人了!”代姨娘心有戚戚然! 姚可容也无比庆幸,要是她也入选了……心里一凉,不敢再想下去了。 若是皇上正值年轻力壮,代姨娘或许还能憧憬一下姚可容能在后宫杀出一片天地,但是当今圣上已经年近不惑,膝下成年的皇子已经好几个,如今进宫,若是肚子争气能生下一男半女,日后也能有个依靠,如若不然,也只能是青灯古塔伴余生。 “如今这样就挺好的,你既不用进宫,也让那些贵夫人认识你了,这样是再好不过了!”想着自己的盘算,代姨娘十分满意现在的这个状况,只是想起莫氏的推脱,代姨娘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 姚可容将近一个月不在京城了,对京中情形并不十分了解,絮絮叨叨听代姨娘说了许久,也没理出个头绪,直到代姨娘走了,才从丫头口中知道了最近发生在京里的事。 知道自己不在京里这段时间,又有好几家陆陆续续来或是拜访攀交情,或是问讯直接表达结亲意愿,心里是分外踏实的,虽然并不知对方如何,但是总比以前无人问津强。 得知宫里添了三位美人,姚可清并没有多意外,反而有些记挂苏十七了,“苏家十七小姐如何了?” 红玉笑道,“奴婢正要说呢!这十七小姐也是个妙人,年纪虽小,行事却十分老道,口齿也利索,皇后娘娘召十位小姐进宫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旁人都憋在心里不说,偏偏栗美人仗着自己最近得宠,想寻这十位小姐的不是,左瞧右瞧,看着十七小姐年岁小,便出言讽刺十七小姐小小年纪就不安分,跑出来献媚邀赏!十七小姐偏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直接跪下来给皇后娘娘请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好不可怜!皇后娘娘当场就将栗美人禁足了,晚上就安排杨小姐侍寝,第二日就封杨小姐为美人了!” 姚可清笑着摇头,这苏十七也着实聪明,大概是瞧出皇后娘娘不喜欢栗美人,所以借力打力了。 不曾想第二日,苏珍就带着苏十七上门来了,苏十七乖乖巧巧的立在苏珍旁边,端的一个文静好女儿,只有那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能隐约可见她的俏皮。 “我原先只知道你嫂子擅长双面绣,却不知你十七妹也会!” 苏珍看了苏十七一眼,颇为羡慕道,“原本是只有我嫂子一个会的,前年十七妹从她外祖家回来,来我家请安,嫂子送了她几块双面绣的帕子做见面礼,不曾想,她竟然就从那几条帕子里琢磨出门道里,自己学会了双面绣!” 姚可清惊诧不已,就凭几块帕子就学会了,这苏十七也真是够聪慧的! 苏十七不好意思道,“我平时闲着也没事,就喜欢瞎琢磨,第一次拿到嫂子的帕子,瞧着十分新鲜,就多看了几回……这偷师的事儿,我还没敢跟嫂子请罪呢……” 苏珍叹道,“你还是别去请罪了,嫂子说她当初学了三年都没学会,最后还是她母亲手把手教的,才勉强入门,你这看几眼就学会了,叫嫂子知道了,还不得怄半天!” 苏十七一脸诚恳道,“这双面绣是嫂子的家传绝学,嫂子是好心送我帕子,我却偷学了她的技艺,这请罪是必然要的!” 316、突袭 隔了几日,苏珍写信来了,姚可清看完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苏十七的机灵,直接在周氏面前立誓,以后若不得周氏许可,绝不再碰一针一线。 周氏性子和软,自然不忍心让苏十七一个女儿家一辈子都不能碰针线的,反而因苏十七的聪慧,对她更加怜惜了。 此时姚可清刚拆了胳膊上的纱布,太医医术高明,被烧伤的地方处理的十分平整,但是依然隐约可见两指宽一指长大小的疤痕。 房嬷嬷看着疤痕,忧心忡忡,姚可清知道房嬷嬷在担心什么,但是着实无力开解她。 只是没几日京里就开始传出她这个被火烧伤,留下疤痕的消息,当然当事人并不止她一个,这次被烧伤的人都在此列。 房嬷嬷听到传闻后,气的直掉眼泪,但是姚可清留个疤也是不争的事实,她也辩驳不得。 碧玉也气坏了,看着满院子的小丫头都不顺眼,“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舌的把这事说出去,要是被我发现了,有她好看的!” 桂圆安抚道,“京里都知道小姐在这次火灾中受伤了,不见得就是小丫头嘴碎说出去的,也有可能是旁人猜测罢了!” 碧玉觉得桂圆这话有道理,但是依旧看小丫头们不顺眼,哪个小丫头多往主屋看一眼,都要被她瞪回去。 房嬷嬷给姚可清更衣时老是盯着姚可清胳膊看,背过姚可清就开始叹气,姚可清看在眼里,宽慰过好几次,却无甚作用,只能随她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话是谁传出去,总归是见不得她好罢了。 不想,这日安平郡君突然来访,一进内室就撸起姚可清的袖子,果然就看见一道比周围皮肤颜色略深的疤痕,安平郡君也没说什么,直接掏出一个珐琅彩瓷盒给了姚可清。 “这是御供的药,对祛疤十分有效,听说你身上留了个疤,我就问端元要了这个来,如今皇后娘娘月份大了,她也不得空出来,嘱托我来看你,用完了跟我说,她再去太医院拿,这次她去要只剩这一盒了,她已经吩咐太医院多制一些了!” “多谢……”谢字后面的称谓总算忍下去了。 安平郡君颇为满意,笑着叫丫头过来给姚可清上药。 打开药盒,飘出一缕清香,虽有药材的味道,但是并不难闻,姚可清在心里赞道,不愧是御用的,果然是民间比不上的。 安平郡君行色匆匆,送了药来并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走了,才出姚家,就被宋子清请了去。 看着宋子清递过来的药盒,安平郡君就明白了,却还是装作不知,故意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北地带回来的药,对祛疤有奇效!”宋子清的声音有一丝窘迫。 安平郡君存心戏弄宋子清,仍旧问道,“祛疤的?给我的吗?我又没有疤。” 宋子清脸上的窘迫就再也掩饰不住了,“你刚从姚家出来,你会不懂我的意思?” 安平郡君翻了个白眼给他,“我就是不懂又怎么了?唉,你说你们这男未婚女未嫁的,被别人知道了,不怕被闲话淹死?我这个夹在中间的先没脸做人了!” 宋子清脸色微微一僵,好半天才道,“女孩子身上留疤总归是不好的……” 安平郡君也叹了口气,不是她心狠,实在是…… “我帮了这一回,难保就没有下一回,反正已经破例了,再有这样的事我也不好拒绝,只是这样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难免被她看出端倪,她又是那样聪明一个人,我就是不说她也会猜到,到时候她就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怪我瞒着她的。” 宋子清捏着药盒,正是知道安平郡君说的是对的,所以心里难受极了,他明知道自己这样会越陷越深,却还是忍不住一错再错,想了想又道,“这药你先收着,我知道你拿了太医院的药送过去了,若是好用,你便把这个丢了,权当没这回事儿,若是没什么用处,你再把这个拿去吧!” 总归是为了姚可清好,安平郡君总算是妥协了,“好吧,就这一回,下不为例呀!” 安平郡君要走了,宋子清还是忍不住又道,“这传闻无根无据的,怕是背后有人想算计她,你若是得闲,可以查一查!” 安平郡君轻嗤,“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龌龊,我跟她提过,她自己心里有数,我就不插手了!” 她知道就好!宋子清莫名安心了。如今北地气势越发紧张起来,按闵建霖信上所说,与瓦刺的大战就在这几日了,到时候他实在是分身乏术去顾及她了。 姚可清将一盒药膏快要用完的时候瓦刺突袭华国北地边境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进京城,过了几日,又一封战报传来,瓦刺连克三城,已经攻至饶州城下了。 耀帝惊的差点儿将御笔都丢了,满朝文武都开始人心惶惶了。 有人觉得是作为主将的宋传宏指挥不力,才导致节节败退,上书要将宋传宏羁押问罪,另选得力的将领领军。但是也有人反对,认为临阵换主帅会动摇军心,不利于士气。 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耀帝一怒之下就退朝了,虽然宋子清早早跟耀帝禀告过瓦刺跟李家勾结的事,但是如今这样节节败退,耀帝心里还是担忧的很,暗地里遣德安公公去宋子清处探消息。 德安公公带回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消息,耀帝放心了,索性称病不上朝了,将所有的国事都丢给几位皇子处理。 得知瓦刺兵临饶州城下时,姚可清十分心惊,她明明已经暗示过宋子清了,宋子清明明也想到了,竟然没有一丝防备,还让瓦刺长驱直入? 姚可清顿时急了,她并不是圣人,不可能为了世人而置自己于不顾,所以自从重生以来,除了事关自己和弟弟,她从不干预前一世命脉的走向,但是这次瓦刺入侵除外。 她还记得前一世里在瓦刺的侵略下,华国整个北境被烧杀一空,华国失去了数百万子民,虽然这场战争最后以华国的胜利而告终,但是华国付出的代价也太惨痛了。 所以她冒着泄露天机遭天谴的风险提醒了宋子清,可是没想到还是这种结果,几乎跟前世一样的情况……无数无辜的人,无数的热血勇士还是会悲惨的离去…… 317、军饷 姚可清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这是不是也说明无论她怎么努力,她跟弟弟终究也逃不脱前世的宿命…… 那自己的重生有什么意义?既然历史无法改写,那上苍为什么要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那自己的谋划又有什么用? 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接下来半天姚可清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了,贴身伺候的丫头们自然也发现她的不对劲儿了,询问之下姚可清又不答话,丫头们也不敢再问,房嬷嬷不放心晚上执意要守夜,本以为姚可清会反对的,只是没想到这次姚可清一句话也没多说,由着房嬷嬷去了。 半夜,房嬷嬷睡的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内室里有异响,忙掌灯敲门,“小姐?” “嬷嬷……”好半天才传来姚可清虚弱的声音。 房嬷嬷一惊,急忙推门入内,点亮烛火一瞧仔细,顿时大骇,“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姚可清抱成一团缩在床的一角,脸色苍白,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细碎的汗珠。 “肚子有些疼,嬷嬷扶我去净房吧!”姚可清将手递给房嬷嬷。 房嬷嬷忙探身靠近,将姚可清扶起来,往净房去,一边去还忍不住唠叨,“今儿厨房送来的那道松子饼不好克化,小姐可不该吃!” 姚可清疼的没力气说话,半倚在房嬷嬷身上,一步步往净房挪,到了净房门口,姚可清松开房嬷嬷,扶着门框站住,“嬷嬷去把床头那个柜子里一个雕漆盒子里放的东西拿来。” “那不是……”那东西是房嬷嬷亲自准备的,所以很快就想起来了,忙去看姚可清的裙子,果然染了血迹,顿时脸上就带着笑意了。 等姚可清收拾妥当,房嬷嬷已经煮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小姐赶紧趁热喝了,睡一觉就不疼了!” 姚可清前世也经历过,但是却远没有这么痛,思及前些日子泡了那一桶冷水,姚可清想大概是那个时候积了寒气才这般疼。 虽然姜糖水味道不好,但是身子是自己的,既然还活着,就没有理由糟践,咬咬牙将一碗又烫又辣的姜糖水灌下去,呛的两眼泪汪汪的。 躺进被子才发现房嬷嬷早已放了两个滚烫的汤婆子在里头,贴着暖暖的被褥,顿时绞痛的肚子舒服多了。 “谢谢嬷嬷!” 房嬷嬷慈爱的笑了笑,“小姐长大了,奴婢很高兴,天上的夫人肯定也高兴!” 又帮姚可清顺了顺额前的碎发,“小姐早点儿睡吧,这几日就在屋里呆着,别出去了,女儿家小日子可马虎不得,得好好调养,明儿嬷嬷让厨房炖血燕给你!” 姚可清点点头,房嬷嬷这才吹灭了灯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间。 被子里暖洋洋的,虽然肚子还是有些疼,但姚可清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日北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皇上又不上朝,只有成王带着二皇子和三皇子处理一应政务,面对几位皇子,一众狡猾成精的大臣们应付起来自然游刃有余,偏偏成王又有些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劝,一意孤行,很快就惹了群臣还有二皇子三皇子不满。 这日兵部上了一道关于给驻守北地的士兵拨军饷的折子,成王才扫了一眼,就将折子砸在兵部侍郎的脸上,吓得这位侍郎哐当一下直直的跪下去了。 成王冷冷的瞅着兵部侍郎看了许久,才道,“你自己说说你那折子里写的什么?” 侍郎顾不得去想生疼的膝盖是不是因这一跪碎了,忍着疼答道,“回成王,按往年惯例,是该给士兵们发放过冬的军饷和棉衣了!还有过年的年例也该准备了!” “那是往年!今年可不一样!”成王阴阴的说了句。 侍郎还没明白过来今年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就有成王的心腹大臣出来给他解释了,“今年瓦刺来犯,他们却连连败阵,让瓦刺占我朝疆土,不拿他们问罪已经是圣上仁慈了,竟然还要给他们准备年例,崔侍郎可真是宽宏大量!” 崔侍郎忙解释道,“如今战事当前,如果军饷被扣了,容易动摇军心,处理不当,容易引起军队内乱呀!” “哼!屡屡战败就算了,还敢内讧,罪不可赦!正好杀鸡儆猴!” 崔侍郎一惊,忙去看成王,却见成王不住点头,可见是赞同的,连连磕头,“王爷,如今正是鼓舞士气的时候,别千万别让将士们寒了心呀!” “哼!”成王冷哼,“本王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成王怒气冲天,崔侍郎不敢再劝谏,想着这么大的事儿最后总归还是要皇上做主的,心下微安。 只是谁也没料到成王竟然胆大如斯,将催侍郎的折子扣下来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三日之后北地催促军饷的折子也呈上来了,随着催军饷的折子一同进京的是饶州战胜的捷报。 在长公主驸马宋将军的带领下,重创瓦刺,俘获败军六万,如今华朝军队势如破竹,攻下瓦刺指日可待。 捷报传来,皇上的“病”也痊愈了,成王却开始懊悔了。 果然,看着催军饷的折子,耀帝开始皱眉了,直接点了兵部尚书的名,“江爱卿,可是军饷出了岔子?” 江尚书忙出列,“回皇上,军饷早已备好,前几日崔侍郎也递了折子。” 皇上并没有看到崔侍郎的折子,不由看了眼成王。 成王顶着满朝文武大臣的目光,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回父皇,前几天崔侍郎确实有呈了折子,但是当时……当时恰逢战败的战报传来……” “然后呢?”耀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成王心里愈发忐忑起来,“然后……然后……” “儿臣知错了!”成王扑通一声跪下了,此刻他应该能明白那日崔侍郎的心情了,甚至更胜于他。 “朕问你然后呢?”耀帝的声音依旧不悲不喜。 成王怕急了,却知道不得不答,“儿臣……儿臣只是……觉得……不是……拨军饷的时候,就把……把折子……折子……压……压下了……” “很好!”耀帝一拍龙椅的扶手,成王不由吓的一抖,“都能替朕做主了,那还要朕有何用?”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跪下请罪了,耀帝不为所动,只冷冷的看了眼成王,“既然你这么想做主,朕就成全你!就去夷州吧!” 318、失势 以夷命名,可想而知那是个什么样地方了,成王听完以后整个人都呆滞了说不出话来,满朝文武也都不敢再出声了。 三皇子低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而得意的笑,这些日子虽然名义上是三个皇子共同总领事务,但是成王仗着自己占着长字的便利,独揽大权,事事都由自己做主,然后只象征性的问一下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意见,俨然没把两个弟弟放在眼里。 二皇子性格温和宽厚,对于成王的独断专行虽然也有气不顺的时候,但是咬咬牙也就忍了。 可是三皇子忍不了,三皇子是众皇子中出身最高的,从小娇宠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憋屈,但是偏偏成王又事事都拿一个长字压下来,三皇子气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至极。 如今成王被罚,而且罚的如此之重,再无翻身的可能!三皇子自然开心,给了二皇子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成王看见三皇子的笑,本来已经被打击的跌落谷底的心突然又升起斗志来。 成王不甘的神情落在二皇子眼里,二皇子微微侧头,脸上的笑格外的意味深长……这样越来越有意思了…… 耀帝雷厉风行,一个时辰后派遣成王去夷州任知州的圣旨就送到成王府了,而且责令他尽快启程。 秦妃得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耀帝已经派人守住了她住的宫殿,她连寝宫都出不去,她求情的打算被彻底扼杀,想进宫求情的成王妃连宫门都没摸到,就被侍卫直接送回成王府了。 圣旨上只给了成王三天期限,三天之后成王就要离京赴任,若是胆敢拖延一天,就杖责五十。 成王此次要去离京数千里之遥的夷州,作为一家主母的成王妃自然不可能跟着成王去任上,但是成王身边也不能没人伺候,成王妃放话要来四位侧妃中挑一位随行。 可是就在这当口,突然传出徐侧妃有孕在身的消息,成王妃当即冷笑一声,“这孩子来的倒真是时候!” 谁都觉得徐侧妃这是不想跟着成王去夷州才找的借口,日后再找个时机“小产”了就是,连成王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他此去夷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回来了……而且夷州偏远又荒凉,谁会舍得京城的荣华呢! 只是没想到御医来诊过脉之后,说徐侧妃真的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成王大喜,虽然他刚被申斥,又几乎是被流放一样的派到夷州,但是依旧忍不住高兴起来,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看着喜气洋洋的成王和徐侧妃不顾旁人你侬我侬的,成王妃酸倒了一口牙,又妒又气,却无可奈何。 徐侧妃如今有肚子做依仗了,自然不怕成王妃了,若是成王此去再也回不来了,那她肚子里就是成王唯一的血脉,成王妃若不想后半生凄凉无依,就只能指望徐侧妃肚子争气,一举得男。 但是苗彩蝶没有徐侧妃这样好的运气,有孩子做依仗,而比之另外两位侧妃,她一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二来她也是四个侧妃中成王妃最不喜欢的一个,如此一想,苗彩蝶觉得十有八九这个人就是她了。 老实说,如果不是去夷州,她是十分乐意跟成王去赴任的,毕竟出了京城,她就是成王身边位分最高的女人,到时候成王的内院就全全归由她来打理,那个时候比之正妃独守空房,她这个人权两得的侧妃更实在。 只是夷州……苗彩蝶一点儿都不想去那个地方,那边气候湿热,遍布虫蚁,经济落后,听说连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住的,那里的人都是住的茅草屋,甚至山洞。 就在苗彩蝶挣扎着要不要随成王去夷州的时候,她的生母玉姨娘给她送来了一封信。 看完信,苗彩蝶终于拿定了主意,花了两个时辰沐浴打扮,终于在日落前来到了成王的书房。 谁都知道这次成王是失势了,树倒猢狲散,以前巴结上来的幕僚一天之间走了十之八九,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成王心里也空荡荡的。 光鲜亮丽的苗彩蝶出现在他面前时,空洞的双眼总算是找到了焦距。 他没想到因为区区军饷,皇上就如此动怒,更没想到皇上不听任何解释,不许任何人求情,执意要将他赶到夷州去,他到现在都还没从这个噩耗中缓解过来。 所有侍妾如今都避着他,生怕他将她们带去夷州,便是成王妃,也是口口声声称要留下来帮他照看王府,如今又多了照顾徐侧妃这一理由。 苗彩蝶的到来让成王心里有了一丝丝暖意,“你来了!”声音透着些许期盼。 “苦了王爷了……”苗彩蝶双眼含泪,跪倒在成王脚下。 “就你这个时候还记得来看本王!”成王语气里满是欣慰。 “妾身满心里都是王爷,只是王爷一直不去看妾身,妾身只好主动来找王爷了,但愿没有打扰到王爷,还请王爷恕罪……”苗彩蝶半歪着头,露出半张泪痕点点的脸。 成王心疼的立即将她抱住,“没有没有……你来了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苗彩蝶顺势靠在成王腿上,“听闻皇上盛怒,妾身一直担心着王爷,如今王爷平平安安的,妾身总算是放心了!” 苗彩蝶这话说的成王差点儿热泪盈眶了,成王妃眼里只看得到他的权势,秦妃又一心想让他登上那个位置,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关心他这个人的,如今苗彩蝶只盼着平安就满足了,多么朴实的愿望,多么情深意切的女子。 “听说王爷不日就要去夷州了,夷州旅途遥远,王爷可要保重身体!这个香囊是妾身亲手缝制的,里面装了一些药材,可以清心去邪。”苗彩蝶掏出一个五彩福字香囊呈给成王。 成王捏着香囊,感动的一塌糊涂,差点儿张嘴而出,“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夷州!” 这句话在嘴里转了又转,到底忍下去了,不管她此次来讨好自己是为了什么,至少比那些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强了许多,又何苦让她跟着自己去受苦呢。 319、格局 “妾身想跟着王爷一同去夷州,又怕王妃不同意,所以来求王爷了!还望王爷看在妾身一片真心的份上,带着妾身一起去夷州吧!” 成王惊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苗彩蝶竟然主动要求跟他一起去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夷州! “你要跟本王去夷州?” 苗彩蝶点点头,“妾身想陪着王爷一起去,只是王妃她迟迟不定下人选,妾身心里惶恐不已……” 成王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患难见真情,苗彩蝶这一番剖白算是打动了成王,成王难免有些舍不得她去受苦。 “你可知道夷州岁月艰苦,你身娇体嫩,只怕受不住那个苦呀!” “妾身不怕!只要有王爷在,妾身什么都不怕,王爷去哪儿,妾身就去哪儿!”说着,苗彩蝶身子贴成王贴的更紧了。 成王也不由更紧的搂住苗彩蝶,“既然你是真心愿意的,我去跟王妃说,想必王妃是十分乐意的!” “嗯!”苗彩蝶语气柔顺,见成王话里还是带着怨气,便开始展示自己淑良的一面来,“夷州虽然偏远了些,穷苦了些,但是正好可以做出更大的政绩来,王爷也能施展拳脚!” 夷州那地方的落后简直不能想象,成王又不是个励精图治的人,想在夷州做出政绩来只怕很难,成王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只是不忍负了苗彩蝶一片心意,只得含糊的应了声。 苗彩蝶却仿佛没听出异样来,依旧憧憬着日后的美好,“等做出政绩了,皇上自然会召王爷回来的,到时候谁也没有王爷风光!” 苗彩蝶没说明这个谁是指的谁,成王直接将二皇子三皇子代入了,想着若真有一日风光回京,二皇子三皇子又岂会是自己的对手?竟对去夷州开始期待起来。 看着成王重新燃起斗志,苗彩蝶嫣然一笑,将头埋进成王怀里。 成王一走,京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微妙,二皇子三皇子也更加谨小慎微,轻易不敢在皇上面前讨巧。 便是朱氏,也变的低调起来大抵是苗彩蝶也去了夷州,朱氏觉得苗家式微,靠山靠不住了,所以夹起尾巴做人。 皇上看起来却似乎对京里微妙的变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但是宋子清却有几分看懂了耀帝的心思。 此时离京反而是好事,皇后娘娘还有数月就要临产,无论是诞下皇子还是公主,朝堂必然都要掀起大浪来,京里的格局又要变化,作为占着长字的成王,依然是现在风口浪尖的人,到时候不管他是主动,还是被动被卷进这场权利漩涡,只怕都不能全身而退,再者成王虽然刚愎自用了些,但是本性却并不坏,若是能改过自新,将来也能大有作为……所以皇上早早的将他派出京城,既是为了磨练他,也是为了保护他。 北境的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宫里却突然出了大事。 长公主从宫里回来脸色十分不好,宋子清因为早得了消息,所以早早的在府里等着了,一看长公主脸色,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皇后娘娘如何了?” 长公主摇摇头,“前一阵一直都好好的,太医也一直说胎儿康健,可是今天突然就见红了,太医也没查出是什么原因,只开了安胎药,让皇后娘娘卧床静养!” 长公主突然又道,“哦,对了,皇上说晚上他要来府里一趟,你也在府里等着见见,不要出去了!” 宋子清一愣,直到晚上耀帝说明来意才明白过来。 “秋娘觉得宫里有问题,偏偏又查不出来原因,太医也觉得有些蹊跷,所以她想密密出宫安胎,想来想去也只有阿姐的公主府是最适合的了,不知道阿姐这里可方便?”耀帝微服私访,说话间也是闲话家常的语气。 “我这里倒是没什么,只是娘娘如今只怕不适合挪动!而且在这边太医来也不方便,来的多了让人也要起疑。” “可是留在宫里更不安全!”耀帝叹了口气,“太医院新来个太医,医术不错,秋娘过来也会带上他,这次秋娘……也是多亏了他!” 长公主心知既然耀帝说到了这个份上,肯定是早就有了周全的计划,也就顺从了他的意思,“既是如此,娘娘何时来?” “越快越好!”耀帝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皇后立即搬出宫去,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明日护国寺的僧人会来宫里做法,然后借他们的口说出坤宁宫的风水冲撞了秋娘肚子里的孩子,然后朕会下旨送秋娘去行宫安胎,然后偷偷将秋娘送到你这儿!宫里也会继续留人掩人耳目!” 耀帝这是要狡兔三窟,可是这却也是最无奈的法子了,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人算计到如斯地步。 “子清,这几个月,舅舅就把秋娘的安危交给你负责了!” 这是要宋子清负责皇后娘娘微服出宫这段日子的护卫和保密工作。 宋子清躬身领命,“臣定不辱命!” “辛苦你了!”耀帝拍了拍宋子清的肩膀,“又要联系北境那边,还要盯着京里的动静,又要看顾秋娘,只是舅舅实在是不放心别人,只能让你多辛苦了!” “臣自愿为皇上分忧!”宋子清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耀帝欣慰一笑,“明日端元行宫回来会去拜访安平,你就去韦郡王府那边等着吧!” 宋子清便明白,明天皇后娘娘去行宫只是一个幌子,她会跟着端元公主回京,然后偷偷转移到长公主府。 果然第二日耀帝早朝就宣布要请护国寺的高僧进宫为皇后娘娘祈福,中午高僧进宫,甫一进坤宁宫就直摇头,见了皇后娘娘后更是直言坤宁宫的风水冲撞了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 接下来就如耀帝安排一般,由高僧选出适合皇后娘娘养胎的行宫,然后立马安排人送皇后去行宫,整个后宫前朝都措手不及。 宋子清接到皇后娘娘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折腾了大半日,皇后娘娘已经尽露疲态,连说话的力气几乎都没了,宋子清不敢耽搁,立即趁着夜色的掩护往公主府赶过去。 320、保胎 因为了掩人耳目,所以也不敢大肆收拾铺呈,只在公主府一个隐蔽的角落收拾出一个小院子,虽然地方不大,但是里头的被褥用具等皆是上品。 皇后娘娘是直接被心腹宫女抬进屋子的,太医忙上前去把脉,细细摸完脉象稍微松了口气,“胎儿尚稳,娘娘勿急!先吃一粒养身丸,再去煎安胎药!” 立时就有宫女去取药丸的取药丸,煎药的煎药去,分工明确,行动有素,一点儿也不见乱。 吃了药,又歇了半晌,皇后才精神好一些,半躺在床上跟长公主说话。 “这次还要多谢你了!”一句话道尽两人的亲密。 “跟我客气什么!”长公主挨着床边坐下,“院子小了些,委屈你了!” “比宫里强多了!在你这里我安心!”在宫里即便是耀帝护的紧,皇后总还是绷着一根弦,生怕出了差错,千防万防却还是中招了。 “你就安心养胎,万事有我在!”一向温柔的长公主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毅。 “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接下来这几个月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熬!” 皇后娘娘也是担心出事,所以初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瞒的死死的,谁都没告诉,连耀帝都是后来才说的,后来公开之后倍加警惕,所用之物都是再三检查的,本以为能平平安安直到生产。 可是没想到却突然见红了,皇后娘娘知道肯定有人在她没有察觉的地方动了手脚,可是她没有时间去查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只能让自己远离所有可能存在的隐患,离了宫,身边伺候的人也全换了,一应用品也是全部重新换过。 “在我这里你尽管安心,宫里皇上也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 “唉……”皇后叹了口气,“我虽知宫里素来不平静,却没想到竟如斯凶险!枉我执掌后宫那么多年!”语气里是浓浓的不安和挫败。 “别想太多,如今什么都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皇后娘娘点点头,道理她都懂,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如今坤宁宫戒备森严,行宫也守卫重重,总能叫幕后的人疑惑一阵,倒是可以轻松一些了!” 宫中和行宫里都做出有皇后在的样子,就是为了迷惑幕后黑手,一来可以给皇后一个安稳的养胎环境,二来如此大肆动作说不定也能让幕后黑手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宫里可留了心腹?” “自然留了!”皇后顿了顿又道,“我让人盯着仪美人了,虽然她是我的堂妹,但是……总是还是信不过……” 皇后对仪美人的态度一直是比较客气的,是的,客气!皇后对仪美人很好,但是总还是感觉隔了一层。 皇后多年无子,她急,安家也急,最后安家直接将皇后隔房的一个堂妹送进宫,安家的意思皇后明白,安家送这么个人来就是来替她生皇子的,所以她虽然恼怒娘家的自作主张,但是还是把人留下来了,直接封了美人。 仪美人进宫数年,对皇后恭敬有加,皇后对她的成见也渐渐小了,也开始主动多安排她侍寝,但是可惜的是仪美人并没有传出喜讯,反而是皇后又再次有孕,皇后自己惊讶,仪美人自然更诧异,年轻身强的她迟迟没有消息,反而是年近四十的皇后又有了身孕。 要说恨肯定说不上,但是仪美人心里难免有点儿疙瘩。她进宫的目的就是替皇后生下皇子,但是现在皇后自己能生了,她也就没什么用处了,而且皇上待她的情分也完全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自皇后有孕,皇上就再也没有亲近过她了,仪美人心里的膈应又深了一层。 皇后也觉察到了仪美人的心理变化,所以有意疏远了她,可是仪美人却一反常态的更加亲近起皇后来,皇后心里警惕,但是经过仔细检查,仪美人并没有问题,可是皇后还是不放心,所以出宫的时候才派人盯着仪美人的一举一动。 皇上力排众议将皇后送到行宫安胎,第二日御史的折子就堆满了御案,皇上随意翻了几下,脸就黑了,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啪”的一声将折子合上。 “岂有此理!这黄御史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含沙射影暗示皇后妄图混淆皇室血脉,说什么坤宁宫风水与胎儿相冲,还是胎儿不稳都是皇后的诡计!要朕立即召回皇后并严惩皇后!” 御史有闻风而奏的特权,皇上虽恼怒,却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这风水之说是皇上的主意,黄御史敢这样说,皇上岂有不怒之理? 德安公公不由在心里摇头,实在是不赞同这些御史冲动的言辞,但是还是不得不宽慰皇上,“诸位御史大人也是一心为国,皇上权且体谅体谅他们一片赤子忠心吧!” “哼!打量着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什么叫皇后随心而行?这是冲着朕来的,骂朕没有主见呢!” 耀帝气的将折子狠狠的御案上敲了敲,最后“啪”的一下扔在地上。 德安屈膝弯腰将折子捡起来,拭去浮灰放在御案上。“皇上息怒,端元公主该来请安了!” 提及端元公主,耀帝总算把火气压下去了,撇了眼滴漏,确实是时候了。 “给父皇请安!”端元公主规规矩矩给耀帝请安。 这次皇后离宫的计划端元公主也参与其中,她也格外谨慎起来,收起了往日的娇纵。 “起来吧!你母后可还好?”宫里做出一派皇后在行宫养胎的样子,端元公主也隔三差五去行宫探望皇后一回,每次出宫回宫都要去御书房给耀帝请安,父女一同做一场戏。 “母后一切安好,就是格外惦记宫里的马蹄糕,让下次带一些去呢!” “这有何难?直接把御厨带过去就是了!”耀帝演起戏来也是再正经不过的了。 父女正说着话,小太监悄悄来报,“仪美人来了!还端了一盅汤!” 德安公公挥挥手,小太监退下去了,德安公公才报给耀帝。 耀帝宠幸仪美人完全是冲着皇后的面子,也曾想过若是仪美人能生下皇子,也能弥补皇后无子的遗憾,只可惜仪美人入宫数年却无所出。 321、相似 “让她进来吧!” 如今皇后不在宫里,余贵妃尚在禁足中,秦妃又因成王的事被牵连,宫中诸事皆由孙贵妃和容妃打理,但是孙贵妃出身不高,见识有限,容妃又骄横跋扈,这两人显然无法统领后宫,是以现在后宫几乎是乌烟瘴气,时常有位分低的妃嫔借口各种理由来御书房亲近皇上,以前皇后管理后宫的时候可从来没这样的事。 仪美人款款而来,请完安才发现端元公主也在,忙给端元公主请安。 论理仪美人是端元公主的庶母,又是她的姨母,轮不到她给端元公主请安,但是奈何皇上宠着她,曾经有个颇为得宠的妃子就因在端元公主面前摆谱,就被皇上赐死了,自此之后,宫中无人再敢轻慢端元公主,纵使如余贵妃这般位高权重的,见了端元公主也是客客气气的,端元公主在后宫也只敬着皇后,余下的她都不正眼瞧的。 所以仪美人的请安端元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直接无视了。看着仪美人身后的宫女端着的瓷盅,端元公主在心里冷笑连连,母后才出宫了一日,就坐不住了,枉她平日规规矩矩的,连自己都差点儿信了,还真以为她是个老实本分的! 大抵是没想到端元公主也在,仪美人十分不自在,只说了些关怀皇后的话就匆匆告辞了,身后的那盅汤更是提都没提一句。 回了寝殿,仪美人直接吩咐宫女,“汤倒了吧!” 宫女垂头应了,心里却腹诽,皇上从来不吃妃嫔私自做的东西,能进皇上的嘴的从来都是经过了层层检查的东西,这汤皇上根本一滴都不会沾,又何苦让自己做,白白折腾人又浪费东西。 宫女出门倒汤去了,许久没有回来,仪美人正要派人去寻,就听见宫门口有声响,出门一看,那宫女软绵绵的被人架回来了,领头的嬷嬷是容妃的奶母贺氏。 贺嬷嬷板着脸道,“这宫女偷食主子的份例,按照宫规,当罚庭杖二十!” 说完贺嬷嬷就示意随从就将那宫女丢在仪美人面前,然后带着一众人走了。 仪美人气的浑身发抖,又恨自己的宫女不争气,恨恨的踢了她一脚,也不管她的死活,自己扭身回屋了。 那宫女表面上奉命去倒汤,但是却偷偷将汤端回屋子自己吃,被同屋的人告密,容妃当初因过继一事跟皇后有些过节,仪美人又是皇后的人,容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狠狠的责罚了这个宫女。 后宫一团乌烟瘴气,皇后也不在宫里,皇上索性就不去后宫了,日日歇在乾清宫,才算是清净了。 皇后到了公主府才彻底放松心态,又有医术高明的曹太医随侍保胎,果然胎像日趋平稳。 此次皇后之所以要重用刚进太医院不久的曹太医,也是因为曹太医是新进的,还尚未被人拉拢,用他才是最安全的。 曹太医年不过二十四五岁,看上去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但是医术过人,用药稳准,连长公主都忍不住称赞。 公主府藏书众多,在听闻曹太医有意借书之后,长公主更是主动提出让曹太医可以随意出入藏书阁。 曹太医欢喜不已,日常除了给皇后把脉之外,大部分时候都呆在藏书阁里。 这日宋子清回府有事,顺道去藏书阁取几本书,进去就发现曹太医在窗边的桌子上看书,大概是看的太入神,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直到宋子清走近了,曹太医才发现,忙跟宋子清打招呼,“宋大人!” “曹太医!”宋子清见曹太医看的并不是医书,不由道,“曹太医也是博览群书呀!” 曹太医颇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宋大人谬赞了!我只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宋子清瞟了眼他身边厚厚的两摞书,左边一摞摆放的并不整齐,可见是已经翻阅过的,倒真像是随便看看。 看曹太医这架势,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只是书里能有什么东西?果然曹太医自己道出了目的,“皇后娘娘这次见红绝非意外,我翻看过娘娘的脉案,娘娘胎像一直平稳,也看过娘娘的起居注,饮食也无异常,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见红,但是却偏偏查不出任何原因,我实在是不甘心,便想从书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类似的案例!” 宋子清突然想到一事,想了想,还是告诉给了曹太医,“长乡侯府已经过世的侯夫人曾经也无缘无故小产过数次,太医同样也没找出原因来!”自从看清自己的心,宋子清曾经努力去了解过关于她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她的家人。 “姚家?”曹太医有些惊讶。 宋子清更惊讶,“曹太医知晓姚家?” 曹太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论理,我该叫如今的长乡侯府的侯爷一声舅舅的!已经过世的老侯爷的原配妻子与我祖父乃是亲兄妹,只是当初祖父兄弟众多,我祖父被过继给了隔房的曾祖父,姑祖母出嫁没多久,曾祖父就搬到外地定居,之后两家便没了往来,几十年过去了,若不是我进京前祖母告知这一切,我也不会知道原来我们家还跟侯府沾着亲。” 宋子清没想到曹太医和姚家还有这样的渊源,这样算来曹太医还是姚可清的表兄了。 宋子清关心的重点转移了,但是曹太医显然将宋子清刚刚说的话记在心里了,“宋大人口中的过世的侯夫人可是方家姑奶奶?论理我该叫舅母的?” 宋子清点头,“正是!”顿了顿又解释道,“端元公主和安平郡君皆与其女交好,所以我就听闻了一些关于姚夫人的事!” 这算是解释他一个男子为何会知道一个陌生女子小产的原因了。 听到端元公主和安平郡君与姚可清交好,曹太医有些兴奋了,“既是如此,不如请公主或者郡君帮忙引荐,说不定能查得原因!” 宋子清摇头,“当初姚夫人接二连三出事,方家也曾不止一次的查过,可是最后都一无所获!” 曹太医并不气馁,“这无妨,问一问总能问到一些的,说不定就有用呢!听宋大人所言,我那舅母的症状与皇后娘娘及其相似!” 听得最后一句话,宋子清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脸色不由变得严峻了。 322、密谈 曹太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并没注意到宋子清的脸色变化,而是继续说到,“还请宋公子代为帮忙,请公主或者郡君约见姚小姐!曹某在此谢过!”说完冲宋子清鞠了一躬。 宋子清心里已经有了安排,不愿曹太医从中掺合,只好敷衍他,“下次见端元公主的时候,我会跟她提起的!” 曹太医感激不尽的走了,宋子清却立即出府,直接去了闵建霖的私宅,一边又派人去韦郡王府找安平郡君。 安平郡君被宋子清火急火燎的叫来,脸色十分不好,但是宋子清却忽视了她的脸色直言,“我要见姚可清!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问她!” 安平郡君当即怒了,冷嗤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想见谁就能见谁的?想见谁谁就得来见你?” 宋子清深色严峻,语气坚持,并不将安平郡君的怒气放在眼里,“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 安平郡君长袖一扬,袖中剑就指着了宋子清的喉咙,“我告诉过你的,让你离她远一点的!为了她好,也为了你好!” 锋利的剑刃紧贴着脖子上的皮肤,冰冷的寒意从剑身传到身体,宋子清却分寸不退,直视安平郡君的眼神,轻轻拨开抵着喉咙的剑,“我这次找她并不为私情,事关姚家满门性命!” 成王才刚离京,引起的轰动还没消退,皇后娘娘又突然要搬去行宫养胎,民间都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大多数的猜测都是倾向于皇后娘娘此胎不稳。【零↑九△小↓說△網】 发生了如此一连串的事情,连重生一世的姚可清都有些忐忑了,这些事情前一世都是没有……前一世成王没有娶苗彩蝶,成王也没有被贬去夷州,皇后娘娘也没有这个孩子…… 越来越多的变故了,越来越不一样了…… 姚可清前一阵因为瓦刺入侵的事,着实消极了一阵,再加上初来天葵,身子不爽利,也就惫懒了,如今初初缓过神来,就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思考。 就在姚可清忙的焦头烂额之际,安平郡君又上门来找她了,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出门。 出了门,上了马车,安平郡君才告诉她,“是宋子清要见你,你知道宋子清吗?” 姚可清点头,“是长公主独子吧!” 见姚可清知道宋子清,又记着宋子清曾经说过的话,安平郡君不由多问了句,“你们熟吗?怎么认识的?” 姚可清摇头,“只是在苗家说过几句话而已,后来我弟弟跟着郑四公子一起见过宋公子!”自动忽略了在别院的那个夜晚跟宋子清独处一室的事。 安平郡君挑眉,在心里将宋子清鄙视了一番,原来宋子清见了她那么多次都是偷偷摸摸见的。 马车停下,姚可清下来一看周围环境十分陌生,安平郡君主动解释道,“宋子清这次回京是悄悄行事的,所以就在这里落脚!” 姚可清心里的疑惑才算解开,早前她就知道瓦刺这次的突袭,所以她提醒了宋子清,按理宋子清此时应该在北境作战的,刚刚安平郡君说宋子清要见她,她还在纳闷,现下才明白过来。 推开门,宋子清已经早早的等在里头了,安平郡君带着姚可清的丫头离开,临出门前还不忘警告的看宋子清一眼。 姚可清主动给宋子清见礼,宋子清退后一步还礼请姚可清入座。 看着对面带着白色帷帽的人儿,宋子清在桌子下捏了捏自己的手,砰砰直跳的心脏却并没有慢下来,宋子清缓缓吐气,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一些。 等了许久,对面的人都不说话,姚可清只能主动开口了,“安平郡君说你有事找我,是很重要的事!” “是!”宋子清轻轻吐了口气,“是关于你的母亲的!” “母亲?”姚可清一愣,没有明白这个母亲是指朱氏,还是她的生母方氏。 宋子清也想到了这点,解释道,“是关于你的生母的,已经过世的先长乡侯夫人!” 听闻是关于自己生母的,姚可清又是一愣,母亲已经去世多年,而且母亲生前似乎跟宋家没有任何来往。 想了想,给了一个含糊的回答,“母亲去世时我还很小,并不知事!” 方氏去世时姚可清才两岁,宋子清显然是忘了这一点,不由皱眉,末了还是道,“这样问可能有些冒昧,但是还是想问问你,你是否知道你母亲在生下你和你弟弟之前曾经数次小产?” 姚可清一惊,“你怎么知道的?”这种辛秘根本不会告知外人,除了方姚两家,当是再无外人知晓了,那宋子清是怎么知道的? 姚可清的话分明表明她是知道方氏的小产的事的,姚可清吃惊过后也反正过来,再答话语气就不那么友善了,“我曾听奶娘提及过,只是不知道宋公子是怎么知晓的?” 姚可清的防备宋子清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她的防备心真是不一般的重,不由摸了摸腹部曾经被她扎过一剪刀的地方。 “这些日子京里盛传皇后娘娘此胎不稳一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据负责皇后娘娘此胎的太医所说,皇后娘娘身体康健,胎像正常,但是偏偏就有了小产的征兆!太医也找不出原因。”他总不能说自己私心作祟,所以他打听过所有关于她的事,所以直接跳过这个问题。 听了宋子清的话,姚可清不得不再纠结于宋子清是怎么知道姚家秘事的,转而思考起宋子清说的话来。 皇后娘娘虽然素来身子不算特别建强,但是既然能孕育这个孩子,而且这么长时间都平安无事,说明皇后本身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只可能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但是宫中防备深严,要想下药并非易事,甚至可以说是基本不可能。更何况太医都查不出原因…… “这是否与先侯夫人有相似之处!”宋子清抛给姚可清一个重磅消息。 查不出原因……跟娘当初一模一样…… 姚可清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大骇!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帷帽挂在桌子角上被扯落,带歪了发髻,露出少女惊骇的脸。 323、家丑 她们怎么敢……这可是灭九族的罪呀!姚可清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姚崇明出事时,小苗氏的四处奔走……以及尘埃落定后,姚崇明对小苗氏的突然倚重……她当时没有想明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都能说的通了…… 自古富贵险中求是没错,可是她们这是把整个姚家,还有跟姚家相关的所有人都推到了刀口下呀! 姚可清的惊变宋子清看在眼里,果然她是知道真相的,只是她为何会如此害怕? “能说说你知道的那些事吗?” 少女瞪大的双眼,紧紧拽着的拳头,发抖的身躯,无不体现着她的震惊,还有愤怒。 姚可清内心怒不可遏,可是偏偏却又发作的,她不可能去质问小苗氏,就是问了,她也不会说!若非有朝一日事败,被人发现了,小苗氏肯定不会将这事说出来,又或者找到相关证据,然后通过姚家家族施压,在事情败露之前解决了她…… 要想拿到证据,首先得知道她们究竟对皇后做了什么手脚…… 可是这样问题又绕回来了,她并没有查出来当初她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虽然苗氏曾经亲口承认对母亲下过药,但是是怎么瞒过众人以及太医的检查的…… 姚可清心里乱急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姚崇明重新领了差事的时候就是他们对皇后动手的时候。 苗氏,抑或小苗氏她们二人谁都没有那个胆子,她们最多是从犯,主犯必定另有其人。 姚家跟许多朝臣交好,但是事关皇嗣,没人有这样的胆子,除了……余家。 小苗氏跟余家交好,余家有余贵妃在宫中,并且育有三皇子,为了三皇子能够登上那个位置……余家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后诞下皇子,一旦皇后产子,三皇子几乎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于是余家铤而走险对皇后下毒手,但是余家空有胆量却无谋略,这时苗氏姑侄献计又献药,于是余家投桃报李给姚崇明安排了一份美差。 仔细回忆,小苗氏应该很久以前就向余家投诚了,不然那次决堤事故姚崇明也不会被从轻发落,那时姚可清还很纳闷余家为何会出手帮助姚崇明,现在想想,一定是那个时候小苗氏许诺了他们什么,如今看来大概就是苗家的秘药了。 姚可清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宋子清叫了她好几遍都没有,宋子清只好也站起身来,凑近姚可清稍微大声叫了一声,“姚二小姐?” 被惊回魂的姚可清看见眼前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被惊的不由后退一步,却撞到了身后的凳子,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宋子清急忙伸手去拉她,却不想姚可清在跌倒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抓自己能抓住的东西。,只是她没有抓住桌子,却只抓到了桌布,眼见桌布卷着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就要砸到二人身上。 就在此时宋子清抓住姚可清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将姚可清拉向自己,顺势揽住姚可清的腰抱住她,伸出另一只手一击桌面,借力一旋,已经跃至离桌子数尺之外的地方。 姚可清被惊的尚未回神,就又是一惊,整个人都呆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捏着一片桌布,傻傻的被宋子清抱着。 怀里的女孩显然被吓的不轻,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胸脯剧烈的起伏,因为挨得近,他都能感受到她胸腔里咚咚的心跳,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又一下…… 被桌布抛弃落在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在经历了无数个旋转之后,终于有一个茶杯控制不住自己,滚到桌子边缘,“哐当”一声落地。 这一声惊动了两个人,姚可清见自己捏着一块桌布被一个男人抱着,脸“刷”的一下红了个透,急急挣脱宋子清的手臂,却不想在后退的时候又要撞到了身后的书案。 “小心!”宋子清看在眼里,忍不住又伸手拉了姚可清一把。 姚可清回头看了眼书案,脸直接红的发紫了,急忙去桌边找她的帷帽,却发现帷帽在地上,捡起来一看已经被湿透了,不由沮丧的将帷帽丢在一边,默默的挑了个离宋子清最远的凳子坐了,宋子清也不说话,静静得等着。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打岔,姚可清的心情平复了很多,主动开口提及自己所知道的与此有关的所有。 “母亲去世时我还很小,所有有关母亲的事都是我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便是母亲小产的事也是因二房姨娘提及我才知道的!”顿了顿解释道,“姚家如今虽然只有一个老爷,但是妻妾儿女却分两房,不知你是否知道?” 姚家分两房,宋子清是清楚的,闻言点头,“为何长房的事你却是从二房口中得知?” “长房人丁单薄,早年母亲身边的人也被打发的七七八八了,外祖父外祖母皆是以死者为大,再者他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内心悲痛不已,自然不会主动提及母亲的往事,我又该从何处知道呢?若非代姨娘有所求,只怕我一辈子都不没机会知道了!”姚可清薄凉一笑,代姨娘之所以说这个是想拿她当枪使呢! “方家二老也是为你好!幼年丧母本已是不幸,又何苦让你再煎熬其中!索性不提!”亲耳听到姚可清的不易,宋子清的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是呀!是为了我好!为了我和弟弟,外祖父和外祖母牺牲良多!”姚可清欣慰一笑。 感慨归感慨,姚可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宋子清既然找上门来了,就说明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与其最后被别人揭穿,不如先把长房跟二房撇清了,“从代姨娘口中得知母亲曾数度小产之后,我曾问过外祖母,外祖母当年也怀疑过这其中的蹊跷,但是奈何没有证据,最后这事只能不了了之,可是就在不久前,府上的老夫人梦魇,亲口说出母亲当年小产是她做了手脚!” 宋子清一惊,没想到姚可清就这样自曝家丑,更没想到是姚家自己人下的手,既然姚老夫人能对先侯夫人动手,并且无人能察觉,那是不是说明她也可以对皇后动手并做到无人知晓。 “那姚老夫人是如何做到的?” 324、好意 姚可清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至今也没想明白!当初她自认对母亲动了手脚的时候只有外祖母在场,可是外祖母气急攻心,晕倒了,再后来她闭口不提此事,外祖母自从知道她曾残害过母亲,也是恨毒了她,但是碍于我跟弟弟,不得不放任她继续做着姚家的老夫人,只是不愿再见她一眼!而我毕竟是晚辈,也不好逼问她,虽然老夫人不待见我们长房,但做晚辈的又怎么好指责?即便是如今她们陷姚家于如斯境地,我也……” “你跟说我这些……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想到一处去了!”宋子清想了想终究是咬牙说出来了。 姚可清沉默片刻之后伸出纤细的手指,蘸上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三”字。 宋子清就知道他们想到一起去了,压下心里的激动,抹去水渍。 “你说,还是我先说?”宋子清轻声问道,语气满是温柔。 既然想到一处去了,谁先谁后没什么区别,姚可清笑了笑,率先开口,“今年夏天那场洪水二叔被牵涉其中,之后二叔二婶多方奔走,但是却一无所获,有一天二婶回来之后神色异于平常,更是与老夫人密谋许久,之后二叔也不在焦躁,再之后二叔罪名被洗刷,虽然被降了品级,就在前不久,二叔被调遣到一个颇有前程的位置,再之后不久,宫里就传出皇后娘娘胎儿不稳的消息!” “那天是去了余家?” 姚可清点头,“老夫人给余尚书送了一个妾室,那个妾室给余尚书生了一个儿子!自此姚余两家算是有了交情。” 余尚书子嗣艰难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对这事宋子清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个妾室是从姚家出来的,更没想到姚家凭此跟余尚书有了交集。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十分看重此胎……若是证实了余家与此事有关,余家的下场……” 宋子清没有说完,但是姚可清已经领会到他的潜台词,余家没有好下场,那作为帮凶的姚家也不得善终。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小苗氏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一切都来不及了,姚可清苦笑,“姚家的下场只会更惨!” “如今尚未有人怀疑到那位头上,一切都还来得及!”宋子清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慰她,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姚可清听了这话,不由看了宋子清一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皇上暂时还没察觉余家的异心,那姚家跟余家的事除了他们自己,也当无外人知晓,既然如此,那就将所有的痕迹都抹除,自然就无人知道姚家跟余家的事了。” 姚可清震惊了!宋子清的意思是在事情败露之前将姚家参与此事的所有证据全部销毁,这样即便是东窗事发,没有证据,哪怕余家攀咬,姚家也能置身事外……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作为皇上的亲侄子,他不该是一心向着皇上的吗?他有什么理由帮她? “阿珅是个好孩子,我不忍心他被连累……”我更不忍心你被牵连其中…… 弟弟?可是他跟弟弟并没见过几次,就有了这样的交情?让他甘愿冒着这么大风险来提醒她。 “我回京之前闵建霖交待我照顾好阿珅!”看着姚可清眼里的疑惑,宋子清一点点解释,“当初因与陈辞珩有过节,闵建霖算计了陈辞珩一回,他担心陈辞珩迁怒阿珅,所以嘱咐我多多照看阿珅!” 闵建霖?那跟弟弟也不是很熟呀!值得他如此违背原则吗?宋子清的理由太过牵强,但是这样对姚家确实再好不过了,姚可清只能接受他的好意。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接下来姚家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 宋子清有些担忧道,“她们既然敢与余家沆瀣一气,也难保她们在得知事情败露之际不会铤而走险,对你和阿珅不利,你……毕竟势单力薄……” 姚可清摇摇头,“我不会给她们反击的机会的,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她要一个能一举除去小苗氏而又被外人怀疑的方法。 “万事小心!”宋子清嘱咐道,“有事可以去找安平,或者……来找我!” 姚可清一回头就撞进一双深沉的眼眸里,满是温情,心莫名的砰砰直跳,张了张嘴,却只说出“谢谢”二字。 不用跟我说谢谢,能帮到你我很开心,宋子清在心里默默道。 道完谢姚可清就要走,宋子清不舍,不由脱口而出,“如今给皇后娘娘安胎的曹太医说起来跟你还有些渊源。” “曹太医?可是冒州曹家?”姚可清想了想问道,姓曹的能她有联系的她只能想到冒州曹家,祖父的原配夫人娘家。 “是也不是!曹太医祖籍是冒州曹家,早年他祖父被过继给他隔房的曾祖父,后来搬到外地去了!去年刚进的太医院,医术精湛。按曹太医所说,他该是你的表兄才是!” 皇后如此重视此胎,能被皇后钦点照料安胎的太医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必有过人之处。 当初若不是曹家援手,姚可清姐弟可能就不会平安降世,对曹家她一直是感激的,听得有这么位表兄在京城,十分欢喜,“若是表兄得空,倒是该去拜访才是礼数!” 曹太医如今秘密住在公主府这事儿不能为外人所知,宋子清只能含糊其辞,“如今曹太医随侍皇后身边,只怕不得闲!” 姚可清点头,“也是,等一切都落定了再说!” 闲话说完,姚可清再起身告辞,宋子清无法再留了,只能送她到门口。 安平郡君一脸不耐的等在门口,见姚可清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生怕宋子清将她怎么样了似的,宋子清在心里无奈叹气,他珍视她又怎么可能对她无礼。 没瞧见姚可清的帷帽,安平郡君脸色就冷下来了,“帷帽呢?” 姚可清指了指屋子里头,“被凳子绊了一下,泼了茶水上去,我就扔了!” 安平郡君拉着姚可清往外走,不给宋子清留一点儿亲近姚可清的机会,宋子清跟在身后怅然若失。 325、大逆 临上马车,姚可清郑重的冲宋子清行礼,算是感激他的帮扶。 宋子清拱手还礼,又给了安平郡君一个拜托的眼神,安平郡君便是再看他不顺眼,也不能拿姚可清的事当儿戏,微微点头应下。 这一幕落在姚可清眼里,姚可清不由打趣,“你们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安平郡君失笑,“不过是他有求于我!”宋子清托她照顾姚可清,算是有求于她吧。 “原来你们这样熟!”今天这样的事宋子清却是通过安平郡君来找她,可见他们关系匪浅。 “是呀,我们一起长大的,习武也是同一个师傅,我跟宋子清倒是比他跟闵建霖,郑映卿他们还要熟!”安平郡君抿了一口茶又道,“其实郑映卿习武跟我们也是一个师傅的,不过他学艺不精,师傅羞于对旁人说起郑映卿是他的徒弟!” 提及郑映卿,安平郡君忍不住笑了,“那年他翻墙还被你撞上了,也是他运气背,平时这样的事他可没少干,偏偏那日就栽在你手里了!” 听着安平郡君说起年幼的趣事,姚可清原本沉重的心情倒是轻松了很多,临到长乡侯府了,安平郡君才正色道,“宋子清把一切都跟我说了,有事一定记得来找我,每次我都这样说,可是你一次也没来找过我,若不是我找上门,你只怕都要不记得我这个人了!” 安平郡君虽说的霸道,但是却是真心对她好,姚可清心里一暖,“这次的事真的少不了要你帮忙的,有你这句话,我可就直接上门了!” 安平郡君点点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有事儿直接让人去宋子清那里就是了,那里离的近!” “好!” 姚可清送别了安平郡君,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烫金的门匾,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本来她还想再等等的,现在还不是最好时机,自己能力尚且不足,并不确定能够一举铲除苗氏姑侄,但是现在事关姚家存亡,她不得不提早动手了。 姚可清的猜测大致是没错的。 当初姚崇明犯事,小苗氏求到余夫人跟前,看出余夫人颇为忌惮水仙,因水仙颇受余尚书宠爱,似乎是怕她再生个儿子,便主动了献出秘药,余夫人欣然接受,并在丈夫跟前给姚崇明求了情,并暗示姚家有秘药,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余尚书果然是聪明人,立刻就想到了有何用处,前朝后宫如今都在等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若是真的能派上用场,那可是滔天的富贵呀! 这么大的事情,余尚书不敢自专,在跟族里商议以后,终究还是决定帮姚崇明,但是又不敢太明目张胆,所以分了两次运作,一次帮他开脱罪名,过了一阵之后才再帮他谋职。 作为当事人的小苗氏,在这件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事发之前她却也是一直蒙在鼓里,直到皇后突然见红的消息传开,她才惊醒过来。 这情形怎么与方氏那么的相似?皇后……后宫……余贵妃……余家……余家! 小苗氏有再大的野心也仅限于姚家这一亩三分地,像犯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她是万万不敢做的,只是如今她却被参与进这样的事情,可是被吓的不轻,急急忙忙的跑去余尚书家求证。 “就是你给我的药呀!”余夫人笑魇如花,“可惜我没用上,不过呢好在也没浪费!这么好的药要是浪费了,那多可惜呀!” 小苗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是……可是……那也不能……” “没什么不能的!”余夫人迅速打断了小苗氏的话,“给谁用不是用呢?你当初给我药的可是什么也没说!再说了,你拿了药来求我帮你办的事我也帮你办到了!那这药我怎么用就是我的事了!” 那是因为我压根没想到你们竟然敢用在皇后身上!要是早知道你们有这样的心思,我就是看着老爷被杀头我也不会把药给你!小苗氏无力的闭上眼睛。 “你也别想太多!除了你我,再无人知道那药的来历了!”余夫人状似安慰,实则威胁。 小苗氏怒极却也怕极了,她自认是玩弄计谋的高手,一点点设计了方氏,又一点点埋下一个个陷阱,等着长房两个孩子越陷越深,却不想如今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却无计可施。 半晌才问道,“皇后娘娘这胎要是保不住了,皇上肯定会彻查,你们就不怕查到自己头上?毕竟这事儿说到底贵妃娘娘才是受益最大的人!” “所以才说你给的药好呀!”余夫人咯咯笑道,“我找了许多大夫瞧过了,没一个瞧出端倪的,果然,太医院的那群废物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不过药虽然好,但是没机会下药也是白费,你那下药的法子更是妙,贵妃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法子!”余夫人笑的越发开心。“当初皇后有孕的消息一传出来,贵妃娘娘就故意露了个把柄给容妃,容妃好权势,果然借机狠狠踩了贵妃娘娘一把,贵妃娘娘如愿以偿的被禁足了,如今事情一出,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谁能想到是贵妃娘娘动的手?” 小苗氏僵着脸,却是笑不出来,余夫人毫不忌讳的在她面前说起这些隐私,显然是吃定了她不敢说出去。 当年这样的事发生在方氏身上的时候她只觉得快意,可是如今她只能感受一阵阵后怕,若是事情败露,整个姚家都将不保,她的孩子,她追求的地位财富通通都没有了…… 小苗氏生平第一次萌生悔意。 但是余夫人岂会容她退缩? “说来,我这里还有个夫人的故人!夫人要见见吗?” 明知余夫人不怀好意,明知余夫人是在逼迫她,可小苗氏还是想见她所说的那个故人,她想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给二夫人请安!多年不见,二夫人风采依旧呀!” 竟然是顾嬷嬷!小苗氏不可置信的看向余夫人!她当初明明把人打发的远远的了!余家是从哪里找来的! “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你是记得她的!”余夫人笑的真挚,小苗氏却看的浑身发寒。 326、受制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可落魄了,儿子被人打断了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跟她那口子靠在酒楼里收潲水度日!”仿佛是闻到了潲水的味儿一般,余夫人用帕子捏了捏鼻子,“唉,说来也是对你有过恩的人,就凭咱俩的情分,也不能让她流落街头不是?所以呢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当初方氏小产,顾嬷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却也被小苗氏所忌惮,所以才打发的远远的。 看着顾嬷嬷苍老了许多的脸,小苗氏勉强问道,“嬷嬷这些年受苦了!” 顾嬷嬷当初参与到给方氏下药这件事中,就想过自己日后可能的下场,再说小苗氏虽然打发她走了,却也给了厚厚的赏赐,倒也不怎么怨恨她,“是老奴那儿子不争气,老奴念着夫人的好呢!” 念着我的好又能如何?你现在是余夫人的人了,你是她威胁我的筹码!小苗氏在心里冷笑,如今看来,余夫人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自己要么跟着余家一条道走到黑,要么就只能被余家处置掉! 余夫人既然让她见了顾嬷嬷,可见余家是倾向于让姚家归顺余家的,小苗氏渐渐有了头绪。 “多谢夫人找到顾嬷嬷,那我就托大,将嬷嬷托付给夫人了!” 果然是个聪明人,余夫人笑了,“好说好说!” “那我就先告辞了!老夫人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这是要回去跟老夫人商量的意思。 余夫人也不勉强她立即答复,“那好,也不能让老夫人久等!我就不留你了!” 临出门,余夫人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听说方家如今也在找顾嬷嬷呢!”明显不愿意小苗氏犹豫太久。 方家为什么要找顾嬷嬷,小苗氏心知肚明,心却越发沉下去了。 小苗氏忧心忡忡的回了姚家,一路旁若无人的直奔上房去,并没看到隐在垂花门后的姚可清,而姚可清也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老夫人没有小苗氏的警觉性,并没将皇后的见红跟自家联系起来,等小苗氏说完事情始末,苗氏已经吓的语无伦次了,只会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当初同意给余家秘药完全是为了帮儿子,她也没料到余家胆大如斯。 小苗氏也也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但脑子好歹还算清醒,“余家也不过是威胁罢了,即便是我们给的药,但最终动手的却是他们,出卖了我们,他们的下场只会比我们更惨!” “可是方家!还有方家呀!即便是要跟余家结盟,咱们也不能受制于人!”提到方家,苗氏就坐不住了,她的把柄在方家手上呀!她不能再次落在方家手里呀! “有长房那两个孩子在,方家不敢轻举妄动的!”虽然小苗氏这样想着,但是心里却并没底,方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她是领教过的,跟方老夫人博弈,她没有胜算。 “噢~对对对!还有那两个孩子!孩子……”苗氏突然一个机灵,计上心头,“清姐儿如今也成人了……” “娘的意思是……?”苗氏话说一半,小苗氏没听明白。 “清姐儿长大了,女儿家大了就容易生出别的心思来,若是她跟人有了私情……咱们拿这个做要挟,当初方氏拼了命才生下两个孩子,方家不可能不管的!咱们先下手为强,摆平了方家,让余家知道顾嬷嬷再无用处,那个时候就轮到他们来找我们了!”苗氏越说越觉得此计可行。 “这不行!”小苗氏立刻否决了,她还有女儿,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要不得,“清姐儿坏了规矩,那她的姐妹们改如何自处?再说清姐儿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就没有结识外男的机会!” “又不一定要她跟别人有瓜葛,她人在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家也不知道底细不是?” 老夫人这话里的意思是要陷害了?小苗氏心里一咯噔,不愿掺合进去,方家可没老夫人想的那么好对付,这么多年,她在方家面前没讨到一丝便宜。 “可是清姐儿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摆布的!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 老夫人也知道要从长计议,可是没那多时间了,精明如余家又岂会给姚家太多的时间挣扎,方家……顾嬷嬷…… “这事儿由不得她了!一个意外,谁又能想到呢?” 小苗氏依旧是不赞同,万一闹大了,整个姚家都讨不到好,咬咬牙道,“不如咱们先向余家服软,余下的日后再慢慢谋划就是!” “不行不行!”苗氏坚决不同意,她不能让顾嬷嬷这么大的把柄落在方家手里,只要顾嬷嬷在一日,她就一日不得心安!若是让方家知道……方家肯定不会饶了她的。 “娘,不过是向余家低个头而已,暂时先稳住余家,这事儿就让媳妇来处理就是!娘不比如此焦虑!” 苗氏的焦虑让小苗氏觉察到异样,老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这么焦躁紧绷的呢?似乎是从别院回来就开始了…… “没什么没什么……”苗氏反应过来,忙调整自己的情绪,将话题拉开,“这还不是怕余家为难侯爷罢了!侯爷并不知我们的行事,若是叫他知道了,怕是更不好解决了!” “这事儿瞒不过去的,总是要告诉老爷的,只是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苗氏刻意岔开话题,小苗氏更觉古怪,还有当初从别院回来后女儿的不自在,这一切都透着不同寻常。 “那是自然,现在说了也只能是添乱!”对于儿子,苗氏向来是维护的。 小苗氏缓缓道,“如今咱们受制于余家,没得让老爷知道了跟着受气,等尘埃落定,贵妃娘娘记着咱们的用处的时候,再跟老爷说也不迟!娘觉得如何?” “你说的有道理!”苗氏点点头,“余家那边再送点儿药去,当初本来就留了一手,没有给足份量,也算是显示我们的诚意了!借此多拖延一段日子吧!” 小苗氏拿着药退了出去,苗氏却叫了李嬷嬷过来,“你去帮我帮我办件事!我等不了!” 327、遇险 自从经历别院共患难和李嬷嬷誓死剖白效忠之后,苗氏做任何事都不在避讳李嬷嬷了,是以李嬷嬷大概知道苗氏要她做什么,“二小姐如此机警,必定时刻防备着的,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仔细想过了,暗算怕是不成的,既然暗地里行事行不通,那就明着来吧!”苗氏语气坚定,“她每隔十日去方家交一次功课,找人拦了她的马车!将她劫到别院去关着!过几日再放了她回来!” 到时候她倒要看方家如何把姚可清失踪这几日的事解释清楚! 只是这样未免太狠毒了些,李嬷嬷有些迟疑,“将人虏走不是难事,二小姐每次去方家所带的随从并不多,只是若是那些帮闲起了歹心可就不好办了!” 比如索性将人劫走,然后威胁姚家给赎金,抑或心生歹念,将人给卖了! 苗氏轻轻摇头,“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定不能让顾嬷嬷落在方家手里!” 李嬷嬷不解为何苗氏如此忌惮顾嬷嬷,“方家已经知道当年大夫人的那些事了,便是顾嬷嬷参与其中,方家得到了顾嬷嬷,也不会知道更多了?” “知道的,会知道的!”苗氏忽的狂躁起来,“她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她知道我所有的事情!” 李嬷嬷突然醒悟过来,苗氏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老夫人不必伤怀,以顾嬷嬷跟您的情分,您尽管放心,顾嬷嬷应当是不会对您不利的!” 苗氏怔怔的呆了半晌,才挥挥手,“你下去吧!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李嬷嬷很想提醒苗氏不妥,但是看着苗氏的神情大约是听不进去劝的,也不知道当年她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如此怕方家。 苗氏姑侄勾结余家给皇后娘娘下药的事,姚可清不知道该不该跟方家说?转念想了想,说了似乎也无济于事,可是不说,若是哪一日事发,方家也会被牵连。 马车里姚可清想的入神,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犬吠声,紧接着马儿开始狂奔起来,车里的人被颠的七荤八素。 桂大叔当机立断的斩断了辕绳,受惊的马儿跑远了,车却停下来了。 桂大叔还没来不及喘口气,忽的一群人就围了过来。 桂大叔死守着车门,厉声喝到,“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男子一脸暴戾,“滚开!我们只要车里的小姑娘,不想死的就一边去!” 一听他们的目标是姚可清,桂大叔有些慌了,还是强作镇定,“什么小姑娘,马车里是我们家夫人,我们家夫人这是要去庙里烧香!” 头儿不为所动,“少给我装糊涂!车里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识相的就自己出来!若是敢耍花招,哼~别怪爷们儿不懂得怜香惜玉!” “怎么办呀!小姐……”红玉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儿,一时慌了神。 姚可清轻声安抚红玉,“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倒是安全的!” “可是小姐……” “嘘……”姚可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离主街不远,咱们尽量拖延时间,希望有人路过这里!而且随车的人应该也快追上来了!”刚刚马匹受惊,他们这辆车跟后面的车走散了。 绑匪显然也知道这是个经常有人出没的地儿,所以没给姚可清太多的时间,直直冲马车走过来了。 “小姐,这个……”红玉突然掏出一把爆竹来,“这是前天收拾库房找出来,房嬷嬷说是去年剩下来的,让奴婢们带回去玩!奴婢揣在荷包里给忘了!” 姚可清忙打开火折子,点燃了引线,红玉急忙掀开帘子,姚可清用尽全力将爆竹向人群扔过去。 爆竹落地的瞬间炸开了,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突然的巨响还是将绑匪吓了一跳,接着接二连三的爆竹扔了过来,绑匪们一边躲避爆竹,一边往马车这边来了。 越来越近,桂大叔忙扑过去死死抱住绑匪头子,就在两人撕打时,忽的一个声音传来,“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也敢强抢良家妇女,你们胆子倒是不小!” 这声音是安平郡君的!姚可清喜出望外,掀开帘子唤了声,“安平!” 立在墙头的安平郡君没想到车里的竟然是姚可清,冲姚可清微微点头示意,再转头看这群绑匪的眼神就带着杀气了。 只是她还来不及动手,就又从围墙内跃出一人,三两下解决了这群人。 被抢了风头的安平郡君颇有些无奈,听到外面有动静,宋子清撵了安平郡君出来探听消息,没想到姚可清一开口,宋子清就坐不住了! 宋子清解决了这群人,桂大叔忙上前致谢,“多谢这位壮士!不知壮士尊姓大名,府上何处?改日必当登门拜谢!” 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被称为壮士,宋子清忍不住眼角抽搐,安平郡君却没这么好涵养,笑的差点儿从墙头栽下来。 桂大叔被安平郡君笑的莫名其妙,正要追问时,红玉扶着姚可清从马车里出来了。 虽然刚刚草草整理了一下妆容,但是还是有几分凌乱,安平郡君纵身一跃,落在姚可清身边。 姚可清一出来就看到了宋子清,原来刚刚是他救了自己,忙屈身拜谢,“多谢宋公子救命之恩!” 宋子清喉头动了又动,千言万语在心中徘徊,最终却只吐出两个字,“不必!” 却是回答的刚刚桂大叔的问题。 “这些人什么来头?”安平郡君用脚踢了踢一个半死不活的绑匪,“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姚可清心里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能苦笑着摇摇头,“送官吧!” 又转头吩咐桂大叔,“去看看落下的人去哪儿了?怎么半天还没找过来?”桂大叔领命去了。 安平郡君挑了挑眉,招呼随从将人绑了送官,自己挽着姚可清往宋子清的落脚之处走,宋子清默默的跟在后头进了屋。 因屋子里也没下人,红玉很主动的充当了这个角色,给三人泡了茶。 “上次给你的药可还好用?”安平郡君用下巴冲姚可清的胳膊点了点。 姚可清点点头,“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已经好了许多!” 安平郡君侧身挡住宋子清的视线微微掀开姚可清袖子,还能看见比较明显的痕迹,不由瞪了姚可清一眼。 姚可清无奈的笑了笑。 328、清算 安平郡君又掏出一个药盒给她,“上次那个没什么用就别用了,这个是北地来的药,据说有奇效,你试试!” 说到北地,姚可清不由的抬头看了眼宋子清,没想到宋子清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一个清澈无暇,一个沉静隐忍,宋子清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 一瞬间,姚可清只觉得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忆及昨日在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慌的急急扭头。 好在这时桂大叔等人找了过来,姚可清忙起身告辞。 “你的马车坏了,我送你回家吧!”安平郡君也跟着起身。 姚可清没有马车,只好答应了,“多谢你了!只是我得先去外祖家交功课!” 宋子清目送姚可清离开,他看得出来,安平郡君有意不想让他跟她有过多接触,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就挺好! 安平郡君并没有跟着姚可清去方家,作为她母亲曾经最佩服敬仰的人家之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姚可清在方家并没有提及任何与苗氏姑侄近来举动有关的话,私心里还是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告诉方家的好,以她外祖母的脾性,若是知道老夫人她们接二连三的对自己下手,只怕外祖母拆了姚家的心都有了,而且这里头还掺杂着皇后娘娘的事,只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些当年的旧事,却一无所获。 说话间到了姚家,姚家的烂账安平郡君是知道的,再结合前几日宋子清所说,还有今日姚可清遇事时的神情,就知道今日的事情必然是姚家挑起的! “就送你到这儿,你的家事,我便不掺合了!还是那句话,有事只管让人去找我!罢了,还是我派人来问吧!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可从来不会主动去找我的!前几天才说过的话,你还是没记在心里!” “多谢!” 姚可清回府直奔寿安堂去了。 姚可清回来的消息苗氏刚刚听说,她还来不及找李嬷嬷问话,姚可清就到了。 姚可清请完安,扫视了一圈屋子,没有看到李嬷嬷,遂问道,“怎么今日没看到李嬷嬷?” 苗氏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答,“她说家里有事,告了假!” “哦~有事呀!”姚可清点点头。 “是呢!” 姚可清突然又道,“说来今天孙女也遇上了一件事!” 苗氏心里又是一抖,“什么事?” “今儿不是要去方家交功课嘛,才出门没走多远,拉车的马儿被野狗惊到了,发了疯的跑,好在桂大叔急中生智,斩断了缰绳,马车这才停了下来!就在我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的时候,一群歹人围了过来,点名让把我交出来!”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苗氏故作惊诧。 “就是,这还是天子脚下呢!不过……”姚可清话锋一转,“孙女福大命大,恰巧安平郡君路过,救了孙女,还帮着将那群歹人送官!” “送官……”苗氏一惊,片刻之后才道,“送官好,是该送官!” “那群歹人也是没骨气,一听要送官,便将幕后主使给供了出来……”看着苗氏忐忑的神色,姚可清缓缓道,“他们说是李嬷嬷重金收买了他们,让他们绑架我的……” “原来李嬷嬷说的有事是这件事呀!” “我……这事儿我不知情……她怎会如此大胆?”苗氏强装镇定。 “是呢,所以孙女特意请了李嬷嬷过来,还请祖母帮我审问审问!” 姚可清一个眼神,红玉径直去开门,桔子带着人将李嬷嬷押了进来,屋子里其他人见状很是识趣的出去了。姚可清过来的时候直接吩咐桔子去找李嬷嬷,果然就抓住了。 被堵了嘴反剪着双手的李嬷嬷十分狼狈,苗氏看的心惊,仿佛被捆绑着的那个人是自己。 拿掉堵嘴的布团,李嬷嬷大口喘气,好不容易喘匀了,急急跟苗氏辩解,“老夫人明鉴,二小姐她诬赖奴婢!” “是不是诬赖你自己清楚!”姚可清将一个钱袋子扔到李嬷嬷面前。 正是李嬷嬷给那群地痞的酬劳,李嬷嬷别开脸去。 “李嬷嬷不承认也不要紧,反正歹人已经送到府衙去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京兆尹就该上门拿人了!” 李嬷嬷身子一抖,不由求救的看向苗氏,苗氏也是心里一慌,她没想到姚可清做事如此果决,一点儿余地也不留。 老夫人一慌,李嬷嬷心就开始凉了,早前她就料到了,二小姐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只是老夫人一意孤行,她一个下人除了听命,也就只能卖命了…… “二小姐何必为难老夫人,今日的事是老奴做下的,也不为别的,就想给老奴那孙女出口气,老奴的孙女长的好,手脚也麻利,可是二小姐就是瞧不上,老奴当初都舍下脸巴结二小姐,二小姐却置之不理,老奴咽不下这口气,可是二小姐是主,老奴是仆,忍不了也得忍了,可是就在前两日,四小姐屋里的大丫头拿了老奴孙女撒气,老奴一时气愤,就想若非二小姐挑剔,老奴孙女也不至于落的被个奴才秧子欺辱的下场……老奴就想着教训二小姐一番……也好替老奴那孙女出口气!” 挑丫头已经是好几年的事儿了,也难为李嬷嬷还记着,只是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再者打骂她孙女的又不是自己,算计自己又有什么用?还有那大笔的银子又是哪里来的?李嬷嬷未必有这样的家底! “嬷嬷倒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孙女,只是嬷嬷怎么不早说呢?那不如我就可怜可怜嬷嬷这一片慈爱之心,问四妹讨了……翠翠来幽篁馆可好?嬷嬷那孙女是叫翠翠吧?” “二小姐……”李嬷嬷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她如今一力承担下谋害姚可清的罪名,姚可清又岂会善待她孙女?又期盼的看向老夫人,希望老夫人能伸出援手。 姚可清不为所动,“翠翠今年多大了?十二?还是十三?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呢!” “二小姐!老奴求您呢!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事跟老奴那孙女毫无干系,您就大人大量绕过翠翠吧!”李嬷嬷跪地求饶,不停的给姚可清磕头。 看着李嬷嬷磕了十几个头,姚可清突然转头对苗氏道,“这事儿说来跟我也没干系,老夫人又为何揪着我不放呢?” 被点名的苗氏下意识的觉得姚可清知道了什么,不敢正视姚可清,“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揪着你不放?” 姚可清定定的看着苗氏,“我刚从方家回来,听到了一些关于余家的事!” 329、对质 苗氏惊的站起来,“余家竟然真的跟方家说了!” 苗氏此话一出,姚可清就知道余家跟姚家之间果然有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又与方家有何关系? “不然您以为呢?”姚可清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余家怎么能这么不守信用!”苗氏忍不住愤怒起来,“才送了药给他们,转头就跟方家出卖了我!” 原来余家的药真的是姚家给的! 苗氏这话的意思是余家手里还有她的把柄? “那又如何?利字当头,余家自然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姚家跟方家比,哪个更有用一些,想必不用我说,您也明白吧!”姚可清一步步诱导着苗氏。 是呀,比起方家,姚家又算什么呢?以余家的野心,能一边对着圣上效忠,一边不动声色的对皇后娘娘下手,又如何不能一边利用着姚家,又一边出卖了她呢! 苗氏突然就愤怒不起来了,只剩下满腹苍凉,“余家……那就是匹狼!是虎!姚家这是在与虎谋皮呀!” 姚可清讽刺一笑,“所以活该被饿虎生吞活剥了!” 看着姚可清的笑,苗氏觉得格外刺眼,当年的方氏也这样笑,方氏看不起他们二房的每一个人,更看不起她这个婆婆,心里压根没把她当婆婆瞧,甚至连她的儿子,她也看不起,跟他们说话永远是一副冷脸。 想着想着怒气又涌上来了,这怒气却是冲着姚可清的,“是我吩咐李嬷嬷找人挟持你的!当初也是我吩咐顾嬷嬷给你娘下药的!即便是你抓住了李嬷嬷,还有顾嬷嬷,你又能将我怎样?林氏她能干了一辈子,亲生女儿死了她也只能干瞪眼!你能杀了我吗?”有姚可清姐弟在,方家始终投鼠忌器,所以苗氏有恃无恐。 李嬷嬷在自己手里不假,可是顾嬷嬷……联想起刚刚苗氏说过的余家出卖了她的话,姚可清陡然明白过来,原来顾嬷嬷在余家手里。 “方家是不能杀了你,但是我却能让你生不如死!”前一世的仇,还有母亲的枉死,这一笔账她一定会跟算的清清楚楚! “生不如死?你有法子能让我生不如死?不在乎是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你敢说出去吗?说出去了姚家的爵位可就没了!还有什么?我害死了你娘?婆婆谋杀儿媳?你想让方家名誉扫地吗?”以为被余家出卖,苗氏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了。 原来娘真的是她害死的?姚可清捏紧拳头,压抑住心里的愤怒,原来这就是顾嬷嬷身上的秘密。 “我当然敢,我都会说,但是我不会跟别人说,我只会告诉一个人!”姚可清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会告诉你的好儿子,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母亲杀死了他的原配妻子!” 苗氏别的不在乎,但是不可能不在乎她的儿子,也不可能不在乎他在儿子心中的形象,打蛇打七寸,姚可清显然掐中了苗氏的要害。 苗氏听完姚可清的话,原本无所谓的神情崩塌,满脸惶恐的瘫坐在脚踏上,“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只想给我娘讨一个公道!我不能让她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余家不都把顾嬷嬷给了方家嘛?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苗氏哭丧着脸喊道。 看着苗氏如丧考妣的脸色,姚可清并不觉得痛快,反而沉重的很,如苗氏这般蠢笨都能算计了她的母亲,母亲究竟是怎么了…… “没有!余家从没有找过方家,我也从来都不知道顾嬷嬷在余家手里!” 说出实情,苗氏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没想到她会在同样的地方栽倒两次,她会被同样的手段算计两次,上次是林氏,她自招算计方氏小产,这次是姚可清,她承认害死了方氏。 可是姚可清表现的那么真实,底气那么的足,由不得她不上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苗氏由自不相信姚可清的话。 “这些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和二婶跟余家勾结,给皇后娘娘下药的事!” 有了刚刚姚可清欺骗她的事在前,现在这话苗氏就不信了,“少胡说,没有的事!” “信不信由你!”姚可清嗤笑,“余家的野心你心里也清楚,姚家上了余家的船,再想下来也难了!别到时候等你儿子做了余家的垫脚石还犹不自知!” 现在姚可清说什么苗氏都持怀疑态度,“随你怎么说吧!” 姚可清冷笑着靠近苗氏,“既然你不关心姚家的死活,那我就先跟你算算我娘这笔账!” 苗氏闭上眼,“算吧!大不了一命偿一命!我把我这条命还给方氏就是了!” “一命偿一命?说的轻巧!五条人命,你怎么还?” 五条人命,这是算上方氏前头四次小产了。 “总之我就这一条命,你爱拿去还谁就还谁吧!” “那怎么行呢?还欠了四条呢!我算了算,算上二婶,大哥二哥和四妹,倒是刚好够!” “你这是什么意思?”苗氏死灰般的语气总算是有了波动。 “当年除服礼的时候,你们是什么算计以为我不知道吗?打量着我们姐弟年幼,就想欺我们无知吗?”老侯爷的除服礼,苗氏姑侄妄图用姚启康将姚启珅取而代之,前世她们做了,也确实成功了,但是今生却被姚可清识破,最后没能如愿以偿。 苗氏不说话了,她也无话可说,她不待见长房是真的,她想给二房争取更多的利益也是真的,但是要给二房争取利益,势必就会侵犯了长房的利益,姚可清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她连狡辩都无从说起。 “祖父刚过世,你们急不可耐的想让我们搬离长房是为了什么?” “你们辞退了坐馆的西席又是为了什么?” “当初又是为了什么三番五次要抢夺我娘的嫁妆?” “还有那个嫚萍又是受了谁的挑唆去歪缠珅儿?” “还有四妹数次对我的挑衅和冒犯又是谁指示的?” “大哥对我们别有所图的亲近又是什么缘故?” “还有跟代家的婚事,以为我就真的蒙在鼓里吗?” 一条条罪证数落下来,苗氏越来越心惊,她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这些事姚可清都一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隐忍不发。 330、傀儡 “还要我继续说吗?”姚可清逼近苗氏,“你们要的是整个长乡侯府,要的是将长房的一切归二房所有!而我跟弟弟挡了你们的路,所以你们就千方百计的打压我们!可惜,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有我在一日,你们就别想占长房一分钱的便宜!” 心底的秘密被窥破,苗氏无处可遁,索性迎着姚可清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是,我是想将长房取而代之,我想为我儿子,为我孙子谋点儿好处有什么错?你们又不是我嫡亲的孙子孙女,我凭什么向着你们?” 都到了这份儿上了,苗氏还尚不知错,姚可清无意再与她多费唇舌,“你是对是错不是你自己说的算!” “那也不是你说的算!你算什么东西?”苗氏吼道。 “所以争出个错对又有什么意义呢?到最后还得看谁输谁赢!” “你以为制住了我你就赢了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姚可清摇头,“你顶多是个傀儡,真正做主拿主意的是二婶,一直以来你们姑侄一直有商有量的,万事都相互扶持,所以一直都算得上一帆风顺,可是这次,你看你好不容易自己单独拿回主意,还赔了个李嬷嬷进去!可见你那侄女才是主心骨,你离了她也成不了什么事!所以拿住了你并没什么用!” 被如此轻看,苗氏忍不住红了脸,看了眼跪在一旁早已狼狈不堪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李嬷嬷,再看自己整整齐齐的装束,还好好坐在椅子上,竟莫名生出欣慰感来。 “要说二婶,我倒真是挺佩服她的!事事都能遂她的意,顺她的心,最后还能得众人称颂,只是这骂名最后都是谁背了呢?”姚可清看着苗氏,笑的充满同情。 小苗氏心有城府,苗氏一直都知道的,但是从没有想到过小苗氏会将这些手段用到她身上。 她一直觉得她们既是姑侄,又是婆媳,她们之间的关系,即便不是坚不可摧,也该是十分牢靠,并且亲密的,算计不该出现在她俩之间。 当年姚崇华死后,留下跟方家的这门亲事,苗氏眼馋方家的清贵富庶,便想将方家这门亲事占给姚崇明,但当时姚崇明已经跟小苗氏订了亲,苗氏冒着得罪娘家的风险,要跟苗家退亲,可是却因小苗氏一席话改变了主意。 “侄女听闻那方氏才高,在京中极有声名,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而方家又有权势,又受皇上看重,日后方氏进了门,只怕姑姑的日子只怕要艰难起来了!若是表哥被她哄住了,只怕都要一心向着前头的那位了!”前头那位是谁,苗氏自然知道。 曹氏是苗氏心里的一根刺,她从心底认同了小苗氏话,也因此开始看方氏不顺眼。 于是她拼劲全力说服老侯爷让姚崇明肩朓,甚至不惜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老侯爷妥协了,方氏和小苗氏都嫁进了姚家。 方氏刚嫁进来,按照老侯爷的意思是先等方氏生下长子,再迎小苗氏进门,苗氏虽然有异议,但是先前已经跟老侯爷大闹过了,若是此时再起争执,只怕仅有的那点儿夫妻情分也要没了,只好忍了。 可是就在这时她收到了苗家送来的东西,里面有一封小苗氏给她的信,信里都是问她好,关怀她的话,看的她心里暖暖的,末了,小苗氏在信里写自己。 “听闻上月大嫂已经进门了,侄女倒是好生羡慕,大嫂能够日日在姑姑跟前服侍尽孝!大嫂乃京中有名的才女,表哥能娶她为妻也实是幸事!侄女只是一乡野秀才之女,能配得侯府嫡子,都是托了姑姑的福,侄女感激不尽!侄女日后必当全心全意侍奉姑姑!” 句句话戳在苗氏的心窝子里,方氏进门了不假,可是她的正经婆婆是已逝的曹氏,都不用给苗氏请安,更遑论在跟前服侍尽孝了,小苗氏是乡野秀才之女,苗氏自己同样也是乡野出身,瞬间就对小苗氏的话产生了共鸣,就这样,苗氏心里越发不待见起方氏来。 等再看到姚崇明每日在方氏跟前打转,百般讨好方氏,天天将“玥儿玥儿”的挂在嘴边,苗氏心里憋了口气,不顾跟老侯爷的夫妻情分,不顾方家的反对,执意要立即将小苗氏娶进门。 小苗氏进门之后真如她信里所说的那样,日日服侍苗氏起居,事事以苗氏为重,即便是姚崇明明显的偏疼方氏,她也不恼,永远一脸笑的出现在苗氏面前,将苗氏哄的心花怒放,苗氏越发疼爱她了,也就越发不喜欢方氏。 在方氏第一次被诊出有孕的时候,小苗氏进门不到一个月,除了洞房那日,姚崇明就再也进过她的屋子。 苗氏已经不记得小苗氏跟她说了什么,她只记得月光下侄女哭的红肿的双眼,还有老侯爷对方氏此胎的看重,那个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方氏此胎生下一个儿子,那这姚家还有她的容身之所吗?” 所以,这个孩子……还是不要生下来的好……只要这个孩子没了,她就还是这个家中的女主人,于是她指示顾嬷嬷给方氏下药。 做坏事是容易上瘾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方氏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保不住,老侯爷疑心,方家也疑心,这时曹家送来一个医婆子,跟已故的曹氏有旧。 到底是忌惮的,所以苗氏不敢再下药,于是方氏生下了姚可清姐弟。 方氏怀着姚可清姐弟的时候,小苗氏偶尔也会哭,也会在苗氏面前露出忧心,但是当时二房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苗氏没有放在心上,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侄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别有用心的。 现在回想起来,每一次的事端的挑起,每一个决定,她都是在自以为自愿的情况下被人牵着鼻子走,原来她这一辈子都是做了小苗氏的棋子,她今日所受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看着苗氏崩溃的表情,姚可清想,原来不止是前世的自己被二婶所蒙蔽,跟二婶关系亲密如老夫人,也被蒙在鼓里被利用数十年。 331、投诚 “难过吗?伤心吗?被最亲近的人欺骗利用的感觉不好受吧?”姚可清讽刺完了还不忘安慰,“没关系,我想用不了太久,她的下场一定会比你还要惨!” 无论是母亲的小产,还是母亲的去世,始作俑者都是小苗氏,姚可清又怎么会放过杀母仇人呢? “我等着!”苗氏拼尽全力咬牙切齿道。 “我自然会让你看到她的下场,不过不是在这里!也不是现在,辛苦您老先等等了!”说完,姚可清指了指李嬷嬷,吩咐桔子,“将她俩一块给外祖母送过去!再将你刚刚听到的所有,说给外祖母听!” 苗氏作下的孽,就让外祖母去清算吧!外祖母背负了十几年的苦痛,总要有人偿还的。 老夫人比较是老夫人,即便是贵妾,那也是长辈,是主子,作为一个下人,桔子有些忐忑,“这样……奴婢这……是不是犯……犯上了……” 姚可清轻轻一笑,“这怎么能叫犯上呢?不过是老夫人年老体弱,所以这才让你陪着老夫人去给外祖母请个安!你可要保护好老夫人的安危!” 桔子瞬间反应过来,“是呢!那奴婢陪方老夫人说会子话再回来!” 招呼着人给李嬷嬷松绑,又让人搀扶着苗氏,苗氏即便是再不乐意,也知道自己寡不敌众,被半拖半拽的拉走了。 苗氏出门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小苗氏,只是等小苗氏赶过去的时候,苗氏已经人去楼空,随手点了个丫头问话,却一无所知,“二小姐来了之后,老夫人把所有人都撵走了!” 旁边一个丫头上前讨好卖乖,“奴婢离的近,仿佛听见有提到大少爷和四小姐!” 提及儿女,小苗氏心里一惊,复又是一痛,寄予厚望的长子如今愈发趋于平庸,志气也越来越消沉,还有次子,小小年纪就沉迷于女色,更是在全府上下丢尽脸面,宠若珍宝的女儿如今却浑身透着小家子气。 长房!都是因为长房!小苗氏的眼里满是阴寒! 再问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了,小苗氏只得罢手。 等等!老夫人已经许久不曾提起方家了,那老夫人又怎么会突然拜访方家呢?愤怒之余的小苗氏陡然醒悟过来! 联想起陪着老夫人一起去方家的是姚可清的丫头,还有老夫人前几日说过要设计姚可清的话,才明白过来,老夫人这是被姚可清把持住了,送去方家问罪的。 此时的小苗氏尚还未知姚可清已经知道了顾嬷嬷的事,但是小苗氏做事一向都是善于遮掩,撇清自己,便是顾嬷嬷落在方家手里,也不可能将她拉进泥淖。 因姚可清今日有这番举动,小苗氏便疑心姚可清是早就有所怀疑的,但是这么久了,她一点儿也表现出异样来,反而还跟自己虚与委蛇,城府也真是够深的。 只是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处事也太嫩了,多吃几年饭还是有用处的,小苗氏稳住心神,给姚家族里写了一封信。 姚可清送走苗氏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瞒小苗氏,可是没想到小苗氏在知道消息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如以往的平静,连质问和试探都没有,姚可清想她跟二婶之间最后一层伪装已经撕开了。 晚上桔子从方家回来,带回老夫人要在方家小住几日的消息,当着姚崇明的面儿,小苗氏作出一副孝媳模样,很是关切的问候了老夫人的一些琐碎事务,还表示要亲自将老夫人的起居用品送过去。 “亲家老夫人明天想见见二小姐,直接让二小姐带过去就是了!”桔子如是回答。 “那也好!倒是省的你再跑一趟了!”姚崇明是乐意姚家跟方家亲近的,但是也知道方家对小苗氏是膈应的,并不待见她,所以替小苗氏答了。 “也好,只是辛苦清姐儿了!清姐儿代我给方家二老问安!”小苗氏依旧是如以往一般笑的慈爱。 “自然要的!想必外祖母正惦记着二婶呢!”姚可清笑的比小苗氏更真诚。 “劳老夫人惦记了,改日得空再登门拜访!” 姚崇明没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涌,还沉浸在一派祥和的假象中。 “去找代姨娘和薛姨娘来!”回幽篁馆,姚可清一边写信一边吩咐。 才把信送走没多久,趁着夜色掩护,代姨娘和翠瑶就一前一后进了幽篁馆,见到对方时,双方都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别人来,再环顾四周,一派肃穆,顿时都有明白姚可清的打算了,脸上不由带了几分惶恐。 反观姚可清,脸色淡然,“两位姨娘都坐吧,大晚上的找二位来也是因为时间紧迫,二位都是在二婶身边待了多年的人,对二婶的手段想必二位比我更清楚,如今二婶已经有了动作,若是我们不抓紧了,到时候可就不妙了……” 比起代姨娘,翠瑶更了解小苗氏,所以分外赞同姚可清的话,急急表了态,“二小姐说的是,婢妾愿意听从二小姐的安排!” “薛姨娘是聪明人,以后四弟出息了,也是姨娘的福气!” 翠瑶这辈子只能指望姚启斌了,所以许姚启斌一个锦绣未来,翠瑶自然会投诚,因为她十分清楚,跟着小苗氏,姚启斌日后绝对不会有大出息,反而是长房,有方家提携,只要姚启斌自己争气,总有出头之日。 翠瑶投诚了,代姨娘却还是犹豫不决,“二小姐好算计,只是我可没薛姨娘的福气,没有儿子依靠!” 代姨娘的犹豫不决在姚可清的意料之中,姚可容已经十四了,此时扳倒小苗氏,影响最大的除了小苗氏的亲生儿女,就要属记在小苗氏名下的记名嫡女姚可容了。 一个正处适婚年纪的女孩儿,失去嫡母照应,在婚配一事上必定有诸多不便。代姨娘好不容易拿捏住了小苗氏的短处,还没捞到好处,自然不舍就这样放弃。 “姨娘虽然没有儿子,但是姨娘可有大姐和三妹两个女儿,三妹又得长公主喜欢,前程自然一片坦途,姨娘何愁没有福气呢?” 姚可清说的都是实话,代姨娘捏着帕子笑了笑,“二小姐说的也是,只是这大小姐还没有着落呢!我也就老实说了吧,是这样的,我呢,给大小姐看好了一户人家,若是二小姐能帮着促成这门亲事,那就是让我赴汤蹈火,我也绝不推辞!” 332、共识 代姨娘这是要挟了,碧玉已经开始酝酿火气了,姚可清看着代姨娘志在必得的神情,淡淡吐字,“姨娘请说!” “也不是旁的人家,二小姐当是知道的,就是景山侯府陈家!” 竟然是陈家!姚可清微微诧异,也不知代姨娘是什么时候跟陈家有了交集…… “姨娘可是瞧中了景山侯世子?” “是!”这声是答的底气并没那么足,可见代姨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深知庶出的女儿配世子到底是高攀了。 姚可清想了想道,“这倒也不难!陈夫人好名声,也好财,只要给大姐备下丰厚的嫁妆,不愁陈夫人不同意!至于陈侯爷,陈侯爷是个孝子,其父早亡,他是由叔父教养成人的,陈侯爷对其叔父几乎是言听计从的,而其叔父好美酒,只要能让二老太爷在陈侯爷面前一提,陈侯爷自然就应了!” 就如前一世的自己,为了能促成自己跟陈家的婚事,二婶可是费尽了心思去讨好那位陈家二老太爷。 代姨娘不曾想到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事到了姚可清这里就这么轻易被解决了,莫氏刻意拖延,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又无计可施,如今姚可清给她指了条路,可算是解了她的难题,但是代姨娘仍有些记恨前几次姚可清的不留情面,也就有意拿乔了。 “二小姐说的轻巧,姚家是什么家底,二小姐自己也是知道的,这么多的姐妹,分到大小姐身上,那嫁妆可绝对说不上丰厚!再者陈二太爷既有嗜酒之名,必然品过无数美酒,又岂是轻易能讨好的?” 代姨娘得寸进尺,姚可清压下心里的不耐,给出了承诺,“姨娘放心,大姐出嫁,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要添妆的!还有美酒,我也自会给姨娘准备好的!” “这添妆也有厚薄之分呢!”代姨娘这是要姚可清给出一个确确的数目。 “两万两银子!” 如今要用到代姨娘,就当破财消灾吧!这点儿钱她姚可清还不看在眼里。 正如代姨娘所说,姚家家底不丰,姚可容的嫁妆决计不会超过一万两银子,如今姚可清一口气给出两倍于嫁妆的添妆,如此财大气粗,算是彻底镇住了代姨娘。 “既是如此,那我也就愿意听从二小姐差遣!”代姨娘总算是应承了。 三人初步达成共识,姚可清也就不再客气了,“那代姨娘可要抓紧了,毕竟您可是打头阵的,不能出差错!” 代姨娘信心满满道,“二小姐就放心吧,我在代家那么多年,代尚书的脾气我最清楚不过了,必定能让代尚书按二小姐安排的那样做!” “薛姨娘是重头戏,也马虎不得!” 翠瑶点点头,毕竟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大事,话语里多少有些紧张,“婢妾必定全力以赴!” “如此就多谢二位相助了!”姚可清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致谢。 代姨娘看着姚可清,突然冒出一句“二小姐就不怕我出卖了你,将你所谋之事告诉给二夫人?” “二婶会给姨娘两万两银子吗?还是说除去了我,二婶给姨娘的好处能多过我给姨娘的?”姚可清淡定道。 代姨娘不由一笑,姚可清说的极是,她从姚可清这里得到的好处,远远超过了小苗氏能给她的,而且她跟小苗氏之间还有杀子之仇尚未清算。 代姨娘走了,翠瑶多留了一刻,临走前终于问出了在心里盘桓许久的问题,“刘嬷嬷是二小姐的人吧?” 翠瑶能猜到刘叶子是她的人,姚可清十分惊讶,自刘叶子进入姚家开始,她从没有正面跟刘叶子接触过,甚至整个长房的人,不论主子仆人,都没有跟刘叶子有多亲密,都如此隐蔽了,连二婶都不曾察觉,那翠瑶是如何知道的? 姚可清忍不住问翠瑶,“你是怎么知道的?” 翠瑶笑了笑,“婢妾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婢妾跟二小姐素无瓜葛,可是二小姐对婢妾的心思却一猜一个准,婢妾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是旁人将婢妾的心思告诉了二小姐,但是知道婢妾心思的也就只有刘嬷嬷了!” “刘嬷嬷的侄女是珅儿身边的香芋,刘嬷嬷至始至终都是一心为四弟好!她虽是我的人,却也始终忠于四弟!” 翠瑶点点头,“二小姐说得是,刘嬷嬷对斌哥儿的好,这么多年来,婢妾都看在眼里,便是婢妾这个亲生的姨娘,也做不到刘嬷嬷那样体贴细致了,这么多年了,她也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婢妾,对不起斌哥儿的事!二小姐当初放这么个人在婢妾身边,也是为了防着二夫人吧!” 姚可清点点头。 翠瑶心里一惊,那时的二小姐才多大,就开始防备着二夫人了,枉二夫人自以为心思没人看穿,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刘嬷嬷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二小姐的人的?”虽然知道了刘叶子是听命于姚可清,但是却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姚可清拉拢的! “一直都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就是!” 翠瑶又是一惊!那是什么时候?是自己刚刚被误诊成水痘撵到庄子上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瞒着众人怀着四个月的身子! 孩子!那她怀孕的事……翠瑶不可置信的看向姚可清,就看见姚可清冲她颔首,“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了!” 第二日姚可清去了方家,大舅妈廖氏红着一双眼睛出门迎她,“你来了,老太太正念着你呢!”说完紧紧抓住姚可清的手,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说话间将姚可清迎进林氏的卧房,林氏穿着一身家常衣裳,斜倚在贵妃榻上,正闭目养神。 姚可清轻轻靠过去,握住林氏的手,林氏捏紧姚可清,哑着嗓子开口了,“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玥儿!” 大约是因为经历过了别院的那次打击,林氏已经有过心理基础,所以她的状态还算稳定,并没有像那次那样悲伤过度。但是一身暗淡的衣裳,疲惫的神态无不显示出林氏的悲痛欲绝。 333、灰败 “这是娘自己做的决定!不关您的事!”方家态度开明,若不是娘一意孤行,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做不成。 “我该拦着她的,我该跟你外祖父一起拦着她的……”林氏悔的是不该让女儿嫁进姚家,嫁给姚崇明,当初方老爷子是百般不同意,但是方玥执意要嫁,林氏一时心软,就顺了女儿的意思,每每提及此事,林氏内心就又要翻来覆去的疼一回。 对于长辈的事,姚可清不好置喙,默默听着林氏絮絮叨叨的感慨,末了,林氏才道,“走吧,咱们去瞧瞧姚老侯爷那位尊贵的贵妾去!”语气里透着咬牙切齿的恨! 昨天苗氏被带到方家后,又听了桔子的复述,林氏当场血气上涌,恨不得立即杀了苗氏,但是当看到苗氏一脸死灰的无所谓态度,却突然改了主意,就这么杀了她,简直太便宜她了,要她将自己所受这么多年受承受的苦痛通通尝一遍,她毁了自己的女儿,那我也要毁了她的儿子! 苗氏被“请”来的时候,一身狼狈,往日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乱蓬蓬的顶在头顶,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白发全都露了出来,没有脂粉装点的皮肤松弛而又透着浮肿,尽显老态。 看见姚可清,原本灰暗的眼神透出愤恨的神色,歪斜的身子也不由摆正了,姚可清一笑置之,“不服气吗?您老难道就不好奇您昨天没回府,府里可有人惦记您?您那好儿子可记挂着您?” 苗氏眼神闪烁,显然是想知道,但是却不愿意在姚可清面前输了底气,所以强撑着不开口,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姚可清也不管她如何回答,自顾自开口了,“昨天晚上桔子回去,我就让她跟家里说您要留在方家住几天,您猜怎么着?二婶就让我今天来把您的日常用品也带来了,不过我看您在这儿住的似乎挺好的,看来是用不上了,所以我还是把东西带回去好了!方家这里什么都有……”可是一样都轮不到她用。 苗氏昨晚被逼着跪了一整夜,何来住的好一说,姚可清明显是故意膈应她的,苗氏也看出来了,梗着脖子不说话,姚可清偏故意逗她,“侯爷还让您多住几天再回去呢?” 姚崇明是苗氏心里最在乎的,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儿子不行,可人越是在乎一个人,也就会越在乎自己在这个人心中的位置,苗氏为了儿子甘愿牺牲一切,但是反观儿子,母亲突然彻夜不归,他也不问缘由,反而只一心想着利益,一心想着讨好方家。 所以苗氏听了心里自然难受了,本来硬挺着的那股子气势瞬间就瘪了下去,脸色越发灰暗了,林氏看的心里一阵快意,“心里难受了吧?这就受不了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就让你一个人难受的,所有害过玥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好好好!我还是那句话!我等着!”一夜未眠,苗氏一直在思索着姚可清说过的话,细想这么多年,小苗氏果真是将她利用的淋漓尽致,现在她对小苗氏是恨之入骨,哪里还记得半分姑侄情分。 “昨天二婶找了四妹,然后二婶亲笔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姚家族里了!” 姚可清突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林氏还没想明白,苗氏就陡然激动起来了。 “她…她…她这是要逼死我呀!”苗氏挣扎着想站起来,被婆子狠狠的摁倒在椅子上。 “跟余家合谋的事是你们二人做的主,如今这事儿我这个外人已经知道了,您说二婶为了保全自己,会不会将所有的责任都一股脑儿推给您呢?”说完姚可清玩味儿一笑。 苗氏却瞳孔开始放大然后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不再挣扎。 这才是最彻底的利用!不留一丝余地,不放过一毫价值,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架走瘫软的苗氏,林氏一脸严肃的问姚可清,“清姐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姚可清叹了口气,将苗氏姑侄做下的糊涂事和盘托出,“……大致就是这样,本来家里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是这事儿一出,实在是情况紧急,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了,若是等到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林氏也震惊于苗氏姑侄的胆大妄为,“她们真是不要命了,这样的事也敢做!余家疯了,她们也跟着疯了吗?” “可不是,她们如何我管不着,但是不能将整个姚家拖下水!” “所以你就想赶在事发之前将她们处置妥当?”林氏大概明白了姚可清的打算。 姚可清点头,“是,幸亏她们二人瞒的紧,除了她们,姚家再无人知道了,处置好了她们,便是余家被问罪,也连累不到姚家!” “傻孩子!”林氏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自己一个人就做了,也不怕出个好歹!” 姚可清没说苗氏暗害她的事,所以林氏并不知,只当是没出事。 “外祖母已经够忙了,清儿不忍心拿这些琐碎的事来打扰您!”这样的事,若是让方家掺合进去,被人抓住了,更是说不清,姚家是已经陷进去了,但是方家是万万不能沾染的。 林氏怔怔的看了姚可清半晌,才叹了一声,“罢了,你也大了,该自己做主拿主意了,只是你那二婶可不是等闲之辈,惯会使软刀子的,杀人不见血!你可千万要当心!” “所以我才把人送您这儿来,您也帮着看着点儿!我接下来要全心全意应付二婶!” 苗氏送到方家来,一是为了报杀母之仇,也是为了防止她们姑侄二人串供。 “放心吧!看个人而已,我保管叫她老老实实的!”林氏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冷意。 姚可清握住林氏的手,没再说话。 “安平郡君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林氏忽的想起刚刚姚可清说是安平郡君跟她提及,她才疑心苗氏姑侄参与了暗害皇后一事。 姚可清不能告诉林氏,她之所以知道苗氏姑侄参与迫害皇后一事是因为宋子清的推测,只好假托安平郡君之口了。 “我娘和韦郡王妃当年的情谊,外祖母可还记得?” 334、前奏 林氏自然记得,“是郡君跟你说的?你母亲当年跟她母亲义绝,所以我也就没跟你提起,没想到郡君都跟你说了!唉~还不是因为姚家~唉!” “安平郡君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母亲生前有这样的知己,也是人生之幸事!”韦郡王妃至死都还记挂着母亲,这样的情谊偏偏就生生的错过。 晚上,林氏将姚可清的计划告诉方老爷子,以及昨晚她因悲伤过度,没来得及说的苗氏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在得知女儿真的是因苗氏残害而离世时,儒雅隐忍如方老爷子,也当场老泪纵横。 林氏也忍不住跟着再次落泪,“姚家无德,苗氏不仁,老天有眼,让她落在我们手里!因果轮回,一命偿一命!” 方老爷子哽咽道,“杀了她又能怎样?她也是儿孙满堂的人,玥儿年纪轻轻就遭了她的毒手!这债如何还?” “所以清姐儿说得对,杀人诛心,杀了她很容易,但是杀她之前也要让她尝尝众叛亲离,寡立无援的滋味儿!” “是这样没错,但是不该由清姐儿来,她到底是个晚辈,诸多不便,更是会遭人指责,要做也该我们出面才是!” 林氏叹息道,“清姐儿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小苗氏出手,就将她一举拿下!我们就是想插手,也没有帮忙的余地了!” 方老爷子阖目冥思,许久之后才睁开,“姚家族里那边,咱们还是去打点一下的好,既然清姐儿提到那小苗氏有跟族里联系,这里头必定是有阴谋的!” 林氏立即赞同了这个提议,“我就吩咐人去办!” 方老爷子摆摆手,“不必吩咐别人,这件事我亲自去办!” 女儿在世,他没来得及好好疼,如今亲手为她报仇,多少能平复一下他内心的悲痛。 林氏有些迟疑,“按清姐儿的意思,她是不想我们掺合进去,免得到时候真有个万一,方家会被人攻讦!” 方老爷子一拍桌子!眼神坚毅,“我岂会怕这个?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这么决定了!不要再多说了!” 竟是不容反驳!外孙女的一片苦心他自然懂,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更不能置身事外,才那么大点儿孩子,要扭转整个家族的命运,谈何容易,这么重的担子,她一个孩子扛的太艰难了!。 “还有弹劾姚崇明的事,既然代家已经做了,那余家这边我让人去牵制,断了姚崇明的后援!”方老爷子一点点将姚可清的计划扩充完善。 林氏在一旁默默的记着,偶尔补上一两句,夫妻二人一直讨论到深夜才睡去。 最近府中气氛有些奇怪,朱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本一派和气的妯娌现在似乎带着刺,尤其是对姚可清,几乎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了。而老夫人突然带着李嬷嬷去了方家,好几天了,一个信儿也没传回来,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尤其是姚可清最近的变化有点儿大,在朱氏眼里,姚可清算是个窝里横的人物,在长房作威作福,欺压她这个嫡母,但是出了长房,端的是一个乖巧无比的大家闺秀,但是最近却嚣张到外头去了,在小苗氏面前都寸步不让,悄悄的打听了一下,却什么有用的都没打听到。 迟钝如姚崇明,也觉得奇怪了,母亲去了方家许久,也没给家里捎个话,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就遣人去方家问,结果派去的人也没见到苗氏,只李嬷嬷出面传了个话,说过些日子就回。 “过些日子就回?”姚崇明还没弄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代尚书弹劾他的折子就递上去了,代尚书不愧是久经磨砺的老臣,折子写的有理有据,看的耀帝当场就训斥了姚崇明一顿,其实代尚书所奏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参姚崇明消极怠工,在职位上毫无建树,但是偏偏耀帝如今正为皇后的肚子操碎了心,就十分不待见那些玩忽职守的臣子们。 姚崇明被耀帝臭骂了一顿,胆战心惊,生怕耀帝一道旨意就又将他给贬官了,好在耀帝也只是斥责了他一番。 下了朝,姚崇明涎着脸去跟代尚书打招呼,代尚书冷哼一声就走了,姚崇明又去跟其他相熟的大人搭话,大家莫不是支支吾吾的走开了,碰了一鼻子灰,姚崇明只好灰溜溜去了衙门,结果发现自己又被孤立了,如今这差事是余家帮忙谋到的,姚崇明暗地里嘀咕是不是最近跟余家没有来往,所以才被人轻看了。 回家之后立即去找了小苗氏,暗示她去余家探探消息。 但只从上次见过余夫人之后,小苗氏迟迟不愿表态,就再也没去过余家,好不容易送了药过去,算是暂时稳住了余家。而如今姚可清控制了苗氏,对她下手是早晚的事,她忙着应对姚可清,实在是不愿意再为姚崇明的事分神,言语间多少就有些敷衍推辞了。 姚崇明一下子就看出了小苗氏的不乐意,当下人也就恼了,拂袖而去,小苗氏在身后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姚可清突然向苗氏发难,几乎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几乎可以预见,姚可清很快就会对她出手,但是姚可清以往隐藏的太深,以至于她不知道姚可清究竟掌握了多少东西,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算计她,她只能最大可能的提高自己的价值,一个对家族还有用处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被舍弃的。 晚饭的时候,姚崇明突然又怒气冲冲的回来了,后头跟着衣衫不整的初蕊,小苗氏心里一个咯噔,还来不及说话,初蕊已经哭着扑倒在小苗氏跟前,“夫人要给奴婢做主呀!二少爷他...奴婢不过是奉四小姐之命向大少爷借本书,结果遇上了二少爷…” 小苗氏这才注意到被人压着跪在门口的姚启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小苗氏就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上次嫚萍的事才过去,好不不容易府里没人再议论这事儿了,如今竟然又对初蕊下手,初蕊可是许了人家的,年底就要过门了,婚事还是她做主的。 小苗氏将初蕊拉起来,“委屈你了,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335、泄密 看着姚崇明在一旁,上次嫚萍的事儿发生的时候姚崇明毒打姚启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小苗氏一狠心,巴掌就重重的落在了姚启辰的脸上,姚启辰没想到一向和颜悦色的母亲居然对他下这种狠手,一时呆了。 小苗氏一边打一边骂,打了十几个巴掌,姚启辰的脸已经肿的老高了,嘴角都被打破皮了,小苗氏犹不住手,反倒是姚崇明有些看不下去了,“好了,也教训够了!” 小苗氏扬起的的巴掌顿住了,没再打下去,姚启辰摸了摸嘴角,手指上沾了一抹血色,望着小苗氏轻蔑一笑,小苗氏的巴掌就又举起来了,到底没狠下心打下去,气的转过身去,眼泪就落下来了。 “要我说既然没能进国子监,那就请个西席教着吧!”虽然儿子于女色一事上不检点,但是姚崇明本就是个好美色的,也做过不少荒唐事,倒也不觉得是多严重的问题。 “是!”小苗氏岁答应了,但是也知道一个合适的先生哪有那么容易找,她前前后后找了几个月,还不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 姚启辰被打了一顿,小苗氏又给了银子封口,初蕊虽不甘心,也就将这个闷亏咽下去了,怕闹开了,到手的婚事又黄了。 小苗氏毒打了儿子一顿,心里虽恨儿子不争气,但还是记挂着儿子的伤势,遂亲自带着伤药去看儿子。 小苗氏进门的时候,姚启辰正半躺在床上,嫚萍跪在一旁给他上药,看见小苗氏来了,嫚萍慌忙连滚带爬的下床,磕磕巴巴的给小苗氏请安。 嫚萍虽然被打落了胎儿,但是有朱氏从中掺合好歹保住了性命,伤好之后,也就顺理成章的到姚启辰身边伺候了。 姚启辰懒洋洋的站起来,“娘怎么来了?” 见儿子语气淡漠,小苗氏以为是自己刚刚下手太狠了,伤了儿子的心,所以当下就软了语气,“刚刚是娘下手重了,只是若是你父亲动手,只怕就是打板子了!” “那就多谢娘了!”姚启辰立即作出一副感激不尽的表情,假的不能再假了! 连小苗氏都看不下去了,“你还是在怨娘,罢了,总归娘是为你好,这药活血祛於最有效了!” 姚启辰拿过药看了眼,“为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好?” 小苗氏一惊,“辰哥儿,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样跟母亲说话的吗?” 姚启辰将药瓶随手一扔,“远的不说,就说说原先我身边那两个丫头,还不都是唯你的命是从,每天事无巨细的跟你说我一天干了嘛,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这是为我好?还有,我现在的这个小厮,还不是看你的脸色行事,我身边一个个的都是你的眼睛,时时刻刻监视着我,我就像活在牢笼里一样!” 说到最后,姚启辰几乎是咆哮着了,吼完了大约是觉得心情畅快了,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我就找个女人发泄发泄又怎么了?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好遮掩的?见不得人吗?” 姚启辰的态度让小苗氏几乎惊呆了,她挑最好的丫头,最好的小厮给儿子,也是为了他们好,怕他们被那些来历不明的下人给带坏了,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孩子好呀!可是怎么他们就是不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呢? 小苗氏想解释,但是看了眼姚启辰,就知道她是听不进自己的话,只好先顺了姚启辰的意,“好,既然你不喜欢他们,那就换了,回头你自己去挑称心的!” 小苗氏突然就这么妥协了,姚启辰有些意外,却也忍不住兴奋起来,“娘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见姚启辰意动,小苗氏自然要怀柔一番,好彻底消除跟儿子之间的隔阂,“娘抓紧时间给你找个好先生,等你伤好了,就能上课了!” “那娘得挑个官话说的好的!”前头的胡先生一口家乡口音,听的很是费神。 “好!”小苗氏一口应下了。 连说两件事小苗氏都答应了,姚启辰一时得意忘形了,“儿子瞧上祖母身边的牡丹了,母亲就把她给我了吧!” 怎么又绕到女人身上了,小苗氏心里不喜,但是刚刚好不容易哄住了儿子,不想又惹儿子不高兴,只好找借口了,“牡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娘可做不了主,等老夫人回来了,娘去替你求就是了,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老夫人应不应娘可不敢保证!” 话音未落,姚启辰原本嬉笑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就知道娘是在糊弄儿子,不愿意就直说好了,母亲何必睁着眼睛说瞎话!祖母去了方家,还回的来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苗氏惊的声音都变了。但愿儿子知道的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什么意思娘不应该明白的很吗?说来这事儿娘也有份的,怎么方家就只抓了祖母呢?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也在算计着将娘拉下马?” 很可惜小苗氏没能遂愿,姚启辰知道的就是她所想的那个秘密。 “你怎么知道的?”这样隐秘的事,儿子是怎么知道的。 “娘忘了,儿子才跟您提起牡丹的,儿子以前在内院的时候跟牡丹有一段情分,后来搬来外院了,牡丹怕儿子把她忘了,隔三差五的就来找儿子,将祖母院子发生的事儿说给我听,那天二妹从方家回来之后去找祖母的时候,牡丹正在后面碧纱橱里换帐子,祖母年纪大了,把这事儿给忘了,就让牡丹在碧纱橱里听了个正着!” 小苗氏没想到篓子出在这里,老夫人情急之下忘了也是有可能的,而姚可清想必也没料到牡丹会偷听。 “儿子瞧二妹妹那架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呀!” 小苗氏当然知道姚可清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她了,所以她才急急的去请姚家族里的人,到时候经族长的口,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老夫人的头上,如此定了案,姚可清也奈何不了她。 “这事母亲自有主张,你就不用操心了!” “母亲就是摆平了二妹妹,还有方家呢?要儿子说,用二妹妹来摆平方家才是最便宜的!要知道大伯母和二妹妹一向不对付!” 336、族人 姚家族里终于来人了,如今的族长是姚崇明的堂兄,今年四十有二,因族中事务繁多,所以族长没来,来的是族长的两位叔叔,二老太爷和六老太爷,也就是老侯爷的堂兄和堂弟,一同来的还有族长夫人唐氏以及她的一对双生女儿。 冒州姚家总共有四房,这次来的都是长房的人,长乡侯府属于姚家的三房,姚老侯爷在族里兄弟行四。 姚家族里来人的消息在头一天就传来了,所以第二日一大早小苗氏就派人去接了,直到傍晚,总算把人接来了。 两位老太爷年纪都大了,一路舟车劳顿,跟姚家的小辈们见了面之后直接去了客房歇息,朱氏和小苗氏招待唐氏母女三人。 唐氏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很是爽朗健谈,那对双生女年方十四,姐姐姚可芸,妹妹姚可馨,姐姐性格活泼,妹妹性子腼腆。 或许是因为初见唐氏,又或者是见唐氏跟小苗氏亲热的很,所以朱氏对唐氏并不热情。 反倒是双生女对姚可清亲近的很,唐氏母女的住处就在幽篁馆旁边,晚饭之后就由姚可清送唐氏母女回去。 “上次见你还是你祖父去世时的时候,这么多年了,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唐氏的声音是一派的爽朗,便是感慨也格外的干净利落。 “我还记得伯母做的韭黄饺子,味道十分鲜美!”唐氏娘家是累世经营酒楼的,所以唐氏耳濡目染,于厨艺一道十分精通! “小丫头记性真是好,吃一回就能记住了!”唐氏爱怜的点了点姚可清的额头! “那也是伯母手艺好!” “那可不是,我娘的手艺只怕是御厨也赶不上的!”姚可芸忍不住炫耀起来。 唐氏剜了女儿一眼,对于女儿这种吹捧有些不满,“尽胡说!” 姚可芸吐了吐舌头,背着唐氏做了个鬼脸,姚可馨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姚可芸毫不在乎的撇了撇嘴。 送别唐氏,姚可清忍不住冷笑一声,她怎么会记不住唐氏呢?前世弟弟死的时候,是谁叫嚣着过继,又是谁对过继的人选不满意,话里话外都将最合适的人选指向姚启康,就是她唐氏!是唐氏和小苗氏一唱一和将姚启康推到了长乡侯世子的位置。 这一次唐氏又是背负着什么任务而来呢?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撕穿她伪善的脸。 “看紧门户,小心着两位堂小姐!若是她们不讲理,也不用对她们客气!”姚可清回屋吩咐身边的几个丫头。 碧玉一听就知道姚可清是在说这两个堂小姐不是善茬,顿时兴奋起来,碧玉口齿伶俐,罕逢对手,如今来了外敌,可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果然第二日姚可芸姐妹来找姚可清的时候就被拦着了。 “我们家小姐不在,去大夫人那里了!”碧玉笑眯眯的立在门口,拦住了二人。 “那我们进去等她吧!”姚可芸听了这话也不在意,拉着妹妹就要往里走。 碧玉还是不让,“今儿早上小姐的一挂东珠串儿散了,珠子掉了一地,小姐吩咐奴婢全捡回来串上,奴婢正捡着呢,要是让您们二位进去了,这捡不回来的珠子算谁的呢?” “你!”姚可芸气红了眼,要跟碧玉理论个清楚,姚可馨一边死命拉住她,一边给碧玉赔不是,“是我们想的不周到,既然妹妹不在,那我们改日再来!” 说完不等碧玉回话就拖着姚可芸走了,碧玉冲着双生姐妹的背影扬起胜利的下巴。 双生姐妹回去了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她们从冒州带来的人都不在,只有侯府的下人,姚可芸正要拉过一个丫头问人去哪儿了,姚可馨就拽着她回屋子了。 “你拽我干嘛?”姚可芸甩开妹妹的手,心疼的抚着袖子上被拉皱的痕迹。 “娘让我们在这里少惹是非!”姚可馨说话一如既往的细声细气。 “我又没干嘛!”将袖子上的褶子抚不平,姚可芸心里恼怒,“问个话怎么了?” 姚可馨并不说缘由,只是道,“姐姐就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吧,等母亲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碧玉并没说谎,姚可清确实去了朱氏那里,一直呆到六老太爷使人来叫她。 “给两位老太爷请安,大伯母好,二婶安好!” 姚可清款款行礼,礼仪堪称完美,六老太爷却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 “今儿你六老太爷听下人嚼舌根,听到些不好的话,所以一时气着了!”唐氏出来打圆场。 “什么嚼舌根?有理有据的!我看那根本就是事实!”六老太爷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哦?那不知六叔祖父听到了什么?”才来一天就能听到闲话,不是故意找茬,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六老太爷气呼呼的点了身边一个丫头,“你来说,这种混账话我可没脸说!” 那丫头看了眼姚可清,缩了缩肩膀,垂下头不敢言语。 见那丫头这般做派,六老太爷更来气,鼓励那丫头,“你只管说,有我给你做主呢!” 那丫头这才鼓起勇气开口,“早上奴婢陪着两位老太爷在院子里消食,听见两个嫂子一边干活一边说话,正巧说到二小姐,老太爷就停下听了一耳朵,那两个嫂子说……说二小姐不敬嫡母,处处欺压大夫人……” 丫头一边说一边打量姚可清的神色,似乎是怕急了的样子。 丫头吞吞吐吐的,惹来六老太爷不满,“不用给她留情面!” 那丫头似乎是姚家的,只是姚可清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不用你来说了,既然是两位妈妈说的,那就把这两位妈妈找出来,让她们来说!” “奴婢并没瞧见那两位妈妈的长相!” 姚可清轻轻一笑,“这有何难?府里每天哪一处是什么人当值都记在册子上,一查便知。只要你记得是在何处听见的就行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吧?” “在花园的西北角门!” 一旁坐的负责管家的小苗氏立即让人去翻册子叫人去! 不一会儿功夫两个年轻的媳妇子就被带来了,两人大约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阵仗,脸都吓白了。 337、反转 “二位今天是在花园当值吧?这丫头听到你们说了些话,现在六老太爷想再听一遍?”姚可清扫了上座的六老太爷一眼,不出意外的看到六老太爷气的脸又涨起来了。 “无礼至极!”六老太爷骂姚可清,“长辈在座,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姚可清“虚心接受”了六老太爷的批评,“您老人家说的是,是晚辈逾矩了!” 姚可清良好的态度安抚了六老太爷的情绪,转头点了点那两个媳妇子,“说,把你们今天在花园里说的话给我重复一遍!” 下跪的二人大约明白了过来,她们私底下说的话被人听见了,还告状告到了六老太爷这里,顿时吓得连连磕头,不停的求饶。 唐氏被她们吵的不耐烦了,“都不许吵,老太爷的话也不答,那就拖下去打板子!” 两人吓坏了,却也听明白了唐氏话里的意思,不敢再哭喊,老老实实跪好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胆子大的那个开口了。 “奴婢们……奴婢们……奴婢们在府中当差二十多年,所以府里很多事奴婢们都知道……长房的一应事务都是二小姐做主,后来大夫人进门了,大夫人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可能因为不太熟悉侯府的情况,所以二小姐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将长房的事务交给大夫人,大夫人如今连长房有多少个下人都不知道,便是前头大夫人的嫁妆也还放在漪兰院里,二小姐时不时都要带着人去检敛一番,大夫人苦不堪言,这些都是小事,大夫人进门第一天二小姐就不行跪拜礼,晨昏定省几乎从不去,更可气的是二小姐不仅挑唆三少爷跟大夫人不合,还四处散播大夫人不慈的谣言,害的大夫人郁结于心,时常要请医问药,偏二小姐把持着长房的药材,大夫人想要取药还要看二小姐脸色,有时候二小姐干脆托辞没有,不给大夫人药材……” 末了,两人还不忘陈情,“老太爷明鉴!这些都是奴婢亲眼所见的!” 六老太爷脾气暴躁,在花园里只听了一半就气冲冲要找姚可清来问罪,此时听到余下的内容,更是暴跳如雷! “不孝!不义!简直无耻至极!”六老太爷气的几乎要指着姚可清的鼻子骂,奈何年纪大了,说了两句就没力气了。 六老太爷又有些体胖,情绪太过激动导致人都开始喘,下人递上茶,六老太爷“啪”的一下打落在地,可见气的不轻。 这时小苗氏开口替姚可清开脱,“清姐儿是个好孩子,下人说的也不能完全作数!” “那也不是空穴来风!”六老太爷吹胡子瞪眼。 “也有可能是下人构陷呢!”小苗氏还是帮姚可清说话。 “哼!我来之前已经问过了,都说如今长房是二小姐做主,大夫人还要看二小姐脸色行事!可见她们所言不虚!你是隔房的妯娌,是不是也乐见你嫂子被下人看不起,你好继续掌管着这个家?”六老太爷的怒火蔓延到小苗氏身上了。 小苗氏立即噤声了。 六老太爷缓过气来,又要开骂,姚可清及时的止住了他,“不如请了母亲来问问吧?总比听下人说强一些!” “那是自然,还不去请大夫人来?” 六老太爷催促着去请朱氏,还不忘冲姚可清冷哼一声,表达他的愤怒。 过了许久朱氏才来,很主动的赔礼,“小五哥儿刚刚吐奶了,忙着请大夫,还请两位太爷见谅!” 大抵是在心底里认同了姚可清的恶行,六老太爷对朱氏格外的和蔼,“坐吧坐吧,叫你来也是为了问你些事儿!” 朱氏有些受宠若惊的坐下了,看见一旁站着的姚可清,不由问了,“清姐儿怎么站着了?” 六老太爷气呼呼道,“你别管她,我就问你,如今长房的家是谁在当?” 问到这个,朱氏有些难为情,“如今府里都是弟妹在打理,我这个嫂子也帮不上忙!” “我是问长房!不是整个侯府!”朱氏说的是整个长乡侯府,六老太爷忙解释。 “哦!”朱氏恍然大悟,“如今大家都吃着公中的份例,长房也没什么要我管的了!” 还是没说到重点,六老太爷急了,“那你倒是说长房的账本现在在谁手里?” “长房没有账本呀!”朱氏说的一脸无辜。 二老太爷忽的想起刚刚六老太爷让找人的时候,小苗氏很自然而然的就应下来了,可见她是做习惯了的。 六老太爷气急,“怎么可能没有账本呢?罢了,你老实说,你这继女待你如何?” 朱氏看了眼姚可清,“清姐儿待我极好!” 怎么可能?六老太爷不信!“你只管说实话,有我给你做主!” 朱氏起身拉住姚可清的手,“我岂敢欺瞒老太爷,我说的都是事实,清姐儿外冷内热,光哥儿的身子还是她请的太医来调养的!还有……” 朱氏说的话和预期的不太一样,小苗氏心里一慌,转头看门外,却发现原先夏香站着的位置换成了冬香,夏香早不见踪影了。 朱氏向着姚可清,算是坐实了两个下人的胡说,六老太爷犹不死心,“那散布谣言败坏你名声一事呢?” “说起这事儿倒是我的错了!”朱氏一脸懊恼,“府里一个丫头手脚不干净,被我撵出去了,一时仁慈,放了她的卖身契,结果她却出去胡说!”朱氏这说的是莉香。 眼见事情已经闹明白了,六老太爷再看姚可清脸上就讪讪的,火急火燎的催着要走,门口却又扑进来一人,“老太爷要给婢妾做主呀!” 一个两个的都哭闹着,六老太爷头疼不已,摆摆手示意唐氏搞定,“哭什么哭?有话好好说!” 跪着的人抬起头,赫然是翠瑶,“婢妾薛氏给两位老太爷请安,请各位夫人安!” “你是哪房的妾?”翠瑶自称婢妾,唐氏就知道她大概是姚崇明的妾了,只是姚崇明肩朓两房,不知是哪一房。 “婢妾是二夫人的陪嫁丫头!”算是解释她是二房的人了。 唐氏不由看了眼小苗氏,小苗氏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前两年她生下咱们府上的四少爷,所以抬了姨娘!” “那你来要做什么做主?”唐氏不解,一个通房丫头能坐上姨娘的位置已经是鼎好的运气了。 338、反水 翠瑶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包裹着的陶瓷罐,掀开盖子,一缕甜香飘了出来,“这里头装的是人参蜜,是二夫人赏给四少爷的,婢妾一时嘴馋,就偷偷冲了一碗喝,谁知当天晚上婢妾就……就上吐下泻折腾了一宿……第二天婢妾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婢妾是误服了丹砂,婢妾前一天晚上吃了鲤鱼汤,两者克着了!可是婢妾并没吃丹砂,就把那天吃过的东西都拿出来检查,最后大夫说丹砂是掺在人参蜜里头……” “这样的蜜糖四少爷已经吃了好几罐了,这丹砂吃多了人可就不中用了!两位老太爷要给婢妾主持公道呀!”看出来六老太爷不喜欢人吵吵闹闹,所以翠瑶说完磕了头就跪在一边了。 知情识趣的丫头立马将她手里的罐子接过来呈给上座的两位老太爷,两位老太爷也不通医理,只得吩咐,“拿去找大夫瞧瞧!” 唐氏看了看翠瑶,又去看小苗氏,这是闹的哪一出? 小苗氏脸色十分难看,她就是想除去姚启斌也不至于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翠瑶这又是被谁收买了来栽赃她? 满屋子人都看着她,小苗氏少不得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这蜜也是别人送我的,我吃着好,才给了斌哥儿的!我竟不知道这里头还有东西,也是我疏忽了,没有检查一下就直接给了斌哥儿!” 主动承认了自己的不当之处,却也将丹砂的事跟自己撇开。 翠瑶原本是小苗氏的丫头,现在却来告状,而且进门了也不跟主母请安,显然是针对小苗氏的,如此背主,六老太爷也不喜,心里的天平就偏向小苗氏了,“那蜜也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也不定是谁做了手脚!” “正是这个理!再说这事儿也发现了有一段日子了吧,怎么偏偏今天才拿出来说?”唐氏又看了眼翠瑶,意有所指。 “婢妾深受夫人信任,不忍疑心夫人,却又牵挂着四少爷,满腹心事无处吐露,如今好不容易族里来了人,这才大着胆子说出来,请长辈们做主,查清是非曲直,也好还夫人清白!” 翠瑶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小苗氏着想,唐氏竟也无处反驳。 “薛姨娘说的对,也不知是谁心思如此歹毒,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说完小苗氏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姚可清。 姚可清同样回报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苗氏一愣,还没读懂这笑的意思,代姨娘就来求见了,再看姚可清,就发现姚可清笑的更深了。 代姨娘进来也直挺挺的跪下,六老太爷当即就抢白了,“这一个个的怎么回事?” 又指责小苗氏,“你也是当家十几年的人了,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幺蛾子?” 代姨娘六老太爷是见过的,知道她是二房的良妾,她现在站出来不用想,肯定是来告小苗氏的状的,顿时对小苗氏也没有好感了,一家主母,连妾室都管不住。 小苗氏没想到她屋里的妾室集体反水,再看看姚可清略带嘲讽的神色,小苗氏就知这一切都是姚可清捣的鬼,尤其是在她看向姚可清的时候,姚可清还冲她挑衅一笑。 不需多想就知道这两人是受了谁的蛊惑了,小苗氏心里一震,翠瑶也就罢了,说的反正不是事实,随便遮掩一下就能揭过去,偏代姨娘...手里可捏着她的把柄呢! 代姨娘是良妾,比起翠瑶来,胆子大了许多,一开口矛头直指小苗氏,“二夫人身为嫡母,却不慈不仁,指使四小姐残害三小姐,又污蔑大小姐清白,更甚至...甚至...谋害了妾腹中的孩儿...”代姨娘的眼泪恰到好处的落下来。 她竟然说出来了!她怎么敢?她就没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吗?小苗氏脑子嗡的一下炸了。 一言震惊四座,六老太爷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圆脸细眼的小苗氏,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看着一团和气的小苗氏会做出这么歹毒的事。 这种时候翠瑶却跳出来替小苗氏说话了,“代姨娘可别胡说,明明是你害二夫人小产,才被罚了跪小祠堂不慎落的胎,事前谁都不知道你有了身子,怎么就成二夫人谋害了你的孩子了?” 代姨娘阴测测的看了眼翠瑶,“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害的二夫人小产呢?也许是二夫人自己使的苦肉计呢?” 翠瑶冷哼,“那时候二夫人有多看重腹中的胎儿,全府上下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拿孩子使苦肉计?那你怎么不说你是苦肉计呢?为了逃避惩罚而使出来的苦肉计!” “你!”代姨娘气的扭过头去,不再理会翠瑶,转而看向上座,“两位老太爷明鉴,夫人明鉴!那个时候二夫人根本就没有怀孕,她就是为了谋害妾身的孩子,才勾结大夫散布出怀孕的消息,然后假意小产,只为了陷害妾身,让妾身小产!” “这……这……可是真的?”六老太爷不可置信的问,如果代姨娘说的是真的,那小苗氏真是其心可诛呀! “老太爷若是不信可以将大夫叫来一问便知,给二夫人诊脉保胎的是马大夫!”代姨娘显然信心十足,不惧被查。 小苗氏看着代姨娘和翠瑶一唱一和将她假孕的事情抖落出来,强撑着笑脸让人去找马大夫,“既然代姨娘这样想,那就唤马大夫来问一问,也好洗脱我的罪名!” 若是马大夫,她有九成的把握让马大夫闭嘴,这样想着她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是看着气定神闲的姚可清,放下的心又忍不住提起来了。 去请马大夫的人是独自回来的,代姨娘忍不住问,“人呢?” 下人答,“马大夫家中没人,也不在药铺里,药铺的人说马大夫今天没去药铺!” 人不在,就没办法证明代姨娘的话的真假了,代姨娘又拿出一包药渣来,“这是二夫人小产之后喝的方子,里面有一味药是坐小月子的妇人用不得!可二夫人用了,也就说明二夫人根本就没小产!”没小产,但是也没生下孩子,只能说明她根本就没怀孕! 339、狡辩 只是一包药渣子能说明什么?小苗氏岂会认罪?“就一包药渣而已,能说明什么,你能说是我的药方,我也能说是你的!” “夫人的意思是这药不是夫人吃的了?”代姨娘追问。? ???? “自然不是!”马大夫不见了,小苗氏的底气又回来了!她说不是,谁又能说她是呢? 听了小苗氏这话,代姨娘突然脸上就带了笑了,仿佛就等着小苗氏这句话一样,“这个方子是妾身找大夫根据药渣写出来的!还请两位老太爷和两位夫人过目!” 药方才递上去,这时门口就又进来一人,“启禀老太爷,小的们在马大夫家搜到一叠药方,是这些年侯府用过的方子!” 如果说这里头有方子能跟代姨娘呈上去的方子对上,那就说明代姨娘说的是真的。 小苗氏心头大骇,这个来送药方的人不是她的人,她刚刚特意派了她的人去找马大夫,也就存了敲打马大夫的心思,但是却没有找到人,她还以为是马大夫见机不妙就躲起来了,现在再想想,这些都是姚可清做的手脚!一定是姚可清将马大夫藏起来了,所以去的人没看到马大夫,然后姚可清又派人从马大夫家搜出这叠药方。 代姨娘肯定早就知道根本找不到马大夫,还有翠瑶也只是幌子,掺了丹砂的人参蜜也只是个引子,还有翠瑶维护自己的那些说辞,那都是有预谋的。她们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引诱自己说出那个药方不是她的!就是为了给她安上一个谋害姚家骨肉的罪名! 小苗氏死死盯着六老太爷面前的那叠药方,恨不得将它们烧个干净。 马大夫是个做事很仔细的人,那些方子都按人分好了,很容易就从里头翻出属于小苗氏的那叠,又翻了两页,六老太爷停住了,伸手拿过一旁的药方,细细比对起来。 一字不差! “毒妇!跪下!”六老太爷将药方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小苗氏膝盖一软就跪下了,心里急急想着应对的法子。 “你还有什么话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苗氏抵死不认! “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六老太爷将拐杖笃的震天响。 “妾身不通医理,也识不得药材,大夫开什么药,妾身就只能吃什么药,妾身又怎么知道大夫给我开的是不能吃的药?”小苗氏反应极快,很快就想出了推脱的办法,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马大夫的身上,还不忘将矛头指向代姨娘,“谁又知道马大夫是受什么人指使才给妾身开了这样的方子?” 这样说似乎也有些道理,唐氏开始有些信了,“这样说来关键是在马大夫身上了,只有找到马大夫就能真相大白了!只是这马大夫究竟去了哪里?只怕要费不少功夫才能找到了。” 小苗氏相信就是找到了马大夫,他也不敢出卖自己的,神色一片淡定的看向代姨娘,代姨娘却悄悄指了指门外。 小苗氏回过头,隔着帘子,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十分的眼熟。 “马大夫夫妇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 马大夫进门一看这阵势,大约知道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哧溜一下就跪下了,他身边的女子也跟着跪下了,跪在马大夫和小苗氏中间。 “马大夫怎么突然来了?”刚刚特意让人去找没找到,现在自己却送上门来,六老太爷不由怀疑这其中有蹊跷。 马大夫解释道,“今日小的陪内子去上香,所以不在家中,回去之后听闻街坊说府上遣人来找我,我怕耽搁了事,一听说这事,都没进屋就直接过来了!” 马大夫的解释算是合情合理,六老太爷也没再怀疑,直接将小苗氏的那个药方递给他,“这药方可是你开的?” 马大夫从丫头接过药方,看了看上面的日期点点头,“是的,这是小的开的,是开给府上的二夫人的!” “那你可知这是治什么病的?”唐氏问的。 马大夫赔笑,“这是小的开的方子,怎么会不知道是治什么病的呢?二夫人那日摔了一跤,磕的不轻,所以小的就开了这个活血祛於的方子!” 马大夫这样说,小苗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马大夫怎么敢出卖自己?下意识的看向马大夫,却只看到马夫人那张硕大的脸,正朝着自己冷笑。 马大夫的话透露出两个重要信息,小苗氏那日是摔跤了,但是没有流产,他开的这个方子是活血祛於的,代姨娘说的是对的! “哼!毒妇!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还不承认你的罪过吗?”事情一再反转,小苗氏的再三狡辩终于让六老太爷的怒气值爬到了顶点。 “妾身无话可说!妾身没做过的事您让妾身如何承认?”小苗氏一脸正气,似乎不惧怕六老太爷的怒气。 “也许真如弟妹所说,这马大夫是受人指使诬陷弟妹的呢?侯爷子嗣众多,庶子庶女也不少,而且代姨娘也是生育了两个女儿的,弟妹她犯不着做下这样的事……弟妹若真是歹毒,代姨娘只怕也生不下大小姐和三小姐!”唐氏还想拿翠瑶生下姚启斌做例子,忽的想起那罐子掺了丹砂的蜜糖,就把话头打住了。 唐氏一席话颇有几分道理,成功的将六老太爷的怒气转移到了马大夫身上,“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受何人指示的?” 马大夫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小的句句属实,如有一句假话,就让小的天打五雷轰!” 马大夫的毒誓震慑住了在场的人。 这下嫌疑又落在了小苗氏的头上。 “妾身自幼受教,熟读女则和女诫,出嫁前母亲也教导妾身出嫁后一切以夫君为大,以子嗣为重,庶子庶女那也是侯爷的骨血,这些年妾身悉心教养侯爷的子女,无论嫡庶,一律一视同仁,一样对待,不曾有半点儿轻慢,妾身又怎敢对代姨娘下毒手?” 小苗氏着重咬出了“子嗣”和“庶子”,马大夫听出了小苗氏话里的威胁,但是现在他已经解决好了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顾忌这个,对于小苗氏这样将脏水泼在他头上的行为十分不满。 看了眼小苗氏,再看了看一旁的夫人,马大夫一咬牙道,“诸位老爷夫人,小的有一事相告,事关府中子嗣!” 340、众叛 “你又有什么话要说?”六老太爷的语气十分不耐,原本他只是因为听了下人闲话,想教育一番“不孝”的姚可清,没想到却牵扯出这么多的事。 “今年七月,府上的朱姨娘在鬼节发作,乃是因为小的受二夫人指示在朱姨娘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给朱姨娘保胎的大夫小的虽不认识,但是小的有一个徒弟,是他的同乡,住的也近,两人关系十分亲近,所以小的让他悄悄将给朱姨娘的药换了,朱姨娘这才提前发动!”说完,马大夫又冲朱氏磕头,“小的对不住大夫人,但是二夫人以小儿性命相要挟,小的不能不从!小的四十又一了才得了这么个儿子,实在是疼到骨子里了!” 原来春香早产果然是有人动了手脚,只是没想到会是马大夫,因为马大夫是小苗氏的人,所以朱氏不敢用他,另请了别的大夫安胎,所以压根就没怀疑到马大夫身上去。 “两位老太爷,您们可要可妾身做主呀!妾身嫁进来这么多年,一无所出,好不容易身边有个通房有了身子,偏偏生产时又出了岔子,府里都说妾身无德,说是妾身害的长房子嗣艰难!没想到这些都是为弟妹所害,还请老太爷给长房一个交待!”朱氏人俏话也娇,口舌向来又伶俐,瞬间就将自己无出的原因栽到小苗氏身上了,暗示小苗氏除了对二房子嗣做手脚,手还伸到长房来了,连长房的子嗣也不放过。 几乎府里所有的女主子都将矛头指向小苗氏,下人也倒戈,小苗氏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连原本还有些向着小苗氏的唐氏也不说话了,看了半天戏的二老太爷也看着小苗氏直摇头,更遑论早就暴跳如雷的六老太爷。 小苗氏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当初她因害怕姚可清将方氏的死算在她头上,所以想通过族里出面将这个罪名推给老夫人,于是她写信给唐氏,让唐氏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带一位长辈进京。 后来听了姚启辰一席话,她就打算通过族人制肘姚可清,一个不孝不义的人,随她说什么别人也不会信了,而且她可以借此要挟方家,逼迫方家将老夫人交出来,若是方家不从,她就将姚可清不孝不义的事情传出去。 所以她收买了夏香,挑唆了朱氏,引发朱氏对姚可清的不满,之后又特意安排人在六老太爷面前演一出戏,脾气火爆的六老太爷果然上当,气冲冲的叫来姚可清问罪。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是朱氏在六老太爷面前哭诉姚可清对她这个嫡母的迫害,但是她没想到朱氏突然改弦更张,倒向姚可清。 再后来翠瑶突然跳出来用一罐不知所以的蜜糖挑出子嗣一事,以及代姨娘的控述,这些都脱离了她的控制。 马大夫的指证更是坐实了她的罪名,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步步深入,一点点引诱,一点点耗尽她的计策,她每走出的一步都是姚可清精心设计的陷阱,一点点将她逼进耻辱的牢笼。 她还剩下最后一步棋,那就是老夫人,但是她知道,一但她将罪责指向姑姑,姚可清就会立即让老夫人也出面反驳她,最后她众叛亲离,辩无可辩…… 341、自招 如果说一开始她就解释清楚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呢?一开始就说清楚她那次有孕只是误诊,是一场闹剧,她只是想借一场事故解决掉那个莫须有的肚子。 如果在她发现误诊的时候就及时解释清楚,而不是加以利用,虽然可能会让人失望,会被责罚,但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已经晚了……此刻即便是她说出所有的事实,即便是她磕头发誓她说的都是真的,别人也不会相信了,都会觉得这是她的狡辩,是她妄图脱罪的诡计,从第一次否认开始,从她决定将计就计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说出事实真相的机会了,永远永远没有了…… 既然真相无望,既然清白无存,那么,至少,还有利益。 既然你们坚持着所谓的真相,那么我便坐实了又如何?除去了我,这长乡侯府也轮不到你们做主! “是!是我做的!我在代氏院子里安插了我的眼线,让她监视着代氏的一举一动,是她告诉我代氏小日子迟了两月有余,可能有孕的事情,我就抢先一步宣布我有孕的消息,然后趁府中无人之际做好安排,又故意与代氏发生争执,佯装被她推倒而导致流产,但是却不慎磕伤了自己的腰,所以私下里让马大夫给开了活血祛於的方子!并严令马大夫不许透露出真相,对外宣称我是小产了!还是春香早产,也是我收买了马大夫做的手脚!就是为了不让长房再有子嗣!” “马大夫也是颇有声望的医家圣手,怎么会甘心听你差遣?”二老太爷突然问道。 “马大夫刚刚说过了,他年过四十才得一子,视若珍宝,但是他的儿子并不是马夫人所生,而是他的外室所生,这个外室已经跟了他好几年,马夫人并不知晓!马夫人性妒又跋扈,马大夫不敢跟马夫人说,我偶然间知道了这件事,便以此事为要挟,马大夫惧内,不得不从!” 而马大夫如今敢出卖她,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外室的事情已经曝光了,而且他获得了马夫人的谅解。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在其中捣鬼! 马夫人虽多疑又善妒,但是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也知道这么多年她都无出,如今以她的年纪想再生育几乎没有可能,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夫家无后,但是多年来强硬惯了,让她突然低头她实在是做不到,恰巧在这时,姚可清从中推波助澜,让马大夫主动带着外室和孩子跪求马夫人原谅,马夫人看着现成的大胖子小子心里也是欢喜,虽然怨恨马大夫瞒着自己,但是马大夫认错态度诚恳,那外室性格也柔顺,咬咬牙就把这事儿认下了。 马大夫感激姚可清出谋划策让儿子得以认祖归宗,所以甘愿出面作证,指证小苗氏的罪行。 小苗氏突然就认罪了,姚可清都忍不住一愣,她以为就以小苗氏的性格,会抵赖到底的。 只是认了这一样,那余下的,你也别想逃了!一项一项的,你一条都别想抵赖! 小苗氏承认了迫害春香的事,朱氏立即开始指责起她来了,“瞧瞧……瞧瞧……平时说的是再大度不过了,实际上却在背后捅刀子!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要不是春香和小五哥儿福大命大,只怕早就一尸两命了!” 六老太爷气的瞪着小苗氏看了半晌,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小苗氏毕竟是主掌中馈的人,而且这里是长乡侯府,做主的人是侯爷,六老太爷也不好直接就定了她的罪,便道,“把她看管起来,等侯爷回来了,禀告了侯爷再做处置吧!” 唐氏面色变幻莫测,触及小苗氏的目光,又忽的挪开。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以为事情都在弟妹的掌控之中,她没料到现在反而被这个侄女倒打一耙,又不由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特别倾向于弟妹,不至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就在要被人带下去的时候,小苗氏突然又道,“妾身还有一事要禀明!” “说!” “当年长房方氏屡次小产也是我所为!” 说到这里,小苗氏看了眼姚可清,但是姚可清面不改色,似乎早就知晓此事了,小苗氏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姚可清果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而且她针对自己的目的,也是因为这件事。 “当年我想抢在方氏前头生下侯爷的长子,但是方氏却先于我有孕,我便收买了姑姑身边的顾嬷嬷给方氏下了药,让方氏小产,我看到老侯爷万分期待方氏能为长房诞下子嗣,我怕方氏产子以后会让康哥儿失宠,我就接二连三的给她下药,直到曹家插手,我怕被曹家抓住把柄,这才住手,后来方氏在生下三少爷之后不就就血崩而亡,也是我让人下药所致!” 六老太爷惊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二老太爷也没想到今日竟然牵涉出如此多的辛秘,皱了皱眉,“如此大事,还是早早让侯爷定夺的好,快去请侯爷来吧!” 再看旁边一脸呆滞的姚可清,不由满心怜悯,“可怜的孩子,让你听到这些,真是罪过!” 姚可清知道小苗氏是心知自己已经难逃制裁,所以将所有的罪名都一力承担下来,以希洗脱老夫人的罪名,保全老夫人!但是她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呢? 姚可清跪在两位老太爷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请两位老太爷给我娘讨回公道!” 再抬起头,姚可清已是一脸泪痕,朱氏一脸心疼的上前拥住姚可清,“好孩子,老太爷们最是公平公正的,肯定会给你做主的,莫要哭了!哭坏了眼睛,你娘在天上也要心疼的!” 朱氏一边安慰姚可清,还不忘一边指责小苗氏,“弟妹,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三番四次下如此毒手,都是姚家的血脉,你这是长房绝嗣吗?若不是方姐姐拼了性命,只怕长房都要无后了!如此看到,我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了!” 342、处置 擦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朱氏又哭天抢地的在两位老太爷面前诉自己的委屈,“妾身多年无出,倍感惭愧,千挑万选选了陪嫁丫头做通房,好不容易有了喜讯,却九死一生,生生熬了近两日才生下来,妾身自己是没有孩子的,对光哥儿那是疼到骨子里了,却因弟妹歹毒下药,叫这孩子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小小的婴孩,天天都离不得药,妾身情愿自己代替他受了这苦楚!每日看着这孩子难受的小脸,妾身这心就疼的揪在一处了!妾身常常想,若是当初是妾身有喜,这孩子是不是就能躲过这一劫,可是偏偏妾身这身子就是不争气,大夫看了,药也吃了,就是没有动静呀!” 朱氏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一开始还以为是为姚启光鸣不平,到后来才明白,她这是怀疑她多年无出是小苗氏做的手脚。 小苗氏冷冷看了朱氏一眼,这种没根没据的罪名也想往自己头上扣? 朱氏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含沙射影的指责了,奈何无人接话,只得悻悻住口。 “妾身还有一事想问问二小姐!”小苗氏突然又开口了,还直接点名姚可清。 大家都看向姚可清。 “二婶请说!”姚可清知道小苗氏想说什么,所以很爽快的接过话茬。 “你把老夫人劫持到何处去了?”既然已经跟姚可清撕破脸了,小苗氏也就直接将矛头指向姚可清了。 众人惊讶,姚可清也是一脸惊诧,“老夫人?我劫持了老夫人?” “正是!自那日你从方家回来之后,老夫人就不见了,你的丫头跟侯爷说老夫人去了方家,可这么些日子了,老夫人也没回来,更没有传只言片语回来,不是你劫持了老夫人是什么?”小苗氏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就是想保全老夫人,但是方家扣着苗氏,她只能期望通过族人施压让方家将苗氏放回来。 “苗氏休的胡说!”二老太爷难能可贵的说话了,“老夫人已离世多年,那时莫说清姐儿,便是她母亲,只怕都还未出生,何来劫持一说!” 小苗氏一呆,二老太爷说的她怎么听不懂了,下意识的去看姚可清,就见姚可清一脸恍然大悟,“二婶说的莫不是苗太姨娘?” 苗太姨娘?姨娘!小苗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些日子外祖母说想念咱们府上的苗太姨娘了,就接了太姨娘去住些日子,二婶怎么就认为是我劫持了苗太姨娘呢?”对比小苗氏恍如世界崩塌的神情,姚可清的语气就显得格外轻快了。 “怎得你称呼一个妾室为老夫人?”二老太爷质问小苗氏,二老太爷是最重规矩和伦常的,这也是小苗氏当初写信怂软唐氏说动二老太爷进京的原因。 小苗氏还没反应过来,她伺候了近二十年的婆婆怎么突然间就变成妾室了。 “二婶跟苗太姨娘是亲姑侄,平时言语间亲昵些也是正常,想来今日只是一时口误!” 姚可清这话真是火上浇油了,明明白白的暗示小苗氏将身为妾室的姑姑当正室一样敬着,那她这样做又置已经去世多年的曹氏于何地呢? “你才是那个不孝不义的人!不敬嫡母,构陷亲侄!其心可诛呀!她又手握掌家大权,只怕满府的人都跟着她将一个妾室当正经老夫人奉承着!”六老太爷几乎是指着小苗氏的鼻子破口大骂。 小苗氏垂着头,微微斜眼看姚可清,只见姚可清朝她一笑,又转向主座了。 “二婶可能真的只是口误!毕竟连四妹都知道苗太姨娘是祖父的妾室,二婶又怎会不知呢?”亲女儿都知道苗氏是妾室,但是小苗氏却偏偏口口声声称苗氏是老夫人,不是明知故犯又是什么? 姚可柔都知道?小苗氏忽的明白女儿和老夫人之间瞒着她的秘密是什么了! 姑姑,你害的我好苦!明白过来的小苗氏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她如此牺牲自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保全老夫人,为了给她的儿女留一个保障!但是现在这个靠山轰然倒塌,甚至在倒塌的同时又多给自己扣上一个罪名。 她不甘心,她可能就这样输了!她不能就这样让长房如意了! “二少爷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外面守着门的下人隔着门传话进来了。 这种事本来是不好让姚启辰掺合进来的,但是想到姚启辰说是有要事禀告,六老太爷思索了片刻,还是放了他进来。 “给两位老太爷请安,给两位伯母请安,给母亲请安了!”不得不说,姚启辰正经起来也是一副一表人才的样子。 “你不是说有要事禀告吗?” “是,只是还请老太爷摒退闲杂人等!”屋子里已经一个下人都没有了,姚启辰说这话的时候又看向姚可清和朱氏,六老太爷就明白了,但是却不好开口赶人。 朱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识趣儿的拉着姚可清告退,“光哥儿该吃药了,妾身不放心,回去看看!” 朱氏走了,看着代姨娘和翠瑶,姚启辰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两位姨娘也先回去吧!” 姚启辰的突然出现,似乎是要扭转整个局面,代姨娘和翠瑶都分外忐忑,出了门直奔幽篁馆去。 “二小姐,这夫人她会不会就这么叫她给躲过去了?”比之有代家做后盾的代姨娘,翠瑶的不安要强烈的多。 “薛姨娘不用担心,人证物证俱在,二婶自己也承认了,所以残害姚家子嗣的罪她是怎么也逃不掉的,二少爷最多是想保住她的性命罢了,这二夫人的头衔,再也不是她的了!长乡侯府是容不下她了!”无论姚启辰知道什么,或者想说什么,他也改变不了小苗氏所犯下罪名的事实,他无外乎是通过旁的途径,保全小苗氏的性命而已。 果然,晚间唐氏来内院宣布了两位老太爷和姚崇明一同商议过后对小苗氏的处置。 “碍于大少爷,二少爷,还有四小姐的面子,所以这事儿咱们家就私底下处置了,小苗氏她残害姚家子嗣,残害长嫂罪证确着,理当处死,但是如今是在京里,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只怕要惹来非议,所以侯爷的意思是对外宣称她病了,然后将人送回冒州去,等过了这阵风头,就让她在家庙里出家!” 343、扬眉 小苗氏连同她身边伺候的人被连夜送回冒州去了,但是谁都没有提到苗氏,连身为儿子的姚崇明都没有过问一句,毕竟是个妾室,谁都不会再关注。 当得知自己的母亲是妾,姚崇明所受的打击比小苗氏更大,他从没想到过自己是庶子,庶子怎么能袭爵呢? 更大的恐惧袭来,姚崇明整个人都慌了,似是看出他的不安,二老太爷解释道,“虽然苗氏是妾室,但是侯爷早被记在已逝的曹老夫人名下了!” 这么说来自己也算是嫡子了!姚崇明心安了,再也不提与苗氏相关的话了,再得知小苗氏做下的一切事情之后,更是扬言要休妻。 “真是家门不幸!是侄儿识人不明,让她再三作恶!侄儿惭愧!侄儿这就休了她,此等恶妇,我姚家是万万容不得的!” 唐氏十分看不惯姚崇明的无情,“弟妹千错万错,总是给侯爷生了三个孩子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侯爷也该给弟妹一个体面!” 唐氏敢说这话,是拿捏好了两位老太爷的心思的,果然,两位老太爷并没反驳唐氏的话。 姚崇明也明白过来了,赞同了唐氏的话,“大嫂说的在理,孩子们都大了,若是这时候休了她,有损孩子们的体面!那依大嫂所见,该如何处置?” 唐氏回想着姚启辰刚刚说过的话,揣度着两位老太爷的心思,很快给出了建议,“以弟妹的所作所为那是死不足惜,只是弟妹在京里也算是挂得上名号的人,就这么没了,只怕外人都要疑心,不若就宣称弟妹得了急症,然后将弟妹送回苗家家庙去出家,日日诵经念佛,终生不得再出来!” 小苗氏才不过三十出头岁的年纪,就要青灯古塔一辈子,可余下的几十年可是够难熬了,对于在京中荣华富贵了十几年的小苗氏而言,出家只怕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姚崇明也觉得这个处置十分严厉了,也就赞同了,看着跪在脚边的小苗氏,姚崇明一句话也不想对她说了,直接将脸扭向一旁。 小苗氏在被人带走之前跪在姚崇明面前,哑着嗓子道,“妾身自十五岁起嫁进姚家,伺候公婆,恭敬夫君,生育儿女,主持中馈,样样都做到了,妾身自认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侯爷的事!还请侯爷多多善待妾身所生的三个孩子!” 诚然,小苗氏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但是姚崇明对小苗氏早已没了男女情爱,仅存的一点儿亲情也在得知小苗氏的恶行之后消失殆尽,如今小苗氏要被强制送回冒州出家,更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了,姚崇明对小苗氏情情切切的恳求也没放在心上,敷衍的应了,“他们是我的骨肉,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小苗氏的两子一女,除了姚启辰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外,姚启康和姚可柔都蒙在鼓里。 得知母亲因急症要回祖籍修养,姚启康十分忧心,吵着要见小苗氏一面,但是他性格日渐软弱,姚崇明强势的不许他见,他也就认命了,老老实实回屋看书去了。 而姚可柔则麻烦了很多,又哭又闹的,吵的姚崇明脑仁儿都疼了,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姚崇明只好将她推给朱氏了。 渐渐长大的姚可柔知道朱氏是她母亲的对头,所以对于朱氏,她十分不客气,“说,是不是你对我娘做了什么,她才病的!” 朱氏笑眯眯的摇头,“当然不是!我能对她做什么?你应该问的是她自己做了什么才病的?” 姚可柔一愣,“你什么意思?” 朱氏没有回答她,只是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你祖母是妾的事?” 姚可柔脑子一下子炸开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朱氏笑的更开心了,“我也是才知道的,你娘也是才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四小姐倒是瞒的紧,连亲生母亲都没告诉!” 如果不是姚可柔瞒着小苗氏,如果不是小苗氏不知道苗氏是妾,只怕她也不会那么爽快的就认罪吧! 姚可柔当初听从了苗氏的,将这事儿瞒着小苗氏,听着朱氏没头没脑的话,姚可柔隐约觉得她娘的病或许和祖母是妾这事儿有关。 “祖母去哪里了!”娘回祖籍了,那祖母呢?是不是也要回冒州?祖母自从去了方家,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祖母?”朱氏眉峰一挑,语气有几分嘲弄,“四小姐慎言,苗太姨娘只是贵妾,可当不得四小姐这声称呼!” “你!”姚可柔气的想反驳,却发现朱氏说的是对的,苗氏是真真正正的妾,顿时急红了一张脸。 “四小姐还是乖乖的才好,你已经没了母亲看护,难道你还要惹得你父亲厌恶吗?到时候这个家中你又能依靠谁去?” 朱氏说的是实话,姚可柔听明白了,忍着泪水跑开了,却是自此以后再也没有来闹了。 主宰长乡侯府中馈十几年的小苗氏就这么走了,朱氏总算扬眉吐气了,当天晚上就把姚崇明叫到自己屋里,美酒佳肴的伺候的姚崇明分外舒坦,小苗氏带给他的郁气都烟消云散了。 朱氏趁着姚崇明高兴,将自己的盘算说了出来,“如今府里也没个管事的人,偌大一个侯府,可别叫下人偷鸡摸狗钻了空子,妾身想着,大小姐和二小姐年纪也不小了,不若妾身带着大小姐二小姐,一起管家如何?” 朱氏的打算姚崇明岂有不知的,但是朱氏说的也是实情,如今小苗氏不在府中,家里都乱了套了,一顿晚饭都频频出差错,急需重新选个当家人,作为侯夫人的朱氏当然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也好!夫人考虑的十分周详!” “只是……妾身有些担心自己做不好呢!毕竟妾身从来没做过这些!” “不怕!”姚崇明大手一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请教姚嬷嬷,她老人家是祖父最看重的人,夫人尽管大胆的用!” “如此甚好!”朱氏欢呼道,转而又蹙眉,“可是这满府上下只怕都是弟妹的心腹,到时候只怕不愿意听妾身的!” 姚崇明对小苗氏可谓是厌恶至极了,对于小苗氏的心腹自然更没有好感。“都是我姚家的下人,拿着我姚家的银子,难不成还想认别人做主子?夫人尽管放心当这个家,若是有人不从,或是从中捣乱,只管打了板子撵出去!” 344、掌权 “那妾身便勉力一试!”朱氏露怯自然不是为了博取姚崇明的怜惜,就是为了姚崇明这句话。 得了姚崇明首肯的朱氏,第二日起了个大早,隆重妆扮好,坐在理事厅里,板着脸,也颇有几分威严,一些年轻的小管事媳妇还真的就被唬住了,老老实实的,朱氏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那些上了年纪的,都知道朱氏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对朱氏吩咐下来的事情,不是各种推诿,就是含沙射影的指责朱氏做的不对。 朱氏气的当场就要拿出姚崇明的话来打压,却被姚可清制止了,悻悻的放了那老婆子走。 事后朱氏不由有些怨姚可清,“那老奴才心怀鬼胎,二小姐为何要拦我?” “母亲当以德服人,虽然侯爷给了母亲杀罚大权,但是也不能滥用,母亲才管家第一日,就打杀了在姚家服侍了三十余年的老仆人,就不怕叫满府下人寒了心?” 朱氏一噎,知道姚可清说的是对的,但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难不成就任由她这么逍遥下去?” “母亲莫急!”姚可清指着一旁的一盆菊花道,“母亲且看,这院子里就这一盆花,大家自然都看它,但是等到百花齐放的时候,谁还记得这一盆呢?母亲不妨多多培植得用的人,慢慢分薄了她的权利职责,等那个时候她没什么用处了,再处置了,旁人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朱氏想自己忍一时之气,总有出气的时候也就忍了。 “夫人才是管家的那个人,二小姐却对夫人指手画脚的,只怕旁人都以为二小姐才是真正当家的那个人!”回去的路上,夏香替朱氏抱屈。 朱氏深深的看了夏香一眼,“你不懂就不要瞎说!二小姐也是为了我好!我初次掌家,还是谨慎一些才妥当!” 夏香心下一凛,不敢再说话,冬香趁机上前挤开她,扶着朱氏走远了,夏香忙跟上去。 因姚家人口简单,往日小苗氏又治家有方,除了个别小苗氏的心腹从中作梗,别的倒是十分顺利,因二房没有了主事的夫人,所以朱氏在请示过姚崇明之后,将二房内院的事务都交给代姨娘打理,如此一来她更是少了许多事,处理起事务来渐渐得心应手了,也就不再怎么带着姚可容和姚可清一同理事了。 起初朱氏提议带着姚可容和姚可清一是为了讨姚崇明欢心,二是因为姚可清在下人口中风评甚好,带着她们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如今朱氏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自然不愿意有姚可清在一旁束手束脚了,姚可清心知朱氏是想培植自己的党羽,所以想避开她,她无意跟朱氏争权,也就由着她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朱氏自然也不例外,站稳脚之后就拿小苗氏的旧部开刀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小苗氏的头等心腹,管着厨房的何婆子 何婆子是个精乖的人物,私底下一打听,就知道出了大事了,知道苗氏姑侄再无翻身之日,立马就向朱氏投诚了,不等朱氏来找她,她就主动抱着一堆油腻腻的账本去找朱氏了。 何婆子以往跟小苗氏勾结是事实,她也不抵赖,索性将自己知道的都抖落出来,“老奴掌管厨房多年,自二夫人进门的时候,老奴就在厨房当差了,后来二夫人管家,那时候府里主子少,每月的开销用度都不大,二夫人觉得这样显示不出侯府的气派来,就将主子们的份例都加了一倍,只是主子们哪里吃的完这么多的份例,但是二夫人又规定了每顿饭必须用到多少食材,老奴绞尽脑汁,总算是做到了,就比如老侯爷生前最爱吃的鸡皮笋丝,这一道菜得用五只鸡!”何婆子伸出五个手指比了比,“五只鸡呀!只取后背那块的鸡皮,余下的就都用不上,但是也不能浪费呀,二夫人告诉老奴,说外面的酒楼可以收,让老奴拿到外面去卖,老奴哪有那胆子,不愿去,但是最后迫于二夫人的逼迫,只能将府里每日主子们份例里用剩了的食材拿出去卖了,然后将钱孝敬给二夫人,老奴可是一分钱也没敢拿!” 何婆子说没拿,朱氏又岂会信,不过是现在小苗氏不在,所以何婆子才放心大胆的让小苗氏背了这个黑锅,但是朱氏也乐得让小苗氏再多个罪名。 “这么说来,弟妹这些年贪墨了不少公中的银子?” “是呢!老奴都用账本记录下来了,这里面记下了老奴给二夫人的每一笔银子!”何婆子掏出一踏账本递给朱氏。 账本油腻腻,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股子油烟味儿,朱氏嫌弃的别开,冬香上前接过摊开在朱氏面前,一页页翻给朱氏看,朱氏瞟了几眼就看明白了,这上面一笔笔记得都是这些年何婆子给小苗氏的银子,少的有十两八两的,多的则达几百两。 “这字倒写的不错!”账本上字迹清晰,每一笔账目也记载的清清楚楚,朱氏倒是没想到外表粗鄙的何婆子还有这等本事。 何婆子又是难为情,又是得意的笑了,“老奴大字不识半个,哪有那本事,这是老奴口述,让老奴家顶小的小子写的!” 原来这何婆子一家子都是藏奸的,朱氏心里有些不喜,这何婆子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拉拢她对自己也无益,只是暂时还没有人能替了她去,只能暂时留着她了。 “嬷嬷一片忠心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只是日后嬷嬷当差可不许如此了!” 见差事得保,何婆子顿时喜上眉梢,也不甚在意朱氏的冷淡,她都一把年纪了,也没指望自己来投诚,朱氏就能重用自己,只要保住厨房的差事就是天大的喜讯了。 而且小苗氏的嫁妆还在她儿子手里,如今小苗氏回了冒州,那这嫁妆就再无别人插手,这样的话……何婆子不由激动起来。 从厨房开始,朱氏大刀阔斧的换了很大一批人,从前是小苗氏的人要不就被罢职了,要不就被换到无关紧要的位置去了,府里频繁的人事调整,连姚崇明都没能幸免,独幽篁馆一个人也没动。 345、新象 下人们也都看明白了,连威风凛凛的新掌家夫人都不敢冒犯的二小姐,他们这些当差更应该敬着远着。 相比较于姚可清,二房的就“凄惨”了很多,先是从小苗氏的丫头仆人,除了被带回冒州去的,其余的卖的卖,撵的撵,半天就清理的干干净净了。 然后二房几位姑娘身边的人也被清理了一番,尤其是姚可柔身边,除了从小陪着姚可柔长大的绿果,其余的全都或撵或换,朱氏撵了人之后又给姚可柔安排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大丫头,还是请示过了姚崇明的意见,打着关爱的旗号把人给送来的,姚可柔连拒绝都不能。 经历如此巨变,姚可柔一夜之间似乎就懂事起来了,知道母亲不在府里,父亲也被朱氏把持住,没人能给她撑腰,所以安安静静的把人收下了。 只是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再平静,私底下到底意难平,看着送来的两个漂漂亮亮的丫头,心里充满了怒气,随便找了个由头将两人罚在院子跪了两个时辰。 姚可柔的奶娘王嬷嬷看着有些不忍,拐了个弯的给那两个丫头求情,“两个奴才而已,罚了就罚了,只是为了这点儿小事得罪了大夫人就不值当了!” 姚可柔满不在乎,“得罪了就得罪了,反正她是不会善待我的,既然她把人给我了,怎么处置就是我的事,难不成我还得把她们供起来?做错了事罚也不能罚了?” “小姐不喜欢她们,搁在一旁不予理会就是,何必跟她们置气!”王嬷嬷仍是苦口婆心的劝。 姚可柔却冷眼看了眼王嬷嬷,“嬷嬷是因大夫人的缘故才能重新到我身边的,嬷嬷这是念着大夫人的好了?处处替大夫人着想了?” 王嬷嬷一噎,只好作罢了。 王嬷嬷虽是姚可柔的奶娘,但是姚可柔自小跟她就不怎么亲近,大了之后更是越发与小苗氏亲厚,王嬷嬷只能退居二线,打理一些琐事。这次小苗氏被押回冒州了,姚可柔身边没有一个年长得力的人照应了,姚崇明这才想起王嬷嬷来,王嬷嬷才得以重新近身伺候。 虽然罚跪了两个新来的丫头,但是想着她们是朱氏送来的,朱氏又是陷害小苗氏的人之一,姚可柔怎么都看那两个丫头不顺眼,只能跑去跟两个兄长哭诉。 “哥哥,那两个丫头如今都听大伯母的话,每日都去大伯母那里事无巨细的将我屋子里发生的事讲给大伯母听,连我如厕的事都要去说!”毫无隐私和自由可言,姚可柔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姚可柔这么一说,姚启康不禁想起曾经小苗氏也是这样派丫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的,好在后来连翘强势,镇住了满院子的丫头,他才能喘口气。 感同身受的姚启康对妹妹充满同情,“今日大伯母请示了父亲,说是要重新分院子,到时候妹妹就趁机将这两个丫头留在曦雅苑看院子!” 姚可柔哭着摇头,“不顶用的,没了这两个,大伯母还会派别的人过来,她就是不想我好过!” “这……”姚启康也无奈了。 “这有何难?四妹不急,不出三日,我就将这两个丫头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坐在一旁听了半晌不言语的姚启辰突然开口道。 姚启康一愣,姚可柔却止不住欢喜起来,“二哥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当然,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虽然姚可柔平时跟姚启康亲近多于姚启辰,但是姚启辰对这个妹妹还是十分疼爱的,而且小苗氏临走前,偷偷将府中的一切都托付给了姚启辰,姚启辰自然要担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 “去把铃兰给我叫来!”回了屋,姚启辰直接叫了小厮来。 小苗氏一倒台,丝兰自然跟着被冷落了,铃兰立即取代了她,成了外书房里头一份的。 铃兰收到小厮传话,却没去姚启辰屋子里,径直去了小花园。 “就知道你会来这儿!”姚启辰从背后勾住铃兰的腰。 轻轻推开姚启辰的手,睨了他一眼,铃兰才道,“知道二少爷会在这儿等着,奴婢才来这儿的!” 姚启辰顺势拉住铃兰的手,“怎么样?如今丝兰不往书房去了,父亲待你如何?” 铃兰狠狠瞪了眼姚启辰,“二少爷做出这种事,还好意思问奴婢,侯爷待奴婢如何,二少爷不清楚的很吗?” 姚启辰却突然甩开铃兰的手,“给你点儿好脸色就登鼻子上脸了是吧?” 铃兰本意是想跟姚启辰撒撒娇,却不想姚启辰突然翻脸,也是被吓住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一女不侍二夫的道理,既然二少爷占了奴婢的身子,奴婢又怎好再去伺候侯爷!” 姚启辰也是打算着先敲打铃兰一番,才好让铃兰乖乖听他的,忙哄道,“你如此贞烈,我自然会好好待你,只是如今母亲不在府里了,家中一切都由大伯母做主,许多事就不如从前便利了!” 铃兰点点头,“奴婢晓得的,前两日大夫人也找过奴婢,言奴婢毕竟是从漪兰院出来的,要奴婢好好伺候侯爷,多多替大夫人分忧!” 朱氏找铃兰说话纯属是为了抖威风,展现她这个新上任的当家夫人的权利。 姚启辰冷笑一声,“还真以为这侯府就是她的了,万事都要插上一********婢嘴上虽答应了,但是奴婢是少爷的人,自然一心为少爷!” “自然知道你是个好的!”姚启辰捏了捏铃兰的下巴,“大伯母如今事事都打着父亲的旗号,偏父亲又惯着她!纵容着她,如今竟然欺负到四妹头上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个丫头给了四妹,天天监视着四妹,四妹如今一点儿自由也没有!” “这事儿奴婢倒是不知道,回头奴婢跟侯爷提一提,再叫四小姐去跟侯爷一哭诉,奴婢在旁边帮衬着,自然就能叫侯爷把人打发了,而且人是大夫人选的,也能让大夫人吃一回挂落!” 姚启辰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凑到铃兰耳边低语了几句。 铃兰听了连连点头。 346、善后 “小姐,安平郡君遣人送信来了!”桂圆拿着一个信封递过来。 姚可清拆开信一看,眉头微动,当即吩咐道,“去跟夫人说一声,我们出去一趟!” 到了那处宅子,却只看见了安平郡君,不见宋子清的人影,姚可清不由一愣,“宋四公子呢?” “他临时有事,晚点儿会过来!你跟我来,我带你见个人!”安平郡君拉着姚可清往厢房走去,姚可清知道是要去见谁,心里蓦地有些堵的慌。 见到一身老态的顾嬷嬷,姚可清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矮小苍老,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妇人,对自己的母亲一次又一次伸出毒手。 “二……小姐?”哪怕是第一次见姚可清,顾嬷嬷还是从那张肖似方玥的脸猜出了姚可清的身份,吃惊之下也就了然了,自己被从余家带到这里,大概也是拜这位二小姐所赐了。 “嬷嬷真是好记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得母亲的模样!”话锋一转,姚可清的话就如淬毒的刀子直扎进顾嬷嬷的心里,“只是不知午夜梦回的时候,嬷嬷还记不记得那些惨死在嬷嬷手里的孩子,还记不记得母亲流血惨死的模样!嬷嬷这些年难道就没觉得寝食难安吗?” 姚可清凄烈的语气吓的顾嬷嬷一个哆嗦,顾嬷嬷落在安平郡君手里,就凭韦郡王妃和方玥的交情,安平郡君岂会让她好过?狠狠折腾了几日才把消息递给姚可清,早已如惊弓之鸟的顾嬷嬷当即吓得动弹不得。 “她眼里只有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你跟她说别的她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安平郡君把玩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过来的匕首,瞟了眼顾嬷嬷,顾嬷嬷就又是一个哆嗦。 “好好说话,不然可就不止是剁根手指那么简单了!” 随着安平郡君的话,顾嬷嬷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从苗氏口中得知顾嬷嬷在余家之后,姚可清就给安平郡君写了一封信,告知了顾嬷嬷的下落,随后在宋子清的部署下,派人悄悄将顾嬷嬷一家从余家劫持了出来。 但是顾嬷嬷却咬死不开口,怎么也不说当初是怎么对方氏下毒的,安平郡君没那么大的耐心跟她磨叽下去,随手拔出一把匕首掷过去,就砍掉了顾嬷嬷儿子的一根手指。 顾嬷嬷大骇,却也松了口,交代了当年对方氏做下的一切。 “你猜怎么着?她们也真是挺会想的,那毒就下在她的身上,她常常去看望你母亲,借此让你母亲中毒小产!难怪太医查遍了也找不出来!以活人做药引子,谁又能想到呢?” 而顾嬷嬷作为毒药的载体,中毒更深,所以她再也不能生育,所以才格外溺爱她的独子。 仔细一算,顾嬷嬷还不足五十岁,却苍老的如同耄耋老妪,想必那毒药性十分霸道,毁人身体。 “原来如此!”姚可清听了不禁连连摇头,“那药下在她身上,而每次太医来的时候,她又不在,自然察觉不到,而母亲日日被毒气侵染,药性渐渐积累起来,最终导致小产,这时太医才发现端倪,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原来是这样,顾嬷嬷以身试毒,难怪没人能察觉,谁又能想到,她们会用这样歹毒的法子,真是防不胜防。 姚可清不停的摇头,头却越来越低,安平郡君将她的头强行抬起来,就只见姚可清一脸泪水。 姚可清一声不响的起身走到外面的走廊,安平郡君赶紧跟出去,“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姚可清却默默擦了泪,“哭有什么用,再哭娘也活不过来了!”但是至少自己活过来了,自己能给娘报仇了! 以姚可清的性子,这事儿肯定是憋在心里了,安平郡君无奈了,一扭头就看见宋子清朝她们这边走来了。 宋子清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安平郡君大约猜到了,还是忍不住问,“闵建霖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说话间,宋子清已经走到她们身边了。 宋子清微微侧身看姚可清,捕捉到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就忍不住低声问,“你可还好?” 姚可清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我没事!” “去屋里吧!外面冷!” 姚可清走在前面,安平郡君随后,宋子清最后,安平郡君稍微落后几步,悄悄问宋子清,“人都处理好了?” 宋子清点头,“送到西山军营去了,自有人会处置妥当的!现在就看她怎么处理这个老仆妇了!” 安平郡君叹息道,“她心软,未必会要了这老不死的命,但是留着这么个人,她只怕又会觉得对不起她娘,也真是难为她了!” “那就杀了吧!” 宋子清轻描淡写一句话,安平郡君却忍不住瞟了他眼,“你会对女人动手?” 宋子清眉头一皱,“在我眼里恶人从无性别之分!” “若她没什么用处了的话,就将她送去陪苗太姨娘吧!不知宋公子还有别的打算?”姚可清想了想道,就让这对曾经情深的主仆互相折磨去吧。 已经知道了她们下毒方式,顾嬷嬷对宋子清已无用处,“如此也好!天黑之后我将人送去方家!” 这时门口突然闪进一人,是安平郡君的亲随,冲安平郡君做了个手势,安平郡君霍然起身,招呼都不打,直接冲出去了,亲随急急跟上。 “她怎么了?”姚可清十分吃惊,她从未见过安平郡君如此失态过,忍不住问道。 宋子清眼睑轻垂,默了许久才道,“韦郡王府也并非平静之地!” 以宋子清和安平郡君的亲密,宋子清肯定是知道内情的,但是大约事关郡王府辛秘,宋子清不好言明,姚可清也不再追问。 “你这边既然已经处置妥当了,余家那边就要开始部署了!”既然姚家已经摘干净了,宋子清就要开始着手请示耀帝,追究余家的罪责了。 姚可清点头,“这次多谢你了!宋公子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报答!”说完郑重对宋子清行了一礼。 如今小苗氏虽然没有完全除去,但是已经被逼回冒州,短时间内无法东山再起,而苗氏自从进了方家的大门,只怕再无走出的机会,唯独一个姚启辰需要多加留意。 内患已除,外忧也有宋子清照应,姚可清也无需再费心神,这谢是诚心诚意的,虽然她可能一辈子都报答不了他的恩情。 347、情谜 她似乎又高了一些,也更清瘦了,神色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明艳了,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出尘绝世的风华,宋子清想,顾盼生姿,明眸皓齿大抵就是如此吧!一时看的愣住了。 许久没听见宋子清说话,姚可清抬头看向宋子清,正好看到宋子清炽热含情的目光粘结在自己身上,姚可清脑子里“轰”的一下炸了,浑身止不住的滚烫起来。 再世为人,如果说她看不懂这眼神的含义,那也只能是自欺欺人了。 被抓现行的宋子清有一瞬间的慌乱,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这份心事,连他自己都无法面对自己的心,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打搅她的世界,思及此,心就迅速的沉下去了,脸上淡淡的霞色也消失了,稳住心神,若无其事的回了句“好!” 不等姚可清回答,又道,“安平不在,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姚可清连忙拒绝了,虽然宋子清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她却忘不了那眼神里的火苗,那热度都要将她融化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宋子清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默默让开,看着姚可清从他身边走过,一缕淡香飘过鼻尖,若有若无的香气撩动着他沉在谷底的心房。 姚可清走到门口又冲宋子清福了福身才离开。 一路无言,回到姚家姚可清回了屋,还是一言不发,虽然近来姚可清经常这样一人思索,但是伺候的丫头们总觉得今日的小姐有点儿不一样了,可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前世被人追捧惯了的姚可清对男人几乎都是看不起的,她自恃才高,普天之下的男子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道貌岸然的背后是虚伪的内在。即便是最后无奈之下嫁给了陈辞珩,她心里对陈辞珩也无多少男女之情,待得知陈辞珩的真面目之后,更是对他嗤之以鼻。 但是宋子清终究是不同。 宋子清的眼神那么炽热,她无法忽略,这个男子对她的心思就那样摆在了她的面前。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何在余家暗害皇后一事上他要帮姚家开脱了,他是为了帮她呀! 她常告诫弟弟,一个人做事总是怀着目的的,如今她却找不出宋子清的目的了,这份情终究是为何? 细细回想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一开始似乎没什么不同,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敏感如她,为何到现在她才察觉到呢? 姚可清郁闷的敲了敲额头,这可如何是好?她以后该如何面对他?今日自己“落荒而逃”,他肯定也有察觉。 为什么要跑?自己应该像他那样如无其事的走才对呀!这样至少不会那么尴尬……伤人…… 自己这样走了,还拒绝了他的相送,日后再相见可如何是好! 只是姚可清没想到,这日后来的也太快了些。 因心里有事,姚可清也没什么心思做别的事情,只好早早的就歇下了,整个幽篁馆也就早早关了院子门,可到了三更天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静谧的院子里,突兀的敲门声格外清晰,守门的婆子一边批衣裳,一边有些不耐的问,“谁呀?” “奴婢冬香,有急事求见二小姐!” 冬香语气十分着急,再加上现在朱氏管家,冬香在朱氏面前十分得脸,婆子不敢耽搁,连忙开了门,开门才发现冬香身边还有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 冬香忙道,“这是端元公主身边的若云姑娘,奉公主之命来请二小姐!”一听是公主身边的人,婆子不敢耽搁,一边引着人往正房去,一边小跑着去通报。 姚可清听见院子里的喧哗声就已起身,把人迎进来的时候,她正捧了茶漱口,待听了若云的话,失手摔了手里的茶杯。 “你说什么?郡君她……” “是!”若云惋惜的点头,“郡君受伤了,情况有些不妙,公主得了消息,便遣奴婢来请您,想让您……见上一面!” 怎么会这样?白天还好好的!听这宫女所言,伤势只怕还十分的重!来不及细想,亲自拿了衣服来换。 丫头们十分迅速的伺候姚可清更衣梳妆,簇拥着她往韦郡王府去了。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有巡夜的官兵拦下她们盘问,若云拿出端元公主的手谕,官兵不敢拦,还很是讨好的亲自护送她们,十分顺利的一路疾驰到了郡王府。 韦郡王府在京中颇有名气,内里景致十分秀美,但是姚可清一点儿看的心情都没有,直奔安平郡君的闺房而去。 院子里灯火通明,一进去就见一身玄色衣衫的宋子清立在一人高的美人蕉下,神色严峻,眉头紧锁,看见姚可清眼眸微亮,却只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并未言语。 如此情形下见面,倒是少了许多尴尬,姚可清才回了他一个点头示意,就被端元公主拉进屋子了,“你怎么才来!”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安平郡君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四个着劲装的侍女立在床侧,侧面的屏风前有一个铜盆,盆里放着染血衣裳,看颜色样式,正是安平郡君白日里穿过的那身。 “究竟怎么回事?”触目惊心的大片大片的血迹,姚可清忍不住问。 来的路上,姚可清想打听一下情况,但是若云根本没有去到郡王府,只是奉端元公主之命来请姚可清,其他的一无所知。 端元公主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到的,我接到表哥传来的消息之后就直接让若云去找你了!” 竟然是宋子清最先得到消息的!看来安平郡君的事,宋子清一定是知道内幕的! “你们家郡君是怎么受伤的?”端元公主问那四个婢女。 “奴婢不知!”四个婢女整齐划一的跪下,口称不知。 端元公主素知这几人只听从安平郡君的命令,也不怪罪,瞧见一旁正在收拾药箱,准备离去的太医,径直走过去问话,“郡君伤势如何?” 端元公主突然走近,太医吓了一跳,生怕端元公主会迁怒于他,忙跪下回话,“幸而那刀偏了半寸,否则的话,只怕……” 348、伤重 太医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是什么,端元公主心里大致是知道的,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只怕什么?” 端元公主急切而又严厉的语气吓的太医一抖,“公主且放心,虽然郡君胸前的伤口十分深,但是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医女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了,并无性命之忧!” 端元公主松了口气,挥手放了太医走,看到面无血色的安平郡君,心里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握着她的手,在心里默念,“晨儿,你一定要好起来!” 外面院子里却突然一阵喧哗,“你是何人!深更半夜的,竟然跑到我侄女的院子里来,说!是何居心?” 看着眼前这个穿戴异常华丽的瘦小妇人,宋子清直接略过她,看向她背后的中年男子躬身颔首,“郡王爷!” 被宋子清无视,妇人很是恼怒,出口的言语就更加刻薄了,“你这宵小之徒,三更半夜竟然跑到郡君院子里来,可是想毁了郡君清誉?我告诉你,郡君已经定了亲了,虽然郡君不喜,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反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郡君不会跟你有瓜葛的!” 这话表面上虽然说的义正言辞,但是却又暗示了安平郡君不喜长辈定下的亲事,有红杏出墙之嫌,而且口口声声都要提及安平郡君的声誉,似乎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妇人说的过分了,韦郡王不喜,“弟妹就少说两句吧!” 妇人鼓着脸还要反驳。 宋子清是男子,不好跟这妇人计较,但是端元公主却看不得别人往安平郡君身上泼脏水,一努嘴,身边的女官就开口了,“已经四更天了,早就过了宵禁的时辰,卫四夫人又是怎么到郡王府来的?莫不是晚上就歇在郡王府不成?” 韦郡王是鳏夫,郡王府中并无女主人,为了避嫌,几乎无人在郡王府留宿过,此刻女官的话直接给卫四夫人扣上了不守妇道的罪名。 卫四夫人气红了脸,想反驳,但是本是因为她的弟弟乃是巡城的禁军,她才得了便利,若是说出来,只怕她弟弟要被治个渎职的罪名,丢了差事,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再者,卫四夫人敢冲宋子清大放厥词,但是在素有威名的端元公主面前却不敢放肆,生生认下这个罪名,气呼呼的走了。 端元公主冷哼了一声,才给韦郡王请安,韦郡王摆摆手,将端元公主扶起来,姚可清发现韦郡王的右手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俨然是刚处理好的样子,联想起安平郡君的伤,还有宋子清白天说过的话,心又沉了沉。 韦郡王看安平郡君还没醒,只好叮嘱侍女们好好伺候,“郡君醒了立即来通知我!” “是!” “劳烦公主跑这一趟了!都是我的罪过!”韦郡王一脸惭愧,“今日天色已晚,公主还是早些回宫吧!莫让皇上担心,等小女醒了,我让人给公主递消息!” 竟然直接逐客了!端元公主本还想问问事情始末的,但是韦郡王却婉言逐客了,端元公主越发肯定安平郡君这伤受的不同寻常了,但是碍于韦郡王是长辈,不好逼问,只得离去。 对于韦郡王端元公主不能逼问,但是面对宋子清,端元公主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说,晨儿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她是自戕……”宋子清知道自己不说肯定是不行的,倒也没多抵脱,据实以告了。 宋子清的语气很轻,但是端元公主听的清清楚楚,却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晨儿她怎么可能自杀呢? 姚可清也分外震惊!安平郡君不像是那种想不开会自尽的人呀! 宋子清艰难点头,“是真的!郡王爷的手就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若不是郡王爷伸手拦了一下,只怕……” 只怕安平郡君早已…… “晨儿这是怎么了……”知道宋子清说的实情,端元公主一时想不通安平郡君为什么这样做,不由失神了。 “是她的侍女给我送信来我才知道的,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受伤了,我就给你送了信!” “是不是又跟东府那边有关系?”想起卫四夫人,端元公主突然愤恨起来,“去年就是他们闹的,大过年的将晨儿逼走了,今年又不安分了!” 宋子清不置可否,端元公主就知道真的是东府那边的缘故了,越发的生气了,“他们也太不知足了,这些年要不是靠着晨儿,靠着郡王府,他们哪有潇洒日子!如今却盯着郡王府不放了!早知道当初父皇要夺了韦郡王的爵位的时候,我就不该求情的!” 多年前韦郡王醉酒误事,皇上一怒之下要夺爵,那个时候端元公主跟安平郡君交好,不忍心安平郡君受到伤害,就找皇上求情,皇上看在端元公主的面子上,只好从轻发落,罚俸三年了事了。 “安平她自有主张!” “自有主张?她的主张就是不要命了?”端元不由怒了,“她对外人都狠得下心来,唯独对那一家子人百般忍让!她忍的住我可忍不下!” 端元公主心里憋了火气,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一回头才发现姚可清,她在宋子清安平郡君等人面前是惯耍了脾气的,但是第一次在姚可清面前这样,多少有些难为情。 “咳咳~”咳嗽一声,转了话题,“大半夜的叫你来一趟,辛苦你了!” “郡君待我不薄,我理当来这一趟!”安平郡君待她是真的好,莫说只是跑一趟,便是让她为安平郡君做什么她也绝不会推辞。 说话间到了岔路口,该分开了,端元公主自有护卫护送,但见姚可清随侍单薄,恰巧宋子清就在一旁,便要宋子清送姚可清回去,“表哥一定要将可清好生送回去,不然晨儿醒了肯定饶不了我的!” 但是如果安平知道我送了她回去,就该饶不了我了。 白天两人之间刚刚发生了一段尴尬的小插曲,此时想到要与姚可清独处,宋子清不由微微脸红了。 端元公主不知白日的事情,瞧见宋子清的脸色,忽的明白了什么,但见姚可清一身正气,倒也乐意帮宋子清一把,越发催着宋子清让送姚可清,“你可得好好把人送到长乡候府!一步都不许偷懒!” 又嘱咐姚可清,“他若是送到半路就跑了,回头你告诉我,我让姑母罚他!” “多谢公主!”姚可清推辞也不是,答应也不是,只好囫囵应了。 349、话别 端元公主一走,马车里就仅剩宋子清和姚可清两人了,原本有第三个人在场,还能避免两人直接接触的尴尬,现在第三个人一走,面对面坐着的两人都十分默契的微微侧身,不敢直视对面的那个人。 冬日的深夜十分寂静,只听得到马车悠悠前行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车内的两人各有心思,一时安静极了,忽的一阵风卷起窗边的帘子,吹进车内,眼见蜡烛要被吹灭了,姚可清忙伸手去护,就在这时马车忽的一阵颠簸,蜡烛的火焰跟着一晃,就烧到了姚可清的手指。 被灼疼的姚可清“嗖”的一下将手缩了回来,放在嘴边吹了吹,宋子清伸出去一半的手就僵在半空中。 姚可清佯装没看见那只手转身去压窗户上被吹开一半的帘子,将窗户关严了回头就见自己面前摆了一盒药膏,不用问也知道是宋子清放过来的,姚可清想了想,上次已经叫他难堪了,若是这次再拒绝他这番好意,只怕日后两人之间只会愈发尴尬,便拿起药盒,轻声道谢,“谢谢!” 刚刚跟端元公主同车,丫头们都去了另外一辆马车,姚可清只好拔了簪子,自己挑了药往手指上抹,清清凉凉的药膏抹上去,缓解了火辣的烧灼感,也缓解了她焦灼的内心,姚可清紧张的情绪渐渐镇定下来。 马车里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伤在哪里,姚可清只好凑到光亮处瞧,见指尖只是微微红了一小片,并未起泡,也不曾破皮,想来明天就应该好了,不会被房嬷嬷追问缘由,顿觉松了口气。 抹完药将盖子合上还给宋子清,姚可清又掏出帕子擦了擦簪子正要重新戴上。 就见宋子清从怀中掏出一物,十分的熟悉。 “我的印章!”姚可清一眼就认出那是几年前她丢的那枚印章。 “是!你落在安国公府上的!”宋子清轻轻摩挲着印章的纹理,缓缓道。 姚可清早已知晓那日她被人刻意引去的院子是长公主休憩的院子,而宋子清是长公主之子,自然也能出现在晴辉馆中,他能捡到那印章也就不就不奇怪了。 “我早你一步到晴辉馆的,正要去接母亲,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我便躲到内室去了,本来以为你要被人算计了的,没想到你早已识破了别人的奸计,不过却不甚遗落了这枚印章。” 宋子清将印章的故事娓娓道来。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你的印章的,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我躲在内室看不到你的模样,只听见了你的声音!这印章上刚好有一个清字,是我名字里的那个字,所以就觉得格外的亲近!”说到这里,宋子清微微顿了顿,悄悄吸了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 “亲近”二字落在姚可清耳里,觉得格外的烫人,不由别开脸不敢再看宋子清。 姚可清微红的侧脸落在他眼里,心里不由生出欢喜来,“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才知道这印章是你的,维清缉熙,你的名字里也有这个清字,那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这会不会就是一种缘分!” 缘分! 姚可清的脸忍不住又红了三分。 “你既然已经知道这印章是我的了,为何不还给我?” “那个时候你并不认得我,我怕唐突了你!”那个时候,他心底里开始滋生出别样的情绪,出于私心,他不愿让她知道这件事。 可是他们也认识这么久了,并不见他提起这事,偏偏在今晚说了出来,姚可清咬咬唇,并不戳破他。 姚可清隐隐约约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心如鼓擂,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给你!”宋子清将印章递给姚可清,“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姚可清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拿了,指尖相触,两人都不由微微抖了一下,姚可清下意识的想缩回手,到底忍住了,将印章从宋子清手中拿了回来。 印章上还带着宋子清的温度,这余温透过皮肤一直传进了骨子里,让姚可清大脑一片空白,捏着印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上面可是你的字?”宋子清指的是印章上的篆字。 “是!”摸着凸起的字痕,姚可清一时感慨万千,“是我娘给我取的字,维清,希望我做一个清明的人!” “真巧,我父亲给我取字正熙!”宋子清说这话的时候直直看向姚可清的眼睛,眼神灼灼,不再躲闪。 姚可清脑子“嗡”的一下炸了,忽的整个人都慌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这时马车外突然响起几声长长短短尖锐的哨声,是宋子清跟下属联络的暗号,听到这哨声宋子清不由懊恼的皱眉,姚可清却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有点儿急事……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你有事就去忙,我自己回去就好!”姚可清连连摆手! “也不是很急,不过是李家那边有了动静,下面的人怕失手,所以叫我去看看!” 李家与瓦刺勾结,这通敌叛国的事情可大意不得,姚可清执意坚持自己回去,“瓦刺奸诈歹毒,如今连连兵败,难保不会生出变故,宋公子还是赶紧去看看为好!” 宋子清却不为所动,“我送你到家了再走!” 姚可清劝说无果,只好催马夫加快速度。 被这么一打岔,宋子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生生打断了,心情万分郁卒,而姚可清不知是觉得尴尬,还是害羞,之后再也不看他一眼,宋子清越发的心情暗淡了。 到了长乡侯府,姚可清不等马夫摆好马凳,也不等丫头们来扶,麻溜的自己下了马车,也忘了跟宋子清道别,一溜烟儿的进了府,随侍的丫头们也不明所以的跟着她走了。 “小姐,刚刚好像忘了向宋公子道谢!”桔子心眼直,直接将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 “呃……不用……”姚可清这才记起自己的失礼之处,“呃……我……我刚刚在马车里已经跟他道谢过了!” 350、觉察 桔子挠挠头,陡然醒悟过来,刚刚自家小姐似乎是跟宋家四公子呆在一辆马车里的,这……孤男寡女的……还有那次在别院……桔子暗自揣度,自家小姐不会是被宋四公子给欺负了,所以才这样失态的。 桂圆去朱氏那里回话了,桔子磨磨蹭蹭的将其他丫头支出去了,才小声问道,“小姐,宋四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得罪了小姐的地方?” “啊?什么?没有呀!”桔子说的太含蓄了,姚可清一时没明白过来。 “就是……就是……”桔子咬咬牙,贴近姚可清的耳朵低语,“宋四公子是不是对小姐失了礼数……” 姚可清脸一红,话就脱口而出了,“你胡说什么呢?宋公子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做出失礼的事来!” 桔子呆了……小姐这话听着这么像恼羞成怒了? “好了!这事儿就不要再提了,你也赶紧下去歇着吧!天亮之后只怕还要再去韦郡王府一趟呢!” 不等桔子回答,姚可清就将她推出房间锁了门。 这厢别了姚可清,宋子清马不停蹄的赶去跟属下汇合。 “大人,李家前一阵日子十分平静,只是今天从下午开始突然锁了所有的门,直到半夜才重新开门,抬了数十口箱子去了城南的当铺!属下已经安排人盯着了!” 今天!这个时间有点儿巧合了!宋子清不由皱眉,今天他刚收到闵建霖八百里加急的密信,华国的先锋队已经偷偷潜藏进了瓦刺的皇城,攻破瓦刺就在这几日了。 李家刚好在这个时候开始转移财产,莫不是他们也得到了这个消息?难道他们在军中安插有眼线? 宋子清的神情瞬间肃穆起来,“速速给闵将军修信一封,提醒他小心细作!” “是,大人!”有人领命下去了。 “你去查查那家当铺的底细,李家也是贵胄,无缘无故就要典当那么多东西,店家竟然就毫无疑虑的收了,这里头必有蹊跷!”宋子清又指了一人安排任务。 饶是做了这些安排,宋子清仍是紧锁眉头,展开舆图,看了又看,最终握拳敲了敲桌子,“将彭程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彭程出自前朝赫赫有名的铸剑世家,但是随着前朝覆灭,彭家也渐渐没落了,到了先帝年间,先帝偶然得了一柄宝剑,喜爱非常,这柄宝剑正是彭家所铸,彭家这才渐渐恢复起色,彭程也才有机会到了驸马宋传宏麾下做了一名小兵,后来崭露头角,被宋子清看中,选为副将。 “京里的事务就交给你了!不能有半分差错!”想来想去,宋子清最终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是,大人,属下定竭尽全力!”彭程铿锵有力的话语透着满满的信心,彭家子嗣众多,他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的成就全靠他自己的努力,如今宋子清对他委以重任,他自然要全力以赴。 “若是李家那边有什么变故,悄悄跟进即可,不要打草惊蛇!” 宋子清又吩咐了彭程许多事项,离开时天已经微微亮了,这时去查当铺底细的人回来了,递给宋子清一踏纸,宋子清只略一撇,就发觉自己的猜测的被验证了,微微踌躇了片刻,还是径直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宋子清求见的时候,耀帝刚刚洗漱正在用早膳,如今北边战事正到了关键时刻,宋子清突然求见,耀帝不由觉得是北境出了什么问题,顾不上吃饭,连忙召见了他。 听完宋子清的陈述和,耀帝背着手在御书房里踱步了足足有半刻钟,思考了良久,才沉吟道,“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那就接着查下去吧!至于李家那边,就暂且先饶他这次!日后一起清算便是!” 想了想,耀帝又道,“这都快过年了,跟瓦刺的战事也快了结,你年后再去吧!” “事关重大,当尽快查明真相,臣不敢拖延!”宋子清却坚持彻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若是拖延下去,线索断了,再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以宋子清的性子,他既然坚持彻查,要想他改主意可就难了,耀帝叹了口气,“你母亲回头又该怪我了!大过年的把你派出去!” 虽然还是不情愿,但是耀帝到底松口了。 “身为华国子民,臣为国家社稷在所不辞!母亲深明大义,定会赞同的!” 昭敏长公主从来不曾因任何事在耀帝面前抱怨过,耀帝这么说也是真心觉得这个时候把侄子派出去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又不好意思流露出来,便借着昭敏长公主的名头说了。而宋子清也觉察到耀帝的意思,所以仍旧请命。 “此去数月,你要加倍小心!”耀帝叮嘱道,又从龙案上拿起一块令牌,“这令牌能调度陪都五万守备军,你拿着,以防万一!” 耀帝说到这份上,宋子清已然明白耀帝的意思了,神色不由严峻了几分,郑重接过令牌,“是,臣领命!” 宋子清就这样消失在京城中,临行前只悄悄去公主府跟昭敏长公主道别了,昭敏长公主虽万般无奈,但是君命难违,千叮咛万嘱咐的噙着泪送别了独子。 宋子清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留了一封信给观砚,嘱托他交给安平郡君。他不在京中,只能将姚可清托付给安平郡君。 耀帝上完朝回来看到端元公主一脸凄然的坐在御案的台阶上等他,吓了一跳,不等端元公主过来请安,耀帝已疾步走到她跟前,“元元这是怎么了?地上凉,怎么就坐在地上了?”又回头威严的训斥侍者,“大胆,公主来了也不看座!” 大小太监们立即跪了一地。 端元公主给耀帝行了礼,替侍者求情,“是儿臣不许他们来打扰的,不关他们的事!”求完了情,这才道来的原因,“晨儿……晨儿出事了!” “安平?”耀帝一时没明白过来端元公主口中的晨儿是谁,“安平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晨儿她受伤了!伤的很重!流了好多血!”想起安平郡君那身染血的衣裳,端元公主的语气不由又低落了几分! “受伤了?怎么受伤的?”耀帝一惊,安平郡君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不说以一挡百,但是对付十个八个壮汉简直轻而易举,等闲人想伤了安平郡君着实不容易,怎么会受伤呢? 351、变化 端元公主咬着嘴唇不回答,耀帝就猜到安平郡君这伤肯定跟韦郡王府那摊子烂事脱不了关系。 韦郡王与耀帝乃是堂兄弟,韦郡王之父与先帝是兄弟,先帝登基之后封了亲王,后来韦郡王袭爵,按制降爵而袭,所以称韦郡王。 韦郡王年幼的时候跟书香世家的吴家定过一门亲事,不过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韦郡王见到了韦郡王妃江氏,惊为天人,立意要娶江氏为妻,但是因他已经定了亲事,所以就想将前头跟吴家定的那门亲事退了,但是无缘无故的,吴家怎么可能同意退亲,而且两家都已经开始商议婚期了,这时候要退亲,吴家就将御状告到先帝面前。 先帝本着帮理不帮亲,没有白白耽搁人家姑娘的道理,自然向着吴家说话,只是韦郡王宁死不从,最后赔了吴家十万两银子,才将这门亲事退掉了。 吴家虽然拿了十万两银子,但是还是心有不甘,退亲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就火速将吴家小姐嫁给了韦郡王年仅十四岁的庶弟,存了心的要膈应韦郡王。 吴小姐带了两万银子的嫁妆,这庶弟的生母眼皮子浅,不顾名声,也不怕得罪韦郡王,同意了这门亲事。 但是那时候韦郡王一心扑在江氏身上,压根不在乎这些,反正已经分家,吴小姐就是嫁给了他的庶弟也与他无关,这边吴氏进门没多久,那厢韦郡王就十里红妆,欢天喜地的将江氏娶进了门。 这下江氏和吴氏成了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江氏倒也罢,她心高气傲,并不多搭理吴氏,可吴氏心里却一直疙疙瘩瘩的,尤其是韦郡王一表人才,而她的夫婿却羸弱无能,吴氏心里愈发郁结,久而久之,积郁成疾,刚产下一子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她这孩子生的也太不巧了,从她进门之日算起,满打满算也才八个月,于是就开始有风言风语了,吴氏之前与韦郡王有过婚约,又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私下里就有人说这孩子是韦郡王的,吴氏之前跟韦郡王有了首尾。 一开始也只敢在私底下里传,但是随着江氏进门多年无处,又执意不给韦郡王纳妾,那些依附着郡王府而过活的亲戚几乎就将这事儿摆到明面上了,只差开口让江氏将这个孩子过继到膝下了。 哪怕是后来江氏生了安平郡君,这群人依旧拿那孩子说事,就一直闹了这么多年,在江氏去世之后,这群人更是变本加厉起来,处处排挤安平郡君,还将吴氏的死也怪在了江氏头上。 而韦郡王一边要安抚亲戚,一边又要照顾安平郡君,实在是难能两全,所以安平郡君就时常受委屈。 “这次是你皇叔做的不好,回头朕罚他,绝不让安平白受委屈!”耀帝以为这次是韦郡王又向着他那些亲属,所以才导致了安平郡君的受伤。 端元公主却趁机道,“上次在上林苑父皇就说要封晨儿为郡主的,可是晨儿推了,不如趁这次晨儿受了委屈,父皇就封她为郡主,也算是补偿她受的委屈了!” 耀帝不知原委,不好就这么答应了,“等朕叫了韦郡王来问问缘由再说,可好?” 端元公主勉强应了,“那儿臣去陪晨儿几日!” 想着端元公主出了宫更好照应皇后那边,耀帝也就答应了,“也好,你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 端元公主出宫之后依旧派了身边的宫女若云去请姚可清。 昨儿晚上姚可清匆匆出府,今日若云又来请,朱氏一边感慨不知何时姚可清竟然跟元公主有了这样的情谊,一边又忍不住好奇这公主找姚可清究竟有何事。 “辛苦姑娘跑这一趟了!”朱氏示意冬香塞个荷包给若云。 若云不受,“奴婢也是听公主的吩咐,说不上辛苦!” 若云在宫里什么没见过,讨好她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贪朱氏这点儿小便宜。 若云油盐不进,朱氏探听不到什么,笑着送走若云,朱氏就垮了脸,夏香凑上前讨好,“她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不给夫人面子,好大的胆子!” 朱氏瞥了夏香一眼,“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自然是要先敲打二小姐一番,让二小姐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 “哼!”朱氏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怎么?你是想回冒州陪弟妹去了?” “奴婢不敢!夫人饶命呀!”夏香扑通一下跪地求饶! “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儿心思不是?处处挑唆我与清姐儿不合,我看该教训是你!”朱氏很清楚她能拿到掌家大权靠的是姚可清,不管她心里服与不服,姚可清都是她不能得罪的。 姚可清到郡王府的时候安平郡君已经醒来了,看见姚可清,难得一笑,“你来了!” 姚可清敏感的觉得安平郡君这笑跟以前不一样了。 姚可清和端元公主都十分有默契的不提她如何受伤的事,安平郡君也不说,倒是处的十分融洽。 一连几日姚可清都去郡王府,这一日去却发现韦郡王也在,忙请安问好,“请郡王爷安!” 韦郡王有一瞬间的愣神,“……这是?” “她是方家小姨的女儿!那天晚上您见过的!”安平郡君解释道。 原来是方玥的女儿,难怪长的如此相似了! 韦郡王忍不住感慨,“长的真是像呀!”那天晚上他一心扑在重伤的女儿身上,根本没顾及其他。 “是呀,所以女儿第一次看到她就认出来了!”安平郡君说着就将姚可清拉到身边,亲昵的靠在一起。 端元公主在一旁打破,“那也是我提醒了你,你才认出来的!” “我早认出来了,只是不好意思跟她打招呼而已!”安平郡君靠着姚可清的肩膀,语气轻快。 姚可清觉得今日安平郡君与往日有太多不同了,比起往日,活泼了许多……英气的剑眉也染了俏皮的气息。 逗留了半日,姚可清和端元公主一同离去,安平郡君伤势大好,执意送她们出门。 别了安平郡君,端元公主忍不住道出内心的疑惑,“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晨儿有些不对劲?” “今日郡君比往日活泼了一些!”原来不止自己一人觉得不对! “是呀!她今天竟……竟……那样笑!”端元公主一时不知该怎样描述安平郡君那格外明媚的笑容。 “笑是好事呀!”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安平郡君一扫以往的郁气,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了。 “那当然!父皇今日召见了皇叔,过几日应该就有好消息了!”想到耀帝今日召见韦郡王应当是提册封安平郡君为郡主的事,端元公主就不由高兴起来。 352、郡主 果然没过两日,皇上就下旨封了安平郡君为郡主,还另赏赐了金银珠宝,不过与此同时,皇上也封了安平郡君的父亲韦郡王为韦亲王,毕竟女儿成了郡主,当爹的总要再抬一阶才是。 无缘无故的突然要封一个亲王,群臣自然意见大了,纷纷上书陈情,耀帝一句“先帝托梦,要朕常记手足之情!朕有感于此,所以封皇弟为亲王?有何不可?”就将所有反对的声音压下去了。 这下群臣无话可说了,总不能叫耀帝不孝吧?而且韦郡王,不,现在叫韦亲王了,韦亲王为人和气,勤勤恳恳,风评甚好,真要反对的话,一时也挑不出不是来。 安平郡主接了旨,回到屋愣了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就要出门。 侍女们忙团团上前把她拦住了,“郡主有伤在身,不宜出门!” 安平郡主懒得废话,伸手就要用武力打出一条出路来,侍女倒也机灵,见势不妙,忙道,“是王爷吩咐奴婢们的,说是郡主重伤未愈,还是保重身子要紧!让奴婢们小心伺候着!” 一听这是父亲的吩咐,安平郡主生生忍住了劈下去一半的巴掌,转身坐下了,指了指刚刚回话的侍女,“那你去长公主府替我给姑姑请个安,顺便把宋公子的小厮观砚给我叫来!” 侍女忙不迭失的去了,只是回来的时候却没把观砚叫来,只带回了一封信,“观砚小哥说这是宋公子让他交给郡主的!” 安平郡主拆了信,看的直皱眉,末了把手信凑到烛台上烧了那信,“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侍女们老老实实的退下了,安平郡主却拐进净房,推开窗子,轻轻一跃就跳出去了。 安平郡主到长乡侯府的时候,发现偌大一个侯府竟然四门紧闭,连个角门都没留,不由奇怪,轻轻敲了门也没人应,思量了一番直接跃墙而入了。 好在进了幽篁馆,总算看见了人影,红玉瞧见安平郡主孤身一人不由惊讶,“郡主怎么来了?” 皇上封安平郡君为郡主的事才刚刚传来,安平郡主怎么就上门来了?还是独自一人,没有随侍的人也就罢了,连个领路的人也没有,红玉一边在心底一边把安平郡君往屋里迎。 “来看看你家小姐!”安平郡主一边说话一边往内室去。 红玉忙打起厚厚的加棉门帘子,“小姐,安平郡主来了!” 姚可清正在绣花,听见声音一抬头安平郡主就已经进来了,“你伤还没好,怎么就出门了!” “那点儿小伤算什么!”安平郡主轻描淡写。 “外面冷,你做过来暖暖吧!”姚可清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安平郡主脱了斗篷,红玉忙上前接过,她刚坐下,桂圆就奉了茶过来。 安平郡主接过,饶有兴致的喝了一口,“你这些丫头倒是怪伶俐的!” 姚可清噗嗤一声笑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们了,怎么突然间就有了这样的感慨!” “这次受伤之后醒来,再看这个世界,总觉得跟以前不同了!”安平郡主的话算是解释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不同寻常之处。 姚可清知道安平郡主这次受伤必有内情,她不提,她也不问,“是呀,世道在变,人也该变不是!” “连你都变了!”安平郡主捡起姚可清放在面前的帕子看了看,“你这手艺还不错,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 “天气凉了,人就开始惫懒起来了,不爱翻书,也不爱拿笔了,唯独这针线还能拿起来扎两针!也好消磨时光!”这些日子姚可清的思绪都困在宋子清那日的言行中,对书画提不起半点儿兴致,每每拿起笔,宋子清的脸就在她眼前晃过,令她苦恼不已,唯独针线能让她静心,便日日针线不离手。 “哎,对了!今天你们府上怎么四门紧闭呀?”安平郡主突然问道。 姚可清颇有深意一笑,“咱们府上的当家夫人要升堂审案呢!” “噢?什么事?”一说到审案,安平郡主来了兴致。 姚可清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你来之前半个时辰,夫人突然派人各个院子里通知,让我们好好呆在屋里,哪儿也不要去的!” “不过!”姚可清扫视了一圈屋子,发现碧玉不在,“不过过会儿应该就知道了!” 朱氏没想到她才掌家这几天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尤其是姚可柔还是受害者,更让她百口莫辩的是犯事的丫头是她亲自送到姚可柔身边的,这不是让姚崇明觉得她容不下二房的几个孩子!天地良心,她只不过是随手挑了两个丫头而已,真心没想要通过这两个丫头来做点儿什么。 “说!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谁拿的?”朱氏指着面前的一堆首饰问跪着的二人。 二人俱是磕头哭诉,“奴婢冤枉呀,奴婢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冤枉?”姚崇明冷哼一声,“难不成这东西自己长脚了跑到你们屋子里去了?还跑到你们上锁的箱笼里!” “奴婢……奴婢……”钥匙在她们自己手里,她们百口莫辩。 这时绿衣裳的丫头突然冲姚崇明磕头道,“奴婢说,奴婢说!那天四小姐戴了一对红宝耳坠,小英眼馋的很,趁四小姐卸妆容的空当悄悄将耳坠私藏起来了,奴婢发现之后就劝她还回去,小英不听,还威胁奴婢不许说出去,之后她见四小姐没有察觉丢了东西,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偷拿四小姐的首饰,今日四小姐突然发现红宝耳坠不见了,小英怕被四小姐责罚,就想将东西放进奴婢的衣箱,被奴婢发现之后,跟她起了争执,引来隔壁屋里的姐姐,然后就被四小姐发现了……” “你胡说!琴儿,你为什么要冤枉我?”小英睁大眼睛嘶声吼道!“我……我……我什么也没做呀!” “老爷明鉴!奴婢劝过她的,她不听,说咱们是……”绿衣丫头胆怯看了眼朱氏,瑟瑟的住了口。 “有话只管说!”因人是朱氏选,姚崇明对朱氏早就存了怨气,如今这丫头又吞吞吐吐的看朱氏脸色,姚崇明心情越发不好了。 “小英说咱们是夫人的人,四小姐不敢得罪我们的!” 353、凯旋 “贱婢!胡说什么呢!”朱氏霍然起身,伸手就要打,巴掌落下去的瞬间看到姚崇明沉静的脸色,悻悻收回了。 “堂堂侯府小姐,竟然要看丫头的脸色行事!夫人真是管的好家!”姚崇明冷笑连连。 “老爷……”朱氏失声道。 “我看前些日子容姐儿和清姐儿帮着管家就打理的挺好,日后还是让她们一起管吧!夫人就从旁协助就是了!还有姚嬷嬷,那是父亲生前最信赖的了,夫人以后多向姚嬷嬷请教请教吧!” 一下子就夺了朱氏的管家大权,以后朱氏做什么都不能一个人做主了,朱氏是真的慌了,“老爷,老爷,您听妾身解释,是这个贱婢冤枉妾身呀!” “不管她们是不是在冤枉你,来之前我特意打听了一下,自你掌家之后柔姐儿的份例直接比以往少了一半不止!” “老爷!您听我解释!那是因为弟妹用私房补贴,如今弟妹不在,自然没了补贴,份例本来就是这样的!” 姚崇明握紧拳头反问道,“难道我侯府小姐的份例就是四碟子不沾一点儿油荤的青菜吗?” 朱氏一呆,这怎么可能!按照正常份例,姚可柔也是有六个菜的,至少两个荤菜,但是姚崇明竟然敢这么说,说明送到姚可柔跟前的份例就真的只是四个素菜,朱氏陡然明白过来,她这是被姚可柔摆了一道! “老爷……妾身……” 姚崇明摆摆手,不想再听朱氏解释,“就这么安排吧,这两个丫头也留不得了!” 说完姚崇明就走了,不顾朱氏在身后的哭喊哀求。 “二少爷,琴儿被赶出府去了……” 姚启辰点点头,“我早安排了人接应!” “哎~” 小厮才退下,铃兰就来了,一脸喜色,“侯爷把那两个丫头撵出去了!” 姚启辰淡淡的“嗯”了一声。 “怎么,少爷不高兴?”铃兰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我很高兴,只是没想到二妹妹白捡了个便宜!” “四小姐还小,侯爷只是拿四小姐当个小孩子,管家这样的大事侯爷到底是不放心的……等四小姐大了,奴婢再跟侯爷一提,自然就该四小姐管家了!” “父亲倒是听你的话!”姚启辰突然看着铃兰一笑。 “少爷!”铃兰忍不住跺脚娇嗔。 “我说的可是真的!”姚启辰拉过铃兰压倒在书案上,“以前娘在的时候,父亲从来不插手内院的事,如今你不过是跟父亲随口说几句,父亲就对大伯母大发雷霆,可见大伯母在父亲心里也不过如此!” “还是少爷聪明,奴婢也是按少爷说的做的!” “既然觉得少爷我聪明,那就好好伺候着,少不了你的好处!” 姚启辰伸手一扯,铃兰的衣服就被扒到了腰间…… 成功把两个丫头赶走了,而且还让朱氏因此失了管家大权,姚可柔总算是出了口恶气,高兴坏了,跑去找姚启辰撒娇。 “还是二哥厉害,这下看大伯母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姚启辰宠溺一笑,“妹妹只要好生讨好父亲,就是母亲不在,这家也轮不到别人做主!” “嗯!”姚可柔用力点点头,“可是……二哥,娘……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回来!姚家可离不的我娘!” 德光十三年腊月初一,北境传来捷报,华朝大军在围困瓦刺都城半月之后,瓦刺国主上书乞和,耀帝准了,但提出割地赔款的要求,最后经过协商交涉,瓦刺赔款八千万两白银,一万马匹,并将王后嫡出的一对儿女送到华朝为质,随华朝大军进京。 年前有这样的好消息,耀帝龙颜大悦,再加上皇后胎像日趋平稳,胎儿一切正常,耀帝更是喜上眉梢,所以在大军班师回朝之日,耀帝亲上城楼迎接众将士。 腊月二十一,在主将宋传宏的带领下,华朝大军凯旋还朝,举国欢庆,盛京的百姓夹道欢迎。 朱氏难免想要带着姚家上下去凑个热闹,只是如今姚家也不是朱氏一个人能做主的,所以她早早的就跟姚可清旁敲侧击,让姚可清在余味居留好房间,又在姚崇明面前低伏做小,再加上方家大夫人相约,总算是得了出门的允许。 巧的是在余味居遇到了景山侯陈家,更巧的是陈家就在姚家隔壁。 上次会面时朱氏与莫氏相谈甚欢,这次遇上了,朱氏热情的上去打招呼,“陈夫人,好久不见!” 莫氏听见声音回头,就瞧见笑意盈盈的朱氏,倒是熟人,也就回应了一声,“姚夫人!” “夫人定的是这间屋子?”朱氏指了指隔壁的屋子。 “是呢!”说着就示意丫头推门要进去。 “那真是巧了,我们就在隔壁呢!” “那感情好!”莫氏的笑脸在触及姚可容的时候沉了沉。 哨兵早上来报,说大军将在午时抵达京郊,届时主将宋传宏将携其他主要将领及战功卓越的兵勇进城。 此时已临近午时,街道两边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有卫兵执枪立于街道边,隔开围观的人群,空出道路中心。 余味居离城门有一段距离,过了许久才听到远处人声鼎沸,从打开的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人影渐渐近了,打头的是耀帝的御撵和明黄的仪仗,之后便是主将宋传宏和一众将领了。 闵建霖就跟在宋传宏的右后方,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有了这样的战功,再加上他的出身,以及出众的外表,很容易就引起别人的注视。 连朱氏都忍不住指了指闵建霖问廖氏,“这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吧?” “是呢!” “可真是一表人才!听说已经二十好几了,还没订亲呢!”朱氏忍不住感慨。 虽是事实,当着诸多小辈的面说这个,到底不妥当,尤其是这里的女孩都没许亲,廖氏忍不住咳了几声,“咳咳!” 朱氏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孟浪了,讪笑一声岔开话题了。 “隔壁就是景山侯陈家,今儿陈夫人带了两个侄女来,我去打个招呼!”说着朱氏就起身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们姐妹可有要同去的!” 半晌才有姚可怡应声,“那我陪大伯母去吧!” 姚可清心里微微吃惊,也不知她们何时关系就如此亲密了。 354、瓦刺 一刻钟后朱氏和姚可怡回来了,姚可清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就发现姚可怡脸颊透着一丝微红,朱氏脸上却是难掩的喜气。 瞧过热闹了,便各自家去了,姚家与方家先从余味居出去的,莫氏从二楼的窗户目送朱氏等人离去,心里不由冷笑。 晚上宫中举行宴会,为各将士庆功,各功勋贵族重臣都在宴请受邀的名单之上,姚崇明自然要带着一家子赴宴,姚可容等人都是头回进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跟在朱氏身后。 在宫门口遇见了苏大夫人和苏珍,苏珍开心的冲姚可清打照顾,“好久不见了,若不是常常写信来往,我还只当你把我给忘了!” “最近家里琐事繁多!疏忽了苏姐姐,是我的不是,给苏姐姐赔罪了!苏姐姐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饶了我这回!”姚可清央告道。 “瞧你说的!我何曾小气过?”姚家的变故苏珍是知道,所以也就不在乎姚可清的起疏忽,反而是忍不住关心她的近况来,“你可还好?” “一切安好!” 两家人相携进殿,各自在太监的引导下入座了。 晚宴上德安公公亲自宣旨,公布耀帝对各将士的封赏,其他人都是中规中矩的论功行赏,唯独闵建霖一下子从六品的校尉升至四品忠武将军,连主将都只官升一级,一个副将却连跃数级,群臣哗然,但是这种场合下,谁也不敢反驳,眼睁睁的看着闵建霖接旨谢恩。 耀帝立于主位,在耀帝左侧是端元公主,右边是空着的,诸妃嫔皆在耀帝侧后方的位置,端元公主在宫中的地位可见一斑了。 京中贵胄何其多,像姚家这样的二流世家只能坐到中间的位置,姚家旁边就是陈家,可见两家的地位是相当的,前一世的自己嫁给陈辞珩也是所谓的门当户对吧,姚可清忍不住讽刺一笑。 姚崇明喝了几杯酒忍不住就跟邻座的陈满江搭话了,朱氏也在一旁跟莫氏说话,相邻的两家渐渐热闹起来,只是陈家仅带了陈辞珩一子前来,相比较之下姚家这边队伍就壮大了许多,虽然儿子只带了姚启康一个,但是女儿却带了足足四个,除了染了风寒的姚可梦,余下的可是全来了。 姚启康按着姚崇明的暗示跟陈辞珩套近乎,但陈辞珩还记恨着姚启珅,对姚家并不十分热络。 酒过三巡,德安公公轻轻提醒道,“瓦刺的王子公主还在偏殿候着呢!” 耀帝这才恍然大悟,“瞧朕这记性,都要忘了!”说着轻轻拍掌,席间瞬间安静了,“来人,宣多勒王子和达娜公主!” “宣多勒王子,达娜公主上殿!”内侍尖利的声音一声声响起,不多时就有宫女引着两个身形十分高挑,穿着异族服饰的人来了。 这两人见了耀帝并不跪拜,只是以拳扣胸,颔首问好,“华国皇帝陛下!” 耀帝微微不快,也不让人赐座,就把他们晾在过道中央。 达娜公主受不了了,“这就是你们华国的礼仪?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远方来的贵客的?” “贵客?”端元公主不由嗤笑,“我只知道战败的俘虏,帝国的质子,贵客?那是什么东西?” “你!”达娜公主气急,“你骂人!” “元元!不得无礼!”耀帝虽嘴上是训斥端元公主,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耀帝并不生气。 达娜公主更加气不过,一指端元公主,“我要跟你决斗!” “你凭什么要我跟你决斗?”端元公主不以为意。 “就凭这个!”达娜公主忽的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割下一截辫子。 断发明志,在瓦刺这是邀约对方决斗的信号,若是对方不应,那就算对方输了。 端元公主没想到这些蛮野之人动不动就要动手,还这么较真,一时有些慌了。 安平郡主却突然出席,“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战败国的人质也配跟我华国高贵的公主殿下动手?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说完,安平郡主跪地向耀帝请命,“臣请战!” 耀帝对安平郡主的功夫还是有信心的,“准!” “晨儿,你的伤!”端元公主忍不住担心起来。 “无碍!”安平郡主接过侍卫递上的剑挽了一个剑花,“请!” 达娜公主咬咬牙,也拿过刀,一刀劈过去。 姚可清不懂武艺,瞧不出名堂,但是瞧着安平郡主应付自如,也就松了口气。 只是两人打了许久也不见分出胜负来,姚可清也忍不住担忧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擂台看,渐渐看出门道来了,那瓦刺的达娜公主显然已经落了下风,但是偏偏安平郡主又不伤她,每一剑堪堪贴着她的身体,逼的达娜公主踉跄躲避,狼狈至极。 “郡主这是故意的呢!”旁人也看出来了。 “可不是,我瞧着就跟猫逗耗子似的!” 多勒王子看着胞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想上前帮忙,但是看见闵建霖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了,只好忍住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妹妹,罢手吧!” 达娜公主红着眼眶喊,“不!”就又要提刀冲上去,多勒王子却抢先一步跪地,“皇帝陛下,我们认输!” “哥哥!”达娜公主瞪大眼睛大喊,她的哥哥是瓦刺未来的国主,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跪下了…… 安平郡主见状将剑一丢就要下台去,达娜公主却突然奋起,举刀砍向安平郡主,众人一片惊呼,就在刀就要挨到安平郡主时,安平郡主一个错身,刀就劈空了,再一个回旋踢,就将达娜公主踢下擂台。 “这就是瓦刺的礼仪?背后偷袭,暗箭伤人!”安平郡主忍不住嘲弄一笑。 达娜公主气急,一口血水喷出来,就昏死过去了。 “妹妹!”多勒王子飞奔过去,抱起达娜公主,代达娜公主向安平郡主致歉,“是达娜的不对!如今她也因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惩罚,希望你能饶过她!” 安平郡主不作理睬,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出了这么个岔子,但是多勒王子最终还是向耀帝俯首认输了,耀帝的好心情并不受影响,宣了太医给达娜公主治伤,宴会照旧。 安平郡主打败了达娜公主,扬了华国声威,耀帝又是一番赏赐,此时群臣再无异议,更有人开始觉得当初耀帝封安平郡君为郡主就是为了这一刻,盛赞耀帝有远谋。 355、休书 宴会过后的第二天,苏珍就登门了,姚可清以为她是来找她叙旧的,没成想,她却说她是来避难的。 苏珍来时睡意朦胧,进了屋直接歪到塌上了,姚可清不由问,“你这是怎么了?没睡好?” “可不是没睡好,昨天从宫中回来已经很晚了,偏偏回到家里又有人来搅扰,不得安生,生生折腾到天快亮了我才睡下!没想到今天她又来了,母亲就叫我躲出来了,这不,我就来你这儿了!”说话间,苏珍已经打了三个哈欠,打的泪眼汪汪的。 姚可清心疼的递了帕子给她,“出什么事儿了?谁来了?” “那你先去我床上躺躺,过些时候我再叫你起来!” “还能有谁,我那舅母呗!”苏珍接过帕子一边擦拭眼角,一边撇嘴,“表哥这次立了大功,皇上赏赐良多,便是舅母也有份,也因此原本禁足的舅母也就解禁了,可这一解禁就出了事儿,她给黄家寄了信去,让黄家再送两个适龄的女儿来,又买通来送赏赐的内侍,让他给容妃娘娘带了口信,不过这个内侍跟父亲有些交情,便跟父亲说了此事,父亲连忙去了舅舅家,告知舅舅,舅舅这才知道舅母不过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做下这许多事情了,气的扬言要休妻,舅母就大哭大闹了一场,犹觉不够,因是父亲说破此事的,她又跑到我们家来闹……” “连我都不放过……”说到这里,苏珍不禁气红了脸。 黄氏为人固执,行事糊涂,昨日她的所作所为被发觉之后,少不得又在安家闹一场,又记恨着苏大人,跑到苏家破口大骂,连苏珍都不能幸免。 “我接我娘家侄女来怎么了?与姐夫何干?你女儿原先不也是跟方家来往的勤快,跟方家少爷有了情谊才定下这门亲事的嘛!我这么做又有什么?”黄氏气急,说话越发口无遮拦,当着苏珍的面都这样说。 苏珍当场就气愤的哭出来了,她跟方家有来往是真的,跟方牧临也见过面,但是从没有私下来往过,如此被人污蔑,还是亲舅母,自然气愤不已。 苏大夫人心疼女儿,也顾不上礼仪了,将黄氏直接轰了出去,谁知道今天一大早黄氏又来了,苏大夫人怕苏珍再被无辜牵连,就让苏珍去找姚可清了。 也不知黄氏是不是被安家修理过了,今天来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心虚。 “姐姐今日可有空?有空就去国公府坐坐,母亲她老人家颇为思念姐姐!” 黄氏开口竟然是套近乎的,苏大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思索了片刻,觉得黄氏这是转换了策略了,不知背后藏着什么目的,还是不要搭理的好。 “这都要过年了,家里正忙着,等过完年我再去看母亲!” “两家离的这么近,去一趟也耽搁不了什么时间的!”黄氏继续游说。 “虽好离的不远,但是若要去的话,总要备好礼品才是礼数,可不得耽搁大半日的功夫!”苏大夫人依旧不为所动。 黄氏不由急了,“我说姐姐,都这节骨眼上了,你跟我去一趟又怎么了?” 苏大夫人诧异了,“弟妹这话怎么讲?我不去能怎样?我跟你去了又能怎样了?” “唉~你不能见死不救呀!”黄氏越发急了。 “见死不救?这什么意思?” “……”黄氏一急说漏了嘴。 “国公爷要休妻,请了族里的长辈来做见证!”黄氏的丫头道。 “要你多嘴!”黄氏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丫头的脸上。 昨儿苏大夫人是听苏大人说过安国公一怒之下说了要休妻的话,本以为他只是一时气话,没想到却是动真格的,黄氏慌了,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而满府上下竟然没一个帮她求情的,她只好跑来找苏大夫人,希望这个大姑姐能帮她说说好话。 苏大夫人也没想到弟弟这次较真了,也顾不得还在生黄氏的气,连忙带着黄氏往闵家赶去。 到了安国公府门口,就觉得气氛不对,一问下人,才知道闵沛贤的位置,到了中堂果然就看见主位上坐着一位老者,闵沛贤陪在下首,挨着闵沛贤的是几个跟他年纪相仿的中年人,并没看到闵老夫人。 “母亲呢,怎么没看见母亲呢?”给上首两位长辈请完安,苏大夫人询问道。 “姐姐来了,这边坐,母亲说,这事由我自己做主,她老人家就不来了!”看到来人,闵沛贤只跟闵氏打招呼,完全忽略了一旁的黄氏。 “老爷……”黄氏又是委屈又是胆怯的叫了一句。 “哼!”闵沛贤冷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上首的老者见到黄氏,眼里充满厌恶,捻起面前的一张薄纸,“黄氏,这是你的休书,你且收好!” “休……休书?”黄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闵沛贤,“老爷,您要休了我?” “对,就是休书,这是我们闵家家族经过商量后做出的决定!”老者代替闵沛贤回答了。 “……”竟然是闵家做出的决定,而不是闵沛贤一个人的主意,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黄氏不由跌坐在地上。 “老爷,您不能这样做呀!”黄氏哆哆嗦嗦的爬到闵沛贤跟前求情,“这么多年了,妾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苦劳?”老者忍不住讥讽,“苦的也是别人吧!你嫁进我闵家二十多年,除了添乱,惹麻烦,你有做过任何一件好事吗?你倒是说说呀!” “我……”黄氏无可辩解,她真的说不出来任何一件她曾做过的对闵家有利的事情,“可是妾身……妾身……” “这封休书你收好,以后你若是要另行婚嫁,可少不得它!” “不!你们不能休了我!老爷,你当初答应过父亲的,说要照顾好妾身的!”黄氏晃着闵沛贤的腿央求。 黄氏的父亲是在战场上为了救老安国公而死,黄父死前托孤,将黄家一家老小托付给老安国公,黄氏这才得以嫁进安国公府,闵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容忍着黄氏也是因为有黄父舍命相救的恩情在。 356、大势 “唉……”闵沛贤看着黄氏也只能叹气,黄氏年轻的时候倒也算天真烂漫,又是从外地嫁来的时候,万事都依赖着丈夫,所以年轻的时候,闵沛贤跟黄氏还是情谊颇深的,但是随着黄氏生下儿子,地位逐渐稳固,再加上娘家怂恿,日渐不可理喻了。 “虽然有这封休书,但是我并不会把它送到官府备案,也不会让你搬离国公府,所以,在外人眼里,你还是安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只是在府中,我会在西北角另辟一处院子出来,你就搬过去住吧!” 维护住了面子上的体面,可是里子如何,都是自己造下的苦果,和着血泪,都要黄氏自己咽下去。 竟然要她搬出正院……即便是以前禁足,也没让她搬出象征着当家做主意义的正院,西北角是整个府邸最偏僻的位置了,那是从前关押犯错失宠妾室的位置…… “老爷……”黄氏虽素来乖张,那也是闵沛贤多年容忍退让才导致的,如今闵沛贤雷厉风行的写了休书,打的黄氏措手不及,也彻底乱了阵脚,失了主张。 “还有就是……”闵沛贤看了眼一瞬间颓败下去的老妻,“你既然如此记挂你娘家侄女,年后就接了她们来陪你吧!” “老爷……老爷……您不能呀!您不能这样做,这样会毁了她们一辈子的!”她已经被休弃了,但是娘家并不知情,此时还要接娘家侄女来,到时候侄女跟着一起被拘禁,娘家还要怪她办事不利,她是百口莫辩呀! “你也知道这样做不好,那你可曾想过,你违背全家的意愿,生拉硬拽的要撮合建霖和你娘家侄女的婚事,也会毁了建霖一辈子的!那是你的亲儿子呀!”黄氏千错万错他都能忍,独独不能接受她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妾身孤身远嫁来到京城,既无妯娌帮衬,也无姐妹提携,难免就多依赖娘家一些,再者,妾身那些侄女,除了出身低了些,哪点儿不好了?”说到自己娘家,黄氏又开始犯浑了。 “还哪里不好?你倒是说说哪里好了?一副妖妖娆娆样子,哪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一提到黄家,老者就是一肚子气,说话也就不留情面了。 “……”黄氏再混也不敢跟长辈顶嘴,只能小声辩解,“再怎么说,家父救了老国公爷,有这份恩情,闵家也该多顾念黄家才是!” “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你能嫁进我闵家?当年你父亲贪墨军饷,若不是死在战场了,又有我闵家奔走求情,只怕你黄家上早被查封操家了!你还有脸说这个?真是恬不知耻!”老者气的站起来拿拐杖指着黄氏怒骂! “三叔,您且消消气,别跟她一介妇人一般见识!”闵沛贤忙亲自斟茶给老者。 “哼!”老者气呼呼坐下,看着犹不甘心的黄氏道,“你若是胆敢再插手半点儿我闵家的事,或是整出别的什么幺蛾子,就别怪我闵家不讲情面,将这休书公之于众了!当初我闵家是答应要照顾你黄家的,如今你黄家也是一方权贵了,至于你,以后也是衣食无忧,仆妇随侍,我闵家可没有半分对不起你黄家!” 老者说完,直接指挥人将黄氏带下去了,“刚刚贤侄已经让人将院子收拾好了,你的东西也都搬进去了,你这就住进去吧!” 黄氏大势已去,下人自然不会再顾忌什么,上来就直接粗鲁的去揪黄氏,见黄氏欲张口哭喊,立时连嘴也堵上了,黄氏只能一句呜咽的被拖下去了。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怂恿容妃赐婚!”老者冷哼。 苏大夫人心里一惊,难怪此次弟弟如此果决了,如今侄儿刚刚有了战功,又被厚赏,正是谨慎的时候,此时若是黄氏求容妃赐婚的事被传出去了,难免不会叫人生疑,便是皇上也要疑心闵家有心结党营私了。 华灯初上,苏珍才回到家,在姚可清那里睡了几个时辰,正觉精神抖擞,见闵氏尚未回来,估摸着时间就吩咐人去做晚饭。 只是晚饭好了,闵氏还没回来,苏珍不由有些不放心,正要遣人去闵家问时,闵氏就回来了,脸色倒是如常,看不出什么来,看到女儿朝自己过来,不由加快脚步走过去,边走边问,“你回来了?清姐儿近来可好?” “她好着呢,如今长乡侯府是她的嫡母当家,她跟二房的大小姐从旁协助,日子比从前自在了许多!只是人也比从前忙了!”朱氏是方家找来的,如今朱氏掌家,又岂敢轻易得罪姚可清?苏珍在幽篁馆呆着的时候,就有好些个管事婆子来请示,瞧她们态度,也是十分的恭敬,不见半分轻慢。 “清姐儿翻年也该有十三了吧,那是该开始学着管家了!”闵氏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了姚可清的年纪道。 “我看她熟练的很,账本一翻,该怎么处置的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便是没有先例的,她就看婆子递上来的单子,也能做出处置来,似是已经做惯了的!”瞧着姚可清熟练的样子,苏珍怎么都不觉得她是个初学者,当初她出学掌家的时候,不知道犯了多少错,若不是闵氏从旁帮忙,不知道要被多少下人笑话了去。。 “熟练岂不是更好!”闵氏突然笑道。 “怎么个好法?”闵氏这一笑颇有深意,苏珍不由追问。 闵氏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 苏珍想着闵氏今日是去了安国公府……忽然就冒出一个想法来,“莫不是上次母亲向外祖母提议的事……” “嘘……”闵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拍了一下苏珍的手背,“你这孩子,小点儿声!可别叫别人听见了!” 不过苏珍既然猜到了,她也就不瞒着了,若不是她不说,以苏珍的个性,今晚只怕是睡不着了,“你舅母这次瞒着闵家想让容妃求皇上给黄家姑娘和你二表哥赐婚,惹得你外祖母和你舅舅十分不高兴,为了断了你舅妈的念头,就打算年后就将你二表哥的婚事定下来!” 虽然黄氏被休了,但是闵家并不打算公布,所以闵氏也就瞒着女儿了,怕女儿一不小说漏了嘴。 357、所图 “那外祖母和舅舅可有心仪的人选?是不是就是……”苏珍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 闵氏点点头,“你外祖母特意找我问了许多关于清姐儿的事,我瞧着她老人家似是十分满意的样子,还说年后想跟方家老夫人见上一见,让我从中帮忙引荐!” “这样说来这事儿差不多就算成了!”苏珍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方家那边还不见得就会愿意!毕竟你舅母闹的这些糟心事,方家早有耳闻!”闵氏想着林氏提及姚可清时那疼爱的模样,还有林氏话里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是更愿意外孙女嫁回方家来。 苏珍也不由蹙眉道,“是呢!方老夫人格外疼清儿妹妹,有舅母在,只怕方老夫人有些顾虑!” 不过这个顾虑现在已经不成顾虑了,闵氏在心里道。 “也不知道表哥是什么意思!”若是闵家和方家说定了,但是闵建霖却不愿意,这岂不是让姚可清颜面无存?虽然闵建霖是自己的亲表哥,但是苏珍跟姚可清多年姐妹情谊,自然还是更倾向姚可清这一边。 “你舅舅问过霖哥儿的意思,他说别的不求,只要求两点,一就是不能是黄家的姑娘,二就是二十五岁以后再成亲,别的都随家里安排!也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外祖母才格外看好清姐儿!年纪刚刚好!” “那就太好了!”苏珍一拍掌,“这么说来年后就会有个定数了!” “也不见得会这样快,还得我先去跟方家那边透个口风,若是方家那边觉得合适,才好见面不是!”虽然嘴上说着不会这么快,但是闵氏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撮合这门亲事了,侄子心眼粗,正需要一个如姚可清这般心细如尘的贤内助,两人再般配不过了。 苏珍却在心里觉得这门亲事十拿九稳了,盘算着什么时候给姚可清透透气,看看她的打算,不过转念想着姚可清并不愿嫁进方家,让方老夫人夹在中间为难,如此说来,闵家这门亲事她应该是不会反对的,如此不说也罢。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是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年了,明年就要去婆家了,于是苏大夫人下令让苏珍安排这次的年宴,算是提前历练,也好让女儿多积累些经验,去了婆家也能应付自如,因而苏珍年前一直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了。 苏珍忙着,姚可清也没闲着,朱氏被姚崇明斥责之后,失了独断之权,由姚可容和姚可清共同分担掌家事务,姚可清自然也很忙。 除了要协助朱氏处理整个长乡侯府的人情往来,还要替姚启珅打点他的同窗,以及她自己的一些事务,而姚家内部的事务则由姚可容在姚嬷嬷的帮衬下打理。 虽然不能参与家宴的布置,失去了捞油水的机会,但是能参与以前被小苗氏霸在手里的姚家交际,想着能借此打响自己这个侯夫人的名声,朱氏倒也欣慰了。 翻照以往的账本,将一家家的礼单拟好,又吩咐人盘库存,若是礼单上没有的就要派人去采买。 不想单子递到姚崇明跟前的时候,姚崇明旁的没动,却将给余尚书的礼格外加了一倍。 姚可清看到单子的时候不由蹙眉,余家这个烫手山芋躲都来不及,为了撇清跟余家的关系,她不惜提前对小苗氏发难,将小苗氏赶回冒州,又将苗氏送去方家监视起来,可是没想到姚崇明还不死心,还想跟余家有瓜葛,得想个法子让姚崇明将余家得罪了才好。 朱氏看到姚崇明批复的礼单,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打算按照姚崇明的安排重新拟单子。 姚可清这时却拈起被姚崇明改过的礼单,讽刺的一掀唇角,“父亲这是还惦记着二婶的好呢!” 小苗氏始终是朱氏心里的一根刺,哪怕如今小苗氏已经落败,但是自朱氏掌家之后一直有人拿她跟小苗氏作对比,初次当家做主,难免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自然比不上做熟的小苗氏,但是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她朱氏不如小苗氏能干了,朱氏心里对小苗氏自然是越发愤恨,跟小苗氏来往密切的余家自然也让朱氏不快。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又岂是我能改变的!”朱氏心里虽也不愿意,但是姚崇明她却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这东珠虽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物件,但是要攒齐这么一挂大小颜色一模一样的,倒也不容易呢,前两天清点库房的时候,可没见着符合父亲要求的东珠串,还要去外头买,少不得要花上几百两银子,再加上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只怕还要贵上一些,便是花上一千两,也不见得能买到父亲满意的!”姚可清看着姚崇明格外加上的东西,倒是不由佩服姚崇明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来讨好余家,就拿这东珠来说,据说余夫人最喜东珠了。 朱氏掌家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抠!能省的地方一分钱也不让多花,一听单东珠这一项就要花上一千两,还不包括其他的,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了,但是还是不敢跟姚崇明争执,便想怂恿姚可清出头,“要不,你同容姐儿去跟你父亲说说?当初盘账你也在的,你二婶中饱私囊,留下一个烂摊子,还要留下明年一年的嚼用,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 姚可清岂会趟这趟浑水?“这是长辈决定的事,我这个小辈怎么好置喙?” “那就按照你父亲得意思去办吧!若是差了钱,就把预备明年用的钱挪一些来用了!”事情是姚可清提出来的,如今姚可清又想置身事外,朱氏不由赌起气来。 “母亲也莫恼!”姚可清笑了笑,“倒是有个别的法子能叫父亲打消了念头!” “哦?什么法子?”一听能省了这笔银子,朱氏又高兴起来。 “父亲这般大手笔讨好余家,不外乎是因为余家帮父亲谋了差事,若是让父亲知道余家之所以帮忙是因为对姚家另有所图呢?” “这余家还能图什么?”姚家虽然有爵位,但是真论起在朝中的地位,比起余家来,姚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朱氏一时想不出余家能图姚家什么。 358、瓜葛 “听闻余夫人有一弟,九代单传,但是成亲不到一年就死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偏偏又是个痴儿……”说到这儿,见朱氏还没明白,姚可清只好又加了一句,“算算年纪,倒是跟四妹相仿……” 朱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虽然经过上次一事,小苗氏已经被姚崇明厌恶,但是他对二房的子女却是更加疼爱了,若是让姚崇明知道余家之所以愿意帮他,是想算计姚可柔,这样一来,姚崇明就是不跟余家翻脸,只怕心里也会膈应起来,自然不会上赶着讨好余家了。 “只是这事儿怎么跟你父亲说才好?若是我去说,只是老爷会觉得是我不愿意听从他的安排,刻意找出来的借口。” “这种事怎么好让母亲去说呢?让四妹自己去说不就好了?” 现今姚家上下都有朱氏的人,想要传个传言到姚可柔的耳朵里,是再容易不过了。 不过半日功夫,姚可柔就哭着跑到书房去了,在书房门口,跟刚好出门的铃兰撞在了一起。 姚可柔跑的快,力道也打,直接将铃兰撞到在地,听声音摔的可不轻,铃兰疼的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姚崇明听见动静,还有铃兰的呼痛声,忙起身去看,却见女儿一脸惊措的向自己奔来。 “爹……你不疼我了吗?”姚可柔一边哭着,一边质问。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疼你?”姚崇明说完才去将铃兰扶起来。 “那……那爹……”看了眼铃兰,姚可柔欲言又止。 “奴婢告退!”铃兰识趣的离开了书房。 “我怎么了?又是谁惹你了?哪个不长眼的敢让我最疼爱的女儿落泪?”姚崇明心疼的看着姚可柔道。 铃兰听从姚启辰的吩咐,时常在姚崇明耳边不经意的说起姚可柔的种种好处,和种种不易,所以姚崇明对姚可柔是越来越疼爱了。 “听说爹将给余家的年礼翻了一倍是不是?”姚可柔不好直接问姚崇明是不是将她许配给了那个痴儿,只好迂回的问。 “是有这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是你大伯母说的?”这事儿是昨儿才发生的,他自然记得十分清楚。 “我是听大姐屋里的人说的,说是那份单子上好多东西库房里都没有,大伯母吩咐大姐安排人去采买,恰好我去找三姐的时候听到了!没想到是真的……”姚崇明竟然承认了,姚可柔的语气不由低落了下来。 朱氏自然不会傻到用自己的人去给姚可柔下套,那样岂不是一查就查出来了。所以与姚可柔同居二房的姚可容就是个不错的媒介,先将关于她亲事的传言传出去,再让姚可柔从姚可容那里知道这么件事,那样不仅跟自己撇清了关系,而且可信度也高多了,姚可柔才更容易上钩。 女儿失落的语气让姚崇明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妥吗?你母亲……我们姚家跟余家一直交好,为了表示咱们家愿意继续维持两家关系的心意,所以把年礼加重也是正常的!” 听姚崇明说到两家交好,姚可柔的心又沉了沉,还是忍不住祈求道,“就不能不给他们家送礼吗?咱们姚家亲戚多了去了,不缺这一家!” “那怎么行?”姚崇明一口回绝了,“这人情往来本是正常,若是就这么断了来往,岂不是让外人觉得咱们家无情无义!”更主要的是会得罪余家,姚崇明还指望通过余家来飞黄腾达呢。 “爹……原来您真的把我许给了那个傻子了!”姚崇明拒绝的干脆,姚可柔一下子就崩溃了。 “什么傻子?这是什么意思?”姚崇明一头雾水。 “您就别再装了,现在满府上下都知道我被许给了那个傻子,您又何必瞒着我呢?您还说您最疼的是我,既然您最疼我,又为什么把我许给了一个傻子?”见姚崇明还是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姚可柔忍不住哭诉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将你许配给一个傻子了?莫说你是我最疼的女儿,便是我姚家任何一个女儿,都不可能许给一个傻子的!”姚崇明总算是理出了头绪。 “那……那……那爹为什么要将给余家的礼加重了一倍?”见姚崇明否认,姚可柔立即反问道。 “这……这是因为……因为两家素来交好,若是咱们家年礼加重了,余家的回礼自然也是要加重的,这样一来,两家关系就更亲近了!”姚崇明总不能当着女儿的面说自己要巴结余家,只好扯了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可是……可是……”这个理由倒也在理,姚可柔无从反驳。 “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傻子,还有什么婚约,还有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忆起女儿刚刚的话,姚崇明总觉得有些蹊跷。 “因为爹把给余家的礼品加了一倍,下人们都说这是因为两家有了亲戚关系,所以才送如此厚重的礼!原先是母亲跟余家夫人来往的亲密,所以十有八九是因为……因为我跟余夫人娘家那个傻子侄儿订亲了……” 姚崇明这才陡然想起似乎余夫人真有这么一个傻子侄儿来,只是两家从未提及过这个痴儿,又何来订亲一说?而且姚崇明也深知小苗氏的心思,绝不可能给她最疼爱的女儿定这门一门亲事,当即就否定了这个说话。 “胡说!这怎么可能?我姚家跟余家就是寻常的人际往来,何来的姻亲关系?” “真的没有?”姚可柔又问了一遍。 “果真没有!”姚崇明十分肯定的答复了她。 “那就好!”姚可柔立即破涕为笑了,“原来是那些下人胡乱说的!” 下人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的说这话,姚崇明心里有些嘀咕,便问姚可柔,“这话你是听说谁说的?莫不是有人特意跟你说的?” “呃……”姚可柔一时想不起是从处听来的。“也不是听谁特意说的,不过是下人们说闲话被我听到了,又恰巧在大姐那里看到给余家的礼单,女儿就不由多想了。” 359、亏空 朱氏先是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让姚可柔自己先乱了思绪,再通过刻意安排给姚可容的礼单肯定了姚可柔心里的猜测,姚可柔自然方寸大乱,少不得闹到姚崇明跟前去了。 姚崇明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打发走姚可柔,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朱氏探个究竟,礼单是他给朱氏的,源头还是在朱氏那里。 姚崇明到的时候朱氏并不在屋里,“夫人呢?” 夏香一边奉上茶,一边回话,“夫人去了二小姐那里,要送到景山侯陈家去的一盒茶似乎有些不妥,二小姐懂茶,夫人就拿去让二小姐瞧瞧!应该就快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下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等吧!”姚崇明坐在塌上朝夏香等挥挥手。 夏香出了门直接去漪兰院门口候着,不多时就见朱氏过来了,夏香用手悄悄指了指内室,朱氏就明白了。 一进门就问,“五少爷可醒了?朱姨娘的药呢?今天该换药方子了,大夫可来过了?三少爷的那副棋子可送过去了?” 一路走到正房门口嘴里就没闲着,问的都是些家里的琐事。 “五少爷刚醒过,吃了奶又睡下了,大夫已经来过了,朱姨娘的药也已经熬上了,三少爷的棋子石头刚刚才来取走的,老爷来了,正在里间坐着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朱氏推开夏香伸过来服侍的手,很是麻溜的自己除了披风。 “老爷来了,还不奉茶?”朱氏一边接过夏香递来的热帕子擦手,一边吩咐。 “不必了,我有点事问你!” 自姚可柔上次的事情闹开,姚崇明就不曾再来过漪兰院,这次来偏偏语气又不善,夏香很有眼力劲儿的接过朱氏擦过的帕子一溜烟儿的下去了。 朱氏心知姚崇明所来为何,却还是佯装不知,“不知老爷想问什么呀?” “余家的礼单在哪里?”姚崇明开门见山。 “似是在大小姐那里,这些天妾身带着二小姐盘点库房,忙的不可开交,大小姐主动请缨,愿意帮忙分担一部分,妾身就将一部分需要另外采买物品的礼单交给大小姐打点,因余家那单子上大部分东西都是需要重新买的,所以妾身还特意嘱咐大小姐要格外小心,千万别买错了东西!” 朱氏的话刚好和姚可柔的话对上,姚崇明又问,“听说最近府里传了一些闲话,夫人可听说了?” “闲话?”朱氏故作惊诧,转而却又是一笑,“府里哪天没有闲话的,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的,不过是下人闲着磨牙的话罢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妾身哪里有时间理会那些!听过也就一笑置之了!” 朱氏将这事一言带过,姚崇明总不好主动提及,倒是显得他不够大方了,一时悻悻住口了。 朱氏却又开口了,“说起余家,妾身还真想起一事来,还得老爷拿主意才是!” “哦?是什么事?” “就是老爷加上的那个鼻烟壶,库里没找到,外面只怕一时也找不到合适,您看要不要换一样?” 余尚书酷爱收集鼻烟壶,所以姚崇明才特意加上去的。 “库里怎么会没有呢?我记得应该还有不少的?父亲生前最爱收集这些!”老侯爷生前也爱收集鼻烟壶,所以姚崇明才放心大胆的加上去的。 “倒也不是没有,就是成色样式都差了些,拿不出手……”朱氏答道。 “这怎么可能?父亲收集的那都是上品,怎么会拿不出手?”老侯爷收集的鼻烟壶姚崇明自然是见过的,此时朱氏说拿不出手,他立即就反驳了。 “确实是拿不出手……妾身比对着账本看过了,东西似乎是被人调包过了……” 朱氏这话里的意思姚崇明一下子就懂了,在朱氏之前是小苗氏掌家,东西被谁调包了,不言而喻。 姚崇明黑着脸咬牙切齿道,“那就去买,不管花多少钱,都给我买回来!” 朱氏一脸为难道,“账上的银子不够了……弟妹走的匆忙,都没交接就走了,账目也是一塌糊涂,这两天好不容易才理清了,才发现少了将近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姚崇明大吃一惊,当家夫人会从公中捞油水他是知道的,但是这是常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只是他没料到小苗氏如此大胆,竟然克扣了近十万两银子。 “妾身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又特意请了毛大管事看过了,还是一样的结果,您也是知道的,毛大管事的本事,何时出过错?” 既然毛松都看过了,那铁定是没差了,一下子差了这么多的银子,姚崇明脸色铁青,捏着拳头不说话。 朱氏在一旁看着姚崇明的神情,在心里冷笑,他以为她愿意当这个家,一个烂摊子罢了。 “一下子差了这么多的银子,府里自然有些捉襟见肘了,所以妾身才裁剪那些多于的份例来节省开支,能省的都省着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唉……”说到这儿,朱氏一脸愁绪。 姚崇明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怎么以前就没这样过?” 这意思是以前小苗氏掌家就没捉襟见肘过,怎么到了朱氏手里就银钱不凑手了呢?这是说朱氏不如小苗氏能干了。 只是这点朱氏怎么肯认?“妾身也觉得奇怪呢,仔细翻看账本后才发现,弟妹是把留给孩子们成亲用的钱挪用了,不然哪里堵得住这么大的缺口,只是大小姐开年就十五了,这置办嫁妆的钱怎么都要留出来,大少爷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聘礼钱能不先备下?这样一来,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可用?” 朱氏说的样样在理,姚崇明听了脸色青紫一片,“如此说来,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朱氏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才缓缓道,“先按照库房里有的东西,将礼品备下,实在是缺的再去采买!再有就是余家……按照原本的计划,给余家的礼品已经十分丰厚了,妾身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加一倍了……” 姚崇明脸色变换莫测,许久才道,“别的就罢了,余家那边还是不能少!” 360、冷淡 “府里的传言老爷应该也有听过的,到底对咱们姚家声誉不利!”朱氏看了眼姚崇明,主动提起刚刚说过的话题,“无风不起浪,上有不慎,下人才会传出那样的风言风语!” “按照夫人的意思,是我的缘故才导致产生这样的流言?”姚崇明心里有气,语气十分不悦。 “这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御下不严,才导致下人们胡说的!”朱氏一脸诚恳的认错。 姚崇明心里却越发气愤,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想再面对朱氏。 朱氏却又道,“虽然妾身也有错,但也就是管教下人无方,但是这流言总有个根据,真说起来,之前弟妹跟余家来往就十分亲密,能传出这样的话也就不足为奇!” 朱氏话里的意思是是小苗氏跟余家有了什么,才导致这样的流言。 表妹有事情瞒着自己,这一点姚崇明心里多少是知道一点的,也就没因朱氏的意有所指生气,反而细细思考起来。 姚家跟余家很早之前就有了来往,不过那个时候两家关系很淡,是在水仙生了儿子之后,在他被代尚书排挤的时候,表妹才跟余夫人亲近起来的,再之后,经过水库决堤一事之后,两家之间才往来的更频繁了。 “上次余家帮老爷洗脱罪名,最近这次又帮老爷谋差事,余家怎么突然间就这么帮咱们家了?这里头必然是有缘故的……”朱氏的一番话也说中了姚崇明心里的疑惑。 余家那也是在官场行走多年的大家世族,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帮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当初他问及缘由,表妹却闪烁其辞,难道…… “难道当初她真的将柔姐儿……不然府里也不至于传出这样的话!” 这个她自然是说的小苗氏。 “弟妹最疼四小姐了,怎么可能将亲女许给一个痴儿,只是弟妹没有这个打算,难保余家没有想法……” 若是余家存了想将姚可柔配给余夫人的痴傻侄儿的心思,那就说的通了,余家于姚家有恩,到时候余家挟恩求亲,这样一来,姚家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就是这样了!余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余尚书对余夫人宠爱有加,若是余夫人有这样的想法,余尚书肯定会遵照余夫人的意思办,脱罪谋职这些事对余尚书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余家那边就按你原先的意思准备吧……”说完就起身要走。 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算了,再减掉一些,你看着办就是了!不必再来问我了!” “是!老爷!”朱氏应了,心下欢喜不已,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前几天大军得胜还朝的时候,妾身碰上了景山侯夫人,今年景山侯世子和三少爷之间还闹了点儿不愉快,妾身想,既然陈家有修好的意思,咱们家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姚崇明点点头,“年后我会亲自去拜访陈侯爷的!” 竟然没说要带上她!朱氏压下心里的不快,送走了姚崇明。 解决了余家,又有姚嬷嬷帮衬,过年的准备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不过这其中有个小插曲,在过小年的时候,姚家收到了一封信,是苗氏写来的,信上只说她已经在离京城三十里外的水月庵带发修行了,不再过问俗世之事,其余的就什么都没说了。 信直接到了姚崇明那里,姚崇明看了信,在书房关了半日,最后让朱氏给水月庵送了三千两香油钱,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苗氏了。 大抵姚崇明心里也是明白的,小苗氏陷害方氏,他的母亲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呢?不是帮凶,就是袖手旁观了,既然如此,他又该如何面对身为帮凶的母亲呢。 姚可清打听到信的内容之后,还特意跑去方家一趟。 林氏看到姚可清,笑道,“就知道你会来的!想问什么就问吧!” 看林氏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大约是真的将生母的死放下了,一直压在姚可清心头的那片黑云也就散开了。 “外祖母既然知道我会来,那我不问了,我就是不问,您也会说的!” “几个半截身子已经埋土里的老婆子,我也懒得计较了,让她们去佛前向菩萨忏悔去吧!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也没几年活头了,不想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再提及苗氏,林氏脸上已是一片祥和。 人死不能复生,林氏过往所执着的不过是想弄清楚方玥去世的真相,如今真相大白,虽然心痛悔恨,但是却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外祖母长命百岁!” “好孩子!”林氏笑眯眯道,“如今朱氏瞧着比从前机灵了许多,你也帮着管家,我也就放心多了!” “母亲心里虽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于大体无碍,再者母亲颇为识时务,做事也知晓分寸,现在府里倒是一片融洽!”朱氏好权,又爱财,但是却并没有小苗氏那样大的野心,如今这两样都到手了,倒也知足了。 “年后你大表哥就要上场了,还有跟苏家的婚事也有开始筹备了,家里估计要忙一阵,只怕就有些顾不上你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有事千万别瞒着,只管来说就是!上次的事若不是我们察觉到,从中将余家拦下来,姚侯爷未必会那么果决的舍了小苗氏!”林氏的话里带着责备,却也透出十足的关切。 “是清儿思虑不周了!保管没有下回了!”姚可清连忙认错,还不忘保证一番。 “就知道糊弄我这个老婆子!”林氏看着姚可清无比真诚的神情却是无奈一笑,“小小的一团就长这么大了,仿佛昨天还戴着兔儿帽在我跟前要糖吃的,转眼就是大姑娘了,我这个老婆子也是愈发的老喽!” “外祖母一点儿也不老,外祖母青春永驻!” “早就听说清姐儿来了,偏我忙的不得空,好不容易才抽身来!”姚可清正与林氏说话,大夫人廖氏来了。 “你要忙着除夕家宴,真是辛苦你了,清姐儿又是常来的,何必专门跑一趟!快坐下说话吧!”林氏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廖氏在自己身边坐下。 361、相克 “倒也不是专门跑这一趟,是有事厚颜求清姐儿帮忙的!”说到这儿,廖氏难得的红了脸。 “大舅母怎的如此客气,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但凡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廖氏待她一向亲厚,姚可清自然愿意为廖氏分忧。 “清姐儿上回送来的治疗冻伤的药膏果然好用,临哥儿才用了两回,手就好多了,只是那盒药膏已经用了大半了……所以我这个做舅母的就涎着脸想问清姐儿再要一盒了!” 方牧临不喜冬日里在屋子里放炭火炉,又嫌地龙烧起来整个屋子都热烘烘的,所以一到冬天他书房里就冷的都快结冰了,难免就会冻伤手了,安平郡君那里又有治疗冻伤的药,姚可清知道后才从安平郡君那里要来了治疗冻伤的药膏给方牧临。 “原是这事儿,这有什么,回头我就送来,原本是怕不好用,让表哥为难,所以才只送了一盒来!” “哪里还能让你再跑一趟,我让人随你回去拿就是了!”廖氏忙道。 “大嫂要去拿什么?”二夫人赵氏这时突然过来了。 姚可清抬头一看,不止是赵氏,赵婉儿竟然也在,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怎得她都不回去吗? “给二舅母请安!”姚可清规规矩矩行礼。 “外甥女来了,有些日子没见着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标志了!”林氏有意让方牧帆娶姚可清,但是赵氏却属意赵婉儿,虽然林氏并未仗着自己婆婆的身份向赵氏施压,可赵氏心里对姚可清总还是有些膈应的,待姚可清自然也不如从前亲近了,称呼随之也变了。 “你怎么来了?”林氏忽略一旁给自己请安的赵婉儿,直接问赵氏。 赵婉儿被林氏忽略,红着眼眶缩回赵氏身后,赵氏心里一噎,语气也冲了些,“这不是听说外甥女来了,所以特意来瞧瞧!” 一个晚辈却让长辈跑来看他,是何等的失礼,姚可清没想到赵氏对她怨气这么大,但是她是晚辈,却也只有赔不是的份儿,“还请二舅母恕罪,我原本是打算是给外祖母请安之后,再去给大舅母和您请安的,只是没想到大舅母先我一步过来了,我正想着怎么也该去跟二舅母问候一声,没想到您就自己来了,您这是疼我,舍不得让我多跑一趟!” 姚可清既摘清了自己拿大的罪名,又给赵氏戴了一顶体恤晚辈的高帽子,即便赵氏怨气再大,也没有再冲姚可清发作的道理,更何况还有林氏在这里,又岂会容忍赵氏欺辱姚可清! “我也是赶巧了,刚接了婉儿回来。”赵氏说着将赵婉儿推上前,赵婉儿又向林氏行礼,林氏也不能再装作没看见了,点头示意了一下。 赵氏自顾自的拉着赵婉儿坐在廖氏下首,解释道:“我娘家母亲久病未愈,请术士看过之后,术士说是婉儿跟我母亲属相相克,在我母亲病愈之前,要离婉儿离的远远的,可是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婉儿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不能让她去庄子上不是,所以我请示了娘之后,就接婉儿来咱们方家过年!” “又来叨扰老夫人、大夫人了!”一个“又”字配上赵婉儿脸上的赧然神色,姚可清便知赵婉儿已经来过方家许多次了。 自从林氏流露出将姚可清配给方牧帆的意思之后,赵氏就时常以各种理由将赵婉儿接到方家小住,这半年里,赵婉儿倒有一大半的时间是住在方家的。 “赵小姐不必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就是了!”等了半天也不见林氏说话,廖氏只好替林氏回答了,免得已经泫然欲泣的赵婉儿真的哭了。 姚可清不过才来一会儿功夫,赵氏就急急忙忙带着赵婉儿来示威,林氏对赵氏的这种行为厌恶到了极点,又不想当着姚可清的面给赵氏难堪,只好让姚可清先走。 “你如今还管着家里的一些事务,不比从前清闲了,我也就不留你了,还是赶紧回去吧,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挂心!” 姚可清猜测外祖母这是要教训二舅母了,只是不能当着自己的面,所以才赶自己走的,遂道,“正是呢,我还要帮大姐参详年宴的菜单呢,房嬷嬷的生辰虽然就在过年的前一天,但是是整寿,也要操办一番!那我就先回去了,年后再来看外祖母!” “好,这是梅嬷嬷做的糕点,你最爱吃了,带着路上吃吧!” 姚可清一说要走,一旁的梅嬷嬷忙递过来一个盒子,林氏接过亲自塞到姚可清手里。 又吩咐梅嬷嬷,“你替我送送清丫头!” 梅嬷嬷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娇柔的声音就响起了,“嬷嬷劳累了半日,已经够辛苦了,不如就由我替嬷嬷送姚表妹吧?” 梅嬷嬷闻言一愣,林氏也连连皱眉,姚可清不想再添争执,忙制止了正要向她走来的梅嬷嬷,“也好,既然赵表姐心疼嬷嬷,嬷嬷就好生歇着!”又对赵婉儿道,“那就有劳赵表姐了,我们走吧!” 姚可清和赵婉儿一前一后出去了,估摸着人走远了,林氏才饱含警告的看了赵氏一眼,“不是说亲家夫人病了,你心底彷徨不安,所以才要接侄女来宽慰宽慰的吗?怎么就变成属相相克了呢?” 赵氏心里一慌,却也知道跪下请罪,“媳妇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回家之后才发现母亲已经请了术士,母亲又笃信那术士的话,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媳妇也没料到,只是也不能就这样真的让婉儿去庄子上呀!这冰天雪地的,她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赵氏的母亲病了许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赵氏找了这么个理由让赵婉儿住进来,可谓是一劳永逸了,赵婉儿再也不用来回奔波,可以在方家住很久了。 “我们方家也不多她一个吃饭的,还是按照从前的惯例来吧!就这样吧,你下去吧!老大家的,我记得今年宫里赏下来的衣裳料子都收在库里,你去挑点儿适合年轻姑娘穿的给清姐儿送过去,清姐儿这次来的匆忙,我刚刚又被这么一搅和竟把这事给忘了!”如今赵氏敷衍自己的本事见长,林氏也懒得跟她多费唇舌,直接跟廖氏说话去了。 362、何干 赵婉儿也来了,可是林氏却偏偏只吩咐给姚可清挑布料,提都不提赵婉儿一句。还说是刚刚忘了,分明是她临时起意,就是为了当着她的面,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的婆婆看不上她的侄女,赵氏又悲又怒,忍着怒气与眼泪退出去了。 赵婉儿跟在姚可清身后半个身位,但是姚可清越走越快,赵婉儿有些跟不上了,不由自主的喊道,“姚表妹,你能不能走慢点儿,我跟不上!” 姚可清遂停下来等赵婉儿,倒不是姚可清刻意为难赵婉儿,只是赵婉儿个子矮她半个头,她又跟着范婶习过武,练了轻身健体之术,走路本就快,赵婉儿自然跟不上了。 赵婉儿赶上来之后,姚可清便微微落后赵婉儿一步,跟着赵婉儿的速度和步伐走。 两人之间过于安静,姚可清有没有主动交谈的意思,赵婉儿觉得有些不自在,便随意跟姚可清攀谈起来,“听说姚表妹常来方家,我也时常过来小住的,只是却没碰到过表妹呢,想想还是上次在别院的时候见过你!” “我来只是向外祖父交功课,并不是每次都会去内院给外祖母她们请安!没见过表姐也不奇怪!” 这么说来她是待在外院的时间多了,那岂不是跟方家兄弟接触的机会也多了,赵婉儿心里一跳,“表妹天资聪颖,不然方大人也不会亲自教导,听说方大人眼界十分高,等闲人入不了方大人的法眼!” “赵表姐过奖了!”姚可清淡然一笑,“我不过占了是自家人的便宜罢了,再者外祖父也只是指点我书画棋艺而已!” “表妹的字写的那么好,原来是方大人亲自教的!”说到这儿,赵婉儿微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方家几位表哥的书画也是方大人教的,听姑母说,他们兄弟里头,就属大表哥字写的最好了!” 总算是将话题扯到方家兄弟身上了,姚可清在心里冷笑一声,她赵婉儿这点儿小伎俩也敢用在自己身上,目的如此明显,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明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了,偏偏还要拐弯抹角的问。 “大表哥才是真的天资聪颖,每次都会被外祖父表扬,只是二表哥和三表哥就差远了,常常被外祖父骂的,十回倒有七八回要重写的!有一次三表哥偷拿我的字交上去,被外祖父识破后还打了手心的!”姚可清佯装不知道赵婉儿的意图,故意说起方牧帆。 “是真的吗?三表哥竟然敢在方大人面前舞弊,胆子也太大些了!”赵婉儿说着,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笑意。 “胆子大倒是没什么,只要守规矩知分寸就行了!”姚可清意有所指道。 “表妹这话什么意思?”心虚的赵婉儿瞬间红着脸追问。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说三表哥拿我的字妄图去欺瞒外祖父不对罢了!”姚可清一边走一边回答。 赵婉儿却立在原地,“我还以为表妹这是含沙射影的在说旁的事呢!” 姚可清回过头反问,“那倒不至于,旁的事与我何干呢?” 与她何干?赵婉儿心里一动,不知道她这话算不算是在表明她的心迹,但细看姚可清的神色,却是一片风平浪静,看不出端倪,赵婉儿不由疑心姚可清是故意这样说骗自己的,决心再试探一二。 “表妹似是比我小一岁的,就已经开始管家了,高门侯府果然就是不一样,样样都是强过旁人的,表妹将来必定是有大好的前程的,像我这样出身普通人家的是没法跟表妹比的,若不是姑母疼爱,我又哪有机会能领略京城的繁荣呢?” 赵婉儿言下之意就是你姚可清出身高贵,教养也是顶好的,未来自然一片坦途,而我赵婉儿出身平凡,一切只能仰仗着嫁入大户人家的姑母了,所以…… 这是在示弱?还是威胁?姚可清忍不住想笑,你想嫁进方家是你的事,我早就言明不关我的事,你又何必揪着我不放? “二舅母是表姐的亲姑母,心疼表姐也是应当,自然会为表姐着想的!表姐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刚刚就说过与我何干的,表姐难道没听见?” 明白了姚可清的意思,赵婉儿心里一喜,欢喜的挽住姚可清的手臂,“那我送表妹回去!” 年节跟前自然是分外忙碌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要照顾到,好在长乡侯府并不是家大业大的人家,人口简单,人际来往也不复杂,倒是轻松了许多,即便如此,也一直忙到初十以后才空闲下来。 不过马上就是元宵,又是一番忙碌,好几家都送了帖子来邀请姚家一同去赏灯,思来想去,姚崇明最后应了景山侯陈家的邀约,而同样送了帖子来的余家却是被他婉拒了。 陈家祖上乃巨贾,富可敌国,但前朝重农轻商,朝廷百般苛难商户,商人所缴纳的赋税是普通人的数倍,除此之外,商人的待遇连贩夫走卒,甚至乞丐都不如,奴仆成群,家财万贯的陈家早已对朝廷制度不满,万分渴望获得尊贵的社会地位。 后恰逢高祖举旗,陈家便倾囊相助,资白银万万两,高祖登基之后遂以陈家祖籍之所在景山县为封号,赐了陈家侯爵。 只是陈家当初为了辅助高祖的宏图大业,几乎倾家荡产筹集军饷,再加上陈家祖上万分得意拿银钱换地位的举动,自以为做了人上人,不必再去做经商这样下贱的勾当了,封侯之后就不再做生意了,而是靠着赏赐的田地庄园的产出以及俸禄度日,所以陈家如今也只是颇有资产的富裕人家罢了,但在外人心里,仍还记着陈家当年的富庶。 景山侯陈家,那是代姨娘看好了打算说给姚可容的人家。 不过代姨娘一介妾室,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元宵当日也并无出门的资格,所以早早的就把姚可容叫来叮嘱,但是却不能直接将自己的盘算告诉她,只是委婉的暗示了一番,重点突出要在陈辞珩面前留下好印象,便是不能说上话,也要给他留下一派大家闺秀的形象。 363、赴约 到了元宵那日,姚可容妆扮一新,衣裳首饰皆是上品,姚可容已经十五岁了,出落的温柔大方,看上去端的是一个标志的大家闺秀,可见她也是十分用心了,而与她同来的姚可怡却是一身粉黄的襦裙,梳了双环,手腕带着一对银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铃铛声,真是娇俏无双。 连朱氏看了姚可怡的妆扮都忍不住笑了,“三小姐这样一穿,瞧着倒是像只有八九十岁的样子了!” 娇俏是够娇俏了,但是却也太幼稚了些,看上去只是个孩子,而不是一个少女……一个可以婚嫁的少女。 姚可怡本就长了一张娃娃脸,个子又不高,打扮的也稚嫩,瞧着自然就显小了。 “姨娘说这粉黄的衣裳最衬我的肤色,还有发髻也是姨娘亲自给我梳的呢!好看吗?”姚可怡微微拉起裙角,笑问众人。 “自然是好看的!”朱氏眸光微闪,恰姚可柔过来就岔开了话题,“四小姐今儿倒是穿的素净!” 姚可柔凉凉的一甩袖子答道,“分到我名下的就是这样的料子了,我也就只有这样穿了!” “四小姐这话可就说的忒没道理了,每个院子送去的料子可都是一样的质地,每个颜色的料子各个院子都送了一匹过去的,这颜色可也是您自己挑的,便是现在不喜欢了,觉得不满意了,也不能这样青口白牙的诬赖人呀!当初给各个院子送料子的可是奴婢,叫别人听见了,只当是奴婢故意欺负四小姐的!”看着姚崇明与姚家几个少爷越来越近的身影,就知道姚可柔这是为了在姚崇明面前故意装可怜来陷害她的,夏香忙抢白了一番,把自己撇清开来。 姚崇明恰好听见了夏香这番话,再看姚可柔的穿着,除了颜色素净之外,质地却并不差,又见一旁的姚可清同样一身淡色的服饰,倒是有些信了夏香的话,是姚可柔嫌弃自己当初选的颜色才这样说的,毕竟姚可柔的小脾气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迁怒于人也是有的。 “老爷来了,怎么不见珅哥儿和斌哥儿?”朱氏见姚崇明身后只跟了二房的两个少爷,并不见姚启珅的身影,不由问道。 “四弟昨晚着凉了,有些发热,三弟知道后放心不下,所以就留下来陪四弟了!三弟跟四弟亲厚,向来形影不离的!”姚启康回道。 姚启珅之所以不去并不主要是因为要照顾姚启斌的病情,而是这次是陈家相约,陈辞珩跟姚启珅有过节,姚可清不想弟弟跟陈辞珩之间再发生冲突,所以让姚启珅找了个借口不去赴陈家此次之约。 “这样人就齐了,那咱们走吧,老爷!” “嗯!”姚崇明领头带着两个儿子上马,朱氏也带着一众女儿各自上了马车。 这次是陈家做东,地点自然是陈家来定,只是没想到依然定的是余味居。 “这是京中百年老字号,每到这个时候,位置格外难定,我们家年前就开始预订了!所以才能定到最大的房间!”莫氏说起来颇有些沾沾自喜的意思。 “那我们倒是沾光了!”朱氏笑的一脸受宠若惊,好似她是第一次来这里。 朱氏的神情极大的满足了莫氏的虚荣心,莫氏笑呵呵的开始介绍她身后的三位年纪相仿的少女。 “这是我两个侄女,二老爷的长女素华,次女素英,这是我娘家侄女桑儿!” 三女一排站过来见礼,朱氏忙介绍姚家众女儿,介绍到姚可清的时候,莫桑脸色微微一恼,毕竟当初吃过姚可清的闭门羹的。 一行人谦让着坐下,小二立刻送来茶水,莫桑发现姚可清用的茶碗与众人不同,不由好奇,“怎么姚二小姐的茶碗不一样?” 朱氏还没想好对策,姚可柔就已经抢先开口了,“因为这余味居是我前头那位大伯母的陪嫁,如今是我二姐打理,所以店里都备着我二姐的用具,每次二姐来都是用她自己的器具!而且每逢节日或是重大庆典,余味居都会给东家留下最大最好的厢房!” 原是先长乡侯夫人的嫁妆,莫氏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个透,她刚刚还在姚家人面前炫耀自己能定下余味居的房间是多么的有面子,没想到这对姚家来说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思及刚刚朱氏违心的奉承,莫氏脸上不由染上一抹恼怒之色,朱氏却是一脸尴尬的捧了茶喝,佯装没听见一般。 姚可柔见状心里笑开了花,只要让朱氏难受,她就开心。 因这事儿是莫桑挑起的,害的莫氏丢脸,莫桑忙缩回陈家姐妹身边,不敢再说话了。 一时气氛格外的沉闷,好在这时陈满江带着世子陈辞珩以及二房的独子陈辞兴来了。 大人们寒暄了一番,就让一众小辈出去看灯,陈满江自然少不得叮嘱陈辞珩要照顾好众人的话,陈辞珩压抑着不耐一一应下了。 姚可清临走前却偷偷叫了掌柜的吩咐了一番,却被时时刻刻盯着她看的莫桑发现了,“姚二小姐背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既然是悄悄话,又怎么能告诉你呢?”姚可清反问道。 莫桑一噎,没了话说。 掌柜的解释道,“二小姐是吩咐小的去准备姜汤,外面冷的很,待会儿诸位看完灯回来喝了也好祛祛寒气!” 众人闻言都谢姚可清,赞她思虑的周到细致。 姚可容不解为何平时冷淡的姚可清却对莫桑如此不喜,偷偷的问她,“可是莫姑娘做了什么得罪二妹妹了?” 姚可清看了眼姚可容,代姨娘的计划她是知道的,陈辞珩这人大毛病倒是没有,除了耳根子软了些,又私宠莫桑过甚,旁的倒还能将就,比之纨绔子弟好了许多,代姨娘的眼光可谓是不差,只是莫桑终究是个麻烦,姚可清不知到底该不该跟姚可容说这件事,也不知代姨娘是否跟姚可容提过她的打算。 “二妹妹,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说着姚可容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姚可清却冲前方扬了扬下巴,姚可容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见刚刚在厢房离陈辞珩远远的莫桑正伴在陈辞珩一旁,两人挨的极近,旁若无人的低头私语,姚可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364、路窄 姚可清便明白了,代姨娘应该是跟姚可容说过的,即便不是全部,起码也将有关两家结亲的事暗示过姚可容的,那莫桑跟陈辞珩的事她待会儿还是找个机会跟她提一提的才好。 “表哥,去年你买给我的兔儿灯被表妹弄坏了,只剩下这个了!”莫桑拿出那个花灯的坠子在陈辞珩面前晃了晃。 “这坠子又不值钱,还留着做什么,今年我再给你买一个就是!”陈辞珩接过那个坠子随手就要丢。 “唉……”莫桑忙抢过来拽在手心,“再不值钱也是你送给我的,我自是要好好收着!” 陈辞珩笑了笑随莫桑去了。 “呸……恬不知耻!”陈素英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狠狠啐了一口。 “你小声点!”陈素华轻轻拉了拉妹妹的衣襟。 “到底是乡下来的下贱货,就是不懂规矩!”陈素英不顾姐姐的劝住,又骂了一句。 “你够了!别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幸亏大伯母从不带她外出赴宴,也不至于丢脸丢到别人家去!连我们也跟着没脸!” 陈素华拉了拉妹妹,示意身后还有姚家的人,陈素英这才总算是悻悻住口了。 离的不远的姚可容却还是听到陈家姐妹俩的对话了,看来陈辞珩跟莫桑之间果然有些不清不楚,姚可容心里竟产生一种莫名的愤怒感。 冤家路窄这句话可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陈姚两家一行人才走出余味居没多远,就碰上了熟人,准确的说是陈辞珩的“熟人”。 “哟~这不是陈大世子吗?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呀!” 虽然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但是姚可清却还是辨出这是郑映卿的声音,暗自庆幸幸好在今日没让弟弟跟出门来,否则又是一场风波了。 陈辞珩不认识郑映卿,正觉得奇怪,却瞧见郑映卿身边的闵建霖,顿时脸色一僵,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二位公子也不遑多让呀!” 郑映卿却突然抚掌大笑,“果然如此,他就是个伪君子,我虽知道他,但是今天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你……”陈辞珩气的拽起拳头。 “珩……表哥!不要冲动!”莫桑忙叫住陈辞珩。 陈辞珩上次在闵建霖的手里没讨到便宜,而且去年闵建霖大胜归来,他更知自己不是闵建霖的对手,接着莫桑的劝慰下了台阶。 “哟~这小姑娘是谁?还真是既温柔又贴心呀!难不成……是陈大世子的红颜知己?”郑映卿又指着莫桑说的别有一番意味。 因郑映卿这话,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莫桑身上,就看见莫桑的手正挽着陈辞珩的手臂。 顺着众人的目光,莫桑才反应过来,灰溜溜的松开陈辞珩的胳膊,刚刚陈辞珩愤怒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去抓陈辞珩的手,然后很自然的挽住他的臂弯了。 气氛尴尬到极点,姚启康忙出来打圆场,“这不是闵将军吗?真是巧了,你们也来看灯!这位是?” 姚启康长相随了小苗氏,圆脸细眼,笑起来一脸和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郑映卿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两人客客气气跟姚启康见礼,互报了姓名来历。 “你是长乡侯府的呀,咦~那怎么不见阿珅?”郑映卿伸长脖子往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姚启珅的身影,不由问道。 “郑公子说的是三弟吧!”姚启康少不得又将早上已经说过的理由又解释一遍给郑映卿听了。 郑映卿听完刚刚兴起的兴致又落了下去,也没心思跟姚启康他们周旋了,一摆手就拉着闵建霖走了,“咱们去找安家那几个小子去!” 郑映卿闹了这么一出就走了,只留下气的牙痒痒,却无处发泄的陈辞珩,偏偏旁边又有外人在,陈辞珩只能将火气压下去,面上做出一副压根没将郑映卿的话放在心里的样子。 将陈辞珩心思摸的透透的莫桑自然知道陈辞珩表面的平静是装出来的,遂善解人意的宽慰,“表哥别生气,郑公子是出了名的胡闹惯了的,不跟他一般见识!” “谁跟他一般见识了?不过是个纨绔,仗着老子的功劳就胡来的草包,也值得我生气?”陈辞珩嘴上说着不生气,但是话里却是满满的怒意。 原来与闵建霖他们分开时陈姚两家人走的是另一条路,没想到才走过一条街,竟然就遇上了闵建霖和郑映卿,不过他们好像热了什么麻烦,一群人围着他们。 一脸不耐烦的郑映卿被一个丫头模样的人拦着,在丫头身后有一个掩面哭泣的女子。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我撞的你家小姐!” “明明就是你,你这身衣裳我记得清清楚楚!撞了还跑,这下被我抓了正着吧!”丫头振振有词。 郑映卿一身蓝袍,确实显眼,而且少见,难怪这丫头记住了。 “都说了不是我撞的,不是我撞的了!你到底想怎样?”郑映卿语气是十足的恼火。 那丫头却似乎毫无觉察,“明明就是你,你休想抵赖!” “行行行!是我撞的!是我撞的!满意了吧!撞伤你家小姐了吗?要赔多少汤药费?这些够了吧!”郑映卿一甩袖子,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丢在丫头面前。 “你你你……”郑映卿明显是赌气才承认的,丫头一时被噎的无话可说,但是对郑映卿这样的态度很不满意。“谁要你的臭钱!” 这一幕落在陈辞珩眼里却觉得他心里憋着的那股子郁气总算疏解了,开口也就带着嘲讽了,“郑公子,真是巧了,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你们呀!”郑映卿不耐烦的回头就看见陈辞珩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脸看热闹的走向他,“只是不知这位小姐又是谁呀?” “关你屁事!”郑映卿被这个脑子一根筋的丫头搅的一肚子火气,偏陈辞珩还来挑拨,郑映卿自然没好气了。 “不过是替这位小姐抱不平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既然是你撞了人,就该赔礼道歉!而你却毫无悔改之意,还这样侮辱别人,真是罔为男人!”陈辞珩一副要替人打抱不平的样子。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小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了?”郑映卿忽的就冲陈辞珩发飙了。 365、冲突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我看你还是好好向这位小姐赔礼道歉,不然丢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脸!”看着郑映卿一副气冲冲的样子,陈辞珩却觉得畅快无比。 “小爷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再说了,小爷我根本就没撞过她!还有你,你给我滚开!”说着,郑映卿直接绕过那个拦路的丫头要走。 “唉~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了?”陈辞珩伸手拦住想走的郑映卿。 “你让开!” “我不让!”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才落,郑映卿就挥拳攻向陈辞珩面门。 郑映卿虽然只是个半吊子,但是对付陈辞珩这样的绣花枕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辞珩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鼻血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围观的人都惊呼起来,莫桑急的叫了一声“表哥”就要扑过去,被素华素英姐妹死死拉住。 郑映卿没想到陈辞珩如此不堪一击,一时也愣住了。 听着众人的唏嘘同情声,陈辞珩面上如火烧一般,还有郑映卿那一脸的惊讶,更让他难堪不已,狠狠擦了把鼻血,陈辞珩整个人就用尽全力就向郑映卿撞过去。 郑映卿一个错身,躲开陈辞珩的攻击,陈辞珩却收不住自己的力道,踉跄的栽向人群。 摔下去的瞬间,陈辞珩胡乱伸手,似乎抓住了什么人的衣服,下意识的就拽的牢牢的,只是这人似乎禁不住这样大力的拉扯,被陈辞珩拽着一同栽倒在地,陈辞珩整个人还压在别人身上。 “大姐!大姐,你没事吧!”姚可容被陈辞珩拽倒,姚可怡忙去将姚可容拉起来。 陈辞珩一脸的无措的爬起来,看着被自己撞倒的姚可容,连郑映卿也都顾不上管了。 姚可容满脸通红的被姚可怡拉起来,低声道,“我没事,没事!” “表哥……”看着这一幕,莫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咦~怎么又一个穿绿衣裳的男人?”看着围过来的人群,那丫头突然指着穿了蓝袍的姚启辰道。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丫头有眼疾,分不清蓝绿二色,才将郑映卿错认成撞了她家小姐的人,所以这根本就是一场误会,看热闹的人也就渐渐散开了。 “原来是这丫头认错人了!” 真相大白,陈辞珩整个人都羞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是他刚刚撞倒了姚可容,只怕……不由看向莫桑。 莫桑也正一脸凄然的看着他。 “我的头好像被撞到了!”姚可容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姚可容,手心是一抹殷红的血色。 “啊~血!”素华惊呼一声,眼皮一翻就倒下去了,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血迹,陈素华一下子就被吓晕了。 “我姐姐最怕血了!”陈素英和丫头架住晕倒的陈素华。 “赶紧叫大夫去呀!”一群人匆匆忙忙往回走。 “那我们怎么办?”郑映卿一脸茫然的看向闵建霖。 闵建霖皱眉道,“明天你去景山侯府给陈辞珩赔礼去!” “凭什么让我给他赔礼?是他自己搞不清楚状况就胡乱替人出头,我虽打了他,但也是他先动手的,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听到这话郑映卿立马跳起来反驳了! “虽然是他有错在先,但是现在却无辜连累了旁人,他也成了受害者,到时候他要是倒打一耙,将这事儿都赖在你头上怎么办?上次阿珅那件事他不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你现在要先下手为强,将这事儿摊开来说,他就抵赖不得了!” “我明白了!我明天一大早就去就是了!将这事儿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郑映卿话里竟然透着一丝期待,闵建霖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多逛逛。”看着突然回来的孩子们,莫氏奇怪道。 “呀~这是怎么了?”看着一群人都面色各异,朱氏也诧异了,“哎?容姐儿呢?容姐儿去哪儿了?怎么怡姐儿也不在?” “父亲,母亲,大姐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磕伤了,我让掌柜另开了一间房给大姐看诊用!现下三妹正在那里陪着大姐!”姚可清答道。 “磕伤了?严重吗?清姐儿领我去瞧瞧!”朱氏边说边站起身来,“失陪一下!” 见姚可清说起姚可容受伤的时候,陈辞珩脸色不太好,莫氏心里一慌,等朱氏走了,偷偷拉陈辞珩到一边问他,“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摔了一下而已!”陈辞珩支支吾吾的不愿细说。 儿子躲闪的神情让莫氏越发肯定姚可容这伤受的不一般,“你可得跟我说实话!阿桑,还有你两个堂妹肯定也看见了,你若是不说,我就去问她们,她们可不会瞒我!” “呃……是儿子跌倒不小心撞到她,才将她绊倒的!” 莫桑会不会说陈辞珩不确定,但是陈素华姐妹肯定会据实以告的,陈辞珩这才说了“实话”。 “你……你绊倒了她?”莫氏大惊,“这么说来,她受伤全是因为你的缘故了了?” “就是这样!”陈辞珩无奈的点头,虽然他只说了一半的事实,但是姚可容却是千真万确因他而受伤的,若不是他拉那么一把,姚可容也就不会摔倒不会受伤了,更不会被他毁了清白。 “这下可糟了!”莫氏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急的晕过去了,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这下代氏要得逞了”的念头。 “这事儿是因儿子而起,儿子会负责的!”陈辞珩咬牙承诺。 “不不不……不行!”莫氏想都没想就直接反对了,但是声音太大,一屋子人都看过来了,莫氏忙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压低声音道,“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哪里就要你负责了!” “儿子摔倒时碰了她的身子……” “什么!”莫氏身子一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下都不用代氏做什么,她的妄念就要成真了,莫氏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力稳住心神,“这事儿莫慌,等回去了我跟你父亲商议之后再定夺!” 对!就是这样!先回去再说!万一……万一事情还有转机呢? 366、选择 代氏手里捏着她的把柄,要挟她让她的儿子娶代氏的女儿,可是这姚家大小姐只是一个庶女,怎么配得上她嫡出的世子儿子呢?她百般拖延,代氏不敢跟她撕破脸,却没想到代氏另辟蹊径,从二老太爷处下手,哄住了二老太爷,更是让侯爷在元宵之日邀姚家同游,就为了二老太爷最喜好的杯中之物。 莫氏越想越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即长出翅膀飞回陈家去。 姚可清领着朱氏出门,少不得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 朱氏听完心里一跳,“你说郑公子跟陈世子发生争执,陈世子不慎跌倒,拉扯之下拽倒了容姐儿,还将容姐儿压在他……身下……” 那岂不是…… “就是这样!”姚可清点点头,“母亲应该也知道,去年京里有过传闻,陈世子跟闵将军,还有宋小将军有过节,这郑公子是这二人挚友,性格又最是不羁,见到陈世子难免就有些不客气,陈世子也是重脸面的,自然要反驳,这一来二去的就动上手了,陈世子不敌郑公子,跌倒之际抓住了大姐的衣襟,将大姐拽倒在地!” 提及宋子清,姚可清有一瞬间的失神,自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了,而今天也只见到了郑映卿和闵建霖,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陈家是什么打算?我们家是女儿,总是吃亏的,他们若是耍赖可不好!”这样一想,朱氏眉头又皱起来了,到了门口又站住了。 “这个不用担心,陈世子是个有担当的人,自该负责的!”姚可清信心满满道。 刚刚那么义正言辞的教训郑映卿,此时这样的事落在自己身上,只怕陈辞珩做不出耍赖的行径来,况且他得罪了郑映卿,又有闵建霖在,以他们二人的心计手段,只怕陈辞珩连耍赖的机会都没有,要知道去年不过是莫氏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影射到闵建霖,闵建霖就让陈辞珩在京中丢尽了脸面,有此宿怨在前,今日又添一个郑映卿,陈辞珩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但愿如此吧!”朱氏叹道,随后推开门进去了,姚可清却从朱氏的语气中捕捉到那么一丝奇怪的感觉,似乎朱氏并不愿意陈辞珩负责一般,忆及上次朱氏去见莫氏的情景,姚可清的神色慢慢变深了。 “大伯母!”看见朱氏来了,姚可容忙给朱氏请安,又跟姚可清打招呼,“二妹妹!” 朱氏瞧着已经清理干净的伤口不由松了口气,伤口不大,而且是在头发里头,倒是不怕留疤。 等大夫上完药包扎好,朱氏才道,“今日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你是被无辜连累的,无论陈家那边是什么意思,负责与否,总归我们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大伯母……”姚可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姚可容看了眼姚可清,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头疼的很,我想先回去!” “是该如此!”朱氏说完又看着姚可清和姚可怡道,“容姐儿受伤了,就麻烦你们姐妹陪她回去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们姐妹先回去,我们随后就来!” 姚可清和姚可怡都应了声“是”。 姚可容却道,“就让二妹陪我回去吧,三妹,你能代我去向陈大小姐赔个不是吗?刚刚是我吓着她了!” “那好吧!”姚可怡答应了。 马车上,姚可容问姚可清,“二妹知道我刚刚想说什么吧!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姚可清点点头,并不言语。 “我本来是想说的,可是话到嘴边了却开不了口!我也不知道我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一听到说陈家会对我负责,我这心里头就乱极了!”姚可容的话透着几分迷茫。 “是莫桑推了你,才导致你被陈世子拽倒,不管怎样,这事儿和陈家脱不了干系!陈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有什么好担心的!”姚可清并不担心陈家会耍赖。 无论原因如何,结果摆在那里,陈辞珩碰了姚可容的身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要陈家还想在京中立足,向姚家提亲是早晚的事,更何况代姨娘手握莫氏的把柄,能够让陈满江言听计从的二老太爷如今又对姚家的美酒念念不忘,要促成这门亲事是及其容易的。 “二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明都是知道的!是呀,这事儿总归是陈家的错没错,但是……但是那不一样呀!” 害她受伤的人不一样,结果也就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条路。 “是不一样!如果说是陈世子害的你受伤的,那么陈世子必然对你心怀内疚,若是陈家表示愿意负责,日后你们二人之间有这样一份愧疚的情愫,他也会对你更加珍惜,只是同时,他也辜负了莫姑娘,对莫姑娘也有愧疚之意,就看你们两个在他心中的位置孰轻孰重了!至于莫姑娘跟陈世子之间的关系,你今天也看在眼里,不用我多说!” 陈辞珩对莫桑有多少情谊姚可容并不清楚,但是莫桑是全心全意爱着陈辞珩这一点她却是看明白了,否则她也不会在郑映卿跟陈辞珩打斗中,冒险将她推向郑映卿,企图阻止郑映卿对陈辞珩的攻击,只是没想到事与愿违,反而让她被失去重心的陈辞珩拽倒在地。 “若是你据实以告,莫姑娘肯定会被惩戒,轻则禁足,重则可能会被送回莫家祖籍也不一定!但是这样一来,不仅莫姑娘会怨恨大姐,跟莫姑娘青梅竹马的陈世子只怕也会对揭露真相的大姐你心怀怨恨了,而且就今日的情形来看,莫姑娘十分了解陈世子的性格,若是莫姑娘再刻意挑拨,便是陈家愿意承担责任,陈世子却未必心甘情愿!如今就端看大姐你如何选了!” 姚可清将两种结果都分析的清清楚楚的,姚可容又何尝不知道呢? 若是她选择隐瞒下去,莫桑迟早会成为她的障碍,若是她说出实情,虽然会让莫桑名誉扫地,但是却也失了获得陈辞珩的心的机会。 “我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呢?” “有些事情,你知道后,可能会对你有帮助!你想听吗?”姚可清突然神色严肃起来。 姚可容下意识的点点头。 367、道歉 “莫姑娘跟陈世子自幼一起长大了,而且幼时陈世子在结冰的湖面失足掉下冰窟,是莫姑娘跳进冰冷的湖水将陈世子托举出水面,陈世子才得救的!” 莫桑救过陈辞珩,所以陈辞珩也才会那般维护莫桑,所以说陈辞珩这人本质其实并不坏,只是心性不够坚韧。 “原来她救过陈世子的命……”救命之恩,有什么能抵过救命之恩呢?姚可容迷茫的神色染上了一层灰雾。 “还有就是,莫姑娘父母双亡,自幼是由她的姨母陈夫人扶养她长大的!但是陈夫人对她的教养十分严苛,是以古时的贞女烈女为参考来教养莫姑娘的!” 姚可清这话的潜台词是,父母双亡,所以出身就不高了,虽然是莫氏扶养她成人的,但是莫氏对莫桑要求严格,所以莫桑和莫氏的感情并不好。 姚可容想到的却是,孤身一人寄住在侯府的莫桑孤苦伶仃的,唯一的亲人——姨母却对她十分严厉,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就只有陈辞珩了,可见他们的感情十分深厚了。 “二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做?若是今天没有被推这么一下该有多好?” 姚可容虽然想嫁个好人家,想要一门体面的婚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获得这门亲事,虽然代姨娘再三交代过她,甚至只差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有办法让陈辞珩娶她。但是姚可容仍然希望能够三媒六聘的跟陈家订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因为陈家有错在先,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才不得不妥协。 到底是受伤了,又流血了,姚可容渐渐觉得精神不济,靠在迎枕上睡了过去。 马车到长乡侯府时,姚可容还没醒,姚可清吩咐下人小心翼翼的将姚可容抬回房去。 回到景山侯府,莫氏将今日陈辞珩在外面遇到的事情说给陈满江听,当然莫氏所说的事情原委是陈辞珩告诉她的那个版本。 “哦?阿珩将姚大小姐绊倒了?”陈满江知道后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却并未大惊失色。 “是呀!珩哥儿也是吓坏了!不过是跌了一跤,没想到就绊了别人!”莫氏尽量的轻描淡写。 “可是姚大小姐不还受伤了吗?似是叫了大夫来的,你可问过大夫?姚大小姐伤势如何了?”陈满江虽然喝的有些醉熏熏的了,但是思绪还是清醒的。 “妾身还没来得及问……”刚刚莫氏满心都在担心代姨娘会借此机会逼迫要陈辞珩娶姚可容,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陈满江皱眉,“那明日一早,你备好礼品去姚家探望一下姚大小姐的病情!” 莫氏忍下心里的不快,还是答应了,“是!” 先不论其他,姚可容受伤她去看望也是礼数。 第二日莫氏前脚出门,后脚郑映卿就登门了。 自然是来“道歉”的。 不过是先见的景山侯陈满江。 “郑公子客气了,都是犬子莽撞,该他像郑公子赔礼才对!”从郑映卿口中得知真正的事情真相,陈满江一时羞愤难当,几乎没脸面对郑映卿。 “不不不……这都是小生的错,是小生一时冲动,这一切都是因小生而起,若不是小生与令公子动手,他也不会摔倒,更不会撞倒别人家的小姐!”郑映卿认错的态度相当诚恳。 以陈辞珩遮遮掩掩的性子,自然不会对家人全部说实话,他来道歉是假,揭穿陈辞珩的虚伪面目才是真。 “郑公子严重了,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动手也没什么,再者也是孽子先动手的!”没想到儿子虽然认错诚恳,但是却还是隐瞒了许多,陈满江心里除了羞,更添了一股愤怒。 陈辞珩胆敢隐瞒冲突的真相,大概也是没料到傲气的郑映卿竟然会登门道歉,还三两下就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抖落了出来。 郑映卿在陈满江面前戏做的足足的,一副一切都是他的错的样子,越发让陈满江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陈辞珩身上,在他提及要当面向陈辞珩致歉时,陈满江更是一口回绝了,“孽子有错在先,怎么能受郑公子的礼,改日我带那孽子亲自向郑公子赔礼!” “这也是小生一时气愤所致,怎敢让世子给我赔礼呢?不过那位被世子撞倒的小姐可就惨了,当时摔的那叫一个响,伤的肯定十分严重!”郑映卿不忘给陈辞珩毁人清白的事情坐实。 陈满江也正为这事儿忧心,敷衍过去了,郑映卿见机提出告辞,有心事的陈满江也不留他。 郑映卿一走,陈满江就阴沉着脸吩咐,“叫世子过来!” 莫氏走了,莫桑也没闲着,跑去找陈辞珩了,“表哥……” “表妹!”陈辞珩的声音透着一丝缥缈。 莫桑听的心里一慌,“表哥,这下可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在朝夕相伴的表妹面前,陈辞珩所有的弱点展露无疑。 “表哥……你会不会娶她?”莫桑压抑着心里的不安问道。 “……”陈辞珩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会怎样,从伦理来说,他碰了姚可容的身子,坏了姚可容的清白,若是他不娶她,她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可是平心而论,让他娶她,他却是不愿意的……先不说她庶出的身份是否匹配得上世子妃的地位,他现在已经有了表妹了,他不能对不起表妹…… “表哥……你会娶她的是不是?是不是?”陈辞珩的沉默加深了莫桑的不安,说话的语气已经开始颤抖。 “我……” “我明白了,我知道,一定会的!”莫桑带着哭腔道,“她是侯府之女,你也是侯府世子,你们身份地位相当,而我却是失怙孤女,无亲无故,如何配的上堂堂景山侯世子!” “表妹……我……我一定会……我会尽力的!” 也只是尽力而已! “表哥,你不用顾虑我!”莫桑故作坚强的擦干了眼泪,“昨晚上的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若是表哥不娶她,让她以后做人?别人又会怎么看待景山侯府?为了姚小姐的清誉,也为了景山侯府的名声,表哥一定会娶她的!” 368、探视 这些可能陈辞珩早就想到过了,所以不管他愿意或者不愿意,这都不重要了,这事儿从来由不得他做决定。 “表妹,你就不要再担心了,一切都等母亲从姚家回来再说吧!”陈辞珩现在只剩下如此苍白无力的安慰了。 莫桑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突然有下人来敲门。 “谁?有什么事?”陈辞珩示意莫桑不要出声,隔着门问。 下人站在门外传话,“世子,侯爷在书房等您!”是陈满江书房的小厮。 “表妹,你先回去吧!我去见父亲!”目送莫桑离去,陈辞珩整理了一下衣装,推开门吩咐道,“走吧!” 且不说陈满江要如何教训儿子,莫氏在去姚家的路上心思百转,知道去姚家必然会遇上代姨娘,千般万般的不情愿,尽管她不愿意,路上又故意磨磨蹭蹭的,终究还是到了姚家门口,莫氏坐在车上不愿动身,贴身丫头提醒道,“夫人,已经到了!”见莫氏没说话,丫头又喊了一声“夫人!” “知道了!嚷嚷什么呀嚷嚷!”莫氏没好气的瞪了眼丫头,一咬牙硬着头皮下车了。 随行的婆子敲开门房,递上名帖,莫氏很快就被人迎进门去了。 作为侯府唯一女主人的朱氏负责接待到来的莫氏,“陈夫人,请上座!来人,上茶!” 莫氏无心跟朱氏客套,直奔主题,“今天我来呢主要是想探望一下姚大小姐的病情!也不知道姚大小姐身体如何了?伤的严重不严重?” “用的是上好的伤药,伤口也早就已经愈合了,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容姐儿一直嚷嚷着头疼,大夫又没瞧出什么来!着实让人担心的很,这会儿她的姨娘正守着呢!” 大夫没看出问题,但是偏偏自己又说头疼,朱氏这话里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年轻姑娘怕疼也是正常,既然这样,那我也该去看看才是!正好给她带了些东西来!”莫氏心里装着事,没领会到朱氏话里格外的意思。 “大小姐好福气!妾身在此替大小姐谢过陈夫人了!只是我家五哥儿马上就要吃药了,我不在,五哥儿就不吃药!我这边不得空,不如叫三小姐来陪您过去吧,她跟大小姐是亲姐妹,又住在一块儿,方便的很!”朱氏说完也不等莫氏回答径自吩咐人去请姚可怡。 不想片刻之后来的却不是姚可怡,而是姚可清,“三妹昨晚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陈夫人,所以就请我代劳了!” 朱氏看着姚可清明镜般的眼睛,莫名的心虚,不敢直视姚可清的眼神,“那……那就辛苦你陪陈夫人去一趟了!” “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也正要去看大姐呢,正好与陈夫人一道!”姚可清静静的看着朱氏道。 “这样倒是正好了!那陈夫人就随二小姐去吧!”朱氏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催促着她们二人离开。 姚可清一走,朱氏的脸就垮下来了,冲一屋子伺候的下人问道,“刚刚是谁去传话的?” 一个十来岁的丫头战战兢兢的站出来跪下了,“是奴婢!是奴婢去的!” 朱氏问,“三小姐真的感染了风寒?” “奴婢,奴婢不知!”丫头突然带着哭腔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没见到三小姐?那你如何传话的!”朱氏又问。 “刚刚夏香姐姐吩咐奴婢去叫三小姐过来,说是夫人您吩咐的,奴婢出了院子,路过幽篁馆的时候碰上莲衣,莲衣问奴婢去哪儿,奴婢就老老实实的都说了,然后莲衣就硬拉着奴婢去找红玉姐姐,奴婢挣脱不得,就被她硬带着去了,然后莲衣就把奴婢说的话都告诉给了红玉姐姐,再后来二小姐就出来了,带着奴婢回夫人这里了……” 原来这丫头根本就没见到姚可怡的面,朱氏气的脸皮涨紫,半天说不出话来,蓦地却又泄了气,她没想到自己才动了一点儿心思就被姚可清识破了。 好不容易通过斗垮小苗氏一事修复的感情可不能就这样土崩瓦解了,在长乡侯府专权数十年的小苗氏都被她斗倒了,自己这样一个根基不稳的外乡人,就更不是她的对手了,更何况如今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朱氏的眉头皱了又展,展了又皱,好半天才对地上跪着的丫头挥手,“你下去吧,就当没这回事儿,若是敢再多嘴,我可不会轻饶!” 丫头千恩万谢的走了,夏香却替朱氏鸣不平了,“这小蹄子不将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对二小姐言听计从,夫人怎么就这样放过她了?要是别人有样学样可怎么办?” “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的可不是她!”朱氏看着夏香,眼里的不满是再也掩饰不住了,“夏香,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看在你服侍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一直容忍着你,可你却不知悔改,屡屡挑拨我跟二小姐的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只是一直以来我想着弟妹人都不在府里了,我也就没必要揪着以往的那些事不放了,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离间,可就不要怪我容不下你了!” “夫人,奴婢也是为夫人着想呀!这丫头不听夫人的吩咐也是事实呀!”夏香还在狡辩。 “我刚刚明明是吩咐你去给怡姐儿传话的,可你转头就找了这么一个丫头去,是,你是大丫头,不必做传话跑腿这样的小事,但是你让这样一个谁都欺负一把的打杂的小丫头去传话,还让她从幽篁馆门口过,你的打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夫人,奴婢冤枉呀,奴婢并不知道她会从幽篁馆门口过!而且奴婢是刚好看见她有空,才叫她传话的,夫人明鉴,奴婢怎敢对夫人有二心呢!”说完,夏香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朱氏却不为所动,“哼!你知道你素来能言,我也没心思跟你费口舌,只要让人搜了搜你的屋子就知道你究竟有没有二心了!” 夏香脸色一白,再也不敢求情了。 369、李代 “大姐,陈夫人来看你了!”姚可清领着莫氏进了位于兰叶居东厢的姚可容的屋子。 姚可容的屋子不大,一进门就能看到姚可容头上包着一圈纱布,正倚在床上做绣活儿。听见姚可清说话,姚可容抬头就看见莫氏和姚可清一前一后进来了,挣扎着要起来给莫氏行礼。 莫氏自然是按住她,“你有伤在身,好好躺着休息吧!”瞧见姚可容的绣活儿,顺手拿在手里看了看,“手艺真是精巧,难怪连安夫人都称赞过你的!” 姚可容羞涩的笑了,“夫人过奖了!” “夫人请用茶!”姚可容从丫头手里接过茶杯亲自递给莫氏。 莫氏接过茶杯却并没有喝,只是放在一边的案几上,“我带了些燕窝和灵芝来,最是滋补,如今你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早晚各吃一盅,有助于伤口恢复,你早早养好身子,就当是弥补我的罪过了!” “陈夫人客气了!”代姨娘突然进来了。“怎么能说是您的罪过呢?一个意外而已,哪有您说的这样严重!” “这是代姨娘吧!”莫氏尴尬的装作从来不认识代姨娘一般。 代姨娘跟莫氏的关系并不为外人所知,代姨娘很快就想明白过来了,很是配合的回答道,“正是妾身!” “姨娘,您来了!”看到代姨娘来了,姚可容很是自然的往床边挪了挪,给代姨娘空出位置来。 代姨娘也很是自然的顺势坐在姚可容身边,这样一来代姨娘坐的就比坐在床前锦凳的莫氏要高一些。 莫氏的脸瞬间就黑下来了,“既然代姨娘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不打扰姚大小姐休息了!” 说着莫氏已经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那妾身送一送陈夫人!”代姨娘也跟着站起来,快走几步追上莫氏,还不忘回头嘱咐姚可清,“那就劳烦二小姐暂陪大小姐片刻了!” “陈夫人好像不太喜欢姨娘!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代姨娘一来,莫氏就要走,而且姚可容注意到莫氏看向代姨娘的眼神并不自然。 “陈世子昨日冲动之下与郑公子动手,又伤了大姐,不仅得罪了崇国公府,也损了大姐声誉,这么多事儿等着陈夫人去处理,陈夫人又怎么高兴的起来?” 不管代姨娘跟莫氏之间有什么交易或者秘密,既然代姨娘不跟姚可容说,姚可清也不想多事。 “这样说也是!”姚可容轻轻叹了一声,拿起刚刚莫氏拿着看过的手帕准备继续绣,却不由惊讶的“啊”了一声。 姚可清闻声看过去,就发现轻薄的丝质帕子已经皱皱的了,绣线也有刮花的痕迹,细细想来,应该是刚刚代姨娘来的时候莫氏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才将手帕揉皱的。 代姨娘跟在莫氏身边,脸上是难掩的得意,莫氏偶然一侧目就能看到代姨娘那得意的笑,心里愤怒的火焰就燃烧的越发旺盛。 “姚家难道就没有能当家做主的人吗?让一个妾室出来招摇过市!”莫氏忍无可忍,忍不住冲代姨娘咆哮。 代姨娘脸上的得意总算是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忍的尴尬。 “二夫人回老家养病去了,府中杂事众多,大夫人不堪其忧,所以就暂时将二房的事务交给妾身处置!妾身虽然是妾,但也是良妾,幼年也曾习过字读过书,承蒙老爷看得起,愿意对妾身委以重任!” “……”莫氏被噎的说不出来话来,甩手就走了。 “陈夫人走好,妾身就不远送了!”代姨娘站在门口,看着莫氏远离。 “哼~当我真求着你不成?不靠你,这门亲事一样能成!”代姨娘想着就又忍不住得意了,真是天助她也,出了这样的事,陈家想抵赖都不行。 莫氏憋了一肚子火回到陈家,还没喝上一口茶就被陈满江叫过去了,陈满江径直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是珩儿有错在先,又欺瞒在后,上次他得罪了长公主的儿子和闵小将军,京中流言满天飞,更是连累景山侯府名声受损。现如今又添了一个崇国公府,那郑公子是个混不吝的人物,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未免多生事端,我想还是早早的将这事儿定下好!” “老爷说的要定下的事儿是……”莫氏小心翼翼的问。 “自然是跟姚家的婚事!”陈满江不满的瞪了眼莫氏,“那郑公子今日来特特点明了珩儿撞倒姚家小姐的事,咱们若不早点儿给他们二人立下婚约,只怕明日珩儿始乱终弃的流言就要传遍街头巷尾了!” “这……这……这……不……不好吧!”莫氏结结巴巴了半天,“不行”二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都是珩儿的错,姚家大小姐何其无辜?不仅受了伤,还毁了声誉!”陈满江也忍不住叹气,跟姚家结亲他不反对,但是……姚大小姐终究是庶出呀。 莫氏也深知这一点,“可……可姚家大小姐是庶出呀!珩儿可是世子,将来是要继承侯爷的爵位的,一个庶出的怎么配得上?” “那也没得法子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认了!谁让珩儿偏偏撞倒的就是姚大小姐呢?姚家总共去了四个女儿,两个嫡出,两个庶出,偏偏他撞了庶出的!”陈满江的话里带了几分火气,虽然他知道莫氏说的事实,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莫氏却突然灵光一现,“虽说珩儿撞的是姚家大小姐没错,但是外人又不认识姚家大小姐,谁知道撞的是谁呢?” “你这什么意思?”陈满江心里一跳,莫氏这是想李代桃僵? “只要咱们跟姚家定了亲事,就能封住世人的嘴,任凭郑家或者闵家怎么说也无碍了,但是至于让珩儿娶姚家哪位小姐,还不是咱们两家说了算?”莫氏越说越得意,想着代姨娘今日那副嘴脸,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胡闹!简直一派胡言!”陈满江怒斥道,“珩儿伤的是姚家大小姐,若是最后娶了姚家别的女儿,这让姚家大小姐如何自处?” 370、定下 “这有什么?”莫氏对陈满江的斥责不以为意,“依我今日所见,姚大小姐性格懦怯,若是长辈做出安排,她就是不愿意也只有听从的份儿,断不敢反抗的!再说了,姚大小姐没规矩的很,竟然跟一个姨娘平起平坐,就是亲身的姨娘也不行,规矩不能乱,这样没规矩的女人娶回来家里只怕就要乱了套了。” “那也不行!”陈满江仍然反对,“珩儿撞伤姚大小姐是事实,论理当该负责,逃避推卸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更何况是这种李代桃僵的勾当!” “老爷!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咱们唯一的儿子娶一个庶出的姑娘做世子妃吗?”莫氏忍不住嘶声喊道。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明日你就去请官媒,择日去姚家下定吧!”陈满江不容置疑的拍案定论。 “老爷……”莫氏在陈满江身后不甘心的嘶喊,陈满江却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我不去!”看着陈满江越走越远,莫氏赌气的喊道。 “那就称病,我去拜托二弟,请弟妹代替你去!” “病就病!”莫氏跺着脚嘟囔。 “哎哟!” 话音未落,莫氏就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夫人……” “夫人……” 莫氏都摔懵了,好半天才感觉到腿上出来的疼痛,“哎哟哟~我的腿!” 丫头定睛一看,原是莫氏身上的压裙不知道何时掉落,又好巧不巧的被莫氏踩到,这才摔的。 “啊……夫人的腿……”一个丫头看着莫氏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尖叫道。 莫氏摔断了腿,这回是真的去不成姚家。 陈满江听说莫氏摔断了腿,以为莫氏是在使性子装病,忍不住就想去斥责莫氏不识大体。 但是当他看到莫氏的惨状之后却是唬了一跳。 “老爷……”看到陈满江,莫氏眼泪汪汪的喊了一声。 “既然你伤了腿,就好好歇着安心养伤吧,这件事我来处理好了!”看着莫氏疼的煞白的脸,陈满江也心软了,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老爷……你真的就不考虑考虑妾身说过的那个法子……”见陈满江态度软化,莫氏心里一喜,想着若是能借着受伤使一招苦肉计,摆脱代姨娘母女,那这伤受的也算是值了,便又忍不住再次提起刚刚的想法。 “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我是不会同意的!”在这件事的态度上,陈满江异常坚决,始终是坚持让陈辞珩娶姚可容的。 “老爷!”莫氏偷偷掐了把受伤的腿,瞬间流下两行眼泪,“才说要跟姚家订亲,妾身就摔断了腿,这是不详之兆呀,这门亲事做不得!” “这门亲事由不得我们不做!”即便莫氏如此说,依然没能改变陈满江做下的决定。 “可是让珩儿娶一个这样普通的女子为妻,妾身……妾身……”莫氏是真的不甘心就这样让儿子娶姚可容,不甘心就这样让代姨娘如意,不甘心让代姨娘母女掌控她的余生。 “珩儿没有说实话,已经被我教训了一顿,现在正在书房思过!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事儿的起因是珩儿跟郑四公子发生了争执,今日你走后郑四公子就来了,郑四公子的态度摆在那里,分明是等着看珩儿笑话的,若是珩儿不娶姚大小姐,珩儿就会名誉扫地,珩儿马上就要应试了,有这样的污点,珩儿前途堪忧呀!”陈满江言辞谆谆,劝导莫氏。 “可是……可是……”莫氏还想再提她那个李代桃僵的法子,但是忆及每次陈满江都十分坚决拒绝的态度,还是忍了下去。 “好了,姚大小姐虽然是庶出,但是早年就记在嫡母名下,姚家的女儿教养都是一样的,倒也将就了!再者……若是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不是还能续弦嘛!” 听了陈满江的话,莫氏心里狂跳,连腿都忘了疼,不由想起陈满江急病去世的原配妻子。 陈满江的动作果然迅速,不过也由不得他不快,万一郑映卿将这件事嚷嚷出去,到时候陈家的处境就很被动了,他要赶在这件事被传出去之前让尘埃落定。 陈满江托了他的上司向姚崇明暗示陈家结亲的想法,姚崇明想着今年陈家格外殷勤的态度,便以为陈家早有结亲的想法,再者姚可容年纪也不小了,就很爽快的答应了。 在姚崇明答应的第二天陈家就来提亲了,速度之快连朱氏都惊讶不已,匆匆跑去找姚崇明确定。 “老爷昨天答应的?” “是呀!”姚崇明点点头,“没想到陈家如此心急,今天就来提亲了!一切就仰仗夫人多多费心了!” “是,老爷,妾身知道了!妾身这就去!”朱氏匆匆忙忙去接待来纳采的官媒。 虽然匆忙,但是陈家的礼数却并不含糊,该有的一样没少,虽说不上十分丰厚,但是就以陈姚两家的身份地位来说却是足够了。 换了庚贴,写下婚书,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朱氏这才回过神来,也只能感慨,“这陈家怎么这么赶?还这样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两家结亲似的!” “毕竟是陈家理亏,早晚是要结亲的,还不如早点儿提亲,也显的他们有诚意!”冬香一边给朱氏换上家常衣裳,一边道。 “如此匆忙,哪有什么诚意可言,活像被人追着赶着来的!”朱氏不以为意。 “不管怎样,大小姐订下亲事是件喜事,该庆贺一番才是!” “这倒也是,管陈家是什么意思,反正亲事已经定下了,大小姐是庶出,定下这门亲事,怎么看都是咱们家高攀了!代姨娘可要高兴坏了!”朱氏咯咯笑了一声,笑里却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罢了,不必再理会了,该开始给大小姐准备嫁妆了,你去把账本拿来我看看!” “是!” 官媒来的动静那么大,代姨娘自然也知道了,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了,腰杆也比平时挺的更直了。 扬眉吐气的代姨娘正在给姚可容拟“嫁妆单子”,好半天代姨娘终于写完了,拿着厚厚的一叠纸施施然出门了。 “这是你给大小姐拟的嫁妆单子?”看着代姨娘递过来的一沓纸,朱氏诧异道。 371、僭越 “妾身一介妾室,哪有资格做这种事,只不过是妾身的一些建议!”虽然代姨娘想要给姚可容谋更多的好处,但是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太过僭越的事还是不敢做的。 “是吗?”朱氏冷笑一声,“那就有劳代姨娘了,不过这事儿我和老爷自有主张,就不用代姨娘费心了!” “大小姐是长姐,又是二房的嫡长女,也是姚家第一个订亲的女儿,该办的隆重些才好!”代姨娘犹不死心。 “这确实够隆重了!”朱氏轻轻掸了掸了代姨娘写的那一沓纸,“不过照这样的隆重法,姚家就是倾家荡产也不够嫁五个女儿的!大小姐虽说是名义上的嫡女,但终究还是有区别的,不是吗?” 代姨娘气的脸涨红,却不敢得罪朱氏,毕竟姚可容的嫁妆厚薄还捏在朱氏手里,勉强笑道,“夫人说的是,一切自然都是夫人说了算!” 朱氏摇摇头道,“这可不是我说了算!大小姐是老爷的长女,这嫁妆单子虽然是老爷吩咐我拟的,但是最后还是由老爷定夺,代姨娘与其在我这儿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多用心服侍老爷!老爷开心了,还愁大小姐的陪嫁吗?” 虽然在朱氏这里碰了壁,但是朱氏也给她指了条明路,又想着姚可清许下的两万两银子,代姨娘便转头去幽篁馆了。 “姨娘来的正好,东西我早已经备好了,就等姨娘来拿了!”姚可清笑着将桌上的盒子推到代姨娘面前。 盒子的盖子是打开的,里面是一摞厚厚的银票,代姨娘忍不住拿出来数了一遍,整整两万两,正是当日说好的数目。 “那就多谢二小姐了!”代姨娘把盒子盖上,收到怀里,笑着道谢。 “不必谢我,这是我答应过要给姨娘的,自然要兑现!给大姐的添妆到时候我会另给大姐!” 这两万两银子就算是给代姨娘扳倒小苗氏的谢礼。 一听到时候还有添妆给姚可容,以姚可清的手笔,这添妆必定也十分丰厚,代姨娘的笑又深了几分,“二小姐重情重义,妾身替大小姐谢过二小姐!妾身还有事情跟大小姐商量,就先告辞了!” “姨娘走好!” 代姨娘小心翼翼的揣着装满银票的盒子回了兰叶居,径直去了姚可容的房间。 姚可容也已经知道了陈家向她提亲的消息,不管怎样,她心里都是欢喜的,无论是陈家的地位,还是陈辞珩的样貌,她…都很满意,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她没那么容易就能嫁到陈家去。 看着女儿眉眼间的春色,代姨娘心里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女儿对亲事是满意的!她给她最疼爱的女儿谋得一份极好的亲事,而且她手里的东西能让女儿在嫁进陈家之后不受婆婆的气! “来瞧瞧,看这是什么!”代姨娘支走丫头,将怀里的盒子掏出来。 姚可容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姨娘,怎么这么多银票?哪里来的?难不是父亲给的?” 姚可容以为这是姚崇明给的,给她置办嫁妆的钱,可是这钱不是该给到当家夫人手里吗?怎么就到了姨娘手里? “你别管这钱哪里来的,总归来路正经,府里份例里该有的还是有,这个是额外的,你好好收着,府里不给置办的东西,到时候就拿这钱去买!绝对让你嫁的风风光光的!”代姨娘满面春风道。 “这钱是二妹给的?”姚可容一下子就猜到了!无它,只因这家里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的人除了姚可清,再无别人了。 代姨娘一呆,“你怎么知道?” 这就表示姚可容说的对了。 “姨娘怎么能拿二妹的钱?二妹有再多钱,那也是她的,便是二妹给了,姨娘也不该拿,赶紧给二妹送回去!”她不愿用她的钱让自己风光大嫁!她曾经是那么羡慕她,甚至妒忌她,如今终于能远离她了,却还要跟她扯上干系。 “这钱虽然是二小姐的,但却是我该得的……有些事,到了这时候,也该说给你听了!”代姨娘这才将所有瞒着姚可容的事情和盘托出。 ———— 终于,在京中传出陈辞珩撞倒某家小姐的传闻时,陈姚两家已经把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下半年的十月底,时间很赶,朱氏火急火燎的采购来布料让姚可容绣嫁妆。 而姚可清却在关注着另外一件事,这一世,陈辞珩突然订亲,一定打的莫桑措手不及,也不知莫桑会有怎样的对策。 只是姚可清手中无人可用,只好去麻烦安平郡主。 安平郡君在姚可清还没说出请求的时候就答应了,“难得你来找我帮你办事,不管什么事,尽管说来!” “只是想找你借几个人盯梢用!” 见姚可清说的小心,安平郡主不由泄气,“多大点儿事儿?这有什么!我还当你要杀人放火呢!” 姚可清呆了一呆,“这对你来说可能是小事,但对我却是难能做到的,我记得你手下有能人志士,所以只好来麻烦你了!” “说吧,你要我帮你盯谁?” “寄住在景山侯府的表小姐莫桑!” 安平郡主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盯她做什么?景山侯府?就是刚跟你隔房的那位堂姐订亲的景山侯府?” 姚可清点点头,“对,就是大姐的婆家!那莫氏跟大姐的未婚夫婿之间有些瓜葛,我怕她使出什么手段来,害的大姐脸上无光!” 安平郡主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二房那么欺负你们姐弟,你还管二房的事,要是我就等着看她的笑话!” 姚可清笑了笑,“大姐也是个可怜人,没什么主见,所求的不过是想嫁一个好人家,却被嫡母再三磋磨,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实在不忍心她愿望落空!” “就你好心!”安平郡主又哼了一声,“罢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答应你就是了!” 说完就立刻叫人来吩咐了一番。“莫桑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会写信通知你的,你要是有别的安排也可以写信跟我说!” “好,不过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要她跟陈世子不做出逾礼的事就行了!” 372、放火 “唉~对了!”安平郡主突然道,“元元马上就要及笈了,她去年说过要你做赞者的,这几日她该来找你了!” 说起这个,姚可清就头大,“我何德何能得公主如此看重,只是公主开口了,我又拒绝不得!” 安平郡主知道端元公主想让姚可清做赞者的内情,如今端元公主应该也看开了,大概不会再逼迫姚可清了。 “若是你实在不愿意,我去跟元元说说,让她另外选了别人!” “那就多谢了!”姚可清喜道。 安平郡主却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十有八九就是我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姚可清笑眯眯的看着安平郡主不说话。 从安平郡主那里回来不过两天,安平郡主就写信来说,端元已经答应另选赞者了,而这个赞者正如安平郡主的猜测是她自己,不过虽然端元公主不让姚可清做赞者了,却还是要她去观礼,绕是如此,姚可清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陈家那边似乎还是没什么动静,莫桑几乎每日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只是陈辞珩却经常不在府里。 陈辞珩马上就要参加春闱了,此时却不在家中温书,而是在外面奔波,姚可清就猜到这里面必然有文章。 果然,又过了几天,安平郡主匆忙跑来找姚可清,“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下马车,姚可清就认出了这个地方,那是前世陈辞珩金屋藏娇莫桑的地方,重活一世,有些事还是会按着前世的轨迹行走。 安平郡主指着胡同尽头的那栋院子,“昨天莫桑出来了一趟,就是来的这里,我一查,发现陈世子将这地方买下来了,才急着找你!” 姚可清看了看房子,突然道,“我想……把这地方烧了,又怕殃及旁边无辜的人家!” 安平郡主四处看了一下才道,“这有什么难的,这房子在最里面的位置,看准了风向,保管烧的一干二净!” 姚可清点点头,也知道这个理,如今正是刮的北风,这屋子的北面是一片空地,趁风大的时候点火,须臾就能烧了这小小的院子。 “烧了这里倒是容易,只是你烧这院子做什么?”安平郡主不解,“烧了这里,陈世子回头再买一处,照样能金屋藏娇,只不过是能拖延一段时间而已,照我的意思,等莫桑住进来之后,我让人把她敲晕了,然后关到别院去,等婚礼之后再把人放回来!” “他没钱!”姚可清道,“陈夫人出手并不大方,陈世子手里的银钱也不宽裕,不然他何至于买这么小一个院子,烧了这里,他拿不出钱来另买住处,自然就没办法跟莫桑暗渡陈仓了!” “原来如此!”安平郡主点点头,忽的又有些兴奋道,“晚上我带你来看烟火!” 姚可清笑着道,“也不必这样急,总归莫桑还要几日才能住进来!”她还要假冒莫家长辈写信来,还要在莫氏面前做一场戏。 安平郡主却不愿再等,“如今风向正好,趁早烧了干净,仔细想想,我也是好久没做过这样的事了,还真是挺期待的呢!” 安平郡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上次放火还是烧郑映卿的别院呢!” 又是郑映卿,这郑四公子虽然纨绔,但是却与很多人交情不浅,比如安平郡主,比如闵建霖,比如宋子清…… 宋子清……真的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就好像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那天晚上的那些话就像一个梦一样……似乎从未存在过。 “你发什么呆呀!”见姚可清愣愣的,安平郡主伸手在姚可清眼前晃了晃。 姚可清回过神来掩饰一笑,“说来大姐能跟陈世子订亲,还多亏了郑四公子!” 陈辞珩元宵节跟人发生争执误伤了某家小姐的事情已经传开,安平郡主也听说过了,不过此时陈家已经和姚家有了婚约,倒是没人指责陈辞珩了,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 “郑映卿见天的不务正业,马上就要参加春闱了,也不收收心,在家好好看书,昨天还来王府找我,被父亲打出去了!”说到这里,安平郡主脸上带着一股幸福的气息,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郑四公子天资聪颖,必定高中!”就如同他考中举人的时候,据说考试的前一天他还在家里跟郑夫人闹别扭,整宿没睡。 安平郡主撇撇嘴,“别别别……老天保佑,他可千万别中!这厮要是为官做宰,必定是是个奸佞!” “郑四公子不过是性子不羁了些,不似闵将军和宋小将军那般沉稳!” 安平郡主扑哧笑了,“你怎么知道闵建霖沉稳?真说起来,他比郑映卿还混不吝!宋子清才算是真的沉稳!” 终于说到宋子清了,姚可清用尽量随意的口气道,“倒是许久没有见过宋小将军了,以往倒是常常见他跟郑四公子,还有闵将军一起的!” “谁知道呢!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过年也没看见他!”安平郡主没有觉察到姚可清的紧张,随口答道。 竟然连安平郡主都没有他的消息,姚可清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安平郡主问道。 姚可清心里一跳,努力保持出一副淡定的样子,“不过是突然想起来了,上次你受伤的时候,我去看你,是宋四公子送我回来的,当时匆匆忙忙的,还没来得及谢过他,本以为以后有机会的,没想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安平郡主没再多说什么,“我送你回去吧,晚上你出来不方便,我就不叫你,你在家等消息吧!” 送别姚可清,安平郡主神色莫测,有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纵使姚可清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是敏锐如安平郡主依旧能觉察出异样:姚可清她对宋子清是不一样的…… 可是宋家……宋家……宋子清真是个麻烦!明明警告过他的,他竟然还是一意孤行,那就别怪她了! 安平郡主烦躁的一勒缰绳,马儿躁动的踢了踢蹄子,就挨了安平郡主一鞭子,马儿吃痛,扬蹄奔跑起来,安平郡主渐渐甩开一众随从远去了。 373、无望 当陈辞珩再次来到他买下的小院时,看着眼前的场景他都惊呆了。 坍塌的围墙,破碎的瓦片,焦黑的砖块,残败的屋梁,空气中还充斥着炭火的味道…… “怎么会这样?”陈辞珩不可置信的嘶吼道。 才一天!才一天而已!他都还来不及采买家具仆人,一切就化为灰烬了。 “吵什么吵!大半夜的闹,大清早也不让人清净!”住在隔壁的邻居不耐烦的开门嚷道。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辞珩指着废墟问道。 “烧了呗!你长着眼睛不会自己看呀!”邻居头发还蓬着,显然是刚被吵醒的。 “怎么烧的?”陈辞珩耐着性子问。 “我怎么知道?”邻居打个哈欠,“听昨天来救火的官兵老爷说,好像是不知哪家的小子调皮,将爆竹丢到院子里去了!” “难道就没抓到人吗?”陈辞珩有些急了。 邻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大半夜,谁知道是哪个丢的!要不是官兵老爷们来的及时,我家都要被连累了!咦~隔壁是你家?看着不像呀?” 邻居上下打量了陈辞珩一番,穿着华丽富贵,怎么看都不像是住这种地方的人。 陈辞珩气的牙齿咯咯作响,一刻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回到侯府,陈辞珩又觉得无脸去见莫桑,就把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见。 “表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害的你……”终究陈辞珩还是经不起莫桑的温柔攻势,将房子被烧毁的事情告诉给了莫桑。 “不关表妹的事,表妹不必自责!为了以防事情闹大,被父亲母亲知道,我待会儿还要去官府把这案子结了!就当是一场意外!”陈辞珩说的咬牙切齿。 “若不是我想出这个主意,表哥也不会损失惨重,是我害了表哥!”莫桑说着就开始垂头抹眼泪了。 “表妹!是我害了你才是!”陈辞珩伸头抬起莫桑的头,亲手给她擦拭泪痕,“是我先招惹了表妹,却给不了表妹名分,表妹却还是心甘情愿跟着我,而我连一个安定的处所也给不了你!” “我不在乎……这些我都不在乎……”莫桑哭着摇头,“只要能陪在表哥身边,我什么都不要!” “表妹……我……”陈辞珩感动的一把抱住莫桑。 “表哥就安心的准备婚事吧!姚家大小姐是个温柔娴熟的人,表哥好福气!” “表妹……不要再说了!是我对不起你!”莫桑说的越多,陈辞珩就越觉得愧疚。 “表妹,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陈辞珩执起莫桑的手动情的说到。 房子被烧毁,姚可清也不用再担心陈辞珩和莫桑私底下作出什么勾当来,倒是安心了。 春闱在即,春闱之后一个月,就是方牧临和苏珍的婚礼,随着时间逼近,苏珍心里愈发忐忑,几乎一天写一封信给姚可清,信里说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苏珍大概是想借此分散注意力,不去关注越来越近的婚期。 才从宫中回来,姚可清就又收到苏珍的信,信里无外乎是说一些今日苏家发生的事,诸如今天她处理了什么事务,她的侄子做的功课此类的。 姚可清提笔回信,将今日在宫中参加端元公主及笈礼的事告诉苏珍。 作为耀帝唯一的女儿,这场仪式举办的十分盛大,因皇后不在宫中,所以耀帝特别恩准皇后的母亲进宫主持。 端元公主已经及笈,会试也马上要举行了,驸马的人选应该很快就要选定了,而苏珍和方牧临的婚期也快到了。 放下笔,姚可清想,这件事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姚夫人来了!脸色很不好!”房嬷嬷匆匆忙忙的进来。 “快请进来!”姚可清将信封封好,递给桂圆,“给苏姐姐送去!” “姚小姐,还请你救救我的孩子!”姚夫人一进来就要跪下。 却被桔子一把拉住,“夫人坐下说话!” 姚夫人被桔子搀扶着坐下,哭的泣不成声,“我的孩子病了,大夫们都束手无策,我想求姚小姐帮忙请个太医看看!我知道我这要求过分了,但是姚小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夫人不必多言!我这就叫让人帮你请太医去!”说着,姚可清吩咐房嬷嬷亲自去请太医。 “桔子,你送姚夫人回去,桂圆,你与房嬷嬷一起,直接请太医去姚夫人家里!” 姚夫人感激不尽的谢了,要给姚可清磕头道谢,才站起来身子就发颤,哆嗦个不停!连话都几乎说不完整了。 范婶见多识广,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夫人还没出月子吧?这坐月子最忌讳见风了!” 姚夫人哆嗦着点头,“是…是呀…我…我生下我儿才…才半个月…夫君这些日子为了照顾我和孩子,已经…已经累的病倒了…,现在…现在是桂花看家…” 姚可清心下一凛,实在不放心姚夫人独自回去,便亲自送姚夫人回家。 姚夫人感激不尽,心知不该如此麻烦姚可清,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能拒绝这样的好意,她的孩子……那是她的全部呀! 姚景行果然是病倒了,还没进门就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姚夫人听到后有些心疼的问,“夫君可喝过药了?怎么还咳的这么厉害?” 姚景行隔着门回道,“已经喝过了,夫人莫进来,当心染了病气!” “刚刚送药老爷也不让奴婢进去,只让奴婢把药放在门口!”姚夫人的丫头桂花听见声音从隔壁房间出来了。 姚夫人忙招呼人进去,姚可清见房间小,就只带了桂圆进去,其他的人都留在外面。 小小的婴孩正躺在床前的摇篮,脸蛋红扑扑的,呼吸急促,透着不正常。 姚夫人心疼的帮孩子拢了拢被子,孩子大概觉得不舒服,在被子里扭动着,但是似乎还是觉得不舒服,一撇嘴就哇哇大哭起来,姚夫人忙轻轻晃着摇篮,哄婴儿入睡。 “太医来了!” 房嬷嬷和桂圆终于带着气喘吁吁的太医赶来。 太医细细查看了婴孩的状况道,“无妨,没什么大碍,我开两副药给你,你吃了再给孩子喂奶,吃完这两副药就应该没事了!” “多谢太医!”听到孩子没什么大碍,姚夫人大为松了口气,不停的给太医道谢。 封了厚厚的打赏把太医送走,姚可清也告辞了,听到隔壁房间不断传出来的咳嗽声,姚可清叹气,今年会试,姚景行大概是没有希望了。 374、缘分 方苏两家的婚期越来越近,两家来往的也越频繁,春闱过后的第二日闵氏去方家,却是带了一个人一起去的。 “闵老夫人,许久没见您出来走动了!”闵家与方家素无交情,见面一般都是在别人家的宴会上。 “年纪大了,就不爱热闹了!如今就只想含饴弄孙了!”闵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很健朗,说话也中气十足。 无事不登三宝殿,从无交集的两家人,突然就上门拜访,必定有什么目的。林氏装作不知,举起茶杯示意,“您请用茶!” 林氏也是个精明人,闵老夫人在心里叹道,不过跟聪明人说话就省事多了。 “你不是说要找方大夫人商量事情吗?还不快去?”闵老夫人要支开闵氏。 闵氏识趣的走了,“那我就先去了!” “大公子人才出众,此次春闱想必会高中!我那外孙女好福气!” 据方牧临下场回来自己说的,这次他是十拿九稳了,方牧临敢这样说,那就必定是能考中了,林氏也就放心了。 “借您吉言了,临哥儿能娶到苏小姐才是他的福气!” “珍姐儿就要出嫁了,我那些孙辈就只剩下建霖没有着落了!”闵老夫人叹道。 “闵将军年轻有为,有大好的前程,您尽管放心享福吧!”闵建霖去年才被封为四品的将军,一时名燥京城,林氏自然知道了。 “唉~可是他年纪也不小了,到如今婚事还没个谱!”闵老夫人叹了口气。“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让人操心嘛!” “缘分未到,缘分到了一切就都水到渠成!”林氏安慰道。 “那不知咱们两家有没有这个缘分呢?”闵老夫人突然笑着问。 林氏吓了一跳,“这玩笑可开大了!” “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闵老夫人收敛消息,正色道。 林氏一愣,大孙女方丽珠是已经定了亲事的,二孙女方丽秀是庶出,难道是看上了小孙女方丽娟了? “那您这话的意思是……?”林氏问道。 “你看,我外孙女嫁给了你孙子,正巧,你有个外孙女,我也有个孙子,不如亲上加亲如何?” 原来是看上了姚可清! “我那外孙女还小了些!”闵建霖是个不错的青年,至少值得考虑,所以林氏没有直接表态。 没有拒绝,看来有戏!闵老夫人心里一喜,“建霖想过两年再成亲,时间刚刚好!”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我们家是诚心实意的,我也知道姚二小姐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才特地先来问您的意思!” 闵老夫人亲自前来,事前也调查过,可见十分用心了。 林氏想了想,“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做主,还要等老爷回来跟老爷商量商量!” “这是自然!那我就回去等消息了!”这事儿有戏!闵老夫人心满意足的和早已在外面等候的闵氏一起走了。 “闵家……”方老爷子沉默了片刻,“门第倒是够了!闵家二少爷风评似乎也还不错!” “就是年纪大了点儿,大清姐儿将近十岁!”除了这点儿,别的林氏倒也满意。 “是大了些,不过确实年轻有为,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是四品的官职了,前途不可限量呀!万里挑一的人物!”方老爷子话里充满了肯定的语气。 “这么说,老爷是满意了?”林氏问。 方老爷子摇摇头,“不急,再看看!清姐儿还小!” “也是,闵家再好,那也是外人,若是清姐儿跟帆哥儿……唉!不提了!”提起方牧帆,林氏就不由想起赵氏,就觉得来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顺其自然吧!”方老爷子老神在在道。 “哼~我又没干涉什么?你看那赵婉儿一来就住了小半年,我有说过半个不字吗?”林氏冷哼。 “由她去吧!”方老爷子不甚在意赵婉儿的存在,“临哥儿成婚之后,珠姐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这些就够你忙了,老二房里的事就不要多管了!” “你以为我乐意管?”林氏音调一下子就拔高了,“是赵氏她无能,管不好她房里的事,庶子庶女也都教不好,秀姐儿一身的小家子气,白哥儿又畏畏缩缩,没半点儿男子汉气概!” “好了!”方老爷子皱眉,“要是不想管,就把老二分出去,眼不见为净!” “我是不想看到赵氏,为了她就分家,老二可就委屈了!罢了,我就忍了,等临哥儿媳妇进门,我才懒得管她!”林氏抬头看了眼外面道,“天色还早,我去看看临哥儿的新房布置的怎么样了!” “那你顺便把临哥儿叫过来,我有事问他!”方老爷子吩咐道。 闵氏送闵老夫人回去,顺道去了趟安国公府,在二门处看到演武回来的闵建霖,眼里带着笑意,“你今天怎么在家?不用去衙门?” “这次春闱侄儿负责守卫巡视,被陛下褒奖,所以特意准侄儿休假十日!”闵建霖接过丫头手里的手帕,一边擦脸上汗,一边回答。 “皇恩浩荡,以后你要更尽心当差!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事也该用心了!瞧瞧你身上的衣裳,衣襟都没对齐!”闵氏摇头叹道! 闵建霖随意将衣襟拉了拉,没拉齐,也就随它去了,“侄儿这是刚刚操练完,所以才凌乱了些!” “你姑母说的对,这么大的人,整天不修边幅的成何体统!”闵老夫人看着闵建霖,也皱眉道。 “是!那孙儿先去梳洗了!” “去吧去吧!” “你,去打听打听今天祖母和姑母今天去了哪儿,都做了什么!”回到自己的院子,闵建霖点了一个亲随吩咐道。 除了大哥大嫂,可从来没人管过自己的穿着,今日一个两个的都嫌弃自己不修边幅,这里头必有深意!闵建霖敲击着桌子等着属下的回信。 属下没多久就回来了。 “方家?”闵建霖一愣,去方家做什么?“可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这个小的没打听到,不过姑奶奶应该知道,今日是姑奶奶带老夫人去方家的!” “是这样呀!”闵建霖想了想,“去,备礼,我要去苏家探望表妹!” 375、揭榜 会试揭榜,方牧临的名字不出意料的在榜上,方家上下集体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等殿试定名次了。 姚可清看着下人抄回来的榜单,上面还有郑映卿的名字,而也参加了会试的陈辞珩却落榜了,还有因有病在身,只考了一半就晕倒的姚景行自然也落榜了。 “给姚夫人送些补身子的吃食去,还有姚公子那边也派人去问问,看姚公子愿不愿意做珅哥儿的先生,李博士病了许久,珅哥儿现在没人教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找个先生来!” 姚景行此次落榜,下次会试还要再等三年,而且听姚夫人的意思,姚景行并不打算回陪都,想在京里谋份差事,三年后再应试,请他做姚启珅的先生,想必姚景行是不会拒绝的。 姚景行无论是学识还是品性都不错,将来有大作为也说不定,现在先建立交情,总是没错的,更重要的是他跟姚启珅很谈得来,有他的教导和影响,姚可清也不用担心姚启珅会步入歧途了。 “老爷那边只怕不会同意!姚公子太年轻了些……”房嬷嬷担忧道。 “父亲是见过姚公子的!若说是来教珅儿读书的,想必父亲是不会反对的,而且父亲如今一心想把二哥送进国子监,巴不得能有个先生来教珅儿,好把珅儿留在家里!” 小苗氏走后,也不知是姚崇明良心发现,还是怎的,对二房的几个孩子比从前更加关怀起来,早早把姚启辰的名字报到国子监的备选名单里去了。 “那就依小姐所说的!” “嬷嬷快去快回,若是姚公子同意了,我好去跟母亲说!” 房嬷嬷果然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姚公子同意了,还写了封信给三少爷,说是谢谢这些日子以来,小姐和三少爷对他们家的照扶!还有,姚公子说,他随时都可以来授课!” 前一阵他们一家三口都病倒了,只有一个懵懂的丫头,哪里照顾的过来,是姚可清派人前后照应,他们一家人才相继康复。 “既然信是写给珅儿的,那就劳烦嬷嬷给珅儿送去吧!还有授课的时间,也让珅儿自己跟姚先生商议决定吧!” 吩咐完这些,姚可清去寻朱氏说给姚启珅找个先生的事,“……是今年落榜的学子,虽然年轻,但是有真才实学,若不是因病耽误了,必定会中进士的,外祖父也夸姚公子的,所以我想聘请姚公子给珅儿授课!” 李博士生病的事朱氏是知道的,李博士病好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所以从前去他家上课的学生考虑到李博士的身体状况,纷纷另外请了先生,姚启珅另请先生也是正常。 “既然方老爷都夸过的,想必是十分了不得的人物,既然这样,那回头我跟老爷说,若是老爷觉得合适,就请这位姚公子吧!” “那就多谢母亲了!” “对了,我记得上个月我就吩咐人给你们姐妹五个裁制新衣的,怎么,还没做好吗?” 那是预备给方牧临大婚时去观礼的衣裳。 “已经好了,前几天送来试穿过了,正在做最后的修改,这两天就应该要送来了!”姚可清记得那些衣服都十分合身,但是姚可柔却觉得衣裳上的绣花不够华丽,非要绣娘绣上金银线不可。 “现在容姐儿要绣嫁妆,家里的事就劳你多操心一些了!” 如今朱氏掌家,多多少少能捞到些油水,来满足她的私欲,又忌惮姚可清的手段,毕竟连小苗氏那样厉害的人都被姚可清算计了,再者姚崇明被姚可柔挑拨的对朱氏的态度大不如从前了,三重原因之下,朱氏倒是安分的很,跟姚可清之间的关系是从未有过的和谐,便是这样的客套话,也说的再自然不过了。 “是,不过三妹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着管家了,不如让三妹接手原本大姐手里的事务,您看如何?”姚可清突然提议道。 朱氏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姚可清突然提到姚可怡是什么意思,偷偷打量姚可清的脸色,却不见异常,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见得有什么深意,朱氏微微平静了一下,想了想,觉得可行,遂道,“也好,不过怡姐儿没经验,你多帮着她些!回头我叫了她来,我跟她说!” 朱氏让冬香送姚可清回去,顺道将姚可怡叫了过来。 “你也要十三了,就比二小姐小了两个月,二小姐如今能独当一面了,你也不能差了,所以呢,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你二姐,让她教你管家之事,有不懂的尽管问她,或者是问我也行!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呀!” 姚可怡听完心里一阵狂跳!这是真的吗?她竟然可以参与管家了!“多谢大伯母,我一定认真学习!” “我知道你跟二小姐曾经有些不对付,不过现在可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她是你姐姐,要敬着她!”朱氏叮嘱道。 朱氏说的是小时候,那个时候的姚可怡脸还没毁,爆炭脾气,一点就着,最爱跟姚可清抬杠,不过经历了毁容一事之后,姚可怡的脾气发生大逆转,不过朱氏却知道姚可怡如今的温婉都是假象,她骨子里的火爆还是一如既往。 “是,侄女儿知道了,侄女儿一定听二姐的话!”姚可怡忙保证,她也知道以前她跟姚可清的关系不好,不过在姚可容的调节之下,她又主动向姚可清求教,如今两人的关系大为改善了。 “让你管家可还是她主动提及的,她对你也是一片爱护之心!可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姚可怡一愣,她以为这是朱氏怜她无依无靠,又身无长物,所以想教她一技之长才让她管家的,没想到竟然是姚可清提起的,这究竟是为什么…… “二姐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她是不是知道了……”姚可怡有些忐忑的问道。 朱氏摇头,“她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是肯定有所察觉了!”否则那天莫氏来,她也不会拦下传话的丫头。 姚可怡一慌,“那怎么办?” “二小姐既然不说,就代表她不想把这件事闹大,那我们也就当没这回事儿就是了!”朱氏安抚道。 姚可怡犹不安心,“可是二姐她……突然让我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朱氏也想不通这一点,“不管怎样,这事儿对你是有好处的,我一直都想让你过的好一些,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是好事!” “大伯母对侄女儿的恩情,侄女儿没齿难忘!”说着,姚可怡不由自主的抚上眉骨处那道已经消失的伤疤的地方。 376、归来 放榜的第二天,宫中传出喜讯,皇后娘娘诞下一位皇子,举国欢庆。 皇上大喜,亲自去别院将皇后娘娘接回宫中,并给刚出生的皇子赐名麟。 皇后产子回宫,仪美人却突然自杀身亡。 皇后听到后,只是淡淡的吩咐,“按制葬了就是!” “是不是该上报给皇上……”宫女提醒道。 “哦~是呢!那你去跟德安公公说一声!”皇后不甚在意。 宫女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去了。 皇后抱着稚嫩的婴儿,动作温柔,眼神却一片肃杀! 余家! 殿试的前一天,宋子清终于回来了。 风尘仆仆。 “臣无能!什么都没查到!”宋子清跪下请罪。 “起来吧!”耀帝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这也怪不得你!这么多年都没露出马脚,又岂会让你轻易就查到什么!” “谢皇上!”宋子清起身垂手立在一旁。 “这件事就先这样吧!”耀帝看着眼前的奏章,眼神晦暗,“瑞王请旨回京,贺喜皇后诞下嫡皇子,朕已经准了!” 这样也好,与其让瑞王在陪都暗地里经营,还不如就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殿试,你也来,皇后有意在新进进士里为元元挑选驸马,你也来帮忙把把关,皇后最信任你了!” “听说崇国公府的四公子也在榜上!”初得知郑映卿考中了进士,宋子清也十分惊讶。 “嗯,是呀!他是皇后的侄子,只是皇后并不想亲上加亲!再者这孩子性格跳脱,不是元元的良配!此次他能考中朕也吓了一跳!”耀帝笑着道,“你还回过家吧?还没看过你母亲吧?赶紧回去吧!” “是,臣告退!” 看着宋子清的背影,耀帝摇头,这孩子也不是元元的良配呀! “子清 ~ 你总算回来了!”宋子清前脚进门,郑映卿后脚就来公主府了。 “你明天就要参加殿试,怎么还出门?”架住郑映卿要揽自己肩膀的手,宋子清推开书房的门。 郑映卿立即跟了进去,“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敢拦着!” “少爷是翻墙出来的!”郑映卿的小厮洗墨笑着道。 “下去!让你多嘴!”郑映卿一脚将洗墨踹出门去。 宋子清挑了把离郑映卿最远的椅子坐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事儿多着呢!”郑映卿挨着宋子清坐了,“你知道吗?陈辞珩订亲了!” “陈辞珩?”宋子清想了想,总算想起来了,“是跟阿珅有过结的那个人吧!听说今年他似乎落榜了!算算他年纪也不小了,订亲很正常!” “可是他这亲订的可不一般!”郑映卿诡异一笑,“你绝对想不到跟他订亲是谁!” “是谁?” “是阿珅的姐姐!” “你说谁?”宋子清瞳孔一缩,语气也急促起来。 “哈哈~你也吓了一跳吧!”郑映卿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接着道,“不过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阿珅的堂姐才对!姚家的大小姐!” 宋子清高高提起的心重重落地,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下来了,“两家不是有过结吗?我记得当初陈家好像赔了三万两银子才将那次的事揭过去,怎么这么快就要结亲了?” “嘿嘿 ~ ”郑映卿一脸得瑟,“谁叫他得罪了小爷我!” 郑映卿将事情始末讲出来,“……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表妹,如今又迫于压力不得不娶一个被他毁了清誉世家小姐,一边是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一边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啧啧~这下陈家可热闹了!” 郑映卿越来越胡闹了,宋子清无奈摇头,“上次是陈家的表小姐,这次是姚家大小姐,你如此将女子清誉当儿戏,就不怕闹出事来!” “才不会出事!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等着看吧,陈辞珩有苦头吃的!”郑映卿哼道,“陈辞珩青梅竹马的那位表妹跟陈辞珩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但是陈家人却都被蒙在鼓里,这位表小姐的心计可见一斑,你知道陈辞珩为什么会撞上姚家大小姐吗?是因为那位莫姑娘想将姚大小姐推到我身上,却误被扑空的陈辞珩撞倒在地!这事儿我瞧得分明,她也是自作自受,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解决一个对手,却不想误打误撞成全了对方!” “成全?陈家跟姚家早有结亲的打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宋子清想了想,在他出京之前还没有这样。 郑映卿点头,“应该是,过年的时候父亲跟我说的,说景山侯府和长乡侯府来往的勤,应该是有结亲的想法,不过阿珅跟陈辞珩有仇,那就只剩姚大小姐了!” “说到姚大小姐,才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柔柔弱弱的,城府也深的很,明知自己是被莫姑娘暗算了,却一声不吭,坦然接受了陈家的求亲,我看她过门之后,跟莫姑娘之间可有的闹了!到时候可有热闹看了!”郑映卿说着就兴奋起来。 宋子清送了一记白眼给他。 “对了,闵建霖那边好像也有情况!”郑映卿又道。 “什么事?” “闵建霖如今可是风头正盛的青年才俊,上门求亲的人家多如牛毛,不过听说闵家都拒绝了,但是……”郑映卿神秘兮兮的凑到宋子清耳边,“闵老夫人去过方家好几次了!” 闵家想跟方家联姻?急流勇退,这也符合闵家一向的行事作风。 只是闵家似乎不像是方家愿意结亲的人家,但是闵老夫人却去了几次,说明方家那边并没有拒绝,甚至还有同意的意向。 这就奇怪了…… “子清,你想什么呢?”郑映卿伸手在宋子清眼前晃了晃,宋子清没有反应,郑映卿才拔高声音叫了声。 “没什么!”宋子清回过神来淡淡道,“方家嫡长女好像已经订亲了!” “这个……这个我知道!”郑映卿咳了一声,掩饰住他的不自在。 当初因为他时常往方家去,让郑夫人误以为他对方家大小姐有意,而贸然去方家问讯,得罪了方老夫人,以至于之后他都不好意思去方家了。 “方家二小姐是庶出,三小姐性格活泼,跟闵建霖似乎并不登对?”宋子清接着道。 “咦~子清,你对方家的事情这么清楚呀?”郑映卿奇怪道。 “阿珅说的!” “这小孩也忒没意思,半分好脸色不给我瞧,倒是什么都跟你说!”郑映卿颇有些妒忌的看向宋子清。 “不过说到阿珅,嘿嘿……”郑映卿得意一笑,“你猜闵老夫人看中了谁?” 377、遗憾 宋子清心里又是一跳,“谁?” “我不知道!”郑映卿奸笑道。 话音未落迎面就挨了宋子清一掌,“无聊!” “哎哟哟~疼死我了!”郑映卿捂着胸口鬼叫。 宋子清回身又是一拳。 郑映卿堪堪躲过,“子清,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呀!” 宋子清收住攻势,“你要没别的事就回去,我还要去找闵建霖!” “我们一起!”郑映卿立马狗腿的靠过去。 宋子清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不要!”两个字。 郑映卿还要再说什么,他的小厮洗墨却隔着门提醒道,“少爷,您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要是被夫人发现了就糟了!” “知道了!催什么催!”郑映卿不耐烦的喊道。 “子清,那我走了,殿试完了我再来找你!”郑映卿又要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宋子清已经捏起的拳头转身遛了。 出了公主府,洗墨小心翼翼道,“少爷,您走错方向了,回家走这边!” 郑映卿白了洗墨一眼,“谁说我要回家了?” “那您要去哪儿?夫人还在家呢!”洗墨有些急了,若是被郑夫人发现郑映卿偷偷溜出来,郑映卿顶多被郑夫人臭骂一顿,但是洗墨却是逃不脱一顿板子的。 “除了回家,去哪儿都行!”郑映卿想了想道,“去找安平吧!” “少爷!”洗墨急得都要哭了,“您找郡主做什么!” “切磋武艺呀!”郑映卿说的一脸正经。 “……”可是每次只有被打的份儿呀!洗墨在心中默念。 “唉~少爷,您等等奴才呀!”洗墨一抬头,郑映卿已经走出老远了。 郑映卿走了,宋子清立刻就去找闵建霖,问了一下关于北边的一些事,听完觉得并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当初事态紧急,怕线索断了,他才丢下北境的事,匆忙去调查,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这次是我捡了便宜了!”闵建霖拍了拍宋子清的肩膀,“情报是你得到的,作战方针也是你布置的,确实功劳却被我一个人得了!” “是你该得的!”宋子清笑了笑,并不在意这些,“我们之间还计较这个?” “明明是你功劳最大,最后你却什么赏赐都没有,唉~”闵建霖多少有些为宋子清可惜。 “只要这仗打赢了,别的都是其次!” “那是!胜了才是最重要的!”闵建霖赞同道,复又咬牙,“真是便宜了李家,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来,回头还要我们来帮他们遮掩,让他们继续安享荣华富贵!” “也是为了以免打草惊蛇!忍它一时又何妨!到时候两罪并罚!”李家通敌叛国的证据确凿,已经呈给耀帝了,现在只用等了…… “陪都那边可查到什么了?”闵建霖问。 宋子清有些挫败道,“处理的很干净,一丝痕迹都不留,那个当铺应该是一时大意,没来得及处理的!” “哼……倒是个老狐狸!总有一天要把他的狐狸尾巴揪出来!” “咔哒!”闵建霖手里的笔杆应声而断。 “郑映卿是不是又去找你了?” “嗯~”宋子清颔首,“我才从宫里回来他就来了,说了一堆废话,明天就要殿试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功夫到处闲逛!” “这有什么?去年秋试前一天晚上,他跟他母亲怄气,一整夜没睡,不照样也中了?再说了,他是皇后的侄子,皇后又刚诞下嫡皇子,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他最差也是个二甲!搞不好一甲都有可能!” 闵建霖的设想确实很有道理,郑映卿虽行事乖张,但是头脑灵活,书读的也不差,能过春闱凭的也是真本事。 皇后生产之后皇上多次封赏皇后的娘家富宁侯,皇后的兄弟姐妹均封赏了封号或是官职,殿试的主考官是皇上,皇上若是想赏赐郑映卿,给他一个好名次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话锋一转,闵建霖又道,“礼部奏请给元公主选驸马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郑映卿是元公主的表哥,若是这次他考了好名次,只怕就是要被选作驸马了!” “不会!”宋子清摇摇头,“明天殿试,皇上让我也去,说是帮忙挑几个合适的人选?” “这么说来,元公主的驸马人选就在这次的进士之中了!”闵建霖想了想,道,“除了郑映卿,我就只记得方牧临似乎也是中了的,不过方牧临马上就要成亲了!” “也不一定,依皇上的意思,最后还是要由皇后来决定!”不过也有可能是皇上心里早有了人选,但是不忍心违背皇后的心意,所以才要拿他做挡箭牌,由他出面去否定皇后中意的人。 “皇后真是好福气!盛宠二十多年而不衰,如今又诞下嫡子,地位更加稳固,谁娶了端元公主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郑映卿这小子真是替他可惜呀!”闵建霖玩笑道。 宋子清却只是一笑,这笑里的深意闵建霖没看到。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宋子清不问他关于闵家有意为他娶姚可清的事。 被闵建霖觉得可惜的郑映卿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韦亲王府,然而,毫无悬念,郑映卿被安平郡主痛扁了一顿丢出王府大门,洗墨灰溜溜的把自家少爷捡起来。 郑映卿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边嚷,“我是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儿上让着她的!” “是是是!是少爷您让着郡主的!”洗墨心疼的拍着郑映卿身上的灰,“郡主怎么每次下手都这么重!” 郑映卿指着自己的脸一脸庆幸道,“不不不,今天她没打我的脸!” “……”洗墨简直欲哭无泪了。 “不过子清会给我报仇的!”郑映卿一瘸一拐的走的十分猥琐,神情却得意的很。 “宋四少爷怎么给你报仇呢?他不敢打郡主吧?”洗墨疑惑道。 “哼~你甭管!我说能就能!”郑映卿哼唧道。 诚然郑映卿想的很美好,但是宋子清面对安平郡主的责问却是一字未吐,更没有还手。 “你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 “无可奉告!”宋子清无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不该说的,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给不了承诺就不要去招惹,后果是你承担不起的!”安平郡主警告道。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试?”安平郡主冷笑道,“试什么?试探她的心意?还是宋家的态度?” “不试一次,怎么知道我能不能给她幸福!” 至少努力争取过,不留遗憾。 “呵……”安平郡主笑的无比嘲讽,“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谈幸福!” 378、不配 “别让她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宋子清的拳头蓦地捏紧,骨节都开始咔咔作响,许久之后,宋子清才一字一句道,“我是私生子,那你又是什么?你能拿命去搏一个答案,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字字泣血,砸在安平郡主的心里,砸的她说不出话来。 胸前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安平郡主忍不住伸手去按,心里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又被生生撕开。 这,才是最痛。 “那不一样!”许久之后,安平郡主挺直了腰,俯视着宋子清道,“她一无所知,而你要做的是欺骗她,利用她的不知情,来获得她对你的好感,你敢把真相告诉她吗?” 他,敢吗?宋子清在心里问自己。 不,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将她拉进泥淖,就让他继续在腐朽的淤泥做一尾冰冷的鱼,而她应该是盛开在阳光下的雪莲花。 “你说的对!我不配!”宋子清轻轻笑了,透着无尽的悲凉。 “对不起,我知道,你对她是真心的,但是真心有时候是最没用的!” 就像父亲对母亲也是真心爱慕的,可是还是没有保护好母亲,母亲带着永远的遗憾与世长辞。 爱,脆弱而又无力。 “是我太天真,以为只要说出自己的心意,就能不留遗憾,可是却没有为她考虑过!她值得更好的人来珍惜呵护!”宋子清踉跄的推门而去。 春风吹在身上,宋子清却觉得寒冷刺骨。 “阿嚏 ~ 阿嚏 ~ ”姚可清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头都有些红了。 房嬷嬷关切的问,“小姐可别是着凉了?” “阿嚏~”姚可清又打了一个喷嚏,“不是不是,是杨花被吹到鼻子里,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小姐怎么还坐在窗边?坐里面去些!”说着,房嬷嬷就将窗户关上了。 “哎哎……错了错了,这针绣错了!”关完窗户回来,房嬷嬷就看到姚可清绣错了一针。 姚可清忙把针退出来,却不小心扎了自己的手,“咝 ~ ” 扎的还挺深,疼的姚可清只吸气。 “唉~”房嬷嬷一边给姚可清处理伤口,一边唠叨,“也不知道小心一些,这都快要绣完了,可别前功尽弃了!最近小姐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呃……春困!”姚可清含糊道。 “剩下的也没多少了,不如老奴来绣吧!”房嬷嬷伸手欲从姚可清手里接过绣线。 “不用!我答应了苏姐姐要亲自给她绣床帐子做添妆的,不好让嬷嬷帮忙!”姚可清看准了绣样,扎下针去,终于没再绣错。 一旁看着的房嬷嬷也松了口气,“小姐说的是,只是这苏小姐那边您送亲手绣的帐子,到时候大小姐这边总不能被比下去……” “大姐的添妆我已经想好了,就送一副赤金的头面!”送姚可容还是送一些比较实在的东西好,金头面比手绣的帐子不知道贵重了多少,姚家也无人敢说她偏心。 “这样也好!”房嬷嬷想了想,论价值,还是头面贵重些,就是代姨娘这样务实的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房嬷嬷有些迟疑道。 “只是什么?嬷嬷尽管说!” “只是也太贵重了些!送一个倒还罢了,但是除了小姐外,还有三位小姐呢!大小姐是头一个出嫁,这后面再出嫁的难免会拿大小姐做比较,到时候就怕小姐难做人!小姐不该一开口就许如此贵重的东西!这……”房嬷嬷还是将后半句“这大手大脚的毛病该该”咽回去了。毕竟姚可清并不乱花钱! “那有什么?”姚可清心道若是房嬷嬷知道她给了代姨娘两万两银子,只怕要吓得站都站不稳了,“大姐是长,又记作嫡女,而且是嫁进侯府做世子妃,自然要送的贵重一些!三妹是庶出,又有大姐这个亲姐姐照应,我不能压过大姐去,到时候自然看大姐的,我比照大姐的减两成就是了!四妹是嫡女,宫中的份例多一些,还有二婶的嫁妆补贴,我一个隔房的堂姐意思意思就是了!五妹也是庶出,按着三妹的来就是了!” “原来小姐都打算好了,倒是老奴多虑了!”房嬷嬷安心了,“只是也该开始准备了,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等绣完帐子,嬷嬷就请金楼的掌柜过府来吧,我也想打些新首饰!” 姚可清从不主动提起打首饰,裁新衣的事,每次都是在房嬷嬷提醒敦促下,她草草选了了事,难得有如此兴致。 可把房嬷嬷高兴坏了,一连声的应了,“好好好,那老奴去挑几个好的铺子出来,小姐可要多打一些!” “嬷嬷快去吧!这帐子我今天应该就能绣完了!” “嗳~好嘞!”房嬷嬷笑眯眯的退下了。 房嬷嬷快乐的态度似乎也感染了姚可清,一改之前心不在焉的状态,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绣起来,速度立马快了起来。 绣完最后一针,姚可清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大功告成了!摊开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无漏针的地方,看着成品颇为满意! 自己的手艺比前世好了许多嘛!到时候给自己绣嫁妆不成问题。 嫁妆…… 姚可清脸一红,不敢再想!忙用力甩头并站起身来,透过门帘,却发现外面似乎多了一个人。 才出门,那个人就迎上来了,“二姐!” 是姚可怡。 “三妹怎么来了?进来坐吧,紫玉,上茶!” “不用这么麻烦!”姚可怡摆摆手,“我就是问件事,问完就走!” “什么事?”紫玉上了两杯茶,姚可清刚刚埋头刺绣,这会儿正觉得渴,便拿过一杯喝了。 看姚可清喝了,姚可怡也端起另一杯喝,“就是遇到了不懂的地方,想请教二姐一下!” “可是账本上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姚可清看到姚可怡手边放着一本账本。 “是,也不是!”姚可怡放下茶杯将账本翻开推了过来,“就是件小事,但是我想不明白,就来问了,二姐可别笑话我!” 姚可清觉得虚心求教的姚可怡倒是挺讨人喜欢的,没有了从前盛气凌人的暴躁,也不似毁容后伪装的和善,经历了毁容又恢复容貌,必定对她还是有很大感触的,虽然她也算计,也会去争,但是至少能分辨哪些是该争的,哪些是她不能碰的,哪怕是投靠了朱氏,但是也还念着跟姚可容的姐妹情,没有按朱氏的安排去争陈家,只是代姨娘…… 379、炫耀 殿试放榜,郑映卿高中探花,方牧临则是二甲第四名。 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方家很满意,虽然对郑映卿中了头甲三名诧异,但是片刻之后也了然了,这是皇上对皇后诞下皇子的恩赏。 可是这并不影响郑夫人炫耀,毕竟是货真价实御笔钦点的探花。 郑夫人携子带着厚礼上门致谢是在林氏意料之中,郑映卿曾经拜在方老爷子门下也是实情,如今他高中了,若是不备下谢师礼叩谢师恩,会被人骂不孝,说他忘恩负义的。 但是方家和郑家之间还有拒亲这么一段往事。 再次踏进方家的门(第一次来是郑映卿拜师的时候),郑夫人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去年在方家别院,她可是碰了一鼻子灰。 郑映卿恭恭敬敬的给方老爷子磕了头,被方老爷子叫进书房训话去了。 林氏在内院陪着郑夫人寒暄。 “府上大少爷马上就要成亲了吧?” “是呢!就在这个月二十五,到时候夫人可要赏光!” 方牧临跟郑映卿也有同窗之谊,所以也会给郑家发喜帖。 “一定来,一定来!”郑夫人满口答应了,“苏大人如今深受皇上信任,乃国之栋梁,听说当初向方家求亲的人可不在少数,连国公府的都去了!苏大人挑中了府上的大公子,正是慧眼识英才,天赐良缘!” “夫人谬赞了!”林氏虽然笑着道,但是这笑却并没有到达眼底。 “听说府上大小姐也许了人家了吧,是李博士的公子吧?听说这次也高中了!”郑夫人佯装不记得了问道,说是高中,语气里却带着轻蔑。 方丽珠定下婚事的时候她特意打听过了,想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输在哪里,但是没想到对方哪点儿都比不上她儿子(郑夫人是这样觉得的),气的郑夫人整整一天没吃饭,如今郑映卿中了探花,但是李公子却只是二甲六十名,郑夫人憋在心里的那口恶气总算消散了。 “是呢!说不上高中,那孩子踏实的很!我们两家是世交,两个孩子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原本我们两家就有这个意思,只是孩子还小,就没定下,也是到了去年才定下来的!”林氏不咸不淡道。 她就知道郑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是来报当日拒婚之仇的,只是你儿子再好,哪怕是中了状元又如何?有你这样的母亲,终究不是良配。 郑夫人一噎,她以为林氏多少应该有些悔意的,她的儿子可是探花呀!十几岁的少年探花呀!多少年才能有一个! 可是没想到林氏毫无悔意,对她的态度也没有改变,她紧盯着林氏的脸想看出一丝后悔或者懊恼的神情,想从林氏的声音里分辨出讨好奉承的意味,可是林氏却丝毫没有后悔的感觉,一派淡然。 郑夫人感到一阵挫败,她满怀斗志的来到方家,想看到方家人后悔当年的拒亲,甚至希望他们能主动流露出想跟郑家结亲的意思,那个时候她就能高高在上的用十分不屑的语气拒绝他们,以报拒婚之仇。 并没有获得预想的成就感和满足感,郑夫人渐渐没了兴致,尤其是廖氏之后开始滔滔不绝的跟她夸即将过门的苏珍是如何如何的优秀,如何如何的孝顺体贴,郑夫人更是气的肺都要炸了。 郑映卿虽然是探花,但是方牧临二甲四名也不差呀,更重要的方牧临马上就要娶媳妇了,可是郑映卿的婚事还没个谱。 回去的路上,郑夫人看郑映卿是觉得格外的不顺眼,郑映卿也发现了,凑上前讨好,“母亲怎么了?伯母惹您不高兴了?按理应该不会呀?伯母最和善了!” 郑夫人一巴掌把他凑近的脑袋拍开,“俗话说成家立业,如今你算是立业了,那也该尽早把家成了!” 郑映卿一听就知道郑夫人今天是在方家受了什么刺激了,大概是看着方牧临马上要成亲了,所以看着眼热了。 “儿子还小!不急不急!” “还小?”一提到这个郑夫人就来气,从郑映卿十三岁开始,她就开始帮他相看了,宴会办了不知多少次,不论门第嫡庶,只看品性,适龄不适龄的女孩儿不知看了凡几,郑映卿却总是推脱自己小,就这么被他推脱了一年又一年,猛然间才发现跟他同龄的人都要成亲了,他的亲事还八字都没一撇,郑夫人能不气嘛? “方大少爷还小你几个月,再过几天媳妇就要进门了!” 郑映卿就知道郑夫人是被方牧临成亲的事给刺激到了,坐的离郑夫人远了一些才一本正经道,“儿子忘了说了,年初儿子跟建霖去庙里上香,顺便算了一卦!” “卦象怎么说?”郑夫人见儿子突然一脸正色,也收敛了火气。 “卦象上说儿子不宜早婚!” “胡说!”郑夫人半信半疑。 “是真的,解签的大师说儿子得在闵建霖之后成亲!”郑映卿信誓旦旦道。 郑夫人想了想,突然就怒了,“闵建霖已经有二十二三了,搁平常人家早就成亲了,大师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叫你信口胡诌!” 说着就伸手要拽郑映卿,郑映卿却提前一步跳下马车,郑夫人抓了空。 郑夫人正火大,突然马车帘子被掀开,郑映卿的脸映在眼前,“母亲莫气,等建霖和子清成亲了,儿子再成亲!” 郑夫人看了眼坐在郑映卿身后的小厮洗墨,感情郑映卿早就算计好的,小厮偷偷骑马跟着,找个机会就开溜。 郑夫人看着郑映卿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身影,只觉得肋骨气的生疼,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又是要去哪儿?天都要黑了!” 郑映卿一边扬起马鞭,一边回头喊道,“去找子清!” 郑夫人听了又是一阵气闷,“整天不是去找安国公府,就去是去公主府,这两家一个女孩儿都没有,去了有什么用!” 想起今日林氏说方丽珠已经定下亲事,郑夫人也有些后悔,若不是她当初有意拿乔,惹了林氏不快,说不得就定下方丽珠了,这样儿子也不至于老大不小了还没个正形。 380、添妆 “哟~好漂亮的新娘子!”苏珍出嫁的前一天,姚可清来送添妆,看到正在染指甲的苏珍,忍不住调笑道。 苏珍随手从梳妆台抠起一坨胭脂就糊到姚可清脸上,姚可清躲避不及,胭脂刚好被抹到嘴上。 姚可清无奈拿帕子擦掉,帕子上殷红一片,“好好的帕子就这样糟蹋了!” “来来来,赔你!”苏珍笑着将自己的帕子丢给姚可清。 “唉唉 ~ 小姐可坐正了!”苏珍动作大了些,奶娘忙制止。 苏珍不敢再动,乖乖坐好,嘴上却不闲着,“这红色的胭脂很适合你!” 姚可清对着镜子看了眼,“颜色太艳了些!”说完又不由自主的擦了擦嘴唇。 “别擦!”苏珍伸手拉住她,“你肤色白,胭脂鲜艳些才好看!” “不习惯!”姚可清穿衣多是素静的颜色,妆扮也一直偏淡雅,对于这样的大红色胭脂,还是觉得别扭。 说话间,指甲已经染好,鲜艳的丹蔻,趁着少女明媚的脸。 “好看吗?”苏珍将手举到姚可清面前。 “嗯~好看!” 指若削葱,指尖莹白圆润,煞是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突然一个娇俏得声音说道。 苏珍抬头就看到陶静柔走了过来,十一岁不到的陶静柔沉稳的像个大人一样。 “这个给你的,是我亲手做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陶静柔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 苏珍打开一看,惊呼出声,“真漂亮~” 一条绯红披帛,随着布料的抖动,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披在身上,整个人流光溢彩,分外夺目。 “这个怎么绣出来的!”苏珍爱不释手的将披帛捧在手里。 “不是绣的,是在织布的时候在丝线上做了点儿小手脚!”陶静柔翻开披帛,指着里面的银丝道,“在银丝上刻上花纹,光线照上去就会闪现出长短不一的光芒来!” “你的心思还是那么巧!”苏珍小心翼翼的将披帛折好,放在姚可清送的石榴帐旁边。 “跟阿谧的一比,我的简直不值一提了!”虽然姚可清的语气里满是懊恼,但是却不生气。 苏珍掩唇一笑,“你这手能拿针已经难得了,再说你的帐子我也很喜欢!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不然看到十七妹的,还不知道你要怎么想了!” “十七小姐天赋异禀,不能比呀!”苏十七在刺绣一道上的天赋实在是让人惊叹。 “谁在说我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苏十七明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们都等着你呢!快让我们瞧瞧!”苏珍招呼苏十七过来身边。 苏十七一样样的从丫头手中接过,将绣好的东西摊在榻上,一会儿就堆满了,大到被褥屏风,小到荷包手帕,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这得绣多久?”陶静柔看着堆成小山的绣品感叹道。 苏十七掐着指头算了算,“年后开始绣的,有三四个月了吧!” “十七妹做绣活的速度比我们快了不知道多少,还绣的那么好!”看到姚可清和陶静柔惊讶的神色,苏珍解释道。 苏十七笑眯眯道,“十姐吃点心的速度也比我们快很多呀!” 苏珍脸一红,“那次我也是饿急了,偏你就记着了!” 三个正说着话,旁的跟苏珍相熟的姐妹或者世交家的小姐陆陆续续的也到了,各自带了各色的添妆来,本来已经几乎搬空了的房间也变的拥挤起来。 姚可清在这些人里头发现了一个熟人,准确的说是眼熟的人。 略微想了想,才记起她是平宁侯的嫡长女,嫁给平国公府四老爷嫡长子的宋三少奶奶宋周氏。 一身老成妇人妆扮的宋周氏在鲜嫩的闺阁女孩儿中格外突出。 按道理这种场合宋周氏是不该来的,而宋周氏来也只停留了片刻,递上礼物后就匆匆离开了。 姚可清觉得宋周氏看上去有些怪怪的,苏珍也发现了,凑过来低声道,“我跟这个宋三少奶奶只在及笈礼上见过一次,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真没想到她会来,还带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苏珍手里的盒子正是宋三奶奶送的,里面装的是一对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帐钩,“倒是正好配你给我绣的帐子!” 本以为只是寻常的走动,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就传来宋周氏小产的消息。 是苏珍回门的时候听她嫂子周氏说的,恰巧这一日姚可清去方家交功课。 “说是不小心跌了一跤!”已为人妻的苏珍说起这事来有些戚戚然。 “既然已经有了身子,怎么还出来走动?” 苏珍叹道,“听说才将将一个月出头,宋三奶奶自己似乎都还不知道!” 姚可清还记得去年七月,苏珍及笈的时候,宋三奶奶千方百计的想要从苏大奶奶周氏那里得到生子秘方。 既然她这么想要一个孩子,小日子晚了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就如代姨娘曾经,小日子才晚了两三天就急吼吼的请大夫。 还有那天宋周氏有些魂不守舍的神情,处处都透着古怪。 “想什么呢?”苏珍看姚可清正愣神,轻轻推了她一下。 “没什么,只是替宋三奶奶可惜罢了!” “是呀!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苏珍唏嘘不已。 “大少奶奶,表小姐来了,还带了一个食盒!!”苏珍的陪嫁丫头进来低声道。 “她天天过来,每次来都是一脸笑,不是带了好玩的,就是带了好吃的,我也不好赶她走!”一听赵婉儿要来,苏珍就忍不住抱怨,这些天忙着婚事,她都累坏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了,赵婉儿又天天过来找她说话,苏珍累的不行,还要强打起精神陪着赵婉儿,她是新嫁娘,对于夫家的亲戚,半点儿不敢怠慢。 “表嫂,我带了点心给你!姚表妹也在呀!”赵婉儿叫姚可清虽然也是一脸笑意,但是明显对苏珍更亲热一些。 “是呢,我正要走了,表嫂累了一天,也要早点儿休息!” 姚可清说完,苏珍促狭又感激的看了眼姚可清。 赵婉儿的脸瞬间红了,她不过是想跟苏珍打好关系,让苏珍能替她在方老夫人面前说说好话,让方老夫人对她改观而已。 381、瑞王 小皇子百日宴前夕,瑞王回京,又逢耀帝下旨为端元公主选驸马,华国适龄的未婚男儿都要停止婚娶,报备礼部,以待遴选,京中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七皇弟你总算舍得回来了!”耀帝亲自扶起瑞王。 “臣弟听闻皇兄喜获皇子,特来恭贺圣上!”瑞王也不跟耀帝客套,就着耀帝的手站了起来。 “是呀!二十多年了!朕从来没这样高兴过!” “怎么不见端元?当年我离京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婴孩,被包在襁褓中!转眼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忆起往事,瑞王感慨良多! “是呀!还真是舍不得!”耀帝叹了一声。 端元公主是耀帝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疼到骨子里了。 “朕听闻七皇弟这些年还是孑然一身,只是伊人已逝,京中名媛多不胜数,七皇弟也该早日成家才是,听说你要回来之后,可有不少人来朕这里求朕赐婚呢!” 瑞王轻轻一笑,笑的如千帆过尽的悲凉,“若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可是这一瓢已经被别人取走了。 “罢了,罢了,当年皇姐也劝过你的!那时你还年轻,朕也就没勉强你!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就是不想娶妻,也该纳个妾室留个后!” 瑞王哈哈一笑,“皇室宗族优秀的男儿何其多,臣弟过继一个又有何不可?” 就冲瑞亲王的爵位,想必愿意过继的人家大有人在,耀帝一时语塞,挥挥手撵瑞王走,“还以为你回来是想通了,没想到还是一根筋!别在这儿杵着了,瑞王府这些年皇后一直有安排人看护,你还住那儿吧!” “谢皇上,谢娘娘!”瑞王拱手施礼,“臣弟带了些土仪,晚点儿给各宫室送去!” 瑞王大步流星的走了,耀帝的脸色也渐渐阴郁起来,看起来洒脱自在的瑞王,谁又能看出他包藏祸心呢? “皇上……该去皇后娘娘那儿用晚膳了!”德安公公轻声提醒道。 耀帝看了眼刻漏,是到了时候了,“走吧!” 坤宁宫里一片静逸,只内殿有妇人轻声的哼曲声,看到耀帝来,宫人蹲身行礼,嘴里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可见是约束过的。 耀帝轻手轻脚的走进内殿,看到皇后正坐在摇篮边轻轻哼唱着安眠的小调,耀帝不由想起多年前,每到晚上,有个女人就会捧着肚子哼唱着这样的曲子,而他坐在一旁看着她和着节奏轻轻抚摸着肚子,一下一下又一下。 那个时候的他充满了满足感,这是他的女人,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就这样,一辈子,多好~ 可是一场变故之后一切都变了,在那场变故中他侥幸获胜,可是有些东西却永远都失去了…… 耀帝在宫女的服侍下更衣净手,做完这一切才挨着皇后坐下,看向摇篮里他唯一的嫡子。 婴儿睡的正香,嘴巴微微张开,偶尔吧唧吧唧两下,看的耀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白白胖胖的脸蛋。 婴儿却似乎是不耐烦有人碰他似的扭动了起来,吓的耀帝“嗖”的一个收回手指,宫人们都偷偷掩唇偷笑,皇后也忍俊不禁。 “这小子以后可不得了了!这么小就有脾气了!” 皇后不认同皇上的判断,反驳道。“臣妾倒觉得麟儿乖的很!吃饱了就睡,睡醒了也不闹,奶娘也说就没见过这么好带的孩子!” 耀帝笑道,“说起来,朕这么多孩子里头,还要属元元最难哄了,四个奶娘,被她气走了三个!” 这一点皇后是赞同的,“那可不是!就属元元最淘气了,那几年我晚上几乎都没合过眼,每天晚上都要哭闹几通!” “说起元元,怎么不见她人?她每天这个时候不都在嘛?”耀帝环顾四周,并没看到端元公主。 “她呀,去了韦亲王府,安平郡主好像弄到了一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她跑去瞧热闹去了!都没来我这儿说一声,只派了个小宫女来报信,就急急跑过去了,说是晚膳前不会回来的!”皇后忍不住摇摇头,“还是那么急躁的性子,过不了多久就是有驸马的人了,半点儿长进也没有!” “自从她开始认真练字以来,可比从前懂事多了!”尤其是皇后怀孕这段时间,端元公主帮了很多忙,做了很多事。 “那倒是!可见方祭酒说的没错,练字能磨练一个人的心境!”皇后似乎想到了,又道,“方祭酒的长孙好像是前不久才成亲的吧?” 耀帝点头,“是呀,方牧临今年中了进士,也领了官职,他的上峰在折子里提到过他,勤勤恳恳,好学而又能干!” “那倒是好,到时候麟儿启蒙,就让方祭酒来教如何?”皇后笑问。 “这老狐狸学识倒是够了!连你侄儿那般顽劣的也能被他教化!”方家人善于藏拙,耀帝一直知道,却并不点破,也只在皇后面前偶尔抱怨几句。 “说到映卿,臣妾那姐姐从前难得来宫中一次,最近却来的勤,前几天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让臣妾给映卿指婚,但是姐姐也不说她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这让臣妾如何指婚?”皇后叹了口气,实在是没搞懂郑夫人的意思。 “等元元选定了驸马再说吧,若是崇国公夫人还执意想让你指婚,就让礼部选了人呈上来你看着挑吧!”耀帝虽然这么说,但是心底却认为真是郑夫人在委婉的表达她不想郑映卿被选为驸马的想法。 耀帝这下是想错了,自从郑夫人被方牧临成婚的事情刺激到以后,开始了疯狂的相看起京中名媛来,只为了早日选到可心的儿媳妇,甚至主动跟关系并不亲近的做皇后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热络起来。 “这是臣妾娘家的私事,怎么能假公济私,动用朝廷的官员呢?臣妾谢过陛下恩典,只是这事儿臣妾会跟姐姐商量好的!”皇后态度坚决的拒绝了让礼部插手这件事。 皇后在后宫能屹立二十多年而不倒,必有她的过人之处,让皇上想忘都忘不掉。 “好,朕都依你!”耀帝笑着道。 382、观礼 八皇子的百日宴办的十分隆重,京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参加了这场盛宴,可见圣上对八皇子十分宠爱。 只是能到内殿观礼的只有极少数的宗室重臣。 如长乡侯府这般地位的,只有在偏殿等候开宴的份儿,但是方老爷子夫妻二人却能进内殿,所以也难怪当年苗氏姑侄想方设法的巴结方家。 苏珍已经嫁人,不能再像从前未嫁时那样,随心所欲的跟姚可清黏在一起,此时她周围的都是一些跟方家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家,廖氏带着她一一给她介绍,这些是她以后会经常来往交际的人家,她要跟她们打好关系,隔着人群苏珍看到姚可清,冲她微微一笑。 姚可清回以微笑。 宴会举办之前,内侍传来旨意的时候,暗示一家带一两个女孩儿就够了,大抵是这次邀请的人家太多,皇后怕人太多容易出乱子,所以内侍才敢这样暗示。 因而姚家的女孩儿此次只来了嫡出的姚可清和姚可柔,可姚可清和姚可柔从小就不对付,再加上小苗氏被送回祖籍,也是姚可清做的手脚,姚可柔如今看姚可清就如仇人一般,绞尽脑汁想算计她。 在家中姚可清并不理会姚可柔,姚可柔又被朱氏换了贴身伺候的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害姚可清也没有近她身的机会,可是进了宫,反倒方便了姚可柔,这里人又多,姚可清跟她一样都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一下子就缩短了她跟姚可清之间的距离。 这不,姚可清一个躲避不及,就被姚可柔扣了一碗茶在裙子上。 “二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姚可柔努力挤出眼泪,哭的手脚无措,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曾几何时,横冲直撞的姚可柔也学会做戏了,试图将姚可清定义成一个欺凌姐妹的恶毒之人,只是你能装无辜,难道我就不会了吗? 姚可清一脸宽容的亲手给姚可柔擦掉眼泪,“一条裙子而已,有什么呢,只是这茶碗可是宫里的御用之物,摔了只怕不得了,待会儿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摔的,这事儿二姐帮你担了!” 姚可柔脸一僵,装不下去了,她故意装出来的惧怕被姚可清曲解成因摔了宫中的碗害怕被惩罚,还妄图推卸责任,而姚可清却大义的愿意帮她承担后果,一下子就让人觉得她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姐姐。 而且姚可清给她擦脸的帕子浸了酒,擦在眼里火辣辣的疼,这下姚可柔是真的流出泪来了。 姚可柔忍着愤恨,调节了许久,终于在脸上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二姐还是赶紧去换衣裳吧,裙子湿了容易着凉!” “多谢四妹,我这就去!”姚可清叫来宫女带她去换衣服。 姚可清的身影一消失在殿里,姚可柔也带着绿果匆匆走了。 宫女将姚可清带到离办宴会不远的一处叫做月霞宫的宫殿,姚可清让桔子去宫外的马车上拿衣服,自己独自在殿中等候。 过了没多久,突然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似乎还不止一个人,应当不是桔子,姚可清走到窗户边一看,隐约看到是几个男人的身影,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皇子,您小心脚下!”男人似乎在台阶上磕了一下,内侍忙提醒道。 知道来人是二皇子,姚可清紧绷的神经绷的更紧了。 二皇子似乎有些醉了,脚步虚浮,由两个侍者一左一右搀扶着进了殿,殿里守着的宫女们看到二皇子,还来不及诧异,就被一个侍者呵斥了,“还不快去煮醒酒汤来!” “可是……”一个宫女想说什么,被另一个宫女轻轻拉了她一把,她只好闭嘴了,其他想开口的宫女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侍者扶着二皇子坐下,忽的冲内室道,“谁在里面!” 声音很大,醉醺醺的二皇子也循着内室的声音看向内室,“怎么,有人在这儿吗?” 边上站着的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垂首不语。 “那就是没人了!”二皇子说完人就歪在椅子上躺着了,似乎觉得上衣领子有些勒的慌,伸手想解扣子,解了几下都没解开,用力一扯,领子裂开了,二皇子舒服的呼了一口气。 姚可清躲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不管二皇子是不是跟着她来的,她都不能掉以轻心,若是二皇子有心算计什么,这又是在二皇子十分熟悉的宫里,她都难以逃脱了。 “我怎么也觉得这里面还有别人呢?”二皇子喝了醒酒汤,清醒了许多,环顾了宫殿四周一圈,突然道。 一干宫女立刻跪下,领头的宫女正要说什么。 二皇子却冲她“嘘~”了一声,“别出声,怕是胆子小,被你们吓着了,我来亲自找她出来!” 说着就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准备往内室走,这时门口突然摔进来一个人,被门槛绊倒,摔了一个结实。 二皇子回头一看,叹了口气,“就说宫里的门槛高了,不是什么人都过得去的,看!这又绊倒了一个!” 摔倒的人满脸通红的爬起来,向二皇子请罪,“臣女惊扰了二皇子,还请二皇子恕罪!” 借着窗帘的阻挡,成功爬到窗外的姚可清听到这个声音心头大骇!这个人竟然是…… “唉~我怎么会怪罪你呢?你看你,嘴唇都磕破了!”二皇子摇摇晃晃的走向说话的女子,从袖子中掏出帕子,就要给她擦嘴上的血迹。 “二皇子……”女子喃喃道。 “别说话!小心血流进嘴里!”二皇子将手指压上女子的唇。 女子浑身一颤,几乎站立不住了。 姚可清飞速往宴会的方向跑去,谁知还没出宫殿门就发现大门口立着好几个侍者,其中一个就是刚刚送二皇子进殿休息的人之一。 此刻内侍拦着几个贵公子模样的人,不许他们入内,几个贵公子不甘心的骂骂咧咧的走了,姚可清将他们的长相一一记下。 正在姚可清在想用什么法子出去的时候,又一波人往这边来了,打头的人姚可清认识,是孙二小姐,不过如今已经是二皇子的侧妃了。 孙侧妃径直往这边来,姚可清猜测到孙侧妃的目的,估摸着侍者是拦不住她的,咬咬牙,又返回了刚刚逃出来的偏殿。 383、脱身 “狗奴才,你给我滚开!”面对拦住她的侍者,孙侧妃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记耳光。 “侧妃娘娘恕罪,二皇子交待了,他休息时谁都不许打扰!”侍者丝毫不让,虽然跪着说着请罪的话,但是对孙侧妃却毫无惧意。 “好!真是忠心的狗奴才!”孙侧妃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没根的奴才骨头能有多硬!” 两个壮实的宫女上前架住侍者,左右开弓,“啪啪……”打了侍者十几耳光才停手,侍者的脸肿的老高,嘴唇也破了,不停的从嘴里流出鲜血,侍者忍不住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水,血水落地里面还有两颗被打落的牙。 余下的侍者见到同伴这副惨状,对孙侧妃的残暴感到心惊不已。 “你们还有谁要拦着我吗?”孙侧妃冷冷的扫视了这群侍者一遍。 “侧妃娘娘饶命!”侍者们都跪下求饶。 “哼!”孙侧妃颇有些得意的哼了一声,抬脚就要往里面走。 这时院内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慌失措的声音,“走水了,偏殿走水了!” 一听到着火了,整个月霞宫里瞬间乱成一团,宫里的宫女往外逃,宫外的宫人提着水桶来救火,不是你撞了我,就是我撞了你,尖叫声和惨叫声混在一起。 孙侧妃也吓得不敢往月霞宫里去了,退的远远的看着宫人们救火。 姚可清小心翼翼的混在人群溜出月霞宫,看到正要往里面去的桔子,立刻将桔子拉到一边。 “小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着火了?”桔子不解道。 “你什么都别问,你只要记着一件事,就是你没去过月霞宫!”姚可清拉着桔子一边走一边吩咐。 “好!”桔子什么也不问,乖乖答应了,又问,“小姐现在要去哪儿?” “去找郡主!” 每到这种场合,安平郡主基本都和端元公主在一起,果然,随便拉住一个宫女一问就问出来她们的位置。 “你怎么来了!”安平郡主在端元公主的春华宫休息,听说姚可清来找她,微微诧异,忙亲自去接她。 “我闯祸了……”姚可清据实以告,“我放火烧了月霞宫!” 安平郡主一呆,“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胆大如她自己也只敢烧一烧如陈辞珩藏娇的金屋,姚可清竟然把火放到宫里来了,但是她知道姚可清不是无缘无故会做这种出格的事的人,便问她,“怎么回事?” 姚可清没时间解释太多,只是简短的说明了一下,“我刚刚在大殿被人泼了一身茶,宫女带我去月霞宫换衣裳,不知是谁想暗算我,就将二皇子引了过去,又将孙侧妃也引了过去,为了脱身,我不得已才放火的!” 一听到二皇子,安平郡主便了然了,“去元元那里把衣裳换了,若是有人问你行踪,你尽管说你去换衣裳的途中的遇上了我,我带你去春华宫换的衣裳,之后你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我跟元元都会帮你作证的!” “那个领我过去的宫女我已经封口了,点火也是用的廊下的灯笼,引燃了窗幔,今日风大,好几个灯笼都被吹落了,应当不会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的!” 姚可清返回月霞宫的之后用重金收买了引路的宫女,宫女答应若是有人问起,就按照姚可清的说法说她只给姚可清指了月霞宫的方向就离开了,之后姚可清摘了廊下的灯笼将灯油从打开的窗户里泼在窗前的帷幔,然后点燃,为了掩饰摘灯笼的痕迹,她还特意摘了其他的两个灯笼丢在地上,让人误以为是被风吹落的。 “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安排妥当了呀!”安平郡主惊叹道,“来我这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呀!” “还要多谢郡主愿意帮这个忙!这事儿牵扯到皇室颜面,还是要小心谨慎些的好!”姚可清知道二皇子出现在月霞宫不是偶然,而被二皇子拦在门外的那些男子出现在那里也不是偶然,有人在算计她,而二皇子只是那个在后的黄雀罢了。 “如今宫里的巡逻治安归……归谁管都不要紧,今天宫里人多,你又早安排好了,查不到你身上来的!你就放心吧!走,元元正在挑驸马,咱们也去凑个热闹!”说着,安平郡主拉着姚可清进了春华宫正殿。 端元公主一身盛装“坐”在主位上,准确的说是趴在座位上,面前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画着肖像的纸张,安平郡主跟姚可清小心的绕开纸张落脚,生怕踩到了谁的脸。 “给公主请安!”姚可清给端元公主行礼。 “免了免了!”端元公主摆摆手,“晨儿说你衣裳脏了要换衣裳,你赶紧换了来帮我看看,我眼都挑花了!” 说完也不等姚可清反应就安排宫女带她下去了。 姚可清换完衣裳出来就看到端元公主和安平郡主都坐在地毯上,两个盛装的妙龄少女席地而坐,怎么看都让人啼笑皆非。 “来来来,你看这个怎么样?”安平郡主把姚可清也一把拉的坐在地毯上了。 姚可清看了眼画像,挺面生的,但是就画像上的长相看着倒是儒雅的很,又扫了一眼别的画像,发现了问题,“这字……” 每个画像的右边用小楷写着画像上的人的人物简介,诸如生辰八字,功名职务,家庭成员之类的。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她第一眼看的肯定是字!”端元公主得意道。 不等安平郡主说话,端元公主就解释道,“刚刚你更衣的时候我跟晨儿打赌,说你看到这些画像第一眼看的肯定是字!晨儿还不信,这下她可输了!” “这些字是他们自己写的?”姚可清看每张画像上的字都不相同,应该是待选的人自己写上去的。 “是呀!父皇说字如其人,字写的不好人品肯定也不好,所以就淘汰掉了!你现在看的这张是不是觉得字眼熟?”端元公主问。 姚可清点头,这个字很像方家大表哥的字迹。 “他也是方大人的学生,所以跟方家人的字有些像!” 不是像方家人,而是像方家的某个人,但是端元公主现在能心无旁骛的挑选这些画像,姚可清想,她应该是已经彻底放下了。 “这个字这么难看,怎么也入选了?”安平郡主突然举起一张画像问道。 384、决斗 姚可清凑过去一看,差点儿就要笑出声了,这人不是旁人,就是前世的驸马,安国公府的二公子闵建霖。 端元公主也看了眼,却没多大兴趣,“闵建霖呀,算起来也是我表哥,但是太老了,可是父皇说他是青年才俊,硬是把他的画像塞了进来。” “这是闵建霖?难怪觉得眼熟。”安平郡主在画像人物简介的第一行看到名字,确实是闵建霖,不由噗嗤笑了,“这画师画的也太不像了,那么英武的一个人,却画的油头粉面的!” 闵建霖身材魁梧,长的剑眉星目,十分有男子汉气概,但是画师笔下的他却是一副阴柔的书生像,也难怪安平郡主第一眼没认出来。 “还有画的更不像的!”端元公主在画像中找出来一副。 安平郡主一看到直接笑岔了气,“这张你别丢了,我要拿去给师兄看!” 安平郡主的师兄是…… 姚可清的心跳突然加快了,鼓起勇气看了一眼画像,却不禁莞尔。 宋子清本身长的就比较偏女相,一双丹凤眼,薄薄的嘴唇更是减了几分男儿气息,偏这画师画风本就女气,将宋子清画成了活脱脱的女子。 “这画师长年在宫里画美人,哪会画男子,好好的人都被他画的四不像了!”端元公主随意从画像中抽出来几张,都是以前见过的,但是画的却是不尽相同。 看着端元公主兴致缺缺的随便翻检,安平郡主忍不住提醒道,“你好歹也挑挑,不然皇后那边也不好交待!” 端元公主满不在乎道,“不怕不怕,父皇其实知道我把画像从母后那里拿走了!” 虽然嘴上说的不在乎,端元公主还是耐着性子将画像挑了一遍,落选的画像直接团成一团丢开,最后留下了十来张画像,闵建霖的就在其中,但是宋子清的却被丢在了一边,姚可清莫名松了口气。 端元公主将选好的画像理了理递给宫女,“拿去给母后,就说这里头随便哪个都成!” 宫女应了,也不去管那一堆纸团了,捧着画像往坤宁宫去了。 端元公主应该是华朝建国以来活的最自在的公主了,不仅能随意出入宫中各个地方,连挑选驸马这样的事也可以自己做主。 端元公主从地毯上坐起来看了眼刻漏道,“晚宴要开始,咱们赶紧过去吧!” 姚可清和她们分属不同的殿,端元公主还特意让贴身侍婢送她去偏殿。 看到姚可清平安无事,姚可柔的神情无比震惊,她未经掩饰的震惊落在姚可清眼里,姚可清就知道月霞宫的事是姚可柔在捣鬼。 月霞宫的火发现的早,及时就扑灭了,也没有人受伤,只有在偏殿歇息醒酒的二皇子受到了惊吓,也已经请太医看过,并无大碍,现下已经回寝宫休息去了。 也正如姚可清预料的那样,侍卫勘察过后并没有发现蓄意纵火的痕迹,断定是大风吹落灯笼导致的意外失火,所以事情很快就被压了下来,连隔的不远的宴会会场这边都没有听到风声。 皇上皇后在主殿,离的很远,只能看到两个黄色的人影,但是皇上的声音很洪亮,听的很清楚。 皇上先是宣读了对八皇子的赏赐,以及对皇后和皇后母家的赏赐,多是金银珠宝之类的,末了却提到了端元公主,“朕已过不惑之年,虽皇子诸多,但只得一女,朕之皇女今年已经及笈,朕有意从在座的诸位少年儿郎中为嘉阳公主择一良人!” 端元公主的封号是嘉阳。 皇上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是姚可清知道皇上应该已经有了人选,否则不会授意皇后将画像给端元公主自己挑选,等到了合适的时候皇上应该就会宣布结果了。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请陛下将嘉阳公主赐给我为妻吧!” 胆敢在皇上面前以我自称的,除了瓦刺的人质多勒王子和达娜公主,再无旁人了。 此刻说话的正是多勒王子。 “请陛下成全我吧!”多勒王子再次请求道,“等我回国之后,我一定好好劝解父皇,不再对华国兴兵,让华国和瓦刺做彼此最好的朋友!” 多勒王子说的话似乎很有诱惑力,但是在场的相信这话的人却不多,瓦刺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事情太多了,瓦刺在华国人心中信誉太低。 虽然不相信多勒王子的话,但是却不能直接了当的拒绝他,否则不就是又给了瓦刺兴兵的借口了? “听说王子已经娶妻了吧?”关键时刻,长公主驸马宋将军开口道。 “不不,不是的!”达娜公主解释道,“虽然哥哥已经有了两位王妃,但是大王妃的位置仍然是空置的,如果嘉阳公主嫁给我哥哥,自然就是大王妃了,那两位王妃要听从大王妃的指令!” 达娜公主这话的意思简单点儿来说就是虽然我哥哥已经纳了两个小妾,但是正室夫人的位置还是空的,你呢,要是嫁过来就是大老婆,小妾们都听你的。 “嘉阳公主,请嫁给我吧!我拥有最肥沃的土地,最健硕的牛羊!我愿为你献上草原上最美的鲜花!”多勒王子竟然直接向端元公主求婚了。 一些守旧的大臣都开始皱眉捂耳朵,嘴里念叨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端元公主也被闹了大红脸,强自镇定的问道,“你求亲我就一定要答应吗?你把你自己说的这么厉害,又焉知这世上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谁比我厉害?我要跟他比试,如果我赢了,就请公主嫁给我!陛下,我对公主是真心的,请派贵国最勇猛的战士跟我决斗吧!”多勒王子竟然直接挑起战斗的开端。 端元公主在心里骂了句“野蛮人!”却还是真的怕要嫁给这个多勒王子,遂求救的看向耀帝。 耀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看向人群,侍立在耀帝左前方的宋子清将手按在剑柄上,耀帝却轻轻摇头。 “那就忠武将军吧!”耀帝环视了人群一圈,突然点了闵建霖,“这位忠武将军多勒王子应该很熟悉吧?那你们可要好好切磋一番!如果赢了,就能迎娶嘉阳公主!” 被点名的闵建霖被请上比武擂台,多勒王子看向闵建霖的眼神充满敌意,就是这个人!是他攻破了瓦刺的城池,是他杀了瓦刺无数的男儿! 杀了他!杀了他!多勒王子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 385、过客 相比较于多勒王子的激进,闵建霖就显得淡定的多,两人已过数十招,尚未分出胜负,一个善攻,一个主守,打的不可开交。 端元公主很焦急的盯着擂台,都恨不得开口给闵建霖加油鼓劲了,要是闵建霖输了她可就要嫁给那个野蛮人了!她才不要去荒凉的草原,一辈子都跟没有开化的野蛮人过日子,想想她都要疯了! 许久之后,多勒王子渐渐处于下风了,闵建霖看准时机用剑身打落多勒王子手里的刀,然后一个勾腿将多勒王子打翻在地,随即剑刃指在了他的喉咙。 “我输了!”多勒王子举起双手,“我输的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只怕不见得吧!闵建霖在心里想。 多勒王子伸出手来,闵建霖一愣还是同样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他的手拉他起来。 就在这时,多勒王子另一手里突然银光一闪,赫然是一把匕首,直直刺向闵建霖的胸口,闵建霖大骇,欲伸手去劈开袭来的攻击,但是他惯用的右手却被多勒王子紧紧抓住,他只能用左手去抓多勒王子握着匕首的右手,但是他的左手敌不过多勒王子右手的力道,匕首渐渐贴近他的身体。 但是匕首却在离他的胸口只有一寸远的地方停住了,多勒王子气势汹汹的攻势瞬间倒塌,那张满是愤恨的脸上也渐渐爬上痛苦的神色。 闵建霖定睛一看,在那只握住匕首的右手的肩膀上钉着一只箭,箭尾的羽翼还在轻轻颤动。 闵建霖借机夺掉了多勒王子的匕首。 “谁暗箭伤人?”多勒王子抱着手臂嘶喊,“你们作弊!竟然用这种下流手段伤人!” “谁作弊了?”宋子清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手里还拿着弓,显然刚刚那箭是他射出去的。 “比试早已结束,刚刚你也认输了,在场的人也都听见了,我不过是看到有人意欲行刺,所以加以阻止,这也有错?” 多勒王子涨红了脸,无话可说。 “既然多勒王子已经认输了,那来人,传太医给多勒王子治伤!”耀帝开口,给了这场比试一个定论。 闵建霖也躬身行礼欲退下,耀帝却道,“忠武将军,朕金口玉言,说话算话,既然你赢了这场比武,那么朕就将嘉阳公主许配给你为妻!” 如果赢了,就能迎娶嘉阳公主为妻!耀帝这话其实不是说给多勒王子听的,而是说给闵建霖听的。 闵建霖愣住了,整个人都傻掉了,宋子清轻轻咳了一声,闵建霖才反应过来,知道这种时候只能答应了。 “臣叩谢皇上恩典!” 端元公主才松了口气不用嫁给多勒王子了,没想到转头皇上就把她许配给了闵建霖,端元公主拧着眉头想想了,比起嫁到瓦刺去,嫁给闵建霖实在是要好太多了,虽然觉得庆幸,但是却并无女儿家的娇羞,一时有些怅然若失。 本来是八皇子的百日宴,但是却被端元公主以比武选驸马抢尽了风头。 宴会散后,闵建霖看着宋子清直叹气,连说话的心思都没了。 宋子清也不理会他,由着他长吁短叹。 “子清!”许久之后闵建霖开口喊了宋子清的名字,“子清呀!” 声音里是十足的郁闷。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偏偏是我呀!” “前一阵礼部为端元公主选适龄的驸马的人选,你的名字应该也在其中吧!” 闵建霖点点头,“是呀,还让我按照他们的格式写了一段话,鬼知道我最讨厌写字了!不过你的名字也在其中呀!那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呀!” 说到这里闵建霖忍不住咆哮起来。 “平国公府已经有了一位公主了,所以我是不可能的!” 宋子清这话说的有道理,闵建霖放过他了,“为什么不是郑映卿呢?他也在其中呀!他还是皇后的侄儿呢!” “这个我知道,皇上觉得他不够稳重!” 其实最主要的是皇上看中了你。 那自己倒是够稳重了,闵建霖越发郁闷了。 “你早晚要成亲的,端元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你不用担心你母亲跟你妻子不合了!” 以黄氏的脾性,欺软怕硬,根本不敢跟公主不合。 “可是问题是我根本不想那么早成亲呀!”闵建霖郁闷道。 宋子清安慰道,“等礼部下文书,再选址给端元建府,等公主府建成,少说也还要一两年的时间,那个时候再议定婚事流程,两三年就这么过去了,也不早了!” 似乎是这么回事!虽然满足了闵建霖晚成亲的要求,但是闵建霖压根就没想过娶一个公主做妻子呀! 宋子清看了眼钟漏,“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去吧,只怕国公府上下现在正到处找你!” 闵建霖赖着不走,“找吧找吧!反正找不到的!这亲事来的太突然了,就不能让我缓缓?” “皇命不可违!端元是个好女孩,娶她你并不委屈!”宋子清突然正色道。 “谁……谁委屈了?”闵建霖结结巴巴道,“实在是没想到而已!” “于你于她而言,今天的指婚都是一样的突然,而你一个男人都这样纠结难以接受,那嘉阳公主又会怎样呢?在婚事上,女子本就比男人吃亏,若是你今日这番心思被嘉阳公主知道,嘉阳公主又该做何感想?她也是我的表妹,你们的婚事已不能更改,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如果可以,我比谁都都希望这桩婚事不要成,这样……至少,把她交到你手里我是放心的。宋子清捏紧双拳,也无法排解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个时候上场的是我。 如果可以,我想将所有最好的交到她手里。 “我知道她是你的表妹,你放心,我会负责的!”闵建霖严肃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今天你救了我一命,大恩不言谢啦!” 大恩不言谢。 如果那天,当她说要报答自己的时候,自己对她说一句“那你就以身相许吧!”事情又会变成怎样呢? 宋子清不敢再想下去,习惯性的去摸胸前,却发现哪里空空如也…… ——印章早就还给她了。 他注定是她生命里的过客,只能路过,无法停留…… 386、决断 宴会散了之后姚可清并没回长乡侯府,而是在宫门口等方家的马车。 看到姚可清,有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是说秀姐儿?”廖氏大惊,她无法想象平时胆小怯懦的方丽秀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姚可清点点头,道出事情真相,“今天四妹故意把茶泼到我身上,害我要换衣裳,当时宫女把我领到月霞宫,桔子去拿我的换洗衣裳了,偏殿中只有我一个人,这时二皇子来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怕招人非议,就躲起来了,没想到没多久二表姐就来了,还跟二皇子有了亲密的举动,我从窗户爬了出来,发现孙侧妃带着侍女往月霞宫来了,无奈之下只好放火引起众人骚动,二表姐慌张之下也跑了!” “真是多亏你了!”廖氏喃喃道,“只是在宫里放火……万一被发现了……” “当时情况紧急,是我考虑欠周了!”姚可清低头致歉,“事后我拜托安平郡主帮我掩护,查不到我身上来的!” “你平安就好!”廖氏大为松了口气。 “去叫二夫人将前几天从隔壁钱夫人家借来的凑对的琉璃灯塔送回去,现在就去,再叫齐姨娘去佛堂捡佛豆,然后将二小姐请过来!”林氏吩咐梅嬷嬷亲自去办这些事,想来心里已经有了处置的方法了。 又对姚可清道,“你先回去吧,免得秀姐儿乱攀咬你!” 姚可清摇头,“我还是留下吧,免得二表姐觉得无凭无据的冤枉了她!” 方丽秀敢那么做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在宫门口看到姚可清的那一瞬间,方丽秀就知道东窗事发了,梅嬷嬷去找方丽秀的时候,方丽秀显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一句话也没问,白着脸跟着梅嬷嬷去上房。 见到林氏,林氏还没发话,方丽秀自己就跪下了。 虽然方丽秀做出这种事,但是到底是自家儿孙,她态度又如此柔顺,林氏也没太为难她,“你自己也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事,我也不逼你,你愿意说我就听着,不说也无所谓!” “孙女儿愿意说!”方丽秀给林氏磕了个头接着道,“我丢了帕子,正在找帕子,就看到姚家的四表妹弄污了二表妹的裙子,二表妹去换裙子的时候,四表妹却去找了她的二哥,我离的远,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是没过一会儿,姚家的二表哥就带着几个年轻公子哥往二表妹去的方向去了,我心里一急,也就跟过去了!” “原来是你那四妹捣鬼,我看她是打算在你换衣裳的时候,让那些人闯进去,毁了你的清白!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林氏恨声道。 “或许不是四妹!”以姚可柔的心思最多能做出如泼茶这种害她出丑的事,这件事应该是出自……“大抵是二哥做的吧!如今在家他经常掺合到一些琐事之中,给母亲使了不少绊子,还害母亲被侯爷责罚,失了掌家的独断职权!” “一个男儿尽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廖氏话里语气鄙夷,却也有着愤怒,是在为姚可清鸣不平。 “你接着说!” 方丽秀又接着道,“我抄小道抢在他们前头进了月霞宫,结果去发现二皇子在,但是我并没看到二表妹,我以为二表妹已经走了,也就打算离开,这时候二皇子却说内室有人,我怕二皇子看到二表妹衣衫不整的样子,只好推门进去了,没想到却被门槛绊倒了!” “但是……但是……二皇子他喝醉了,他……孙女儿不敢反抗!”方丽秀嘤嘤哭泣起来。 “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二皇子他……他要脱我的裙子,这时候突然着火了,宫里一下子就乱起来了,我就趁机跑了……” 林氏知道事情经过大约是这样没错,但是方丽秀进月霞宫的目的究竟是为了救姚可清,还是为了她自己的私心,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二皇子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可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没……没有……”方丽秀嗫嚅道,“他……他就摸了我的脸,还有我的手……然后……然后他抱住我……想脱……脱我裙子的时候就……就起火了……” 这么说来方丽秀的清白算是保住了,林氏和廖氏都松了口气,若不是姚可清那把火放的及时,只怕二皇子和方丽秀就要被孙侧妃捉奸在床了…… 那样的话,方家的脸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委屈你了,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未免二皇子追究下来,还是早日给你订亲的好!” 方丽秀一呆,她以为方家听了这话应该会…… “方家的女儿就是死,也不能给人做妾,你明白吗?”林氏这话里警告的意味十足。 方丽秀身子一颤,哆哆嗦嗦答道,“孙女儿明白了,孙女儿一切都听祖母安排!” 在荣华富贵和性命之间,方丽秀还是选择了后者。 方丽秀也是个识时务的人。 一开始大约是发现姚启辰想算计姚可清,所以想卖姚可清一个好,救了姚可清从而获得林氏的感激,以改善她在方家的地位,之后她发现二皇子也在殿里,就又萌生出攀附二皇子的心思,所以才故意引起二皇子的注意,在二皇子对她表现亲昵的时候,她并没有反抗,与其说她是害怕的不敢反抗,还不如说她是心有期待,或许她也有过想半推半就将生米煮成熟饭的打算,但是被姚可清一把火搅黄之后,她又迅速脱身,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东窗事发之后,她并没有百般抵赖,反而主动交待了所有的一切,但是却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说法,期望能达成所愿,美梦被林氏打碎的时候,也能审时度势的接受林氏对她的安排,而不是哭着闹着执意要从了二皇子。 这样的人总能从环境和时局中选择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儿孙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看来也该都定下来了,免得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林氏叹道,“羽哥儿那边,你也帮着相看一二吧,争取年内定下来!” “清丫头,这回真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方家就要颜面扫地了!”想起月霞宫的事,林氏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387、伊人 从方家出来已经很晚了,虽然林氏要留姚可清住下,但是姚可清坚持要回去,林氏只好安排人送她回去。 临近宵禁时刻,街上人烟稀少,哒哒的马蹄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姚可清闻声掀开帘子,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差不多有半年没见的熟人。 “宋公子!”要看就要擦身而过,姚可清开口叫住了宋子清。 “嗯”宋子清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回了一声。 态度冷漠的如同陌生人…… 姚可清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正在崩塌,愣了愣就要放下帘子。 “贤侄,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一匹马由远及近奔驰而来,停在宋子清身边。 “给瑞王请安,微臣正在巡夜!”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哈哈~贤侄真是尽职!” “职责所在!” 舅侄二人在一旁寒暄,姚可清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等下去的必要了,轻声吩咐马车夫,“走吧!” 这时瑞王才注意到旁边的马车,“这是?” “长乡侯府的马车,例行盘问而已!”说完宋子清对马车夫道,“你们可以走了!” “是长乡侯府的马车呀……”透过帘子卷起的空隙,瑞王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不由喃喃道。 彼时的姚可清尚不知道这个人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困扰。 第二天一大早瑞王就进宫了,耀帝下朝回来看到瑞王吓了一跳,“皇弟昨晚没睡好吗?眼底全是淤青!” 虽然挂着浓浓的黑眼圈,但是瑞王整个人却十分亢奋,“我看到她了,昨天晚上我看到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她?”耀帝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瑞王说的谁,但是看到瑞王兴奋的几乎手舞足蹈起来了,突然间就明白了,“你是说方玥?” 瑞王用力点头,“就是她,她坐在马车里,那是长乡侯府的马车,绝对不会错的!” 耀帝摇头,“错了!方玥已经死了,你是知道的!” 当年方玥的死讯传到瑞王耳中时,瑞王还特意回京奔丧,之后大病了一场。 瑞王神情一僵,“可是我明明看到了……我看到了呀……” 耀帝叹道,“你看到的应该是她的女儿,我听安平提起过,说方氏之女肖似其母!” “是……是她的女儿呀!是呀!她还有个女儿……”瑞王呆呆道,精神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整个人都萎顿下去了,两眼僵直,呆着一动不动。 “德安,送瑞王回府!再请个太医给他看看!”耀帝吩咐道。 德安公公送走了瑞王,耀帝随即召见了宋子清,“派人盯着长乡侯府,尤其是方氏的女儿!” 竟然要监视姚可清!宋子清一愣。 耀帝接着道,“刚刚瑞王跟朕说昨天晚上他看到了方氏,朕告诉他方氏已经死了,他看到的那个人是方氏之女,朕想用不了几天,瑞王应该就会去长乡侯府了,这是个很好的诱饵,要看牢了!” “臣遵旨!”宋子清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下这趟差事的。 于公,他应该坚决执行耀帝的安排,于私……他希望能看着她,看着她幸福…… 原来昨天瑞王的出现不是偶然,他是冲着她去的…… 宋子清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安平郡主一趟,现在他还能放心托付的人也只有安平郡主了。 “你知道瑞王吧!”宋子清问。 “当然知道!” “那当年瑞王和她母亲的事……” 安平郡主皱眉,“你什么意思?”显然是知道宋子清在说谁了。 那个时候的耀帝还是名不见经传的皇子,瑞王也还不是瑞王,他还是先帝的七皇子,被方玥的才华所吸引,而深深的爱慕着方玥。 可是那个时候的方玥已经有了姚崇华,瑞王只能将这份爱意藏在心中,先帝无意间知道了瑞王的心思,有意成全他,特召见了方老爷子,想为他们赐婚,但是方老爷子知道女儿的心意,所以婉拒了先帝的赐婚,先帝虽然觉得可惜,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就放弃了指婚的想法。 后来,先帝薨逝,耀帝登基,不久之后就出了夸官之变,姚崇华身死,瑞王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抖擞精神欲向方家提亲,但是转眼间方玥却嫁给了肩朓的姚崇明。 瑞王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为情所伤的瑞王决定远离京城,去了其生母窦太妃的故里定居,之后甚少回京,最近一次回京还是十几年前,方玥去世的时候。 安平郡主虽然从她母亲口中知道了这段往事,但是并没多想,不知宋子清提起这段往事是何意,宋子清只好道,“或许瑞王想把她当作她母亲的替身也不一定……” 安平郡主大惊!这不是……但是细想之下也觉得不是不可能……神色一下子就严峻起来了。 “得想个法子把她嫁出去才行!”安平郡主琢磨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姚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堂堂侯府嫡长女又岂是什么人都能高攀的?门当户对的本来也不多,更何况还有一个宋子清横亘在中间。 “或者让瑞王成亲!”宋子清觉得让成亲似乎来的更方便一些。 安平郡主却不这么认为,“瑞王当年为了她母亲曾发誓终身不娶,想让瑞王娶别人为妻不是件容易事!” “瑞王虽然没有娶妻,也没纳妾,但是这些年来身边却从来没少过女人!可见瑞王并没他自己认为的那么专情!既然如此,让他成亲也不是难事了!” 不娶不纳,身边一个有名份的女人都没有,但是通房丫头却不再少数,外人面前是爱慕方玥的痴情人,背地里却是温香软玉在怀的伪君子,这是宋子清陪都之行事关瑞王的唯一收获了。 宋子清的话让安平郡主惊讶不已,原来他所认为的专情就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点儿他和她竟是如此的一致。 安平郡主突然开始后悔起来了,或许她不该对宋子清成见那么深的,宋家再不好,至少宋子清是个靠得住的人! 可是父亲当年不也一样吗?还不是没有保护好母亲…… 388、成全 瑞王确实如耀帝预料的那样没过两天就去长乡侯府拜访了,但是却吃了闭门羹。 姚崇明称病,并没见瑞王。 对于自己妻子曾经的爱慕者,而且是身份地位都比自己高很多的爱慕者,姚崇明不想在他面前自惭形愧,索性就不见。 被拒之门外的瑞王转头去了方家,方家没有理由不见,客客气气将瑞王迎了进去,但是方老爷子没有出面,是长子方俊接待的。 “当年默书我总是输给你!后来我不服气,伙同小厮舞弊,没想到还是输了!”早年瑞王跟方俊也是熟识的。 “王爷好记性!”瑞王突然登门,目的不明,方俊谨慎的不多说一个字。 “当年玥儿……” “舍妹已经过世多年!”瑞王话未说完,方俊已经截住。 “是呀!是呀!”瑞王垂下眼笑了笑,“听说她留下两个孩子,我倒是想去见见,没想到姚家似乎不太欢迎我,都不让我进门!” 方俊不知瑞王为何想见一双外甥,但是因外甥女和胞妹相似的容貌,方俊本能的不想让瑞王见到姚可清,“外甥女如今也大了,不好再见外男了!” 明明白白将男女大防说出来,瑞王一时没话说了,“是呀!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孩子了!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就走了!” 瑞王说着就要走,方俊也不留,瑞王只好真的走了。 瑞王这一走倒是消停了许多天,再出现时竟然直接请了官媒去长乡侯府提亲! 看着官媒堆笑的脸,姚崇明隐忍着怒气,“你有胆量就再说一遍!” 官媒不惧威胁,仍旧一脸笑,“小的受瑞亲王之托,特来向贵府的二小姐的提亲!” “哐当!”姚崇明的茶碗砸在官媒头上又落在地上摔碎了。 “滚!”姚崇明怒气冲冲的将官媒赶出去了。 姚崇明虽然没什么才干,但是为人自负,又重脸面,一个曾经觊觎过自己妻子的男人,现在又来垂涎自己的女儿,任他再有攀附的心思,也不可能拉下脸来将女儿拱手奉上,这事关男人的尊严,不能妥协。 就如哪怕他明明知道长房两个孩子算不得是他的孩子,但是他潜意识里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官媒被姚家的家丁赶着连滚带爬的滚出长乡侯府,哭着去向瑞王告状。 “王爷,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呀!小的做了这么多年媒,还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 “真是辛苦你了!这些是给你的辛苦费!”瑞王一挥手,随从递上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 媒人掀开一看,惊的嘴都合不拢了,“谢王爷!不辛苦,不辛苦……” “以后还要多多麻烦你了!” “好说,好说!”媒人拽着银子,连胜应道。 求亲被拒的瑞王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耀帝对瑞王请旨赐婚的折子不置可否,“姚家的门第,倒也般配!” “请皇上成全臣弟!”瑞王跪下重重的磕头道。 “不是朕不成全你,姚家并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朕也不能寒了臣子的心呀!”更何况瑞王求亲肯定是另有目的的,耀帝不想让瑞王得逞。 “可是臣弟……臣弟……” “朕知道你对方玥用情至深,但是伊人已逝,即便是姚家二小姐再像她,那也不是她,娶一个替代品又能怎样?” “姚家二小姐不仅长的像她,才情性格也都与她相似,这是上天冥冥之中对臣弟的补偿呀!上天垂怜臣弟孤苦一人,所以才让臣弟遇见她,是为了弥补臣与玥儿的缺憾呀!” 瑞王根本听不进劝解,耀帝有些怒了,“不管怎样,这道赐婚的圣旨朕是不会下的,除非姚家同意了这门亲事,否则朕绝不会强人所难!” 瑞王满心失落的走了,宋子清才从内室出来,耀帝看着宋子清道,“果然如你所料,瑞王果然来求旨了!” 宋子清一直派人盯着长乡侯府,瑞王派去的官媒一上门,宋子清就得了消息,所以赶忙跑到耀帝这里提醒耀帝,瑞王的求亲是别有目的的。 “他虽口口声声的说对方玥一往情深,但是眼下为了留在京城,竟然也能利用起方玥的女儿来,朕看当年他对方玥只怕也是别有用心!”耀帝对瑞王所谓的情深嗤之以鼻。 “臣查过,瑞王的侍姬皆与当年的方家大小姐神似,这些年来,瑞王虽然不曾娶妻,但是却也并非不近女色,对方家大小姐用情至深,只是瑞王伪装自己的方法罢了!” 一个痴情的男人,谁也不会想到他痴情的外皮下,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 耀帝点点头,“继续盯着姚家,姚崇明那边派人敲打敲打,朕拒了瑞王赐婚的请求,接下来瑞王该从姚崇明那边下手,姚崇明虽然一时气愤,拒了瑞王,难保他不会又反悔,找人提点着他,别让他就那么顺了瑞王的意!” “臣明白!臣早已安排了人潜入姚家,如今姚侯爷的幕僚中也有臣安排的人!” 不然姚崇明怎么会那么干脆果决的拒了瑞王的提亲呢?毕竟是个亲王,姚崇明怎么也要挣扎一番。 “如此甚好!”耀帝称赞道。这样一来,瑞王为了能就在京中活动,必然会动用他自己的人脉,这样就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了。 “臣有一计!”宋子清突然道。 “噢?何计,说来听听!”耀帝感兴趣道。 “瑞王欲聘娶姚二小姐乃是因为她肖似其母,若是有人比姚二小姐更神似已逝的长乡侯府夫人,瑞王又该当如何呢?” “可去哪里找这样的人?”耀帝迟疑道。 “臣识得一位江湖异士,精通易容之术!将一名间客易容成已逝的长乡侯夫人的模样,然后让瑞王见到她,到时候端看瑞王如何抉择了!” 自诩痴情的瑞王因姚可清神似方氏,就急不可耐的要求娶,若是遇上另一个神似方氏的人,明知这人可能有问题,瑞王却不得不对这个表现出狂热的喜爱。他若是不,就说明他对方氏之情有假,他若是继续装下去,则可以在他身边安插一枚棋子。 “此计甚妙!只是瑞王机警,若是让他察觉到了什么,只怕反而让他更加警惕了!”耀帝犹有顾虑。 “皇上可别忘了李家……” 389、画像 李家实际上是瑞王的人,投靠瓦刺,向瓦刺出卖华国机密也是受瑞王指使,但是因瓦刺一战差点暴露了自己,如今李家心生退意,想跟瑞王断绝来往,但是瑞王岂会容忍李家退缩,多方逼迫,甚至冒险亲自进京,如今两方正在相互试探之中。若是此时通过李家将这么个肖似方玥的人推到瑞王跟前,瑞王必然只会联想到这个人是李家的细作,进而跟李家积怨更深,到时候更容易露出马脚。 “好!好!就这么办!”耀帝抚手赞道,“这事儿就交由你去办,姚家是个诱饵,但是一定不能让姚家落在瑞王手里!” 虽然如今姚家并没什么大用,但是到底是曾经救过先帝的功臣之家,不能落入贼子的掌控中,否则让皇室颜面何存。 “臣遵旨!臣定不辱圣命!”宋子清郑重道。 瑞王!他一定不会让瑞王接近她! 是他间接将她卷进这场漩涡中的,如果那天他不告知瑞王那是长乡侯府的马车,瑞王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找上姚家,如果那天不是遇见自己,她也不会被瑞王看到。 瑞王求亲的消息传到内院时,姚可清惊呆了,她从未见过瑞王,长乡侯府也不是什么肱骨重臣,怎么瑞王突然就像她求亲了呢? 随后登门的安平郡主替她解惑了,“这是一段事关你母亲的往事……” “原来如此!”姚可清听完不由喃喃道。 原来是因为已经自己长的像已经去世的母亲,所以瑞王才会求亲的。 “不过你父亲已经拒绝了,瑞王求皇上赐婚,皇上也没答应!你大可以放心!”安平郡主安慰道。 姚可清笑道,“便是父亲答应了也没什么,我只需推说母亲托梦于我,便可拒了这门亲事!” “还是你的想法妙呀!”安平郡主叹道,瑞王既然声称钟情于方玥,那么如果是方玥托梦,他就不得不听从!亏她跟宋子清合计了许久,才想出了避免姚可清嫁给瑞王的法子。 “对了,安平,听说宋四公子回京了,我有事想见他一面!”姚可清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一件事告诉宋子清,也许只有他才能帮上忙了。 “你……要见他做什么?”安平郡主看了眼姚可清,神色有些不明。 “这件事不好说!”姚可清咬牙道。 “你还有事瞒着我?”安平郡主语带不满道。 “不是,不是……”姚可清忙否认,“只是这事儿可能是宋家的家事,事关宋家颜面……不方便跟你说!” “宋家的家事?”安平郡主一愣,宋家能有什么家事是姚可清知道,而宋子清不知道的? “是呀!所以还请晨儿帮忙啦!”姚可清忍不住央求道。 “看在你叫我晨儿的份儿我就答应你了!”安平郡主勉强答应了。 晨儿是安平郡主的小字,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叫。 转头安平郡主去寻宋子清,跟他说明事情缘由,安平郡主忍不住再三警告,“你都答应过了,不会再招惹她的!可不能食言!” “我知道!”宋子清神色冷峻,即便是面对姚可清,依然没露出一丝笑意。 “听说你有事找我!” “嗯~” “什么事?”宋子清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姚可清呆了呆,不知道这半年宋子清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完全变了个人,从前虽然寡言,但是却不是这样冰冷如铁…… “什么事?”宋子清又问了一遍。 “我想请你看一个人!”姚可清拿出一副画像递给宋子清。 宋子清打开一看,瞳孔不由一缩,“他是……” “你觉得眼熟对不对?”宋子清的神态落入姚可清眼里,姚可清就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可能真的不一般。 “他是谁?”宋子清的口气突然变的很严厉。 姚可清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他会这样严峻的跟她说话……她以为他…… “吓到你了!对不起!”宋子清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波澜不惊。 “没事!”姚可清摇摇头,反而反过来安慰宋子清,“乍看到跟自己长的相似的人,会被吓到也是正常,要说对不起的该是我,是我贸然拿着画像来找你的!” 就好像回到别院的那个晚上,他们相互致歉,空气中萦绕着一种撩动心弦的气息,可是如今都不复存在了…… “他在哪里?这画像又是怎么来的?”宋子清追问道。 “这人如今是珅儿的先生,之前珅儿跟我说觉得他很眼熟,前几天我见过他之后,才发现他果然瞧着眼熟,而且据他自己所说的他是姚家的养子,不知生父生母是谁!我回来一想,才发现他跟你长的有几分相似!所以我就画了这幅肖像来找你!” 如果这个人真的跟宋子清有什么血缘关系,那岂不是说明驸马……事关长公主,事关皇室颜面,她不敢大意,如果早知道姚景行长的像宋子清,她是绝对不会聘请他做弟弟的先生的,这样麻烦的事,一旦招惹上了,就再难脱身了,无论最后结局如何,姚家总是知情人,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被排挤成什么样。 如今只盼着宋子清能帮忙了…… “多谢!这件事我自有主张!”宋子清收起画像,捏在手里,顿了半晌又道,“你也不必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是如此的关心自己,这些都是他以前做梦都想得到的,可是现在,是自己先退缩的,都是自己的错,只是他真的不忍心再对她冷言冷语,可是偏偏又不能不这样。 世间最无奈的莫过于此了吧! 不是她想的那样?姚可清愣住了,咬牙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想的是怎样的?” 未等他答话,姚可清自己先红了脸。 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宋子清语塞,心里都明白,可是偏偏不能说出口。 “谢谢你!” 到最后,千言万语化做一个谢字! 生疏……客气…… “不客气!”姚可清忽的觉得心一凉,“画像的下方写着他的地址!不管他的身世是否有蹊跷,只希望不要牵扯到姚家,还请宋将军手下留情!小女子拜谢将军大恩!” 瞬间的疏离,两人之间明明靠的如此近,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隔着浓浓的雾霭,触摸不到心的律动。 390、笑柄 姚可清走了。 宋子清没留。 也没送。 手里的画卷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宋子清紧紧的捏着画像,紧到整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想从画卷中汲取一丝余温来慰藉自己那颗四分五裂的心。 自己曾经拼命想要争取的温暖,如今终于开始慢慢靠近,却又要亲手推开。 最让人绝望的从来都不是一片黑暗,而是在黑暗突然出现一丝光线,但是却又不得不掐灭。 宋子清的心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眼泪忽的就这样开始泛滥了,止都止不住…… “大人……”彭程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门内没人回话。 “大……” “什么事!”宋子清终于回答了。 “人已经安排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彭程话里透着跃跃欲试的心情。 “不必!不要操之过急,让李家那边先动手比较合适!”宋子清提醒道。 “是!下官明白!” “下去吧!姚家那边……盯紧点儿!我有事要离京一趟!京中的事务你多上心!” “是,大人!” 宋子清要去陪都查姚景行的身世,姚景行……他的长相,他的年纪……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就在瑞王向姚家求亲被拒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瑞王突然纳了一妾。 据说还是瑞王主动提亲的。 瑞王按皇族规定带着新纳的美妾进宫给皇后请安时,皇后见到这位妾室以后吓了一跳,“这是……” “这是瑞王新纳的妾室陆侧妃!”宫女小声提醒道。 “本宫当然知道……只是……” 只是这也太像方玥了……简直跟方玥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臣妾陆氏幻月,给皇后娘娘请安了!”陆幻月礼数周全,并没有因为是初次进宫就失礼了。 连名字里都有月字,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长的果然倾国倾城,难怪能让瑞王动心了!赏~”皇后娘娘说了一番场面话,按制赏赐了陆幻月一些物品。 “臣弟是去护国寺进香的时候遇上月儿的,在人群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瑞王挨着陆幻月坐下,笑的幸福满满。 “你能想通是最好了!”皇后娘娘说完又看向陆幻月,“陆氏也要尽心伺候瑞王,早日为瑞王府添丁!” 陆幻月羞红了脸,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瑞王哈哈大笑,搂住陆幻月的腰,“这个随缘,随缘!” 瑞王前脚才向姚家求亲被拒,后脚就纳了一个肖似方玥的妾,仿佛是在嘲笑姚家一般! 如此一来,姚家倒成了一个笑话,茶余饭后总有人拿此事说笑!这也是宋子清始料未及的,只是他此时人已经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姚可清的难堪了。 姚可清虽然心里也有些恼怒,但是面上却未流露出什么,毕竟这件事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瑞王与姚家素无瓜葛,既不先来套近乎,也不先请人来探口风,却大张旗鼓的让官媒上门求亲,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姚家的态度,姚家答应了自然好,姚家不答应,他也有后招等着,哪怕是求赐婚被拒绝,只怕也是瑞王算计之中的事。 如今满京城的流言未必就不是瑞王的手笔,如果自己真如母亲一般眼里不容沙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名声受损,必然会对此进行反击,到时候瑞王或是借题发挥,或是道歉,一来二去就有了来往……就真的遂了瑞王的意。 可惜,自己早已重生一世,性格大变,注定要让瑞王失望了~ 可是天真鲁莽如姚可柔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的不得了,专门跑到幽篁馆嘲笑姚可清,“二姐,你知道吗?瑞王纳了一个妾,听说跟二姐你长的十分像!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二姐你呢!” 姚可清抬眼看了眼姚可柔,“说来二婶回冒州也有小半年了,也不知病情是否好转?这么久都没消息传来,外人都在猜测二婶是被姚家软禁了呢!” 果然,姚可柔听了这话立刻暴跳如雷,抓住一个茶杯,就要砸向姚可清,但是在触及姚可清幽黑的眼神时悻悻放下了。 娇纵如姚可柔,也终于学会了看人颜色,学会了隐忍。 即便是她出了一时之气,小苗氏也不会回来的,反而会让如今对她宠爱有加的姚崇明觉得她不懂事。 “二姐真是好威风,连大伯母都唯二姐马首是瞻,可是这威风也只敢在家里耍耍罢了!外人都不知道在如何编排我们,二姐怎么不冲他们耍威风去呢!”姚可柔不愿输了气势,恶声恶气道。 姚可清一笑,“四妹何必激我,外人的嘴我是管不住的,不过就姚家这一亩三分地我还是能管好的!” 论手段姚可柔不如姚可清,逞口舌之快她也不是姚可清的对手,好不容易有了姚可清的笑柄,偏姚可清自己又不在乎。姚可柔一拳打在棉花上也就罢了,姚可清还处处踩到她的痛处,直把姚可柔气的牙齿咯咯作响。 “四妹也不小了,便是我名声受损,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外人说起我,可连带着的是姚家小姐的名声?四妹就是想看我的笑话,也该想想是不是能顾全了自己!我若是真的如你所说,跟这没根据没源头的流言较真,到时候整个姚家都要被人耻笑了,那可是四妹你的功劳了!” 这也算是姚可清对姚可柔的警告,也是忠告了。 姚可柔知道姚可清说的是对的,即便是她再看不惯姚可清,可是姚家始终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姚可清坏了名声,她也跑不了,但是却不甘心这样被姚可清教训,红着眼眶跑了。 “四小姐还是个孩子,脾气虽然大了些,但是本性并不坏,小姐何必这样针对她呢?回头四小姐该去老爷那里告状了!老爷又该叫夫人教训小姐了!”房嬷嬷叹气道,虽然朱氏并不敢对姚可清怎么样,但是就这样跟姚可柔斗嘴,惹怒姚崇明也是不明智的。 “是呀,四妹是会去告状,但是并不会去跟侯爷告状!我就等着她去告状呢!”姚可清悠悠道。 宫里的那笔帐她还没跟姚启辰清算呢! 391、诘问 姚可柔跑到姚启辰那里,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二哥,二姐她又欺负我!” “怎么了?”姚启辰问。 “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瑞王向姚家求亲的事,我不过是去她那里看看,她就骂我,说我看她笑话,自己也讨不了好!还说她管不了别人,但是管得了我!这是把我当家里的下人了吗?”姚可柔越说越气,仿佛姚可清就真的是这样说她的,最后竟然把自己气的开始打起嗝来了。 丫环送来茶水,姚可柔喝了几口,嗝没压下去,反而吐了自己一身茶水,狼狈不堪,姚可柔越发的气了,“二姐……咯……二姐她……咯……她就是故意的……咯……” 连话都说不完整,还不忘控诉姚可清,“二…二哥…你要…你要给我…报仇…” “好,我答应你就是了!”姚启辰很随意的就答应了。 “真……真的吗?”姚可柔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连嗝都不打了。 “当然是真的,二哥什么骗过你!” “可是上次在宫里……”姚可柔有些不信任道。 上次在宫里,姚启辰也是答应替姚可柔出气,结果最后姚可清什么事都没有。 “上次是她走运,恰巧二皇子去了,又走水,才叫她躲过去了,这回定不会让她轻易就避开的!”姚启辰阴测测一笑。 “上次二哥究竟想怎么做……” 姚启辰一顿,“这你就不用管了,总归是无伤大雅的小手段罢了!” “二哥可要小心些,二姐她精的很,若是被她觉察到就糟了!”姚可柔担忧道。 若是被姚可清觉察到了,反过来报复可就不妙了! “你放心吧!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姚启辰轻蔑一笑,“你尽管回去等着看吧!” “那就谢谢二哥了!”得了肯定承诺的姚可柔满心欢喜的走了。 姚启辰叫来丫头拾掇了一下,揽镜自照,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只是脸上的那道疤痕给他添了一分恨厉的气息。 “走,我们去余家!” 姚启辰拿过一把折扇,叫了小厮随行就出门了。 姚可清等着姚可柔去告状的,所以密切关注着姚启辰的动静,听说姚启辰去了余家,心里一跳,难道小苗氏将她跟余家的交易告诉给了姚启辰? 正常情况下来说,小苗氏是不会将这种事告诉给子女了,但是那日她突然发难,小苗氏始料未及,为求退路,将这种事告诉给姚启辰也不是不可能…… 那小苗氏回到冒州岂不是…… 如果小苗氏将姚家族人都蛊惑了,那就糟了!姚可清急忙写信给姚大管事,让他去冒州一趟,打探打探族里的消息,当然是假托老侯爷祭日到了,回乡祭祀。 “把这封信给姚叔送去,另外吩咐门房那边,最近这段时间如果有陌生的人来先报到我这边来!”姚可清将信递给桂圆吩咐道。 得想个法子把姚启辰从家里支出去才好,去国子监读书倒是个法子,只是少不得她跟方家那边透个口风了。 姚可清计划好一切就听说姚启辰回来了,但是并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只是第二天一个陌生的婆子就来姚家了,因姚可清早有吩咐,所以这婆子被请到垂花厅。 姚可清坐在屏风后面,看着这个打扮的花哨的婆子递上的拜贴,还有她身后捧着礼盒的仆从,就知道姚启辰打的什么主意了。 倒也有些佩服姚启辰的机灵了,前一阵为了让姚崇明厌恶余家,她才把余夫人有一个痴傻侄子的事说出来,姚启辰就捡现成的拿来用了。 况且前头才出了瑞王求亲的闹剧,眼下再来一出傻子提亲,她才真是没脸见人了。 “小的给夫人请安!”不知屏风后面坐的是何人,婆子以为是姚家的当家夫人忙躬身问好。 姚可清一愣,倒也将错就错了,压着嗓子问,“这位妈妈瞧着眼生的很!不知来我姚家有何贵干?” “喜事!有一件大喜事!”婆子笑的谄媚至极。 “哦?喜事?还是大喜事,那妈妈且说来听听!” “小的受余夫人所托,上门为余夫人的内侄向……” 婆子话还未说完就被姚可清打断了,“妈妈可想好了再说,先得想想这是不是件喜事?便是门喜事,也要看是不是门当户对的!若是有半分不对的,可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婆子脸上的笑僵住了,“瞧夫人说的,小的做了这么多年媒了,这点儿道理还是明白的!” “妈妈要真明白才好,别为了那点儿昧良心的银子,就信口胡诌,挨了打是轻的,送了命就不好了!”姚可清这话警告意味十足。 婆子一哆嗦,暗道她怎么知道自己是收了别人银钱才来的,想好的说辞再也说不出口了,“夫人严重了,小的……小的……” “妈妈接着说呀!刚刚妈妈说是受余夫人所托来的,来做什么呢?” “这个……这个……哎哟!”婆子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搞错了,搞错了,小的要提亲的是另外一家,来贵府是想探望一位老乡来着!” 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好似她是真的搞错了一样。 “哦 ~ 原来如此!”姚可清拉长语调,“那不知道妈妈的老乡姓甚名谁,我也好把人叫过来,免得妈妈浪费时间来找人!” “一个乡下来的粗使杂役,区区贱名,不值得在夫人面前提起!不值一提!”婆子眼神躲闪,越发没有底气了。 所谓的老乡本是婆子随口说的托词,哪里有这么个人,婆子妈自然不敢应承。 “既然如此,那不知道妈妈要去说亲的人家是哪家?”姚可清又问。 “小户人家,小户人家,说了夫人也未必认得!”婆子又推诿着。 “余家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余夫人也是出身名门,怎么可能跟小户人家结亲呢?”姚可清不依不饶的追问。 婆子冷汗连连,有些招架不住了,胡乱扯了个理由,“是庶出,那位公子是庶出,生母连名分都没有,所以只能配个小户人家的姑娘!” “妈妈记差了吧?我怎么记得余夫人只有一个嫡出的侄子呢?” 婆子心里一慌,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知道,顿时不敢再狡辩。 392、说亲 “来人,将这贼人压下去!再去请侯爷来,就说不知哪里来的宵小,竟然欺诈到侯府来了!”姚可清忽的发怒了。 婆子一慌,连忙跪下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呀!” 姚可清敲着桌子一字一顿道,“那你还不如实招来!” 婆子却又躲躲闪闪的不愿说了,恰这时刚刚偷偷让人去请的朱氏从后门进来了,姚可清对朱氏耳语了一番,朱氏一听是二房的算计,顿时来了精神,姚可柔在姚崇明跟前挑拨,害的她失了姚崇明的宠信,这仇还没报呢! 听了姚可清的吩咐,朱氏雄赳赳气昂昂的揪着婆子去找姚崇明了。 “刚刚这婆子递上余家的门贴,说是来我们家提亲的,妾身细问之下发现她前言不搭后语,分明是在撒谎,觉得甚是蹊跷,恐是歹人作祟,所以就把她拿下了,还请老爷示下该如何处置!” 姚崇明一听朱氏说完,又看那婆子心虚的神情,便知朱氏说的差不离就是真的了,对这婆子也就不客气了,“既然她不说实话,那也用不着跟她客气!直接拉出去打板子吧!” 听到要挨打,婆子一哆嗦就开始磕头求饶了,“老爷饶命,夫人饶命呀,小的真的是来提亲的!” “提亲?提什么亲?”因前头瑞王提亲一事闹的,姚崇明现在特别厌恶提亲这件事。 听出姚崇明的不喜,婆子不由一顿,不敢再说下去,不然只怕可就不止一顿打能了事的了。 婆子缄口,姚崇明越发不耐烦了,“你怎么不说了?你倒是说呀!” “二少爷来了……” 就在这空当,姚启辰来了,“儿子给父亲请安!” “你不在屋里温书,来做什么?”马上就要进行国子监的入学测试了,姚崇明再三嘱咐姚启辰要认真准备,此刻看到姚启辰不看书跑到自己书房来十分不高兴。 “儿子听说有媒人上门,所以来看看!” 姚启辰知道朱氏带着媒人去找姚崇明的时候顿时急了,知道媒人暴露了,怕媒人将自己招供出来,才立即赶了过来。 “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快回去看书!”姚崇明催促姚启辰离开。” 虽然姚崇明语气里有些不耐,但是并没责骂的意思,姚启辰便知这媒婆还没出卖自己,心下安了,想了想才道,“原先母亲在的时候跟余家来往密切,听母亲说过余家有意跟咱们家结亲,想将余四老爷的长女余三小姐许配给大哥,不知这位妈妈来可是来提这门亲事的?” 姚启辰说完,眯起眼睛,眼带威胁的看着媒婆。 “哦~是为这件事来的?”姚崇明喜道,瞬间忘了刚刚的愤怒,虽然他年前曾恼怒过余家可能对姚家别有算计,但是如果算计的这门亲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看着姚崇明喜不自胜的神情,还有姚启辰在一旁阴沉的注视着自己,媒婆想着无论如何,先把姚家这边敷衍过去了再说,余家那边再另外想法子摆平就是。 媒婆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是呢!因为小的是代替女方来的,女方到底面皮薄,小的也不敢直接挑明,怕落了女方的面子,这才叫夫人误会了!” 朱氏心知这媒婆是在胡说,但是看姚崇明一副兴冲冲的样子,不好揭穿,又记得姚可清嘱咐,不能将她牵扯进去,遂什么也没说,转念一想这是二房的事,跟她没什么干系,也就坦然了。 “妈妈怎么不早说!来人,上茶!”姚崇明喜气洋洋的请了媒婆入座。 姚崇明是个男人,不好直接问,幸而有朱氏在,便暗示朱氏问话,朱氏按照姚崇明说的,一一问了。 媒婆如坐针毯,左搪右塞,总算是敷衍过去了,不等姚崇明送客,自己先主动提出告辞,火烧眉毛般的逃出姚家。 “夫人……”媒婆哭丧着脸将在姚家发生的事告诉给了余夫人。 “老货!你竟然敢坑害我余家嫡女!”余夫人勃然大怒。 媒婆跪坐在地上,心惊胆战道,“夫人,若是让姚家知道了我们原先的算计,得罪了姚家,可就糟了!” 得罪了姚家事小,总归他们拿余家是无可奈何的,但是她这个出头的媒人可完了。 “哼!有什么糟的?”余夫人冷哼道,“我娘家也是高门大户,我侄子乃正经嫡长子,一个肩朓的嫡女罢了,谁稀罕了不成?” 可那嫡长子是个痴儿呀……媒婆在心里道,嘴上却顺着余夫人的意,“既然是要结亲,也不好跟他们家交恶不是?所以小的才这样敷衍他们的,回头只须说三小姐跟姚公子八字不合,就能把这事儿推了!” 虽然是这个理,但是余夫人还是不满这婆子拿侄女做挡箭牌,不耐烦的把人撵走了。 “你把嘴给我管严实点儿!出了这个门,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否则有你好瞧的!”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媒婆连滚带爬的走了。 姚启辰跟在媒婆后面到了余家,媒婆才走,他就进门了。 余夫人看到一脸阴测测的姚启辰,心里不喜,面上还是带了笑,“贤侄怎么来了?” “请夫人安!”姚启辰故作斯文的给余夫人请了安,“是这样的,刚刚有个媒婆来我姚家提亲,说是余家有意将四老爷嫡出的长女许配给我大哥,我怕夫人贵人多忘事给忘了,所以特意来提醒夫人一声,可不要忘了,父亲那边还等着呢!” 余夫人压抑着心里的火气道,“我怎么听说的是这事儿是贤侄提起的呢?” “哦?是吗?”姚启辰不以为意道,“谁提的都不重要的,要紧的是这门婚事能做成就好!” “你什么意思?”余夫人的淑雅贤良再也装不下去。 “我大哥是侯府嫡长子,配余三小姐可是绰绰有余了!”姚启辰道。 “嫡长子?”余夫人不由冷笑,“你莫不是忘了长房那个了?便是你忘了,别人可没忘!” “夫人是说三弟吗?有长兄在,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了?”姚启辰看了眼余夫人,说的别有深意。 余夫人想着小苗氏曾经流露出的意思,心里有些明白了,“你……” “夫人不要多想,这门亲事是势在必行,便是夫人看不起我大哥,也要想想宫里的那位!那余四老爷那边就有劳夫人了!小侄这就告辞了!” 余家,既然当初上了一条船,那就别想抛下姚家!姚启辰摇着折扇走了。 身后的余夫人脸色变幻莫测。 393、不愿 余家没过两天竟真的送来了余若涵的生辰八字,姚可清知道后吓了一跳。 过年的时候她使计特意让姚家跟余家疏远了的,前几天那个被姚启辰收买的婆子她还让朱氏送到姚崇明那里去了,就是想让姚崇明对余家的厌恶更深一层,现在怎么余家突然就要跟姚家结亲了? 面对姚可清的询问,朱氏一愣,“那天那婆子是有提过这事,但是我只当是那婆子的托词,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那天二哥是不是也在?”姚可清问。 “是呀!”朱氏又是一愣,“说起来这事儿还是二少爷最先提的!” 是自己大意了,姚可清在心里叹道,她以为姚启辰只是想算计自己而已,没想到他还有后招,哪怕算计自己不成,也不能跟余家断了关系,所以才暗示媒婆说出那番话的,他大概是用的小苗氏曾经向余夫人献药一事来逼迫余家答应这门亲事。 她好不容易才跟余家撇清关系,姚启辰此举让她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这门亲事……不能做成呀! 姚启康虚岁已经十八了,也老大不小了,姚崇明本也是打算今年就将他的亲事定下来的,但是去年年底小苗氏出了事,他的计划也就耽搁了,本想自己慢慢看的,现在余家主动结亲,对象还是余家嫡系嫡出的长女,收到余家送来的庚贴,姚崇明喜不自胜的请了媒人去提亲,这门亲事终于摆上明面了。 作为当事人的姚启康知道时倒是忍不住欢喜,屡试落第的姚启康却有几分自卑的情绪,如今忽闻自己跟余家嫡女订了亲,几乎都不敢相信,从姚启辰那里得了肯定的回答,才真的欢喜起来。 姚启康是高兴了,而余若涵却如遭雷劈般的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去年三皇子选妃,虽然余家将她的名字报了上去,但是余家早跟余贵妃商议过了,三皇子妃另有人选,最终定下的是平西侯的嫡长孙女,余贵妃承诺定会给她指一门显赫的婚事。 可是就是这样的婚事吗?姚家大公子?这样一个寂寂无名的人物…… “不……怎么会这样……”不敢质疑父母之命,余若涵独自在屋里垂泪。 不甘不愿,余若涵不想要这门亲事,想了想,余若涵似乎是有了主意,写了封信交给心腹丫环。 不多时丫头回来了,余若涵满脸期寄的看向丫环,丫环却苦笑着摇头,“贵妃娘娘让奴婢转告小姐……安心绣嫁妆……” “不……”余若涵跌坐在地。 “小姐……姚大公子虽然平庸了些,但是好歹没什么坏名声,有家族帮衬,前程也不会差的!”丫头安慰道。 “不……”余若涵掩面而泣,她想嫁的不是这个人!她不要嫁给这个人! 在家安心绣嫁妆的姚可容突然收到了余若涵的来信,信上说想请教她一些针线的问题,问她什么时候方便,想登门请教。 虽然姚可容跟余若涵不过是数面之缘,并不熟捻,但是姚可容想余若涵如今跟姚启康订婚了,大概是她想偷偷看眼未婚夫婿,所以才假托请教针线的,余若涵进门就是她的长嫂了,日后她难免有要求着她的时候,再者如今除了绣嫁妆,她也无旁的事,便立刻回信了,随时欢迎余若涵到访。 收到回信,余若涵就真的带着针线登门了。 “屋子里乱了些,请多多包涵!”姚可容不好意思道。 姚可容马上就要出嫁了,还住在姨娘的院子里,怎么也不像话,前不久朱氏才将厢房收拾出来给姚可容住,姚可容才搬进去没几天,东西都还没理顺。 余若涵见屏风上还搭着半成品的绣活,再看姚可容一脸平顺的笑意,想来姚可容对这门婚事是及其满意的,不过是个庶女,却能嫁给侯府世子,而她堂堂嫡女,竟然只能嫁个碌碌无为的无名小卒,心里越发不平起来。 “这是哪里话,我瞧着倒比我屋里还整齐!”余若涵拿过桌上姚可容绣好的一叠帕子看了看,手艺确实好,比她好了不少,所以她借口来请教姚可容刺绣技艺,她家里人也没怀疑。 “我这两天绣牡丹,怎么绣都觉得绣的不像,妹妹帮我看看吧!”余若涵将自己带来的绣品拿了出来。 论年纪余若涵比姚可容略大,所以称姚可容为妹妹也不为错,但是姚可容却误会成了另一个意思,殷勤的指点她绣艺,“你再把线分细一点儿,绣出来就好看了!” 余若涵一边听着姚可容的指点,一边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眼看到了吃中饭的点儿,还没消息传来,余若涵就有些急了。 看到余若涵一脸不耐,姚可容以为她是厌烦了,忙道,“咱们先歇歇吧!” “好!”余若涵心不在焉的应了。 这时丫头们送上姚可容的午膳,连带着余若涵的那份也送来了。 “我们家都是各自吃饭的,你便在我这里吃些吧!”姚可容携余若涵入座。 余若涵推辞一番便坐下了,心里装着事儿,便有些食不知味,吃罢饭了,漱口的时候,她那消失了许久的丫头才回来,但是脸色并不好,余若涵心里一慌,借口更衣,带着丫头去了净房。 “怎么了?没得手吗?” “奴婢想尽法子,也没能出二门!”丫头叹道。 “门禁竟这样森严?”余若涵讶异道。 “二门口有个小亭子,桌椅茶水一应俱全,看门的婆子就坐在里头,不比别的府上,都是站着当差的,连个躲懒的时候都没有,奴婢找不到机会,就想等她们换班的时候趁机出去,不想她们换班的时候竟然是关了二门再交接的,奴婢没得法子,只能回来了!” “这可怎么办……”余若涵急了,她的法子就用不上了呀! “小姐……”丫头欲言又止,“奴婢刚刚打听到了一些事儿,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尽管说来……” “听说姚大公子甚宠他身边一个叫银翘的婢女,为了这婢女,曾经还跟姚二夫人打过擂台,把姚二夫人都气的背过气去了……” 这样一个人就更不是良配了,余若涵越发决心不要这门亲事。 394、救美 这几日余若涵日日都来姚家,都是打着请教姚可容绣艺的旗号,但是姚可清却从中琢磨出了另一番意味,或许余若涵也不喜这门亲事。 只是看穿余若涵心思的又何止她一人? 余若涵想,多来几次,说不定就有机可乘,这一天终于让她逮到了机会,巧的是这天姚可清也不在府里,一大早就被苏珍的陪嫁丫头请到方家去了。 姚启康正在屋里温书,姚启辰突然过来拉他去园子里陪他打棋谱,姚启康挣不脱,只得去了。 棋下到一半,姚启辰却言道肚子痛,撇下姚启康急匆匆去如厕,姚启康等了许久也不见弟弟回来,正百无聊赖之际,忽然见一粉衫丽人往他这边来了,姚启康正欲避嫌,那丽人却叫住了他,“姚大公子请留步!” 姚启康只好顿住脚步,“不知道姑娘唤我何事?” 这女子瞧着眼生,穿着打扮也与姚家丫头们不同,姚启康只好暂且称呼她为姑娘了。 这女子却噗嗤笑了,“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当不起这声‘姑娘’,奴婢是余家的婢子,今日是随小姐来的,在园子里迷了路,刚巧碰见姚二公子,二公子给指了路,奈何奴婢蠢笨,仍旧没找到出路,见大公子在此,只好斗胆请大公子指路了!” “这园子是祖父在时修的,祖父最喜曲径通幽的意境,所以园子里小路众多,我也常常走错路的,姑娘莫慌,我让人带你出去!”姚启康回头想叫人带这女子出去时,却发现周围一个下人的影子也不见,便是陪他过来的莲心也不知何处去了,又想着这女子是余若涵的丫头,可不能轻慢了,便道,“反正我现下也无事,我带你出去吧!” 说着就放下棋子站起身,女子忙道谢了跟上姚启康。 走过弯弯绕绕的小道,总算走到了视野开阔的地方,穿过小池塘就到了园子的出入口。 这时突然听见一声惊呼,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救命呀!救命……” 姚启康大惊,循声望去就只看见小池塘旁边的假山上的亭阁下挂着一个人影,那人影正在奋力挣扎,眼看着就要跌下去了。 姚启康来不及多想就往那人影处冲过去,他刚到假山处,还来不及看清是何人,那挂着的人影就因体力不支掉了下来,姚启康伸手去接,将那人正好抱在怀里。 “小姐……”跟着姚启康赶来的女子,看着他怀里的女子呆呆叫了声。 余若涵脸色赤红,喘着粗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 在假山上亭子里呆着的人也忙下来了,除了姚可清,姚家余下的姐妹几个都在,还是姚可怡镇静一些,一边吩咐人请大夫,一边让人带余若涵下去更衣。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惊动了朱氏,朱氏叫了姚家姐妹几个去问话。 姚可容道,“今日余姐姐同往常一样来我这里绣花,没过多久二妹身边的绿衣过来传话说二妹要去方家,让我多照看一下府里的琐事,绿衣才走,四妹就来了,说今日风大,正好放纸鸢,这季节纸鸢早就收起来了,我只好让人开了库房去找,找出了十来个形色各异的纸鸢,余姐姐看见了说也想去看看,我便把三妹也叫了过来!” 姚可怡点头,接过话茬,“我们让丫头们在园子里放纸鸢,我们就坐在亭子里看着,不料一个鹞子样的纸鸢线断了,往亭子这边扑过来了,我们都吓了一跳,突然就听见余小姐喊救命的声音,回头一看就不见余小姐的踪影了,循着声音找去,才发现余小姐跌落在假山外头去了,抓着假山上的藤蔓才没摔下去,后来大哥赶过来,接住了掉下去的余小姐!” 这时大夫来回话,姚启康和余若涵都没大碍,朱氏松了口气,他们二人有婚约,倒是无妨了,而且关键时刻,姚启康英雄救美,余三小姐更该感激不尽才是。 这应当是个意外,朱氏想,余三小姐大概是被吓着了,手慌脚乱之下跌出了凉亭。 只是余家的姑娘在自家差点儿受伤了,无论怎样还是要问问余三小姐事情的经过才是。 可余若涵一直哭,朱氏宽慰再三才问出口,“你可还记得是怎么跌出去的?” 余若涵摇头,“当时那个纸鸢扑过来的太快了,大家都吓着了,我也吓坏了只想着怎么避开那纸鸢,不防脚下被椅子绊倒了,然后就跌出去了!” 这也难怪了,为了方便看纸鸢,凉亭的围栏都被拆下来了,没有围栏的阻挡,可不是一跌就出去了嘛! 朱氏心下了然,但到底是自己家的错,备了厚厚的赔礼,让冬香陪同余若涵一同送到余四老爷家去。 在姚家余若涵尚且还知道顾及脸面,还能堪堪忍着,回到家就再也忍不住了,将今日陪她去的丫头罚着跪了一地。 “说,是谁推的我?” 丫头们纷纷磕头撇清,“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好半天一个丫头才哭道,“慌乱中奴婢被人推了一下子,隐约觉得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余若涵立刻就给了她一耳光,丫头一下子被扇倒在地,余下的丫头都立即噤声了。 余若涵又指着那个领姚启康过来的丫头问,“谁让你把人领到那里去的?” 丫头立马“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奴婢都是按小姐的吩咐办的,只是奴婢在园子里迷路了,碰巧遇到遇到了姚大公子,姚大公子给奴婢领路,奴婢想等脱困了再动手,谁知奴婢还来不及动手,就发生了事儿……奴婢也不知道小姐会去那儿呀?原先不是说好的就在姚大小姐屋里等嘛……” 这样说来都是巧合了,她刚好被人误撞了,姚启康也正好从那里经过…… 余若涵气的浑身发抖,出了这样的事,这门亲事再也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她原本还想让自己的丫头陷害姚启康,才会天天来姚家寻找机会,届时姚家没脸,她就能怂恿双亲出面为她做主,退掉这门亲事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算计人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余若涵气的不能自已,姚启康却满心欢喜,他本就对这门亲事满意,如今又救了自己的未婚妻,想着以后夫妻和睦,不由笑容满面了。 姚启辰看见,只笑着恭喜,“大哥英雄救美,这回余家也该感谢大哥了!” 395、曾孙 姚可清一大早被苏珍的丫头叫去方家,也没说个原因,因看着这丫头脸色不好,姚可清料得苏珍约莫是出了事了,急急忙忙赶去方家,在二门口碰到方牧临,方牧临红着眼睛,只不停叮嘱姚可清,“你好好劝劝她,让她宽心!” 旁的是一句也没说,姚可清一头雾水的进了院子,就见大舅母廖氏在廊下抹泪,看见姚可清来了,只伸手指了指屋子里头,话也不说了。 外间屋子里站了许多伺候的人,连闵氏也在,只是闵氏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见姚可清来了,才勉强平复了一下神情道,“原本这事儿不该找你来的,只是你素来跟珍姐儿好,如今她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想叫你来劝劝她,刚刚姑爷才说了两句,就被她撵出去了!现在谁也不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万一有个好歹……” 姚可清隐隐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心下一痛,忙推门进去。 屋子里残留的血腥味儿验证了姚可清的想法,心里更痛了,屋里没一个人在,姚可清走到床前,见被子高高的隆起,显见苏珍是把自己捂在被子里。 姚可清自己搬了个锦凳在床前坐下,轻轻叫了声,“苏姐姐!”而不是表嫂。 听见姚可清的声音,苏珍从被子里露出头来,“怎么把你给叫来了!” 声音带着哭腔,两个眼泡肿的眯成一条缝了,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哪里还有平日半分俏皮的样子。 姚可清心痛不已,伸手给她捋了捋凌乱的发髻,“好久没见着你了,怪想你的,就来看看你!” 苏珍拉住姚可清的手,忽的抱住姚可清,“哇”的一声哭起来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来了,湿了姚可清半边肩膀。 外间等着的闵氏听见苏珍总算是哭出声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了,就怕她憋着把自己憋坏了。 苏珍一边哭一边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多事,若不是我多管闲事,也不会……” 手里还拽着做了一半的小孩背心,可是还没等她做完孩子就没了…… 姚可清一下一下的轻抚着苏珍的背,任由她哭泣发泄,等她哭的差不多了,姚可清让人送了热水进来,仍旧把人都遣出去,亲自拧帕子给她擦泪。 苏珍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拿过帕子胡乱擦了把脸,姚可清又拿过她的梳妆匣子为她理妆,苏珍不想梳妆,姚可清只好劝道: “我们关系亲近,便是这样说话也无妨,但是到底外面还有长辈在,让长辈看见就失了礼数了!” 想着母亲还有婆婆都还在外面等着,自己却衣冠不整的躺在床上,苏珍也知道自己是任性了,这才让姚可清动手帮她。 姚可清一边整理一边道,“我手艺差,你好歹担待着些!” 苏珍从镜子中看见自己肿胀的眼睛,赧然道,“把我眼睛边上多涂点儿粉!” 梳妆完了,姚可清又拿出新衣裳让苏珍穿上,换下来的裤子上沾染着血迹斑斑,苏珍看着眼泪又忍不住要掉下来了,看见一旁姚可清关切的眼神,生生忍住了。 收拾妥当了,姚可清自去开门将廖氏和闵氏请进来。 苏珍哑着嗓子道歉,“母亲,娘,是孩儿任性了,在这儿给您们赔个不是!还请您们多担待些!” 廖氏拉住苏珍的手道,“这哪是你的错,你受了这么大委屈,是我们家对不住你!我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你安心歇着吧!” 苏珍看了看廖氏,又看了看姚可清,忍不住道,“清儿妹妹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两日!” 姚可清毫不迟疑的答道,“好,只是要劳烦大舅母给姚家那边去个信,再让我的丫头将换洗衣裳送来!” 廖氏自是感激的应了,丫头送来汤药,廖氏看着苏珍喝下,想着闵氏定然有体己话跟苏珍说,便带着姚可清走了。“清姐儿来了还没去母亲那边,我带她去请个安!” 离远了苏珍的院子,姚可清才问起缘由,“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氏叹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种事本就不该将你牵扯进来的,只是自从昨儿出事了之后,她一声儿也不吭,不哭不闹的,就是不见人,把我们都吓坏了,实在是无计可施了,想着她跟你好,才不得已把你找来的!好好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也难怪她……” 说到这儿,廖氏连连叹气,“真真是家门不幸呀!我想着你大表哥已经成亲了,你二表哥也年纪不小了,该相看着了,上个月就相看了一户人家,除了门第虽然低了些,但是家风清正,长辈明事理,儿孙都有出息,那姑娘也是知书达礼的,我便跟你舅舅商议着定下这家来,不知这事儿怎么就被你二表哥给知道了,嫌弃人家姑娘小门小户的出身,觉得姑娘配不上他,但是又不敢在你舅舅面前说,只憋在心里,恰巧看见赵小姐在园子里追着帆哥儿说话,你二表哥就出言讽刺了赵小姐几句,赵小姐自然要回击她,你二表哥嘴上又从不饶人,一来二去的就吵起来了,这时临哥儿媳妇从旁边经过,怕他二人闹出事来,就去劝他二人,你二表哥就讽刺赵小姐理亏,还找了帮手帮腔,正巧这时候临哥儿媳妇拉着赵小姐让她跟自己走,赵小姐不耐烦临哥儿媳妇拉她,推了临哥儿媳妇一把,临哥儿媳妇就摔了一跤……结果就……” 难怪苏珍刚刚不停埋怨自己不该多管闲事的…… “临哥儿媳妇出事后,老夫人气坏了,当即把赵小姐送回赵家去了,还言明不许她再来方家,便是你二表哥也被禁足了,老夫人发了狠,让我今日就去女方提亲,早日让他成亲了分家出去,你舅舅好说歹说才拦下来!” 可是再怎样惩罚他们,苏珍的孩子已经化成一摊血水,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临哥儿媳妇坐了胎,打算过了头三个月再跟亲戚们说的,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 说到这里,廖氏又不停的开始抹眼泪,看着快到了林氏屋子,才擦了泪,携着姚可清进去。 396、合计 头一个曾孙还没落地就没了,林氏也是难受的很,看到外孙女来了,才强打起精神来。 “最近家里事多,没顾上你,好在瑞王上门提亲的事儿被侯爷拒了,不然又叫你为难了!” “这些事儿清儿倒没放在心上,外祖母不必挂怀!” “好孩子!”林氏叹道,又问廖氏,“临哥儿媳妇好些没?” “多亏了清丫头,她一来临哥儿媳妇就哭出来了,总算是没再憋着了!”廖氏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下去吧,我有话跟清丫头说!”林氏拉着姚可清道。 “那媳妇去吩咐厨房备下午饭,清姐儿吃了饭再走!” “本以为小苗氏不在了,你就能过的平顺,不曾想,自从过完年,姚家就没太平过,外头有瑞王虎视眈眈的,家里二房那个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余家做出那样的事,竟然还敢跟余家结亲,你前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林氏说到这里禁不住有些气愤了。 姚可清忙安抚道,“我忖度着余三小姐似乎并不乐意嫁到姚家来,最近常来姚家,约莫是在算计什么,这门亲事还不一定作数!” 林氏叹道,“既然这门亲事是二房那小子提出来的,他焉没有他的算计?我看他是打定主意要将余家和姚家绑在一起的!便是坏了这门亲,还有下一门!” 林氏说的也有理,姚可清想,或许她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 “依我看,现在只能分家!分了家,二房就是二房了,撇清了关系,便是问罪,也连累不到你们姐弟,到时候还有我们这边帮衬着,定能保全长房!”林氏和姚可清想到一起去了。 “只是现下并没有分家的理由,珅儿尚未成年,长房没有鼎立门户的男丁,族里只怕不会让分家的!”姚可清想过,分家是个好法子,但是现在却并不是好时机,还要再等,再等等…… 林氏也犯难了,“是呀!珅儿还小,并无建树,若要等珅儿入朝为官,起码还有个十年八载的!” 十来年的时间里,谁能保证皇上不会清算余家的罪行。 “三年,三年就够了!”姚可清突然道。 林氏愣了,“三年?三年之后珅儿也才十四岁呀!你的意思是早日让珅儿成家?” 成家,立业,总要有一样了才有话语权。 “不是!”姚可清附耳对林氏耳语了一番,林氏惊的张大了嘴,好半天才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姚可清信心十足道,“一定可以的!外祖母且相信我这一次吧!只要这三年内余家不落败,长房就能不被连累!” 三年时间倒还好,余家家大业大的,便是皇上有意问罪,余家一时半会也不会土崩瓦解。 “到底有些冒险了……”林氏担心三年之后姚可清的计划并不一定能成功。 “不!一定可以的!”重活一世的姚可清知道三年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并不担心。 “如今也只有这样了!”林氏叹道,以姚启珅的资质,想做到也并不是不可能,“你大表哥已经领了官职,咱们方家空出来一个名额,秋天就让珅儿去国子监念书吧!” “家里已经给珅儿请了先生了!”姚可清推辞道,“再说了,珅儿怎么能占了四表弟的名额!” 林氏不许,“这有什么!白哥儿还小,他又不爱读书,珅哥儿高中了他都不一定能考上秀才!就这样说定了!” 姚可清只好应下了,毕竟姚景行的身份还是个谜,让他跟弟弟呆在一起,姚可清放不下心来。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商量,你小时候倒是常跟你提的,如今你大了,反倒是不好意思跟你说了!”林氏突然有些赧然了。 “什么事?”甚少见林氏这样的神情,姚可清不由好奇了。 “早两年我跟你外祖父就一直操心着你的婚事,你大舅妈你跟你娘亲近,原本她是想聘你做她的儿媳妇的,但是你跟临哥儿年纪差的也太多了,恰巧苏家又主动提及,至于羽哥儿呢,他是庶出的,又不成器,配不上你!帆哥儿倒是不错,只是你二舅母太糊涂,一心想跟娘家亲上加亲,我不是恶婆婆,只好作罢!刚过完年的时候闵家倒是来问讯过,但是闵家哥儿比你大表哥还长了几岁,我跟你外祖父就想再相看相看,结果转头闵家哥儿就被指为驸马了!”林氏不由有些懊恼了,早知道当初就该应下的,这下可好,被别人抢先了。 姚可清没想到闵家竟然有过这样的想法,不由记起苏珍曾经的话来,看来苏珍是早就知情的,也难怪自从找你闵建霖被指为驸马之后她就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现下赵家姑娘害的你大表嫂小产,你二舅母的盘算显见是不成了,按我的意思呢是想将你跟帆哥儿凑成一对的,只是我娘家有个侄孙今年也中了进士,留在京中任职,前两天来给我请安,十分的一表人才,才十七,还没订亲,他母亲的意思是想请我帮忙说门亲事,林家虽然门第差些,但是我也知你不是攀附权贵的人,所以觉得我那侄孙配你倒也不错!只是少不得还要看你的意思了!”说着林氏看向姚可清,“如今你也不小了,又出了瑞王这样的事儿,你的婚事还是早些定下来才好!还有你们家侯爷,为了攀附达官贵人卖儿卖女的事也不是没做过,忌惮着我们方家才没敢对你们姐弟下手,但是如今他跟余家沆瀣一气,难保他不会被余家怂恿着对你们不利!” 虽然林氏说的在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确实应该早日订亲,但是……心里总觉得空了一块。 “我倒是没什么想法,两位表哥都是极好的人才,外祖母既然看好,想必是不差的!一切都听凭外祖母做主吧!”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林氏笑道,“回头我跟你外祖父商量去,不管怎样,先放出风去,也好叫那些宵小死了心!回头咱们一家人再慢慢合计!” 也不知他听闻自己要订亲的消息了会有什么想法…… 397、嫡长 一从陪都回来,宋子清就立刻带着画像进宫了,耀帝看到画像大惊失色,踉跄站起,指着画像都要说不出话来了,“这……这是……” 宋子清简明扼要的道出重点,“他叫姚景行,今年二十有一,生于建安六年,长于平陵城,生父生母不详,是一对无子的老夫妻所收养,这对夫妻已经相继去世了,他是个举子,今年春试落第,如今在长乡侯府姚家做西席先生!臣刚从陪都回来,都核实过了,这些信息确实属实!” 二十一岁! 二十一年前正是他初登基的时候! 耀帝激动了,“朕要见见他!” 宋子清迟疑了,“这……”未免太唐突了些,虽然他跟姚启珅熟,想要见姚景行并非难事,但是带着耀帝去…… 耀帝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帮忙安排一下,朕要尽快见到他!” 宋子清无奈,只得领命。 回去一打听,宋子清才知道姚家跟余家订亲了,不由有些担心起姚可清来,想着她千辛万苦才将姚家从余家的贼船上拉下来,结果姚家又贴上去了。 但是又想到自己已经决定放开了,一时心情十分复杂,及至听说姚可清要跟舅家表兄订亲的消息时,心更是难受至极。 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完成耀帝交待的任务,宋子清很快就登门拜访姚启珅了。 姚启珅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宋子清,高兴道,“宋四哥怎么来了?” 宋子清想果然是个乖巧的孩子,上次让他叫自己四哥,他就记下了。 “才办完事回来,想着许久没见你了,不如趁最近得闲跟你们聚聚!闵建霖正提议去京郊别院耍两天呢!” “好呀!现在天气还不热,正是好时候!”姚启珅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如今姚可清并不太约束他,几乎凡事他都可以自己做主。 宋子清看到姚启珅桌案上有明显不是他字迹的文章,便故意问,“这是你兄弟写的吗?” “怎么可能!这是先生写的!”姚启珅语气里微微有些不屑,他年少而才高,便是姚可清多番嘱咐他要内敛,但是还是忍不住有些得意,对资质平庸的二房兄弟有些看不起也寻常。 “你先生?我记得你上次说胡先生辞馆了,又请了新先生?” 姚启珅点头,“是呀,是姐姐做主请的,说来跟我也是旧识,姚先生虽然年轻,但是学问做的好,今年是时运不济才落第的!” “既然姚先生也是年轻人,不若邀姚先生一起吧?”宋子清提议道。 姚启珅有些意动,姚景行虽说是先生,却更像兄长,教导了很多姚可清没法教给他的东西,所以姚启珅对姚景行是十分感激的,能有这样好的机会结识世家子弟,对姚景行日后的前程是非常有帮助的。 但是姚启珅不好替姚景行做主,“这个还要问问先生的意思,今日先生不在府里,回头我问过先生后再告诉四哥!” 宋子清知道姚景行十有八九会去的,也就放心了,“那到时候你写信告诉我!” “好!”姚启珅自是一口应下了。 宋子清没多久就收到了姚启珅的来信,姚景行果然答应了同去,宋子清立刻禀明了耀帝,约定下去京郊的日子,并提前作好了布防护卫。 只是不知端元公主从哪里知道了消息,闹着也要去,还叫上了安平郡主,宋子清无奈,只能答应。 去别院的路上,宋子清问闵建霖,“是不是你跟公主说的?” 闵建霖愤恨道,“才不是我!估计是郑映卿这厮长嘴,告诉了郡主,郡主转头跟公主说了!” 闵建霖跟嘉阳公主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两年后的夏天,别看闵建霖是个糙汉子,但是面对未婚妻时,还是难得的羞涩了一回,自然不可能是他告诉端元公主的,也只有郑映卿这样的闲人,想看闵建霖的热闹,才不嫌事多的告诉安平郡主。 郑映卿高中探花之后只领了个闲差,一个月里能去衙门两三趟就不错了,还是跟从前一样厮混着。 看着前方马背上摇摇晃晃的郑映卿,闵建霖气的牙痒痒,策马上前,狠狠的抽了郑映卿的马一记鞭子,马儿吃痛,瞬间疾驰起来,郑映卿吓得手忙脚乱,哇哇大叫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投之以鄙视嫌弃的眼神。 闵建霖看的哈哈直笑,颇觉解气。 到了目的地,端元公主不见姚可清,便问,“你不是说也邀了可清吗?怎么不见她!” 安平郡主道,“她回信说,前两天方大人让她破题,她走了意,方大人正罚她思过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禁呢!” 其实是姚可清如今正伴着小产的苏珍,这种事又不好跟别人说,所以收到安平郡主邀请她同游的信后才想了这么个托词。 端元公主咂舌,“方大人还是这么严格,幸亏当初父皇说让方大人教我读书我没答应!” 安平郡主也道,“可不是!”又指了眼郑映卿,“不然他怎么能中?” 郑映卿洋洋得意道,“那是本公子天资聪颖,学富五车……” 话没说完,就被闵建霖捶了一掌,“好不要脸!” 郑映卿差点儿被打趴在地,捂着胸口可怜兮兮的看向宋子清,宋子清眼睛一眯,吓得他又看向姚启珅,姚启珅却不理会他,跟姚景行聊的正投机,他只好又屁颠屁颠的跟上宋子清了。 这边是长公主的别院,宋子清作为主人把人都安顿了下来,为了方便耀帝见姚景行,特地将姚启珅和姚景行安排住在自己院子的旁边,美其名曰姚启珅年纪小,这样方便照顾他。 微服出宫的耀帝就躲在宋子清房间的暗室里,晚饭后宋子清以观赏一件西洋来的月光宝石镜为由把所有人邀到自己院子里。 耀帝这才终于见到了姚景行,果然是很像自己,比起外甥跟自己的神似,他不仅神似自己,连长相都那么像,眉尾微微扬起的剑眉,深邃的眼窝,跟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耀帝几乎已经肯定,这就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丢失了二十一年的嫡长子! 398、印记 晚间耀帝告诉宋子清,“皇后说那个孩子背上有个枫叶形的胎记,这个胎记皇后身上也有,当时为了掩护,皇后用烧红的凤簪烫掉了这个胎记,那个凤簪皇后一直留着,朕这次也带来了,如果能将凤簪和他背上的伤痕比对,就能确认他的身份了!” “这……”宋子清迟疑道,“想要知道他被背上的伤害倒是不难,只是要如何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悄悄比对……” “跟他同住的是个小孩,找个机会支开他,再让宫人伺候他沐浴,朕乔装成宫人进去就可以了!” “这不妥吧……”如果真的验证了他是耀帝失踪的长子也就罢了,如果只是一场误会,让堂堂一国之君伺候一个平民洗澡,这成何体统? 耀帝摆手,“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就这么办吧!” 支开姚启珅不难,但是想要自然而然的让姚景行沐浴还得另想法子。 第二日宋子清让闵建霖教姚启珅骑射,顺利的将姚启珅支开,随后他拿了厚厚一本书去找姚景行。 “听阿珅说姚先生精通五行八卦,所以特意来请教先生一件事!” 姚景行有些受宠若惊,“公子客气了,我也只是略通一二!” 宋子清笑着摊开手中的书,“不知此阵该如何破解?” 姚景行接过书,不想书十分的沉重,他一下子没拿住,整个人被书的重量拉着往前窜了一步,慌忙中磕翻了桌上的砚台,泼了自己一身墨,宋子清及时躲开,身上只零星溅了几点墨汁。 书也掉在了地上,沾满墨水,姚景行惊慌道歉,“真是对不住,都是我的错,这书我回头给公子另买一本吧!” 宋子清道,“一本书罢了,不值几个钱,也是我有错在先,忘了跟先生说这书十分沉重,毁了先生一身衣裳,先生还是赶紧先沐浴更衣吧!” 说着也不等姚景行反驳,对外扬声道,“来人,伺候姚先生沐浴更衣!” 一群宫人应声入门,姚景行就稀里糊涂的被人推到净房去了。 宋子清推门出去在门口碰到了急急忙忙跑回来的姚启珅。 宋子清一惊,拉住姚启珅,“你怎么回来了?” 姚启珅顿住脚步,“宋四哥怎么来了?刚刚郡主派人来通知我,说姐姐来了,我回来换身衣裳去见姐姐!” 看姚启珅一身汗,必定要先沐浴的,但是现在净房有人,宋子清怕姚启珅回去坏了事,便拉姚启珅去自己的屋子,“刚刚姚先生泼了墨在身上,现在正在沐浴,你去我屋里洗吧!” 姚启珅狐疑,“先生素来仔细,怎么就泼了墨在身上呢?” 宋子清答非所问,“赶紧去洗洗吧!你姐姐还等着呢!我让人给你把衣服拿过来!” 姚启珅只好闭嘴,跟着宋子清走了。 姚启珅匆匆梳洗完毕,去见姐姐了,宋子清才偷偷将手里那本染了墨汁的做过手脚的厚书处理掉。 “姐姐!”姚启珅甜甜的叫了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是大表哥替我说话我才能来的!”姚可清笑道。 这几日她与苏珍同吃同眠,害的方牧临只能睡书房,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回屋跟媳妇睡了,方牧临立马敦促着姚可清赴约。 旁人皆是信了姚可清当日的托词,便是姚启珅也不例外,“那也是姐姐笨,外祖父可从来没罚过我!” 姚可清瞪了他一眼,“上回是谁用错了典故?要不是我提醒,只怕少不得被打手心了,还有上上回,又是谁记错了……” 姚启珅急的去捂姚可清的嘴,“姐姐快别说了!” 姚可清从善如流的闭嘴了,安平郡主却不放过,“快说,上上回怎么了?” 姚可清笑着不答,姚启珅得意的看了眼安平郡主,这时石头来找姚启珅,“闵公子还等着您呢,说是您再不去就要罚您扎两个时辰马步了!” “知道了!”姚启珅脖子一缩,回头对姚可清道,“姐姐,那我先去了!” “去吧!自己小心些!” 姚启珅走远了,安平郡主欺身上前,“说吧,昨儿怎么没来?我可不信你是被方大人罚了!凭你的本事,就是闭着眼睛也不至于答错的!” 姚可清叹道,“是方家的家事,不好对外人道,所以才想了这么个理由!就知道瞒不过你!” 听闻是别人的家事,安平郡主也不好多问,只是道,“说到家事,最近你家可也出了不少事儿!京里可都传遍了!” 姚可清苦笑一声,“是呀!也不知道余家有什么好,二房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上赶着跟他拉关系!好不容易把二婶弄走了,二哥又跟了上来,还要跟余家结亲!原本我还想搅黄了这门亲,只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又刻意被人宣扬的世人皆知,这门亲事也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她虽然人在方家,但是姚家发生的事她也都知情,只是来不及阻止! “白白浪费了你的心血!不过你暂时也可放心,皇上不会那么快对余家动手!你还有时间在布置!”安平郡主安慰道。 姚可清点点头,“是呀,只盼着珅儿赶紧长大,早日顶立门户!到时候两房分家,即便是会被牵连,但是也不至于累及性命!” “要我说,既然你能把那二夫人弄走,不如如法炮制把你那二哥也弄走,二房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都收拾干净了,就再也不会惹出乱子来了!”安平郡主提议道。 “我也这样想过,只是当初为了跟余家撇清干系,提前对二婶发难,虽然将她逼回祖宅,但是二婶跟族中素有勾结,她即便是回了冒州,依然还能运作,若是再把二哥也弄回去,只怕会让她如虎添翼了!再者二哥的阴深歹毒比之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反而更保险!”所以她才找外祖父,想让外祖父想个法子把他困在国子监里。 安平郡主哑然,“你那二婶还真是……麻烦呀!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你了!” 姚可清轻轻一笑,“习惯了!” 曾几何时,她竟然也习惯了这样在算计中过日子了。 399、先机 印证之后的耀帝整个人都激动不已,宋子清就知道这个人真的就极有可能是失踪多年的耀帝的嫡长子。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呀!”耀帝捏着凤簪激动道。 宋子清忍不住提醒道,“可是除了这个印记,再无其他证据,证人,事关国家社稷,还需慎重!况且这个印记并不一定是唯一的……” “朕知道……”耀帝的情绪微微低落,“可是他真的是朕的儿子,不会错的!” 虽然宋子清查证过,姚景行无论是长相还是经历都十分符合,但是现在有的证据太薄弱,无法印证他的身份,即便是证实了他的身份,又该如何将这件事公告天下?当年的那场大变早已盖棺定论,难道又要重新挖掘出来吗? 耀帝的目光陡然暗淡下去,默了许久才道,“朕该回宫了!” 宋子清顿了顿道,“恕臣直言,姚景行的出现或许并不是偶然,也许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耀帝愣住了,“此话怎讲?” 宋子清道,“姚景行是去岁夏末初入京城的,仔细算来,那个时候皇后娘娘已经有两月有余的身孕,若是有人刻意留心,早一个月知道消息也不是不可能,况且陪都离京城并不远,半个月就能走一个来回,而且微臣调查过姚景行进京是突然起意的,据他的同窗所言,是因为他听行商说夏末的时候是京城最好租赁房舍的时节,过了这个季节再赁房舍十分艰难,姚景行是带着家眷进京的,自然要多思量一番,臣以为或许是有心人知道了皇后娘娘有孕一事,才刻意引诱他进京的!” “这个人是谁?”耀帝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在陪都,关于姚景行的一切资料都处理的十分完美,无一点儿纰漏,这也必定是有人做过手脚的!” 这么多年来,临近陪都的只有一个人!也只有他能做到了,将所有能证明姚景行身份的证据都抹杀掉,留给耀帝一个难题,一个疑问,更是一个陷阱。 宋子清又接着道,“这样一来瑞王突然向姚家求亲也说的通了,他不仅仅是想留在京城,或许还想正大光明的跟姚景行建立来往!利用姚景行,利用皇上您的愧疚之情,来达到他的目的!” 不过好在姚可清过目不忘,对姚景行的长相产生了疑惑,这才让他们占了先机。 “朕一直以为二十一年前的事他是置身事外的,现在看来,是朕想错了!”耀帝幽幽道,“父皇共诞育十位皇子,但是养大成人的却只有三人,老五自尽了,如今朕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亲兄弟了!” 可是这个唯一的亲兄弟这么多年来却一直在暗处算计着自己。 “虽然此事极有可能是瑞王算计的,但是却也从侧面证明了姚公子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瑞王手中极有可能握着能证明姚景行身份的关键性证据。 耀帝也明白了这一点,瞬间恢复了清明,“既然瑞王走出这么一步棋,必然还有后招等着,且看他下一步如何走!” “对了,你是从何得知他的存在的?”耀帝突然问道。 “是……姚二小姐告知微臣的!”宋子清据实以告。 耀帝愣了愣,“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又怎么知道他身世可疑的?” “微臣跟闵建霖,郑映卿时常来往,一次偶然机会认识了姚三公子,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姚二小姐,姚二小姐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发现姚公子与微臣长的有几分相似,便以为姚公子与宋家有什么瓜葛……就告知了微臣此事!” 宋子清没有明说,但是耀帝却听明白了,姚可清是把姚景行当作了驸马宋传宏的私生子,这才好心提醒宋子清的。 只是姚可清不知道的是宋子清长的并不像他的父亲,而是像他的母亲昭敏长公主,也就有些像他的舅舅了,这才觉得姚景行与他相似的。 耀帝忍不住笑了笑了,“这也多亏了她,才让我们占了先机!待他身份大白天下,朕定重重的赏赐于她!” “皇上仁慈!” 宋子清在心里微微一笑,如今让耀帝承了她情,日后不管姚家被余家如何牵连,凭借这点儿,至少能让耀帝对他们长房从轻发落。 耀帝悄然回宫,姚景行却来找宋子清了,只是看向宋子清的眼神却不太友善,“宋公子刚刚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了,能不能把书再给我看一遍!” 宋子清顺从的递了书给姚景行,姚景行接过书就发现这本书不是刚刚那本了,轻了太多了,但是上面的墨迹却与刚刚的如出一辙,便是自己偷偷做上去的记号这本书上也有,姚景行知道,肯定是宋子清做了手脚了,但是他根本找不出理由来质问宋子清。 “真是惭愧,在下才疏学浅,帮不上宋公子的忙,还白白糟蹋了宋公子一本书!”姚景行将书合上,还给宋子清。 “姚公子客气,是在下叨扰了公子才是!” 两人客气了一番,姚景行便告辞了。 宋子清知道姚景行肯定有所察觉了,想了想,便去寻姚启珅,他知道姚景行肯定也会去找姚景行的。 没想到姚启珅却早就结束了骑射,又跑到他姐姐那里去了,等他赶到安平郡主处时,姚启珅却已经回了屋,宋子清终究是晚了一步。 果然,姚景行才回屋没多久姚启珅也回来了,叫了声“先生!” “嗯。”姚景行应了,又问,“今日你骑射学的如何了?” “闵二哥夸我进步神速呢!”姚启珅高兴道。 “真的呀!”姚景行也十分高兴,“那真是太厉害了!” “我原还担心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怕是十分难相处的,却没想到他们态度十分亲近,今天宋公子还主动来请教我问题!”姚景行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先生别看宋四哥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其实是极好的一个人!” “那难怪会邀请我这样一个出生乡野的落第举子!”姚景行说这句话的时候,紧紧盯着姚启珅看。 “是呀!我跟宋四哥说我想跟先生一起来,宋四哥都不问我我先生是谁就答应了!”姚启珅扑闪着大眼睛,笑嘻嘻答道。 “是你主动提及的?”姚景行惊讶的问道。 “是呀!”姚启珅小心翼翼问道,“先生可是怪我自作主张了?” “怎么会呢?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有机会认识这些贵胄!” 姚景行暗忖,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400、为难 宋子清没有找到姚启珅,姚启珅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宋四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子清叹气,这小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 “宋四哥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去问姐姐,我才给姐姐去信说我跟先生来宋四哥家的别院了,姐姐就来了,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哼!你们都瞒着我!把我当小孩子看!”姚启珅生气的瞪着宋子清。 宋子清摸着姚启珅的头道,“我们不是有意要瞒你的,你先生的身世你大概是知道的,他自幼与亲生父母失散,我从你姐姐那里偶然得知他可能会是我的亲人,所以就想验证一下!不想姚先生聪明非凡,让他觉察到了!” “难怪!”姚启珅恍然大悟道,“难怪先生会那样说,应该是先生发现了宋四哥的企图了,才故意那样说的!” 宋子清忙问,“他说什么了?” “我说四哥你是个极好的人,先生就说那难怪宋四哥会邀请他这样一个出生乡野的落第举子!我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出门前我跟先生说的明明是闵二哥和宋四哥你一起邀请的我,现下先生却这样说肯定是有缘故的,估计是想套我的话呢!”说到这里姚启珅又哼了一声,一个个的都拿他当小孩子哄。 既然姚启珅已经觉察到了,想必姚启珅会帮自己遮掩过去了,宋子清放心了,“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姚启珅撅着嘴道,“虽然他是我先生,但是我跟宋四哥情谊久矣,再者宋四哥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样做必定有内情,所以我就说是我主动提及要先生同去的,先生听了便信了!” “那就多谢阿珅了!”宋子清笑着冲姚启珅拱拱手。 姚启珅想了想道,“四哥若是真谢我,不如就再借几本书给我看看可好?” 宋子清知道姚启珅这书是替谁借的,毫不迟疑的应下了,“等回京了,你去我书房挑吧,看上的都拿走!” 姚启珅郑重的道了谢,瞧着快到吃饭的时候了,两人便相携往前头大殿去了,不想走到一半宋子清接到小厮观砚送来的信,拆开看了,眉头不由紧皱起来。 吃饭的时候,宋子清也有些心不在焉,闵建霖跟他说话他都毫无反应。 “哎~你怎么回事呀?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呀?想什么呢?” 闵建霖给了宋子清一肘子,宋子清总算回过神来了,却只吐露了两个字,“有事!” 闵建霖一噎,又见郑映卿已经喝醉了,正眼泛雾气的拉着他的小厮给他看手相,闵建霖立刻囧了,去拉他,郑映卿迷迷糊糊掉过头来抓闵建霖的手,“我瞧你红光满面的,来来来,我给你算算吧……” 闵建霖躲开,郑映卿扑了个空,跌跌撞撞的倒向宋子清的位置,宋子清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没注意到郑映卿,被他撞了个正着,好在宋子清迅速反应过来,及时拉住了郑映卿,否则这厮可就要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宋子清一把将郑映卿推到他的小厮洗墨身边,“你家公子醉了,你扶他下去休息!” 洗墨忙拖着郑映卿走,郑映卿却一边挣扎,一边嘟囔,“我没醉……没醉……正熙,我们再喝一杯……” 正熙!这是宋子清的字,但是很少有人叫,所以外人也不知道这是宋子清的字,都只当是郑映卿喝醉了胡乱说的。 独姚可清抬头看了眼宋子清,她是知道宋子清的字的,这时宋子清也正好看向姚可清,四目相对,宋子清狼狈的率先移开目光,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 姚可清暗淡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心里蓦地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的紧,便侧身跟安平郡主告了罪,独自离席了。 走出厅室姚可清深吸了一口气,想缓解一下心里的郁气,这时肩上却重重的挨了一下,姚可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身后退了几步,站定了才发现是早前离席的郑映卿拍了她的肩膀,郑映卿看上去醉的不清醒了,人都有些摇晃,刚刚扶着他的小厮已不见踪影,姚可清心里有些不愉,又不愿与一个醉酒之人计较,便转身想离开。 郑映卿却叫住了她,“你……你站住!你跟踪我对不对?” 姚可清忍着怒气回头道,“郑公子这话可说差了,我明明走在你前头,要说跟踪,也该是你跟踪我才对吧?” “我跟踪你?”郑映卿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 姚可清冷冷一笑,不欲与他纠缠,提脚便走,郑映卿却踉踉跄跄的伸手去抓,“你不许走,不能走!咱们得把……把话说清楚……清楚……” 说着还打了好几个酒嗝儿,姚可清嫌恶的避的远远的,郑映卿却依旧不识趣的跟上。 眼见前方的路径已经十分陌生,离众人所在的厅室也越来越远了,姚可清想折身回去,奈何郑映卿堵在她后面,她若是往回走,必定要经过郑映卿身边的,自己又没带个丫头在身边帮忙拦着他,姚可清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郑映卿似乎是被晚风吹的清醒了一些,步子不再是先前那边的飘浮,也走的越来越快了,眼见就要抓住姚可清了。 姚可清情急之下只好闪入一旁的竹林里,恰好她今日又穿了一身碧色衣裳,一下子就没入竹林没影儿了。 郑映卿在竹林外面立住,看了竹林半晌突然邪魅一笑,然后就席地而坐了。 姚可清在竹林里穿梭了许久,却悲剧的发现这竹林周围都是围墙,出入口只有她刚刚进来的那一处,而郑映卿又守在那里,她要是想出去还是得过郑映卿那关。 姚可清正绞尽脑汁的想办法,竹林外却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坐在地上?洗墨呢?” 是宋子清来了。 郑映卿盘腿坐在地上,歪头看了宋子清一会儿,才嘻嘻一笑,“是正熙呀!你来的正好,来来来,坐我旁边!” 说着郑映卿还往一旁挪了挪,拍了拍自己刚刚坐的位置,“坐这儿!” 宋子清一把将郑映卿扯了起来,“喝醉了就回屋躺着,别在外头胡闹!” 郑映卿醉的不轻,站都站不稳,跟没骨头的似的贴在宋子清身上。 “我没醉,没醉……正熙,今晚咱俩睡好不好?” 401、胡闹 郑映卿夹着浓烈酒气的呼吸喷在宋子清耳边,宋子清气的一把将郑映卿推开,“你胡闹够了没?” 失去了宋子清的搀扶,郑映卿又跌坐在地上,郑映卿也不站起来,索性卧倒,单手撑着脑袋看宋子清,“我才没胡闹,你都跟闵建霖睡过了,为什么不跟我睡?” 宋子清额上青筋直跳,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行军打仗有个地方睡就不错了,哪还管得了别的!” 郑映卿不理会,翻了个身继续道,“那你就当今天还在行军好了,今晚跟我睡吧!” 宋子清想也没想的一脚踹过去,“你好好醒醒酒吧你!” 郑映卿却顺势抱住宋子清的腿,“正熙,你怎么如此狠心呢!对别人都是彬彬有礼,独独对我没个好颜色!” 宋子清气坏了,一把将郑映卿揪起来,“你再胡说一句信不信我真打你了!” 郑映卿捂着胸口一脸害怕道,“信信信……我当然信!只是……你怎么出来了?可是担心我喝醉了,特意来找我的?你看,你对我终究是不一样的!” 话音未落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宋子清一拳,第二拳却被郑映卿挡下了,“正熙,你这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吧!” 宋子清恨恨的收回拳头,不想再跟个酒鬼胡搅蛮缠,恰巧洗墨抱着披风往这边来了,宋子清便吩咐洗墨,“送你家公子回房!”说完也不等洗墨反应就快步离开了。 洗墨在宋子清身后应了声“是”,拿着披风要给郑映卿披上,看到郑映卿肿的老高的脸,不由惊呼,“少爷,您的脸……” 郑映卿无所谓的揉了揉刚刚挨打的地方,疼的直皱眉,嘴里却轻飘飘道,“不小心摔的……” 穿好披风,看了眼竹林,嘴角一勾,揽着洗墨离开了。 姚可清听完整场“闹剧”,心里却有些觉得这也许并不一定就是场闹剧…… 郑映卿所谓的醉酒也只是掩饰罢了,他明知道自己就在一旁,偏偏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摆着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道…… 重活两世的姚可清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对于这样的事却还是觉得有些惊世骇俗。 走回去的路上竟然碰到了宋子清,姚可清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打招呼,“宋公子!” 本来宋子清是见姚可清独自离席,神色也不太好,放心不下才忍不住跟了出来,谁知没看到姚可清,反而被郑映卿拉扯住了。 “你刚刚都听到了吧!”宋子清语气笃定道。 他是习武之人,感觉异于常人,自然能觉察到刚刚姚可清就躲在竹林里,所以才特意折回来在这里等她。 姚可清只好硬着头皮道,“郑四公子喝醉了,非说我跟踪他,我只好躲到竹林里去了,并非有意……偷听……” 宋子清在心里叹了口气,郑映卿如此胡闹一通,真是让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但还是不得不解释,“他素来胡闹惯了,喝醉了更是怪诞百出,你别把他说的放在心上!上回喝醉了要拉着三哥一起出家,头发都绞了一缕,如今三哥看到他就躲!还有一次他在家宴上喝醉了,穿了一身歌姬的衣裳跳舞,把崇国公都气晕过去了!” “是!” 宋子清说了这么多,姚可清却只回了这么一个字,怎么想都觉得她是信了郑映卿的胡话了。 宋子清颇有些无力,却还是再次强调,“是真的!” 姚可清又默默回了一个“是”。 好似无论他怎么解释姚可清都已经有了她自己认定的想法。 无论她怎样想,又有什么关系呢?误会就误会吧!反正…… 宋子清的神色一闪,刚刚眼里流动的情绪瞬间被淡漠取代了,“天色不早了,宴也要散了,你赶紧回去不,安平该找你了!” 说完侧身让在一旁,姚可清静默的给宋子清福了一礼,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晚风卷起她的秀发,空气中传来一缕幽香,钻入宋子清心扉,久久不能散去。 宋子清捏着袖袋里的那封信,神色冷峻,既然这边的事儿已经了了,他也该回去了,回国公府去! 第二日郑映卿酒醒了跟没事儿人一样,全然不记得昨天晚上他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依旧跟闵建霖嘻嘻哈哈打闹个不停。 看着郑映卿率性的笑闹,姚可清开始觉得昨天晚上他果然是喝醉了胡说的。 只是都日上三竿了,却还不见宋子清的身影,郑映卿奇道,“今天他这是睡过了吗?难得呀!” 闵建霖白了他一眼,“他有事先回京了!你昨晚醉的跟个猪一样,就没跟你说!” 郑映卿可惜道,“我昨儿晚上梦见了一局及其精妙的棋局,还想跟他手谈一局的!” 闵建霖指了指不远处的姚启珅,“阿珅棋艺不错,你可以跟他下了试试!” 郑映卿看了看姚启珅,矜骄的摇头,“那怎么行?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闵建霖轻嗤一声,“就你那水平,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说着就叫姚启珅过来,“阿珅,郑四想跟你手谈一局!” 姚启珅还未答应,安平郡主已经替他应了,“阿珅,你尽管去,有你姐姐在,绝不会让你输的,再说了,郑映卿连个半吊子都不算,赢他容易的很!” 郑映卿哼声道,“谁是半吊子呢?我可是师从大师国手,我师傅可是大名鼎鼎的……” 安平郡君截住了他的话,“对对对,师从大师国手,可也就学了三天就再也没去过了!” “咳咳……”被揭了老底郑映卿不自然的咳了声,犹强辩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就是只学了一天他也是我师傅!” 安平郡主不理会他,把姚启珅按在他对面坐下,招呼人送上棋盘棋子,“那你就好好的下一局给我们看看,免得落了你师傅的面子!” 郑映卿兀自认为年长,让姚启珅执黑先行,先下了没多久,郑映卿就发现姚启珅的棋艺在自己之上,脸上不由浮现出羞愧的神色,暗道自己不该因他是个半大小子就轻敌了,遂使出浑身解数来想扭转局面,奈何他是真的技不如人,最终残败。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众人还是对郑映卿鄙夷不已。 安平郡主也连连摇头感叹,“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你跟师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竟然跟宋子清又是师从同一人,姚可清看了眼郑映卿,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再也挥之不去了。 402、子嗣 自从皇后诞下嫡皇子,安家大觉扬眉吐气,在京里低调了这么多年,终于也硬气起来了,思及其他的几位皇子都已经成年了,各有各有的势力党羽,而皇后嫡出的皇子却还在襁褓中,除了皇上的疼爱,别无其他的,安家作为皇后的娘家,跟皇后荣辱一体,自然想为这位皇子做点儿什么,比如拉拢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效忠于他。 而拉拢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联姻了,只可惜安家子嗣不丰,而先前又行事低调,所结的亲家多是清流,声名不显,如今只有富宁侯府的四少爷和英国公府的二小姐安裕瑚尚未婚配了,所以安家挑来选去要为这二人挑一门好亲事。 只是安四少爷自幼身体羸弱,难有门当户对的亲事,所以安家将重心放在给安裕瑚择婿上。 安家上下合计了一番,私心觉得长公主之子宋子清是个不错的人选,出身好,自身也能干,更重要的是得皇上器重,以后更能帮衬嫡皇子。 平国公夫人是英国公府的姑奶奶,如今的英国公是平国公夫人的嫡亲侄子,深居简出多年的英国公府的老夫人为此还特意去平国公府拜访了,隐晦的跟平国公夫人提了提安家的想法。 平国公夫人听了却不大赞成,“咱们府上的四少爷可不仅仅是宋家的少爷,那可是公主的儿子,皇上的侄子,这亲事哪有我插嘴的份儿!” 老英国公夫人耐心宽解,“话虽如此,但你是祖母,又是公主的婆婆,于情于理你说的话他们也要考量考量才是!再说了,四少爷年纪可也不小了,这亲事耽搁不得了!” 好几年前宋家不知道抽什么风要给宋子清定亲,结果挑了一堆不入流的人家出来,差点儿成为京中的笑柄,这事儿安家也听闻过了。 平国公夫人知道安家是什么盘算,想将宋家跟皇后嫡出的皇子绑在一条船上,当初宋家是因为尚了耀帝的亲姐姐昭敏长公主,所以在皇权更替之时不得不跟耀帝站在一边,如今宋家却不愿再掺合这样的事了。 但是面对寡居多年为安家操劳了一辈子的嫂子,平国公夫人一时也说不出直接拒绝的话来,只好道,“我只能跟老爷提一提,公主府那边我可是半点儿忙也帮不上!” 平国公夫人年轻时过的也不轻松,本以为儿子成亲之后能享享儿媳妇的福,谁知这儿媳妇却是个公主,自己在她面前还要三跪九叩的,所以平国公夫人对公主府那边一直膈应的很。 老英国公夫人知道小姑子的忌讳,见她答应跟平国公说也就满意了,“公主府那边我让弟妹请皇后娘娘出面!” 有皇后娘娘出面,这婚事十有八九是要成了,平国公夫人心里也就明白了,便是她再不愿意只怕也没转还的余地了。 安家还没来得及请皇后娘娘出面,安家想将安裕瑚嫁给宋子清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公主府里,端砚知道后急急忙忙写了信通知宋子清。 这几年宋子清直接听命于皇上,又时常在外奔波,便是作为父亲的宋传宏也甚少见到儿子。 这日宋子清回来刚好碰到宋传宏,宋子清躬身请安,“父亲!” 儿子长身玉立,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宋传宏看的十分欣慰,“如今你也能独挡一面了!皇上器重你,你更该用心办事!” “谨遵父亲教诲!” 看着儿子恭敬的态度,宋传宏更欣慰了,想着父亲跟自己提过的事,便想跟宋子清说,但知宋子清跟闵建霖厮混久了,只怕不愿提及亲事,便决定用怀柔的战术,“前两日你祖父找我说话,提及家族传承,远的不说,就从你祖父这一辈说起,咱们宋家在你祖父这一辈总共兄弟五个,除了你祖父,余下的都战死了,到了我这一辈,兄弟四个,而你这一辈兄弟六人,可见我们宋家是越来越兴旺了,可是到了你们下一辈,却仅有你大伯膝下一个孙儿!子嗣不兴,家族不旺呀!” 只是宋子清一眼就看穿了宋传宏的目的,只轻描淡写回了一句,“几位堂兄正值壮年,何愁没有子嗣!” 一个字也没提到他自己,宋传宏一个粗人能拐这么个弯已经十分难得了,见宋子清不解其意,也不兜圈子了,直接说了,“你祖父还跟我提了你的终生大事,说是如今有一户不错的人家,这家的姑娘跟你很是般配!你呢,也老大不小了,你三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将你三嫂娶进了门!以前你忙着应付瓦刺,征战在外,便将亲事搁置了,如今瓦刺已经降了,再也耽搁不得了!” “瓦刺虽然乞和了,赔了款,也派遣了质子入京,但据潜伏在瓦刺的探子最近送来的密报所说,如今瓦刺王因乞和之事失了民心,隐隐有被二王爷取而代之之势,到时只怕又要起战事了!”宋子清接话了,却依旧半个字也不提亲事。 要知道瓦刺的二王爷十分的骁勇善战,早年曾为瓦刺立下过汗马功劳,若不是老瓦刺王偏疼长子,只怕他早就坐上了瓦刺王的位置!再者其人残暴狠辣,野心极大,若是让他取代了瓦刺王的位置,华国边境必定又要生灵涂炭。 宋传宏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对战事及其敏感,一听又可能有战事,便也不再纠结于宋子清的亲事了,连安家有意结亲事也顾不上说了,忙问起他关于此事的细节来。 自瓦刺乞和之后,宋传宏回京就向交了兵权,如今挂着一个虚职在家修养,将余下的一切事务都交付给闵建霖和宋子清以及他的心腹处理,旨在历练年轻将士,如今听闻局势有变,不得不又亲自重新过问了。 宋子清轻松的就将宋传宏这边安抚好了,将瓦刺的局势一说,宋传宏立刻就去兵营练兵去了,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至于公主府那边,他并不担心,以他母亲的性子,是不会替他做任何决定的,哪怕安家请皇后出面也无济于事,比起安家来,只怕皇后更信任他母亲。 403、般配 只是宋子清没想到还有旁人来多管闲事。 这旁人不是别人,就是宋传宏庶长兄的妻子孙氏。 孙氏与宫中的孙贵妃乃是姐妹,皇后未成诞下嫡子之前,孙氏也在暗地里无数次的想象过二皇子问鼎天下时候,孙家一跃成为京中的名门,她的身份也跟着变得高贵起来。 只是终究是她想象的而已,皇后诞下嫡子以后,她的美梦再也不可能实现了,只是孙氏是个颇为务实的人,眼见二皇子已然出头无望了,那就另该另作打算。 比如早点儿跟嫡皇子打好关系,到时候二皇子也能被弟弟器重,孙家自然也能获利,孙氏觉得这个主意是极好的。 只是在一开始听闻安家想将女儿嫁给宋子清时孙氏虽然有些不平——她的独子才娶了一个四品官家的女儿,宋子清却被国公府看上,主动要将女儿嫁过来,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她从中出力促成了这门亲事岂不是能叫安家记着她的功劳了?也算是为嫡皇子尽了一份力了,孙氏不由兴致勃勃起来。 孙氏打听到平国公是看好这门亲事的,还找了驸马特意提过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后来却没了下文,看来这事还是要从平国公那里入手才是。 恰巧这时老夫人赐给四房三少爷的通房萍萍传出喜讯,老夫人一高兴,就吩咐厨房准备宴席,要一家子一起热闹热闹。 虽然这宴席是因萍萍才有的,但是连妾室都不是的萍萍却没有出席的资格,不过老夫人厚爱她,特地赏赐了酒席给她。 毕竟是驸马的亲弟弟房里的喜事,驸马与一母同胞的弟弟感情深厚,此时驸马不在府里,长公主只得带着儿子宋子清出席了家宴。 长公主来了自然要坐上席,平国公夫妻只能坐在下首了,老夫人好好的心情也被打搅了,脸上带了几分郁气。 本来是一房一席的,但是三房现在仅有宋子清一人,便和平国公夫妻坐在一起了。 竟然要和小辈同席,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平国公倒是很亲切的招呼宋子清在他身边坐下,对宋子清的喜爱溢于言表。 平国公府的孙辈不少,但是成材的却少,长孙虽心怀抱负,但是奈何资质平庸,一直碌碌无为,次孙却因父子失和,夫妻不穆,而至今仍旧一事无成,四房的宋子琪时运不济,今年春闱落榜了,连郑映卿这样的都能高中探花,勤学苦读的宋子琪却落榜了,也难怪近来他一直借酒浇愁,但宋子清却是孙辈中的佼佼者,人才能力皆十分出众,余下的孙子都还小,暂时瞧不出名堂来,这也难怪平国公在孙辈中会格外看重宋子清了。 看到平国公对宋子清的亲近,孙氏在心里一喜,看来她想的是对的,只要说动了国公爷,这门婚事就成了。 只是一直到开席都苦于没有开口的机会,抬眼一瞟,就见宋子琪的妻子周氏立在婆婆身后服侍詹氏用餐,心里有了主意,便笑着开口了。 “还是四弟妹有福气,将媳妇调教的如此规矩!” 孙氏这么一说,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詹氏,所有人都坐着,独周氏一人站着,格外的显眼。 詹氏放下筷子,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才道,“这孩子一直都是这般规矩贴心,哪里是我调教的,我让她坐下一起吃,她死活不肯,非要伺候我,我也拿她没法子,只能由着她去了。” 众人又都看向周氏,今日家宴是为了庆贺她夫君的通房有孕,贺喜四房有后,可她嫁进宋家几年,却一无所出,也不知此时此刻她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周氏面上平静的很,恍若未闻,见詹氏放下了筷子,便端了杯茶给詹氏。 被詹氏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孙氏却不恼,又道,“可不是,咱们三奶奶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见平宁侯府的教养是极好的!” “不过……”孙氏话锋一转,“说到对子女的教养,京里最有名的还要属咱们老夫人的娘家,安家二府!” 孙氏冷不丁的提到安家,还是极力奉承讨好的口气,老夫人也不知孙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不插话听她说下去。 “去年冬天的时候我还见过英国公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回,长的真是跟天仙儿似的!说话也是端庄大方的很!可惜我没能多生个儿子,不然也想厚着脸皮去英国公府求一求的!” 至于求什么,虽然孙氏没明说,但是众人都明白了。 老夫人听了只在心里冷笑,便是你再多生十个儿子也没资格高攀她安家的女儿,一个庶子媳妇罢了,仗着国公的宠爱和愧疚才能在国公府专权了这么多年。 孙氏显然明白老夫人是看不起她的,只是她也并不是真的看上了安家的姑娘,不过是想把前头安家跟宋家提及的亲事引出来罢了。 果然,不明孙氏心思的二夫人小马氏接话了,“大嫂可是晚了一步,安家大小姐早两年就订亲了,不过如今男方家里带着孝,所以没有公开罢了!” 孙氏又怎会不知安裕琼已经订亲了呢?她要的就是小马氏这句话,故作诧异道,“是吗?定给谁家了?” 不等小马氏回答,孙氏又感慨,“还真是好福气,能娶到安家的小姐!” 小马氏便调笑道,“不是还有安二小姐嘛,嫂子赶紧再生个儿子吧!” 这话太过轻浮,尤其是还当着满府小辈的面,老夫人不满的瞪了眼小马氏,小马氏吓得噤声了。 孙氏也啐了一口,“我好歹还有晓得自己几斤几两的,我家老爷官阶低,哪里配得上安家的门第,要我说咱们家能配上安二小姐的……” 孙氏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宋子清身上,“也就只有四少爷了!长公主之子与皇后侄女,再般配不过了!” 说完,孙氏看向平国公,平国公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显然觉得孙氏说的有理。 老夫人却突然怒了,“要你说,要你说!谁要你说了?隔房侄子的亲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这种混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老夫人的发作吓了孙氏一跳,她没想到老夫人会反对,早知道当年…… 404、联姻 好几年前,那个时候宋子清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突然有一日老夫人乍然提议要给宋子清议亲,当时詹氏抱恙,就将这事儿托付给了孙氏。 孙氏有意作贱,特意给挑了些不入流的人家出来,还故意宣扬出去,好叫世人知道宋子清不被平国公府重视。 只是没想到宋子清突然请旨出征,这场闹剧一样的婚事就搁浅了。 孙氏以为,今时今日她提出来的安二小姐比当年她选出来的人选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彼时老夫人都能耐着性子的挑选,如今怎么就突然反对起来了? 老夫人勃然大怒,谁都不敢出声,孙氏尴尬无比的僵在那里。 平国公无视老夫人的怒色,颇为赞同的看了孙氏一眼,“孙氏说的也在理,清哥儿是老三唯一的儿子,这些年被瓦刺拖累,耽搁了亲事,如今北境战事已平,老三又将余下的琐事亲自接管了过去,清哥儿也闲了下来,不如趁机将婚事定下来,只是清哥儿贵为长公主之子,圣上的外甥,身份贵重,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配得上,安家的门第倒是跟宋家般配,安家子嗣不多,安家姑娘的教养也是出了名的好,配清哥儿正合适!” 虽然孙氏被老夫人斥责了一顿,但是平国公却肯定了她的话,孙氏想,她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也就不在羞恼于老夫人的斥责了,心情顿时舒爽了。 长公主听了平国公的话却突然笑了一笑,“安家跟宋家确实门当户对,难为大嫂替我们家清哥儿着想,只是三小姐都十七有余了,大嫂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也不打算打算?” 孙氏脸上微微不自在,宋兰香性子倔,孙氏给她想看的人家她不是这也嫌弃,就是那也嫌弃的,总归就是一个也没看上,便蹉跎至今。 被戳了痛处,孙氏犹逞强,“年初我在庙里请高僧算过了,我家香儿的姻缘就在今年了!” 长公主笑意更深了,“果然是高僧,竟然连这都能算到,大嫂该备厚厚的香油钱去还愿!” 孙氏一愣,长公主接着道,“前两天皇后娘娘召我进宫,言语间皆是提及安、宋两家的交情,又屡屡夸赞富宁侯府的四少爷品性贤德,我临走前更是问了宋家如今还待字闺中姑娘有哪些,对三小姐倒是格外关怀,我原先还不解其意,今日听了大嫂这番话才陡然明白过来,皇后娘娘约莫是想为侄儿寻一良配呢!我倒是要先恭喜大嫂了!可见这亲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 皇后娘娘召见昭敏长公主是真,提及两家的子侄辈也是真,长公主知道定然是安家求到皇后娘娘跟前去了,可皇后娘娘并不愿为了娘家人而为难长公主,但也不想让娘家人一无所获。 安家不过是想跟宋家结亲,不一定非得是宋子清和安裕瑚。 所以才有了长公主刚刚那席话,皇后娘娘明确的暗示过长公主,让她帮忙从宋家女孩儿中给安四少爷择一女为配,无论嫡庶,长公主原不想掺合进去,只是孙氏却妄图逼迫宋子清就范,长公主就忍不得了。 孙氏听完呆了,且先不说宋兰香长了安四少爷年纪,那安四少爷自幼体弱,因为怕他活不长,所以早几年安家就给他安排了通房,想给他留下血脉,免得日后无人继承香火,所以通房也就没有服用避子汤,只怕如今庶子庶女早就有了。 孙氏又怎么舍得让亲生女儿嫁过去呢? 只是长公主却由不得她不舍,“皇后娘娘如今圣眷正浓,安家众人也皆有封赏,安四少爷封了三等镇国将军,三小姐嫁过去就有诰命了!真是要恭喜大嫂了!” 长公主点明了皇后娘娘如今受宠,又眷顾娘家,若是孙氏胆敢不应这门婚事,就是得罪了皇后娘娘,这个后果是孙氏不敢想象的。 孙氏本意是想讨好安家,从而间接的讨好了皇后娘娘,如今就有一个可以直接讨好皇后娘娘的机会,但是孙氏却并不想抓住…… 却由不得她不抓住。 “这可是件大喜事,大嫂刚刚还艳羡安家的家教,如今竟然就要跟安家做亲家了!”詹氏拍手称赞道,又略嗔怪的对长公主道,“这样好的事怎么也不想着我家两个女儿!” 长公主一脸歉意道,“非是我不帮着你,只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詹氏“惋惜”道,“是我女儿没福气了!看来还是我太心急了,瞧瞧香姐儿都十七了,大嫂都没急,果然是有道理的!” 孙氏被长公主跟詹氏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长公主开口就将皇后娘娘搬了出来,天知道她要是敢说半个字,长公主是不是就该抬出皇上来了。 老夫人斥责了孙氏一番还觉得不愉,如今孙氏被她两个嫡亲的儿媳妇堵的无话可说,顿时觉得解气了,对长公主说话的口气也是前所未有亲切,“既然如此就还得劳烦长公主跑一趟,告知皇后娘娘,咱们宋家是十分愿意跟安家结亲的,虽然香姐儿年纪虚长了安四少爷两三岁,但是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这是兴家旺族的好兆头!” 长公主自然一口答应了,“那是自然,这样的好事可经不起耽搁,我明日一早就进宫跟皇后娘娘说去!” 平国公才开口,话题就被三个女人带歪了,还就这样轻易的决定了安、宋两家联姻一事,平国公觉得不高兴了,用力咳了一声,“咳咳……” 老夫人似没有觉察到他的不满,只是平静的让人给平国公上茶润喉,平国公瞪着眼睛干喝茶,却也是不敢随意开口,长公主既然敢打出皇后娘娘的旗号,就至少证明皇后娘娘确实有意从宋家女儿中选一个配安四少爷,只是孙氏得罪了长公主,所以长公主才挑了她的女儿。 不过是一个孙女罢了,正如长公主所说,皇后娘娘如今圣眷正浓,没必要为了一个无甚大用的孙女而得罪皇后,平国公放下茶杯,算是默许了这门婚事。 孙氏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她的女儿强配了一个不知道又多少庶子庶女的病秧子,偏偏她倚靠的平国公又不替她出头。 宋兰香在桌子底下拼命的拽孙氏的裙子,暗示她不想嫁进宋家,孙氏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丈夫。 405、周全 宋传亮接收到妻子求救的目光,正要开口向平国公求情,就见平国公微微冲他摇头,他便知道此事已无转还的余地了,只好把头扭向一边,不理会孙氏。 孙氏这才开始觉得绝望起来,不敢再看女儿的眼睛,她纵容着女儿的任性挑剔,没想到最后纵容出这么一个结果出来。 宋兰香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突然颓败的神情,她很想站起来大声反驳,但是孙氏用最后的理智死死的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轻举妄动。 这才家宴大约是喜忧参半的,有人喜,有人悲。 长公主说到做到,第二日就进宫跟皇后娘娘提了提宋兰香,皇后娘娘立马就让侍者给安家去信了,让富宁侯府向平国公府提亲。 让侄儿娶宋家的姑娘是皇后娘娘想出来的一个折中的办法,既不得罪长公主,也不拂了娘家的心思,毕竟娘家也是为她着想。 虽然安家可惜了不能有宋子清这样的女婿,但是能给羸弱的安四少爷娶一房名门闺秀出身的正妻也是件好事,虽然联姻的人选变了,但是联姻的本质却还在。 既然是皇后娘娘亲自说项的婚事,安家也主动提亲,给足了面子,宋家自然是识情知趣的应允了。 除了宋家长房,准确的说除了孙氏和宋兰香,余下的人都是欢喜的。 安家跟平国公府联姻了,世人并不意外,但是却没料到联姻的对象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安四少爷和宋家庶出长房的嫡女。 虽然安四少爷是嫡出,但除了皇上荫封了一个三等镇国将军的虚衔,再无其他长处,更是体弱多病,难能长命的模样,而宋三小姐虽然是庶子嫡女,但是其父为庶长子,颇受平国公看重,平国公府的威望地位也更胜富宁侯府几分,这门亲事着实是门当户对了。 宋兰香一边将宫里赐下来的宫花布帛扔了一地,一边哭嚎,“我不嫁……我不嫁……我就是死了也不嫁给一个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的病秧子!” 孙氏苦着脸去捂宋兰香的嘴,“我的小姑奶奶呀,你好歹小声点儿,被人传出去了就糟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宋兰香一把甩开孙氏的手,“这满院子的人都是母亲您安排的,谁敢传出去?我还巴不得她们传出去,最好传进安家的耳朵里,我就是不想嫁给那个病秧子,他们又能将我怎样?” 看着女儿这样自暴自弃,孙氏十分自责,这都怪她自己,一时迷了心窍,想讨好安家,结果连累了独女,“都是为娘的错,如果不是我提起这茬,长公主也没机会开口!” 如果不是长公主突然打的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一定可以赶在宫里的旨意下来之前给女儿另择一门婚事。 “就是,好好的,您提安家做什么?平常可从没见您奉承过祖母!您再讨好她,她也不会喜欢我们长房的人的!”宋兰香也埋怨道。 因为宋传亮是庶子,所以不得老夫人喜欢,自然老夫人也不喜欢整个长房的人。 孙氏越发自责起来,一切都怪她昏了头了,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整个平国公府都承认了的婚事,她已无力更改,只能想方设法让女儿嫁的风光一点,让女儿出嫁后过的好一点。 “安家催的急,婚期约莫就在今年了,时间这么紧,也不能让你就那么囫囵嫁了,嫁妆我一定给你备的齐齐整整的!” “娘……女儿不想嫁!不想嫁呀……”发泄过后的宋兰香无助的倒在孙氏怀里痛哭。 孙氏搂着女儿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也不想你嫁呀……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谁敢违抗呀……” 当初她不也是为了讨好皇后,才主动提及安家的嘛,可是最后事情的发展却脱离了她的预测。 “我才不信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皇后娘娘从来就没见过我,怎么就非点名要我嫁了呢?我看不过是长公主看不上安二小姐的矜骄,拿我挡煞了!”宋兰香哽咽道。 孙氏心里咯噔一下,细想女儿的话觉得似乎不无道理呀! 皇后娘娘只怕连宋家有几个女孩都不知道,又怎会特特提到自己的女儿呢?若不是长公主说起,皇后又怎么会知道呢? 只是平常长公主平和宁淡的态度让她下意识的没有去怀疑长公主了。 若真的是长公主没看上安二小姐,但是皇后又想为安家和宋家赐婚,长公主倒真的极有可能推了宋家的女儿出面跟安家少爷结亲了。 也难怪四房的詹氏会帮腔了,她肯定是看穿了长公主的打算,为了她的女儿而故意坑害自己的女儿。 孙氏心里一埂,眼里的自责渐渐褪去,慢慢浮上一层阴狠。 安抚了宋兰香一番,虽然她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要嫁给安四少爷,但是好歹平静下来了。 孙氏回到自己房里,翻出一串葡萄石手串来,盈盈碧碧的颜色煞是好看,孙氏将手串捏在手里扬声唤了贴身大丫头进来,“三小姐的婚事定的急,我要忙着三小姐的婚事,府里的事你就多操心些,这串儿正称你的肤色,就送给你了,就当我谢你替我操持了!” 丫头受宠若惊的接过,“谢夫人,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为夫人效劳!” 孙氏亲自替她将葡萄石手串戴上,“府里旁的事儿倒没什么好操心的,都按着旧例来就是了,独四房那边你要多留心一些,萍萍虽然是老夫人赐的,但是三少奶奶出身贵重,即便是不会跟个婢子为难,可轻慢只怕还是有的,你从前就跟萍萍有交情,如今还该多照应她才是!” “奴婢省得了!”丫头郑重答道。 “嗯~”孙氏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你没事儿的时候多去陪陪她,她有什么想吃的,只要不坏了规矩,都让厨房做给她!” “夫人菩萨心肠,待萍萍真好!”丫头奉承道。 孙氏心里冷笑,脸上却慈爱无比,“如今我管着这全府的吃穿用度,虽然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但一旦出了岔子,就不得了了,可不得仔细了又仔细,万事都要想的周全了!” 只有周全了,别人才抓不住把柄呀! 406、郑四 宋子清从别院离开之后,众人也没多逗留,过了两三天也就都散了,本是宋子清提起的聚会,结果他自己却先跑了,闵建霖一回京就杀到公主府找宋子清算账去了。 结果才进公主府就听闻了宋安两家联姻的事,见到宋子清倒也不记得问罪了,只是奇怪道,“据我所知,国公府那位大夫人对她那女儿可宝贝的很,怎么舍得把她嫁到安家去了?” “国公爷都不反对的事,她又敢说什么?”宋子清的语气里微微有些不屑。 孙氏仗着平国公的势在国公府呼风唤雨了这么多年,现在还妄想插手公主府的事,也该让她清醒清醒了。 确实,从平国公的立场来说没有理由来反对这件门当户对的亲事,闵建霖深以为然,“平常听郑映卿说的玄乎,以为这位大夫人是个多厉害的角色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闵建霖突然又道,“我怎么听说安家原本是相中了你做女婿的!” 宋子清撇了闵建霖一眼,“你听谁说的?” “郑映卿呀!”闵建霖顺口就将郑映卿出卖了,“郑夫人也是安家女,安家那边的事他倒知道的不少!” 宋子清眸光一闪,“是吗?怎么我听说的是安家要跟郑家结亲呢?” “这厮又胡说八道了!”闵建霖气恼道,复又叹气,“罢了,他又不是头一次这般无赖了,我怎么还信了呢?以后再也不能信他的话了!” 安家确实有考虑过跟崇国公府联姻,郑映卿是今科的探花郎,风头正盛,又未婚配,确实挺合适,不过不知什么缘故安家最后挑了宋家。 “从前有我在前头挡着,你跟郑映卿那厮还有理由推脱,以后看你们办?”闵建霖的语气颇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确实,他们三人素来厮混在一处,也向来是统一战线的,闵家男儿成婚晚,这也成了他们三人推脱婚事的绝佳借口,只是一道圣旨下来,闵建霖尚了公主,宋子清和郑映卿就再也没有挡箭牌了。 “瓦刺近来动作大的很,过几天我就要去军营了!”宋子清淡淡道。 军营远离皇城,他一走谁也管不了,不过郑映卿却没这样的好借口了。 这不,郑映卿才回京就被郑夫人拉着“相亲”去了,俱是权贵之家。 郑映卿懒洋洋的看着那一摞美人画像道,“这京里是有多缺男子?这么多姑娘都嫁不出去了!” 郑夫人的脸立马黑了,她知道儿子可能会不喜欢这些姑娘,但是没想到儿子一开口就如此损人。 “这些都是我跟你父亲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选,无论家世还是样貌品性都是极好的,你好歹也看看,不然回头你父亲随便给你指一个,我可就管不着了!” 郑映卿闻言才去扒拉那一摞画像,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些姑娘长的差不多,便丢开手去,扔下“随便!”两个字就逃之夭夭了。 气的郑夫人在背后跳脚。 眼看着郑映卿已经十八九岁了,亲事还没着落,郑夫人急的直上火。 去年为了避免被招为驸马,郑夫人火急火燎的要给郑映卿定亲,结果富宁侯府那边却传出宫里已经有了合适的驸马人选的消息,让她不用着急。 虽然郑夫人为儿子逃过一劫而庆幸,却又忍不住气闷,宫里这是没看上自己的儿子呀!才传了这样的话给她娘家,准时让她难堪了好一阵。 贴身伺候的关嬷嬷递上茶水宽慰她,“夫人消消气,四少爷许是害臊了!不好意思呢!” 郑夫人叹了口气,“知子莫若母,他的个性我还不了解?他哪里是害臊了,分明是这些姑娘他没一个瞧上的!” “是不是四少爷心里有人了……”关嬷嬷突然道。 若是郑映卿已经心有所属,如今他这般态度倒是说的通了…… 郑夫人忽的想起去年夏天去方家碰了一鼻子灰的事,不由脱口而出,“是不是他还惦记着方家大小姐……” 郑夫人说完自己却先皱起眉头了:若是儿子真的还惦记着方家大小姐可就糟了…… 郑映卿高中之后,郑夫人还去方家耀武扬威了的,那个时候郑映卿是死活不愿意她去的,最后却犟不过她,让她去了。 难怪那个时候他那般拦着自己,郑夫人这才恍然大悟,儿子这是对方家大小姐深情难舍呀! 可是方大小姐已经订亲了……这可如何是好?郑夫人的眉头越拧越紧了。 “虽然方家大小姐是订亲了,但是她的胞妹还待字闺中!方三小姐也是才貌双全的人物呢!”关嬷嬷猜测到了郑夫人的忧虑,轻声道。 “那又有什么用呢?”郑夫人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儿性子轴,不是他认定的,再好的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再说了,听闻那方三小姐性子活泼,不似大小姐那般沉稳!又岂是四儿良配?” 关嬷嬷无奈噤声了,即便是郑映卿真的能移情方三小姐,只怕郑夫人也没脸上门提亲了,毕竟前不久她才不轻不重的得罪了方家。 郑映卿离了崇国公府最常去的就是长公主府和安国公府,只是自从闵建霖尚了公主,郑映卿自觉他跟自己不再是同一战线的人了,便再也不去找他,从此只去公主府歪缠宋子清了。 不想却在公主府碰到了姚启珅,忆及自己是他的手下败将,脸上顿时浮现一片尴尬的神色,却还是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哈……阿珅也在呀!真是巧呀……哈哈……” “郑公子!”姚启珅平静叫了郑映卿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见姚启珅一派平和,郑映卿的尴尬也缓解了不少,便主动伸手勾住姚启珅肩膀,“不用这么客气,你既然叫正熙‘宋四哥’,我比正熙还年长一些,不如叫我‘郑四哥’可好?” 姚启珅不动声色的推开勾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抱住面前那摞书就要走了,“多谢四哥,我看完了就给你还回来!” 走到门口,才对郑映卿道,“我已经有了一个‘四哥’,所以以后还是称呼你为郑公子比较合适!” 宋子清闻言笑了。 郑映卿却抚额长叹,“我长的这般玉树临风,怎么这小子就这么不待见我呢?不待见我就算了,怎么偏偏对你又亲近的很呢?” 宋子清从上往下瞄了郑映卿一圈,皱着眉摇头,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你竟然也好意思拿我跟你比较? 郑映卿哀嚎一声趴倒在书案上,宋子清眼明手快的将一沓纸抄起,以免被郑映卿压坏了。 郑映卿趴了良久,忽然抬头道,“你知道吗?阿珅的姐姐要议亲了!” 407、花令 早在姚可清对林氏表白自己的心迹之前,林氏便开始打算起姚可清的婚事来,自家孙子自是不用说,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样的秉性自然一清二楚,只是那侄孙却只见过几次面,虽看着好,但并不十分清楚他的底细,再三打听也只打听出他在自入京之后的行径是十分得体的,以往的事便一无所知了。 林氏思来想去便给娘家写了封信,邀请侄孙的母亲,也就是她的侄媳妇来京中做客,到时候好旁敲侧击考察侄孙的人品。 林氏这个侄孙名唤林文骏,是林氏长兄的第五个孙儿,也是如今林家长房的嫡次子,下个月才满十七岁,也就是说他不到十七就中了进士,少年及第,十分难得,林文骏自幼便勤奋好学,是有名的才子,如今授了官职,虽然品级不高,但是确是极能做出政绩的职位,熬过三年必定会升品级。 相比较之下,方牧帆除了出身高了些,旁的一样也比不过这个林文骏了。 林文骏的母亲蔡氏接到林氏的信后便立刻收拾行囊赶赴京城。 姚可清才从别院回来没多久就接到了林氏的邀请,林氏在信里说的十分平淡,只说是自己娘家来人了,就想让一家子骨肉聚聚,让她带着弟弟翌日去方家赴宴。 但姚可清前不久才跟林氏讨论过自己的亲事,便知这来人必然不是一般人。 第二日姚可清带着姚启珅赴宴,尚未进门就被方丽娟拉住了,“我的好妹妹,你怎么才来!” “大姐的嫁妆出了点儿岔子,我便陪着母亲去看看,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到底耽搁功夫,这才来晚了!”姚可清边走边答。 其实也不是旁的事,姚可柔仗着如今姚崇明对她疼惜的很,便堂而皇之的抢了姚可容嫁妆单子上的布料裁衣裳,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回来从姚可柔份例里扣了银子补给姚可容就是,所以姚可容也没打算追究。 只是偏生这事儿被代姨娘知道了,代姨娘如今管着二房的庶务,自觉虽比不得正房夫人,却也容不得旁人轻视,只是姚可柔如此明目张胆的抢姚可容的,代姨娘觉得她这是不将自己看在眼里了,便不依不饶的告到姚崇明那里去了,要严惩姚可柔。 姚崇明如今觉得亏欠姚可柔的很,自然舍不得罚她,便另外吩咐人拿了双倍的料子给姚可容,想囫囵将这事给揭过去。 代姨娘当着姚崇明的面不敢多说什么,挤出一张笑脸辞了姚崇明,心里却还是为姚可容抱不平,便去挑唆姚可怡找姚可柔的不痛快,姚可怡如今也十三了,早不是当年那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了,自然不肯听代姨娘的,代姨娘气的教训起姚可怡来,但代姨娘一个妾,哪有资格教训侯府小姐,被好事的仆人嚷嚷了出去,这才将事情闹到朱氏那里。 方丽娟知姚可清如今管家,自是不比从前自在了,不由揶揄道,“你家大姐已经定下婚事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该轮到你了!” 想着今日来的原因,姚可清难得的红了脸,并没驳了方丽娟的话,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大表姐定了亲事,二表姐也嫁了,三表姐以后可要寂寞了!” 自方丽秀在皇宫里跟二皇子闹出那么一出来,方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方丽秀嫁给了方老爷子的一个学生,也是今科进士,只是家境差了些,外放任一县知县,因急着上任,所以婚事办的颇为仓促,连姚可清都没来得及去观礼,只让下人送去了贺礼。 虽然方家将方丽秀嫁的匆忙,但是却也并没有胡乱就配了人,也是经过了一番精挑细选,除了家境贫寒了些,人才却是一等一的好。 方丽娟携着姚可清姐弟给林氏请安,林氏坐在上首,左手边第一个是廖氏,廖氏对面坐着一个中年妇人,瞧着约莫三十六七岁的模样,体态均匀,并不似寻常中年妇人那般丰腴走样,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笑里隐隐带着些许期待。 见礼到这美妇人这里,林氏为姚可清姐弟介绍,“这是我娘家侄媳妇,你们该叫一声表舅母!” 又对蔡氏道,“这就是我每每跟你提及的我那两个外孙!” “表舅母!” “表舅母!” 姐弟俩恭敬的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 蔡氏此行来之前便料到必定要见不少后辈的,所以见面礼备的足足的,亲自扶他二人起身,又亲手将见面礼递到他们手里。 一屋子女眷,姚启珅不便多留,请安完毕便主动去了外院,蔡氏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小小年纪就如此懂礼知进退,实属难得。 再看姚可清,虽然面容瞧着冷清了些,但是却礼数周全,别有一番风姿,思及临行前跟丈夫的商议,深觉若是真能将这个表侄女配给自家儿子,那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看向姚可清的眼神便夹杂了几分热度,入宴的时候更是直接招呼姚可清坐在她旁边,姚可清才从苏珍那里过来,见苏珍似乎已经释怀,心情也松快了不少,林氏又朝她示意,她便顺势坐在蔡氏身边了。 已经入夏的天气了,又适逢天气初晴,便将筵席摆在了花园里,头顶搭了纱帐遮阳,纱帐的缝隙漏下斑斑点点的亮光,微风吹过,亮光便跳动起来,有趣的很。 姚可清来请安时并没见到二舅母赵氏,林氏告诉她说赵氏病了,在屋里歇着,此时宴席上倒是看到了赵氏,心不在焉的坐在廖氏下首,瞧着脸色蜡黄,整个人似乎也瘦了一圈,倒真是一副病了的模样。 赵氏瞧见姚可清挨着蔡氏坐着,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再看隔壁桌上的林文骏,赵氏略略提起一些精神来。 饭闭移步观景亭闲谈,方丽珠提议玩飞花令,众人皆道好。 飞花令并不是按顺序轮流来的,而是要靠抢的,一轮终了,看谁答的最多,便为胜者,且飞花令第一句须得以抽到花笺上的字开头。 方牧临不想凑热闹,自告奋勇当了令者,抽了一张花笺来看,上书一个“风”字,放下花笺,方牧临轻击花鼓,声音未落,姚可清便脱口而出,“风回云断雨初晴”! 只是几乎同时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念的是同一句诗。 408、相配 乌云散去,风雨初停,天气刚刚放晴,十分应景的一句诗,所以姚可清便脱口而出了,只是没想到有人跟她同时想到了这句诗。 飞花令一考人的反应能力,二考人的学识,姚可清前世既然担了一个才女的名儿,学识自然是不差的,她有想过别人或许可能抢在她前头或者跟她同时答,但是却没想到有人同时跟她答了同一句,不由讶异的看向出声的那个人。 余下众人也惊讶的看过去,林文骏微微红着脸冲姚可清拱拱手,他只是恰巧觉得这句应景便答了,只是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姑娘竟然也如此迅速的答了这句,端的是好才识,林文骏不由有些敬佩姚可清。 姚可清回了一礼,看来林文骏果然是真才实学。 林氏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略惊讶后却觉得这是两个孩子的缘分,不由万分满意自己的安排。 赵氏却突然笑道,“侄女儿和表侄子莫不是心有灵犀不是?怎的就异口同声的说了这一句呢?” 林氏脸上的笑意立时褪去了,这样孟浪的话也亏她说的出口! 众人脸色一时各异,姚可清却掩唇轻笑,“二舅母就别取笑清儿了,明知清儿和表兄都是师承外祖父的,学的都是一样的,我们答同一句诗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文骏春试前确实受了方老爷子不少指点,算得上师承方老爷子,姚可清这话诚然不错,既顾全了赵氏的面子,也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林氏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可不是,有什么好奇怪的?就你好捉弄人,还不罚酒三杯!” 说着就让人给赵氏倒了三杯酒呈上来,赵氏咬牙喝了,忍着嗓子里的辛辣又道,“这也是缘分不是,你看你这些表哥表弟表姐妹都是你外祖父教的,可偏偏就清姐儿你和林家侄儿答到一处去了,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不待姚可清答话,方丽娟却跺脚娇嗔道,“我们自是学业不精,如何跟表妹比呢?二婶可是觉得这酒好,想多喝几杯才故意取笑侄女的?侄女可不依,祖母快再罚二婶再喝三杯!” 说着主动给赵氏斟了三杯酒,林氏笑看着赵氏,只是那笑却并不达眼底,“瞧瞧你,自己贪杯还要拿小辈做筏子,娟姐儿都亲自给你斟酒了,还不赶紧堵了你的嘴!” 赵氏哆嗦着又灌了三杯进肚,喝的有些急,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又顾忌着仪态,不好咳出来,生生忍的眼眶通红,不过却真的堵住了她的嘴。 林氏一锤定音,“既然他俩同时答了出来,便一人记一分便是!” 飞花令这才接下去,玩了半晌,一轮终了,姚可清占着重活一世的便宜,比旁人多看了几年书,得了第一。 方丽娟与有荣焉的贴着姚可清冲赵氏道,“二婶,您可要好好拘着三哥读书了,输给了林表哥和清儿妹妹也就罢了,连我都赢了他,可见他这些日子没好好看书!” 赵氏神色越发难看,含糊的“嗯”了一声。 方牧帆辩解道,“我这是让着你的!” 方丽娟扭头不听,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 一番玩乐下来,林氏也乏了,恰姚家那边派人来寻姚可清,林氏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打发了姚可清姐弟回家,自己携着林氏往正院走。 “我那外孙女比我这些孙子孙女都要强一些!前两年我们家老爷子奉圣上之命写了几副字呈上去,却不小心拿错将清姐儿习字的课业交了上去,圣上一眼就瞧出来不是老爷子写的,但瞧着字迹隽秀,风骨铮铮,便以为是老爷子从哪里谋得的书法名家的字迹,便召见老爷子让老爷子领着这位名家来面圣,老爷子一头雾水直到看了那字迹才恍然大悟,战战兢兢向圣上道明真相,圣上听了也是啧啧称奇,因是女眷,也不好召见,便赏了清姐儿御供的笔墨纸砚,清姐儿的课业却是被圣上留了下来!那时候她才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林氏颇有些得意道,真论起才识来,林氏觉得外孙女更胜女儿一筹。 蔡氏赞叹道,“姑姑好福气,有这样好的一个外孙女!今日飞花令只觉得她才思敏捷的很,不想竟然还写的一手好字,连圣上都称赞!” 林氏笑道,“何止这些,她的山水画也是画的极好的,琴棋书画独棋艺略差了些,不过我那外孙却擅于棋艺!” “果然是侯府嫡女,教养就是不一样!”蔡氏叹道,才十三岁便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过两年长成了可还了得? 这可跟侯府没什么干系,林氏在心里腹诽,这种家事纠葛却不好跟蔡氏道,只道,“清姐儿天资聪慧,自然比旁人出众些!” “我瞧着刚刚来寻人似乎是侯府的管事,莫不是如今表侄女管着侯府的庶务?”蔡氏疑惑道。 来寻姚可清的嬷嬷俨然一副管事嬷嬷的打扮,但是在姚可清面前却恭敬的很,而姚可清似乎已经习惯了嬷嬷这样的态度,很是从容,蔡氏瞧着觉得有些奇怪,私下里想了一回,便有了这样的想法。 林氏点头,“如今的侯夫人出身不高,学识有限,管不好偌大的侯府,侯爷便指了一个忠心的老嬷嬷,又让清姐儿和她堂姐一起协助侯夫人打点中馈,她堂姐下半年就要嫁了,忙着绣嫁妆,所以现下她也就比往常要更忙一些!” 既富有才学,又通持家之道,就今日所见,脾性也是不错,再加上侯府嫡女的出身,这样的人物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自家那“穷乡僻壤”出来的儿子可高攀得起? 蔡氏心里有些忐忑了,按照林氏信里的意思,还有他们夫妻的揣测,林氏对她的儿子还有颇为看好的,至少在林氏那里是考量过将外孙女许给她儿子的。 只是这样优秀的人物,缘何要下嫁到他们这样的人家? 远的不说,方家自家都还有一个未婚配的嫡子呢! 蔡氏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又不好直接问,便拐弯抹角道,“表侄女这般出色,只怕侯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踩烂了!” 林氏微微一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图别的什么,只求孩子们过的舒心,清姐儿好诗书,只想给她寻个才情相配的,旁的却是不计较的!” 409、退亲 之后方家隔三差五的就来邀姚可清过府,一开始还拉着姚启珅做掩护,后来便直接只让姚可清去了。 姚家也传出了点儿风声,但是碍于姚可清在下人中风评甚好,治家又严谨,难得没人私下里胡说什么,但是旁人却是管不了的。 代姨娘觉得方家想姚可清聘进方家也没什么不好,方家他再清贵又如何,终究不如景山侯府富贵显赫,况且方家二房到时候是要分家出去的,姚可清日后的荣辱便全系在夫婿头上,说不得日后碰到姚可容还得行大礼。 这样想着代姨娘又得意起来,她真是给女儿寻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朱氏听闻之后倒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当初方家找了她来可见是护这姐弟护的紧,想将姚可清聘回方家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如今姚可清时常出入方家,朱氏善解人意的让已经逐渐上手的姚可怡帮姚可清分担了部分差事。 这日姚可清从方家回来就有丫头来报,“安平郡主来了,等了小姐大半个时辰了,现下正在书房里!” “你们怎么不让人去叫我?”姚可清微微有些责备道。好在她不是个贪玩的,早早的回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要让安平郡主等到何时去。 “郡主不让叫……”小丫头委屈道。 姚可清挥挥手让小丫头退下,独身一人去书房了,安平郡主平常来都是直奔她的卧房而去的,这还是头一回进她的书房。 姚可清推开门就看见安平郡主正立在书架前一动不动,背对着她,听到开门声也没回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怎么来了?”姚可清开口道。 安平郡主没有转身,反而答非所问,“这些书你都看过了?” 姚可清略瞟了几眼,点点头,“差不多都看完了!” “那你都记得吗?”安平郡主又道。 姚可清想了想,又点头,“记得九成!” 可见说姚可清过目不忘是真的。 “帮我一个忙吧!”安平郡主转过身来,语气透着隐隐的兴奋。 “什么忙?”姚可清不由好奇,却也惊讶,安平郡主可甚少有要人帮忙的时候。 “我师傅手里有本书,他老人家说这书只能借我一个时辰,能记得多少就看我的本事了,可一个时辰我堪堪能把书看完!能记得一两成便不错了!听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便想让你帮我把这书默出来!”安平郡主眼睛闪着晶晶亮的神采。 “这……”姚可清略迟疑,倒不是她不愿意帮这个忙,只是既然这本书只能外借一个时辰,想必是十分珍贵的,让她一个外人来看,只怕有些不妥,一个不慎让安平郡主的师傅知道了,安平郡主只怕也要被责罚。 “可是怕我师傅责备?”安平郡主看出了她的疑虑,“不用担心,师傅他老人家早就说了,便是我带了十个八个人一同去都不要紧的,当年师兄脸皮薄,不好意思带那么多人,只带了一个小厮去,看完之后眉头皱了整整一个月,想必是后悔带少了人!”不过当年宋子清也是抓住了师傅话里的漏洞开了先例,不然她也想不出这个法子来。 安平郡主口中的师兄应该是说的宋子清,姚可清听完不由愣了一下,安平郡主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佯作不知的端了茶来喝。 这茶泡的有些时候了,入口滋味儿并不好,安平郡主微微拧眉,姚可清扬声叫人重新奉茶。 换了热茶,安平郡主又问,“你可愿意帮我?” 姚可清点头应了,“既然你师傅他老人家不介意,我自然是乐意的!” 安平郡主复又高兴起来,如今她的人生追求也就只剩下武学这一样了。 坐在姚可清的书案前,安平郡主随意翻了翻她堆在案上的一摞书,竟觉得有几本书瞧着颇为眼熟,并不是她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才记得这些书,而是这书本是从她那里出去的,所以她才留有印象。 拿在手里仔细翻阅,果然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字迹。 “这书借我看几天可好?”安平郡主拿起书冲埋头喝茶的姚可清扬了扬。 姚可清抬头看了眼书,是姚启珅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本百年前古人编撰的理学,最是枯燥乏味了,便笑道,“你竟也看这样的书?不过这是珅儿借来的,我却做不得主,若你实在是想看,过两天我将抄本给你送过去如何?” “罢了,只是瞧着这书古色古香的,一时觉得有趣罢了,既然不是你的,那就算了! 书案上还有一沓白纸,摆的整整齐齐的,是姚可清誊抄的抄本,字迹隽秀,比这书上的字还胜三分,安平郡主摆手将书放回案上。 这书是宋子清从她那里得来的,如今却在姚可清处,她疑心宋子清违背承诺,私下里还在纠缠姚可清,才有了刚才那一问,既然是姚启珅送来的,想必是姚启珅从宋子清那里借来的,倒是她担忧的多余了。 听闻如今方家在为她相看婚事,想必用不了多久她的婚事就能定下来了,这样宋子清也该放心了…… 安平郡主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姚可清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她进书房时就觉得安平郡主今日情绪有些不对,似乎有些低落,甚至沉重,即便她刚刚答应帮她去默书,她也只兴奋雀跃了片刻时间,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姚可清问。 “没什么事呀!”安平郡主讶异的抬头看着姚可清,一脸不解。 “这茶是你最不爱的碧雪银毫,可你……”姚可清指着安平郡主手里端着的已经喝了快见底的茶碗道。 安平郡主默默放下茶杯,脸上摆出一个轻松的笑,“最近几天味觉有些不正常,竟没吃出差别来!你竟这样作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站起身来,一副要去收拾姚可清的样子。 姚可清却主动主动走近书案,指着那个茶碗道,“你仔细看看你喝的是什么!” 安平郡主略瞟了眼,是她惯喝的龙井,愣了一愣,才道,“真没什么事!我回去了,回头等我师傅来了我再找你!” 安平郡主不说,姚可清也勉强不得,只好送她出去。 一路默默无语的走到了门口,安平郡主突然对姚可清道,“前两天张家来退亲了!” 410、小庙 安平郡主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是姚可清觉得安平郡主似乎并不开心。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作为一个颇有名气的郡主,被名不见经传张家退亲了,让她脸上无光,不高兴实属正常。 安平郡主曾经是极其不满意这门亲事,如今退亲,她该觉得松了口气才是,可是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沉重。 其实不止安平郡主觉得心情沉重,从方家回来,姚可清的心情也不十分好。 林文骏的母亲在方家也住了些日子,林氏多番打听,总算打听到林文骏没来京城之前的事情了。 林文骏十四岁的时候他的祖母和他的母亲各赐了他一个侍女,虽没有明说,但摆明了是给他做通房的,他收了,也用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到时候成婚前打发出去就是了,毕竟这种早早就在身边伺候的房里人最是容易拿大了,趁着新奶奶进门脸皮薄,便肆意欺压,所以稍微识情知趣的人家都会在成婚前将人打发出去,以显示自家结亲的诚意来。 只是林文骏这两个通房里有一个特别得林文骏喜欢,便是进京了也带在身边伺候,蔡氏虽对林氏言明到时候会将这二人打发了,可是林文骏只怕是不会愿意。 林氏心里有些嘀咕,便刻意放话出去,让林文骏知晓蔡氏有意将他两个通房在他成婚前打发了,林文骏知道后果然脸色十分不好看,还特意摒退下人跟蔡氏谈话了小半个时辰。 之后蔡氏便再也不在林氏表诚心,只字不提打发两个通房的话了。 林氏便觉得有蹊跷了,尚未娶妻就对一个通房如此宠爱以后还得了?再看林文骏也就不那么热络了。 今日姚可清去方家林氏便把这些都说给了她听,她听完自然也觉得膈应,前世陈辞珩就是婚前跟莫桑不清不楚,才害的她不仅颜面扫地,更是枉送性命。 如今林文骏竟然也这般,姚可清打心底里便厌恶了这个人,亏她之前还觉得他学识不错,颇为欣赏他。 既然林文骏出局,那么便只剩下方牧帆,老实说,方牧帆性格随和爽朗,身边干干净净,跟姚可清也是从小的情谊,再合适不过的了,但是偏偏中间隔了一个赵氏。 赵氏从前也不是不喜欢姚可清,只是更偏爱自己的娘家侄女,后来因老夫人不喜欢赵婉儿,她便开始觉得这都是姚可清的错,渐渐不待见起姚可清来。 只是赵婉儿做下那等大错,俨然是嫁进方家无望了,按理赵氏就应该顺从老夫人的意思,让方牧帆娶了姚可清才是正经。 但也不知赵氏是怎么想的,竟然因赵婉儿不能嫁进来反而更加怨憎起姚可清来,十分的不待见她了,见林氏有意从林文骏和方牧帆中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出来,便拼了命的想将林文骏和姚可清凑成一对。 最近姚可清来方家来的勤快了,跟林文骏也熟悉起来,赵氏悄悄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林氏对林文骏的态度突然就变了,虽然还是经常邀他过府吃饭玩耍,但是待他却是客气,而不是热络了。 这样看来林氏是没看上林文骏了,这下她的儿子方牧帆岂不就…… 赵氏心里咯噔一下,便急起来了。 赵氏私心里大约是觉得既然没能遂了她的意让方牧帆娶赵婉儿,那么她也不想林氏如意,让姚可清嫁给方牧帆。 只是如今林氏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以指点功课为名,让方牧帆和姚可清一同在方老爷子跟前读书,好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眼看着他们二人在方老爷子书房里一起读书已经好几天了,赵氏急的不行,思来想去总算想到了个法子。 先是打听到方丽娟第二日要陪方丽珠去李家,便提前一天以要给娘家送东西为由把方牧帆支走了,虽然方家厌恶了赵婉儿,但是跟赵家却没断了亲,所以方牧帆替赵氏给她娘家送东西自然没人拦着。 所以第二日姚可清来方家一个小辈也没见着,因方牧帆不在,林氏便把姚可清叫在身边陪着她说话,顺便指导姚可清针线。 这时赵氏慢慢悠悠的过来了,一脸喜色的给林氏请安,末了又道,“昨儿下午才让帆哥儿给娘家母亲送了药回去,夜里就梦到母亲的病大好了,这是个吉兆,媳妇想去庙里拜拜,求菩萨保佑母亲她早日康复!” 林氏如今是打定主意要撮合姚可清和方牧帆了,所以对赵氏也客气了许多,“既然如此你便去吧,昨儿才下了一夜的雨,路上小心些!” 赵氏笑着应了,看见一旁的姚可清,便问,“清姐儿可要与我同去?今日你两个表姐都不在家,你一个人也怪无趣的,不如随我去庙里吧,我去上香,你可以去观景!” 林氏想让姚可清多跟赵氏接触接触也是好的,难得赵氏识时务,就对姚可清道,“你随你二舅母去吧,顺便帮我上些香油钱!”说着就叫梅嬷嬷拿来五十两银子给她。 姚可清只好收下银子随赵氏去了。 赵氏这次去的是一个小庙,说是小庙确实十分的小,门口只立了一个迎客的小沙弥,入内也是冷清的很,佛堂内几乎闻不到什么佛香。 赵氏解释道,“别看这庙小了些,菩萨却灵的很,早年我娘家母亲在这里算过一卦,丝毫没得差,此后母亲便格外信奉这里的菩萨了!” “你去后山玩去吧,我去上香了还要请住持卜卦,约莫得耽搁一阵子!回头我这边了事了让丫头去寻你!”进了大殿,赵氏推着姚可清往通往后山的侧门去。 姚可清顺从的从侧门出去了,却并没走远,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她戒心又颇重,就不敢乱走动,便在后院的一颗参天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了等丫头回来。 因最近去方家去的勤快了,便只带了一个丫头在身边伺候,今天带出门的是桔子,刚刚拿着那五十两银子给林氏上香油钱去了,此时姚可清孤身一人,更是不敢走远。 只是桔子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男子。 411、再救 “咦~这不是姚家表妹吗?怎么坐在此处?” 来人不是陌生人,却也不是什么熟人,是与姚可清在方家有过一面之缘的赵五少爷,赵婉儿的亲哥哥。 姚可清紧了紧自己头上戴的帷帽,并没答话,只是福了福身算是见礼。 赵五却摇着折扇道,“表妹怎么如此见外,连句话也不肯跟我说!” 姚可清依旧不说话,这赵五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她心里已经明了,她没想到赵氏为了不让她嫁给方牧帆竟然这样豁的出去,不管今日的算计成与不成,赵氏回去必定会被重罚,为了赵婉儿,她这个二舅母还真是…… 这后院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通往大殿的,一条是通往后山,通往大殿的后门站着两个小厮,应该是赵五带来的人,想回大殿是不成了,但是昨儿才下过雨,后山陡峭,路又湿滑,若是去后山,万一一个不甚摔了可如何是好? 姚可清深恨自己不该一时大意,就顺了赵氏的意思就往后院来了,更不该只带了一个丫头就来,想来赵氏是早就算计好了的,才邀自己一同过来。 自己又何曾得罪过她,竟让她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算计自己! 她从不曾想要嫁给方牧帆,她从来都知道二舅母的心思,所以处处都避着方牧帆,便是这几日被外祖母逼着跟方牧帆一起受教,也没主动跟方牧帆说话。 因不忍拂了外祖母的意,她原本是打算先顺着她老人家的意,等她老人家兴头过了,再委婉的告诉她,她对方牧帆无意。 活了两世,她对任何人都没有生出半点儿心思,除了那一人…… 可是谁知赵氏就这样迫不及待的开始算计了。 大约是姚可清的沉默让赵五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该进一步动作,等了半晌,终是咬牙坐在了姚可清旁边,涎着脸道,“表妹,你好歹跟我说句话呀!” 姚可清估摸着时间,按理桔子早该回来了,此时还没出现十有八九是被她那二舅母给诓住了,脱不得身。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好了,她只须自己脱身便可,赵氏还没有胆大到杀人的地步,桔子性命该是无忧的。 看了看那两个壮实的小厮,姚可清心里慢慢有了计划。 大约是见姚可清连自己坐在她身边都没反应,赵五便生出邪念来,探着身子伸手去撩姚可清的帷帽。 姚可清霍然起身,一脚踢向赵五的肚子,然后撒腿就往后山去了。 “哎哟~”赵五惨叫一声蜷在地上捂着肚子,姚可清这一脚用来全力,赵五只怕五脏六腑都有损伤,只是即便如此,赵五还不忘吩咐门口那两个小厮,“快去把她给我追回来!” 姚可清将将要跑到通往后山的小门,就见门那边走进来一个人,还是熟人,姚可清一个愣神就撞了那人一个满怀,因跑的太快,力道有些大,头上被她紧过的帷帽都被撞掉了。 那人下意识的伸手抱住她,姚可清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那人却从容的捡起帷帽给姚可清带上,顺手将姚可清藏在自己背后。 两个小厮追过来就正瞧见少年男子小心翼翼的将姚可清挡在他的身后。 两人俱是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高个子的那个小厮先开口了,“我们家公子跟少奶奶闹了别扭,这是家事,还请公子不要插手!” 有人壮胆了,另一个长脸的小厮也恶狠狠的道,“就是,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一瘸一拐走过来的赵五捂着肚子道,“把那个女人给我交出来,不然爷连你一起收拾了!” 护着姚可清的那人却置若罔闻,回头看姚可清,发现她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他竟莫名觉得开心,在他身边她是觉得安心的吧! 被人这般无视,赵五一扬下巴,两个小厮就捏着拳头冲那人去了。 那人一只手抓住一个小厮的手腕,轻轻一压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伴着小厮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再轻轻一带,这个小厮就砸向攻势微微落后的那个小厮,成功的将另一个小厮砸晕了过去。 不过须臾之间两个爪牙就非伤即残,赵五吓得腿肚子都开始哆嗦了,加之肚子疼的厉害,一下子没站住,整个人便倒地上了,还止不住的哆嗦。 姚可清探头看了眼倒地的赵五才恭敬的对那人拜谢,“多谢宋将军相救!” 救了姚可清的人正是宋子清。 宋子清虚扶了一把行大礼的姚可清,“怎么回事?” 这种家丑,还事关方家,姚可清不敢多说,只道,“陪舅母来这边卜卦,不想遇上了登徒子!” 听闻是登徒子,宋子清又皱了皱眉,看着躺了一地的三个人,道,“那送官吧!” 姚可清急呼,“不用!” 说完觉得不妥,便低下头去,她的言行如此前后不搭,宋子清也明白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那将人送到何处去?我看你身边好像也没带随身伺候的人,我让人把人给你送过去吧!”宋子清环顾四周,发现姚可清孤身一人,才如此说。 姚可清愣了愣,又要麻烦他了……终是点头,“那就劳烦宋将军将人送到方家去,还请稍微隐蔽些!” 宋子清一声哨声,不多时就从后面树林走出七八个兵士,宋子清指了指地上的三人,兵士们会意的将人从地上拖起来绑好。 姚可清静静的看着宋子清吩咐兵士,总觉得这个身影眼熟的很,似乎还在哪里见过,隔着纱幔,总觉得看的不真切,便摘了帷帽,想仔细瞧瞧。 宋子清转身就发现姚可清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以为她是好奇他怎么会在这里的,便解释道,“这里往西三十里就是城北的军营,今日新兵操练,我跟过来看看,从这里穿过去是条近道,我想抄一回近道!” 也幸亏他想抄一回近道,否则……宋子清眼里浮现一片肃杀的寒意。 看向姚可清的眼神确实温柔而又悲伤,“你既然是陪你舅母来的,你舅母应该就在前头,你快去找她吧!” 怔怔的看着宋子清逆着光缓缓走过来的身影,和煦的阳光在他身后染出橘黄的光晕,一如那日深夜的火焰勾勒出的轮廓。 “在上林苑里救我的可是你?” 412、情定 姚可清终于想起来了,这个身影跟那天在火焰与浓烟中向自己走来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了。 那天她又冷又怕,所有的感觉都失灵了一样,事后只隐约记得那样一个身影,却再无其他记忆。 “是!”宋子清沉默了片刻,还是承认了。 至于他当日为什么救她,救了她为何又要隐瞒,他没有说,她也不问。 “是你让晨儿瞒着我的?” “是!” 静默许久,姚可清又问,“那天晚上的话是你的真心话吗?” 声音很缥缈虚无,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是自己说出来的话。 那天晚上是哪天晚上宋子清自然明白,那天晚上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拿出她的印章像她表明心迹,可是中途却被截断,在之后……就没有以后了。 “是!” 宋子清连答了三个“是”,等了良久,也没有别的话了,姚可清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愣了许久,抬头看天,阳光普照,她觉得周身都是凉意,不由抱紧双臂转身走了。 才走出两三步,忽然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上她挺的笔直的背脊,一双结实的手臂从身后围绕在她腰间,将她紧紧的箍在他怀里。 姚可清一呆,手里的帷帽就落地了,姚可清愣愣的看着落地的帷帽,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抬手轻碰眼睑,却不知道何时已经潸然泪下了。 “我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我没出现在这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素来冷静自持的宋子清声音里却充满惶恐和后怕。 姚可清默默擦了泪,低声道,“那会儿我从窗子望了一眼,从这个小门过去约莫五十丈远的地方就是一处悬崖,只要我跑的快,在他们抓到我之前我就能……” “别说了!别说了……”话未说完,宋子清已经抬手捂了她的嘴,声音里也带着颤抖,“不会到那一步的!” “哪一步?”姚可清反问。 宋子清却没说话,只是将她搂的更紧了,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如果他晚来一步,或是他今天没有恰好经过,他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糟糕的呢?此时宋家的暗涌,还有安平郡主的警告都被他抛之脑后了,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不能没有她! 姚可清接着道,“我赶在他们前头跑到悬崖那里去,料想他们也不想闹出人命,我威胁他们我要跳崖自尽,想必他们就会收手,若是他们不放手,届时我再呼救,那里地势开阔,我声音大一些,总有人听见!” 宋子清没想到姚可清是这样打算的…… “不然你以为呢?以为我要跳崖吗?”姚可清睁大眼睛回头看宋子清。 宋子清脸上浮现两团红晕,算是默认了姚可清的猜测。 “我又不是傻子,好好的干嘛就要跳崖?”姚可清皱眉,顿了顿又道,“便是被逼的实在没了法子了,我好歹也要拉上赵五给我做垫……” 湿热的唇封住了她未完的话语,是宋子清吻上她的唇,姚可清呆呆的由着他将自己翻个个儿面向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贴着她的脖子,将她严丝合缝的抱在怀里,这个姿势更方便了他唇舌的侵入。 桔子好不容易摆脱了赵氏派来的人的纠缠,赶来后院的时候一只脚才跨过门槛,整个人就惊呆了! 她都看到了什么?! 一对年轻的男女竟然……竟然……在寺庙的后院里卿卿我我…… 等等!桔子瞪大了眼睛,那个女子似乎是……那个男子又是…… 他们…… 桔子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准备撸起袖子去打那个正在占自家小姐便宜的男人。 袖子撸到一半桔子又僵住了,因为她看到她家那个冷清的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般的小姐正将她纤细的手臂缓缓环在那个男子的腰上。 桔子低头看着自己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一时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出去了。 在姚可清一片浆糊的脑子里已经不记得宋子清是什么时候松开她的了。 摩挲着她因吮吸而微微肿胀的唇,看着她泛着潋滟水色的双眸,宋子清很想再亲一次,刚刚那种觉得真的是太美妙了,只是她似乎已经腿软的都站不稳了,只怕经不住了。 宋子清扶着姚可清在石凳上坐下,招呼正在纠结是该进去,还是出来的桔子奉茶。 桔子吓了一跳,噌的一下红着脸跑了,她没想到她被人发现她偷看了,但是她也不是故意的。 听到宋子清唤桔子,姚可清才陡然清醒过来,看着坐在一旁的宋子清,“唰”的一下脸红了透。 那时不过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才问出那些话来,已经是冲动了,再之后……怎么会这样。 姚可清红着脸想虽然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但是到底证明了自己心中所想,也觉得万分满意,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桔子红着脸端来茶盘,想叫自家小姐一声,但是姚可清却低着头,她只好又一溜烟跑了,跑到后门那里又道,“奴婢就在门后候着,小姐有事叫一声即可!”说完还不忘贴心的把门关上。 宋子清斟了杯茶递给姚可清,姚可清接过茶杯时难免会碰到宋子清的手指,身子又是一颤,差点儿连茶杯都拿不住。 在宋子清的印象中,姚可清一向冷静沉稳,便是当初密谋余家和二房之事时她虽震惊,但是却从未失去过理智。 今日的她却全无以往的淡定从容,整个人软的像水一样,浸的他无法自拔。 姚可清偶然一抬眼,就看见宋子清微微垂头看着自己,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包裹着她全身,让她那颗不知道飘悠在何处的心终于慢慢落在实处了。 一缕清风拂过,吹乱了姚可清的头发,一缕碎发落在额前,宋子清伸手将碎发拂顺,又为她理了理发髻,手指停留在她光洁的面颊上舍不得离去。 良久他才拿起他扶她过来时顺手捡起的帷帽给她戴上,“今日你先回去,我去城北大营那边料理妥当了就来找你!” 姚可清点点头,站起来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从袖中摸出一物塞到宋子清手里,然后疾步跑开。 宋子清摊开手一看,手心里躺着的是她的那枚印章,唇边的笑意便再也止不住了。 413、毒手 赵氏估摸着时间觉得侄子应该得手了,便悠悠的往后院走去,才走到大殿,就看到姚可清领着桔子过来了。 赵氏大骇,怎么会这样?她明明都安排好了的呀,为此她还花了大价钱请了药铺的郎中来庙里为僧人义诊,好支开后院守院的沙弥,方便侄子行事。 怎的姚可清却一身齐整的回来了?那自家侄子呢? 赵氏伸长了脖子也没在姚可清身后看到赵五的身影,正琢磨着是哪里出了岔子,姚可清已经到了跟前。 “二舅母可是问完卦了?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外祖母还在家等着您呢!” “也好!”赵氏应了,还是放心不下侄子,再三回头也没看到人影,便忍不住问,“刚刚你都去哪儿玩了?” “哦~我呀……”姚可清漫不经心道,“我就在后院的石桌上打了个盹!” “哦?那可有见到什么人?”赵氏又问。 “人?”姚可清拧眉想了想,“没有呀!除了我,再无旁人了!” “哦……想起来了……”姚可清突然拔高声音。 赵氏又看向姚可清,就听姚可清道,“就在刚刚,桔子过去了!” 赵氏悬着的心晃了一晃又悬着了。 走了几步又听姚可清道,“若说人是没见到的,不过倒是有听到人争执的声音!还是男子的声音!” 赵氏忙问,“可有听清他们说什么?” 姚可清摇头,“隐约听见什么药材,踩了,见官什么的!” 赵氏松了口气,自动脑补成自家侄子踩坏了别人农家的药材,被耽搁了才没能照计划行事,虽然计划泡汤,但是侄子无碍,日后故计重施即可,便收拾了心情回方家了。 才进角门,就被两个婆子扭住了,一个愣神间就被人反剪了双手压着推搡着走了。 赵氏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就看到已经摘了帷帽的姚可清在自己身后一丈外的地方淡漠的看着自己,心里一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她这才明白刚刚姚可清那句话里为何是等着她,而不是等着她们了。 赵氏被压去了一个偏僻的院落,赵氏心里一哆嗦,便知道今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尚未进门就看到她以为已经打道回府的侄子正半死不活的躺在门槛外的石阶上。 赵氏嘶声喊了声,“小午……” 赵午行五。 赵午气若游丝的道,“姑姑,快让他们给我找个大夫来,我快疼死了!” 赵氏哆嗦着跪到赵午身边,见她老实跪了,压着她的手的仆妇也就松开了。 赵氏一边伸手安抚赵午,一边向林氏求情,“便是小午千错万错,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没有用私刑将人打成这样的道理呀!” “是我打的!”姚可清在一旁悠悠道,赵氏接下来想说的话被生生逼回喉咙里。 上座的林氏招呼姚可清去她身边坐,姚可清想赵氏怎么也是自己的长辈,即便是做了这样无耻的事,也不能她跪着自己坐着,便挨着林氏旁边,在脚踏上坐了,将头靠在林氏腿上。 林氏爱怜的抚着姚可清的发丝,恨声对赵氏道,“咱们?你们赵家和我们方家可不是一家人!” 赵氏心里一凉,急急道,“娘,您听我解释呀!” 林氏哼了一声,“别叫我娘,我可你没这样狠心的媳妇,你也甭解释,虽然我没在场,但是事情的大致经过我心里也明白了,我也不问别的,就问你一句,今日这事儿是不是你一手算计的?” 赵氏的头垂下去了,今日显见她是不会被轻饶了,既然如此,至少得把侄子摘干净了,这样想着,赵氏恭恭敬敬跪好,给林氏磕了个头。 “是媳妇私心作祟,眼看跟林家的婚事是不成了,又不想让帆哥儿娶清姐儿,便给小午说,清姐儿思慕他良久,约他在庙中后院一见,小午这孩子心眼实,不疑有他就去了,我原本是想等小午去了便现身,清姐儿被我瞧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自然没脸再嫁帆哥儿,这样一来这婚事就黄了!但是媳妇把人都支开了,也没旁人看见,并不碍清姐儿的名声!”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林氏沉声问道,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儿情绪。 赵氏又磕了个头,信誓旦旦的保证,“媳妇所言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林氏重复着这句话,忽的将一物丢到赵氏跟前,暴怒道,“那你给我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丫头很是机灵的上前将包裹着的帕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似乎是胭脂盒的物件。 赵氏脸一白,不敢再看此物。 “不碍清姐儿的名声?连这种龌龊东西都准备了,你可真是一点儿后路都不给清姐儿留!” 林氏说完低头看贴在她腿上的姚可清,心里一阵愧疚,都怪她,要不是她一力主张将她聘回方家来,她又怎会有今日这一难呢! 看着那个盒子,姚可清隐约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了,心里一寒,她没想到赵氏竟然真的这么绝。 如果今天不是碰到他……她只怕真的……这样想着,姚可清的脸不觉又红了,心里却溢出一丝丝甜意。 大约是看出了赵氏对自己的维护,赵午把心一横,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姑姑只说让她闻一闻这个东西,她就会听我的,任我摆布了!” 竟是把脏水都泼在了赵氏头上,赵氏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侄儿,纵然她心甘情愿为了侄儿一力承担所有的罪名,纵容那药确实是她花大价钱从楼子里弄来的,但是侄儿却这样顺势兜头将脏水泼到自己头上还是让她心寒不已。 林氏淡淡的看了跪着的二人一眼,“既然你这么疼你侄子,今天便陪他回去,也好全了你一片慈爱之心!” 让她回赵家!赵氏呆呆道,“不……不能……娘,您不能……” 林氏摆摆手不想再听她的解释,“你嫁来我方家二十年,我从未为难过你半分,便是我疼清姐儿,你却想聘娘家侄女做儿媳妇我也没多说,只是如今赵婉儿犯下此等大错,我方家实在是容不下她了,我才记起从前的念头了,纵使你不记得玥儿当初救你的情分,但念在她是老二嫡亲的外甥女的份上,也不该对清姐儿下这样的毒手!” 414、陈情 赵氏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现在任何说辞林氏都不会再信一个字了,看着狼狈不堪的侄子,压抑着怒气的林氏,还有一脸冷淡的姚可清,赵氏再也撑不住了,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既然你一直惦念着娘家的好,就回赵家住几年吧!说来也是我们方家的不是,早知道你是这么舍不得娘家的,当初就不该做做这门亲!” 刚刚只是说让她陪赵午回去,现在直接言明要她回赵家住,这一回去,她可还有回来的机会? “不……娘,媳妇错了,媳妇是方家的儿媳妇,若是媳妇就这么回去了,京里的人该怎么编排媳妇,编排赵家呀……”赵氏咚咚咚磕头求饶起来。 到这种时候还提赵家,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果然林氏怒气更盛,也不叫人扶她起来,冷眼看她磕头磕的头破血流。 没人叫她起来,赵氏只好继续磕下去,磕了足足有二十多个,突然从旁边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一人,跪在赵氏身边,拉住了她。 方牧帆将帕子按在赵氏头上帮她止血,赵氏忙自己接过帕子按住伤口,疼的直吸气。 方牧帆这才拱手对林氏道,“祖母向来是以理服人的,今日必定是母亲犯下大错,才惹祖母动怒,只是母亲她毕竟生养了孙儿一场,还请祖母看在孙儿的面子上摒退下人,给母亲留点儿颜面,母亲丢了脸面,孙儿也脸上无光!” 林氏连门都没让赵氏进,就让她跪在门口,这里虽然是个偏僻的小院,但是也有不少下人在,看了个正着。 看在方牧帆的面子上,林氏吩咐道,“带他们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瞬间功夫人就散了个干净,门也被关上了,林氏看着方牧帆道,“你若是来替她求情的就打住吧!我心意已决!” 赵氏被压往偏院并没刻意隐瞒,有人去告诉方牧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方牧帆才从赵家回来,并不知赵氏犯了什么错,便是想求情也无从求起。 但是近来赵氏很不得林氏喜欢的原因方牧帆却还是知道。 虽然他对无论是赵家的表妹,还是姚家的表妹都没什么特别意思,所以无论让他娶哪一个他觉得无所谓,但是他母亲一心想跟娘家亲上加亲,方牧帆思及这些年母亲的不易与艰辛,不忍拂了母亲的意,所以即便是赵婉儿偶有出格的言行他也就忍了,甚至还慢慢疏远祖母看好的姚家表妹。 只是经历过苏珍小产一事之后,赵婉儿是彻底得罪了方家,赵氏想跟娘家亲上加亲的想法泡汤了,实在是心有不甘,更不甘心顺了老夫人林氏的心意。 方牧帆有几分明白赵氏的意思,所以在林文骏面前,方牧帆也不跟他抢风头,盼着若是林文骏能跟姚可清成了,他母亲也能平平气。 结果林文骏不知怎的突然就出局了,这下没得挑了,他便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排解赵氏心里那口不甘心的气。 还没等方牧帆盘算出个结果来,就出了这样大的事,看着跪在一旁的赵五,方牧帆大约明白了一些,只是现在林氏在气头上,不是求情的好时候,与其求情,不如陈情。 “虽子不言父过,但是早年母亲的确有过糊涂的时候,以至这十几年来母亲过的并不顺遂,渐渐郁结在心,孙儿私心里盼着母亲能开怀,后来赵家表妹十分得母亲喜欢,儿子看着母亲高兴心里也觉得十分欢喜,只是赵家表妹如今铸下大错,母亲心里是既疼心又自责,郁郁寡欢了数月,孙儿便想若是孙儿早日成亲,有儿媳妇承欢膝下,母亲必定开颜!” “帆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氏一时有些拿不准方牧帆心里在想什么。 方牧帆看了眼躺在林氏腿上闭目养神的姚可清,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愧疚,最终还是坚定道,“孙儿自幼和清儿表妹一起长大,孙儿自知自己愚钝,表妹却冰雪聪明,孙儿配不上表妹,但在心里却一直是十分仰慕表妹的,恰母亲望孙儿与舅家结亲,孙儿便将这份心思藏在心底里了,如今阴差阳错之下,总算叫孙儿看清自己的内心,所以斗胆来祖母这里求一求,还请祖母成全孙儿对表妹的一片心意!” “帆哥儿……你……”赵氏惊呆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儿子竟然是这样的想法,她一直以为他应该是喜欢着婉儿的…… 虽然方牧帆一番话说的有情有义,但是奈何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林氏一时拿不准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是刚刚满腔翻腾的怒火却渐渐熄了下去。 方牧帆松了口气,他算是赌对了,祖母一直希望他娶姚家表妹,如今他将姿态放的这么低,总算是让祖母消了气,到时候对母亲自然也会从轻发落,他这个曲线救母的法子用对了。 只是这样却是对不起姚可清了,方牧帆愧疚的看向姚可清,却发现姚可清双目紧闭,俨然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林氏也发现了这一点,便恋爱的拿过一旁的毛毯盖在姚可清身上,放低了声音道,“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回头我跟你祖父商量了看看,只是这次你母亲做的实在是太过了,让清姐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断不会轻饶她的,既然不想回赵家,那就去祠堂吧,诵经念佛直到清姐儿成亲为止!” 能留在方家,这是林氏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方牧帆也满意了,比之将母亲休回赵家,去祠堂诵经念佛实在是轻了太多,而且姚可清已经十三了,顶多过个两三年就嫁出去了,如此一来母亲也吃不了多少苦头,若是他早些将姚可清娶回来,母亲也就能早日出来了。 林氏做了让步,方牧帆也满意了,赵氏便是再不愿意,不敢妄动了,若是她再惹怒老夫人,方牧帆刚刚那一番心血可就全都白费了。 终究是顺了老夫人的意了,赵氏沮丧的想,还是心有不甘呀…… 方牧帆扶起赵氏,赵氏顺手将倒在一旁的赵午拉起来,结果却发现赵午已经昏死过去了。 “小午……”赵氏嘶声哭喊起来。 415、允诺 姚可清到底是跟范婶学了几年拳脚的,腿上的劲道自然非寻常人能比,更何况那一脚姚可清用了全力,赵午能撑到现在才昏死过去也是难得。 大夫解开赵午的衣裳一看,除了肚脐上一寸的位置有碗大一块青紫的淤痕,还有一些类似鞭痕的红肿,伸手在周围摸了摸,大致有了了解,一边净手一边道,“这些淤痕倒是无碍,涂了伤药,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褪去了,只是内里的问题却不小,左肋断了两根肋骨,脾脏似乎也有破损……” 赵午的伤势传到林氏这里时,林氏也是呆了一呆,没想到姚可清这般下得去手,呆过之后又觉得解气,“这样的浪荡子,就是打死了也活该!看完大夫立马把人给我赶出去,还让赵氏去送他,你跟赵氏说,此番送人去赵家,若是三日之内不回来,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赵午完全是被赵氏拖累才落得这般凄惨的境地,让赵氏送赵午回去,明显是林氏还未完全消气,想让赵家再教训赵氏一番。 “一队兵勇把人从后门压过来的,可是把我唬了一跳!”忆起不久前她去后门看到的情形,林氏现在还觉得十分震惊,“说这人对你意图不轨,他们是受了你的嘱托将人送来,你怎么就认识这些人的?” “其实我不认识他们,我只是跟他们的长官……有过几面之缘,今天恰巧他们路过,便救了我……”姚可清微微红着脸道,接着喝茶的动作,挡住了半边绯红的脸颊。 “既然他救了你,合该备厚礼拜谢才是!”林氏并没注意到姚可清的不自在,开始琢磨着该怎么道谢,“既然是武将,不如送柄你外祖父的藏剑吧……” “因清儿之故牵扯到方家,清儿已觉得十分过意不去,余下的事情清儿自会料理,无需外祖母挂怀!”姚可清忙放下茶杯道。 早前外祖母就起过拿她和宋子清配对的心思,若是知道是宋子清救她的,难免又要再忆起那时的心思。 只是刚刚方牧帆陈情,姚可清知他是为了救母,体谅他一片孝子之心,没有戳穿,让林氏本来已经摒弃的让她嫁给方牧帆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如今方牧帆这边还没解决干净,她不想将宋子清拉进这趟浑水里头。 打发走了赵氏等人,姚可清也该回去了,林氏记着方牧帆刚刚说过的话,让方牧帆送姚可清回姚家。 方牧帆骑马跟在姚可清的马车旁,他不知道姚可清有没有听到他说的那番话,心里没底,不敢主动跟姚可清说话。 姚可清却突然掀了帘子对他道,“表哥,你这样违背良心胡编乱造坏我的声誉就不怕遭报应?” 方牧帆苦笑,就知道她是装睡的,却也感激她的装睡,让他不用那么尴尬,拱着手给姚可清赔不是,“是我对不起表妹,母亲陷害表妹在前,我利用表妹在后,但凡以后表妹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不推辞!我已经知道母亲做下的错事,我也没想到母亲竟然如此……大胆!险些害的表妹……父债子偿,母亲犯下的过错,我愿意一力承担,还请表妹不要记恨母亲……” 姚可清想了想道,“其实并我不恨二舅母,我一直都知道她的执念,所以我也从未对表哥起过不该有的心思,今日也是我大意了,自从赵小姐离开方家之后,二舅母一向看我不顺眼,今日却突然主动邀我同去上香还愿,这事儿本来就透着蹊跷,若是我多想一想,推辞了不去,或许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场闹剧!” 姚可清如此直直白白表明自己对方牧帆无意,方牧帆多少有些尴尬,他虽才情没有多拔尖,但是性情好,他人也长的俊美,在京中还是十分吃香的,却被告知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对自己从无半分好感,顿时有点儿受打击。 但是却不能输了底气,方牧帆故作潇洒一笑道,“表妹才情卓绝,我只有仰望的份儿呀!若不是表妹低调的很,如今京中这十大才女捆做一个也抵不过表妹你呀!” 方牧帆口中的京城十大才女姚可清自然知道,因为前世自她十岁起成了十大才女的头一名,便稳稳的坐了这个位置长达八年之久,直到后来匆匆出嫁。 重生之后她有意藏拙,显少在各类宴会上露面,外人自然无从知道她的名声。 姚可清正与方牧帆你一言我一语闲谈着,忽然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这不是方家贤侄吗?这个时候怎么还在外面晃荡?” 来人是瑞王,瑞王自进京后前后拜访过方家几次,所以方牧帆也见过瑞王几次,方牧帆敏感的觉得长辈对瑞王的态度有些生硬,所以此番独自面对瑞王也始终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给瑞王请安!”方牧帆要下马给瑞王问安。 却被瑞王拦下了,“贤侄无须多礼!” 方牧帆却坚持行礼,“礼不可废!” 瑞王神色不明的看着方牧帆拜倒在自己面前。 “贤侄这是要送令表妹回去?”认出马车上的徽记,瑞王问道。 “是!” “天色不早了,贤侄早去早回吧,我就不打搅你了!”说着瑞王让到一旁,让方牧帆等人先过。 方牧帆抱拳谢过之后翻身上马,加快速度驶离了瑞王的视线。 看着逐渐消失的马车,瑞王轻轻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越是想躲,本王就越是有兴趣,方玥呀方玥,可惜你死的太早了……” “王爷,陆侧妃还在醉仙楼等着您呢!”一个随从小声提醒道。 “是呢!玥儿还等着我呢!再不去她该着急了!”瑞王也策马要走了。 随从奉承道,“王爷可真疼侧妃娘娘,侧妃娘娘不过是说了一句喜欢醉仙楼的桂花鸭,王爷就将整个醉仙楼包下来了!” “我自然是疼玥儿的,我不疼她谁疼她呢?是不是?我一定会好好疼她的……” 随从没太听明白瑞王这句话,只听的瑞王说疼陆侧妃,便又夸赞陆侧妃好福气,簇拥着瑞王往醉仙楼去了。 416、补偿 这是姚可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瑞王,虽然隔着马车帘子,没有看到人,但是听声音只觉得是个爽朗大气的中年男人,再无其他。 可是就依她所见,瑞王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洒脱自在。 心里存了这样的疑惑,便忍不住想起来宋子清来,他去陪都查过姚景行的身世,那么同在陪都的瑞王他应该也了解,找到机会得好好问问。 一想到宋子清姚可清的思绪不由飞远了,下车时犹有些心不在焉。 桔子同姚可清回到幽篁馆,旁人不知道姚可清今日遭遇了什么,倒没留心她们二人的神态。 桔子趁房内无人,才关了门结结巴巴道,“今日……今日小姐……跟……” 姚可清红着脸抬手示意桔子打住,“好了,桔子,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烂在肚子里吧!” “可是……可是……”可是小姐你被宋四公子占了便宜呀,他怎么也该……也该对小姐你给个交待呀! “这事我自有计较!” “哦……”桔子闷声道。 “你去把红玉叫来,我有事吩咐她!” 看姚可清一派淡然的模样,桔子也不在纠结了,自去叫红玉过来。 红玉不过一日就将姚可清交待的事情查清楚了,“小姐料的果然不差,陶小姐果然碰上麻烦了!” 托她过目不忘的好记性的福,姚可清仔细回忆前世的诸事之后算出陶静柔小小年纪就冲喜嫁人的那门婚事就在这一年的夏天,所以姚可清便十分留意陶静柔给她的信中的内容,只是最近的信中却半分没有提及此事,姚可清便猜到陶静柔是瞒着自己。 看着那一大箱子的书信,姚可清微微叹气,纵使她做了这许多,都还改变不了陶静柔命里最艰难的一关。 拿着信姚可清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坐下写了一封信交给红玉,“给方三少爷送过去,亲自交到他手中,让他看完就烧掉!” 方牧帆收到信不由苦笑,才不过一日功夫,他许出去的承诺就要兑现了。 然则对他来说办这件事并不难,虽然时间紧了些。 赵氏算计了那么一出,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作用的。 虽然方牧帆当着林氏的面表了他对姚可清的一腔衷情,当时林氏也半信半疑,回头一细想就知道方牧帆是救母心切才胡诌的,而且有赵氏铸下的大错横亘在二人之间,实在是再难成一对佳偶,若是她强求之下将他们二人凑对,日后二人不和睦,岂不是她的过错? 突然间心思也就淡了,原本只是觉得自家孙子知根知底的,信得过,才格外想让姚可清配给方牧帆,但是也并非非方牧帆不可的,京中好男儿多的是,慢慢挑总有合适的。 如此一来姚可清不再如过去那般勤快来方家,林氏反而觉得是好事,三日后赵氏回来向她请安,她直接把人打发到祠堂去了,并不见赵氏。 那日处置了赵氏之后,林氏跟方老爷子还有小儿子方僖讲了赵氏的所作所为,方老爷子听完虽心里觉得气愤,但也不好说什么,林氏也罚了赵氏,便揭过了。 只是方僖却觉得很过意不去,想做点儿什么补偿一下外甥女。 因早年他有些风流,发妻受了些委屈,今年来他渐渐觉悟了,也改了,对赵氏心怀愧疚,所以日常便甚少拘束着赵氏,以至于赵氏犯下此等大错,险些害了他唯一的外甥女,说来这也事也有他的错。 方僖正琢磨着如何补偿姚可清,就听闻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急急忙忙召集一家人来商量。 见人齐了,方僖开口道,“这事儿是我一个同僚私底下告诉我的,是他从瑞亲王府得来的消息!长乡侯府姚家那位庶出的四少爷出生时机有些蹊跷,瑞王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情报,知道了那位四少爷是在老侯爷孝期里怀上的,如今想拿这事逼迫姚侯爷将清姐儿嫁给他!只怕这两日就要动手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林氏缓缓道,“这事儿清姐儿跟我说过,那位四少爷出生的日子确实不对,虽然当初姚家出孝期大摆筵席时将那位四少爷的生辰提前了数月,但是知情人并不少,清姐儿原本是打算有朝一日拿这事儿制肘姚侯爷的,只是不想如今却被人抢了先了,先用上了,只是瑞王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莫不是庵里的那位……”廖氏疑惑道。 林氏摇摇头,“苗氏将她那个儿子看的比命还重要,她怎么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那还有谁呢……长乡侯府的人不至于这般自毁……”廖氏沉吟片刻,忽的变了脸色,“姚二夫人……” 若说这事是小苗氏的手笔倒真是极有可能的,当初是姚可清一手策划将她踢出了京城,她为了报复姚可清,将这个秘密透露给瑞王,借瑞王之手来除去姚可清。 有姚家拒婚在前,又有瑞王纳美妾在后,若是瑞王使出这一计,以姚崇明的市侩和贪生怕死的劲头儿,姚家肯定要主动将女儿奉上的,可不是让姚可清颜面扫地了! 小苗氏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呀!她明知姚可清清高,此举却是将姚可清的尊严踩到了淤泥里。 林氏想了想,看向方僖,“这件事瑞王肯定不敢张扬,便是要逼迫姚家,他也只会悄悄将这件事告诉给姚崇明一人,姚崇明多少还要挣扎一番,如此一来我们倒还有时间来谋划!” 方老爷子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林氏叹道,“出了赵氏这档子事儿,我是极不愿再将清丫头拖进这趟浑水里头的,只是如今也顾不上许多了,与其让瑞王算计了去,嫁给帆哥儿实在是好太多了!” 廖氏忧心道,“我们到底只是舅家,哪有那个资格给外甥女订亲,还是得过姚侯爷那一关,姚侯爷若是不同意,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林氏一笑,“为什么要他同意?皇上赐婚什么时候由得他置喙了?” 众人恍然大悟,求皇上赐婚确实是个好法子,姚崇明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抗旨。再者以方家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求一道赐婚圣旨是再容易不过了。 417、赐婚 宋子清花了好几天才把军营的事情料理清楚,匆匆忙忙回京,尚来不及去找姚可清,安插在姚家的探子就来报了。 宋子清知道瑞王对姚可清并没死心,还会有后续动作但是也没想到瑞王这么快就再次下手了,略想了一想,宋子清想到了一个主意,现在也只有这一个法子能阻止瑞王了! 瑞王现在所有的一切举动都在在暗中进行的,是见不得光,那么他就要将瑞王这些见不得光的行径摆到明处,摆到耀帝跟前。 “朕只道他无能了些,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把柄……”耀帝听了宋子清的禀告,不悦道。 虽然宋子清知道将这事儿捅到耀帝跟前肯定会让耀帝对姚崇明更加厌恶,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耀帝却并不会对姚家做什么,只要瑞王在一日,姚家就无忧,有朝一日除去了瑞王之后,到时候他以功劳相抵,为姚家求情,耀帝必然会卖他这个面子。 “瑞王倒还真是执着……”耀帝又讽刺了一句,虽然是讽刺瑞王的手段卑劣,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法子用的挺好,暂时还真没有好的对策。 瑞王当年因情伤于方玥,曾放言要远离京城这个伤心之地,如今为了留在京城又不让耀帝疑心唯有破了他当初的誓言,所以他才想方设法要跟方玥扯上点儿关系。 “臣有一计!”宋子清突然跪下道。 “说!” “臣跪请皇上为臣和姚二小姐赐婚!”宋子清郑重道。 耀帝一愣,转而一想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抢在姚崇明答应瑞王之前一道赐婚圣旨下去给姚可清定了姻缘,姚崇明必然不敢抗旨,而瑞王肯定也不敢再强求。 但是瑞王之前求旨在前,却被他拒绝了,此番他却允了别人这道旨意,难免瑞王会觉得他是刻意的,所以这个别人的身份一定要特殊一些,让瑞王不好意思相争。 宋子清的身份正好就符合,他是瑞王的侄子,纵然瑞王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侄子抢人。 耀帝沉吟片刻道,“只是这也太委屈你了,虽然姚二小姐身世人才与你倒也般配,只是如此匆忙为你赐婚,难免你母亲她会不高兴……” 宋子清躬声道,“母亲一直盼着臣早日成婚,此番皇上赐婚,母亲必定开心不已,再者母亲也曾在臣面前夸赞过姚二小姐才情卓绝,母亲对姚二小姐应该是极满意的!” “那你可满意?”耀帝突然问道。 他当然也是极满意的,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宋子清微微顿了一顿,回道,“臣曾见过姚二小姐的字,十分喜欢!” 喜欢她的字,更喜欢她的人! 耀帝笑道,“如此甚好,虽然仓促了些,但是也是一段良缘!你先回去吧,一个时辰之后圣旨就到了!” 方老爷子进宫的时候刚好碰上拿着圣旨准备去公主府和姚家宣旨的德安公公,德安公公笑着向方老爷子道喜,“恭喜方祭酒了!到时候记得请咱家喝一杯喜酒!” 方老爷子一慌,难道是瑞王抢先一步从皇上这里要了赐婚的圣旨? 方老爷子强自镇定的问道,“不知喜从何来?” 德安公公将明黄的圣旨抬至胸前,笑眯眯道,“一个时辰前长公主之子平国公府嫡长孙宋四公子来向圣上讨旨意,说是倾心方祭酒大人您那外孙女已久,求皇上成全!宋四公子年纪轻轻就是正五品的官阶了,前途不可限量呀,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方老爷子呆了,“宋四公子?” 德安公公点头,“正是!想必祭酒大人是有要事要面见圣上,咱家就不耽搁您了,咱家先走一步了!” 德安公公带着一溜儿太监走远了,方老爷子还呆呆楞在原地,这圣旨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方老爷子回到方家,林氏奇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咦~脸色怎么这么奇怪?” 方老爷子喝了口茶道,“有人早我一步去请皇上赐婚,皇上已经准了,现下圣旨应该快到姚家了!” “是谁?”林氏大惊! “长公主之子!皇上的亲外甥!”方老爷子皱眉道,虽然宋子清名声不错,但是方老爷子并没见过,也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长公主之子林氏是知道的,少年有为,十分不错的青年人,想了想,记起当初在别院兴起的念头来,不由笑了。 方老爷子问道,“你笑什么?” 林氏便将别院那段事讲了出来,末了还不忘赞了宋子清一番,“当时我还嫌他年纪大了清丫头许多,没想到最后清丫头竟然真的配了他!” “年纪是大了点,不过武将人家成亲都晚,倒也不是问题,只是姚家跟宋家似乎并无来往,这宋四公子只怕连清丫头的面都没见过……而且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请皇上赐婚了呢?论理不该是先去姚家那边探探口风再说吗?”方老爷子有些拿不定宋子清求旨的动机。 林氏道,“这个清姐儿倒是曾跟我提起过,如今她跟韦亲王府的安平郡主来往的十分密切,这宋四公子是安平郡主的师兄,许是他们见过的也不一定,而且嘉阳公主常与清姐儿一处论字,嘉阳公主跟宋四公子是表兄妹,也是时常来往的,兴许是在嘉阳公主处见过的……至于为何要求皇上赐婚……或许是为了显得慎重?” 方老爷子摇头,“这宋四公子如今虽领的是上骑都尉的勋职,但是却实打实的办了不少漂亮差事,甚得皇上看重,如此行事稳妥一人,怎么会在没有请媒人问讯之前就冒冒然请旨赐婚呢?合该先双方商议妥当了再求一道赐婚的圣旨锦上添花才是,而且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事儿透着古怪……” 林氏听了方老爷子的话也觉得在理,“这么一说倒真是觉得蹊跷的很,这时机也太巧了……” 方老爷子叹道,“现在便是再蹊跷也无计可施了,圣旨已下,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好在也是门当户对的亲事,既然是宋四公子亲自求来的旨意,想来对清丫头还是有几分情意的,退一万步讲,总比被瑞王算计了好!” 418、心悦 宋子清早圣旨一步到公主府,边走边思索着该如何跟他母亲解释这道圣旨,才过二门就见一个粉色的身影往他这边过来了,宋子清蹙眉走了另一条路。 粉色的身影快步追过去,奈何宋子清走的太快,一转眼就没了踪迹。 粉色的身影一张粉脸气的红了又白,旁边跟着的小丫头道,“许是四少爷没看见蓉蓉姐姐,蓉蓉姐姐无需生气!” 粉色身影的蓉蓉这才好受些,“少爷难得回来一回,总算是叫我碰上了,可……” 她被老夫人赏赐给宋子清已经大半年了,只远远的见过宋子清几次,别说贴身伺候了,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眼看着同时进四房的萍萍已经传出了喜讯,日日挺着肚子去老夫人处请安陪着说话,她却只能窝在三间厢房里孤零零一人。 想到住处,蓉蓉恨恨的咬碎一口银牙,倒不是说她被怠慢了,作为本朝唯一一个长公主,昭敏长公主府自然是贵气无双的,加之长公主府人口少,地方大,便是她这个没过明路的丫头都能分到三间厢房,室内用具也一应是好的,寻常人家的小姐都未必有她用的好。 只是住在蓉蓉对面的圆儿无时无刻不找她麻烦,处处跟她作对,更是仗着自己伺候宋子清多年的缘故百般欺压她,偏偏她又不得宠,没得依仗,又不如圆儿是公主府的家生奴婢,有人帮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说不出。 蓉蓉刚进公主府的时候特意打听过了,知道圆儿是被宋子清收用过的,后来不知怎的得罪了宋子清才被冷落在一边了,所以一开始她对圆儿还是挺友好的,毕竟是贴身伺候过宋子清的人,只是圆圆看她却一直跟看仇人一样,言语间更是冷嘲热讽,以至于她现在等闲不敢出门,生怕被圆儿看到又要羞辱她一番。 追宋子清无望,蓉蓉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在院子里没碰上圆儿,不由大松了一口气,一溜烟跑回自己屋了。 宋子清带着笑意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正在分茶,看到儿子脸上的笑也跟着笑了,“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是不是遇上什么喜事了?你不是说此趟要去军营住个把月才能回来的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宋子清挨着长公主住了,“营中无大事,又有父亲坐镇,儿子便回来了,儿子正有一桩事要跟母亲说!” “哦?什么事?”长公主将手里的茶递给宋子清问道。 宋子清接过茶杯道,“儿子回来之前先去了一趟宫中,向皇上讨了一道旨意!” “求旨?”长公主拿茶壶的手顿了一下。 “嗯~”宋子清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才接着道,“求皇上给儿子赐婚!” 长公主刚拿起的茶壶啪的一声落回桌面了,不过长公主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又恢复镇定,重新拿起茶壶给宋子清续了一杯,“哦~不知女方是哪家?” “人母亲也是见过的,长乡侯府的姚二小姐!” 长公主默了半晌才道,“前不久瑞王爷才遣媒人向姚家提亲过的,被姚家劈头盖脸的骂出去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提的正是这位姚二小姐……” “这件事儿子知道!”宋子清点点头,“后来瑞王还求皇上赐婚过,皇上没应允!” 皇上没答应瑞王,却答应了她儿子…… 长公主便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像儿子说的那么简单,看向儿子的眼神颇有几分心疼,“那姚二小姐我也是见过的,性情虽冷淡了些,才情却是一等一的好,跟端元还有安平的关系也是极好的,想来日后能做一个合格的嫡妻!” 看着母亲眼里一闪而过的疼惜,宋子清就知道母亲又想差了,“她确实很好……儿子心悦她久矣!” 长公主有些吃惊,“你不必这样为你舅舅说话!” 宋子清解释道,“这道圣旨真的是儿子主动求来的,并不是因为皇上下了旨,儿子才这么说的!” 长公主以为是因为瑞王的缘故,所以皇上才要给姚可清赐婚,然后就挑中了她的儿子,为了不让他们姐弟生出嫌隙,儿子才主动将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她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儿子的意思。 “你怎么突然就……前一阵跟安家的亲事你还百般推脱的,我只当你是……没想到……”长公主长叹,语气却颇为轻松。 转念又有些埋怨道,“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早跟我说了,我也好去姚家问问,万一姚家那边不愿意可怎么好?” 虽然长公主觉得姚家那边不可能不愿意,但是还是觉得儿子太鲁莽了些。 “无碍的,求了赐婚的圣旨更显得我们的诚心!”宋子清笑道,“只怕一会儿圣旨就要到了,咱们也该准备准备接旨了!” “这么快?”长公主愕然。 虽然圣旨是传到公主府的,但是隔壁的平国公府上下也被叫来听旨了。 这道圣旨来的猝不及防,宋子清也没对平国公府的人解释,一时那一家子都有些懵。 长公主接过明黄的圣旨,笑着对平国公府众人道,“前些时候去皇后娘娘那儿谈及安四少爷的婚事时,皇后娘娘问了一句清儿的婚事,我想着清儿是舞刀弄剑的,该娶个文静好诗书的妻子才配,便跟皇后娘娘一说,没曾想娘娘就放在心上了,这姚二小姐是方祭酒大人亲自教养的,如今皇上的御书房里还挂着姚二小姐的两幅字画,真真当得起才女二字,便求来了这道旨意!” 竟然直接撇开国公府给宋子清订亲,平国公倒是没说什么,虽然姚家门第比宋家低了些,但也算是高门大户,马马虎虎也就将就了。 平国公夫人却有些不满,但是到底不敢顶撞长公主,一想到自己的儿媳妇自作主张,自己连反对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平国公夫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哟~那真是要恭喜四少爷了!”孙氏突然笑了一声,“前头跟安家的婚事没成,我还想安二小姐那样出众的人物四少爷都看不上,难不成要娶个仙女不成?” 这是说安裕瑚比不上姚可清了!听了这话平国公夫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长公主淡淡的瞟了眼众人,“都散了吧,有事等回头礼部派了官员过来再议!” 419、接旨 姚崇明昨天下衙回来在自己书房里发现了一封信,没有署名也没有印鉴,好奇之下姚崇明拆开看了,还没看完就惊出一身冷汗。 瑞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信又是如何到了自己书房的? 一时间姚崇明只觉得风声鹤唳,看身边的人一个也觉得信不过! 至于瑞王在信里提及的事,也让他头疼不已,倒不是他舍不得女儿,正经来说姚可清都算不上他女儿,实在是他拉不下那个面子,前不久才大义凛然的轰走了瑞王派来提亲的媒人,转头就要自己主动涎着脸去攀亲,他做不到呀! 姚崇明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着,第二日顶着浓浓的黑眼圈,上完朝直接去衙门告了假回家养神。 才歇了不过半刻,管家就慌慌张张来找他了,“侯爷,圣旨到了!” 姚崇明一懵,“圣旨?什么圣旨?” 管家道,“小的不知,不过是皇上身边的德安公公亲自来宣旨的,看德安公公脸上带着笑,应该是喜事!” 姚崇明来了精神,匆匆布置好香案领着一家人去接旨了。 赐婚的圣旨捏到手里,姚崇明犹觉得还在梦里,这圣旨来的太是时候了! “恭喜侯爷得此贤婿,咱家就先告辞了!”德安公公拱手恭贺了一声。 姚崇明忙借着寒暄的功夫将备好的红封塞给了德安公公,又亲自送德安公公出门。 回长房院落的路上,朱氏笑着恭喜姚可清,“恭喜二小姐了!”这笑里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 从前朱氏一心想踩着姚可清上位,便是被姚可清警告后也有阳奉阴违的时候,不过自从在除去小苗氏时见识了姚可清的凌厉手段,便再也不敢生出妄心来,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小苗氏,如今姚可清许了这么好的人家,日后也能帮衬姚启光,朱氏自然是真心高兴了。 姚可清笑了笑,没有说话,朱氏只当姚可清是害羞,暗道平时瞧着多淡定一个人遇上这样的终生大事的时候也有不淡定的时候,这才是正常的姑娘家。 姚可清没想到圣旨突然就这么来了,自那日在庙里分开,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宋子清了,宋子清说等他料理完军务就来找她,她便等着,没想到她没等来他,却等来了为他和她赐婚的圣旨。 才回幽篁馆姚可清就被桔子神神秘秘的拉进内室,姚可清一头雾水的看着桔子拿给她一封信,“奴婢刚刚在园子里被人撞了一下,回过神身上就多了这个东西,奴婢琢磨着这信应该是给小姐你的……” 姚可清撕开信封一看,果然是写给自己,看完信整个人脸红红的,默默地找出火折子将信烧了,这种东西若是不甚被别人看见了可是要命了。 看着桔子一脸疑惑,姚可清咳了一声道,“安平郡主有事找我,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桔子丢给姚可清一个“我才不信”的眼神,“那奴婢这便去要对牌安排马车去!” 去的还是从前私下见宋子清的那个院子,姚可清到的时候宋子清已经到了,看到宋子清,桔子自动回避到厢房去了。 姚可清强做镇定问道,“圣旨……” “是我向皇上求来的,我知道姚家的情形有些微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赐婚是最好的办法,没有提前跟你商量,你可怪我?”宋子清看着姚可清,声音里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柔情。 姚可清陷进这柔情里,垂着头不敢直视宋子清,支支吾吾道,“唔……你说的在理……” 看着面前的佳人,宋子清很想揽她入怀,紧紧的抱住她,以慰相思之苦,又怕吓着她,只好深吸一口气,打住这旖旎的念头。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不过说来就话长了,后面有个园子,我们去园子里说吧!”说着宋子清顺手牵住姚可清的手,相携去了后面的园子。 宋子清一面走,一面告诉姚可清,“这处宅子其实是我的,只是怕麻烦才假托在闵建霖名下的,原本是我用来躲清净的地方!所以这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基本都是我一个收拾的!” 姚可清诧异的看了眼宋子清,虽然她知道他也是行军打仗的人,吃苦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没想到连这些琐事他都能料理的好,这园子虽小,但是却十分精致,而且他就这么给自己交底了,心里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 感受到姚可清的目光,宋子清停下来看回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宋子清的眼神看的姚可清心里一跳,慌忙别过脸去,“呃……觉得你十分能干!” 宋子清低低笑了一声,“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即便是没有看着他,姚可清也知道宋子清的眼神必定黏着她,那样深情的神态会让她不由自主的迷失自我陷进他的情网中去,不由将头扭的更歪了,“自然是真的!” “你都不敢看着我说,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呢?”宋子清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将她的脸转的对着他。 姚可清避无可避的对上这样一双深情的眼,那眼里的情潮如深邃的海,卷起的巨浪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脸又开始红了,一颗心砰砰砰的极速跳动起来,好似要蹦出胸膛,姚可清连忙用手按住胸口,喃喃道,“现在你信了吗?” “信,你说的我都信!”宋子清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下一秒他已准确无误的吻上了她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一点点含住她殷红的唇瓣,姚可清呆呆任由着他撬开她的贝齿,用灵巧的舌尖邀请她的丁香小舌一起共舞。 耳鬓厮磨间,宋子清的气息越发粗重,唇齿间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双臂也收的越来越紧,姚可清感觉自己快要没法呼吸了。 忽的宋子清松开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脖子后重重喘息,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姚可清的手不由自主的扶上他的背,轻轻的一下一下的轻抚着,想让他放松下来。 才抚了一下,宋子清却陡然身子一僵,捉住了她的手,“你别乱动……乖……” 420、缘由 宋子清领着姚可清在园子中的一个凉亭坐了,凉亭的桌子上竟然早早的摆好了茶具,还有一个食盒。 宋子清一边泡茶一边解释道,“我早来了半个时辰,这些都是我准备的!” 便是此时垫在凳子上的垫子,还有一旁的驱蚊的香炉,应该也是宋子清一起备好的。 宋子清如此细心,姚可清心里越发暖了起来,不由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俏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若是我没收到那封信该怎么办?或者是我收到了这封信却不来又该怎么办?” “我会在这里等你!”宋子清郑重道,“等到你来为止!” 姚可清瞬间感动的一塌糊涂。 “不过我最多等三日,如果你还不来……”说到这儿,宋子清抬眼看了看姚可清。 “我不来你便怎样?”姚可清好奇道。 宋子清向前倾身,靠近姚可清道,“我便立刻着礼部将婚期定下来,我算了算,十天之后是个好日子!” 姚可清红着脸瞪了宋子清一眼,她才十四不到,即便是赐婚圣旨已下,要成亲也要等到她及笈之后。 只是这一眼软绵绵的,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宋子清在这眼风里笑的开怀。 姚可清喝了口茶润喉方正色道,“你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吗?是什么事?” 宋子清收敛消息道,“我之所以急急的求皇上赐婚,乃是因为瑞王捏住了姚侯爷的把柄,以此逼迫姚侯爷答应他的提亲,昨日瑞王给姚侯爷送去了一封密信,被我安插在侯府里的眼线截获了,所以我昨天晚上回京之后没顾得上来找你!” 又怕姚可清误会,主动将眼线的事解释清楚,“因瑞王可能涉及到一桩密案,所以近来我一直在密切监视他的行动,后来瑞王去过你家,我便安插了一个人在姚侯爷身边!” 姚可清问,“那信里写了什么?” “关于姚四少爷的出生!姚四少爷是在姚老侯爷孝期中所孕!” 姚可清震惊了,瑞王是怎么知道的? “你也知道?”看着姚可清震惊的神情,宋子清不知道她是被姚四少爷是在孝期里怀上的这件事吓到,还是被瑞王竟然知道这件事吓到。 姚启斌的这件事是姚可清一手安排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只是瑞王是从哪里知道的? “因四弟不是在府里出生的,所以这件事长乡侯府里除了当事人,只怕再无人得知,瑞王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姚可清想了想,还是没能将真相说出来,那个时候她就那样精于算计,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灰暗面。 宋子清微微摇头,“瑞王那边十分警醒,虽然也安插了探子,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启用过这个探子,所以也无从得知瑞王从何处打听到的!” 姚可清轻轻敲击着桌面道,“将四弟的出身透露给瑞王,只为让瑞王以此为把柄威胁二叔将我嫁给瑞王,所以这个泄密者必然是与我不合的人!” 宋子清觉得有理,“如此说来姚家二房的嫌疑就十分大了!只是如今二房的长辈皆已远离京城,并不知道京中动向,又如何知道瑞王的心思?” “是二哥!”姚可清冷笑了一下,“必定是二婶离京前交待了他,而且二婶回了冒州只怕也不老实,跟二哥必然私下有联系,最近二哥活跃的很,先是在府里不大不小的闹了几场,害的母亲失宠,后来又借着算计我虚晃一枪算计了余家一回,这里头未必没有二婶一份力,早前我已经派人回冒州打探消息去了,近日也该回来了!” 宋子清蹙眉道,“这姚启辰不止跟余家有瓜葛,如今连瑞王他都敢……”真是不知死活。 姚可清叹气自责道,“是我大意,之前没把他当回事儿,如今却叫他成了气候!” 前世她与姚启辰并无多少交集,她看不上姚启辰的阴诈,姚启辰也不待见她的眼高于顶,所以这一世她也没过多关注过姚启辰。 “不关你的是,一个男子却整天盘算着这些见不得人诡计,谁都料不到的!”宋子清安抚道,“即便如此,他也没闹出多大的事来,回头想个法子让他断了跟外头联系的机会就能完全困死他了!” “我已经拜托外祖父在今年国子监新入学的学生名单中加上他的名字了!”国子监教学深严,进了国子监姚启辰有再多的心思也无济于事。 宋子清阴阴一笑道,“别让这样的人脏了国子监的学堂,有个地方正适合他!” 宋子清这样说,姚可清也没反对,看着宋子清的表情,姚可清想姚启辰是难有一个好下场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怎么说他也是长乡侯府的二少爷,若是平白无故的失踪了,不止要招来别人非议,府里先要闹开了!” “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失踪呢?我会让他正大光明的失踪!” 见宋子清如此笃定,姚可清不由追问,“你究竟有什么法子能将他困住?” 宋子清卖了个关子,并不回答,只定定的看着姚可清,“告诉你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姚可清也学聪明了,不似方才那般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也不直接回答,“那你要什么好处?” 宋子清在心里暗笑,还真是聪明的很,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心机,只是他哪有那么好哄骗呢? “我要你!” 姚可清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上涌,“我要你”三个字不停的在耳边回响,感觉再也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了。 等元神归位,她才发现宋子清已经坐在了她旁边,正执着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见她回神过来,便问她,“我要你,这个好处你给,还是不给?” 姚可清羞红着脸从宋子清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被他亲吻过的地方,感觉指尖一片滚烫。 从前她对宋子清的印象一直是比自己还要冷清冷淡冷静的一个人,在宋子清还回印章之后突然对她又冷淡起来,那个时候她觉得他大约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一度想过要扑灭心里对他的那团小火苗。 哪怕那天在庙中,他的言行也还能用一个发乎情止乎礼来解释,但是今日……他着实叫他刮目相看呀! 姚可清想,哪怕自己现在处于下风,但也不能输的太难看,便将一双星眸凝在宋子清脸上,一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终是说出口了。 “难道我不是你的吗?” 421、模仿 宋子清的法子不可谓不粗暴简单,但是却十分好用。 姚崇明当年进学时有一个先生,这位先生对姚崇明颇多照拂,姚崇明很感念这位先生,也很尊重信赖这位先生。 姚崇明正为姚启辰学业不佳操心,所以姚可清才想出用国子监困住他的法子,但若是这位老先生主动提出愿意教导姚启辰,姚崇明肯定立刻就同意了。 只是如今这位老先生正四处游历,自然要带着姚启辰一同,届时姚启辰想不离开京城都不行,而且既然是游历,便没有固定居所,想与小苗氏通风报信也难了,而且宋子清会派人暗中跟踪,姚启辰便是再狡猾也无计可施。 姚普从冒州回来的时候并不是只身一人,唐氏带着她的那对双生女儿也一起来了。 唐氏一如既往的爽朗,即便是对象不是小苗氏,而是朱氏,她依旧笑的那么真诚。 “自从去年来过了,这两个孩子就一直惦念着府里的姐妹,回去了也唠叨个不停,索性家中无事,便带两个孩子来叨扰弟妹一些日子了!” 朱氏笑的客气,“嫂子客气了,总归是一家人,有什么叨扰的,随便住就是了,只是大小姐的婚期近了,二小姐刚刚也定下婚事,府里忙的很,若是有怠慢的地方,还请嫂子和两个侄女儿多担待些!” 唐氏大度一笑,“若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弟妹只管开口!” 又转向姚可清恭贺道,“还没恭喜清姐儿呢,能得圣上赐婚,可是极大的荣宠!嫁的又是皇亲国戚,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姚可清给唐氏行了一礼,垂着头不说话,落在唐氏眼里却是不胜娇羞了。 朱氏贴心解围道,“嫂子就别打趣清姐儿了,嫂子自家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小心日后清姐儿打趣儿回来!” 唐氏看着两个女儿叹气,“都是十五岁的人了,亲事还没个着落呢!” 朱氏便有些明白唐氏此行的目的了,约莫是想借着长乡侯府的势,让两个女儿嫁个高门大户。 唐氏上次来住的是幽篁馆旁的海棠阁,这回依旧是住那儿,离的近了,姚可芸姚可馨姐妹难免时常来幽篁馆打转,姚可清不胜其烦。 大约是觉得姚可清的亲事着实是太好了,姚可芸姚可馨姐妹便有意无意间有些学着姚可清的做派。 比如姚可清思索的时候会习惯性的将一只手置于胸前,大拇指贴着食指的第二个关节处,有时候想的入神了,大拇指不由自主的用力,便在食指上留下一道青白的指痕。 再比如姚可清喝茶前,总会微微倾一下茶杯,喝完之后拿帕子抿嘴角的时候总是先擦左边嘴角。 姚可芸性子活络,并不刻意去模仿这些细节,但姚可馨却在这些细节上下足了功夫,看的姚可清心里一阵膈应。 这日收到了安平郡主的信,姚可清逃也似的去了韦亲王府。 赐婚的圣旨下来没多久,安平郡主就知道了,端元公主兴高采烈的告诉了她这件事,她却高兴不起来。 当年姚家不过是姚崇明肩朓而已,方玥嫁进去不过数年就香消玉殒了,让母亲抱憾而去,而宋家如今嫡庶不分,世子未立,明面看着一派和气,私底下简直乱成一锅粥了,姚可清若是嫁过去,日子只会过的更艰难。 事后大约是怕她生气,宋子清给她写了一封信,告知了他所有的经过,将姚可清的处境和他的想法明明白白的都写清楚了。 她实在是没有理由却怪罪宋子清,毕竟他是那么的一心一意的爱着姚可清,宋家再不好,起码宋子清会护着她!。 她盼着姚可清好,不要让上一辈人的遗憾重现在她们身上…… 有些事宋子清不方便做,那么就由她来动手吧! 安平郡主看姚可清的眼神有些深沉,“眼下这种情形,你跟师兄……” 提及宋子清,姚可清不争气的红了脸,安平郡主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好道,“师兄是不错,但是宋家……” 姚可清神色冷峻道,“我知道,早年去过宋家,宋家人口众多,人多是非也就多了!” 而且就宋三奶奶周氏的情况来看,宋家比姚家的水深太多了。 宋家不仅仅是是非!安平郡主沉声道,“凡事多听师兄的,不要轻信别人的话!” 姚可清脸又红了一红,小声道,“为何我就要听别人的,不能听自己的吗?” 安平郡主轻笑道,“你自己也要强势些,有的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你硬气一些,旁人我不敢随意侵犯!” 姚可清笑道,“若是有人得罪了我,我必定是要讨回来的,你不用担心我!” “你看着冷心冷肺的,却是比谁都心软的!宋家是个容不得心软的地方!”安平郡主告诫道。 听安平郡主郡主的意思,似乎宋家比她想象中的更复杂,而且她似乎知道一些内情,姚可清便忍不住打听一二,“宋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远的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如今的平国公早年有一房宠妾,就是如今国公府的两位年长的老爷的生母,那个时候平国公戍守边关,便是这个宠妾随行服侍,并先后生下两个儿子,后来平国公成亲,娶了如今的平国公夫人,但是夫妻感情并不好,据说后来平国公夫人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除去了这个宠妾,平国公大怒一度想要休妻,但是最后不了了之了,平国公承袭了国公之位后一直不曾立世子,世人都在猜测平国公是想将国公之位传给那个宠妾的儿子,如今平国公府的中馈职权也是在大夫人手里,但是又因嫡子尚了长公主,平国公不敢得罪皇上,得罪长公主,所以才一直拖着不立世子的!” 姚可清咂舌,没想到平国公府竟然嫡庶不分,比苗氏姑侄还胆大呀!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不过她日后嫁过去应该是住在公主府的,不用常跟平国公府打交道,倒是松了口气。 安平郡主也知道这一点,“你无事就不要去国公府那边,免得沾上麻烦,长公主这么多年也甚少过国公府,也是因早年被国公府那边闹怕了。” “我晓得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好叫我有个心理准备!” 安平郡主浅笑道,“就是我不说师兄早晚也要告诉你的,只是他对国公府没什么好印象,说话只怕不如我这个局外人中肯!” 姚可清一愣,倒是没想到宋子清竟然不喜国公府,也难怪他在信中从来都不提国公府的事。 422、隐瞒 平国公府连着几日换了好几批奴仆,其中还不乏各个院子里的心腹,如此大动静连隔壁的长公主也都有耳闻了。 因儿子的亲事有了着落,长公主心里悬了几年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心情格外舒畅,对国公府那边的事偶尔也过问两句,听了这事儿后不由就跟宋子清一说,“旁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你祖母身边的人也换了?还是伺候多年的老嬷嬷!” 宋子清不以为意道,“那嬷嬷年纪大了,也该颐养天年了!” 长公主呆了呆道,“也好,是这个理,换些新面孔,看着也能换个心境!咱们府里也该换换了,虽然婚期还没定下来,但是你也不小了,我跟礼部那边支会过了,等姚二小姐一及笈便嫁过来,仔细算下来也不过两年光景了,府里也该收拾起来了,你如今住的院子小了些,回头着工部重新建个院子才是!” “一切但凭母亲安排!” 虽面上对国公府的变动不在意,但是宋子清心里大约明白是谁做的手脚。 安平对她还真是好,竟然这样冒险,公主府这边还是自己来料理吧…… 哪怕写信解释过了,宋子清再见安平郡主还是有些不自在,终归是他食言了。 “你也是无奈之举,那种时候你不出面,她就真要被瑞王算计去了!”安平郡主倒是真的不怪宋子清了。 宋子清微微松口气,“虽然是帮她躲过了瑞王,但是宋家也不是个好地方,她在姚家已经过的十分辛苦,我不想她日后再这样小心翼翼的活着,便又别无他法……这次谢谢你,国公府那边我确实不好下手!” 安平郡主看了眼宋子清,“既然你决心将那件事瞒着她,如今她除了嫁你也没有别的出路了,我自然要让她耳根子清净些,只是这次可折了我好些人进去,既然你承了这个情,也要帮我一个忙!” 宋子清点头,“你尽管说吧!” 安平郡主语气轻快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三个月内让张家主动来韦亲王府议定婚期!” 宋子清奇怪的看着安平郡主,“我记得前不久张家似乎想退亲的!” “嗯!是呀”安平郡主道,“不过父亲没答应!” 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我让父亲不答应的!” 宋子清叹气道,“这门亲事不做也罢,你何必……” 安平郡主哼了一声,“张家膈应了我这么多年,我凭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们?他们不让我好过,也就休想我让他们好过!” “那也不用把自己搭进去……” 安平郡主幽幽道,“我并不觉得是把自己搭进去了!于我而言,成不成亲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张家得罪了我,他们想要做什么,我偏就不让了!” 安平郡主这个理由着实牵强了些,但是安平郡主向来说到做到,既然她这么说了,就决计不会改变心意的,宋子清无奈答应了,“这个不难,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安平郡主又是一声轻哼,“我何时后悔过?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一句,她比你我想的都要聪明,要瞒住她不是件容易事,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真相,你可受得住?” 宋子清闭上双眼,良久才睁开,眼底闪过痛苦之色,“我不会一直瞒着她,时候到了我自会告诉她,那个时候要去要留,我都随她……” 礼部来姚家商议宋子清和姚可清的婚礼事宜,果然将婚期定在了姚可清及笈一个月之后。 朱氏有些疑惑道,“这是不是也太赶了些?” 一个月内连着两场大礼,先不说姚可清的身子吃不吃得消,她这个筹办的人得先脱几层皮。 礼部的文官贴心道,“这是司天台选出的最合适的日子,一年里就属这个日子最好了,而且到时候礼部会派人来协助夫人打点,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虽然说是协助,其实也就是包揽的意思了,朱氏放心了,姚崇明也没有异议,“既然是难得的好日子,便是赶了一些也无妨!” 礼部文书欢天喜地的回去复命去了。 赐婚圣旨刚下的时候姚崇明还忧心瑞王会恼羞成怒的将他的把柄嚷嚷出去,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只是没想到瑞王竟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琢磨着瑞王大约是不想跟长乡侯府闹翻,便吃了这个哑巴亏,这才渐渐放宽了心,只是别人手里捏着自己的把柄,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 姚崇明忧心着瑞王那边,食不知味了好几日,直至他年少时最为尊崇的一位老先生登门,心情才略好些。 不仅备下隆重的宴席款待,还将四个大些的儿子都叫出来拜见。 老先生看了这四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姚启辰身上,先是皱眉,复又长叹了一口气。 姚崇明心生奇怪,宴后请教老先生,“先生为何对独学生的次子叹气?可是犬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老先生拈着山羊胡须道,“有些可惜罢了,此子有些慧根,不过太过桀骜,不经历一番磨难,难成大器!” 姚崇明正为姚启辰的不长进伤脑筋,闻言忙道,“依先生所见,犬子该如何管教?” 老先生沉吟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将这儿子交给我,我带他举国游历两年,虽然可能要吃些苦头,但是见见天下风光,一来增长见闻,二来也能磨一磨他的性子!” “这……”姚崇明有些迟疑,虽然他是十分信任自己的先生的,但是他并不觉得姚启辰吃得了这样的苦。 姚崇明的迟疑在老先生的意料之中,“我知你心疼儿子,只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吃些苦又如何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当舍便要舍!早年我离京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你机灵有余,决断不足,若是不改了性子,早晚要吃大亏的……” 姚崇明羞愧道,“先生所言极是,学生为官这些年也幸亏有亲族同僚照应,否则早就……” 尤其是那次决堤事件,若不是余家出手,只怕他性命堪忧。 思及此处,姚崇明不由想起帮他度过此劫的小苗氏…… 423、游学 姚崇明思索了一夜,最终还是同意了老先生的提议,决心让姚启辰跟着老先生走。 但是老先生并不在京城多做停留,第二日就要走,姚崇明急急忙忙的找来姚启辰吩咐一番。 姚启辰沉着脸出了书房,这个老不死的来的也太巧了! 但是他又拒绝不得,哪怕他不同意,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他被姚崇明收拾一顿,然后压着他跟着老先生上路。 思来想去,姚启辰只能给远在冒州的小苗氏去了封信,这封被姚可清截获,却并没拦着,依旧给小苗氏送过去了。 她等着小苗氏再冒头,然后她才有机会彻彻底底的除去她。 苗氏走了,小苗氏走了,这下连姚启辰也走了,姚可柔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天天去找姚崇明哭诉。 姚崇明不胜其烦,因姚可柔对朱氏不待见,所以姚崇明就拜托唐氏照拂姚可柔。 得了姚崇明的吩咐,唐氏对姚可柔自是十分尽心尽力,还打着姚崇明的旗号带着姚可柔和她的两个女儿出去赴了几次宴。 姚可容的婚期越来越近,忙完姚可容的婚事翻年就是姚启康和余家小姐的婚事,朱氏忙着的不可开交,唐氏既然好出风头乐意出去,朱氏也乐得躲个清闲。 只是这一躲闲就躲出事儿来了。 唐氏一脸慌张的来找朱氏,只是她那慌张神色的下面却藏着喜色。 “你说芸姐儿落水了?然后被二皇子救了?”朱氏张大嘴巴,有些不可置信。 今日是孙家的宴请,孙家老太太做寿,如今姚可清跟宋子清定了亲,姚家跟孙家也算有些亲戚关系了,所以孙家邀请了姚家。 唐氏哭丧着脸道,“可不是,孙老夫人好热闹,也爱新鲜,在园子的荷塘里备了小船,邀一众去的小辈们坐着小船采莲子耍,馨姐儿怕水,死活不去,芸姐儿怕孙老夫人不高兴,咬着牙去了,那样的小船人一走上去就摇摇晃晃的,芸姐儿一个没站稳就掉水里去了,二皇子隔的近,就立马跳下去把芸姐儿捞起来了,好在救的及时,只是呛了几口水,没别的大碍了!” “这事只怕没那么容易了结……”姚可芸既然跟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少不得要讨个说法了,只是这个男子偏偏是二皇子,二皇子正妃已立,不过即便是没有立正妃,以姚可芸的身份,也做不了侧妃,侧妃虽只有一位,但是让姚可芸做妾…… 这样想着,朱氏不由看向唐氏,也不知唐氏愿不愿意女儿委身为妾了…… 唐氏又絮絮叨叨道,“二皇子是来祝寿的,却被芸姐儿连累,若是圣上追究起来可就不好了,偏偏那么多人在场,便是想捂也捂不住呀,这可如何是好,弟妹赶紧帮我出出主意呀!” 唐氏只字不提负责的话,朱氏一时也拿不准唐氏的心思,只好保守道,“二皇子是自己跳下去的,又不是被芸姐儿拉下去的,便是皇上知道了也没有怪罪芸姐儿的道理,反倒是孙家,芸姐儿在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总要给个说法才是!” 唐氏惴惴道,“我瞧着孙老夫人脸色不好,老人家的大寿,出了这等意外,不高兴也是难免的,我哪敢要他们给说法,不追究芸姐儿的过失我就十分满意了!” 朱氏道,“这个且先看孙家如何做吧,芸姐儿落了水,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唐氏替姚可芸谢过朱氏,末了忍不住又问了句,“二皇子救了芸姐儿,是不是该备礼拜谢才是?” 朱氏终于明白了唐氏的意思。 既然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舍得女儿做妾,那她一个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事儿等老爷回来了跟老爷商议之后再说!便是登门道谢也该老爷出面才对!” 唐氏谢过便去照料姚可芸去了。 姚可芸被人抬进门时动静闹的不小,姚可清使了碧玉去打探消息去,不过片刻碧玉就回来了。 事情的经过确实如唐氏对朱氏所言的一般,只是末了碧玉又道,“奴婢回来时路过涣衣房,瞧见一身衣裳觉得十分眼熟,似乎是小姐,只是小姐却并没穿这件衣裳,奴婢一问才知道那是芸小姐的!奴婢觉得有些怪异,芸小姐好好的怎么做了一身跟小姐差不多的衣裳,便去门房问了,门房的婆子告诉奴婢说芸小姐今日出门的妆扮与小姐一般无二,她险些都认错了……” 姚可清皱紧了眉头,姚可芸姐妹私下模仿她的事她一直梗在心里,如今她们竟然还这样出门了。 姚可清憋了一口气,“吩咐门房,以后但凡有宴请的帖子先送到我这边来!” 红玉应了自去吩咐。 这件事应当是姚可芸自作主张的,唐氏大约是不知情的,不然以唐氏的手段会做的更稳妥一些,不会以牺牲姚可芸的名誉为代价来达成。 只是姚可芸又是从何处知道二皇子的事的…… 姚可清一直知道二皇子对她有别样的目的,在寥寥几次的接触中,二皇子的心思展露无疑,上次在宫中…… 等等,方丽秀! 从冒州来京城,唐氏一行人必然要经过方丽秀丈夫的治辖地。 方丽秀虽然装的一派老实无辜,但是其实却是个心细如尘的人,上次她尾随二皇子必然是觉察到了什么了。 后来她匆匆出嫁,心里对自己只怕是有些怨恨的,所以如果她遇到了姚可芸姐妹,并且知道姚可芸姐妹要来长乡侯府长住,为了给自己添堵,将这件事告诉给姚可芸姐妹,不失为一个报复的法子。 姚可芸姐妹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有定亲,十有八九是想攀高枝,方丽秀告知的这件事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所以这次姚可芸姐妹来了才刻意模仿自己言行举止,穿衣打扮,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恰好孙家这个宴席给了她们契机。 姚可芸打扮成跟自己差不多的样子,离的远一点儿自然难分辨她的身份,等她落水了,旁边再有个人大喊一声“姚小姐落水了!” 那种情况下,谁都来不及细细分辨,仅凭那一身相似的妆扮,就足够引的二皇子舍身犯险了。 424、落水 姚可清猜测的不错,姚可芸姐妹在进京的路上确实偶遇了方丽秀,方丽秀招待了她们一日,并状似无意的提起宫中发生的那件事。 姚可芸姐妹就记在心里了,听闻这次是要去孙家之后,而且二皇子也会来,姚可芸便有了这个主意。 没想到竟果然成了,虽然着实呛水呛了个半死,但是总算是达成所愿了,虽要喝着无比苦涩的汤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看见唐氏过来,姚可芸虚弱的喊了声,“娘……”挣扎着坐了起来。 唐氏忙拿了衣裳给她披上,“你才落水,小心着凉!” 姚可芸噙着泪道,“都是女儿贪玩,这番坏了孙老夫人的兴致,若是孙家怪罪起来……” 唐氏笑道,“你在孙家落水,合该孙家给我们交待才是!” “可是……可是……孙二小姐是二皇子的侧妃,孙侧妃她……”姚可芸既然有心攀上二皇子,自然打听过二皇子的事,也知道孙二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唐氏思索了片刻道,“二皇子素有贤名,此番他坏了你的清白,自然要纳你做侧妃的,既然是二皇子主动提出的,孙侧妃也不敢怪罪你,再者等你入了二皇子府,同为侧妃,她也不敢将你怎样!” 唐氏这么说显然是不了解孙侧妃的脾性。 姚可芸放下心来,唐氏又叮嘱了许多,吩咐姚可馨好生陪着姐姐才走。 唐氏一走,姚可馨严肃道,“姐姐今日穿的那身衣裳呢?” 姚可芸愣了愣,“我让丫头送去涣衣房洗去了!” 姚可馨急了,“那衣裳姐姐怎么能送去洗呢?偷偷烧了才是!这下若是被二小姐看到可就麻烦了!” 姚可芸嘟囔道,“她整天窝在房里哪里会知道,再说了,她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就只许她穿这样的衣裳,我便不能穿了?再说那衣裳花了好些银子做的,烧了多可惜!” 姐姐心思这般单纯,让姚可馨有些无语,“这件事总归是姐姐利用了二小姐,姐姐还是小心些才好!” 姚可芸有些生气道,“你忘了去年她那丫头是如何说我们的了?便是你忘了我也不会忘的!今天我们虽利用了她,但是权当作去年她轻贱我们的赔礼了,我又不欠着她什么!” 姚可芸竟然是这样想的,姚可馨无力在规劝,只是忧心道,“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就好生呆在屋子里吧,哪儿也别去了!二小姐那边更是不要去了!” 姚可芸点头,“这是自然,那湖水凉的很,我泡了许久,正要好好调养身体,哪有时间出去?” 姚可馨点头走了,走到门口又被姚可芸叫住,“这次多谢妹妹帮我出了这个主意,日后我一定会报答妹妹的!” 在姚可芸的笑容里,姚可馨也微微笑了一笑。 二皇子在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已经意识到这个姚小姐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姚小姐,但是已经晚了,他只好咬牙将人救了起来,之后一句话没说就更衣回府了。 只是唐氏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二皇子素有贤名,而且他这名声来之不易,所以他更是格外珍惜。 为今之计唯有他主动担起这个责任方对得起他一贯的好名声。 既然要纳侧妃,自然要禀告皇上,二皇子面见皇上道明原委,皇上倒是没多在意,反而夸了他几句,“你是一贯的好心肠,只是那么多仆从在,何须你自己跳下去,你水性也不好!” 虽然责备了他,但是却是关怀他的身体,二皇子满意了,“一看到人落水,儿臣就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把人救了起来儿臣才觉得不妥!” “罢了!”耀帝道,“你既然要负这个责,我也不拦着你,总归你的侧妃还缺了三个,添一个人也无妨!正好年底你就要开府了,便凑一桩锦上添花的喜事吧!” 耀帝金口玉言的允了,二皇子礼数做足,面子里子皆有了。 一个侧妃而已,添一个又何妨,二皇子不甚在意这件事。 孙侧妃却是喝了一坛子的陈年老醋,她是孙贵妃指给二皇子,因是生母所赐,二皇子只能接受吧了,只是待孙侧妃并没有多少情义,反而更亲近二皇子妃一些,但是孙侧妃自认为自己跟二皇子是打小的情谊,便时常拈酸吃醋,如今二皇子却主动去皇上那里给姚可芸求来了侧妃的名分,叫她如何忍得住。 在孙家的时候她是庶出,时时刻刻被嫡姐欺压,好不容易踩着嫡姐上位,做了二皇子的侧妃,又有一个正妃压在头上,好在她还有孙贵妃做依仗,日子过的倒也舒心。 舒心久了就容不得别人让自己不痛快了,所以便万般不待见姚可芸。 孙侧妃精心挑选了一摞书让人给姚可芸送去,还给姚可芸带了一番话,“这些书记载的是皇室的规矩和内训,既然妹妹年底就要嫁进来,早些了解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若是日后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出了差池可就不好了!所以还务必请妹妹将这些背的滚瓜烂熟,若是实在是背不了,那也无妨,多抄几遍必定能记住!” 二皇子妃听说了孙侧妃的作为,只淡淡一笑,“随她去吧!” 让孙侧妃得罪姚家,她乐见其成。 姚可芸看着那一摞厚厚的典籍,还有内侍那张满含叽诮的脸,气的眼泪盈在眼眶里,还得扯着一张笑脸道,“多谢孙侧妃关心,小女子铭记在心!” 人走了,姚可芸总算是哭出声来,“如今还没嫁过去就这般欺负人,以后嫁进去了可还得了!” 姚可馨叹息道,“所以早前我才跟姐姐说不要得罪了二小姐,二小姐许了门极好亲事,日后若有二小姐的照拂,便是二皇子妃只怕也不敢得罪姐姐,偏姐姐不听我的,看这两日二小姐对我们的态度,显然是知道了姐姐做的事了!” 姚可芸瘪瘪嘴,“你也不早点儿说清楚,我哪知道……” “那个时候无论是二皇子和还是孙家那边态度不明,妹妹怎敢多说!” “现在可怎么办……” “现在……姐姐只能忍了!” 425、将嫁 小苗氏一心奔着余家去,想将姚家绑在三皇子那条船上,如今姚可芸来了这么一手反而让姚可清轻松多了。 自从姚启康和余家小姐订亲后,姚崇明以前那颗对余家已经没有念想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此时姚可芸突然被许给三皇子做侧妃了,余家大约会以为姚崇明是个骑墙的两边派,不会再对姚家有多大兴趣,这样一来她也不用担心姚家被余家这栋倾颓的大厦越拉越远了。 如此姚可清总算开始着手绣嫁妆了,旁的倒是不用她操心,只是今生总算是能嫁一个喜欢人,嫁妆自然要认真准备,不能跟前世一般草率了。 姚可清自知自己手艺勉强能算个好字,所以绣起来便格外认真,这日正跟鸳鸯被较劲儿,陶静柔就来了。 陶静柔进门先郑重的跟她道谢,“这次我哥哥的事肯定是帮忙了的,不然不会这么快就解决了!” 姚可清并不否认,“别人欠了我一个人情,正好他人际广,便托他帮忙办了!” “旁人我是不管的,我只认你帮了我!”陶静柔看到姚可清手中的绣绷,俏皮一笑,“我还没恭喜你订亲了呢,这阵子被哥哥的事缠着脱不了身,如今总算是轻松了!” 姚可清笑道,“你若要恭喜我得先拿出礼来,不然我可不信!” 陶静柔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物,“喏~礼在这里,拿去吧!” 姚可清接过一看,不过是一个像一截小木棍一样的东西,看来看去姚可清还是一头雾水,没看明白,陶静柔拿着将底部轻轻一顶,顶上便冒出一截来,原来这个小棍是双层的,从顶上拉开一看,里面套着的是一段挖空的半管,好像可以装东西的样子,这是这不过一指长的小匣子,能装什么呢? 陶静柔指了指一旁的梳妆盒道,“你不是跟我抱怨说出门赴宴带着胭脂水粉一个不慎不是磕了,就起撒了,我就做了这个给你,把胭脂水粉装在这个里头,保管装的严严实实的。” 姚可清一时好奇便拿了胭脂过来试。 安平郡主进门就看见姚可清正低头捣鼓胭脂,“难得呀!从前可从不见你对这个感兴趣!” 听到声音,陶静柔不由回头,见是一个穿着窄袖裙衫的女子,剑眉星目,一派豪气的模样,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跟姚可清很熟的样子,便不由去看姚可清。 姚可清还在继续往小匣子里装胭脂,头不不抬的招呼道,“你来了?坐吧!桂圆,上茶!” 安平郡主坐下了才注意到姚可清身边的少女,看样子年纪并不大,一张瓜子小脸配着杏仁般的大眼睛,虽然现在一团稚气,但是长大了肯定是个十足的美人。 见她看向她,她便朝她一笑,主动报了名讳,这时姚可清已经把胭脂装完了,一边擦手一边给她们相互介绍对方。 知道来人是安平郡主,陶静柔惊讶的张了张嘴,“久仰郡主大名!” 安平郡主也道,“常听她提起你,说你心思奇巧,手也巧,常做出旁人想都想不出来的物件!” 陶静柔不好意思道,“不过一些寻常玩意儿罢了,不值一提……” 此情此景姚可清的内心不禁感慨,前世京城中久负盛名的三大奇女子总算是聚齐了。 前世她是孤傲才高的才女,安平郡主是桀骜洒脱的侠女,陶静柔是遁入空门的烈女,可是前世直到她身死,她们三人始终都是只互闻其名,不见其人,今生总算是见到了,可是人却不是过去的人了。 今生大约只有安平郡主还如前世一样了,京中依旧有着无数关于她的传闻,她跟陶静柔都变了,她不再是那个恃才傲物不食人间烟火的姚可清了,而陶静柔,她拜托方牧帆帮她哥哥解决掉了那场麻烦事,她也不用再为了哥哥而牺牲自己,最终走上落发出家的绝路…… “这玩意儿用来装胭脂可惜了!”安平郡主研究了一下那个小管道。 “你想用来干嘛?”姚可清问道。 安平郡主想了想,“改一改的话倒是有大用处,暂时还没想出个头绪来,等我琢磨出来再说吧!还有,我师傅过几天就来了,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姚可清点头,“到时候你派人来告诉我一声即可!” 把玩着装了胭脂的小管,安平郡主突然道,“我下个月初八成亲,记得来喝我的喜酒!”也对陶静柔道,“阿谧你也要来!” 陶静柔还来不及反应,姚可清喝到一半的茶已硬生生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你刚刚说什么?成亲?” 安平郡主白了她一眼,“至于嘛,不就是成个亲嫁个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姚可清一边拍着咳的生疼的胸口顺气,一边问道,“谁,你要嫁给谁?” “还能有谁?张家呗!”安平郡主说的随意的很,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仿佛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姚可清看着安平郡主艰难道,“我记得上回你还跟我说张家退亲了的!” “是呀!是有这么回事!”安平郡主挑眉点头,“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他们又不退了,还急急忙忙的派媒人来商量着把婚期定下来了!我想着我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就嫁喽!” 姚可清还是有些难理解安平郡主的举动,只是韦亲王府的那些瓜葛纠纷她并不十分清楚,所以她也不好干涉安平郡主的决定,只是诚心道,“我希望你过的开心顺意!” 安平郡主笑道,“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于我而言并没什么区别!成亲或不成亲,我该怎样还是怎样!” 陶静柔听了也笑了,“随心随性!郡主的境界旁人实在难以企及!” 姚可清把手一摊,“你们倒是都明白了,就我一个俗人!” 安平郡君道,“俗有俗的好处!” 俗世中纵使有无尽磨砺,有人陪在身边最是难得,如她这般勘破的,注定要一个人走下去,不过…… 看着浅笑的陶静柔,至少还有一个知己,足够了! 426、约会 到底是放心不下安平郡主的婚事,姚可清想着宋子清应该是知道些许内情的,有心想探问一二,但是又怕若是向他打听,难免让他觉得自己有私窥他人隐私的嫌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写信问问。 自从两人情定,除了那次私下见面,以后便再也没见过了,姚可清又怕落人口实,便是连信都不怎么写,如今好不容易写回信,字字句句问的都是安平郡主,宋子清看着信觉得十分无奈。 韦亲王府的那笔烂账他自然十分清楚,只是牵涉之人干系重大,他不想将她卷进又一场是非中。 姚可清等到的回信上只有一个时间,按着信上的时间姚可清提前了半个时辰到了,没想到宋子清竟然也在,上次宋子清说他是提前半个时辰来的,所以这次她也提前了半个时辰,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早到一步。 看着款款走向自己的少女,一袭浅青色的素衣常服,头上松松的绾了一个单螺髻,最简单不过的妆扮,偏偏让他看的移不开眼,才几日不见,心里的思念就已经疯长成草原,他渴望见到她,渴望听到她的声音,渴望着她的一切。 看到自己,她浅浅一笑,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你还是比我早到了!” 宋子清无比自然的拉住她的手,“我猜到你会提前半个时辰过来,所有我就多提前了一刻钟!” 姚可清撒娇般的瞪了他一眼,“你信上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太好说清楚?” 宋子清“嗯”了一声,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却是他想见她,但是她谨慎又脸皮薄,唯有这样的借口才能让她出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姚可清担忧道。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安平她争强好胜惯了,这件事她羞于对别人提起,所以你今天听了也别让她知道!” “嗯!”姚可清乖巧的点头,耳边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宋子清禁不住的想摸摸她粉白的耳垂,手伸到一半生硬的变了方向帮她理了理碎发。 “当初她定下这门亲事是因为张老爷救过韦亲王,但是最终挑了张三公子作为婚约对象的却是安平她自己,在她很小的时候张三公子也救过她,她一直记得,可是张三公子似乎已经忘了,安平她……终究是不想就这么认命吧!这是那年师傅云游前的践行宴上她喝醉了说的,所以我才知道!” 这确实是安平郡主坚持要嫁给张三公子的理由,不是如安平郡主自己所说的那般不想让张家好过。 “所以她嫁给张三公子是为了报恩吗?”所以哪怕张三公子那般不堪,做过那么多让她难堪的事,她都愿意嫁过去。 不,她是为了报仇!宋子清在心里默道。 “安平她性子洒脱,但是独独在张家的事情有些执着,我们也无能为力!” “唉~”姚可清叹了口气,但是思及前世安平郡主嫁过去后将张三公子调教的有模有样的,日子和顺,心里的郁气也就散了。 虽然她觉得张三公子那样的人实在是配不上安平郡主,但是她始终是个局外人,没有发言权,安平郡主既然如此坚持,也必然有她的理由。 看着心上人叹气,宋子清宽心道,“以安平的性子,无论在哪儿,她都会过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姚可清点点头,“她自己也这样说,成亲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睡觉罢了,如今我既然知道了原因,也就放心了!” 思绪从安平郡主的事情中抽离,姚可清就发现自己背正贴在走廊的柱子上,宋子清站在自己身前,低头专注的看着自己,眼神深邃闪烁着点点火苗。 姚可清想从旁边悄悄将自己挪出去,却发现自己背靠的这个柱子是在转角处,左右都是栏杆,她根本挪不动,除了正前方被宋子清挡住的地方,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抽身。 宋子清左手撑着柱子,另一只手手指微微弯曲,用指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哑声道,“我很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睁开眼就在想你,翻开书就看见你的脸,拿起剑也能看到你的脸,闭上眼了,脑子里闪过的全都是你的样子,忍不住的想见你,想亲近你,我这么想你,你想我吗?” 最后一声接近呢喃的声音似猫儿尾巴一般拂过,撩动着姚可清的心弦,心房荡起层层涟漪,姚可清连假装镇定都维持不下去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良久没有听到回答,宋子清又用极具蛊惑力的声音继续道,“我这么想你,你也想一下我好不好?嗯?” 那个嗯字微微拔高一个声调,带着好听的鼻音,姚可清听了只觉手足无措,更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伴随着这句话,宋子清的手终于摸上了她软柔的耳垂,姚可清浑身一颤,思绪溃不成军,满眼满心的装着的都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许是觉得摸着不过瘾,宋子清低下头亲上她的耳垂,吻犹觉得不够,便伸出舌尖舔了舔,又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留下几个浅浅的齿痕。 姚可清僵直着身子,双手紧紧抓着裙子,他的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他的吻就那样漫无目的的随意的落在她的脸颊,她的脖子上,谁也不知道他下一个吻会落在哪里,这种未知的悸动最是磨人。 宋子清闭着眼,一路缓缓的亲吻,终于碰上了她的唇,轻轻的啄了一口,契而不舍的问,“你有没有想我?” “……想……”姚可清彻底沦陷在他温柔的攻势下,如他所愿的说出了他想听的那个字。 “真好!”他满意的又啄了一下她的唇,“我想你的时候刚好你也在想我,我很开心,很开心……” 余下的话语淹没在唇齿之间,他时而霸道的轻咬她微微试探的舌尖,时而温柔的舔舐着她柔软的双唇,姚可清沉醉在他的气息中无法自拔,渐渐的被他的节奏带走。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紧绷,他温热的掌捉住她紧张到快要揉烂裙子的手,一点点轻柔的掰开纤纤细指,将她的手掌放入自己的手心握住,然后十指相扣。 427、不懂 长公主让工部建一处院子给宋子清成亲用,难得长公主提要求,工部大小官员自然不敢马虎,不几日就将精心绘制的图纸送去长公主府了,长公主看了觉得十分满意,又担心儿子会不会不喜欢,便送去宋子清处让他过目。 婢女送过去的时候宋子清不在府上,婢女便将图纸给了宋子清院子里管事的媳妇子,“春姑姑,这是公主殿下吩咐奴婢送来的,是工部送来的给少爷成亲用的新房的图纸,让少爷过目,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就让工部改去!” 已经梳了妇人发髻的春儿接过图纸,略看了一眼,虽看不大懂,但是只瞧着便能看出院子极大,三进的院子,还自带了一个小花园,比如今这个院子大了数倍。 “少爷刚刚跟闵二公子出去了,回头少爷回来了我再拿给少爷看,少爷看过了我再让人把图纸和少爷的意见附在一起送过去给公主!” 婢女笑着谢过走了。 少爷就要成亲了……从圣旨下来之后她一直都是懵的,看着手里的图纸才清醒了一些,少爷是真的要成亲了…… 春儿捏着图纸的手,软薄的宣旨立刻皱出一片褶印。 “嫂子,我刚把所有茶具都洗了一遍,洗的干干净净的!”一个活泼的声音响起。 春儿回过神,轻轻抚平纸上的褶皱,然后对声音的主人道,“秀秀,以后当差的时候不要叫我嫂子,免得别人私下里排挤你!” 秀秀有些委屈,闷声道,“我知道了,春姑姑!” 宋子清被闵建霖以“重色轻友”的罪名压出门去,走了老远,闵建霖还在数落宋子清的罪行,“自打你订亲,我约了你几回?记不得了是不是?我来告诉你,算上今儿这回,整整十回!你出来过几次?不算今儿这回,你一回都没应过!你若是真的在忙,我也就饶了你,可你呢?你在干嘛?” 唔,他在干嘛? “制墨,作画,你有意见?” 闵建霖瞠目结舌道,“呃……你什么时候有这么……这么高雅的爱好了?” 宋子清微微一笑,“最近!” 闵建霖挠挠头,“瓦刺这几年应该会老实些,没有仗打了,培养点儿兴趣也好!在京里呆着怪无聊的!” 闵建霖似乎误解了他,宋子清也不打算解释,“你不是说你还约了阿珅和郑映卿吗?” “对呀,说起来很久没见过郑映卿这厮了,找了他好几次他都不见,这次若不是搬出你和阿珅,他只怕都不肯来呢!” 这样说起来宋子清也想起真的好久没有见过郑映卿了,自然郑映卿隔三差五的就要去骚扰他或者闵建霖,最近怎么杳无音讯了呢? 之前还是潇洒倜傥风流公子的郑映卿竟然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感觉了,以前眼里的吊儿郎当玩世不恭消失殆尽,桃花眼里染上了些许薄愁。 宋子清咂舌,“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郑映卿摊在圈椅里一动不动,恹恹道,“病了!” “病了?”闵建霖凑过去瞧了瞧他的脸色,果然有些蜡黄。 郑映卿“唔”了一声没再言语。 今日郑映卿实在是有些过于反常,闵建霖仔细想了想悄悄对宋子清耳语,“去年郑家去方家拜访过,不过被方家拒绝了,前些日子方家大小姐跟青梅竹马的李家公子订亲,李家送上一对上古玉玦作为信物,一时成为京中美谈!” 又悄悄指了指郑映卿,“他是不是被这事儿刺激了?”末了暗自嘀咕道,“相思病也是一种病吧?” 宋子清看着郑映卿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眉头皱了又皱。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不过我保证你们等得值!”姚启珅推门进来,举了举手里提着的一个食盒,“这是府里新来的厨子做的酒酿糕,手艺十分不错,带来给你们尝尝!” 一听有吃的,闵建霖来了精神,从姚启珅手里接过食盒,一打开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酒香味儿,立马先吃了一块,吃完赞不绝口,“好吃,你们也来尝尝!” 宋子清便夹了一块,没想到郑映卿也跟着吃了一块。 闵建霖又是一阵震惊,“你不是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吗……”愕然之后才发现以前随侍在郑映卿身边不急左右的小厮也不见踪影了。 郑映卿默默吃完搁下筷子,淡淡道,“最近胃口不好,母亲也不再拘着我的口味了,随我心意就好!” 今日郑映卿处处透着不寻常,闵建霖觉得怪异的很,他本身就是一个话多的人,往常有郑映卿在一旁插科打诨,只觉得有趣,现下他无精打采,话也甚少说,闵建霖一个人说了半天也没什么回应,顿时觉得实在是少了许多乐趣,好在还有姚启珅在,如今姚启珅渐大,性子反而比小时候活络了一些,偶尔还能自己斗几句嘴,总算是聊以慰藉了闵建霖寂寞如雪的心呀。 从前他们聚会的时候,一般吃过饭了多是纵马游乐什么的,今日郑映卿却提议道,“去听戏吧!有个茶楼的角儿有一副好嗓子,我天天去捧他的场!” 难得郑映卿提一回要求,众人皆从了。 只是闵建霖实在是耐不住性子听下去,见一旁的姚启珅也是百无聊赖的剥着瓜子,便扯了个借口拉着姚启珅开溜,把郑映卿甩给了宋子清。 台上还在吚吚哑哑的唱着,郑映卿却眼神飘忽,思绪不知道神游到何处了,忽的台上一句唱腔让他回神了。 “正熙,你听这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唱的可真好!好呀……” 宋子清淡淡道,“我倒更喜欢‘枝上花开能几日,世上人生能几何’,人生苦短,该忘的就要忘,该放下的就要放下!” “放下……”郑映卿喃喃道,他也想放下,可是偏偏就是放不下呀!“忘了又如何?不忘又如何?放下了会怎样?不放下又该怎样?” 宋子清看着郑映卿颓废的样子,语重心长道,“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你忘与不忘,放下与不放下,折磨的都是你自己,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我们多年兄弟情,我希望你能早点儿振作起来!” “正熙,你不懂……” 你究竟是不懂,还是明明懂了却要装作不懂。 428、变动 郑映卿变化如此之大,姚启珅回去也觉得不可思议,吃饭的时候顺嘴跟姚可清提了一句,“才几个月不见,郑四竟然瘦的都脱了人形了,今天一见吓了我一跳,平时他都是恨不得把所有人的话都说了,今天却比宋四哥话还少,而且都这么热的天儿了,他竟然还穿着夹衣,我穿单衣都觉得热的慌!” 姚可清下意识问道,“可是病了?”暴瘦的原因似乎只可能是病了。 姚启珅想着闵建霖调侃的那句“相思病”,心里微微觉得不妥,到底到底小孩子心性,一个没忍住便将这个八卦跟姚可清说了,“……我就说原先在外祖父那里时常看到他,后来他怎么就再也不来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别院那日郑映卿疯疯癫癫的言行不由又浮现在姚可清的脑海里,难道是因为去年夏天郑夫人去方家别院的时候自己也在场,又恰好被外祖母作了挡箭牌,所以便被他记恨上了,那天他才故意捉弄自己以为报复? 只是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如今郑家与方家已经甚少来往了,一切都不必再提了。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平白坏了大表姐的名声!” 姚启珅忙点头,“我也就跟姐姐说说罢了,只是郑四以前跟方家来往是人尽皆知的事,现在他高中了反而断了来往,又变得如此模样,难免别人不会往这上面想!” “这事儿我会告诉外祖母,让她老人家决断!”姚可清相信外祖母肯定会处理妥当的。 又叮嘱姚启珅道,“你马上就要去国子监了,姚先生也教不了你多久了,要更加用心才是!” 姚启珅马上就要去国子监念书了,正好姚可清疑心姚景行身份不明,便另外帮他谋了份教书先生的差事,过不了多久,姚景行就要离开长乡侯府了。 姚可清这样一说,姚启珅有些踌躇,姚可清见状疑惑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姚启珅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先生最近有些心不在焉,虽然课堂上看不出什么,但是课下却经常一个人呆呆着出神,仿佛有什么心事。” 因姚启珅说的这件事,姚可清第二日特意去拜访了姚景行的夫人。 上次姚可清请来御医救了姚夫人的孩子,之后又时常派人过来探望帮衬,还帮姚景行安排了差事,姚夫人十分感激,此时看到姚可清,万分开心,“二小姐来了,请屋里坐吧!” 姚可清跟着姚夫人进屋,房间的一角摆着一张小榻,榻上铺着芦席,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穿着嫩黄的小衫正躺在上面酣睡,奶娘坐在一旁轻轻摇扇哼曲,看见姚可清来了忙起身见礼。 小婴儿睡的正香,姚可清凑过去看了看,“长的可真快,上次来还是皱巴巴的!” “小孩子除了吃就是睡,什么都不用操心,自然长的快!”姚夫人怜爱的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您请用茶!”小桂花恭恭敬敬端了茶给姚可清,瞧着比初见时能干伶俐多了。 “这茶叶是妾身的同乡送来的,说是十分难得的茶叶,只是妾身不懂这个,你尝尝看!” 姚可清轻轻啜了一口,“确实是好茶!”这味道似乎是竹叶青?可是竹叶青是贡品呀…… 姚夫人笑道,“早年公公在世时帮了这个同乡一个大忙,如今他发达了,在京里开了好几家茶行,供着京里不少达官贵族家的茶叶,有时候宫里的采买都来找他。前些日子他听说我家老爷也在京城后,便拿了好些东西来说要报当年的恩,老爷不肯收,最后只留下了两包茶叶和那座屏风!只是我们家地方小,也没地方摆,白白占了地方!” 姚可清顺着姚夫人所指的方向看到了贴墙放的那座屏风,绣样并不是京中盛行的,风格也不同,应该是南边来的,只是这屏风看上去有些旧了,送人不应该送新的吗?若是古董倒应该是旧的,可这屏风看上去普普通通,就像自家用的一样,并无奇特之处。 这时桂花又端上来一盘糕点,“这是夫人亲手做的,刚蒸好!” 姚夫人也有些羞涩的招呼姚可清道,“也不知道老爷从哪里淘弄来的方子,妾身学了几日,总算做的像样了,勉强能入口!” 这梅花糕也是南边的特产,姚景行这是思乡了?落第举子思乡情切,看着故乡的屏风,吃着故乡的糕点,遥遥思念故乡? “这个梅花糕是南边才有的,我倒是第一次吃!” 姚夫人笑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不知道老爷从哪里弄来的方子,以前哪见他吃这个呀!” 姚可清一边吃着糕,一边听姚夫人说话,姚夫人话里常常提及姚景行,语气是十分的自然,对姚景行的关爱和崇拜可见一斑,所以她也并没有意识到姚景行最近有些地方不同以往了。 姚可清在姚景行的小院里逗留了半日,旁敲侧击将姚景行近来的情况都打听了个遍,但是姚夫人一脸毫不知情的样子,想来即便是有事,姚景行应该是也是瞒着姚夫人的。 因姚景行跟宋子清可能有些莫名的关系,姚可清这才多关注了姚景行一些,只是始终没探问出什么,便也就放弃了。 回去之后又细想了一番,前世她并未见过姚景行,也从未听说过关于这个人的任何消息,暗忖难道是自己想差了,他跟宋家没有关系? 重生之后她越来越少想前世的事了,如今猛然一想才发现,很多事情已经脱离了前世的走向。 比如前世这个时候正享受着侯府荣耀的苗氏姑侄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比如前世她也从未认识过安平郡主和陶静柔,苏珍也没有成为她的表嫂,赵婉儿也没被方家厌弃,又比如姚可容嫁给了她前世的丈夫陈辞珩,而她却跟宋子清定了亲,可是前世直到她身死,宋子清都未成亲,也是在她死的那一年,皇后才诞下嫡皇子……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丁点儿小小的变数就能引起无数的变动,即便是她再小心翼翼,只要想改变前世的结局,就必然会带来更多的改变…… 429、艳色 姚可清正打算将姚景行近来的种种不同寻常之处写信告诉给宋子清,只是信还没写完就收到了端元公主和安平郡主联名发下来的帖子,邀她去长公主府玩。 因着安平郡主出嫁在即,端元公主便想趁她未嫁之前让她好好玩个痛快,可是韦亲王府除了安平郡主就没有别的女主人,办个宴席不仅麻烦,安平郡主也还要受累,所以端元公主就问昭敏长公主借了长公主府的园子来办。 姚可清虽然是见过长公主的,但是那时还没跟宋子清订亲,对宋子清也没特别的情意,所以面对长公主时十分坦然,只是现在却难免有些忐忑。 虽然帖子是下给姚可清的,但是末了总要加一句让她携姐妹同来,如今姚家的姐妹可不止五个了…… 姚可芸知道请帖的事后十分激动,长公主府呀,搁以前那是她想不敢想的地方…… 姚可芸兴高采烈的挑着衣裳首饰,姚可馨在一旁出主意,见姚可芸拿出来的衣裳一水的大红大紫的,忙劝道,“二小姐跟长公主之子订亲了的,明日自然二小姐才是主角,旁人都是陪衬,姐姐穿素淡些较为合适!” 姚可芸不高兴了,“难得有机会去长公主府一回,我才不要穿的跟个丫头似的,穿的鲜艳些长公主看了也高兴些不是?” 再说了,她以后要嫁给二皇子的,若是讨得长公主欢心,以后她就有了依仗了。 姚可馨无奈的挑了一件颜色最浅的玫红裙子出来,“那就这个吧!” 姚可芸瞧了瞧觉得还挺满意,便去首饰盒里挑配套的首饰,一时忙的不亦乐乎。 赴宴的前两日房嬷嬷也是从未有过的忙碌和唠叨,从知道姚可清要去长公主府之后就忙开了,火速让人来量体裁衣,姚可清嘴都来不及张就被房嬷嬷念叨回去了,“小姐,这可不同以往,长公主可是小姐日后的婆母,头回见面可得庄重些,小姐若是穿的太随意了,那就是怠慢了长公主,长公主一个不高兴,小姐日后怕是要吃苦头的!” “不用”两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吐出来却变成了有气无力的“一切都听嬷嬷的!” 房嬷嬷斗志昂扬的奋斗了几日,在赴宴的头天总算是把衣裳首饰和妆容都定妥当了,姚可清以为完事儿了,正要松口气就被房嬷嬷捉去泡澡。 胰子香膏用了一遍又一遍,姚可清在浴桶里足足洗了半个时辰才被允许出来,姚可清暗自感慨,只怕宫里的妃子侍寝都没自己洗的干净。 临睡前房嬷嬷还止不住吩咐,“明天小姐要少说话,这样显得稳重些,但是也不能不说话,让公主殿下觉得小姐木讷,还有就是大家小姐们聚会都兴做个诗玩个花令什么的,小姐要忍着些,不要太出风头,夫人们都不喜欢太过张杨的媳妇,但是也不能表现太差,会觉得小姐愚笨……” 看着碧玉憋的通红的脸,姚可清笑着打发走了房嬷嬷,“好了,好了,我都知道,嬷嬷赶紧回去吧,我再看一刻钟的书就睡了……” 房嬷嬷一走,碧玉总算笑出来了,“嬷嬷说了那么多,跟没说一样……” 大约是被瑞王一事给闹怕了,房嬷嬷一度十分担心姚可清的亲事,皇上赐婚后房嬷嬷总算是松了口气,但是也格外重视这门亲事。 房嬷嬷虽然唠叨了些,性子软和了些,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办事能力,她在姚可清身边多年,从未出过一丝差错,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到底是一手带大了姚可清,十分清楚什么是最适合姚可清的,大红底色的广袖流仙裙,领口袖口裙边补以白缎宽边掐牙,余下部分皆绣上大片的白色玉兰花,花心以金线点缀,既大方又不沉重,配了一套掐丝嵌红宝的赤金头面,果然,妆扮好之后,房嬷嬷自己先看呆了。 光洁的额,黑亮的眸,樱红的唇,粉白的面,增一分则太浓,减一分则太素,美的刚刚好。 姚可清长的并不是那等倾国倾城的绝色,反而有些清冷之感,但是胜在气质卓绝,一袭红衣给她添了几分艳色,也压了压她骨子里透露出的冷淡。 看见姚可清,姚可芸的脸立马就烧了起来,她不如姚可清白皙,自然压不住红色这等艳色,再看姚家其他的姐妹,都十分默契的穿了别的颜色的衣裳,独她跟姚可清穿了一个色系的,顿时脸更烧了,悄悄挪到离姚可清最远的地方。 行至一半突然听见有人敲马车壁,姚可清抬头就看见安平郡主直接从窗子里跳进来了,正正落座在她旁边。 安平郡主看到姚可清今日的打扮也是愣了一愣,“平常你都穿的素淡,陡然见你穿红色还有点儿不习惯!不过你这么一穿倒是让我发现你穿红色似乎更好看一些。” 姚可清绷直了身子坐着,有些气虚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快帮我把腰带松一松,嬷嬷给我勒太紧了!” 安平郡主笑着帮姚可清把腰带松了一寸,姚可清立时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可憋死我了!” 房嬷嬷怕姚可清在公主府不注意形象,若是吃多了可怎么好?便给她选了个半尺宽的腰带,又亲自给她系的紧紧的,怕她半路让丫头给她松了,都不许丫头跟她同乘一辆马车,虽然系的紧,但是站着的时候倒也还好,不觉得什么,但是一坐下就觉得勒的慌,姚可清只好坐的直直的来缓解压迫感。 “看来我来的倒是时候!再晚来点儿你就要闭过气去了!”看见姚可清正在倒茶,安平郡主兀自拿过一杯喝了。 姚可清又自己倒了一杯,浅酌一口道,“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就躺下,总不能憋死自己,再不行,解开我总会的,等到了再叫丫头来重新绑!” 安平郡主笑道,“你还不知道吧,那绑的是个死结,你又看不见,要怎么解?” 姚可清抚额叹道,“看来嬷嬷早料到了,防着我呢,只是防住了我,却没防住你!” 430、诗画 端元公主提议要借园子办宴的时候,昭敏长公主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一来是她疼小辈,二来她知道无论是端元公主,还是安平郡主都跟她未过门的儿媳妇姚可清交好,这次的宴会姚可清肯定会来的。 说来长公主也见过姚可清好几次,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她那一手好字,对她的人反而没什么记忆了,只依稀记得是眉眼清冷的模样,姚可怡当初在公主府的时候也时常提起姚可清,不过姚可怡也多是夸赞她的才学。 长公主想既然是儿子自己挑中的,大约是不会差的,但是总还是想自己再看看。 安平郡主竟然跟姚可清从一个马车里下来,跟着出来的姚可容吓了一跳,压着惊讶跟安平郡主问安,其他人也跟着行礼。 姚可清突然想起来她似乎从来没有正经给安平郡主行礼过…… 安平郡主大手一挥免了她们的礼,“端元公主应该已经到了,我们也赶紧进去吧!” 果然没走两步就看到若云过来了,“奴婢奉公主之名来接各位了!” 到了正厅发现只有长公主和端元公主在,华国身份最最尊贵的三个女人中的两个都在这里,众人自然又是一番行礼问安。 长公主一贯和气的让了座,“都坐吧,时间还早,先用些茶吧!” 姚可芸难得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带着妹妹在对面的椅子落座,姚可梦扫了一眼人数,默默的跟在了姚可馨后面。 借着喝茶的功夫,长公主偷偷打量了一番姚可清。 身量十分的高挑,瞧着比旁边大了她两岁的姚大小姐还要高些,皮肤十分的白皙,只是若论姿色……长公主瞟了一圈,还是要属姚可怡最出色。 不过姚可清那一身满腹诗书润养出来的气度却是别人不能比的,也大约是气质过于出众,反而让人不再关注她的容貌了,也难怪自己不太记得清她的长相了。 今日她应该是用心妆扮过的,与记忆中冷淡的模样不太一样。不过既然花了心思妆扮,至少说明她对亲事的态度是乐意的,长公主觉得颇为满意。 吃了半盏茶,门外又有人来了,长公主让端元公主先把人带去水榭,“今日的宴设在水天一色,元元先带诸位过去吧!” 水天一色是一个半边建在湖上的水榭,又引了水浇在屋顶降温,所以里面十分凉快,是纳凉的好地方。 去到水天一色时竟然有人早等着了,看到端元公主和安平郡主都过来问安,姚可清瞧着都觉得十分面生,是以前没见过的,安平郡主附耳道,“这些都是宗室之女,元元和我的堂姐妹,连我都见的少,估计你更没见过!” 今日设的是一人一几,两排案几分面对面摆的整整齐齐的,正中是一条走道,走道尽头是一个略高于地方的方台,姚可清琢磨着这个约莫是待会儿用来表演才艺的地方。 安平郡主拉着姚可清在方台右边那排的第一个第二个位子坐了,端元公主坐在她的对面。 端元公主指着安平郡主道,“你作弊,你把她拉过去了还怎么玩?” 安平郡主挑眉道,“谁让你不拉的?今儿她就是我这边的了!” 姚可清这才明白过来,端元公主和安平郡主各占一边,今天是要比试论输赢的,便轻声问安平郡主,“这是要比什么吗?” 安平郡主笃定道,“我也不知道,是若云跟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定下来,不过今天来的人文不如你,武不及我,不管比什么,咱们都赢定了!” 唔~难怪端元公主要说安平郡主作弊了。 人都陆陆续续的到了,有姚可清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大约是因为没有事先通知过,所以都坐的比较随意,安家姑娘是最后伴着长公主一起到的。 长公主在方台旁摆着的桌子落座,“都随便坐吧,不要拘束,今儿是元元要我来做个判官,你们尽管玩就是了!” 虽然长公主这样说,但是众人明显还是有些扭捏。 虽然说长公主是来做判官的,但是真正主持大局的还是端元公主身边的女官若云。 若云看人都坐齐整了,便笑道,“这下好,倒是不用再分了,刚好左边一队,右边一队!” 坐好的众人又开始骚动起来,都在看自己左右的人是谁,姚可容姐妹倒是都挨着姚可清坐了,但是姚可柔姚可梦还有姚可芸姐妹却坐在了端元公主那边,不过她们也不好意思挨着端元公主坐,离的稍微远了一些。 大家忙着跟左右打招呼的时候,若云却拿出一副画轴来,“这里面是一首诗,待会儿请两对各派出一人来看这首诗,然后回到座位上以画的形式来表达这首诗,画中不能出现字,否则视为输,先猜对诗的队胜出!猜错了可是受罚的!” 安平郡主示意姚可清去,“你书画一绝,你去最合适了!” 姚可清摇头,“一开始不可能出太难的题,不然大家都没兴致玩了,等等再说!” 安平郡主觉得有理,“这么说的话那我去试试吧!” 于是安平郡主自告奋勇的去了,安平郡主一上去,对面也不讨论了,端元公主跟着去了。 安平郡主看完画回来,痛心疾首的对姚可清道,“你个骗子……” 姚可清问,“很难吗?” 安平郡主点头,“对我来说尤其难!唔……老实说我从未习过作画,便是连绣样都没画过……” “那你还去?” 安平郡主摊手,“是你说不难的!” “……” 安平郡主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迟迟下不了笔,看对面的端元公主也还在思索中,安平郡主微微放松了些,若云却提醒道,“只有一刻钟的时间,答不出来的就要受罚!” 安平郡主这才咬牙落笔,见安平郡主已经开始画了,边上的人都围过去看,只是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姚可清忍着笑看着安平郡主继续画下去。 画到一半,姚可清突然道,“是上邪吗?” 安平郡主立刻如蒙大赦的把笔一丢,感激涕零的揽住姚可清道,“知我者莫若可清也!” 若云也笑道,“姚二小姐答对了!” 端元公主凑过来看安平郡主画的,惊骇的指着桌上的“鬼画符”对姚可清道,“这你也能猜出来?” 431、采莲 “呃……郡主比较写实!” 确实很写实,诗中出现的每一种不可能出现的景象都被安平郡主画出来了,只是这画的观赏性……有待发现。 长公主好奇道,“若云,你拿来我瞧瞧她画了什么!” 若云笑着去拿画,安平郡主十分坦然道,“拿去吧!” 长公主一看,顿时笑弯了腰,对姚可清道,“真是难为你了,这样也能猜出来!” 姚可清红着脸冲长公主福了一福。 长公主又对端元公主道,“元元,你画的什么呀?若云拿给大家瞧一瞧!” 若云将端元公主的画展示给众人,端元公主的画功倒是不错,寥寥数笔勾勒出了一个神态坚贞的女子,背景里还有一个男子若隐若现的身影,意境十分贴合全诗,只是却不太好猜。 长公主也道,“元元虽画的好,但是却不好猜呀!” 立时有人符合道,“这画若是配上‘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倒更贴切一些!” 长公主赞同道,“确实不错!” 被长公主夸赞的安裕瑚矜骄的笑了,眼神有意无意的往姚可清这边看,意识到安裕瑚的炫耀,姚可清只作不知,并不理会。 若云又拿出一副画轴,“现在呢是观画猜诗,自然以一刻钟为限,看谁先猜对!” 姚可清看了画觉得确实画的不错,大约是宫中的画师画的,画中的景象倒是与水天一色有些相似,只是画中却是晚上,树影斑驳,临水楼台,一塘莲香,意境幽远。 大约是刚刚被夸赞,受了鼓励,安裕瑚很快就道,“可是‘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若云却笑着反问,“安二小姐可要想好,错了可是要受罚的!” 安裕瑚踌躇了片刻道,“罢了,我就想得起这一句,罚就罚吧!” 若云便笑道,“既然如此,大家便想想怎么罚安二小姐吧!” 果然错了!安裕瑚有些沮丧,但是她自认才高,也并不惧罚。 安平郡主低声问姚可清,“你猜到了吗?” 姚可清点头低声告诉了安平郡主,安平郡主立刻就道,“是‘胭脂雪瘦熏沉水,翡翠盘高走夜光’吧!” 若云有些惊讶道,“郡主猜对了!正是这两句!” 安平郡主得意的冲姚可清挑了挑眉,姚可清报之一莞尔一笑。 端元公主探身向坐在不远处的长公主抱怨道,“晨儿她作弊,我刚刚看到她跟可清咬耳朵了,肯定是可清告诉她的!” 长公主看向正浅笑跟安平郡主低语的少女,眉眼清冽,这样淡泊从容的女子也不知能不能当起一家主母的担子? 众人闹着要罚安裕瑚,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最后还是长公主开口定夺的,“既然刚刚是咏荷的,就罚她去水塘采几株荷花来供大家观赏可好吧!” 采荷花又不用安裕瑚亲自动手,不过是跟着去看着丫头们动手,安裕瑚欣然接受了。 若云又令人搬来一面小鼓,大约是要行令了,布置妥当了,若云执着一支花枝道,“公主新得了难得的好酒,我们便行个令,从公主那里讨些酒喝罢!也不作太难,便以诗为令,鼓声停时花枝在哪个手里就该哪个起句,下一个接的须得以上一句结尾的字起,无拘是引用古人的,或是自己作的,只要能连上便作数!接错了或是接不上都要罚酒!” 端元公主倒也大方,即刻让人将酒呈上来,安平郡主鼻子灵,轻轻一嗅就知是好酒,笑道,“为了多喝几杯,我还宁愿受罚!” 众人皆笑了,联句并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长公主又离了席,众人也放下拘束,尽情的玩闹起来。 如此玩了两轮下来,姚可清一杯酒也没被罚,暗自庆幸,忽然旁边的姚可容低声对她道,“安二小姐怎么去了那么还没回来?” 出了门就是池塘,如此近的距离,按道理人应该早就回来了呀!姚可清看了看外面,水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看的人头晕,这样热的天,更不可能在外面逗留,但是事不关己,姚可清不想理会。 姚可清安抚道,“池塘边路滑难走,许是去更衣了吧!” 姚可容“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女子惊声尖叫的声音,屋内众人吓了一跳,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沉寂了,个个面面相觑,一个嫩绿衫子的少女在丫头的搀扶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来了,哆嗦着手指着外面道,“死人了,死人了,水里……水里……” 安平郡主瞳孔一缩,立刻奔出门去,端元公主也立刻跟过去了,余下的人互相看了看,胆子大的也跟着出去了。 安平郡主走到外面往水里一看,泛绿的水面上果然浮着一个尸体,安平郡主皱眉指着人一个个吩咐道,“你找两个会水的仆妇撑着小船把人捞起来,你去通知长公主!” 不过片刻人就被捞上来了,就放在外面临水的平台上,原本还在平台上凑热闹的众女都嗖的一下被吓的又躲回屋子,安平郡主轻嗤一声伸出手探了探,鼻息和脉搏全无,皮肤冰冷,看来早就断了气了。 因是溺死的,整张脸都肿胀着配着惨白的肤色,怪吓人的,有人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就又立刻别过头去。 姚可清看着那一身似曾相识的衣裳陡然记起这是谁了,尚未开口就听到安裕琼突然尖叫道,“是宝珍!是我妹妹的丫头宝珍……我妹妹呢!小瑚了?小瑚去哪儿了……” 安裕琼说着就要往宝珍那边扑去,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 死的是安裕瑚的贴身侍女,刚刚陪着安裕瑚一起去采莲的宝珍,现下宝珍死了,那安二小姐……安裕琼也想到了这一点,两眼一翻就倒下了。 安平郡主又探身往水里望了望,水里再无其他了,安裕瑚人呢? 悠悠转醒的安裕琼泪如雨下,低声呜咽道,“小瑚……” 端元公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 长公主匆匆赶来,身边跟着的正是不见踪影被猜测已同样溺水了的安裕瑚。 看到妹妹安然无恙,安裕琼扑过去抱着她喜极而泣。 安裕瑚神色僵硬的被姐姐抱着。 432、溺水 丫头训练有素的从室内抬来椅子,放在廊下的阴凉处,长公主坐定了才问道,“怎么回事?”看着一群吓得白着脸的闺秀,大约没人能将事情解释清楚的,长公主直接点了安平郡主的名,“安平你来说!” 安平郡主从尸体旁起身,将刚刚包在手上触碰尸体的帕子扔掉,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新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道,“刚刚有人从外面进来嚷嚷着水里有死人,我出来一看,果然水上漂着一具死尸,就让仆妇把人捞起来,又安排了人去请姑母您,后来安大小姐认出死掉的是安二小姐的婢女宝珍,我们正在担心安二小姐的安危的时候,姑母您和安二小姐就过来了!” 死的是安裕瑚的侍女,长公主不由询问的看向安裕瑚。 安裕瑚僵硬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良久才磕磕绊绊的开口,“我在湖边跌了一跤,污了裙子,就让宝珍代我去采莲,我更衣回来没见到宝珍,就四处找她去了,然后就碰到了姑母……” 长公主想了想吩咐一旁的管事嬷嬷,“去报官,叫个仵作来验尸吧!” 安裕瑚白着脸道,“这……这……” 长公主蹙眉,“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安裕瑚咬牙道,“宝珍她一个清白女儿家,怎么能……既然她已经去了,就让她干干净净的去吧!” 安平郡主叽诮一声,“人都死了,要清白还有什么用!” 长公主赞同道,“虽瞧着像是溺死的,但是总要经了官府才好下定论,就只能委屈委屈她了!” “人是溺死的不错!但是……”安平郡主扫视了一圈众女才接着道,“却并不是失足溺水,而是有人将她强行按入水中溺毙的!” 长公主一惊,竟然是谋杀!看着一众惶恐的闺秀,吩咐侍女道,“带大家去晓月堂吧!” 又对端元公主和安平郡主道,“元元帮忙照应一下,再去请个太医来,大家都吓的不轻,安平留下来!” 晓月堂里端元公主低声问姚可清,“晨儿怎么知道宝珍是被他人所害?” 姚可清道,“她的指甲尽数撕裂,死前必然强烈挣扎过,而且抓到过什么东西又被人强行掰开才导致指甲断裂的,再者她发髻凌乱,应当是在挣扎过程中被人数次压入水中所致!” 端元公主唏嘘不已,“谁跟她有仇呀,竟然要下这样的毒手!” 姚可清摇头,她也不知道,只是事不关己,也无用她多操心。 只是姚可清这样想也想的太早了。 外面一阵喧哗声响起,两个仆妇压着一个慌慌张张的丫头进来了,“回禀公主,这个丫头刚刚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往里头张望,被奴婢发现后撒腿就跑,奴婢便将她抓住了,扭打的时候从她身上掉下来一封信!” 众人皆看向仆妇手里的那封信,信呈到端元公主手里,信封上四个大字“吾爱亲启”,端元公主拧眉打开来,才看了一句就懵了。 “可清:见字如面……” 末尾没有署名,但是看字迹,似乎是宋子清的,端元公主下意识的看向姚可清,姚可清疑惑的看回去,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家都在等着信的内容,但是端元公主看了信不但不说,反而跟姚可清“眉来眼去”的,安裕瑚忍不住问道,“敢问公主,这信里写了什么?可是跟姚二小姐有关?” 看着端元公主担忧的眼神,姚可清道,“不管信里写了什么,既然大家都想知道,不妨就告诉大家吧!” 公主将信递给若云,示意她读出来,若云读完整张脸烧的通红,信实在是太肉麻了。 而且就按信中所写,这是宋子清写给姚可清,最关键的是信中有一句“然逢十万火急之事,难赴莲池之约,辜负卿之心意,深感内疚……” 莲池……宝珍可是死在那儿的,而且信里的意思分明表明是姚可清先约了人在莲池见面的。 众人神色各异的看向姚可清,而作为当事人的姚可清却一派淡定。 这封信不可能宋子清写给自己的,即便字迹模仿的十分像,因为宋子清从来不会叫她“可清”,都是称她的字“维清”或者直接称呼她“维维”的。 这么说来这场谋杀案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自己最近有得罪过谁吗? 姚可清扫视了一圈,姚可芸姐妹算是跟她有过结的,但是她们姐妹不至于大胆到在公主府里谋人性命,况且她们初来公主府,一直都呆在水天一色,从未离开,也就无法收买丫头来陷害自己,更何况她们从未见过宋子清的字,自然也无法模仿了。 再就是安裕瑚了,今天她对自己似乎有一种仇视的态度,但是谋杀贴身侍女来陷害自己……姚可清认真审视了一下安裕瑚,安裕瑚的悲伤和愤怒不似作伪。 “我记得中途姚二小姐去更衣过,就在小瑚她离开之后不久!”安裕琼看着姚可清道。 姚可清点头,“我确实有去更衣过!” “这么说来姚二小姐就有作案的时间了!”安裕琼继续道。 姚可清又点头,“你说的十分在理,不止我,凡是在安二小姐离开后出过水天一色的人都有嫌疑!” 此话一出,刚刚去更衣过的人都吓白了脸。 安裕琼却道,“不,这封信不是写给姚二小姐你的,而不是她们!” 姚可清淡淡一笑,“不过是封信而已,你要多少我能给你写多少!”说着姚可清拿过一旁的纸笔“唰唰”写了起来,片刻之后姚可清拿起纸张展示给众人。 众人大骇,字迹竟然与那个丫头身上的那封信的字迹一般无二。 端元公主问那个丫头,“信是哪儿来的?” 那个丫头也被惊呆了,反应过来之后磕头哭道,“是少爷让我将这封信交给姚二小姐的,因路上耽搁了,奴婢到水天一色时听说人都来这儿了,奴婢便来了……旁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竟然牵扯到宋子清,姚可清跟宋子清有婚约,更加坐实了姚可清的嫌疑…… 安裕琼冷笑一声道,“枉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竟然也做出私相授受这等不齿之事,我看定是宝珍撞破了你的丑事,你才杀她灭口的!” 433、私相 姚可清黑亮的眸子定定看着安裕琼,声音冷然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安大小姐是亲眼看见我私会他人了?还是亲眼看到我杀人了?” “你……”安裕琼气道,“强词夺理!” 安裕琼被说的哑口无言了,缓过神来的安裕瑚安慰姐姐,“姐姐别生气,任她再牙尖嘴利,事实就是事实,有公主主持公道,还怕她不认罪?” 端元公主打圆场道,“这丫头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再说了,我看宝珍身强力壮的,要谋害她也非易事!” 突然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道,“二姐姐身边的这个婢子是我们家顶顶有名的人物,别看她长的一副娇弱的模样,实则力大无比,一般的壮年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出声的人是姚可柔,苗氏,小苗氏和姚启辰接二连三的离开姚家,皆是姚可清的手笔,姚可柔便恨上了姚可清,如此好的机会,她自然要落井下石。 姚可柔的话无疑越发坐实了姚可清的嫌疑,众女都开始窃窃私语。 安裕瑚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连自家姐妹都看不下去了!” “吵什么吵!”一声威严的轻喝,低语声瞬间没了,众人这发现长公主一行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长公主才处理完水天一色那边的事情,果然如安平郡主所说,这是一场谋杀,长公主连忙赶过来就发现这边闹哄哄的,宫嬷嬷才出声喝止。 安裕琼向长公主一礼才道,“是姚二小姐和她的丫环合谋杀死了宝珍!” 长公主将将坐下的身子僵住了,才进来的安平郡主也呆了,看向端元公主,端元却皱着眉冲她摇头,姚可清正一脸严肃的端坐着,虽然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但是好像她并不是特别担心目前的情况,安平郡主微微放心了。 听了安裕琼所说,姚可清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但是……长公主看着跪着的丫头道,“你是清儿院子里的红英吧?这信真的是少爷给你的?” 红英浑身发抖,听到长公主发问,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少爷叮嘱奴婢不要张扬,所以路上奴婢耽搁了些时候去晚了……” 端元公主道,“既然如此就把表哥叫来问个清楚!” 长公主想了想似乎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去叫少爷过来!”又吩咐门口的侍女,“把帘子放下来!” 不多时帘子掀起来,进来的却是一个年青的妇人。 长公主道,“春儿?你怎么来了?少爷呢?” 春儿回道,“差不多一个时辰前少爷便出门了!” 时间对上了!看了眼地上抖成一团的红英,长公主又问,“少爷临出门前可有见过什么人?” 春儿摇头,“奴婢不知,少爷在书房时向来不让人进去伺候的!” 长公主皱眉,“那少爷可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春儿又摇头,“少爷并未交待!不过少爷临走前让奴婢收拾了两身换洗的衣物,大概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要过几天才行回来……这可就糟糕了……长公主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挥手让春儿退下,春儿看了眼跪着红英,想说点儿什么最终却轻叹一声走了。 现在已经报官了,官府也备案了,姚可清作为目前嫌疑最大的人按例该被关押的…… 可是嫌疑始终只是嫌疑,既没有证人,也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唯一算得上证据的那封信还有可能是伪造的。 况且长公主也不太相信会是姚可清下的手,况且她的反应一直十分淡然,并不见慌张,要么就是她问心无愧,要么就是心机十分深,若是真的是心机深沉,就不会那么快就让人发现了尸体。 局面一时僵住了,安裕瑚有些不甘心道,“难道宝珍就要这样白白的被人害死吗?而那个害死她的凶手就在我们面前,却要放过她吗?” 安裕瑚说这话的时候直直的盯着的姚可清,显然她所说的这个凶手就是指姚可清。 姚可清起身向上座福身,“臣女有几个不解之处想请教一下安家两位小姐!” 长公主点头。 “既然二位言之凿凿的说我是那个凶手,手中应该是有证据的,那我就先问问关于这封信的!”姚可清随手拿起那封她仿写的信,“这信里说是我先约了相见的,那么我又是如何约的人?我既然邀约的话,要么就有信笺,要么就有传话的人,今日我只带了桔子这一个婢女,她一直贴身伺候我,并未离开半步,今天从进入公主府开始,到宝珍被害,除了更衣的时候,余下的时候我都与郡主在一起,郡主可有疑问?” 安平郡主看向长公主点头,“她确实一直跟我在一起,她的丫环也没离开过她!” 姚可清接着道,“既然没有人传话,那必然是写了信了,那么我写的信又在何处?又是如何送到离水天一色颇有些距离的外院的?” 安裕瑚语塞,“也许……也许……也许是你前几天就约好了的!” 姚可清点头,“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若是前几天就送信来了,怎么偏偏就约在今日呢?还是约在离水天一色那么近的莲池?约在外面岂不是更方便一些?再说送信总要经过他人之手的,那不知二位可是找到了替我送信之人了?” 安裕瑚再度语塞。 姚可清便问长公主,“仵作的验尸结论可方便告知一二?” 谋杀的事已经被摆在明面上了,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事,长公主便点头许可了,一旁的嬷嬷就将验尸结果说了出来,果然与姚可清先前猜测的差不多,是有人将宝珍按在水中溺毙的。 “……宝珍姑娘的指甲缝里夹了些衣裳上的碎屑,经过检查,这个丝线并不是宝珍姑娘的衣裳上的!还有就是宝珍姑娘的衣袖上染有血迹,但是宝珍姑娘身上并无伤口,所以凶手应该受伤了!”嬷嬷说完垂手静立在一旁。 姚可清摊开双臂道,“我的衣裳并无半分破损,我身上也没有伤口,我和我的婢女愿意接受验身检查,但是……”姚可清转头看向安家姐妹,“若是结果证明我是无辜的,那不知诽谤他人的又该接受怎样的惩罚?” 434、诽谤 姚可清笃定的口气激怒了安裕瑚,安裕瑚蹭的一下站起来,猛然跪在长公主面前,“臣女窃以为姚二小姐此举是以进为退,请求公主对姚二小姐进行搜身检查!” “这……”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被人脱的赤条条的打量,如此受辱,实在是有些过份了,若是气性大的,一死以证清白的都有!况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不管结果如何,损的都是她儿子的颜面。 搜身是万万不可的,“这不妥!” 安裕瑚却执意强求道,“若是证明姚二小姐的确无辜,臣女愿意三跪九叩给她赔礼,便是她要我以死谢罪我也愿意!但若真的是她害死了宝珍,也请公主主持公道,杀人偿命!” 安裕琼惊呼道,“小瑚,不可……” 经过姚可清的层层分析,安裕琼已经明白过来姚可清不可能是凶手,至少动手杀死宝珍的绝不是姚可清主仆。但是安裕瑚的理解却恰好相反,认为姚可清的说一番辞只是在故意掩饰她的罪行,而且她还反其道而行之主动提出搜身,就是为了避免真的被搜身。 长公主是万分不赞同搜身的,哪怕是姚可清自己提出来的也不行,但是安裕瑚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真是让她左右为难,长公主只觉得头疼的越发厉害。 姚可清却笑着对安裕瑚道,“三跪九叩就免了,我福薄承受不起!再者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么会要求安二小姐这样的金贵之身以死谢罪呢?不过赔礼却是不能不赔的,在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旁都有一个张榜的告示栏,二小姐应该知道吧?若我果真无辜,二小姐就手书四份道歉信张贴于四门,为期一个月!” “你!”安裕瑚怒目而视,姚可清恍若未觉,“无凭无据仅凭怀疑猜测就随意冤枉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如若不然,我也可以说人是安二小姐你杀的!” “你血口喷人!”见妹妹落败,安裕琼怒道。 “我怎么就血口喷人了?”姚可清反问道。“我的怀疑不是全无道理的!宝珍遇害的这段时间,我不在场,安二小姐同样不在场,而且既然宝珍是被人溺毙的,凶手的衣裳肯定也会弄湿,安二小姐是换过衣裳的,我可没有,如此说来安二小姐的嫌疑比我更大才是!至于那封信,既然是模仿的宋公子的笔迹,安二小姐作为至亲表妹,想知道宋公子的字迹并不是难事!” 姚可清说的十分有道理,众人看向安裕瑚的眼神果然不一样了,安裕瑚急道,“你胡说!我……我有什么理由杀她?我为什么要杀她?” 姚可清抓住了安裕瑚话里那短暂的停顿,看来她们主仆的关系确实有裂痕存在,眨巴着眼无辜的看向安裕瑚,“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杀她?我就是猜测而已,还是说……你真的杀了她?呜……作为贴身婢女,确实可以知道许多主子的秘密!” 姚可清最后一句话更加加深了安裕瑚的嫌疑,众人将怀疑的目光都转到了安裕瑚的身上。 姚可清跟宋子清有婚约,即便是被人撞破私会之事顶多会被责罚,并无杀人灭口的必要,况且果真如信中所说的话,宋子清并没有赴约,姚可清也犯不着杀人,说姚可清是杀人凶手有些牵强了。 但是若是凶手是安裕瑚的话,必然是她们主仆之间有了什么龌龊,安裕瑚或者是失手杀人,或者是刻意谋杀都说得过去,毕竟主仆反目,主人谋杀贴身婢女的例子有许许多多,事后安裕瑚为了洗脱嫌疑,便想到了栽赃陷害,恰巧她会临摹表哥宋子清的字迹,又得知姚可清中途去更衣过了,于是就嫁祸给了姚可清。 “你们别听她胡说,我没有杀人!”安裕瑚急忙解释,“姑母,她是胡说的!” 姚可清却笑着问道,“仵作说凶手身上带伤,那安二小姐可愿意接受检查呢?” “我……”安裕瑚犹豫了,她不愿受辱。但是她的犹豫落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心虚,长公主看向她的神色也不对了。 安裕琼呆呆的看着安裕瑚道,“小瑚你……你不会真的……宝珍她……她……难道是因为那件……”安裕琼突然惊呼,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瞬间吓的脸色惨白,不知是被自己说漏嘴的事吓的,还是被安裕瑚可能谋杀了宝珍的事吓得。 安裕琼无意间坐实了安裕瑚的嫌疑,安裕瑚大受打击,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姐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宝珍,真的没有……那件事……那件事我都已经要忘了!” 这里头果然有蹊跷,这下子有了两个嫌疑人了,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而且这么多人在这里听着看着,又不能把人放了,也许真正的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 长公主有些无力道,“到底是什么事?” 安裕琼安裕瑚姐妹俱缄口不言。 长公主头疼的厉害,语气也就不那么和善了,“究竟是什么事?为何不能说?莫非那个丫头真的是因为你们口中的那件事而送命的?” 连长公主都开始怀疑起安裕瑚来了,安裕瑚哭的十分无措,“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姑母,你要相信我……” 安裕瑚哭的可怜,却绝口不提究竟是哪件事。 长公主耐心耗尽,直接吩咐道,“将这个丫头看押起来,等少爷回来了再定夺!再有就是要委屈凡是中途有离开过水天一色的人在公主府都留几日了,等真相大白之后再离开!我会派人去各位府上通知,说是我想留各位多住几日,想必到时候回去长辈也不会怪罪你们!” 长公主既然开口了,岂有敢反对之人,或者说根本无人想反对,三生有幸才能进公主府一回,更何况还能住下来!一时有人庆幸的长舒一口气,也有人觉得可惜起来。 安裕琼中途并未离开过,但是担心安裕瑚所以也留了下来,安平郡主怕姚可清孤立无援,也留下来陪着姚可清。 平常冷冷清清的公主府突然间多了十来个娇客留宿,这么大的动静,消息很快传开,隔壁的平国公府听到风声后过来打探,却发现公主府四门紧闭,无人能入内。 435、嫌疑 把一众女孩儿安排妥当,宫嬷嬷回去向长公主复命,“人都安排住下了,除了安大小姐和安二小姐,以及安平郡主和姚二小姐是住在一个院子的,余下的都是一人一个院子,各个府上也都通知过了,所有的外门都已经落锁,没有从老奴这里领开门的对牌,休想开门!” 长公主撑着头“嗯”了一声,“快帮我捏捏,头疼的厉害!” “唉~” 宫嬷嬷发现长公主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不由问道,“公主可是想到了什么喜事?这样开心!” 长公主睁开眼笑的更深了,“她实在是聪明,我儿眼光不错!” “谁?”宫嬷嬷没听明白。 “还能有谁?”长公主看了眼宫嬷嬷接着道,“自然是咱们家四少爷那未过门的媳妇,姚家的二小姐!” “姚二小姐确实聪慧非常!”宫嬷嬷还记得在水天一色时她是最先猜对诗句的那一个,“郡主画成那样也能猜出来!老奴就是看着那首诗也没能将它和郡主的画联系起来!” “我不是说这个!”长公主摆摆手,“我是说她今天的表现!你瞧今日这局面,十个人里头起码有九个怀疑她是凶手,连我都觉得她难以脱身了,可是就是在这种种不利于她的情况之下,她却三两下就扭转了局面!唯一能算作物证的信她却能轻而易举的就仿写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不管那封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露了这么一手,就让这信失去了作用,没了物证的支持,又没有人证,所有的怀疑都站不住脚!面对裕琼对她的控诉她淡然听之,不急不躁的,然后抓住话里的漏洞反击,一步步的转败为胜!而且更聪明的是她知道无论她怎么解释,始终无法完全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她索性把水搅混了,把裕瑚也拉下水,多一个人帮她分担嫌疑,她自身的嫌疑就越小了!寥寥数语就挑起了裕瑚的火气,让裕瑚跟她针锋相对,顺理成章的就把嫌疑转移到了裕瑚的头上,可怜裕瑚被她牵着鼻子走都毫无察觉,一点点走进她的陷阱!” 虽然长公主嘴上说着可怜,脸上却并无半点儿同情之意,反倒是对姚可清今日的行为似乎颇为赞赏。 宫嬷嬷有些懂了,“这样说来确实厉害的很,寻常的小姑娘碰上这样的事早吓得哆嗦了,话都说不完整,只顾着哭诉去了,姚二小姐还能说的头头是道的,着实难得了!”比如安裕瑚到了最后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不停的重复着别人并不会相信的单薄无力的话语。 “今日一见倒真是叫我对她刮目相看了!从前只知道她书读的好,字写的好,不曾想口才也这样好,一直以为她该是同她母亲那般寡言少语的,不过这样才好,口齿伶俐些才不会吃亏!”说完最后一句长公主微微叹息了一声。 忆起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姚可清始终表现的中规中矩,甚至平庸,长公主一度不明白为何儿子会看上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长的并不绝色,唯一才华一项可圈可点之处!今日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这样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女子确实让人惊艳,无论是才华,还是智谋,都让人折服惊叹,也无怪儿子会动心了。 “姚二小姐的口才老奴也是深感佩服呀!安家的两位小姐竟是被说的哑口无言,偏姚二小姐还说的句句在理,叫人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想着安家姐妹被驳的哑口无言的样子,宫嬷嬷就忍不住想笑,安家二小姐安裕瑚素来能言巧辩,今日在姚二小姐这里半分便宜没讨到不说,还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长公主也笑了,“可不是,我看裕瑚今日被气的可不轻,待会儿给她送碗降火的汤去,免得怄出毛病来!裕瑚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我记得她曾经还说过要和谁比试书法的,后来姚二小姐当众写了一副字之后,就再也没听她提过这话了,约莫当初说的就是要和姚二小姐比的!也难怪今日她会被姚二小姐一激就上钩了,从前就在心里种下了火苗子了!” 安裕瑚是个很有名气的才女,至少比姚可清名气大很多,今生的姚可清低调的几乎可以用默默无闻来形容了!一个颇有名气的才女败在默默无闻的人手里,安裕瑚自然心有不甘了。 见长公主如此优待安裕瑚,似乎并不介意安裕瑚嫌疑犯的身份,宫嬷嬷小心翼翼问道,“公主的意思是安二小姐是无辜的了?那岂不是说……”可如果姚可清是凶手,长公主刚刚又为何夸她?宫嬷嬷不解。 长公主摇头,“她们两个都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裕瑚即便是想真杀宝珍也不会在我府上下手,一个婢女,在自己家里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打杀了,干干净净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人怀疑了!至于她死咬着不肯说的‘那件事’估计是因为那件事导致了她跟宝珍之间有了隔阂,若是说出来只怕更加加深了她的嫌疑,所以她才不说!贴身服侍多年的婢女和主子之间总会有磕磕绊绊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件不能外道的私密事,姚二小姐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将裕瑚也拉进来!至于姚二小姐就不可能是凶手了,本来说她杀人灭口的理由就勉强的很,她约的人根本就没去,也就没有私相授受一说了,她又何至于杀人呢?再者如她这般聪慧,若是宝珍真的是她杀的,根本就不会让嫌疑落在自己头上!” 宫嬷嬷笑道,“公主洞察一切,才是最聪明的!” 长公主苦笑道,“我要是真的洞察一切早就找出凶手是谁,刚刚说的那些也是我才想明白的,事后诸葛罢了!” 宫嬷嬷宽慰道,“等少爷回来自然就叫分晓了!” “清儿回来也没用!那封信不是他写的,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那个叫红英的丫头身上!明天好好审审她,看她究竟是被何人收买了!吩咐看守她的人要看牢了,不要让她跑了,也不许任何人探视她!” “是,老奴已经嘱咐过了!”宫嬷嬷正色道。 436、幸福 安平郡主跟姚可清歇在一个院子里,大约是有郡主的品阶在,给她们安排了一个极大的院落。 姚可清沐浴更衣出来看到安平郡主正在喝酒,不由劝了一句,“晚上喝酒,第二天容易头疼!” 安平郡主晃了晃杯子道,“果酒罢了,没什么劲道,你要不要来一杯?” 姚可清连连摇头,“别,我酒量浅,一杯就倒的!” 安平郡主笑着给她倒了杯茶,“今天我着实担心了一场!虽然明知人不是你杀的,但是那种情况下,实在是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的清白!没想到你三言两语的就把嫌疑推到安裕瑚那里去了!” 姚可清得意一笑,“纵然我不清白了,旁人也休想讨到好去!敢往我头上泼脏水,她就真当自己无懈可击了吗?” “不过那安裕瑚也实在是笨,既然人不是她杀的,怎么就不解释清楚呢?看她那样子,也没有那个杀人的胆识!”安平郡主浅酌了一口,叹道,“真是笨的无可救药了,以前还觉得她伶俐,跟你一比就是个木头桩子!” “安二小姐之所以解释不清楚是因为心虚,她在解释她跟宝珍为何分开的这件事上撒了谎!就是因为最开头她撒了这个谎,后面才束手束脚的!” 安平郡主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她撒了谎?” “她的鞋子,她虽然换了衣裳,却没有换鞋子,若她真是如她所说的跌跤了,鞋子应该也脏了才对,可是她的鞋子干干净净的,连一点儿泥都没沾,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根本就没有去采莲,出了水天一色她就直接派宝珍去采莲,而她则找个地方乘凉去了,后来知道宝珍出事了之后才想出了这个借口,急急忙忙换了衣裳,但是慌忙之下忘了换鞋子!”姚可清忖度着安裕瑚撒谎大概是因为她脸皮薄不想被自己躲懒的事说破被人嘲笑。 “你倒是观察的仔细!” 姚可清靠在椅背上叹道,“你别看我挤兑她的时候说的爽快,理清这些逻辑可是费了大功夫的!现在脑子里的那根弦还绷着呢!” 安平郡主将手里的酒杯递给她,“喝点儿吧,放松放松,一杯就倒喝半杯也不碍事的!” 姚可清便接过喝了半杯,入口温润,扑鼻的果香,入喉有微微的热感,确实没什么劲道,但是姚可清还是不敢多喝,将酒杯还给了安平郡主,“我倒不知我什么时候跟安二小姐结了梁子了?今日她似乎看我格外的不顺眼!” 安平郡主看了眼姚可清,凑近了些才道,“这事儿我也就你说,你别跟师兄说!” 这种宋子清有什么关系?姚可清没想明白,还是点点头。 安平郡主这才道,“前一阵平国公府长房的姑娘跟安家四少爷订亲的消息你听过吧?其实原本安家提的是安裕瑚和师兄的婚事,但是师兄没答应,国公府那边想强行让师兄答应这门亲事,惹怒了姑母,皇后娘娘从中调合,这才有了这门亲事!师兄才拒了跟安家联姻,转头就求娶了你,安裕瑚自然是不甘心的,你得了她没得到的亲事,她大约觉得在师兄看来她是不如你的,所以才处处针对你的!” 没想到安裕瑚跟宋子清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姚可清觉得安裕瑚这醋吃的实在是莫名其妙,即便是前世宋子清没有娶自己,可是也没娶她,可见宋子清拒婚跟自己是没有一点儿关系的! “还有……呃……”安平郡主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表现的平淡,“之前闵家好像有意将你聘给闵建霖,师兄知道这件事,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想提醒你以后在师兄面前不要提到闵建霖,师兄这个人……比较小气!” 还爱吃醋…… “我知道呀!外祖母跟我说过!”不过闵建霖……姚可清想她是不感兴趣的,前世今生他都是端元公主的驸马,这就是他们的缘分,“唔~好好的我跟四哥提闵二公子做什么?” 自订亲之后,姚可清觉得再叫宋子清宋公子或者宋将军什么的也太生硬了,便随着姚启珅一样叫他四哥,宋子清颇为受用,并没反对这个称谓。 姚可清一脸坦然,提起闵建霖时毫无异样,对闵建霖的无意一目了然,但是提到宋子清的时候语气却微微变了一变,可见她对宋子清是有情的,彼此有情……但愿能一直这样,安平郡主甩了甩头,想将脑子里那些纷杂的思绪甩走。 但是一旦起了这个念头,想制止就难了,安平郡主灌了一大杯酒进喉咙,甜腻的果子酒并没有刺激到她纷乱的大脑。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相信师兄!他不会害你的!” “你喝醉了?好好的说这个干嘛?”姚可清伸手在安平郡主眼前晃了晃,疑惑道。 安平郡主摇头,“你也看到了,也亲身经历了,这是你订亲之后第一次来宋家,而且来的还是公主府,而不是国公府,就有人要陷害你!我是担心你以后会受伤!师兄他对你的心意你比我更清楚,我也知道你的戒心很重,但是我还是想说,师兄是值的你信任的人,也是你在宋家唯一能相信的人,哪怕是姑母,你敬着就好……” 姚可清握住安平郡主的手坚定道,“谢谢你,晨儿!我会多加小心的,这次是我大意了,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至于四哥……我既然决定嫁给他,自然要全心全意的信赖他!我信任他,也信任你!” “你的生母和你的嗣父相爱却不能相守,阴阳两隔,而我娘和我爹却在深宅大院里一点点被磨灭了当初的誓言,越来越多的怀疑和猜忌,最终我母亲含恨离世,父亲才幡然悔悟,可是一切都晚了!”每每提到生母韦郡王妃,安平郡主都要落泪,“我不希望上一辈的悲剧再在我们身上重演,相爱容易,相守难!如果有一天师兄他负了你,我必定要让他加倍偿还!” “好,晨儿,你也要幸福,如果张三公子对你不好,我就去帮你教训他!” 安平郡主擦干眼泪哼了一声,“他敢对我不好?哼~我咳嗽一声他们一家子都吓个半死!” 437、邪祟 第二日才吃过早饭突然就有人来传话说她们可以回去了。 安平郡主叫住传话的那个小丫头问道,“你们四少爷回来?查清楚了?” 小丫头摇头,“四少爷并没回来,不过昨天晚上宫嬷嬷对红英姐姐用了些法子,红英姐姐扛不过就招认了,原是宝珍姑娘撞破了红英姐姐和一个小厮幽会,怕事情败露,于是红英姐姐就和小厮合力谋害了宝珍姑娘,现下红英姐姐和那个小厮都被送去官府了!” “那那封信呢?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回道,“回郡主,那个小厮是伺候少爷笔墨的,所以能模仿少爷的字迹,杀人之后就想到嫁祸给姚二小姐!” 宋子清在府里呆的时间不多,所以他得用的小厮只有观砚一个,但是观砚是不可能做出陷害宋子清的事,安平郡主知道此事另有内情,但是现在还了姚可清清白,其余的也就不用管了。 打发走了小丫头,安平郡主才道,“宫嬷嬷好本事,果然是宫里出来的,一夜功夫就让那个丫头招供了!这下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听你昨天翻来覆去到下半夜,是睡不惯别人家的床吧!” 姚可清是有听说过宫中有些刑讯的手段十分折磨人,不致命,但是却让人生不如死,再硬气的人也扛不了多久。 姚可清打了个哈欠道,“也不全是,我是在想昨天有人落井下石,这笔账该怎么算才好!” 安平郡主赞同道,“是该收拾收拾了,你那个四妹也太不知事了,简直就是没脑子,她自以为她那样说会让你不好过,殊不知旁人是怎样笑话她的!” 姚可清不以为意道,“她针对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开始我是不想跟她计较的,无伤大雅的小伎俩罢了,只是长久这样下去,只会助长她的报复心,合该杀杀她的气焰才好!” 没想到才过了一夜姚可清就平安归来了,还是公主府亲自派人送回来的,姚可柔有些不甘心,但是又无计可施,坐在屋里生闷气。 忽的门口一暗,姚可柔抬头看见姚可清进来了,张嘴便骂了,“你们都是死的吗?来人了也不通报一声!”骂的是廊下看门的小丫头们,可是却并无人出来请罪。 姚可清半是可怜,半是讽刺的瞧了姚可柔一眼,“四妹这威风就别在我面前耍了,我不吃这一套!” 姚可柔红着眼瞪姚可清,“我管教我自己的丫头,二姐也有意见了?” 姚可清慢条斯理的坐定了才道,“怎么会呢?若是四妹不喜欢这些丫头,回头我给你换了可好?” “你!”竟然威胁她要将她的人给换了,姚可柔知道姚可清是真的有这个本事的,心里莫名升起怒火来,“你换了试试?你就不怕父亲责罚?” 竟然搬出姚崇明来压她,姚可清在心里冷笑一声,前世她好歹还把姚崇明当父亲敬着,今生自从知道姚崇明实际上只是她的二叔后,她是再也没将他放在心上,也没看在眼里了。 “四妹尽管去说,不过四妹也知道,我做事做的周全,所以四妹要想好理由了,可别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姚可清管家,想换几个丫头是轻而易举的事,更是能做的名正言顺,即便是告到姚崇明那里,她也占着理。 姚可柔气的死咬嘴唇,狠狠瞪着姚可清,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四妹昨天可是伶牙俐齿的很,今天怎么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呢?” 姚可柔这才明白过来,姚可清是找她算账来了。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二姐可是因这个就要怪我?那我倒是要去父亲跟前问一问了,难不成我连实话也不能说了吗?” 又搬出姚崇明来了,如今姚可柔唯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姚崇明了。 但是姚可清并不吃这一套,“你说的固然是事实,但是呢,很可惜,我不喜欢,谁要是让我不高兴了,我也就看不得他快活,你看,你祖母,你母亲,还有你二哥,这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可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你是想去陪你祖母了,还是想回冒州了?” 姚可柔被吓住了,“你……你威胁我?” “不,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从前念着你还小,不跟你计较,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总有忍不下去的时候,所以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没有下一次了!” 姚可清敲了敲放在桌上的那个盒子,“这是长公主赐的糕点,四妹慢慢享用吧!我就先走了!” 姚可清才出门就听见屋里稀里哗啦一阵响,不用回头就知道姚可柔将她留下来的糕点砸了,姚可清勾唇一笑,“去告诉夫人,四妹不知被什么东西魇着了,脾性大变,将长公主赐的吃食摔了一地,见东西就砸,是不是该请个道姑来去邪才是?还有,把门看牢了,若是让她跑出去伤了人就不好了!” 话传到朱氏这里,朱氏明白姚可柔这是得罪了姚可清,姚可清要治她,只是姚可柔跟朱氏也有梁子,朱氏趁机在姚崇明那儿添油加醋了一番,让姚崇明也以为姚可柔是真的被什么邪祟附身了,同意请个道姑来看。 末了朱氏又道,“四小姐是出去之后就变成这样的,在家中却并无异常,那东西只怕是外面招惹来的,妾身觉得四小姐进来还在呆在家里比较稳妥,就不要再出去走动了!” 这是要以关爱姚可柔的名义将她禁足了,姚崇明没有想到这一层,答应了,“也好,她年纪小,定性不足,是容易招惹那些东西!” 得了姚崇明首肯,朱氏先是借着道姑的名义狠狠饿了姚可柔一日,美其名曰是为了消除她体内的浊气,随后又让道姑做法,烟熏火燎的折腾了她半日之后将她搁在不知道掺了什么散发着浓烈异味的冰凉的水里泡了一个时辰,这番整治下来,姚可柔精疲力竭,看着温顺了许多的姚可柔,姚崇明暗自以为她果真是被邪祟附体了。 438、时务 姚可柔被折腾的这么狠,第二日果然病了,朱氏却是这样跟姚崇明说的,“那邪祟十分厉害,损了四小姐的元气,如今邪祟被除,四小姐身子亏损,自然会病倒了,好好将养月余就无碍了!” 姚崇明信了,又见朱氏忙前忙后的照料姚可柔,顿时记起朱氏从前的各种好来,对朱氏的隔阂也减了。 姚可清去探了一回病,姚可柔看她的眼神满是惧怕,姚可清颇为满意,想来她以后是不敢再闹幺蛾子了! 因此次姚可清在长公主府平白受冤,还是自己侄女冤枉的,长公主十分过意不去,不仅让她最信任的宫嬷嬷送姚可清回来,更是连着几天变着法子的给姚可清送各式各样的东西。 朱氏笑道,“长公主定是极喜欢二小姐的,什么样的好东西都送来了!” 姚可清知道长公主这样做是代安家二女赔罪,并不点破,只在收到东西后亲自写了信道谢。 姚可清跟长公主府来往的密切,代姨娘也看的眼热。 原本她以为姚可容能嫁入景山侯府做世子妃已经是极好的婚事了,那个时候她以为姚可清会跟方家结亲,私下里计较了一番,发现姚可容应该是姐妹里头嫁的最好的那个,遂十分自得。后来峰回路转,姚可清突然被赐婚给宋子清了,宋子清的出身比陈辞珩高了一截,代姨娘微微有些不自在,但是宋子清是武将,代姨娘窃以为他定然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及不上陈辞珩这样的读书人俊美,心里渐渐平衡。 只是自从陈家跟姚可容订亲之后,两家便甚少来往了,陈家更是从没主动给姚可容送过一星半点的东西,可是姚可清连着几日都收到了长公主府送来的吃食布料首饰等物,代姨娘看的心里发酸,揣着一肚子的酸水,代姨娘去看姚可容。 姚可容自打跟陈辞珩订亲了,觉得十分满足,往常的那点儿小心思也就放下了,只一心一意的绣嫁妆。 代姨娘看着姚可容逼仄的卧房,心里的酸水就往上冒,都是要出阁的姑娘了,还担着个长字,竟然都没有自己独立的院子,代姨娘觉得心疼了,蹭蹭蹭的去找朱氏了。 朱氏听了代姨娘的陈述点头道,“姨娘说的十分在理,二小姐前些日子也跟我提了,说是将从前大少爷和二少爷住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大小姐住,等大小姐出嫁之后就让三小姐和五小姐住进去,因还没收拾完我就没跟姨娘说,既然姨娘这样提了,那就劳烦姨娘去督促一番,也好早日布置妥当!” 竟然是姚可清提议的,姚可容又承了姚可清一个情,代姨娘心里又是一酸,但是好歹她达成所愿了,也欢喜了。 代姨娘想着既然姚可怡以后也要住进去的,便将姚可怡叫来一起归置。 代姨娘那一肚子酸水没地方释放,就在姚可怡面前抱怨了几句,“说来你还救过长公主,跟长公主府来往的也殷勤,怎么最后反倒让二小姐捡了便宜!” 姚可怡凉凉道,“二姐是侯府嫡女,又是方家的外孙女,我一个庶女怎么能比!” 代姨娘哼了一声,“前几年宋四公子议亲的对象比你出身低的大有人在,你在长公主府那么久,见宋四公子的机会多的是,也不知道用点儿脑子,不然嫁进长公主府的可就是你了!” 姚可怡将手里的帕子往桌上一掷,冷冷道,“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姨娘是觉得我该用那下三滥不入流的手段嫁入长公主府吗?姨娘可知每年长公主府有多少个丫环是因为妄图勾引宋四公子而被处置了的?姨娘是想我像个丫环一样不知廉耻自荐枕席吗?” 代姨娘脸红耳赤道,“我何时这样说了,多多讨好长公主总是可以的!” 姚可柔嘲讽的笑了笑,“姨娘以为长公主会看上我这样一个庶女?我这样的身份,在公主眼里只怕比婢女高不了多少,若不是因为我救过公主,公主只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 “反正你对长公主有救命之恩,你多奉承她,指不定她一高兴就为儿子娶了你呢?” “呵……”姚可怡有些不理解的看向代姨娘,“说来说去都是我救过长公主的那档子旧事,可是这么久,长公主对我的照拂早就抵消了那份恩,还是说姨娘以为长公主的媳妇是那么好做的?别的都不用,凡事只要一提我对长公主有救命之恩就万事大吉了?” 代姨娘气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跟我较个什么劲?有本事你嫁的比二小姐好,在这里跟我斗嘴算什么本事!” 姚可怡神色复杂的看向代姨娘,“姨娘是妒忌二姐了吧?原本大姐的亲事是姐妹里头一份的,着实让姨娘脸上增光不少,可是二姐的婚事压了大姐一头,所以姨娘不高兴了,但是又不敢说二姐什么,倒是我跟长公主府曾经有那么点儿渊源,姨娘就将这不满发泄到我身上来了!可是姨娘,人有时候得认命,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求也得不到的!姨娘是忘了自己怎么成的姚家二房的妾了吗?在母亲手上磋磨了这么多年,若不是母亲犯在二姐手里,姨娘又有如今的风光?” 被亲生女儿揭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老底,代姨娘“啪”的一巴掌扇在姚可怡脸上,打完就后悔了,她跟姚可怡的母女情分本来就不深,这一巴掌下去只怕所剩无几了。 姚可怡捂着发麻的脸,神色并无悲伤,反而透着冷漠,“姨娘觉得自己的人生过的不称意,如今就想把自己所有没得到的在下一辈身上实现,姨娘为大姐谋划了那么多,我从未跟大姐争过什么,只是也请姨娘别让我去争别人的东西!” “我……”代姨娘觉得喉咙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姨娘也仔细想想,若不是二姐,大姐能有这样好的姻缘?姨娘能有如今威风八面的日子?姨娘就是再不甘心,也要识时务,二姐不是你得罪的起的,姨娘以后再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不妨想想家庙里的母亲,想想下不了床的四妹!” 439、血脉 宋子清回京之后照例先去给他母亲昭敏长公主请安,长公主看到儿子脸上略有些愧疚之色,“你出府那日府里出了人命!” 宋子清惊讶道,“人命?” 长公主叹息着将那日宝珍之死道来,“……本以为第二日将那红英送去官府审问就能水落石出,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红英就服毒自尽了,没想到她竟然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也忘了搜身,让她得逞了!” 宋子清皱眉,这次的事情显然是冲着姚可清的去的,这才订亲多久,就这么急不可耐了,竟然将手伸到公主府来了,宋子清神色冷峻,冷声道,“将那日在莲池附近出现过的所有的人都撵出去!” 长公主有些疲惫道,“也好,宁可错杀,也别放过!红英老子娘早死了,孤儿一个,也无从查起了,既然这样,都撵出去也省了功夫了!” 宋子清点点头就要走,长公主又道,“红英死了,春儿前两日烫伤了手,告了价,你身边就没有得用的丫头了,我身边的二等丫头青烟还算伶俐,先着她补了红英的缺吧,回头有好的再选上来!” 宋子清无所谓的答应了,“随母亲安排吧!儿子这几日并不会住在府里,用不着这样急!” 宋子清如今在办什么差事长公主并不知道,也不过问,只嘱咐了他几句便放他走了。 宋子清回京时先给姚可清送了信才回公主府的,此时离开公主府直接去赴约了。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宋子清歉意的看着姚可清,“我以为有安平在不会有事的……” 安平郡主是可以护的姚可清性命无忧,但是却防不住这样陷害的手段。 姚可清倒是不十分介意这件事,重提此事竟跟局外人一样的清明,“虽然手段卑劣了些,但是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只是他还不够狠,应该安排一个俊俏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被人抓住,然后这个小厮身上有我亲笔写给他的信,这样我才辩无可辩!” 说到最后,语气里竟颇有几分可惜的意味,宋子清无奈一笑,“我知你能言擅思,你明知道安裕瑚是无辜的,也能将她拉下水,连母亲都差点儿以为真的是她谋杀了自己的侍女,只是若真是这样的话你又该如何才能脱身?” 姚可清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俏皮道,“你猜?” 宋子清看着这双眼,不知不觉的就陷进去了,不由自主的就想亲近姚可清,姚可清心里一慌,觉得脸上开始热了,拿扇子扇了两下又道,“想要模仿我的字迹并不容易,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我都会用不同的字迹,只要看模仿的字迹是哪一种,我便知是谁害我了!但是你不一样,你惯常用一种字迹,那封仿照你笔迹写的信有九分像,能仿到这个地步的,必定是十分熟悉你的字迹的人,而且仿写的字迹只有其形,不得其魂,这人应该是个不常写字但又识文断字的人!那封信用词颇为考究,一直在极力模仿你的一贯的口吻和脾性,可见这个人对你十分了解!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人跟我一样,精于书画一道,能模仿各式各样的字迹!” 只是这样的人太少太少了! “这样的人……”宋子清沉吟道,符合这些特征的人并不多,死去的红英算一个,她是负责打理他书房的丫头,识文断字,又经常出入他的书房,自然也能经常看到他写的字……但是红英跟维维素不相识,为何要舍命陷害维维?还是说真的另有其人? “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你也说了我擅思,最会胡思乱想了!”姚可清看着宋子清沉沉的脸色解释道,符合她的推断的人应该是宋子清比较亲近的人,若是因为她几句话就让他与身边的人有了嫌隙,那她罪过就大了! “不,你的猜测很正确,我很赞同!于我而言,你是最亲近的那个,别人都没有你重要!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宋子清看穿她的担忧,郑重道。 姚可清的脸不自觉的又烧了起来,忙转移话题,“呃……你这几天可有查到什么?姚先生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子清淡笑道,“略有收获,有另外一波人在故意误导他!” “误导?”姚可清扬眉,“这么说来,姚先生的身世果然蹊跷了?” 宋子清曾告诉她,姚景行的身世不是她想的那样,那么…… “他不可能是父亲的私生子!”宋子清解释道,想了想还是将姚景行的身世隐晦的说了出来,“他可能是皇室血脉……” 姚可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道,“这是真的吗?” 宋子清沉色道,“极大可能是了,只是还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来证明!” “姚先生可是先帝驾崩那边出生的?”姚可清突然问道。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宋子清讶异道。 果然…… 姚可清抚额,心中震惊无比,难怪前世她没有听说过姚景行,那是因为直到她身死之际他才在京中掀起滔天巨浪。 那个时候她刚刚有孕不久,整个人都有些犯懒,打不起精神来,成日里昏昏欲睡,房嬷嬷为了逗她开心,就搜肠刮肚的将京中时下发生的新鲜事说给她听,有一天房嬷嬷说了这样一件事。 那是她小产的前一天,耀帝携文武百官去皇陵祭祀先帝,才出皇城不久,一个披麻戴孝的青年男子拦住了御驾,手持一封血书声称自己是先帝五皇子遗孤,声泪俱下的痛斥耀帝当年在陪都杀兄弑父,后诬陷五皇子意图谋反,将所有的罪行都栽赃到五皇子身上,自己堂而皇之荣登大宝。 这件事当时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隔天她就小产,也就没有再关注过这件事,更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了。 如果真如宋子清所说,姚景行是皇室血脉,那他会不会就是那个自称是五皇子遗孤的人……年纪刚好对上了…… 只是她该怎样将这件事告诉给宋子清呢?姚可清有些为难,她总不能跟他说自己重活了一世,这样一来麻烦大了,会被当作妖孽都不一定…… 440、安心 “你在想什么?”见姚可清眉头一皱一皱的,好似很为难的样子,宋子清忍不住伸手抚平她皱起的额头。 被他摸过的额头还留有他的体温,姚可清怔了一下,才缓缓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姚景行的相貌如此特别,见过的人何其多,我能发现异样,别人自然也能,他又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若是有人想利用他来做点儿什么应该不难!” 宋子清半是惊讶半是叹服道,“确实如你所说,有人利用他的身世和长相想图谋不轨!” 原来宋子清已经查到这一步了,那就不用她再多说什么,姚可清松了口气,“姚先生秉性纯良,又有才学,若是被人利用最终走上不归路就太可惜了!” 他的妻子那样敬重他,他的孩子还那样小……前世那个时候他应该也早就成亲了吧,他那样孤注一掷的去拦御驾,可有想过他会连累他的骨肉至亲? 皇权更替自古都是成王败寇,当年五皇子难道又是完全无辜的吗?为了二十多年前几乎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往事,抛却家人性命,不自量力的去挑战天威,即便是她并没有目睹前世姚景行的结局,但是也能猜到他必定不得善终。 可悲,可怜,却也可憎! “你放心,不会的!”知道姚可清跟姚景行的妻子有些交情,若是姚景行出事,他的妻子也不会有好下场,宋子清向姚可清保证道。 姚可清笑了笑,驱散心里的那点子莫名的悲伤,“有你在,我自然放心!” 宋子清伸手揽她入怀,她顺从的贴上他的胸膛,原本空落落的心瞬间充实了,多年相思苦忆,她已经成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你在,我才安心!不要离开我,一直陪在我身边好吗?” 哪怕有一天那个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也不要离开,好吗? 姚可清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现在还不行……我们还没成亲,这样私下见面本就是坏了规矩,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会被耻笑的!” 原来她说的不行是这个意思,宋子清下沉的心情平复了,“不会被任何人知道的,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真想赶紧成亲,越快越好!”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她成亲了,想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 姚可清红着脸讷讷道,“我还没及笈……婚期就定在我及笈的下一个月,已经是很近的日子了!” 是呀,她还小……宋子清无奈叹气,“还要差不多两年时间呀,真是太久了!” 姚可清十三岁的生辰才过去不久,确实还要将近两年时间,姚可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反驳道,“也还好,并不算久,房嬷嬷给我列了张单子,把我成亲前要做的事能写上了,光绣嫁妆就要绣一年多,还要抽空学习厨艺,又要准备及笈礼,还要抽两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及笈礼的服饰和学习及笈礼的礼仪,家里的一些琐事每天也要耗去我不少时间,还有珅儿的课业,这样算下来并没多少多余的时间了!” 宋子清用脸颊在姚可清头顶轻轻蹭了蹭,“绣嫁妆要那么久?那就别绣了,你那么忙,让丫头们帮你绣就好,把你累坏了我会心疼的!” 姚可清羞的掐了宋子清一把,“嫁妆肯定是要自己绣的,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别人代替不了的!”前一世嫁给陈辞珩她并无期待,所以坦然的让丫头们帮忙绣了,但是今生……这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争取来的姻缘,她自然要亲力亲为。 宋子清怕痒,姚可清掐的这一把刚好掐到了他的痒痒肉,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缓过劲儿来,感觉却越发敏感了,姚可清的呼吸扑在他的脖子上,热热的,痒痒的,让他心里麻麻的。 搁在她肩上的手缓缓滑至她的纤腰,微微用力,将她与自己贴的更紧,轻声问道,“听说新嫁娘是要亲手给夫君缝制一套衣衫的,是不是?” “是呀!”确实有这样的习俗,不过前一世陈辞珩的衣衫也是丫头做的,今生她也从未学过做男子的衣衫,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姚可清低头思索起来。 “做衣裳前是不是要先量尺寸?”宋子清又问。 姚可清点头,“量体裁衣,不量好尺寸怎么知道做的合身呢?” “那你今天顺便把尺寸量了吧!”宋子清随口道。 姚可清往袖兜里摸了摸,没摸到尺子,“今天没带尺子,也没别的可替代的东西,不过你家应该是知道你的尺寸的,改天我让丫头去长公主府取去吧!” “何必那么麻烦,用手量就好了!”宋子清牵起姚可清的手环住他的腰,姚可清本以为他是一本正经的说起制衣之事的,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 “你再抱紧点儿,太松了穿着不精神!”宋子清扣着她的手将她的双臂收拢了些,“嗯,这样子差不多了!你记住了吗?” 瞧着再正经不过的一个人了,这些画本子里风流公子的行径却做的自然的很,倒像是个风月老手。 姚可清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了宋子清一眼,“你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 “什么?”宋子清没听明白。 “你说我是你最亲近的人,那么第一个与你最亲近的人又是谁?” 姚可清的声音有点儿飘忽,似乎含着期待,却又透着不安。 宋子清这下明白了,姚可清这是吃醋了,只是这醋却来的莫名其妙了!他活了这么大,还从未沾染过情事,更是早早的就将姚可清刻进心里了,自然就再也没看过别的女人了,一心只想着姚可清一个,几经蹉跎,终于得偿所愿,他很明确自己的内心,他想要的始终只有一个她而已。 “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维维,那个人就是你呀!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爱的人!” 一生是那样的长,他却就这样轻易的说了出来,却并不让人觉得随意,反而觉得莫名的踏实安心了。 宋子清轻轻捧起姚可清的脸,眼中柔情似水,盯着那一抹殷红的唇色,低头吻了上去。 441、养病 上次端元公主费尽心思为安平郡主筹备的宴席被搅黄了,虽然姚可清是无辜受冤的,但是也确实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毁了精心为安平郡主准备的宴席,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一直想找个法子补救。 所以在安平郡主来信说她师傅已经入京,她明天就来接她一起去见她师傅时,姚可清竟然莫名紧张了,生怕到时候出了差错,辜负了安平郡主的厚望。 好在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到安平郡主竟然带了一个不通武功的人去,老者还狠狠嘲笑了安平郡主一番。结果一个时辰后安平郡主一脸淡定的将秘籍还给老者,第二日安平郡主神采飞扬的拿了一本书去找老者。 老者正在喝酒,翻开书一看,一口酒就梗在喉咙里,许久之后爆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哆嗦着手指着那本书道,“你……你……你……你从哪里……哪里的来的这东西……” 安平郡主将书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自然是从师傅您老人家这里了!” “你……你……一个时辰就全记住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这么聪明呢?”老者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笑眯眯道,“您别误会,我可没这么大本事,不过呢,有的人不会武功,但是并不代表她记性不好呀!” 老者这才记起昨日跟在安平郡主身后,低调的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少女,“原来这世上真有人能过目不忘呀!” 安平郡主得意道,“那是自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您老人家可要长记性了!” 老者哼声道,“不肖之徒,竟然敢算计为师!” “那也是师兄做的好榜样,徒儿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安平郡主毫不犹豫的将宋子清推出来作挡。 果然,老者立刻想起来了,气呼呼道,“哼!我明日就找他算账!” 安平郡主见好就收一溜烟走了。 姚可清昨天熬夜将书默了出来,累的一张小脸惨白,把默写好的书给了安平郡主之后倒头就睡,直睡到第二日晚上才醒,脸上犹没有一丝血色,房嬷嬷看的直掉眼泪,“小姐这是何苦呢?这般耗费心血,若是叫郡主知道了,郡主该是何等内疚!”纵使姚可清过目不忘,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要强记那么多内容,也是极其费心神的,如今她这般虚弱,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补回来。 姚可清拥着被子气若游丝道,“晨儿对我那么好,数次救我于危难之际,难得有我能做点儿什么的时候,自然要竭尽全力,再说了,她马上就要成亲了,就当是我给她的贺礼了!” 房嬷嬷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叹着气让小厨房炖补气养血来,“小姐主意正,嬷嬷人微言轻,管不住你,只是小姐好歹也爱惜些自己的身子,赶明儿请个大夫来调养调养才好!” 姚可清“唔”了一声应了,忽的想起宋子清前两日跟她说过的一件事来,“我记得已逝的祖母是冒州曹家的人,如今太医院有位曹太医是祖母的侄孙,若是要请,就请这位曹家表哥来吧!曹家也是姚家的一门至亲,日后要走动的勤快些!” 说了这么多话,姚可清觉得浑身无力的很,也坐不住了,歪歪的倒在床上,房嬷嬷看的又是一阵心疼,“小姐就好好歇着吧,这些嬷嬷来安排就是了!” 隔天房嬷嬷就把曹太医请来了,因有些亲戚关系,倒也不避嫌,直接领到姚可清屋子里了,曹太医看到姚可清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色吓了一跳,把完脉之后略心安了一些,“劳累过度以至身体亏损,要多将养,切忌再劳心费力了!” 房嬷嬷惶恐的连声应了,还不忘再三叮嘱姚可清,“听见太医说的没?小姐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行事了!曹太医既是大夫,又是兄长,小姐就是不听老奴的话,曹太医的话可不能不听!” 姚可清勉强笑了笑,“知道了,我就是想做什么,如今也有心无力了!” 房嬷嬷看着姚可清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眼泪又涌了出来,曹太医安慰道,“也不用太担心,表妹如今年岁还小,身子复原的也快,养两三个月的功夫也就没大碍了!回头我开个方子先吃着,表妹有些体寒,趁着现在也一起调养了!” 姚可清点点头,“如今我身子乏力,精神不济,表哥想知道的事过些日子我再跟表哥说吧!” 曹太医忙道,“这事儿不急,不急,你身子要紧!” 房嬷嬷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迷,一脸疑惑的带曹太医去开方子,又殷勤的留了饭才将人送走。 姚可清如今一病,手头上的事都移交给姚可怡了,姚可怡前一阵才被生母代姨娘打了一巴掌,正是伤情的时候,便一门心思的打理起家务来,竟然也没出什么差错,连姚可容挪院子的事都是她全权负责的。 朱氏在姚崇明面前都夸她能干,“三小姐如今越发能干了,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全部上手了,原本以为二小姐一病,妾身少不得要多费些心了,没想到三小姐接手过来竟也料理的十分妥当!” 姚崇明骨子里是有些重男轻女的,所以历来也关注儿子们的教育,对女儿甚少过问,除了姚可柔之外,余下的女儿一个月见过的次数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此时对于朱氏对姚可怡的夸奖也就没放在心上,反倒是夸起了朱氏,“那也是夫人你教养有方!” 朱氏咯咯一笑,“瞧老爷说的,这是咱们姚家的姑娘争气,倒叫妾身捡了便宜了!” 姚家的姑娘确实争气,在姚崇明不管不问的情况下长成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更是一个两个都定下了十分体面的亲事,景山侯府陈家,平国公府宋家,一个比一个有权势,让姚崇明脸上十分有光。 “怡姐儿今年也有……也老大不小了吧?”姚崇明突然道。 他本来想说姚可怡有多少岁了,结果却实在是记不得姚可怡的年纪了,只好改口。 442、过继 “是呢,三小姐就比二小姐小了一个月,早几个月就满了十三了!”朱氏答道。 姚可清只比姚可怡大了一个月,就已经定了亲事了,姚可怡比姚可清也小不了多少,现在却还没着落,姚崇明道,“那也该开始相看人家了,夫人近来多带怡姐儿出去走动走动,有合适的人家不妨试探一番!怡姐儿虽然是庶出,但是我姚家子女是一样教养的,再者代氏是良妾,又是代尚书的侄女,她两个姐姐的亲事定的那样好,到了她也不能差了!” 朱氏有些支吾道,“带出去走动倒是没什么,只是老爷也说了,怡姐儿是庶出,纵使咱们说的天花乱坠的,单庶出这一点儿就难有好际遇!大小姐虽然是三小姐的亲姐姐,也是庶出,但是早年就记在了……四小姐生母名下,也算是嫡出了,自然跟三小姐不一样了!” 朱氏说的也有道理,姚崇明沉吟道,“总不能两个姐姐嫁了高门大户,轮到怡姐儿就嫁个普通门第的吧!怡姐儿后面还有两个妹妹,到时候岂不是要嫁的一个不如一个了?” 说来还是为姚可柔担心,怕失去了生母庇护的姚可柔不能许得一门好姻缘,所以才想将姚可怡嫁的好一点,庶出的都嫁的好了,嫡出的没道理嫁的比庶出的差! 朱氏想了想道,“妾身倒是有个法子,妾身膝下只有五哥儿一个孩儿,不若将三小姐过继到妾身名下,如此一来三小姐也是嫡出了!” 姚可怡是二房的女儿,如果要将姚可怡记在朱氏名下的话就要将姚可怡过继到长房来,过继到了长房,就是长房的子嗣,跟二房再没有干系了。如今姚家长房和二房分的明明白白的,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混为一谈了。 姚崇明微微皱眉,虽然无论是长房的孩子还是二房的孩子,说到底都是他的骨肉,如今长乡侯府唯他一个老爷,就是过继到了长房也没什么,但是于礼法上来说长房的一切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也是这些年来他不愿亲近长房方氏留下来的那两个孩子的原因。 朱氏猜到姚崇明会犹豫,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不过是个名分罢了,外人看重这个,妾身倒觉得能得实惠才是最重要的,身份这东西咱们自己家里怎么算还不是老爷您做主不是?” 确实只是个名分,显然将姚可怡过继到朱氏名下利大于弊,姚可怡借此抬高身份,在亲事上就有更大的选择权,也能给姚家带来更多的利益。 姚崇明想通这一点,脸色也明朗起来,“夫人说的不错,我想了想将怡姐儿过继到夫人名下对怡姐儿确实更好一些,难得夫人如此识大体,主动提出来,为夫深感欣慰!” 朱氏矜持道,“妾身是姚家的媳妇,自然一切都是为姚家,为老爷着想,只是三小姐有了着落,就单余五小姐一个也不好,妾身觉得不如将五小姐记在四小姐生母名下,三小姐以后陪着二小姐,大小姐出嫁了,独留四小姐一个也孤单寂寞的很,有五小姐作陪,四小姐也有个伴儿!” 一说是为姚可柔好,姚崇明果然略一思索就应了,“甚好,我一道往族里去信,将这两样事一起办了!本是一家人,也不用太讲究形式,到时候在家里摆个宴,一家人吃个饭就是了!”说到族里,姚崇明想起住在府里的唐氏母女三人,“芸姐儿配给二皇子做侧妃,也不辱没她的身份,馨姐儿也及笈了,夫人就一道带出去吧!” 姚可芸姐妹得罪了姚可清,之后就再也没机会出去兴风作浪了,唐氏不甘,但是朱氏不买她的账,她只好求到姚崇明这里来了,姚崇明一个男子也不能带着侄女儿出去,就将事情又推给朱氏。 这等小事朱氏自是不会驳姚崇明的面子,“一切都听老爷安排,馨姐儿性子腼腆,若是她愿意跟着妾身出去走动,妾身便拿她跟怡姐儿一样看待!” “辛苦夫人了!”姚崇明这句谢倒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了姚可柔从中作梗,如今他们的夫妻关系倒是一派和睦。 姚可怡终于也成了嫡女,多年前姚可容被记作嫡女时,她心里是多么的不甘和愤怒,可是时间是一计良药,渐渐抚平她内心的沟壑,恢复容貌之后的她也看淡了身份这个东西,是嫡是庶都无所谓了。 她曾经那么讨厌姚可清,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姚可清是嫡女,而她却是庶女,嫡庶有别的念头让她分外不待见姚可清,可是渐渐的经历的多了,她才明白过来,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妒忌,那个时候她其实是羡慕姚可清的,泰山崩于眼前从面不改色的从容,世间万事万物过眼却不曾入她心,她羡慕她的淡定从容,羡慕她的睿智果敢,羡慕她所有她没有的那些……与身份无关。 姚可怡要过继到朱氏名下的消息传开,代姨娘和姚可容都十分高兴,当年姚可容是因为姚可怡的缘故才能被记作嫡女,这些年来她一直对姚可怡充满愧疚,如今姚可怡也被记作嫡女,总算能让她减轻一些心里的愧疚感。 姚可怡去见朱氏,朱氏却发现姚可怡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你好像并不怎么高兴?我记得你以前是十分想要一个嫡女的身份的,我也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如今我总算是办到了,可是你……” “我很高兴,母亲!”姚可怡如此自然的称呼朱氏为母亲,并不觉得不习惯,“当年您治好了我的脸,如今又给了我嫡女的身份,虽然母亲您现在已经在姚家站稳了脚,不再需要我帮您做什么,但是您对我的恩情,我会永远铭记在心!”虽然已经看淡了这个身份,但是朱氏践行承诺给了她这个身份的这份情她却要永远记住。 当年姚可怡毁容之后,朱氏用从苗家盗来的秘药治好了姚可怡,并且二人结成同盟,相互扶持,虽然当初两人是各怀目的相互利用才走在一起,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却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如今朱氏一帆风顺,力所能及的时候也想多帮帮姚可怡。 443、下嫁 朱氏要过继姚可怡,姚可梦也要记在小苗氏的名下,这么大的事儿,唐氏听说后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写了信送往冒州,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她写的那封信就原封不动的搁在了她的枕头上,正打算午睡片刻的唐氏看到那封信,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 晚上姚可清房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姚可清睡的极沉,并没有觉察。 几天不见没想到她竟然憔悴成这个样子,宋子清整个心疼的都揪成了一团,轻轻触碰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柔软而嫩滑的手感让他上瘾了,舍不得离开。 她治家倒是有本事,消息捂的严严实实的,她都病了好几日,他安插在府里的探子却一丝都没有察觉,若不是截获了唐氏的信,他还不知道她竟然病了,还病的那样严重,警觉如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碰到,他的抚摸她也毫无知觉。 宋子清今天晚上来的目的一是探探姚可清的情况,而是商量商量唐氏的事,但是一看到姚可清憔悴的模样,他就舍不得让她再受累了,如此只能他自专一回了。 一连数日,宋子清晚上都会偷偷的来看姚可清几眼,而姚可清却毫不知情,白天精神好的时候想着有好些日子没有宋子清的消息了,他也不曾写信来,觉得有些奇怪,又挂心姚景行那边的进展,强撑着精神写了封信,还未写完自己就先皱眉了,信上的字跟自己正常情况下写的也差了太远了,将信纸揉成一团丢了,歇了写信的心思。 安平郡主从宋子清处得知姚可清病了的消息,匆匆忙忙来看她,“你……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安平郡主从未见过姚可清如此虚弱的模样,吓的都有些结巴了。 姚可清不想安平郡主知道真相,怕她内疚自责,含糊道,“女儿家的毛病,不是什么大事,正吃着药呢,吃完就好了!” 安平郡主信了,“唔~这个我不曾有过,不过宫里女人多,我去问问元元,看有没有什么滋补的方子或者药丸什么的是你能吃的!” 姚可清道,“不用麻烦公主了,已经请了太医来看过了,请的是为皇后娘娘保过胎的曹太医,最擅妇人杂症,如今吃的就是曹太医开的房子,身上已经舒坦了许多!” 安平郡主只好作罢了,“你这样子,我成亲你就别来了,人又多,也没什么好看的!” 姚可清知道自己的身体确实不适合折腾,只好歉意的接受了安平郡主的好意,“你成亲我却不能去,实在是对不住你!你帮我把那个酸枝木柜子最下面那个抽屉里的樟木盒子拿来!” 安平郡主依言将盒子拿来了,“可是这个?” 姚可清点头,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点翠缠枝镂空的赤金镯,镯子内心中空,工艺之精巧,让人叹为观止,镂空的镯身里面装有几颗小珠子,那珠子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这是七星镯,是母亲留给我的,我翻阅母亲留下来的手札才得知,这对七星镯当年一个在你母亲手里,一个在我母亲手里,后来你母亲将它还了回来……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把它给你,如今就算是我送你的成亲贺礼!” 这对七星镯是因为每只镯子里面都有七颗如星辰般璀璨的珠子而得名,这里头的珠子非石非木,不知是什么材质,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如既往的闪亮。 当年方氏将其中一只给了江氏,也是觉得只有这光彩永远不会磨灭的七星镯才能匹配她们之间无双的情意。可惜后来方氏执意要嫁进姚家,不惜与江氏决裂,这七星镯就又回到了方氏手里,最后传到了姚可清手里。 这镯子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安平郡主也不好不收了,便接过戴在手腕上,又将另一只给姚可清戴上,两人相视一笑。 八月初八,安平郡君大婚,下嫁其父幕僚张家第三子张劭峯,张三公子一介白身,既无功名,又无荫封,竟能娶得皇室贵女为妻,一时成为京中人人艳羡的对象,但是这种羡慕仅仅持续到安平郡主的花轿出门。 安平郡主乃韦亲王独女,所以韦亲王请了一位宗室的侄子来背女儿上轿,为了让女儿脸上光彩些,特意在众侄子里挑了一个最俊俏的,只是安平郡主看了眼文弱的堂兄,抖抖裙子,自己走上轿了,韦亲王那张笑魇如花的老脸瞬间拧起了无数个疙瘩,一脸凝重的新郎官脸色更加凝重了。 轿子行至半路,忽然被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拦住了迎亲队伍去路,一众看热闹的人也围上来了,喜娘急道,“都散开,误了吉时就糟了!” 众人却仍旧嘻嘻哈哈的围着,那个哭泣的女子一身白衣胜雪,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西子捧心的看向骑着高头大马,胸佩大红喜花的张三公子,凄婉道,“公子,你还记得……” 话未说完,后面传来喜娘的惊呼,“新娘子快快坐好!吉时快到了!” 安平郡主从轿子里伸出脚来,喜娘大叫,“到达夫家之前,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的!” 安平郡主走出轿子,一撩盖头,喜娘急呼,“使不得,使不得,入洞房之前这盖头掀不得!” 安平郡主将盖头往喜娘怀里一丢,袖子一扬,手里就出现了一条漆黑油亮的长鞭,喜娘哭求道,“大喜的日子见不得血……” 话音未落,安平郡主“啪”的一鞭子甩出去,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的打在白衣女子的脸上,从右眼角到左耳下方,一道鞭痕贯穿了整张脸,瞬间鲜血淋漓。 白衣女子一声惨叫,痛的在地上打滚,安平郡主淡定的收回鞭子,吩咐随从,“抬一边去!” 看着目瞪口呆的喜娘,安平郡主从她怀里拿回盖头,还不忘提醒她,“吉时快到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喜娘如梦初醒,呼了一声“奏乐”!迎亲队伍顿时又响起欢天喜地的乐曲,安平郡主上轿前看了眼张三公子,张三公子本来僵直的脊背更直了。 444、威慑 及至拜堂,该二拜高堂的时候,安平郡主迟迟不跪下,喜娘心惊胆战的小声提醒道,“郡……郡主……” 安平郡主还是没动静,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丫头妆扮的人,看穿着是安平郡主从韦亲王府带来的人,丫头怀里抱着一个蒙着红布的东西,安平郡主这才有了动静。 只见郡主向前走了几步,虽然隔着盖头,但是还是准确无误的走到了张夫人面前,淡淡道,“你让让!” 张夫人没听明白,“啊?”了一声。 安平郡主又说了一遍,“你让让!” 张夫人还是没听明白,安平郡主却没耐心再说一遍了,直接一伸手,就将张夫人从上座拉起来推到一边了,又招呼那个丫头,“放上来!” 丫头小心翼翼的手里的物件放在上座的椅子上,揭开盖着的红布,赫然是一块牌位,张三公子生母的牌位。 张家众人的脸色一时精彩至极,尤其是张夫人,气的脸皮青紫,浑身发抖,倒是张三公子脸上闪过讶异之色。 安平郡主满意的听着周围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颇为开心道,“嗯,可以继续拜堂了!” 这仅仅只是张家倒霉的开始。 成亲第二日安平郡主起了个大早,张家的婢子在心里暗道,这才有点儿新妇的样子,知道早起给姑舅准备早食。 在张家婢子心中应该是去准备早食的安平郡主在园中耍了一套拳法,又练了一套剑法,趁着这个空当,张家的婢女去新房伺候张三公子洗漱。 进得屋内,却发现喜床上不见张三公子的身影,再一看就发现昨天晚上本应该喜度人生小登科洞房花烛夜的新郎官张三公子此时正可怜兮兮的蜷在喜床旁的塌上,连张薄被都没有,当然这无怪,谁能想到新婚之夜张三公子睡的不是喜床,而是榻,自然不会准备多余的被子,张三公子自己也拉不下脸来让人送被子进来,只能囫囵在榻上对付一夜了,亏的是天气暖和,不然早该冻病了,张家的婢子心疼的叫醒张三公子,谁知张三公子却大发雷霆的将人轰了出去。 安平郡主晨练回来正好看到张三公子轰人,便道,“别呀,正好我要洗漱,都留下来!” 张三公子铁青着脸,袖着手一句话也不说。 安平郡主洗漱好了又开始吃早饭,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丫头期期艾艾的上前道,“郡主……该……该敬茶了……” 安平郡主没说话,慢条斯理的拿热帕子擦手,刚刚说话的丫头的脸瞬间白了,安平郡主擦完手点头道,“那就走吧!”丫头的脸又红回来了。 大抵是昨天被安平郡主当着一众的面打脸,今天张夫人十分知情识趣的没有出现在正房,上座的位置更是主动的摆了张三公子生母的牌位。 安平郡主是皇室郡主,张家是无官无爵的白身,所以张家得先向安平郡主行君臣之礼之后,才轮到安平郡主给他们敬茶,当然,安平郡主敬茶并没跪,张家也不敢跪。 敬茶倒是没出别的岔子,除了张家大少奶奶多看了安平郡主一眼,郡主一个手滑扣了一碗热茶在她怀里,吓得一旁的二少奶奶立刻低下头去,之后再也不敢看安平郡主一眼。终于会亲完毕,张家众人大为松了口气,慌不迭矢的送了他们夫妻二人出门,立刻做鸟兽散,倒是一点儿也不怕安平郡主折磨张三公子,至于吃饭立规矩什么的,没人提,也没人敢提。 这一日安平郡主忙自己的事,张三公子对着案几呆坐了一天,到了掌灯的时候,顶着一张视死如归的脸回了自己的院子,发现安平郡主不在,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洗刷干净躺到榻上了,榻上早有善解人意的侍婢放了干净的被子。 一夜相安无事,第三日回门,想着是去韦亲王府,那里可是安平郡主的地盘,要收拾他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张三公子几乎是一步一磨蹭的捱过去的。 只是张三公子想的也太多了,安平郡主把张三公子丢给韦亲王之后就不见了人影,到了傍晚该回张家的时候也没出来,韦亲王把他送出府的,也没提安平郡主去哪里了,他更是不敢开口问,灰溜溜的一个人回了张家。 回个门把媳妇弄丢了,真是没有更倒霉的事了。老实说张三公子也不知道安平郡主到底是不是他媳妇,他们张家上下可是怕安平郡主怕的要命,一点儿也没把她当张家的媳妇看待。 当初他爹救了韦亲王之后,听说韦亲王有意为安平郡主招一个上门女婿,这可是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便厚着脸皮求了结亲的事,结果韦亲王竟然答应了,他爹高兴坏了,但是他那么多个儿子,挑哪个好呢?打听后知道韦亲王想挑个长的好的,于是就选了他,他是靠脸得来这门亲事的,这也是他一直抵触这门亲事的原因,一个男人竟然沦落到靠脸吃饭,任谁也接受不了的。 安平郡主在京城一直是传奇一样的存在,她成亲这样大的事,关注的人多不胜数,张家又不是门禁深严的高门大户,张家有个风吹草动的,外面的人立刻就知道了。 第四天安平郡主来找姚可清的时候,姚可清已经听完了这几日所有关于安平郡主的八卦。 梳了妇人头的安平郡主跟出嫁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见姚可清面前摆了一碟瓜子,便一边磕着一边道,“我还以为张家有多厉害呢,我把牌位抱到喜堂上本是打算看他们闹一闹的,我也好借机打他们一顿出出气,结果他们竟然就认了!第二天敬茶的时候他们还主动的把牌位搬过来了,这也太没出息了!” 迎亲路上安平郡主那一鞭子把张家的人都震慑住了,安平郡主又素有威名,又有几个不怕死的敢去挑衅她呢? “这样才好,你日子过的才自在!”姚可清说完顺手将手里剥好的瓜子仁递给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接过吃完又道,“就是觉得太没意思了,张家的人连跟我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我皱一下眉,丫头就跪了一地!我看着烦的很,就回家住了!” 445、探望 深感无趣的安平郡主在娘家玩了半月有余才想起要回张家来,乍一回去张家的人都吓了一跳,回到她的新房,发现她走了之后的这半个月张三公子竟然还是睡的榻,愣是没有上床睡过,不由笑了。 张三公子进门就看见安平郡君脸上挂着笑意正四下打量着整个屋子,本来想偷偷退出去的动作就顿住了。 因为要养身体,姚可清又过上从前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每日除了吃饭喝药,就是睡觉发呆,从前不离手的书卷房嬷嬷看都不让她看一眼,连针线都不许她碰,不过实在是看姚可清无聊的很,房嬷嬷绞尽脑汁的想了些消遣给她打发时间,不是找了说书先生来说书给她听,就是找了杂耍技人来耍戏给她瞧,姚可清原本并不感兴趣的,只是实在是没有别的可以做了,只能耐下性子的看了,如此竟然也品出了些许趣味。 姚可清这一养就养了好几个月,下半年里的几场喜事都没赶上,大表姐方丽珠出嫁只房嬷嬷和姚可怡带了贺礼去恭贺,便是同住一府的姚可容出嫁,姚可清都没被准许出了院子门,只将早备好的添妆让丫头送过去了。 虽然姚可清没有去看,但是姚可容作为姚家第一个出嫁的女儿,又是嫁入景山侯府做世子妃,排场还是十分的热闹盛大的,如今已经住到长房来的姚可怡时不时的来跟她说后面的盛况,一听丫头来说男方的花轿就要来了,姚可怡忙跑到后面去看热闹了。 陪陈辞珩来迎亲的是他的堂兄弟和两个同窗,姚家拦门的是姚启康和姚启珅,姚启康性子懦弱软绵,倒是好对付的很,但是姚启珅跟陈辞珩不对付,鬼点子又多,卯足了劲儿的刁难陈辞珩,把陈辞珩闹的一个头有两个头大,还是朱氏开口解围姚启珅才罢手。 花轿出门,姚家这边的宴席也接近尾声,只留下一些十分相熟的人家,宋子清便是其中之一,长公主府如今驸马在军营,长公主等闲不出门的,所以人情往来都是宋子清管着,更何况来姚家他也是有私心的,今天来能光明正大的见姚可清一面。 姚可清自从病了之后就再也不给他写信了,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相思之苦,便趁晚上偷偷摸摸来看她,刚开始姚可清睡的沉,并没有发觉,后来姚可清身子渐渐好转起来,有一天晚上突然醒了就将他逮了个正着,不过此后宋子清倒是来的更坦然了,一点儿没有私闯香闺的愧疚感。 宋子清留下来的意图朱氏猜到了几分,暗忖他对姚可清倒是上心,听说姚可清病了之后,长公主府隔三差五的就送了顶好的药材来,如今竟然亲自来了,便十分体贴的让姚启珅来招待他。 姚启珅也明白宋子清的意图,板着脸道,“宋四哥是不是来见我姐姐的?” 宋子清想这个小孩子还真是个人精,看来以后不能把他当小孩子看了,遂也没有狡辩,“她病了许久,都没有出来走动一下,母亲挂念的很,嘱咐我来看看!” 姚启珅哼了一声,“原来宋四哥是受长公主殿下的委托,倒是辛苦你了!家姐蒲柳之姿当不起公主殿下的一片心意!这数月以来,不仅送来各色珍贵的补药,还让宋四哥你亲自来探病,实在是折煞我姚家了!” 宋子清明白过来了,姚启珅这是在怪他了,怪他这么久都不来看她,难得来一回还是受人之托,只是他也不能跟姚启珅说他半夜里来的事儿,便十分虚心的低头认错了,“本是早该来探望的,只是最近公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得身,只好假托母亲之名送些东西来弥补,还请阿珅见谅!” 姚启珅虽为姚可清抱不平,但是也不是不懂事,见宋子清说的诚恳,东西也是他送来的,可见还是有心的,也就不计较了,“那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我姐姐,只是如今房嬷嬷管的严,除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旁的都不许说给姐姐听,宋四哥待会儿可别说错话了!” 这一点宋子清早已从姚可清口中知晓,但还是郑重答应了。 虽然二人已经定了亲,但是总还是要有所避讳,好在这日阳光正好,房嬷嬷让人将椅榻挪到院子里,直接让宋子清在院子里坐了,给姚可清穿了银红织锦小绫袄,外罩了一件五彩云霞兜帽才将人领了出来。 房嬷嬷三个月的“圈养”还是很有成效的,如今姚可清面色红润,身上又挂了肉,不再是从前那样单薄纤细了。 姚可清十分头疼的看着铺了大毛毯子的贵妃榻,“嬷嬷,这才十月,去年下雪的时候我都没用上这么厚的毛毯!” 房嬷嬷不理会,“去年小姐也没病,今时不同往日了!” 姚可清蹙眉坐下,立时有丫头在她脚边放了一个熏笼,姚可清趁房嬷嬷去催茶水的时候,让桂圆将熏笼挪远了一些。 姚启珅轻声对宋子清道,“也是最近房嬷嬷才让姐姐出来的,之前两个月姐姐连房门都不许出的!” 宋子清点头,这个房嬷嬷对她倒是真心好,他刚刚注意到垫在她身下的那个垫子都是烘热了才给她坐的,十分的细致。 房嬷嬷亲自给三人上了茶,便退到一边去了,还不忘嘱咐姚可清,“这汤要趁热喝才好!” 姚可清有气无力道,“知道了!”见房嬷嬷盯着她看,只得苦着脸将一碗汤喝了大半,虽然没喝完,但是已经喝了那么多,房嬷嬷也就放过她了。 应付完房嬷嬷,姚可清才有机会跟宋子清说话,“我记得你好像对茶颇为讲究,这是夏天我闲来无事做的荷香茶,你尝尝看,如果喜欢就带些回去!” 宋子清呷了一口,有茶叶的淳厚,莲花的香,也有荷叶的清,风味独特,喝过唇齿留香。 宋子清还来不及赞,姚启珅就开始献宝了,“这个茶是先将茶叶炒制半干,然后置于未开放的荷花花苞中,等花苞绽放的时候再将茶叶取出炒制全干,泡茶的水也有讲究,用的是清晨的时候荷叶上的露水,夏天的时候一大早的满园子的丫头撑着小船拿着瓷盅搜集露水!” 446、斗嘴 姚可清睨了弟弟一眼,“就你话多!”姚启珅做了鬼脸。 宋子清笑道,“茶好不好倒是无关紧要了,这份心思最是难得!倒叫我想起了一道菜的做法了!” 姚启珅插嘴,“可是荷叶鸡?” 宋子清诧异,“正是!你怎么……”及看到姚可清瞪着姚启珅的眼神,便明白过来了,这茶叶的制法约莫就是从这道菜上琢磨出来的。 说到荷叶鸡,姚可清有些馋了,看向房嬷嬷,“嬷嬷,晚上做荷叶鸡吃可好?” 房嬷嬷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本翻了翻,“今天晚上小姐是要吃鸡的,不过是杜仲鸡,这荷叶鸡还是做给宋公子和三少爷吃吧!” 姚可清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没的吃了,不由怏怏的,门口却响起一个娇俏的声音,“荷叶鸡?这个季节还有荷叶?” 房嬷嬷不咸不淡道,“地窖里应该还储的有一些!” 不请自来的姚可芸姐妹见有陌生男子,有些脸红的见礼,“这位是宋四公子吧?” 宋子清淡漠的还礼,并不请教她们的身份,叫姚可芸想说的话又憋回肚子里了。 院子里没有多余的座位,但是看姚可芸姐妹的样子,并没有想走的意思,房嬷嬷黑着脸让人给她们看座。 “二小姐晚上要吃荷叶鸡?我们姐妹倒是还没吃过,便厚颜留下来蹭一顿饭了!还请二小姐不要嫌弃!”姚可芸看着姚可清十分小心翼翼的说道。 姚可清瞟了眼姚可芸那过于夸张的忐忑神情,她何时欺负过她们了?竟然做出这样的表情,不知情的人只怕还以为她是有多凶神恶煞,荷叶鸡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说的倒像姚家苛待她们了,姚可清不想深究她们话里的意图,只淡淡的“嗯”了一声,转头吩咐房嬷嬷,“那嬷嬷晚上多备几个菜,这个月我的份例应该不剩什么了,直接拿了现钱去办吧!到时候把三妹也叫过来一起吃吧,不过这是长房的事,四妹和五妹就别叫了!” 姚可芸姐妹近来和姚可柔走的近,姚可清故意点明长房和二房,也不知是想表达什么,姚可芸姐妹的脸色有些不好,勉强道,“二小姐财大气粗,我们姐妹有口福了!” 姚可清看着她们嫣然一笑,“怎么,四妹没跟你们说吗?姚家姐妹里头,就数我银钱最趁手了!” 姚可芸不敢接话,姚可馨却细声细气道,“二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们又不是商户人家,哪里就计较那些俗物了,平白辱没了身份不是?” 这话听着耳熟了,姚可清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当初苗氏姑侄想抢夺她娘的嫁妆的时候,她反驳苗氏姑侄的时候就说了类似的话。 倒是她小瞧了姚可馨,比起张扬的姚可芸,姚可馨的段数要高了不少,果然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馨堂姐这话说的没道理,前些日子大伯母还跟我抱怨说今年田地收成不好,铺面也不见盈利,赔了好些银子进去,想找我借着钱周转,可见大伯母都是不赞同堂姐这句话的!”姚可清看着姚可馨,笑魇如花。 姚可馨却笑不出来,她本想讽刺姚可清俗气的,没想到姚可清一句话拆她的台,更揭了她的短。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句话在姚可清这里不适用。 看着三个女人斗嘴,宋子清想,她这样的好口才竟然困在内院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实在是浪费了。 姚启珅却看的津津有味,准确的说是看姚可清收拾姚可芸姐妹看的津津有味。 “哟,鑫堂姐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姚可怡来了,看到宋子清草草行了礼又继续怼姚可馨,“馨堂姐可是触景伤情了?唉~也难怪,二姐姐比馨堂姐你小了几岁都订亲了,便是一母同胞的芸堂姐也有了归宿,独鑫堂姐你至今还没个着落,翻年就要十六了,这事儿搁我身上,我也难受呀!” 姚可怡这话直戳姚可馨的心窝子,姚可馨的脸色难看的能拧出墨汁来,当着宋子清的面姚可清矜持着身份,不好这么毒舌,姚可怡就没那么多忌讳了,姚可清笑着招呼姚可怡坐她旁边,“院子小,摆不了那么多椅子,委屈你跟着我坐了!” 姚可怡笑着在姚可清身边坐下,顺便把那个熏笼踢的远远的,看到房嬷嬷皱起的眉头,姚可怡解释道,“那东西碍脚!” 房嬷嬷无奈让人将熏笼拿走了,转头却又给姚可清拿了汤婆子来,姚可怡爱莫能助的看着姚可清硬着头皮将汤婆子抱在怀里。 姚可怡自从过继到长房来了,便一心一意的将自己当长房的人看,对长房的亲戚也是敬重的很,当然长房不待见的人她也就不待见了,比之姚可清的暗讽,姚可怡跟姚可芸姐妹斗嘴的方式就直接多了——专挑痛处踩,不踩出血来绝不罢休。 此时即便是坐下了,还不忘再捅姚可馨两刀,顺便捎带上了姚可芸,“前些日子上门来的那个薛家倒是不错,薛家夫人是顶和善的脾气,只可惜薛家门第不够高,比不得二皇子尊贵,但是胜在是正室嫡妻,不用做小妾天天看大房脸色!” 姚可芸没有姚可馨那么能忍,早前又多次在姚可怡手下落败,自知不是姚可怡的对手,也不敢回嘴,气的含了一框的眼泪,委屈的看了眼妹妹,要不是妹妹坚持要来,她又怎么会被人如此羞辱。 姚可馨忍无可忍,终于破功了,冷冷看着姚可怡道,“既然三小姐觉得薛家千般好,怎的自己不嫁过去呢?” 姚可怡长叹道,“那也要人家看得上我呀,只可惜薛家就看中了馨堂姐你,我知道薛家门第低,馨堂姐你看不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的,我们都懂,都懂!” 姚可怡将姚可馨钉在攀附权贵的耻辱柱上,抠都抠不下来了! 姚可芸姐妹气的无话可说,却还是不肯走,房嬷嬷来解围了,“屋里备好了茶水点心,昨儿来的说书先生也快到了,请诸位移步!” 447、姐妹 众人闻言皆起身,姚可清一个不慎踩到了披风的边,惊呼一声就往地上栽去,身子歪到一半,就被人扶住了,宋子清责备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姚可清有些汗颜道,“看戏看入神了,一时没注意脚下!” 宋子清无语摇头,扶着她往屋里走,“脚有没有事?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姚可清动了动脚腕,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没事儿,多大点儿事呀?就要劳烦太医跑一趟了!” 见旁人都盯着他俩看,忙推开宋子清红着脸进屋了。 被姚可清和姚可怡轮番抢白了一顿,姚可芸姐妹还是跟着去一起吃茶听书了,姚可怡对她俩脸皮的厚度有了全新的认识。 宋子清本只是想来看看姚可清,现在夹了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只陪着听了会儿书便起身告辞,房嬷嬷热情的留客,“公子留下吃了饭再走吧,耽搁不了什么了!” 宋子清笑着推辞,“今天一来贺喜贵府大小姐新婚之喜,二来也是来探望维清,既然她已经大好了,那我也就不打扰她静养了!” 宋子清直接称呼了姚可清的小字,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这样称呼的,房嬷嬷笑的合不拢嘴,也不强留了,收拾两个食盒提过来,“这里面装了些吃食,都是刚做好的,既然不能留下来吃饭,那就带回去吃吧!这些都是小姐喜欢吃的,也不知道公子喜不喜欢?” 宋子清感激的收了,“多谢嬷嬷,我不挑食的,那我就先告辞了,晚些时候再来看她!” 房嬷嬷一听他以后还要再来,更加高兴了,也就不那么记恨姚可芸姐妹搅局的事儿了,一脸慈爱的看着姚启珅送宋子清走,回头看向姚可芸姐妹的神情就不那么友善了,姚可芸姐妹来的目的大家心里明白的很,此刻宋子清走了,她们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走岂不是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心思暴露了?但是留下来吧?看着姚可怡嘲讽的嘴角,姚可芸就如坐针毯,姚可馨也是强做镇定,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捱到姚可清放下筷子,立马也放下筷子匆匆告辞了。 姚可怡冷哼,“真是不要脸,姐姐做了妾,妹妹也想做妾不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姚可怡曾在长公主府住过,对宋子清也是起过心思的,但是泰半是冲着宋子清的身份地位去的,后来渐渐明白两人身份的差距,也就歇了这份心思,如今看宋子清只当他是姐夫了。 姚可清端着杯茶淡淡道,“她要是明白的跟我说,我倒是乐意成全她!” 姚可怡一呆,虽然她知道姚可清向来对什么东西都是淡淡的,好像就没见她有特别在意过一样东西,没想到连夫婿都如此大方,愿意与人共享,这要是搁在她身上,门儿都没有。 姚可清接着道,“左右都是做妾,想来做二皇子的妾和做宋四公子的妾也没什么区别的,况且若是做二皇子的侧妃,还能上皇家玉谍,还有品级,比做宋四公子的妾强了许多,她该谢我才是!” 原来姚可清是这个意思,姚可怡噗嗤笑了,“二姐倒是会捉弄人,二皇子救了芸堂姐才不得不纳了她,好不容易全回去的名声,若是连馨堂姐也纳了,旁人只当他是好色了!” 姚可清笑道,“反正她俩长的差不多,二皇子未必分的清楚,纳一个和纳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好像有些道理,姚可怡实在无力无力反驳姚可清的歪理。 “母亲这些日子也带你出去的不少,可有瞧好的?”姚可清突然问道。 知道姚可清问的是什么,姚可怡也不扭捏,坦然道,“都只是听说而已,也没见过人,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但是单看长辈的模样,倒是可以剔除大半了!” “左右你还小,也不急,慢慢挑就是了!”姚可怡本就聪明,如今性格又沉稳了许多,倒叫姚可清有几分欣赏她了,再加上姚可怡如今也要称姚可清的生母方氏一声母亲,姚可清也就对她多照拂一些。 姚可怡笑道,“我自是不急,只是父亲倒像等不得的样子,三天两头的就催母亲,要她快些!” 姚崇明又没有教养过女儿,哪里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只不过瞎添乱罢了,一点儿忙也帮不上,“他急就随他去,反正他也没主意的!” 姚可怡敏感的觉得姚可清对她们的生父似乎没什么感情,但是老实说她自己也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父亲,也就不做他想了,反而赞同了姚可清的话。 “可不是,父亲也就会嘴一张,根本不管别人做起来有多艰难!父亲让母亲带着馨堂姐走人家,馨堂姐在外面可一点儿也不像在家里,讨人喜欢的很,只是到底出身摆在那里,高门大户的人家并没看上她,门当户对的人家她又看不上,母亲跟父亲提了好几个人家,父亲还没说什么,大伯母就跑父亲跟前哭诉去了,不是哭着要父亲顾念兄弟情分,拉扯一把隔房的侄女,就是哭着说什么不管什么样的人家,只要人有出息就行了!说来说去就是看不上门第低的!” 唐氏来京城的目的就是想将两个女儿高嫁了,姚可芸算计了一把,进了二皇子府,虽然是侧妃,但是好歹也是有品级的,生的孩子也能管她叫一声娘,唐氏自然不希望姚可馨嫁的比姐姐差了,也无怪她看不上那些前来问讯的人家了。 “这摊子烂事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不用搭理就是了!随她们闹去吧,二皇子已经封王开府了,至多还有一两个月姚可芸就嫁出去了,之后就要过年了,姚可馨也该回冒州了!” 今天姐妹二人闹这么一出估计是姚可馨的主意,姚可芸对许给二皇子是十分满意的,不至于生出别的念头来,但是姚可馨就不一定了…… 姚可怡抿嘴道,“要不是她们今天丢人现眼到外人跟前了,我才懒得说她们!早该回去了,在我们家住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感激,在外人跟前只字不提我们侯府待她如何,反而不停的念叨着冒州姚家如何的好!” “不过是逞一时之气,到头来害的也是她自己,如今她依附侯府,却不念侯府的好,哪怕是面子情也该赞一两句的,如此不念恩情,你以为那些夫人们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姚可清知道姚可馨姐妹跟她的梁子,但是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妄想将整个长乡侯府踩在脚下,她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姚可怡听了深以为然,便不再纠结于这等小事了。 448、相公 宋子清口中的晚些时候房嬷嬷理解的是过几天,姚可清却知道晚上某人又要来了,所以吃完晚饭就早早歇下养神了。 宋子清才来没多久,姚可清便醒了,“就知道你会来的!” 宋子清的手还贴在姚可清的脸上,见姚可清醒了也没收回去,反而淡定的又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因熟睡而透红的脸颊,低声道,“白天那么多人在,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你说话!” 姚可清爬起来拿过一旁的大氅披上,同样压低了声音,“你想说什么呀?最近几乎天天都来,哪有那么多话说!” 宋子清将被子垫在她身后,又横过一只手来揽住她,“不知道,就想看着你!” 这么久了,姚可清也算是修炼出来了,任凭宋子清百般调情,她也能保持住一丝清醒,但是听到这样的情话,还是忍不住开心雀跃,“现在天气冷了,我也好的差不多了,以后晚上就别来了,要不是当时一时心软,早就将你赶出去了!” 姚可清最初每夜沉睡,并不知道宋子清晚上有来,后来知道之后被他的一片心意感动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就由着他夜夜闯香闺了,后来深觉得不妥,但是宋子清一直克己守礼,并未做出格的事,就一直没说过什么,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倒不是怕被别人知道了,自从知道宋子清晚上来的事情之后,姚可清借口外间有人她也睡不着将守夜的丫头都散了,整个正房只睡了她一个。姚可清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守规矩的,自己都觉得这样不妥当了,那这事肯定就十分不妥了! “你赶我走!”宋子清将头靠在姚可清肩上,语气闷闷的。 很平淡的一句陈述句,却听的姚可清一阵心酸,他对自己情深义重,自己却这样赶他走确实显得自己无情了,只的耐心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已经好了,以后我们也可以经常见的!” 然而宋子清却听不进去,“天气冷了,你出去会挨冻的,还是我来的好!” 姚可清郁闷道,“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宋子清哑声道,“情之所至,已经身不由己了,哪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姚可清有些气恼,抓住他的手咬了一口,但是帐子里光线昏暗,姚可清又不及宋子清这样的习武之人,视线有些模糊,本想咬在胳膊上的,落嘴却咬在了他的手指上,柔软的唇像暖风一样扫过他的皮肤,泛起丝丝痒意,贝齿轻轻咬上去却并不觉得疼,反而涌起一股酥麻之感,瞬间传遍全身。 宋子清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了,侧头便吻上了怀里正生闷气的罪魁祸首。 被亲的多了,姚可清也不再是一直被动承受了,偶尔也会翻身做一回主人,就比如现在,心里憋了那么点儿气性,在宋子清的唇贴上她的唇的时候就轻轻咬住了他的下唇,没想到反而招来宋子清更猛烈的攻势——直接被扑倒在了床上,宋子清半边身子压在她身上,狠狠的碾压着她的唇瓣,淹没了她的呼吸,他的吻越来越炽热,姚可清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想了想便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然而这个动作对宋子清而言无异于邀请。 宋子清愣了一瞬,姚可清才喘了口气,宋子清却又吻了过来,他的唇慢慢从脸上滑至耳朵,在向下停留在她脖子上,他好像咬了她一口,但是不疼,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有点儿呼吸不过来了。忽的胸前一重,是宋子清的手放了上来,试探性捏了捏衣襟下的半边柔软,姚可清的脑子一下子就空白了。 宋子清喘着粗气,啃噬着她的脖颈,心里有一团火熊熊燃烧着,如墨的瞳孔中涌动着滔天的情潮,紧绷的身体急需寻找一个突破口来宣泄,手下柔软的触感并没有缓解他的难受,反而让他的欲.望越发高涨,手下的力道不由加重,唇也不再满足于脖颈间的方寸之地,轻轻一扯,中衣的领子就开了,露出莹白如玉的凝脂,宋子清虔诚的落下一个个吻,吻一点点下移到了肚兜的边缘,宋子清伸手就去扯肚兜,手却被姚可清抓住了。 “别……你别……”姚可清带着哭腔恳求道。 哭声刺激的宋子清立刻清醒过来,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儿衣衫不整的哭的十分伤心,宋子清慌忙给她把衣襟拢上系好,“对不起……我……” 宋子清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虽然他跟她亲近了无数次,但是一直紧守着礼数,就是怕唐突了她,没想到今天晚上一个不留神就差点儿将她…… 姚可清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可怜巴巴道,“不怪你,是我先动手的!都是我自找的……” 宋子清心疼的给她擦干眼泪,“是我不好,不该这样对你的……” 姚可清咬唇不语,其实刚刚的事也不能全怪他,他都说了“情之所至,身不由己”的话,她还不知深浅的去撩拨他,她这个始作俑者起码要担一半的责任。 “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宋子清见姚可清不说话,以为她还在怪自己,忙哄道。 姚可清趁机提了一开始的那个要求,“那你以后晚上别来了行不行?” 宋子清有点儿受伤了,她果然还是怪自己的,不过也是他自作自受,宋子清神色一暗道,“好,听你的!” 宋子清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姚可清对宋子清的那点儿气也就烟消云散了,“我知道你想时时刻刻见到我,但是有句话不是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等我们成亲后不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如今只能委屈你一些了!” 两情若是长久时,他是连一朝一夕都不想浪费呀!可是心尖尖上的她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听了,况且她的话还十分称他的心,“好,以后有什么事再叫人捎信给我!” 姚可清点头,“这个几个月我不理事,都是你帮我处理的,现在我竟也闲习惯了,不想再多费心力了!” “这样很好,你就该歇着,不然要相公做什么呢?” 449、回门 三日回门,姚可容脸上挂着羞涩的笑意,陈辞珩也是颇为春风得意,今生他没跟莫桑暗渡陈仓,姚可容又是他喜欢的温柔体贴的那一款,即便当初答应这门亲事是迫不得已的,但是眼下对姚可容应该还是很满意的。 拜完长辈,姚可容回到她出嫁前住的院子,她的嫁妆基本都是新置办的,所以院子里的东西都还在,此刻姚家姐妹除了称病的姚可柔以外其余人都在,姚可清也终于被房嬷嬷允许出门了。 一身妇人妆扮的姚可容见到闺中姐妹,先红了脸,“给你们带了些小玩意,不值钱,一点儿心意!” 说着亲自将一个个荷包分发下去,里面装的都是一个梅花样式的银戒指和一对龙凤呈祥的银稞子。 姚可怡是姚可容的亲妹妹,自然是最关心她的,“陈家对你好吗?可有人为难你?” 姚可容笑道,“陈家人口少,听说都是极好相处的,再者我才刚进门,大家也都顺着我!” 姚可怡还是有些担忧,就她所知的,陈夫人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姐姐也莫要太过小心谨慎,面软容易被人拿捏住!” 姚可容笑着一一应了,“我知道了!” 姚可清却突然道,“大姐脸皮薄,但是有些时候该拒绝的还是要拒绝,大姐的嫁妆虽不是十里红妆,但也是很丰厚的,难保没有眼皮子浅的看着生出歹念来,所以还是抓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前一世莫氏屡次暗示姚可清将嫁妆交给她保管,今生难保她不会同样对姚可容,而且前世自己进门之前,陈家还赶忙给陈辞珩摆酒抬了两个房里人,今生不知是不是也是这样。 姚可容不知姚可清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还是笑着谢过姚可清的好意。 吃过饭姚可容夫妻便要回去,姐妹一行人送她到二门,刚好碰上一脸不高兴的陈辞珩,后头跟着同样一脸不耐烦的姚启珅,大家都有些吃惊,陈辞珩看到后忙调整表情,笑着与众人问好。 今生第一次见到前世的丈夫,姚可清心内却并无半分涟漪,反倒是面对着姚可清,陈辞珩的神情有些变化,大约还在记恨那三万两银子的事。 送走姚可容夫妻,姚可清拉过弟弟细问,“怎么回事?跟陈世子起争执了?” 姚启珅跟陈辞珩的梁子结的大了,陈辞珩栽在姚启珅手里数次,两人自然不可能和平相处的,只是姚启辰游历去了,姚启康抱恙,只能由他出面接待陈辞珩了。 “是他要找我茬的!”姚启珅的话算是默认了跟陈辞珩起争执了,“石头给他上茶,他自己故意将茶泼到衣襟上,非说是石头受了我指使来欺辱他的,这种栽赃我怎么能认?就跟他分辨了几句,他便要去找侯爷评理,这种时候侯爷肯定会向着他,但是侯爷也不会罚我,最后只能是石头倒霉,可石头是我的人,罚他了也让我没脸,我就拦着不让,强行把他衣服扒下来给他洗好烤干了!这样他就是想去告状也没证据了!” 陈辞珩料定以他新女婿的身份,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姚崇明都会偏向他的,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这样诬陷石头,就是为了报复姚启珅,可是姚启珅知道跟这种人没有道理可讲,就直接武力解决了,陈辞珩身单力薄的,只能被迫屈从了,不仅没能报复到姚启珅,反而又栽了一回,也难怪不高兴了。 “你倒是聪明!”姚可清笑了一声,姚启珅这是将陈辞珩的性格摸的透彻了,知道这样丢脸的事他肯定不会说出去,才放心大胆的下手的。 姚启珅“嘿嘿”笑了,陈辞珩如今带在身边的小厮只能勉强算得上是模样周正,姚启珅一看就知道这是那年被灌醉之后留下心理阴影了,怕别人说闲话,才特意选了这样的人在身边,就是为了避嫌。 见陈辞珩脸色不佳,姚可容体贴道,“相公可是累了?这些日子着实忙乱的很,辛苦相公了!还要些时候才能到家,相公可以先靠着养养神!” 还体贴的将迎枕往陈辞珩背后塞了塞,姚可容的温柔体贴抚平了陈辞珩心里的毛燥,让他走出了姚启珅带给他的怒火,笑着对姚可容道,“夫人才是辛苦了,不仅要在母亲跟前敬孝,还要打理一院子的仆人和吃穿用度,而我只用看看书写写字的,实在是谈不上辛苦!” 姚可容羞涩的笑了,“相公做的是大学问,妾身做的这些琐事哪能比得上!再说了,妾身为人媳妇,为人妻子,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孝敬长辈,服侍丈夫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委实当不起相公这一声辛苦!” “夫人大义,为夫铭记在心,待日后我高中了,定不忘夫人的恩情!”说到动情处,陈辞珩执起了姚可容的手。 姚可容慌忙将手从陈辞珩手里抽出来,低声道,“相公这样说可是折煞妾身了,相公高中了那也是父亲的教养之功,母亲的养育之恩,妾身不敢居功!” 姚可容的谦逊让陈辞珩倍加的有好感,“我明白,日后定不敢辜负夫人的心意!” 姚可容感动不已,忽的瞥见陈辞珩手上一根红绳挂着一把小银锁从袖口滑出来,都这么大的人了一般都不会再戴着记名锁了,而且记名锁更大一些,记名锁也不是戴在手上的,那这是什么? 姚可容的心忽的一凉,有些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了,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陈辞珩正小心翼翼的将小银锁塞回袖子里,一副无比珍视的神情,甚至都不担心她会看见,应该是极专注的。 那应该是他跟莫桑的信物吧!所以他才舍不得取下来,但是也不想让她看到,所以才藏在袖子里。 那他刚刚跟她说的那些话又有多少真心在里头呢?字里行间他对自己只有感激和感动,而无半点儿心动…… 她怎么就忘了呢?当初姚可清明明都跟她说的清清楚楚的,是她自己选了这条路的,她早就明白的不是? 至少如今她名正言顺了,这一点儿是莫桑永远也及不上的! 450、待嫁 姚可容嫁了,二皇子也搬进襄王府,姚可芸出阁的日子也近了,王府长史还代表襄王夫妻送来了给姚可芸的赏赐,姚可芸的嫁妆也早从冒州送了过来,姚崇明作为叔叔,姚可芸又是从长乡侯府出阁的,所以姚崇明早前吩咐朱氏拨了三千两银子给姚可芸置办嫁妆,唐氏十分感激,对朱氏也殷勤起来。 姚可清跟姚可芸姐妹的那点儿过节虽然没有人明着说出来,但是下人也都瞧出来自家二小姐并不亲近祖籍来的这两位堂小姐,怕得罪了姚可清,所以下人对唐氏母女三人有些敷衍,唐氏只能亲力亲为的打理姚可芸出阁的事宜,为了姚可芸的事忙前忙后,连姚可馨都唐氏支使的不可开交。 一忙就容易出乱子,在这节骨眼上,姚可馨摔断了腿,新做好的屏风没摆稳,轻轻一带就倒了,正好砸在姚可馨的左边小腿上,当场一声惨叫,疼的昏死过去了。 唐氏忙请了大夫来看,好在问题不大,正了骨用了药,只是大夫交待要静养三个月,不能下地走动,唐氏这下就有些为难了,她是打算等长女出阁了就带小女儿回冒州的,姚家族里年节前后的事都还等着她安排呢,可是小女儿这么一摔就走不了,若是她走了,谁来照顾小女儿?可是若是她留下,族里的事谁又来安排? 思来想去,唐氏还是决定将姚可馨托付给朱氏,然后她独自一人回冒州。 唐氏说的合情合理,朱氏答应了,“族中事务离不得嫂子,既然如此,嫂子就尽管回去吧,我定会好好待馨姐儿的,清姐儿她们有的,绝不会少了馨姐儿那份!” 唐氏千恩万谢,“如此就劳烦弟妹了,等族里忙完了,我便立刻回来接馨姐儿!” “馨姐儿也是姚家的姑娘,就是常住侯府也没什么,嫂子尽管放心就是,什么时候来都成!”姚崇明那边已经答应了,朱氏也乐得做这个人情。 姚可芸慌慌张张的去看姚可馨,“怎么好好的就摔了腿?这要是留下个什么可如何是好?” 药劲儿过了,姚可馨疼的嘴唇都有些发白,“不会的,大夫说了,三个月以后就能恢复大半,不碍事的!再说了,当年二小姐连蝴蝶骨都裂了,如今不也无事!” 姚可芸有些不太理解,不知道妹妹为什么最近怎么样样事都要和姚二小姐做对比,“二小姐没事儿跟你又没关系,再说二小姐那个时候还小,自然恢复的好!你可别大意了,一切按大夫吩咐的做!” “嗯。”姚可馨低声敷衍了一句,又道,“如今我这样子,姐姐出阁那天我是不能去送了的,我给姐姐准备了些东西,姐姐今天就顺便带过去吧!”说着让人就将东西拿了出来。 姚可芸开心的接过来,“谢谢!”也不打开细看,只让丫环收起来。 姚可馨问,“姐姐怎么不拆开看看?” 姚可芸道,“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看不看都一样!” 姚可馨忍着痛神秘一笑,“这里面可有一样好东西,姐姐进了襄王府能不能得宠可都得靠它了!” 姚可芸好奇的拿过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些首饰,还有一个厚厚的信封,姚可芸指着信封问道,“妹妹说的是这个?” 姚可馨点点头,“姐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姚可芸忙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本小小的手记,姚可芸翻开看了看,不由惊的张大嘴巴,“妹妹,这是……” “这是这么久以来根据打听到的,还有我亲自观察到的总结出来的,都是关于二小姐的点点滴滴,她的喜好,她的习性,里面都记载的清清楚楚的!襄王当初是怎么救的姐姐,姐姐心里是明白的,襄王对二小姐的那点儿不为外人所知的心思就是姐姐致胜的关键,日后姐姐能不能在襄王心中占的一席之地,就要看姐姐能领会到多少这本子上记的东西了!”姚可馨点着那本手记轻声道。 “这……这……不太好吧……”难道让她以后以后都仿照姚可清的行为举止来?姚可芸不由摇头,她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姐姐可还记得孙侧妃送来的那一摞书?” 姚可芸低头,她当然记得,纵然她心里不满,但是迫于孙侧妃的强势,她还是抄了,抄了好几个月才勉强记住个大概。姚可芸安慰自己这是为了入襄王府做准备,并不完全当作是孙侧妃对她的欺凌,“襄王府又不是她做主,我进了王府,也是跟她平起平坐的侧妃,再说了,上面还有王妃在,她日后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孙侧妃送书的时候襄王妃作为正室可有阻止过她?前两天襄王府长史送来赏赐的时候为何单单要强调是王爷夫妻赏赐的?姐姐难道真的就以为襄王妃是个泥人菩萨没有一点儿心思手段吗?”姚可馨连连诘问。 姚可芸招架不住了,“我……我……”她知道姚可馨说的都是事实,孙侧妃的有恃无恐也是襄王妃放纵的结果,但是她下意识的不想这样去想,她自认能成为二皇子的侧妃是极体面圆满的,不想让这些糟心事来破坏她的好心情。 姚可芸性子活跃又心思单纯,在深宅大院里,如果没有依仗,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姚可馨只得循循劝解道,“姐姐的心情我都明白,这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不想被不相干的人坏了气氛,但是为了日后长远的打算,姐姐还是将我说的都听进去的好!姐姐没有父兄母族可以依靠,能靠的自有自己,只有襄王对姐姐的宠爱才能让姐姐在襄王府里无人敢欺!” “我知道了!”姚可芸闷声道,“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为我好,你放心吧,这本手记我会认真看的!” 姚可馨这才放心,“姐姐就好好看书,安心待嫁吧,余下的事都有母亲操心,等我腿好了我就去王府看你!” 想到姚可馨是要留在京城的,姚可芸又高兴起来,“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451、过年 三日之后,一顶小轿,十八抬嫁妆,寥寥数人的陪嫁,一身的粉衣姚可芸从侧门抬进了襄王府,三日回门是王府长史送她回来的,照样是一身粉衣,一个侧妃还没有资格让襄王陪她回来。 姚可芸的事总算是尘埃落定,唐氏也要回冒州了,姚可清知道唐氏跟小苗氏之间是有勾结的,前世是,今生也是,宋子清截获的唐氏写给小苗氏的信也证实了这一点。 说实在的,姚可清是不太想让唐氏回去的,虽然小苗氏被逼回了冒州,但是难保她不会鼓动一些族人跟余家沆瀣一气,而唐氏则跟她狼狈为奸,如今姚可清只能静待时机,不希望小苗氏再多生枝节。 如今嫡皇子尚且年幼,皇上还需要制肘几个成年皇子背后的势力,所以暂时不会对余家下手,但是一旦太子得立,余家就会成为头一个祭刀的,而姚家也将朝不保夕,姚可清要做的就是在这之前将他们长房剥离出来,跟二房以及所有跟余家有关联的人划清界线。 小苗氏在等,等一个翻身的机会,姚可清也在等,再等三年后的春闱,到时候长乡侯府分家,不管这个爵位归谁,长房要跟二房彻底断个干净。 唐氏回了冒州,姚可馨也不再生事,低调的在屋里养伤,姚可芸似乎在襄王府颇为受宠,隔三差五还能带着礼品满面红光的回来看姚可馨一回,只是两姐妹默契的不再来招惹姚可清,姚可清也就不多关注她们,一边绣着嫁妆,一边协同姚可怡帮朱氏打理年节的琐事。 去年因姚可柔的从中作梗,朱氏一个年过的实在是憋屈,今年她跟姚崇明的关系缓和了,她自己又想开了,心情难得畅快起来,十分尽心的操持着,打点人情往来的时候,将给长公主府的那份儿礼备的十分厚重,一来长公主身份贵重,二来她自知自己能有今日也是托了姚可清的福,算是投桃报李了。 开年就是姚启康和余若涵的婚事,即便是朱氏不关心也不能怠慢了余家,按着规矩将礼送了过去,余家也将将还了差不多档次的礼回来,朱氏便琢磨出余家似乎不太愿意这门亲事,但是怎么又答应了呢?当初这婚事可还是余家主动提出来的呢? 终归是二房的事,朱氏想不通也就放下了,满心欢喜的筹备年宴。 被姚可清狠狠敲打过一番低调了小半年的姚可柔直到过年还没恢复以往的娇蛮,看向姚可清的眼神仍旧充满了畏惧,姚可柔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离开了小苗氏的庇护,没有了姚启辰的撑腰,她终于体验到世事艰难的滋味儿了。 这个年姚崇明是过的极其开心的,虽然儿子们似乎都不太成大器,但是女儿们却让他扬眉吐气了一把,长女和次女一个比一个嫁的好,如今衙门里的同僚看到他那都是既奉承又艳羡的,便是上司对他也和颜悦色了许多。仔细想想,他处境变好皆是从小苗氏离开侯府之后开始的,暗道这许是朱氏持家有道的功劳,对一直忙前忙后的朱氏越发看重起来,思及从前姚可柔耍的小脾气对朱氏的不敬不由有些不悦,但是及至看到姚可柔缩在一边畏缩的模样,又止不住心疼起来,他这么多孩子,独姚可柔一个亲近他的,也无怪他最疼姚可柔了。 姚可柔萎靡不振的样子看的姚崇明实在是心疼,便问一旁的朱氏,“柔姐儿怎么瞧着还是不大精神?” 朱氏忙了许久才坐下了,好不容易能歇口气了,一听姚崇明这口气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回答的也敷衍了,“大小姐嫁人了,三小姐也搬去跟二小姐做伴了,身边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四小姐觉得不习惯,打不起精神来也是难免的!” 朱氏说的有几分道理,姚崇明还是有些担心,“请个太医来瞧瞧吧,我看柔姐儿瘦了许多!” 姚可柔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发育的时候,长高变瘦是很正常的,朱氏不以为意,“女儿家到了这个年纪瘦是应当的,并没什么不对的,若是胖了反而不好了,不过老爷既然放心不下,等过完年请个太医来看看就是了!” 姚崇明看着席间姚可清和姚可怡时不时低头私语,神色愉悦,对比之下一旁沉默不语的姚可柔就显得郁郁寡欢了,便忍不住问道,“柔姐儿在想什么呢?怎么都不跟姐妹们说话?” 姚可柔看了眼姚可清,讷讷道,“二姐三姐她们一直在说写字的事,我听不懂!” 姚崇明咳了一声,有些责备姚可清,“清姐儿如今是姐妹里最年长的,要多看顾妹妹们才是!” 姚可清淡然道,“端元公主年前就派遣女官来支会,邀我元宵节一同赏灯,还让我帮她做一盏花灯,我正跟三妹商议这花灯的样式,倒是没想到四妹竟然听不懂!” 这是在暗示姚可柔不学无术了,而且事情是端元公主吩咐的,姚崇明也没法责怪姚可清,只得转头安慰姚可柔,“你有听不懂的便问,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这样生分!” 只是姚可柔并不认为自己跟姚可清是一家子姐妹,而姚崇明也不懂她的心思,只觉得如今父亲也不帮着她了,心里十分委屈,噙着泪点头,“女儿知道了!” 本是好意劝解,没想到姚可柔听了反而都要哭了,姚崇明不解了,“好好的怎么就要哭了?谁欺负了你吗?说出来父亲给你做主!” 姚可柔很想说姚可清欺负了她,还伙同朱氏作贱她,但是她没有证据,说出来也没人信,只能摇头,“并没有,只是去年过年母亲不在,今年又多了一个二哥,人越来越少了,不知道明年过年又会少了谁,女儿一时有些难过了!” 小苗氏是回祖籍思过去了,但是姚启辰只是出去游学,过两年就回来了,姚崇明便安慰道,“你二哥至多后年就回来了,再说你大哥开年就要成亲了,明年过年是多了人才对!” “那母亲呢?母亲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么久了,母亲的病还没养好吗?” 452、平静 为了保全小苗氏所生的三个子女的名声,所以小苗氏当初是以病重为由被送回冒州的,虽然姚可柔觉察到她母亲的“病”可能不是单纯的病,但是还是寄希于姚崇明,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期盼的答案。 可惜姚崇明只能含糊答复她,“唔~这个……病好了自然就回来了!好了,好了,赶紧吃饭吧!” 姚可柔失落极了,觉得她跟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不由想起当初姚启辰说过小苗氏会回来的话来,只是如今二哥他自己都已经不在府里了,母亲是不是也不会回来了? 姚崇明虽然对姚可柔宠的很,但是在小苗氏的事情上却并不含糊,姚崇明这个人重利又好面,即便是小苗氏曾经给他带了很多的利益,但是却屡屡算计他的其余妻妾,狠狠打了他的脸,这就让他无法容忍了,小苗氏要想重回长乡侯府,姚崇明这一关她就难过,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过,毕竟除了脸面,姚崇明更看重利益,只要有足够大的好处摆在面前,不愁姚崇明不心动。 小苗氏深知这一点,所以当初被送回冒州的时候她不十分害怕,这些年她跟冒州姚家的关系并不差,回冒州对她而言只是暂时的蛰伏罢了。 被从京城压回冒州,等待她的是破败的小院,阴暗的佛堂,灰旧的衣裳,从前用金簪玉华胜精致梳理的青丝如今只能用一根破布带绑成一个髻子顶在脑后,一日三餐吃的不是馒头咸菜就是青菜稀粥,对于锦衣玉食惯了的小苗氏而言,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但是小苗氏都忍了,她一直忍到唐氏来找她。 唐氏一直是小苗氏的盟友,拉拢唐氏也非常简单,京里的富贵荣华就足够让她心动了,再薄施小利,唐氏就甘愿为她鞍前马后效劳了。 唐氏一直把小苗氏看作帮扶他们那一房飞黄腾达的贵人,小苗氏骤然倒台,唐氏既心惊又不甘,自然按耐不住要去找小苗氏,小苗氏料定了这一点,所以趁机蛊惑了唐氏去京中做她的眼线,帮她通风报信,只是姚可芸被许给了二皇子一事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可是跟余家在一条船上的人! 唐氏回到冒州十分自得的跟小苗氏说起姚可芸的亲事,小苗氏却笑的勉强,此时她还要用到唐氏,得罪不得,只是内心却坚定了要早日想办法回到京城的念头,可是该怎样才能回京呢?现在京中长乡侯府被姚可清一手把持着,连小儿子都被排挤走了,她根本就没有可趁之机,小苗氏只觉得头疼不已! 过完年小苗氏催促着唐氏上京,唐氏忧心着姚可馨伤势,也赶忙着要将诸多事情安排妥当了,打算出了正月就进京去接姚可馨,那时姚可馨的伤也该养好了。 临行前唐氏隐晦的跟小苗氏表示若是没有十分要紧的事她们还是不要联系的好,许是怕被小苗氏责怪她无能,唐氏并没有将去年她写信被人发现的事告诉给小苗氏,小苗氏也只当是她谨慎,并没多想,反倒是极赞成她少联系的提议。 京里的元宵节向来是十分热闹的,只是这么多年来年年翻来覆去都是赏灯游河猜灯谜这几样,也没个新花样,姚可清内里又不是真正的少年人,实在是没太大的兴致,不过是点卯般的随众人出去走一遭罢了,只是半路上遇见了一个熟人,便别了姚家姐妹跟熟人走了。 安平郡主瞅着姚可清道,“许久不见,你倒是长胖了!” 被房嬷嬷狠狠“圈养”了几个月,姚可清正觉得自己腰身粗了一圈,不自在的很,被安平郡主这么一说,脸上不由烧了起来,“如今我晚上都不敢多吃一口,奈何就是不见清减!” 安平郡主笑道,“你又不胖,忌口做什么!” 姚可清原本是十分纤细的,如今虽微微长了一些肉,但其实还是个瘦美人,跟胖还差的远呢! 姚可清闷着不说话,安平郡主轻轻摇了摇她,“高兴些,待会儿见了师兄,让他看见你这副样子,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姚可清索性把脸扭一边去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就再也没跟宋子清见过面了,连信都没写过一封,而宋子清也没主动找过她,她不知他是恼了,还是臊了,总之这段日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来往。 没想到如今他竟然又通过安平郡主来找她了,“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原来只是来传话的。” 安平郡主叹道,“是呀,如今这日子过的越发没意思了,我竟然也沦落到要靠跑腿传话来打发时间了!” “张家对你不好吗?”姚可清奇怪道,按道理张家不是该怕安平郡主怕的很的吗?哪有胆量对安平郡主起一星半点别的心思。 安平郡主撇嘴,“他们哪有那胆子,连看我一眼都不敢,张家平静的连个乱飞的蚊子都没有!就是这样才觉得无聊呀,想出口气都找不到由头!” 张家膈应了安平郡主那么多年,安平郡主为了那口气硬是嫁了过去,结果没想到张家内里如此无用,让她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心里越发憋气了,不过虽然是这样,但是至少表明安平郡主的日子过的十分顺遂,姚可清笑道,“平静才好,从前我最盼的就是姚家能够风平浪静的!” 可惜事与愿违,姚家从来就没有真的风平浪静过,二房一天不除,姚家一日不宁。 “最近宋家好像也不太平静,年前我见到师兄的时候看他脸色十分不好!”安平郡主道,末了又不忘嘱咐姚可清,“待会儿见到师兄你可别提这事,我估摸着他是处置妥当了才来见你的,若是你说了,回头他该怪我了!” 姚可清点点头,宋家高门大户,内里肯定是有些风浪的,那年宋三少爷大婚之时都还闹出那样的事!但是听安平郡主的意思,宋家的风浪只怕不是一般的大,水不是一般的深。 安平郡主该提醒的也提醒到了,便不再多言,但是宋子清既然不跟她说,必定有他的考量。 453、襄王 见了姚可清,宋子清神色自然的很,“最近忙,事情太多,没顾得上你,你也不理我,怕你心里还在怪我,也不敢直接去找你,只能让安平帮忙了!” 宋子清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是语气却微微带着愧疚,那日是他做了荒唐事,轻薄了她,即便是她不怪罪自己,他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本想过几日了好好给她赔罪的,但是她却不再联络他,他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忍了许久,实在是压抑不住思念的小火苗了,只得又麻烦安平郡主帮忙了。 “我什么时候怪过你?知道你年前事情多,所以也就不打扰你了!我还正想着这两日要去找你的!”上次的事姚可清并没有责怪宋子清的意思,只是事后狠狠的恼了自己一场。 “找我?有什么事?”姚可清甚少主动找他,不过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她越来越信任自己了,宋子清的心软成一片,声音也愈发温柔。 “是关于襄王的事!”姚可清简短的将那年在宫中彼时还不是襄王的二皇子曾经意图将错就错毁她清白的事告诉给了宋子清,“当时方家二表姐恰巧出现,帮我解了围,但是方家不想跟皇室有什么瓜葛,便迅速将二表姐嫁了,大概是记恨我坏了她的盘算,二表姐便将那次的事告诉给了祖籍里来的那两位堂姐,这才生出许多事端,去岁芸堂姐进了襄王府,家里便又跟襄王来往的密切了,比起余家来,我倒宁愿他们跟襄王走的近了,只是襄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在成王是去了夷州了,不然家里才是真热闹了!” 小小一个姚家竟然跟三位成年的皇子都有瓜葛,端的是好本事呀!姚可清不由嘲讽的勾起嘴角。 “襄王不足为虑!”宋子清以为姚可清是在担心襄王的野心,“襄王虽素有贤名,但是其母家势弱,在朝中他虽得朝臣夸赞,但是却并无威望,有人评价他仅有辅佐之才,而无治世之能,所以皇上才封了他这个‘襄’字,襄王是个明白人,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 襄者,助也! 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若是襄王不甘心仅仅做一个襄王呢? “还记得去年我跟你说过我在姚先生家发现的那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吗?”见宋子清点头,姚可清接着道,“其中有一样点心,叫梅花糕,是姚夫人根据姚先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方子做的,那里面加了梅子酒,巧的是前几天襄王府的姚侧妃给馨堂姐送来的梅花糕里也加了梅子酒,味道与我在姚先生家吃的一般无二,这样的做法我再没在别的地方见过了!或许是我太过紧张想多了,但是总觉得还是查一查的好!” 襄王竟然……宋子清有些震惊,他从未想过襄王会掺合到这事里头去,他一直觉得襄王是一个十分会审时度势的人,但是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只怕还是会心动的,“回头我让人去查清楚此事,也许襄王并不想只做一个襄王!” 宋子清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怀疑,可见他对襄王是颇为了解的,姚可清放心了,“襄王若是不想只做襄王,只怕到最后襄王都没得做了!”若是姚景行真的是被襄王蛊惑的,那襄王的下场绝对比姚景行更惨。 一个襄字可以看出皇上对襄王还是寄予厚望的,嫡皇子年幼,等嫡皇子能亲政的时候,耀帝已经垂垂老矣,所以耀帝从众多儿子里挑了一个能辅佐嫡子的,从耀帝抬举孙妃为贵妃时大抵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只是襄王并不是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淡泊名利。 宋子清突然道,“皇后诞下嫡子,成王被贬,二皇子封襄王,接下来该有人坐不住了!” 姚可清陡然明白过来,耀帝这是在为八皇子入主东宫扫清障碍,只是都是他的儿子,这样做未免太过薄情了些,“自古帝王皆无情,我总算是见识了!” 宋子清摇头,“皇上无情,却也重情,皇后娘娘无子,却能坐镇后宫二十年而荣宠不衰,端元不过一介公主却享受了众皇子无法享受的种种优待,后宫诸妃皆是皇后娘娘亲自遴选入宫的,皇上不忍驳了皇后娘娘的颜面,只得去各宫中点卯!于皇上而言,他看在眼里的从来只有一人罢了!” 耀帝作为万人之上的那个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属难得了,只可惜他终究生在了帝王家。 “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姚可清感叹道,“处于深宫,竟也能得帝王一片真心!”而且二十多年过去了,皇上仍旧保持着当初的那份情。 “皇后娘娘与皇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自然非比寻常!” 据说当年皇上还是皇子时,安家本是属意将皇后娘娘的姐姐,也就是如今的崇国公夫人嫁给皇上的,但是皇上却选中了如今的皇后娘娘。 “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情意想必宫中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是明知无用,为何还要去争呢?”权利的诱惑就那么大吗?姚可清不明白。 “虽然希望渺茫,但是争一争说不定就有用呢?总是要试一试的!再说皇后娘娘曾多年无子,旁人的野心逐年累月的增加,突然间受了打击,不服气也是有的!”宋子清想,纵然耀帝对皇后情深,但是若皇后不诞下皇子,耀帝也难护得皇后周全,所以皇后产子之后耀帝才如此果决的动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可能会威胁到嫡皇子位置的三皇子。 虽然耀帝封二皇子为襄王有挑拨三皇子之意,若是三皇子并无异心自然相安无事,但是若是三皇子本性就不安分,早晚都会按耐不住的,耀帝不过是让他提前行动罢了。 只是余家先前已经对皇后娘娘下手过了,三皇子自然不会是清清白白的,皇上既然爱重皇后,肯定不会轻饶余家,三皇子在皇上心中早就出局了。 只是皇上已经准备对余家出手了,她还来得及吗?来得及将长房跟二房分离开吗?姚可清内心深处隐隐开始担忧起来。 454、丑闻 姚可清还在担忧时间来不及,该怎样尽快跟二房撇清干系,冒州那边却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虽然不是十分亲近的亲戚,但是毕竟还没出服,按辈分算来,清姐儿他们该称呼他老人家为高祖父的,再者,又是朝廷封赏过的老人瑞,此番虽是丧事,但是却是喜丧,我们理该去一趟的!”朱氏拿着大红的丧贴跟姚崇明汇报。 姚崇明点点头,“既然是曾祖父离世,我这个晚辈也该去祭拜的,回头你吩咐人打点行囊,咱们也好早日出发!” 朱氏得令便吩咐下去了,各院子各自收拾行李。 这位高祖父乃是姚家的庶出旁支,早早的就分家出去了,跟长乡侯府也是素无往来,若非他着实活的够久,久到都惊动了朝廷,只怕整个姚家都没几个知道他存在的人。 此番他死了,长乡侯府的众人自然也没太大感触,毕竟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只当是死了一个外人罢了,独姚可柔雀跃的很,因为若是回冒州她就能看见她的母亲了。 姚可清也想到这个问题了,这次的丧事对小苗氏而言是一个回归众人视线的机会,要知道当初对外是宣称她回乡养病的,病好了自然就该回来了,只是这次回去她若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也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她跟冒州姚家中某些人勾结了。 而姚可馨这下也没理由继续留在京中了,只得收拾东西跟着姚家众人一起返乡了。 姚可清临行前夕给宋子清写了一封信告知了此事,未等到他的回信便出发了,谁知行至半路时,竟然在驿站碰到了宋子清,与他同行的还有其他人。 看到姚崇明,宋子清主动上前打招呼问好,“姚侯爷!”毕竟他和姚可清订了亲,毕竟在外人看来姚崇明还是姚可清的父亲。 “贤侄这是要往何处去?”姚崇明见宋子清一行人轻装上阵,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由问道。 宋子清拱手道,“送一位长辈回乡!” 宋家祖籍在在紧邻冒州的平州,此番姚家人回冒州就要从平州路过,开国之时宋家封了平国公也是因为祖籍在平州。 看宋子清一行人似乎很赶时间的样子,姚崇明也不好邀请说同行的话了,只又寒暄了一番便各自分开了。 只到快到冒州的头一天晚上,姚可清才知道宋子清此行并不是为了送什么长辈回乡,乃是因为一桩家丑,有关长公主驸马的丑闻。 宋子清的神情在昏暗的夜色中十分模糊,但是他的语气却透着疲惫,“年前父亲突然抱回一个才满月的婴孩,说想收为义子,母亲虽然好奇,但是却没多想,只当是父亲哪位亲兵的遗腹子,父亲怜惜才要收养在膝下的,便没有多说什么,还安排了奶娘下人伺候着,谁知才过完年,府里竟然开始传言这个孩子是父亲的私生子,母亲震惊之下质问父亲,父亲却并没否认,只是任凭母亲怎么追问,父亲始终不透露这个孩子的生母,母亲一怒之下便将这个孩子连着伺候他的人撵出府去了!” 说到这儿,宋子清神色一寒,冷声道,“却不知哪个好事者将人送到平州去了,父亲听到消息之后就追立即了过去,我这便跟三哥也追了过来!” 长公主驸马在京中名声十分的好,一来他是华国一员大将,保家卫国,功勋卓绝,二来他跟长公主相敬如宾夫妻和睦,半个妾室都没有,这在华国算得上是顶顶难得的好男人了。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难得的好男人突然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难怪长公主动怒了。 至于宋子清口中的好事者,大约是看热闹不嫌多的人罢了,只是胆敢在长公主的头上动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现在驸马的意思是……你们族中又会怎么处置?”驸马在长公主气头上还敢去追那个孩子,这是铁了心要认那个孩子了?姚可清不由抚额,眼看她就要嫁进长公主府了,却出了这等糟心事。 宋子清叹气,“父亲咬死了不说这个孩子的来历,只说是他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别的只字不提,若父亲只是寻常身份,认下这个孩子也没什么,但是偏偏父亲是驸马,事关皇家颜面,族中的长辈不敢应下父亲的请求,父亲又坚持要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现下正僵持着!” “那个孩子……真的是驸马的吗?”姚可清不禁问道。 宋子清摇头,“不好说,若是按照时间来算,那段日子父亲确实是在京中的,但是之前父亲从未提过一星半点,此番突然就冒出这么一个孩子来,实在是叫人怀疑的很!” 只是若是那个孩子不是驸马的,驸马也没有必要冒着得罪长公主,冒着毁掉自己名声的风险将孩子带回去,只怕宋家人几乎都相信那个孩子是驸马的了,只是碍于长公主的颜面不敢说罢了。 “就真的无迹可寻吗?”姚可清想了想问道,“驸马抱回孩子前后去了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还有那个孩子的衣着饰物是哪里买来的?孩子身上可有胎记?这些可有查过?” 宋子清一愣,原本纷乱的思绪突然又有了方向,“我只想到从父亲那里下手,只是姜还是老的辣,父亲毕竟是父亲,从他那边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查到,我倒是没想到还能从那个孩子那边去查!” “这就是了,衣裳的针脚样式,饰物的款式这些都是有根据可查的,再者驸马是手握兵权的大将,不得令是不许出京的,所以那个孩子十有八九是在京中出生的,这样一来范围就少了许多,还有就是根据孩子出生的时间找稳婆询查,应该能问出些有用的消息来!” 驸马手握重兵,私自出京这是大忌,难怪宋子清神色如此难看,现下只有尽快稳住驸马,将驸马悄悄带回京城,余下的事再慢慢谋划。 “维维,谢谢你!你对我真好!”宋子清抱住姚可清,头埋在肩窝处,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样重要的事你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我,你对我这般信任,我自然会一心一意对你!” 听了这话,宋子清抱的更紧了,神色间却却有愧疚在痛苦的挣扎。 455、按耐 回到冒州,姚家一行人并没有在迎接的队伍里看见小苗氏,即便是跟唐氏有所勾结,小苗氏也不敢出现在这种场合,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家庙里,但是这次葬礼是她回归众人视线最好的时机,她肯定不会放过的!当初为了遮丑,她回到冒州的理由是养病,若是她重新以一副康健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长乡侯府自然只能继续帮她遮掩下去,咬牙接回她。 才安顿下来,孝服都来不及换上,姚可柔便吵着要去见小苗氏。 因早料到此次回冒州姚可柔必然是要闹着见小苗氏的,所以还在京中的时候,朱氏便跟姚崇明商议好了,先以事务繁忙为由拖到葬礼结束,再假托小苗氏染病在身不宜见人将她跟姚可柔隔离开来。 所以现下姚可柔吵闹个不休,姚崇明只得亲自去安抚,理由自然是早前跟朱氏商量好了的,因是姚崇明说的,姚可柔再不愿意也只能依了,一心盼着葬礼赶紧结束。 到了葬礼那一日,小苗氏终于按耐不住了,换上唐氏捎给她的衣物,按照唐氏的安排,打算从家庙后面的角门遛至停灵的中堂。 谁知一开门就发现门口站了四个壮实的青年仆妇和一个俏丽的少女。 看见小苗氏出来,那少女笑道,“小姐料得丝毫不差,缩头乌龟果然伸出头来了!” 被人嘲笑为乌龟,小苗氏并不见多恼怒,只是被人抓了正着,坏了她的计划让她十分恼火,“你是清姐儿身边的碧玉吧?年余不见却更发伶牙俐齿了,只是你一个贱籍奴婢,竟敢嘲讽官家夫人,胆子不小呀!” 碧玉闻言立刻变得一脸惶恐,“哎呀,二夫人怎么不早说,奴婢竟然都没想起来,实在是罪过,罪过!” 说罢还不等小苗氏反应,碧玉又换上一副嘲笑的神态,“只可惜如今当家的是大夫人,而不是‘养病’的二夫人你,所以您刚刚说的那些话奴婢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小苗氏知道她现在被拦住了,计划已经落空,也就不跟碧玉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只冷着脸看着碧玉。 碧玉对那四个仆妇挥挥手,“都愣着干什么呀,二夫人病了,还不赶快送二夫人回屋歇着?记得要好好伺候二夫人,务必将她伺候舒坦了,若是伺候的不周到,回头小姐罚你们了我可是不会帮着求情的!” 领头的妇人讨好的冲碧玉笑着道,“姑娘放心,奴婢们一定好好伺候二夫人,必定让二小姐满意!” 碧玉满意的点头,“知道你是个办事踏实的,放心,只要伺候的好,赏赐少不了你们的,若是二夫人感念你们的功劳,对你们也有赏赐,尽管拿着,回头报来我这里,小姐那儿双倍的给你们!” 这就断了小苗氏行贿收买的路子了,仆妇们欢喜的应了,打头的仆妇一个眼神,四人就围上去将小苗氏制住了。 小苗氏那一身喜丧的孝服看的格外碍眼,碧玉皱眉看了眼,“这衣服可不能乱穿,你们伺候二夫人换身合适的衣裳,我估摸着四小姐待会儿要来看二夫人的,我留两个小丫头帮衬你们,余下的事只管听她们的就是!” 一听姚可柔要来,小苗氏心里似乎有了别的主意,身体也就放松下来了,不再反抗,碧玉看在眼里,轻哼一声,“二夫人可莫要起什么歪心思,凡是您做的让二小姐不开心的事,回头二小姐可都要从四小姐身上讨回来的,为四小姐计,二夫人您还是老实些好!若是让二小姐和四小姐姐妹不合,您这罪过可就大了!” 碧玉这是拿姚可柔来威胁小苗氏了,小苗氏气红了双眼,任由仆妇将她押回去,临关门前,小苗氏突然道,“你回去不妨问问你家二小姐,问她想不想知道她生母真正的死因,若是想的话可以来问问我,我定知无不言!” 小苗氏话音才落,碧玉却咯咯的笑起来,直笑的直不起来腰,笑的一旁的小苗氏一脸莫名,碧玉这才赞叹道,“小姐真是神机妙算,知道二夫人您必定会以先侯夫人之事为由来谈条件的,所以小姐早早就交待了,二夫人您说的话一律不用听!” 小苗氏愣了一愣,继而轻声道,“她若是不想知道就算了,只是她不妨想想,我一个小地方来的肩朓的二房媳妇哪有那么大的胆量就敢把主意打到名门望族出身的大房嫂子头上去呢?若是背后没人撑腰,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嗯,有道理!”碧玉点头,“不过……这话奴婢还是不会听的,小姐说了,二夫人您说的话一律不用听,也不用告诉给小姐!” 小苗氏淡定的面孔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后悔今日没有听我这番话!” 碧玉幽幽道,“小姐会不会后悔奴婢不知道,但是您若是再起什么歪心思的话,您肯定会后悔的!” 小苗氏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碧玉抬眼阴阴一笑,“大少爷马上就要成亲了,不过余小姐似乎不大乐意这门亲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小苗氏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乐意不乐意都没用!” “话是这么说没错!”碧玉一耸肩,“可是怎么做又是另一码子事儿了,前头二少爷能用那等卑劣的法子诓了余小姐,焉知旁人会不会也有样学样的诓余小姐一回呢?” 小苗氏心里咯噔一下,急急问道,“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大少爷的婚事可是出了差错?”姚启辰离了京,唐氏也回了冒州,至此小苗氏再无从得知京中和长乡侯府的任何消息了,所以此刻听得碧玉的这番话,一下子就急了。 小苗氏半生算计皆是为了三个儿女,但是如今姚可柔矫揉暴躁,姚启辰阴狠奸诈,姚启康懦弱无能,她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让三个孩子结一门好亲事,所以她即便是回了冒州,仍然利用唐氏跟还在长乡侯府的姚启辰秘密联系,并通过姚启辰达成姚家跟余家的联姻。 456、示弱 碧玉交叉着双手笑盈盈的立着并不言语,小苗氏便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姚启康的婚事暂时是没有变数的,但是这话却是赤果果的威胁,碧玉拿捏的如此准,刚好掐住了她的七寸,她不得不低头,“我如今都这副样子了还能做什么?清姐儿都已经得了整个侯府了,就发发慈悲放过我吧!我现在所做的也只是想保全我那三个孩子!” 碧玉笑着摇头,“二夫人您也太过自谦了,小姐可是一丝一毫也不敢看轻了您,哪怕您远在冒州,也能将手伸到京里去,还能收买得族里的掌家夫人为您效力,都这样能干了,还说做不了什么?这实在是谦虚的过分了!” 小苗氏目光一闪,没想到姚可清竟然知道她跟唐氏之间的关系了,看来唐氏以后是进不了京了,即便是去了,也会被姚可清防备着,唐氏是不能再用了! 碧玉将小苗氏安置妥当了,那边的葬礼也接近尾声,姚可清等女眷是不用送葬的,所以祭拜结束之后直接回了族中安排的房间休息,而姚可柔却闹着要人领她去见她的母亲小苗氏,此时姚崇明不在,朱氏不敢做主,只得对姚可柔道,“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姚可柔听了这话沉着脸掉头走了,朱氏不甚在意,她没想到姚可柔转头去找了唐氏,让唐氏带她去见小苗氏。 姚家族中姚可柔熟悉的人也只有唐氏一个了,所以她才去找唐氏帮忙的,倒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唐氏跟她的母亲关系匪浅。 小苗氏被姚可清的人抓了个正着,又敲打威胁了一番,小苗氏权衡利弊之后,只能顺着姚可清的意思继续装病下去,半个字也不敢对姚可柔说。 半下午的时候,姚崇明送葬回来之后知道姚可柔去见了小苗氏顿时大发雷霆,“谁带她去的?不是让你看着她的吗?” 朱氏委屈道,“这又不是在侯府里,妾身说的话哪里做的数,妾身就是时时刻刻看着四小姐,那也拦不住别人将她带去呀!” 朱氏话里分明是说是有人带着姚可柔去见小苗氏的,姚崇明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心里憋着火气,却不好对着朱氏爆发了,只得压下去,虎着一张脸不说话。 朱氏便上前劝慰,“弟妹也还是有分寸的,并未对四小姐说什么,四小姐回来之后心情好了许多呢!” 姚崇明的脸色霁雨转晴,“她总算还是知道要在孩子面前留几分脸面!只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咱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京!” 朱氏答应了,“妾身这便安排下去!” 姚可清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她还有许多疑问想在族里好好查个明白呢!这次回去,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等到她出嫁都没有机会来了,出嫁之后就更没有机会来了。 想了又想,姚可清终究还是提笔写了封信给宋子清,将她想要查清的事情托付给了还留在平州跟驸马僵持着的宋子清,既然他那样信任她,那么她也可以同样的信任他。 没想到第二日启程时姚可馨竟然也要跟他们一同去京城,唐氏涎着脸道,“馨姐儿也老大不小了,终身大事还是没个着落,可冒州又没什么好人家能让人放心的,我这个娘的实在是觉得对不住她,所以还请弟妹多多照拂我这命苦的孩子,在京中帮她挑个合适的人家吧!” 朱氏知道姚可馨跟姚可清的隔阂,如今她跟姚可清相处的十分融洽,自然就站在了姚可清这边,不待见姚可馨了,但是唐氏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是当着姚崇明的面儿说的,她也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敷衍几句了事,“嫂子尽管放心吧!我们家侯爷可是馨姐儿的亲叔叔,自家孩子肯定会疼的!” 唐氏闻言又谢了姚崇明一番,便十分心安理得的将姚可馨送上了进京的马车。 姚可怡翻了一路的白眼,也没能将姚可馨的羞耻心翻出来,回了长乡侯府,十分自来熟的表示,“我还住以前住的院子就是了,不用劳烦伯母重新给我安排住处!” 姚可怡听了又是冷哼了一声,但姚可清都不说什么,她也不好多说了。 朱氏头疼的看着姚可馨的背影嘀咕道,“还是早点儿给她相看个人家才是正经!” 姚可柔在冒州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小苗氏,又被小苗氏安抚过了,脾气变好了许多,但是如今二房人口凋零,仅有一个木讷寡言的姚可梦相伴,姚可柔觉得十分无趣,记着在冒州时是唐氏带她去见了她母亲的,便开始亲近起姚可馨来。 姚可馨便借着姚可柔成功得在姚崇明面前挂上号,通过姚崇明的嘴拒了了朱氏带她去相看的那些人家。 气的朱氏在背后咬牙切齿的骂,“看着温温文文的,实则背里藏奸!难怪清姐儿不喜欢她,是早看穿她的真面目了!” 冬香不敢接话,只小心翼翼的将茶碗奉上,朱氏一手推开,“老爷也真是的,不知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这京里身份能跟襄王比肩的人又有几个?这样身份的人又看得上她?难道她也想做妾不成?好好的清白姑娘,竟然自甘堕落,想做人妾室!” 朱氏这么一说,冬香恍然大悟了,“夫人说的在理,许是馨小姐有了心仪的人,这才看不上夫人挑选的人家,只是终究是女儿家的心思,又怕坠了姚家的名声,不好与外人说,才这般拖着的!” 朱氏有些回过味来了,姚可馨百般不愿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像心有所属了,“难道她看上了一个已经有妻室的人了?所以老爷才说让我给她寻个高门大户,这样想来倒是极有可能了!” 继而一哂,“嫂子倒是教了一双好女儿,一个个的上赶着给人做妾,也不嫌丢人!” “既然是老爷的意思,夫人就只管按老爷吩咐的去办就是了,总归到时候丢人的又不是夫人您!” 朱氏这才接过茶喝了,“也是,有几个正经人家愿意纳良妾的?多是先偷偷摸摸有了首尾,后面为了遮丑才纳的,她愿意丢这个脸,我也不拦着!” 457、丢脸 此后朱氏便不再带着姚可馨四处走动,直接叫了媒婆来打听那些权贵之家的青少年男子,着重关注已经娶妻了的,最后列了长长的一串名单以供姚崇明挑选,这回姚崇明没有再挑剔什么,很是满意的接过了名单。 看了半晌问朱氏,“这些人家里头夫人觉得哪个合适?” 朱氏见姚崇明对自己特意在名字后面批注的“已娶妻”毫不在意,便晓得姚可馨果然是有看中的人了,至于姚崇明应该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不然也不会让自己接着相看了,但是姚崇明却是知道姚可馨不介意做妾的,约莫是姚可馨撒谎骗过了他。 想到这里,朱氏不想趟这趟浑水,“妾身觉得都是好人家,端看老爷看中哪一个了!” 姚崇明点头,“这样的人家馨姐儿的身份也只够做妾了,好在这孩子识大体,不计较名分,一心只想为姚家出分力,只要是能让姚家有一门显赫姻亲,她便是做妾也甘心!我原是不同意的,这是她姐姐做了襄王的侧妃,她也不能比她姐姐差太多,细细想来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朱氏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姚崇明如此卖力的为姚可馨谋划婚事,原来姚可馨是以自身为诱饵,给姚崇明画了一个攀权附贵机会的大饼,难怪他上钩了。 “既然是馨小姐自己的意思,那便随着她吧,老爷不妨将自己心仪的人家挑出来,然后把名单透露给馨小姐,由她自己来选,也算是对她的补偿了!” 姚崇明微微颔首,算是赞同了朱氏的提议,捏着那张单子想了想,又对朱氏道,“这里头尚未娶亲的人里头,夫人可有赞赏的?” 朱氏不解姚崇明这话的用意,斟酌了一番回答道,“崇国公府的世子当属其中的佼佼者了,无论是家世,还是他自身,都是极好的!” 姚崇明却问道,“年龄好像不小了吧?” 朱氏想了想,“似乎跟宋四公子差不多年年纪的!” “那倒也不算多大!”姚崇明心情一松,又问,“你跟郑夫人可熟?你记得还去崇国公府赴宴过几次的,有空就跟郑家多走动走动!我们两家交情可不能断!” 朱氏是去过郑家几次,但是跟郑夫人却并没说过几句话,绝对算不上熟,说到熟悉,只怕是她那继子姚启珅跟崇国公府的世子郑映卿关系更熟一些!姚崇明这样说莫不是看上了崇国公府的那位世子了?可以姚可馨的出身怎么配得上那位世子呢?朱氏心里疑惑,却并不问出来,只道,“原先郑夫人也是个喜欢热闹的,每年大宴小请的不曾断过,只是去年郑世子大病了一场,郑夫人在佛前许愿,若是郑世子病愈便要吃斋茹素三年,后来郑世子病好了,郑夫人谨守诺言,如今正在还愿,之后郑家就不曾再办过宴席了,外头的宴请郑夫人也不大去了!妾身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跟郑家走动呀!” “虽然没有理由走动,但是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却是不能少的!”姚崇明并没有因为朱氏的婉拒而灰心。 朱氏笑着应了,“这是自然,咱们家珅哥儿跟郑世子有同窗之谊,就凭这个咱们也不能忽视了郑家不是!” “哦?珅哥儿跟郑世子还有同学之情?”姚崇明大喜。 朱氏诧异道,“老爷难道忘了吗?郑世子拜在方老爷子名下,京里都说郑世子能高中可全仰仗方老爷子的指点,珅哥儿也是自幼就跟着方老爷子读书的,这难道不算同窗吗?” “咳咳……”姚崇明不自然的咳了两声,他对长房的两个孩子并不太关注,以至于都不知道他们跟着谁学了什么。只得掩饰道,“那也只能算有交情,珅哥儿又没正经拜师,如何能算同窗?” 朱氏猜测到姚崇明大约是从来就没关注过姚启珅这个儿子,也不点破他的尴尬之处,“妾身只想着一块儿读书的那便是同窗了,倒是不知道原来还这么讲究的!” “那是自然!”朱氏的虚心受教让姚崇明找回了场子,“既然珅哥儿跟郑世子关系要好,就让珅哥儿邀郑世子来家里耍,这孩子整天闷头闷脑的,难得见他有个玩伴!” 朱氏在心里暗道,姚启珅可是一点儿也不闷,比起他那个浑身长满心眼子的姐姐,他可是一点儿也不遑相让呀! “这是自然,只是如今珅哥儿在国子监念书,郑世子又是授了品级的朝廷命官,只怕两人是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了!” 姚崇明连说了两个跟郑家亲近的法子都被朱氏变相的否定了,一时心情不太好,脸色便沉了下去,“明日下衙我要请同僚吃酒,夫人在家备好酒席!” 姚崇明这是自己亲自出马了,可见姚崇明对郑家是十分在意的,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这是横竖不用她夹在中间为难了,朱氏很是爽快的道,“妾身省得了,一定安排妥当!” 朱氏出了书房就见不远处姚可柔领着姚可馨往这边来了,不用想肯定是来找姚崇明的,朱氏不想跟她们打照面,便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走了两步突然恍然大悟,“我就说老爷怎么突然这样上心了,原是为了这个!可从来没见他对清姐儿这样上心过!” 刚刚朱氏跟姚崇明说话时摒退了伺候的人,冬香不知朱氏究竟在说什么,茫然问道,“老爷对什么上心了?” 朱氏冷笑一声,“真是不怕丢脸!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郑夫人可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连自己娘家安家的姑娘都看不上,又岂会看上一个娇蛮的废物!到时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被人笑话!” 冬香越发茫然,“夫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呀?” 朱氏摆手,讽刺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人不自量力罢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嫌丢人,要做妾的做妾,上赶着巴结的巴结!本来长乡侯府的名声就不好了,余下的一点儿好名声可都要被他们给糟践个干净了!” 冬香还是没明白,但是朱氏如今越发大气起来,越来越有当家夫人的派头,她不说,冬香也不敢再问。 458、偏心 姚崇明果真请了两个同僚来家做客,朱氏稍微打听了一下就打听到这两个人跟郑家有些拐弯抹角的交情,心里又气又恼,忍不住跑去跟姚可清抱怨。 “我可从来没见过偏心成这样的!去年你都十三了,也不见他说什么,四小姐还不满十二他就操心上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在他那儿区别就这样大?若是女人,尚有亲生和不是亲生的区别,厚此薄彼也有个缘由,他这心偏的可是半点儿理由没有!” 朱氏虽然是为姚可清抱打不平,但实则也是在为自己叫屈,虽然如今她是赢过了小苗氏,但并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赢的,所以心里时时刻刻就拿自己跟小苗氏做对比,姚崇明如此偏疼姚可柔,不由让她疑心姚崇明还惦念着小苗氏,心里就不平衡了! 姚可清笑道,“侯爷偏心怎么就没理由了?侯爷心里比谁都清楚!您想想这么多年以来,侯爷可曾关心过我跟弟弟?不说我们的生辰他记不住,只怕他连我们的年纪都要忘了!” 朱氏细细一想,她进门这么多年,确实甚少见过姚崇明在她面前提起过长房这两个孩子,她竟从未想过原因。 “侯爷他……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跟弟弟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姚可清一语惊的朱氏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你你你……你说什么?” 姚可清跟姚启珅不是姚崇明的孩子?那岂不是说方氏她……她……朱氏怎么也不敢相信。 “哦,对了!”姚可清补充道,“如今三妹也不是他的孩子了!” 朱氏有些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长房的孩子就不算侯爷的孩子了?” 朱氏在这些事情是十分机灵的,姚可清赞许道,“我们是长房的孩子,而侯爷却是二房的人,我们自然就不是他的孩子了!” “可是侯爷他不是肩朓吗?长房和二房的孩子不都应该是他的孩子吗?”朱氏疑惑了。 姚可清摇头,“侯爷虽名为肩朓,实则只是借袭,他代已逝的嫡长兄承袭了长乡侯府的爵位,自然要代兄娶妻了,我们长房孩子的父亲从来都是已逝的先长乡侯世子!” 朱氏咋舌,“这么说来,我也是……” 朱氏果然通透,一通全通。 “所以侯爷会不亲近我和弟弟,对母亲您也从没有真正的信任过,因为侯爷一直都知道,长房的一切都不是他的!包括长乡侯的爵位,他百年之后不会被以侯爵的礼制下葬,更不会葬侯府的陵园之内,侯府的祠堂里也不会供着他的牌位!” “这……这……”这了半天,朱氏也没这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且,一旦长房跟二房分家了,他这个爵位也要还给长房,到时候他就只是姚二老爷了!”所以那次在别院姚可清开口将长房和二房区分开来时,苗氏才会那么震惊,所以前世直到她身死,姚家都没有分家,他们一直以为她不知道这些。 朱氏被震惊的彻底说不出话来,姚可清笑着安慰道,“即便他变成了姚二老爷了,母亲您还是侯夫人的!唔……不过到时候得称您老夫人了!” 朱氏有些不可置信道,“侯爷可是皇上下旨亲封的,岂是随便说让就让的?再说侯爷他怕是不愿意……”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不然这么多年来他也不会一直将两房混为一谈了!不过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由不得他!”姚可清轻轻一笑,笑的胜券在握。 在这笑里,朱氏那颗惊的在胸膛里四处乱跳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了,姚可清既然跟她说这番话,那就是把她当作自己人的意思了,而且姚可清语气笃定,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到时候她可就是整个侯府身份最尊贵的人了,朱氏心里生出几分喜意来。 见朱氏有些得意忘形了,姚可清不由提醒道,“我今天之所以跟母亲说这些,就是想提醒母亲以后二房的事少沾惹,无关紧要的事都交给代姨娘处理,大事就推到侯爷那边,自己就不要插手了。还有馨堂姐,既然她现在同四妹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找个机会把她挪到二房去跟四妹或者五妹同住吧!” 姚可清这是要渐渐跟二房划清界线,为以后分家做准备了。 朱氏早就知道姚崇明是靠不住的,投了姚可清之后一直忐忑姚可清会跟她算旧帐,但姚可清此刻却将这么辛秘的事都告诉她,显然是不计前嫌了,她也要用心为他们长房尽力才是。 “这个好办,回头找个术士拿风水做文章就能将她挪出去!二房那边的庶务我一直就没管过,便是我偶尔过问两句,代姨娘都要防备着我,既然如此就由着代姨娘做主吧,想来她是万分愿意的!” “那就辛苦母亲了!” “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你忙着吧,我去看看小五!”朱氏透过半支起的窗扉看见房嬷嬷抱着一叠布料候在门口遂主动告辞,也不让姚可清送,自己出去了。 房嬷嬷放下布料吩咐了一番就出去了,桂圆想着刚刚姚可清跟朱氏的对话有些忧心忡忡道,“夫人真的信得过吗?毕竟她是有过……她最初对小姐您和三少爷的心思并不单纯!” 姚可清也有些担忧,却没有别的选择了,“至少目前她是可用的!她对二房有心结,绝不愿意跟二房共处,再者她现在有了儿子做依靠,男人对她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再加上有四妹从中挑拨,她对侯爷的那点儿感情早就不剩什么了,此时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她的选择才会更忠于自己的内心!所以我才选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些事情!至于之后她成了侯府至高无上的老夫人时又会如何,谁都不会知道了!只是我没有太多的选择了,我还有一年就要出嫁了,到时候侯府里的事我就鞭长莫及了,只能依靠母亲了!” 姚可清分析的在理,桂圆也只能叹气了,“是呀,三少爷还小,不到娶亲的年纪,偌大一个侯府不能没有女主人理事,除了夫人还真是没有别的人选了!要是小姐您能晚两年出嫁就好了!” 459、图报 桂圆这句无心的感慨却叫姚可清放进心里去了,她晚两年出嫁的话一来可以震慑朱氏,二来那时候姚启珅也有十五了,按照她的计划,姚启珅也可以娶妻了,到时候少夫人进门,朱氏这个继母为了避嫌,自然要将手里的权利移交给儿媳妇,才不至于落人口实。 思来想去好几日,姚可清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主意了,踌躇着要不要跟宋子清提一提自己这个想法,但是每每想到一半就打住了,婚期是礼部定下来的,想要更改的话,过程十分繁琐,而且若是就推辞个把两个月的也还好,这拖个一两年的只怕要惹人非议了,再者就宋子清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他恐是一天也不愿意让步的,况且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她再这般不顾他的心意实在是不妥。 姚可清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到底仔细琢磨过推迟婚事的,刻在了脑子里的,一不小心就在宋子清跟前说溜了嘴。 彼时刚从平州回来的宋子清正在给她斟茶,听了她嘴里蹦出来的话,拢着眉峰,薄唇一掀吐出两个字,“理由?” 姚可清有些尴尬的接过茶杯,打着哈哈给自己圆场,“口误,口误!” 宋子清满意的舒展开眉头,“口误就好,我还怕是你的心里话呢!” “怎么可能?”姚可清这话确实不是在说谎,姚启珅和宋子清都是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两个人,所以她更不能为了他们其中一个而辜负另外一个。 “那你的真心话是什么?”宋子清微微眯起狭长的一双黑眸,不经意间就定在了姚可清身上。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姚可清娇嗔。 “我想知道,想知道维维你的真实想法,告诉我好吗?”宋子清软绵的语气像一只柔顺的猫儿匐在姚可清的胸膛,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有这般撒娇的口气,而且是像宋子清这样一眼靠过去冷若冰霜的人,姚可清只能投降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自从冒州回来我便计划这样做了,后来你又查到了那桩陈年秘事,更是决心要跟二房断个干净了!只是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珅儿,不知怎么就起了这样的想法,后来想着着实是不可取便丢下了,今日也是一时说岔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子清摇摇头,“我放不放在心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维维你若是真的想这样做,我……尊重你的决定!” “你……我以为你……”姚可清喉咙一梗,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以为我会反对?”宋子清笑着牵住姚可清的柔荑,“是,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你娶回来,连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愿多等!但是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当时定下婚期的时候没有问过你的意愿,所以如果你提出来,我愿意接受!但是我也承认,如果你真的这样跟我说我会不高兴,甚至生你的气,但是最后我还是会答应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委屈让步,你不该过妥协的生活!” “我……你爱我,所以不想我妥协,那我呢?我又怎么舍得你不高兴呢……”最后一句近乎呢喃的轻语,宋子清却一个字也没漏掉。 “你这样为我着想!我很高兴!所以更加不忍心让你委屈!”宋子清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递在嘴边轻轻一吻,“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跟礼部那边打个招呼,把日子改了!” 姚可清却拒绝了,“我觉得四月十二是个极好的日子,不用改!至于阿珅那边我另外再想法子!” 宋子清定定的看了姚可清许久,那双星眸中满是坚定,绝无半分勉强,宋子清只好道,“好,都听你的!只是阿珅那边你也不要太过操心,阿珅比你想象中的要成熟的多,他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去年你养病的时候他帮你打点着一切不也做的挺好的?” “那是有姚叔和姚嬷嬷帮衬,像他这么大的半大小子,不定性又贪玩,我真的没办法完全放心下来!”姚启珅几乎是姚可清一手带大的,感情深厚,再加上姚可清始终觉得前世愧对这个弟弟,就更加放心不下了。 “你呀!就是当局者迷!”宋子清叹息着摇头,“能将郑映卿那样混不吝的人都收拾的不敢在他面前放肆,阿珅的心智手段比同龄人高了不知几许!他身边文有姚主管,武有范师傅,他自己也不是等闲之辈,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我……”宋子清说的在情在理,姚可清一时没了话说,但是说她是自寻烦恼也好,杞人忧天也罢,她心里终究还是担忧着出嫁后姚启珅的安危。 “好了!放心吧,再说了,阿珅也是我的弟弟,有我在,你还怕什么?你看上次我不就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姚启辰弄走了吗?”宋子清揉了揉姚可清的头顶含笑道。顺着一头青丝,手渐渐滑下去了。 她曾经对他说过,有你在,我就安心了!既然他如此保证,她也该放心了。 “唔……大恩不言谢!”姚可清是真心感激宋子清对她的维护和帮助,但是以他俩之间的亲近程度,说“谢谢”就太见外了! “怎么能不谢?我可不是个施恩不徒报的人!不仅要报,还要涌泉相报!”手终于滑到了它想去的位置,宋子清的瞳色蒙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姚可清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一时不知该默认,还是落逃。自上次他有过过分的举动之后,她敏感的觉得他对她的态度变了许多,言语间虽也有调情,但举动间却比以往克制了许多,便是连牵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吓着她,此刻若是她稍微有些不愿意,他便会立刻松开那只搭在她腰间的手,只是本就不是他的错,他何须如此自责。 “我呢,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你对我有恩,自然要报答的,只是你对我的恩暂时还没见到成效,所以这涌泉我先留着,泉水倒是可以给你一瓢止渴!” 姚可清带着嘴角那抹俏皮的笑,印上宋子清的唇。 460、女婿 姚崇明果然是相中了郑映卿,想着姚可柔已经十二了,也到了许亲的年纪,正好郑映卿既是出身世家大族,本人又是青年才俊,就想将他拉来做女婿,所以想方设法的跟郑家拉关系,跟崇国公套近乎,姚启康大婚的请帖也给崇国公府送了一份。 姚崇明本是想自己亲自送过去的,但是又觉得这样主动有些辱没姚家的门第,让郑家轻看了他姚家,到时候连累姚可柔也被郑家看低了一等,但是若是让个下人去送又显得太没诚意了,就把姚启珅叫来,让姚启珅以同窗之谊的名义给郑映卿送帖子去,这样既不是那么隆重,也没那么轻率。 姚启珅瘪嘴接了帖子,回去让小厮石头给郑映卿把帖子送过去了,不过结果却是让姚崇明满意的,郑映卿接了帖子表示一定会赴宴的。 到了那日,他果然来了,与宋子清,闵建霖结伴而来的,姚崇明对他们的到来表现的异常热情,亲自给他们领到了单独的一处屋子里歇息。 已经恢复从前风流倜傥公子模样的郑映卿等姚崇明走了,用折扇挡着脸对宋子清低语,“我跟闵建霖可是托了你这个准女婿的福了!看来姚侯爷十分喜欢你这个女婿呀!” 闵建霖看着一桌子的美食表示赞同,“正是!”说完就已经吃上了。 姚可清已经将姚崇明的盘算告诉给了宋子清,两人一致觉得姚崇明的盘算是要落空了,郑家是绝对不会看上姚可柔的,所以宋子清此时只是看着他们淡淡一笑,并不反驳。 “阿珅呢?怎么没看见阿珅?”闵建霖吃了俩口,忽的想起姚启珅来。 郑映卿摇着折扇道,“今天是他兄长的大喜之日,他肯定是陪着新郎官去余家迎亲去了!” 结果话音才落,姚启珅就推门进来了,宋子清也觉得诧异,“你怎么没去迎亲?” 姚启珅撇嘴,“大人的事,我一个小孩子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了,父亲特意请了他十数位世交同僚家的子侄陪着,还有大哥的同窗,浩浩荡荡二十几个人呢,又不缺我一个!” 郑映卿惊掉了下巴,兀自嘀咕着,“怎么去这么多人?又不是去打架!难不成去的人数越多,越显示出对女方的重视?” 闵建霖“噗”的一口酒就喷了出来,“还打架?打架也不是靠人多好吧?就好比十个你也打不过子清一个!” 郑映卿却出奇的没有反驳闵建霖的这句话,这要是从前,他必定会叫嚣着宋子清比试,然后被宋子清痛扁一顿才会罢手的,闵建霖只当是郑映卿病一场后变得稳重了。 姚启珅凉凉道,“父亲说了,余家是大族,人丁兴旺,但是咱们长乡侯府的族人都在冒州,若是去迎亲的人少了怕被余家看不起,所以呀,就多找了人去撑场子,壮姚家的声威!” 郑映卿摸了摸下巴道,“不过姚侯爷这想法还是有些道理的,我记得余家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因为夫家就来了兄弟二人,余大老爷觉得这是看不起他余家,心里不喜,授意余家男儿狠狠的刁难了那兄弟二人!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去的人多了,无论余家拦门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就都不怕了!”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不多时外面就传来“新人进门了”的喧闹声,闵建霖抹一把嘴边的点心渣道,“走,咱们去观礼去!” 郑映卿站了起来,宋子清和姚启珅却不动,闵建霖催促,“愣着干嘛?走呀!” 宋子清纹丝不动,“凑那个热闹干嘛?我们等着开席再去不迟!” 闵建霖倒也不是非凑这个热闹不可,只是觉得坐着也无聊,但是郑映卿有一脸兴致勃勃的,他也不好再说不去了,便道,“我跟他去看看,开席的时候你们来找我们吧!” 宋子清点头,闵建霖便和郑映卿一前一后出去了。 闵建霖二人一出去,姚启珅就凑到宋子清跟前去了,“宋四哥要跟我说什么?是不是已经有了眉目了!” 宋子清点头,“姚二夫人说的是真的,确实是姚家族里有人怂恿了她,再加上她本就心有不甘,所以才对你母亲下手的,他们以为只要你母亲一直无子,然后再由他们出面揭露姚二夫人的罪行就能让老侯爷重提过继一事,这样他们的机会就来了,只是没想到最后曹家出面,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姚启珅一拳砸在桌面上,“无耻!” “这次你回冒州遇险的事应该也是他们所为,好在你机警,不仅没让他们算计到,还让你抓住了他们的把柄!” 姚启珅冷笑道,“他们当我是傻子吗?大冷天的谁去钓鱼!想推我下水,自己怎么也得识水性才行啊吧!” 这次回冒州,有人想暗害姚启珅,大冷天的三番五次的殷勤的约姚启珅去湖边钓鱼,欲偷偷推他落水,不曾想姚启珅多留了一个心眼,反而将想害他的人推下去了,后来又听说了那日小苗氏的那番话。 “对了,这事儿你没跟姐姐说吧?”姚启珅问道。自从去年姚可清病了之后,姚启珅愈发成熟稳重了,不再是遇事便去找姐姐了,而是学会了自己处理,这件事发生后,他知道若是姐姐知道了必定会勃然大怒的,他不想给姐姐添麻烦。 “自然不会!我答应过你不告诉她的!不过她让我打听的事我没有隐瞒!” 姚启珅问,“姐姐让你打听什么事?” 宋子清道,“这个我自然也不能告诉你!” 姚启珅却奸笑道,“那要是让姐姐知道你瞒着他帮我打听这些事,宋四哥,你说姐姐会不会生气?” 宋子清叹气,“阿珅,你不能过河拆桥呀!” 姚启珅哼声道,“姐姐又没让你瞒着我,你干嘛不告诉我?你看姐姐现在已经够忙了,我也就是想帮我分担分担,也是为了姐姐好,你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宋子清沉吟片刻道,“那好吧,我告诉你,只是千万别让她知道了!” 姚启珅立马举起手做起誓状,“我保证,一定不会跟我姐透露半个字!” 461、协议 “当年你祖父虽然同意如今的姚侯爷肩朓,但是仍然不放心,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姚侯爷生出异心,将爵位传给二房的子孙,所以你祖父就和姚家族长定了一个秘密协议,他将长乡侯府的产业一分为二,以其中一半为筹码,跟族长约定,若是将来长房嫡子承袭了爵位,这一半的财产就是族长的了,但是若是将来承袭爵位的是别人,这一半的财产就要归还给长乡侯府!这份协议就放在你们这一支的族谱副册里,老侯爷将副册交给你们族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保管着!” 姚老侯爷巧妙的利用了族长的私心和权利来保护姚启珅的地位,姚老侯爷的办法本是不错的,但是他没有料到小苗氏会跟唐氏勾结而知道了这个协议。 诚然,面对老侯爷许下的侯府半数的财产,无论前世今生,族长都心动了,而且他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保住姚启珅长房嫡长子的位置就可以,于是姚族长答应了老侯爷。 只是后来小苗氏从唐氏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咬牙舍了侯府那一半的财产,又许下种种利益诱惑,唐氏夫妻便向小苗氏投诚了,这才有了姚启珅前世的惨死,而小苗氏为了弥补损失的那一半家产,便将目光瞄向了姚可清的嫁妆,这就又有了姚可清前世的死于非命。 “祖父也真是的,这姚家有几个靠得住的人?干嘛不托付给外祖父?”虽然姚老侯爷煞费苦心的谋划了这一切,但是姚启珅并不是十分认同。 “当年因为你娘的事情,老侯爷和方家二老之间……闹的有些……不愉快,之后两家就不再联系了!若不是你娘临终前向方家托孤打破了僵局,老侯爷只怕都不会再跟方家来往了!” 即使这样,老侯爷心里对方家始终有着隔阂,最终宁愿花重金向侄子托孤,也不向方家求助。 “唉~”姚启珅叹了一声,“这么说来我那大伯父也是一个贪财之人,既然有这样的缺点,又怎么靠得住呢?他能收祖父的钱,自然也能收别人的钱!”只是这都是上一辈,甚至都是上上辈的事情了,多说也无益了。 “所以老侯爷才会那么大手笔的拿出侯府一半的财产来,为的就是防止别人来收买他!”只可惜小苗氏却拿了老侯爷的大手笔来做顺水人情了。 “可是我也没觉得他对我有多好呀?”姚启珅沉思道,“论理他受了祖父那么多的好处,总该表现些才对,可是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未主动关照过我,虽然我回冒州的次数少,但是他也没特别亲近过我呀?” “大约是为了避嫌吧?”如果平时就跟姚启珅关系亲密的话,容易授人以柄,真到了关键时刻,未必能服人。 这样说确实有几分道理,姚启珅却不以为然,“大伯母能跟二婶勾结,焉知大伯父不能呢?” 一语中的,宋子清赞赏的笑了,“你说的很对!” “哼~就知道他们是一丘之貉!”姚启珅气道,“大伯父辜负了祖父的一片心意,看我想个法子让他知道厉害!” “哦?阿珅能有什么法子?”宋子清来了兴致。 姚启珅得意道,“祖父既然是一口气分了一半的产业给他,这么大动作,姚叔肯定知道,而且十有八九还是姚叔经手办的,所以这里头的细节问姚叔就知道了!只是这事儿又要瞒着二房的人,所以账目上肯定就做了手脚,这样一来毛叔肯定也知情!!” “然后呢?”宋子清已经有些明白了姚启珅的主意了。 “既然祖父是瞒着人,那索性就当作大家都不知道好了!现在不是大哥要成亲了嘛,大嫂进门了也要为姚家出分力不是,比如管管账什么的!过几天就让母亲盘盘账,分一下差事给大嫂,只是这一盘账就盘出了大问题了……” 至于问题是什么就不用明说了,长乡侯无缘无故丢了那么多的产业,然后那些产业却在冒州姚家族长手里,只是这些东西是怎么到他手里去的呢?他既然已经跟小苗氏勾结在一起了,自然就不敢把跟老侯爷的秘密协议说出来,但是若是不说出来又要如何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 要知道,过去这么多年来在长乡侯府主持中馈的是小苗氏,别人只会认为是他跟小苗氏勾结起来盗走了侯府的财产。 “你小心些,账要坐实了,不然只怕没那么容易栽到他头上,最好再把姚二夫人从前用的账房先生找到,让他出面做假帐!”宋子清并不阻止姚启珅的做法,反而还为他出主意。虽然他答应姚可清要照顾姚启珅的,但是别人再好的照顾也比不上他自己的成长。 “这是自然!而且还要将一部分产业做到二婶娘家兄弟名下,这回看她怎么逃!” 这一点宋子清不赞同,“不可,若是姚族长最后道出实情怎么办?这不就明摆着是有人在陷害他们了?反而会将你牵扯进去,不若就这样,即便他最后说实话了,也没什么关系,顶多说是账目出了差错!” 虽然姚可清对姚启珅隐瞒了一些小苗氏的事,但是聪明机灵如姚启珅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知道姐姐不想他知道这些,他就装作不知道罢了。所以知道真相的他无法原谅害死了方氏的小苗氏,总想着要让小苗氏付出代价。 “我知道了!刚刚是我冲动了!”虽然不甘心便宜了小苗氏,但是姚启珅也知道宋子清的办法更保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有耐心!” “就是我有这个耐心,别人却未必有了……”突然姚启珅神色凝重道。 宋子清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姚启珅却狡诘一笑,“那要看宋四哥说的是哪件事了?” 宋子清沉默不语,姚启珅聪明他是一直都知道的,这些事情姚可清肯定不会告诉姚启珅,那姚启珅又是从而得知的呢? 姚启珅已经掰着手指头一件件数起来,“宋四哥是说二婶和余家的事?还是说姚先生的事?还是说瑞王的事呀?” 462、娶亲 姚启康大婚,娶的又是三皇子母家余家的嫡女,姚崇明下令朱氏大肆操办,要办的隆重又热闹,光聘礼就花了两万两银子。本来侯府账面上的银子就不多了,姚可容前头出嫁又花了许多,一时银钱不那么凑手。 按照惯例,也就一万多两银子的事儿,所以朱氏一开始就只预算了一万二千两银子,但是姚崇明非得要备两万两银子的聘礼,直到朱氏要把账本丢给姚崇明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姚崇明才妥协,公中的帐上只用出一万二千两银子,余下的他来想办法,朱氏这才收回账本。 也不知姚崇明究竟想了什么法子,没多久就拿了八千两银子给朱氏,这才总算是把聘礼备齐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余小姐娶进姚家的大门了,拜了天地,进了洞房,姚家上下一片欢喜,姚崇明醉醺醺的送走了最后一波宾客,朱氏看姚崇明一身酒气,走路都开始跌跌撞撞了,不耐烦伺候,直接让人把他扶回书房去了,自己回漪兰院了。 朱氏这边才要睡下,突然门外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声,“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妙了呀!” 朱氏累了好几天了,正想好好歇歇就被人吵着了,心下恼了,火气就上来了,“嚎什么嚎?平日里学的规矩都喂狗了吗?拉下去,打十板子!打完再来说话!” 传话的丫头在门外“扑通”一声跪下了,“夫人就是要打板子也先听奴婢把话说完了再打,菡香院出事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闹起来了,夫人赶紧去看看吧,再不去要出人命了!” 菡香院是专门为姚启康成亲而收拾出来的院子,离以前小苗氏住的曦雅苑不远,今天是姚启康大喜的日子,怎么会出事呢?而且还要闹出人命了?看这丫头的神情也不似作伪。 朱氏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要去看个究竟,转念一想自己是长房的夫人,这二房的事还是少插手的好,只是都报到她这儿来了,她不管也不好,便分别派人去请姚崇明和代姨娘,自己又故意拖延时间,估摸着代姨娘应该已经到了才出现在菡香院。 朱氏到的时候菡香院里已经安静下来了,只有女子低低的哭泣声,朱氏细细听了半晌,听出竟然是两个女子的声音,暗想莫不是连翘被姚启康成亲的事刺激的失了分寸,所以故意在新婚之夜闹了什么出格的事,来给新进门的余若涵添堵? 连翘跟姚启康的关系在姚家并不是什么秘密,从前碍于小苗氏的面子,下人们不敢议论,姚启康也不敢过分宠连翘,只是自从小苗氏回冒州后,姚启康便立刻将被贬的连翘提拔成他身边的大丫头了,他的一应事务也全部交给连翘处理,更是与连翘同进同出,宛如夫妻一般。 所以姚启康成亲对连翘的打击是十分的大的,早半个月连翘便告了病假,不参与布置新房迎亲的事儿了。 朱氏大略想了个囫囵,拿定了主意,便进了内室,只是一进去就傻眼了,姚启康拢着披风又是窘迫又是愧疚的立在床边,床边不远处的梳妆台上坐着一个泪眼朦胧却一脸怒容的女子,正是今天的新娘子——姚家新过门的大少奶奶余若涵。 朱氏正纳闷怎么没见着连翘,冬香在一旁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往床榻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朱氏定睛一看,吓!床上有人,却并不是连翘,一个眼生的女子裹着被子正瑟瑟发抖,床前的地上铺了一地的衣裳,有男子的,也有女子的,一个翠绿的肚兜还半挂在床尾的帷帐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再看早来一步的代姨娘,正一脸懊恼,看见朱氏了又觉得生气,她可是被朱氏叫来的,结果她来了朱氏却没来,害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尴尬的场景。此时朱氏到了,代姨娘忙开溜了,“大夫人来了,那婢妾就先告退了!” 不等朱氏答话,就带着一溜小丫头们走了。 朱氏忖度着姚启康那披风里头大约是什么都没穿的,若是待会儿姚崇明来了,发火要惩治姚启康,就这么光溜溜的把人拉出去就太不好看了,便咳了一声道,“先伺候大少爷和……这位姑娘更衣吧!” “大夫人,您可要给我做主!”余若涵从前是见过朱氏的,所以朱氏一来她就认出来了。 只是却是称呼她为大夫人,而不是大伯母,这里头…… 朱氏有几分明白了,“好孩子,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老爷来了,一定会给你个交待的,我们先出去,让他们收拾收拾吧!” 一听姚崇明要来了,余若涵有些慌了,姚家最看好这门的婚事的可就是这名姚侯爷了,若是他来了,还不知他生出多少变故,但是看着朱氏关怀的眼神,余若涵还是答应了,“好……” 朱氏就带着余若涵去了正厅,让人打水来给余若涵洗脸重新整妆,不多时,姚启康和那名眼生的女子也相继出来了,两人倒是知趣,都一言不发的跪在了朱氏面前。 从姚启康口中,以及两家丫头你一言我一语里头朱氏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因今日来的人有些多,姚启康估计自己要应酬的比较晚才能回去,便让人给余若涵捎话让她先洗了歇下,不必等他了,这是本是姚启康展现自己对余若涵的一片怜惜之情的机会,只是余若涵本着多年来的教养,不愿先歇下,姚启康派去传话的丫头再三劝说,余若涵才答应了,自卸妆沐浴去了。 姚启康应酬完回来已经有七八分醉了,是被人从席上扶回来,莲心带着人给他更衣洗漱之后便退下了,姚启康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不小心磕到脚踏,一下子就摔在床上了,只是床上铺了被子,软绵绵的,摔的并不疼,姚启康翻了个身就睡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推自己,姚启康半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美人含笑看着自己,叫自己“大少爷……” 姚启康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以为这个美人就是他的新婚妻子余若涵,然后就拉着这个美人倒在床榻上了…… 463、误会 只是这是个天大的误会,这个美人不是余若涵,而是余若涵的陪嫁丫头之一。 余若涵沐浴梳洗完毕后又等了许久还不见姚启康回来,正巧归置嫁妆的丫头过来跟她说嫁妆里有个琉璃瓶子磕了个缺儿,余若涵素来宝贝这个瓶子的很,旁人看一眼都不许的,此时一听瓶子磕坏了,立时慌了神,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习俗了,直奔厢房去看那琉璃瓶了。 等回神过来才余若涵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妥当,怕姚启康回来了见不到她的人,便先派了身边的二等丫头月杏去正屋等着,若是姚启康回来了就来告诉她,谁知姚启康已经回来了,还把那个她派过去的丫头月杏认成了她,然后在他们新婚的喜床上成就了好事…… 这就是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若是发生在平常,顶多是姚启康挨一顿臭骂,然后撵了这个丫头,再对余若涵好生安抚一番也就揭过去了,可是这事儿偏偏发生在大婚之日的晚上,这婚床余若涵都还没躺一下,就被丈夫带着别的女人滚了个遍,但凡有点儿气性的,都受不了呀!也难怪余若涵当场就跟姚启康闹上了! “明知大少爷喝醉了,你怎么不叫人呢?”朱氏问月杏,姚启康喝醉了,这月杏可没醉,她就不会反抗呼救吗?朱氏显然是怀疑月杏想将错就错借机上位。 月杏只哆嗦着说不出来话,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这时余若涵身边的另一个丫头却开口了,“月杏小时候被野猫吓过一回,失了声,后来虽然治好了却落下一个毛病,一被吓着就说不出声来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朱氏也是头一回听说,再看余若涵的气愤明摆着是冲姚启康去的,对这月杏却没生多大的气,可见余若涵是很信任这个月杏了,那么将错推到月杏身上怕是不成了,这错还得姚启康自己担着了…… 朱氏正想着怎样让姚启康既认了错又不至于太折了姚家的面子,就听外面闹哄哄的一片,朱氏怒气沉沉喝道,“外头什么人吵吵闹闹的?” 本来大喜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朱氏已经十分不喜了,现下外头又不安生,显得她这当家夫人治家无方呀,在新进门的侄媳妇面前扫了颜面,火气自然就上来了。 外头响起了管家的声音,“回夫人的,小的奉老爷之名来请大少爷去书房问话!老爷说夜已经深了,他不方便过来了,就让小的请大少爷过去一趟!” 以姚崇明偏向余家的心,姚启康只怕不是被问话那么简单了,姚启康自己也料到了,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环视了屋子一圈,发现没有一个是能让他求救的对象,只好认命的跟管家走了。 姚启康一走,余若涵又开始向朱氏哭诉了,“虽说月杏本就是我的陪嫁大丫头,早晚……早晚也是大少爷的人,可是我这才进门,他就……哪怕就是误会一场,可是别人可不会这么想,要是传出去了,只怕别人都以为大少爷是故意给我没脸,这让别人怎么看我?我这脸面往哪里搁?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养育了我十几年的父亲母亲?” “这别人是什么人呢?”朱氏含笑问道,“今日在场的除了我姚家的下人,就是大少奶奶您的陪嫁了,我敢保证我姚家的下人一个人也不会往外说的!” 言下之意就是若是传出去了那也是余家下人所为,余若涵连忙保证道,“这些陪嫁都是我娘家母亲精心挑选的,绝不会乱说的!” “这便好!”朱氏拍着余若涵的手安抚道,“你放心,老爷会给你做主的,一定会给你个交待的,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个委屈的!” 又看了眼被晾在一边还跪着的月杏,朱氏接着道,“这丫头是你的人,该怎么处置都由你来决定,我们姚家绝不过问!” 一提到月杏,余若涵又哭起来了,“月杏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拿她当妹妹一样疼,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是她愿意的,我若是罚她,怕是让她更委屈了,若是不罚她,我这心里又堵的慌!我实在是……” 朱氏叹息道,“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不多说了,只要你能顺了这口气,一切都依你,便是要打大少爷一顿,想必老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以姚崇明讨好余家的心思来看,为了让余若涵出这口气,只怕姚崇明会下狠手的教训姚启康一番,到时候只怕又要闹的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朱氏想着回去得吩咐长房各处把门看严实了,都不许去掺合二房的事。 余若涵还想说什么,却被朱氏打断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五哥儿还等着我去哄呢!我已经让人把西捎间收拾出来了,今天就只能委屈你先将就一晚了!” 余若涵只好送朱氏走了,送走朱氏,当家夫人不在了,没人能给他们做主了,姚家的下人怕新少奶奶迁怒,一溜烟的都走了,只留下余若涵的陪嫁。 人一走光,余若涵的脸色也从凄然变成满面寒光了,余若涵亲自去把门关了,才从头上摘下一朵珠花,点了一个丫头交给她,“你把这个拿我母亲,就说我在姚家受辱,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让她老人家保重身体,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现在就去,一刻也别耽搁!” 丫头接过珠花,忐忑道,“小姐,您是知道的,姚家门禁深严,都这个时候,奴婢只怕出不去……” 余若涵想起她以前也被拦住过,长乡侯府的门禁管的确实严,能不能顺利出去还不一定,心里就开始烦躁起来,“那你就想办法,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在天亮之前将消息送到我母亲那里去!你不是有个表兄在外院吗?让他代你去一趟!内院管的严,外院她还管的着吗?” 丫头噤声,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余若涵又看了眼月杏,月杏早就擦干眼泪站起来了。 “月杏,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月杏咬牙点头,“奴婢晓得的,小姐尽管放心吧!” 464、委屈 婚房里闹出的动静姚可清也听说了,余若涵并不乐意这门亲事,而且这场闹剧又发生的这么恰巧,姚可清不由怀疑这是余若涵设计的,就为了搅黄这场亲事。 既然如此,她何不助她一臂之力呢?跟余家关系越糟糕对她来说越是好事…… “各处都吩咐下去,若是大少……若是余小姐有什么需求只要不过分的,就尽量满足,而且若是余小姐的人想出府,不必拦着……”因着姚可清的这番的吩咐,余若涵的人很容易的就出了侯府。 “时间也不早了,都下去歇着吧,若是听见什么动静,也只当没听见,不用理会……”姚可清正吩咐着,朱氏那边也派人来提醒他们不要随意走动了,看来朱氏也看穿了余若涵的心思。 姚可清笑着谢过了,“劳母亲挂记了,你回去替我谢谢母亲!”又给了赏钱打发了传话的丫头,这才洗了歇下。 一夜安睡,第二日吃完早饭还没等到人来通知她去正房认亲,姚可清就知道昨晚上的事儿只怕闹大了。 昨天晚上姚崇明听了朱氏传来的消息,怒不可遏,先是把姚崇明叫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一顿,后来知道原委后也觉得自己下手狠了,但为了不得罪余家,还是咬牙压着姚启康给余若涵赔礼。 结果到了菡香院,就发现里面哭闹声一片,这是姚启康跟余若涵的婚房,姚崇明要避嫌,不好进去,就让人去找朱氏,但朱氏早把长房那片的院子都锁了,姚崇明派去的人找不到朱氏,姚崇明只好让代姨娘进去看看情况。 代姨娘被姚崇明逼着不情不愿的去了,进了菡香院就看见正屋的梁下悬着一条白绫,那白绫上挂着一个一身大红嫁衣的丽人,不是余若涵又是谁? 余若涵身边围着一圈丫头有的哭,有的劝,代姨娘看了个大概,正打算偷偷溜去向姚崇明报告,却被眼尖的丫头看见了,“代姨娘,您可来了,你快帮着劝劝大少奶奶吧!大少奶奶要寻短见呢!” 代姨娘干笑道,“我一个妾室,人微言轻,我说的话大少奶奶未必就会听,我还是去请大少爷来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另一个丫头拉住,“姨娘快别提大少爷了,这事儿都是因大少爷才起的!小姐正恼着呢!结果月杏又一个想不开就悬梁了,又听人说侯爷打了大少爷,小姐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儿,觉得这些事儿都是因她而起的,便想一根绳子了结了……” “哎哟哟~糊涂!糊涂!”代姨娘唏嘘,“这跟你们家小姐有什么干系?做甚要想不开呢?” 说着就作势去拉余若涵,“大少奶奶,这事儿你又不是你的错,这是做什么?快下来!这凳子说高不高,可说矮也不矮,万一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余若涵听了这话却无动于衷,只死死抓着白绫,“不是我的错又能怎样?前脚大少爷和月杏才出了那样的事,后脚月杏就去寻死了,横竖在外人眼里眼里我都是个笑话了,都这样没脸了,还不如让我死了,全个干净名声!” “哎哟~月杏糊涂,大少奶奶您可别跟着糊涂!唉……罢了,我去请老爷来!你们把屏风支好了!” 一听代姨娘说余若涵要寻死,姚崇明再也顾不得避嫌了,跟姚启康一前一后进去了。 门口支了屏风,隔着屏风,只能看到梁下那两条白晃晃的白绫,姚启康就先急了,想也没想就隔着屏风跪下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是我酒后无德,才铸下大错,还请奶奶爱惜身子,莫做这种糊涂事!” “怎么会是大少爷的错呢?大少爷一切都是按着规矩来的,是我没按规矩守在新房里,若是我不去看那琉璃瓶,我不会出这种事,更不会连累大少爷被责罚,也不会连累自小相伴的月杏寻死……改死的那个人是我!”说罢余若涵就将头伸进早就结好的环里去了,一咬牙,蹬开了脚下的凳子。 周遭的丫头们惊呼一片,手慌脚乱的去救余若涵。 姚启康听得锦凳摔在地上的声音,心里也慌了,探到屏风后一看,着大红嫁衣的余若涵一张雪白的小脸挂着两行清泪,眼里满是生无可恋的神情,姚启康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余若涵抱住举高,机灵的丫头立刻将她脖子上的绳结解开了,姚启康便打横将余若涵抱往内室。 却被丫头拦住,“这边,这边!” 姚启康想起他才在喜房跟月杏……余若涵心里肯定膈应,必是另外安排了住处的,便跟着指路的丫头走了。 余若涵被救下来了,自有贴身服侍的丫头给她梳洗净脸,姚启康一下子就被晾在一边了,一屋子的女孩儿,各自忙着,就是别人不开口撵他走,姚启康先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了,便踱到门外,跟还侯在外面的姚崇明和代姨娘又是致歉,又是道谢。 见余若涵已经被救下来了,大约是不会有什么大事了,姚崇明也放心了,吩咐姚启康一定要好好给余若涵赔礼道歉,务必要安抚好余若涵,看着姚启康连连点头答应了,然后就携着代姨娘走了。 姚启康送完姚崇明回来发现捎间的门已经关上了,他没那么大的勇气敲门,只好在门外的榻上坐了。 屋里余若涵正摸着脖子上被勒出来的红痕落泪,“我都这样了,母亲也不来接我回去吗?” 先前被余若涵派出去报信的丫头小心翼翼道,“夫人说小姐既然已经嫁到姚家了,就是姚家的人了,为了夫家的颜面,为了两家的交情,还请小姐以大局为重!不要使小性子……小姐的委屈夫人都是明白的,日后一定会补偿您的……” “大局……”余若涵冷笑出声,“父亲还没醒悟过来吗?余家还有什么大局?就是有,那也跟姚家没什么干系!姚家……” 余若涵讽刺的笑了,“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小门小户,靠着裙带关系混到如今,也不知父亲母亲怎么就非得扒拉着他!补偿?日后?我已经受够委屈了,还要我再忍?绝无可能!” 465、求全 这一夜余若涵先是寻死闹了大半宿,临天亮了又突然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自然而然就耽搁了敬茶认亲的仪式。 “听说绞了一地的头发丝,连嫁衣也绞碎了,老爷实在是没法子了,都派人去余家求救了,估计再过一会儿余家的人也该到了,到时候还有热闹看呢……”碧玉讲了半天总算是说完了,到处找水喝润嗓子。 “正好,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趁余家的人还没来,我们今天去张家拜访安平郡主!”姚可清是不想掺合这场闹剧的,正好安平郡主早前总是让姚可清去张家找她玩,正好趁这个时机去张家。 “是!”没有热闹可看了,碧玉有点儿兴致缺缺,回头却找来翡心,吩咐她盯着菡香院那边的动静! 姚可清的马车和余家的马车在胡同里擦肩而过,余尚书夫人好奇道,“我瞧着是姚家的马车,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出去!” “大约是姚二小姐吧!”余四夫人听余若涵提及过姚可清,听说姚可清行事任性,这个时候还能出去的,也就只有她了! “是跟宋四少爷订亲的那位吧?”余夫人问道。 余四夫人脸色一僵,“嗯”了一声。 余若涵折腾了一夜,现在也力竭了,一头及腰的长发绞的稀烂,一身中衣,不粉黛饰,蜡黄着脸,两眼呆滞的靠在床柱上。 余四夫人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当即落下眼泪来,“我的儿呀,你这是何苦呢?” 余若涵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余四夫人,“你们让我嫁,我也嫁了,昨天出了事我让人去找你们,你们却不管我……好呀!你们既然不管我,那我怎样都无所谓了……” 余四夫人用手给余若涵理那一头参差不齐的头发,却怎么也理不顺,眼泪落的就更凶了,“不是娘狠心不管你,是娘也没得法子,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余家只能小心行事!” “现在这种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余若涵反问,“我们余家还不够小心吗?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姚家提亲,我们就一定要答应,难道我们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不成吗?” 余四夫人沉默了许久,终于道,“是!我们余家和姚家互相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所以,为了滚固两家的关系才联姻的……” “所以就要我嫁到姚家来?”余若涵质问道,“那为什么不是他们姚家的姑娘嫁到我们余家去?” 余四夫人苦笑道,“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一开始咱们两家不是这样打算的,谁知后来出了岔子,姚家跟咱们余家离的越来越远了,族里怕生出变故,正好姚家提出来了这才突然决定要联姻的,我知道的时候族里已经应了姚家的提亲,我就是不想答应也得答应呀!” 大人的事余若涵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余家的谋划她还是大致了解一些的,这里头姚家究竟参与了些什么,竟然要牺牲一个嫡女去维持两家的关系? 余若涵突然觉得好讽刺,就是余家最后的计划成了,那于她而言又能改变什么?她就是余家的一个弃子,她的作用就是将两家联系在一起,让外人以为这两家关系是十分亲近的……至于她的处境会怎样,没有一个人会关心…… 余若涵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姑姑是不是也知情?” 余四夫人点头,“娘娘一直都知道的!” “呵呵呵……”余若涵笑的无比凄凉,“我明白了!难怪……真是可笑……姑姑一直跟我说,女人一定要嫁一个好郎君,不然一辈子就毁了,可是当初我去求姑姑的时候,姑姑却让我听从家中安排,我还好奇姑姑怎么突然这样跟我说,原来如此……” “你别怪娘娘……娘娘这些年在宫里也不容易……” “不怪……不怪……我怎么敢怪呢?”余若涵睁大眼睛,可是眼泪还是往下掉了,余四夫人伸手去替她擦,余若涵却躲开了,自己随便用手抹了一把,“还没问母亲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呢!” 余四夫人本来是来劝说余若涵的,可是这门亲事余若涵本来已经觉得委屈了,再叫她继续委屈吞声,她这个做娘的也觉得不忍心,只好道,“我来接你回家住一段时间,等你想回来了就再回来!” 余若涵眼里闪过亮光,“如果我一辈子都不想回来呢?” 余四夫人叹气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你都已经嫁人了,又怎么可能在家待一辈子?” 余若涵眼里的亮光熄了,余家的意思已经很很明显了,就是她死了,这门亲事也不会作废的,“那算了,何必来来回回的折腾,我就在这儿住着,住的挺好!挺好!” 余若涵强颜欢笑的口气让余四夫人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是娘没用,帮不了你,只要你好好在姚家住着,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娘一定想办法做到!” 余若涵呆呆的想了想,“昨儿晚上的事儿,月杏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娘回去后千万不要为难她的家人!” 余四夫人连连点头,“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还有,”余若涵继续道,“虽然我心里委屈,但是闹过了日子还得过,只是我却拉不下脸的,所以还请母亲跟姚家那边商量商量,让姚大少爷给我赔个不是,也好让我把这个台阶下了!” 余四夫人略了思索,觉得姚崇明既然去余家求救,就还是不想将两家关系闹僵的,那让姚大少爷赔个不是并不是什么难题,便也答应了,“好,这个我让你婶娘去跟姚侯爷说,你婶娘也来了,现在正在跟侯夫人说话!” 余若涵点头,又道,“还有既然月杏是无辜的,又被毁了清白,没有搁在一边不管的道理,我想正式将她抬做姨娘,免得旁人说我醋心小气这才闹了这么一场的!” 余四夫人迟疑了,“这个只怕不合规矩吧……月杏她虽然是无辜的,但是……” 余若涵冷静道,“若是不答应,我就将剩下的头发全绞了!” 吓得余四夫人忙答应了,“好好好……依你,依你!我们一定将所有的错都归在姚家的身上,将这事儿全回来!” 466、毁亲 张家果然是怕安平郡主的很,一听姚可清是来找安平郡主的,连等都不敢让她等,直接就迎进去了。 张家小户人家,宅子也普通寻常的很,无半分精致可言,可到了安平郡主的处所,却是别有洞天,姚可清走了两步便觉得这里跟安平郡主在韦亲王府的宅院有几分相似,虽然面积小了些,但是构造景致都十分相似,看来这张家也很有心嘛! 张家下人来报时安平郡主正在练剑,听完手里的剑一丢就去接姚可清了,那丢下的剑就扎在离那下人一尺之外的地上,吓得那人直接坐到了地上,安平郡主的陪嫁却无比的淡定的收了剑,顺便鄙夷的看了一眼张家的下人,似乎在嘲笑她胆小。 “你怎么突然来了?”安平郡主追过去时姚可清刚好到了中庭。 姚可清一叹,“家里闹的很,来你这儿躲清闲来了?” 安平郡主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不会专门来看我的!家里闹?昨儿不是你隔房的堂兄成亲吗?怎么家里留客了?” 姚可清再叹,“亲是结了,不过我看仇也结了!” 安平郡主一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余家毁亲了?” “想毁亲的不是余家,而是新娘子!” “余若涵?”安平郡主皱眉。 “你认识她?”姚可清奇怪道,不过转念就明白了,余若涵作为余贵妃的亲侄女,应该是跟安平郡主这些皇室贵女有些交情的。 “算是认识吧!”安平郡主的眉头还是皱着的,并没松开。“她怎么了?” 姚可清就把昨天晚上的那出闹剧说了,“早前她就不乐意这门亲事,若不是被二哥算计了坐实了英雄救美的佳话,这门亲事只怕早就黄了,昨天晚上的那个丫头只怕也是她早就安排的,为的就是搅黄这门亲事,只可惜余家并不支持她的做法!” 所以昨天余若涵派出去的人并没有从余家请来救兵,所以今天余家的人才会应姚崇明的请求来劝解余若涵。 “她当然不会愿意嫁给姚启康!”安平郡主哼声道,“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也嫁不了她想嫁的人,她以为跟姚家退亲了就能打成所愿?真是蠢……” 余若涵竟然心有所属……所以才不愿意这门亲事,这倒是解释的通了…… 安平郡主看着沉思的姚可清欲言又止,姚可清感受到安平郡主的目光不解道,“你看我干嘛?” 安平郡主却问,“你知道余若涵想嫁的是谁吗?” 姚可清更不解,她对余若涵并不熟,她只在多年前的端阳节见过余若涵一次,那次她跟余若涵姐妹还发生了一点儿小摩擦,若不是余若涵跟姚启康订亲了,只怕她这辈子都难在跟余若涵有什么交集,就更加不可能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谁了! 只好问安平郡主了,“是谁?” 安平郡主却说起了别的,“你知道的,余家的姑奶奶是宫里的余贵妃,余贵妃生了三皇子,在皇后娘娘未生下八皇子之前,这三皇子在京里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所以余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儿女亲事也都是结的十分显赫的人家!” 说到这儿,安平郡主看了眼姚可清,在姚可清莫名不解的神情下继续道,“那年师兄在北境立下战功,驸马也因此官进一级,成为手握兵权的大将,余家就想拉拢宋家,准备的说是想拉拢驸马和长公主这一房,所以就想将余家的嫡女,也就是余若涵许给师兄,余夫人还带着余若涵去长公主府拜访过几次,但是后来就再也没去过了,听说是因为驸马不想跟皇权之争扯上关系,所以拒绝了余家的提亲。” 姚可清没想到余若涵跟宋子清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我知道我把这些告诉你,你可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但是我想你对余若涵警惕着些,若是她记恨宋家拒婚,难免会迁怒于你,如今她嫁到你们家去了,怕她给你使绊子!” 姚可清笑道,“这样才好,我还怕她不使绊子呢!” 安平郡主嫌弃道,“你这是日子过的太自在了,给自己找事吧?” 姚可清解释道,“余若涵是二房的媳妇,我是长房的嫡女,她与我交恶,就是二房与长房交恶,两房关系越僵,到时候分家就越顺理成章!所以昨天晚上我生怕事情闹的不够大,还特意给余若涵的人行了方便,好让她给余家通风报信呢!” 原来姚可清谋的是这个,安平郡主赞同了,“也对,你们长房没有长辈在,要想分家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若是余若涵与你不和,对你做了点什么,到时候借机将事情闹大,这样一来两房关系就僵了,然后分家也就水到渠成了!不过余若涵也真是太天真了,过了六礼,八抬大轿抬进门,拜了天地的,她以为这样一闹婚事就能作废?到头来也只能是瞎忙活一场了,还平白折了一个心腹丫环!” “那个丫头未必就折进去了,余若涵虽然豁出去了闹,只怕也明白事情不一定就遂了她的愿,所以她是做了两手准备的,若是成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有这个丫头在,就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姚家对她的亏欠,姚家就得处处让着她,她在姚家的日子也会过的顺风顺水!”所以出事后余若涵一直不动月杏,还为月杏说话就是这个原因。 “这丫头还真是忠心为主呀!连这种事情也胆敢跟余若涵一起谋划,这要是余家知道了……”安平郡主摇头暗想,余家肯定是容不下这样的丫头的。 “余家也就是现在一时慌乱没有明白这里头的文章,等回过神来,早晚会明白的,有秋后算账的时候呢!”昨天晚上余若涵向余家求救不成,姚可清就知道余家对余若涵这个嫡女也就尔尔。 余若涵这么一闹即便是没有损了余家跟姚家两家的交情,但是却损了他们两家在世人眼里的关系,这可不是余家想看到的,余家是打定主意要将姚家绑在他那条船上了,但是他们能绑住的也只是二房而已…… 467、晚宴 姚可清原本打算在安平郡主处逗留到吃了晚饭再回的,结果半下午的时候朱氏就派人找她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朱氏正在幽篁馆等她,“早上余家两位夫人过来了,也不知道跟大少奶奶说了什么,大少奶奶竟然就不闹了,老爷又压着大少爷给大少奶奶赔罪,大少奶奶也就谅解了大少爷,虽然误了吉时,但是中午的时候老爷还是在正堂受了大少爷夫妻的敬茶,又让我把曦雅苑收拾出来,说是以后就让大少奶奶住着!” 那可是象征着二房当家夫人地位的院子,姚崇明为了余家也真是不顾一切了,不过这样也好,彻底断了小苗氏回来的可能。 “那晚上是不是要一起用饭?”姚可清问。 朱氏点头,“是呀!老爷已经吩咐下来了,让我准备家宴了,到了时间,我让人来通知你!” 姚可清点头,“毕竟是二房的喜事,母亲顺带着管管就是,具体的事还是让代姨娘来办吧!再说既然曦雅苑收拾出来,看来过不了多久二房的中馈就要归大少奶奶管了,让代姨娘早点儿跟大少奶奶接触也是好事!” 姚可清是朱氏远离二房,朱氏应了,“好,正好二房的账本早就不在我这里了,回头我给代姨娘透个话,让她自己把账本交给大少奶奶!” 话说的容易,可这到手的权利谁又愿意轻易交出去呢?像代姨娘这样身份尴尬的妾室,权利一日在手里,就能多捞一日的好处,尤其是现在余若涵进门了,这权利一旦交出去,就再也没有拿回来的可能了,这一点代姨娘很清楚,所以就更加不愿意交出来了,代姨娘打定主意,余若涵一日不主动开口要,她也就一日不主动提及给她。 晚宴的时候朱氏坐在主位,左手第一位是姚可清,姚可清下首是姚可怡,姚可怡下首跟着的是姚可梦,右手第一位是留给余若涵的,余若涵旁边的是姚可怡,挨着姚可怡的是姚可馨。 余若涵并没坐,反而是拿着公筷站在了朱氏身后,朱氏笑着拉她坐下,“我一个隔房的婶娘哪里敢让你伺候着,你就坐下吃吧,不必拘束,就是你正头婆婆在,也不会让你立规矩的,你那婆婆最是疼人了,柔姐儿,你说是不是?” 余若涵是姚可柔的亲大嫂,虽然两人还没什么接触,但是姚可柔本能的就亲近这位大嫂,“那是自然,母亲最好了,大嫂就坐下跟我们一起吃吧!” 余若涵这才坐下,坐在姚可清的对面。 餐前姚可清照例要先喝房嬷嬷特意给她熬的补汤,旁人都知道也不多说,只是余若涵没见过,难免好奇,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的新媳妇,就是再好奇也会忍着,可是余若涵不是一个正常的新媳妇,所以她开口问了,“二妹妹吃的这是什么,闻着好香呀!一起一起吃饭还要开小灶,可见大伯母是真的疼二妹妹!” 什么叫真的疼?而且只单单疼姚可清一个?这话怎么听都觉得讽刺,还有挑拨离间之嫌,连着朱氏和姚可清一起编排了一顿。 姚可清搁下喝完的汤盅,淡淡道,“药!” 余若涵被不软不硬的刺回去,心有不甘,呵呵笑了两声,“那是,药这东西可不能随便吃!不然别人还以为二妹妹吃独食呢!” “吃独食?”姚可清也呵呵笑了,“吃独食就不会让别人看见了!” 两人就这样针锋相对杠上了?姚可清跟余若涵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梁子呀?怎么余若涵就这么针对姚可清?而姚可清也一反常态的回击回去,朱氏暗暗诧异。 “这话说的在理,做坏事总是不想别人看见的!”余若涵阴阳怪气的反驳回去。 “做坏事?原来吃点东西就是做坏事了,吃的还是自己的,那要是吃了别人的东西该怎么算?而且还是偷偷拿的!”姚可清巧笑嫣然的看向余若涵。 余若涵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担心自己的陪嫁有谁不小心犯在姚可清手里,被她捉住了短处,一时不敢接话了,偏姚可柔看不得余若涵落了下风,跳出来帮腔,“二姐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今天早上吃了碗燕窝粥的事?我知道那是厨房特意做给二姐你的,可是那么大一锅子,二姐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分一碗给我吃怎么了?这就算我偷了?” “四妹这话可就说错了!别人的东西别人不给你,你却拿了,这是不问自取,不是偷又是什么?我花钱买的燕窝,我拿银子请人炖的,那就是我的,再多我不给你,你也不能自己取!”姚可清慢条斯理,一字一句的说完的最后一句话。 “你……”开年之后有姚可馨怂恿,又有新嫂子进门的念头撑腰,姚可柔胆子也大了些,私下里也开始偷偷摸摸占一些姚可清的便宜,但是方面顶撞姚可清的胆子还是没有的,说了刚刚那番话已经惹怒了姚可清,就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姚可清虽然知道姚可柔私下里占用她东西的事,但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也不打算追究,但是既然姚可柔拿到明面上来说了,就怪不得她不给她面子了。 战火烧到姚可柔身上了,姚可馨为了巴结姚可柔,这种时候必定是替姚可柔说话的,但是觑着姚可清的脸色,也不敢太过得罪姚可清,说话就十分中肯了,“四小姐还小,一时贪嘴也没什么,小孩子看见吃的了想吃不是很正常?再者既然是二小姐自己的东西,厨房也不说一声,就让四小姐的丫头拿走了,要我说那也是厨房的失职!” 厨房的人是朱氏的人,姚可馨这话虽然没有得罪姚可清和姚可柔,却得罪了朱氏,姚可怡自然就不忍了。 “那是,厨房的人是该好好说道说道了,听说四妹的丫头刚走,馨堂姐的丫头就去,还连盛了两碗,看来馨堂姐是十分爱吃这燕窝粥了,不然哪吃得下两碗呀!” 姚可馨刚刚都忘了这茬,被姚可怡一提及瞬间臊的满脸通红,连姚可柔都惊讶的侧目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不知道姚可馨跟着她占用姚可清的东西的缘故。 468、各怀 余若涵没想到姚可清在这种场合都敢直接跟二房的姚可柔撕破脸,毫不顾忌自己的存在,瞬间那种被人轻视的羞辱感涌上心头,尤其是被姚可清轻视,更加让她不能容忍…… 好在朱氏打圆场,总算是让这顿饭吃完了,余若涵食不知味,匆匆吃完就回了曦雅苑。 曦雅苑一直安排着人打扫,又有朱氏亲自监督,所以姚崇明下令后不过半日功夫,余若涵就已经住进去了。 姚可柔和姚可馨也跟着余若涵一起去了曦雅苑,曦雅苑原是小苗氏住的地方,之前十多年姚可柔也是住在这里的,现在一下子换了人住,里面的家具用品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姚可柔心里一时涌上百般滋味,鼻子也莫名酸楚起来。 姚可馨轻轻推了推她,示意余若涵在,姚可柔忙吸了吸鼻子,压下心中的酸楚。 余若涵笑着给她们二人布茶,“走了一路,也该累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二房的院子离正堂有一段距离,还要绕过长房的院子,从正堂到曦雅苑要走大半刻钟的时候。 姚可柔喝着茶环顾四周,屋里的布置景致跟小苗氏在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她再也不能从这里找到半分从前的影子了,心里十分不是个滋味儿,脸上也露出落寞来。 余若涵让人拿上一个盒子,“下午收拾屋子的时候收拾出来一些东西,莲心说好像是妹妹的旧物,妹妹看看可你的东西?” 姚可柔打开盒子,里面确实是一些她以前玩过的一些小玩意儿,有外头买来的竹蜻蜓,有丫头们绣的香包,还有小苗氏亲手给她缝制的布偶兔儿,看着这个兔儿,姚可柔不由的又想起了她的母亲,“这是我的东西!” 说着就将那个兔儿抓在手里,余若涵见状就将盒子给了姚可柔的丫头拿着,“这边我也还没收拾完,回头再找出什么东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谢嫂子!” “客气什么!我还没谢你刚刚吃饭时替我说话呢!” 提到姚可清,姚可柔就一肚子气,以前忌惮姚可清的手段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姚可柔自以为余若涵进门了,有人撑腰了,就不必再忍着姚可清了,吃饭时见姚可清跟余若涵杠上了,就忍不住帮余若涵挤兑姚可清了,不仅仅是为了余若涵,也是为了她自己。 “二姐姐在家独断专行惯了,谁也不看在眼里,嫂子才进门,还不知道,连大伯母都要看二姐的脸色!” 余若涵眸光微闪,“哦?二小姐竟然这样霸道?这不敬嫡母可是大罪!” “可不是!”姚可柔气呼呼道,“可是二姐有方家撑腰,大伯母忌惮方家,不仅不敢跟二姐计较,而且在外人面前还要帮二姐说话!” “大伯母真是可怜……”余若涵轻轻叹息,似是心疼朱氏的处境。 “她才不可怜!”姚可柔嘟囔,“如今掌着家,四下克扣,油水捞的足足,我连晚上想吃碗绿豆汤都没有,这也罢了,平常一日三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些扣下来的钱能去哪儿?还不是进了她的口袋!” 小苗氏在的时候自然是紧着好的给自己儿女,而且还会拿出自己的体己来补贴,所以姚可柔的吃穿用度肯定要比公中的份例好了许多,但是如今朱氏掌家,朱氏跟姚可柔无亲无故,不会对姚可柔有什么偏颇,一切都照着公中的规矩来,朱氏又跟小苗氏有过节,下面当差的人为了讨好朱氏,虽说不敢作贱姚可柔,但是怠慢总是有的,所以姚可柔现在过的日子比小苗氏在的时候,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这种落差让她心里极度的不平衡,而这种生活带来的所有的不好的原因都归咎在朱氏和姚可清身上了。 “竟然有这种事?大伯母怎么敢?”余若涵惊讶的掩住嘴。 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小门小户,掌家夫人利用手里的职权捞油水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就是姚可柔不说,余若涵也知道朱氏手脚肯定干净不了,但是姚可柔却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不知没心眼,还是信得过自己,亦或者是想利用自己来对付朱氏帮她出口气?余若涵心里一时拿不准姚可柔的目的。 “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姚可柔越发越愤懑,“父亲也被哄住了,都听她的,处处作贱我!以前二哥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二哥在旁劝着,可如今二哥游学去了,可不就是由着她为所欲为了嘛!” 姚启辰突然间就去游学了,虽然姚可柔觉得十分突然,但是是姚崇明亲自决定的,本着对父亲的信任,姚可柔从未怀疑过这件事。 但是余若涵不是姚可柔,她知道姚启辰的事情肯定有蹊跷,她打听过了,当初她跟姚启康的婚事还是姚启辰一手促成的,她对姚启辰……哼!就是姚启辰不被别人弄走,如今她也不会放过他的。 “我瞧着大伯母看上去听和气的,不像是藏奸的人呀!” “那是她装出来的!她在外人面前装和善,在父亲面前装贤惠,骗的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大度的人,实则是个奸诈小人!”姚可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真没想到大伯母会是这样的人!”余若涵假意怜惜,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回姚可清身上,“看来二小姐这般脾性也是有原因的,摊上这样一个嫡母……唉……也是可怜!她若是不强硬些,只怕就是有方家压着,只怕也是要在大伯母手里吃亏的。” 姚可柔不知道姚可清这样的脾气跟朱氏有没有关系,但是这两个人她都是不待见的,她还指望着余若涵帮她出气,可不能让她觉得姚可清可怜,于是十分卖力的数落起姚可清,有的没的的罪名全往姚可清头上堆。 “二姐从前一直就欺压着我,在闺学的时候挑拨教习罚我,缝制四季衣裳的时候也要跟我抢,各处庄子送来的年礼她也要先挑!这些小打小闹的我也就忍了,可是自从她订亲之后,自以为攀上公主府做靠山了,愈发变本加厉起来,竟然耸动大伯母诬陷我中邪了,禁足我!” 说到姚可清订亲,余若涵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说的正激动的姚可柔并没察觉,但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姚可馨却看的分明。 469、为妾 “长公主是何等高贵的身份,能跟长公主的独子订亲,还是皇上赐婚的,这封荣耀的事,也难怪二小姐会……高兴不已!”余若涵神色幽暗,似是平淡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虽然姚可柔知道这门亲事真的极好,但是还是觉得不服气,只能勉强嘴硬了。 “四小姐将来一定能有更好的亲事的!”姚可馨适时的奉承了姚可柔一句。 余若涵这才注意到姚可馨,姚可馨声音细声细气的,看着一副腼腆内向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也会这样奉承人,而且说话的时机恰是姚可柔有偃旗息鼓之意的时候,恰巧是针对姚可清……余若涵暗忖,这姚家虽然人口少,但是这内里的波涛却厉害着呢! 虽然姚可柔觉得有些羞臊,但还是很受用,脸上带出几分认同的神采来,嘴上却只道,“胡说什么呢!我还小!倒是馨堂姐你……父亲也真是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姚可馨已经是十七八岁的人,还没个着落,虽然姚可馨在姚崇明面前做戏,又有姚可柔帮腔,让姚崇明对她的婚事上心起来,下令朱氏挑选人选出来,但是后来姚崇明突然有了别的想法,对郑映卿感兴趣起来,就将姚可馨的事搁置在一旁了,以至于姚可馨现在无人问津的这个尴尬局面。 姚可馨似是洒脱的一笑,“姻缘之事强求不得,一切随缘,兴许是我的缘分没到呢!” 姚可柔还是坚持道,“我跟父亲提一提,既然伯母将你托付给侯府了,父亲就当多上心!” 左右姚可柔无事,转身就要找姚崇明说去了,姚崇明这才惊觉他把姚可馨的婚事给忘了,忙去翻朱氏上回给他的单子。 单子上的少年儿郎有许多他并不熟悉,便想等姚启康回来了从长子口中打听打听,虽然朱氏也跟他大致说过一些,但是……女人的关注点和男人总是不一样的。 姚启康跟余若涵的新房挪到了曦雅苑,原先的菡香院给了刚抬做姨娘的月杏住,姚启康回来自然就要歇到曦雅苑去。 姚启康自以为新婚之夜自己大错特错,伤余若涵至深,十分对她不住,在她面前就矮了一截,而贞烈如余若涵最终却忍着委屈谅解了他,还大度的接纳了月杏,全了他的面子,姚启康顿时感激的不能自已,将余若涵视作他心中无可比拟的存在。 “娘子!”姚启康对余若涵的态度十分尊重,声音也饱含情谊。 余若涵忍着厌恶,笑着回他,“大少爷!”而不是夫君。 姚启康没有觉察到这称呼不同的声音,只当余若涵是新媳妇脸皮薄,不好意思称呼的十分亲近。 “大少爷不是在书房温书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姚启康成亲,在国子监告了一个月的假,所以闲暇时间就在家里看书。 姚启康一边由着余若涵的丫头给他更衣一边道,“父亲说我们新婚,让我早点儿回来陪娘子,明天要带娘子回门,后日再陪娘子去园子里转转!娘子初来乍到,对府里诸事都不熟悉,怕娘子觉得孤寂无聊!” 余若涵看姚启康目不斜视,对贴面服侍的丫头看也不看一眼,倒真是一个老实的,那天要不要在被褥里做了手脚,只是他也不会落入圈套之中。 可惜老实又能怎样?不是她喜欢的都没用…… “还是大少爷的功课要紧,大少爷不必专门陪妾身的,妾身有四妹妹和馨妹妹陪伴,又怎么会觉得孤寂呢?” 提到唯一的胞妹,姚启康打开了话匣子,“四妹性子天真烂漫,只是如今她也不小了,还是这样的性子,就不太妥当了,还劳烦娘子以后多提点提点她,拘一拘她的性子!” 就这么将姚可柔的事托付给余若涵,姚启康是真的把余若涵当作自己的妻子,一点儿不见外了,可余若涵却从不把姚启康当作自己人,而且她也看出姚可柔除了娇蛮一无是处,她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耗费时间。 “四妹妹还小,不要操之过急,我看馨妹妹性子就很稳妥,有她陪着四妹妹,耳濡目染,假以时日,四妹妹也会变得文静起来!” 姚启康摇头道,“馨堂妹性子确实稳妥,但是馨堂妹年纪大了,很快就要嫁人了,也陪不了四妹妹多久了!” 余若涵诧异,姚可柔才说姚可馨的婚事还没着落大,怎的这么快就有变动了呢?姚启康又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姚崇明跟他说了什么,余若涵有心打听,遂问,“馨堂妹许了人家了?我怎么没听四妹妹说过?许给哪家了?” “这个……这个……”姚启康支支吾吾的,没说个明白,不是他不想说,也不是不能说,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姚可馨虽然出身低,但也是正经的嫡女,正正经经的姚家大族的长房嫡女,可是却主动要给人做妾,这种事着实让姚启康这样一个清高的读书的人难以启齿。 “罢了,大少爷不愿意说妾身也就不问了!”余若涵佯怒。 姚启康立刻慌了,也顾不得读书人的面子,一股脑全说了,“馨堂妹有个双生姐姐,去岁入了襄王府,是襄王的侧妃,因着姐姐有四品的诰命在身,馨堂妹就不太好说人家,若是嫁到小户人家,让襄王和一个平头百姓做连襟实在是说不过去,可是若是要嫁大户人家,馨堂妹出身又不够……故而,就只能为妾了……” 原来姚家是打的这个主意,清清白白的侄女儿送人做妾,偏还要找许多理由来维护面子,余若涵在心里分外不齿姚崇明的做法。只是姚可馨竟然也不反对姚家的打算,看来她果然是没猜错的,这样才好!这样才有热闹看! “这么说来,侯爷是有看好的人家了?” 姚启康道,“那倒没有,只是选了些人家出来让我帮着参详一二!多是京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子弟!多数我也不是很熟,帮不上什么忙!” “别人大少爷可能不熟,但是有一人大少爷肯定是熟的!”余若涵突然勾唇一笑。 姚启康不明所以,茫然问道,“谁?” 余若涵嘴角的笑勾的更深了,“平国公府的四少爷,咱们姚家二小姐的未婚夫婿呀!” 470、陪嫁 姚启康下意识摇头,“这不妥,父亲也没将宋四公子列入考虑的人选之中!” 余若涵反问道,“有何不妥?宋四公子乃长公主独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子,身份尊贵无比,为何不考虑呢?” 姚家长房跟二房的那摊子烂事姚启康不知道该怎么跟娇妻解释,只好道,“二妹妹和宋四公子的亲事是圣上赐婚的,若是我们再将馨堂妹送过去为妾,怕是要让人觉得咱们姚家是不满意圣上的赐婚,让御史参奏我们家对圣上不敬就不好了!” 余若涵却道,“妾身并不这么认为,让馨堂妹作为妾室陪嫁过去才是对圣上旨意的尊重!” 姚启康不解,“娘子此话何意?” 余若涵道,“妾身斗胆说句不恭敬的话,这件事是侯爷考虑事情不周到了!圣上赐婚乃是天大的荣耀,该慎之又慎,圣上赐婚是为了两家长长久久的情义,也是对两家的看重,宋四公子是圣上的亲侄子,圣上敬重长公主,所以才特意为宋四公子赐婚,又千挑万选的才选中了咱们家二小姐,这是对咱们侯府何等的看重?咱们家不是更该重视才是?这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寻常,宋四公子将来总是要纳妾的,可咱们若是主动将馨堂妹作为妾室陪嫁过去,一来显得咱们家大度,二来馨堂妹跟二妹妹出自一家,姐妹情深,以后在宋家也有个照应,互相扶持!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余若涵有些欲言又止,姚启康奇怪道,“娘子有话尽管说就是!” 余若涵难为情道,“这话也是妾身的假设,万一传到二妹妹耳中,只怕二妹妹要恼我的……” 姚启康忙道,“无妨,这也就是咱们夫妻的私房话,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个人知道,娘子但说无妨!” 余若涵这才说了出来,“听说二妹妹去年才大病了一场,现在都还没完全好,只怕身子亏损的有些厉害,可是还有一年就要出嫁了,那个时候身子养好没养好还不可知,听说宋四公子年纪可不小了,只怕长公主是急着抱孙子的,若是二妹妹进门后迟迟没有喜讯,长公主心里怕是会有不满,这不就违了圣上赐婚的初衷?可是若是馨堂妹陪着,有馨堂妹替二妹妹诞下子嗣,既延续了两家的情义,也不会损害二妹妹的地位,岂不是更好?” 余若涵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姚启康不禁认真思索起来,姚可清身姿单薄,看起来就不是个十分康健的模样,去年还卧床了整整三个月有余,嫁进宋家后能不能为夫家延续香火只怕还是个问题,反观姚可馨,已经十七八岁了,正是长开的年纪,身段匀称,比起姚可清确实是一副更好生养的样子。 当初圣上赐婚,姚家只是高兴于有了这样一门显赫的姻亲,却没考虑过怎样来维持这门姻亲,若是姚可清进门后迟迟不育,这结亲都结成仇了,而且万一姚可清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门亲可不就断了?但是若是还有姚可馨在,这门亲也就不至于完全断了! 姚启康越想越觉得有理,感激万分的拉住余若涵的手,“娘子果真是我的贤内助,这些问题我从来都没想到过,若不是娘子你提及,只怕我跟父亲都……姚家有你这样的媳妇,是姚家之福呀!” 余若涵轻轻的将手从姚启康手中抽回来,谦逊道,“是妾身杞人忧天了,二妹妹兴许并不会……大少爷是二妹妹的亲哥哥,自然会多为妹妹着想,想不到这一层也是正常的,妾身是个局外人,看事情也就客观一些!担不得大少爷的夸!” 姚启康又拉过余若涵的手,再三表达自己的感激,“不不不,娘子不必如此谦虚,二妹妹她……虽然是我的妹妹,但是我们平时并不怎么来往,二妹妹性子冷淡,不爱跟我们说话,除了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是去方家,要说疼爱,我肯定更疼四妹妹一些!” 姚家两房不睦,余若涵早有耳闻,今日从姚启康兄妹的态度里也看出了这一点,姚家还真是个热闹地方……只是这兄妹一个娇憨鲁莽,一个愚钝懦怯,可都不是那位心细嘴利的二小姐的对手。 “四妹妹活泼可爱,妾身也喜欢的很!”余若涵笑着道,这次姚启康拉的十分紧,她抽不动她的手,只能勉强忍耐着。 她当然会喜欢姚可柔,因为她还打算从姚可柔那里挖掘到姚家更多的内幕,还有姚可馨那边,也少不得要通过姚可柔去怂恿,所以她一定要好好跟姚可柔打好关系。 “那就还劳烦娘子多多指点四妹妹,也好让她收收性子!” “都听大少爷的!”余若涵忍无可忍,直接站起来了,“天色不早了,妾身让人来服侍大少爷沐浴!” 这下姚启康总算是松开了她的手,“不必麻烦娘子了,我让莲心吩咐下去就是了!”说着就叫了莲心过来。 余若涵看着无论身段长相都一般的莲心,若有所思的问道,“怎么大少爷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大丫头吗?” 莲心福身道,“回大少奶奶的话,奴婢和连翘都是伺候大少爷的,只是原先大少爷住在外院,如今大少爷成亲了,奴婢才又回到内院伺候的,连翘还留在外院,再就是连翘前不久才告了病假,还没回来当差,所以大少奶奶没见过她!” 余若涵点点头,挥手让莲心下去了。 看来这个连翘跟姚启康之间果然有问题,有问题才好,没有问题她又怎么借题发挥呢?一开始她还就怕姚启康真是个正人君子,如今看来他那老实和善的外表下的那颗心可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尚纯洁。 攀龙附凤,金屋藏娇这样的事他做的可是一点儿也问心无愧,和他父亲一样是个虚伪奸诈的小人! 昨天余若涵和姚启康的洞房花烛夜被搅黄了,今天姚启康以为能补上,谁知他兴冲冲洗完出来一看,月杏竟然也在,而余若涵坐在榻上浅笑着对他说,“妾身今日身体不适,不能伺候大少爷,就委屈大少爷去月杏房里歇一晚吧!” 471、狂喜 姚启康陪余若涵回门后特意找姚崇明将余若涵的分析说了出来,当然是以他自己的名义说的,姚崇明当即也觉得在理,反正姚可馨是要做妾的,那做谁的妾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姚可清终究是长房的,不是他二房的…… 只是该怎么跟宋家开口呢?姚崇明有些犯难了,虽然说让姚可馨陪着姚可清嫁进宋家做妾于双方而言是件双赢的事,但是怎样才能将事情办的体面漂亮呢?不能让宋家觉得姚家是在讨好他,既要让宋家感念姚家的大度体贴,又要让世人觉得姚家门风高洁,这有难度呀! 姚启康也觉得有些难办,本身让姚可馨做妾本质上就是攀附之意,却要让人觉得姚家此举并非奉承钻营,实在是难!姚启康想着这主意是余若涵提及的,说不定她有解决的方法,便去问她怎样才能体面的将这件事告诉给宋家。 谁知余若涵却笑着反问,“为何要告诉宋家?” 姚启康不解,“馨堂妹是要进宋家的门,怎么也该跟宋家说一声不是?” 余若涵却淡淡道,“馨堂妹是做妾的,那也算二妹妹陪嫁的一部分,既然是陪嫁的嫁妆,只须在成亲前一日送往宋家的嫁妆单子上加上馨堂妹的名字就可以了,若是特意为这个跟宋家打招呼,岂不是显得我们不懂规矩了?再者将一个妾室看的如此重要,不也是损了二妹妹的脸面?纳妾这等事寻常的很,不必特特的去说了!” 将姚可馨作为陪嫁之一避免跟宋家直接言明,保住了姚家的体面,又支会了宋家,确实是一举两得了。 “还是娘子高明,听娘子一席话,真是如醍醐灌顶,瞬间就清明了!” 余若涵浅浅一笑,“为大少爷分忧是妾身的本分!只是妾身还有一言当说,让馨堂妹给二妹妹做陪嫁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二妹妹的好!虽然此举是为了二妹妹好,但是总归是我们的设想,若是让二妹妹知道了,只是二妹妹会嫌我们多事!” “这是自然!”姚启康当然明白这件事不能告诉姚可清,自己还没嫁进去,娘家就陪嫁了一个妾室,还是自己的堂姐妹,谁都会觉得膈应的慌。 “只是馨堂妹那边……”姚启康迟疑道,不知该不该跟姚可馨说一声,若是要说,谁去说会比较合适呢? “馨堂妹那边还是要告知的,毕竟馨堂妹身上担着帮扶二妹妹的责任,早点儿告诉她,也好让她早早的做好准备!若是大少爷信得过妾身,妾身愿意去跟馨堂妹说去!” “如此甚好!我正愁不知该怎么跟馨堂妹说呢!那就有劳娘子了!”姚启康一揖谢过余若涵。 余若涵便接着分派从娘家带来的礼物的由头将姚可馨叫了过来。 “这是我娘家嫂子省亲带回来的特产,是南边来的一些点心,在京里寻常买不到的,我想着馨妹妹自小也是在南边长大的,应该是合馨妹妹的胃口的,就给妹妹带了些来!” 姚可馨接过礼盒谢了,“多谢大嫂,说实在的,来京城这么久了,还真是很想念家乡的口味!” “馨妹妹喜欢就好!上次听你提过就记在心里了,恰巧我嫂子又送了点心,我想着你或是爱吃的,就给你带了些来!吃吃看,可合你的口味?” 姚可馨打开食盒捏起一块吃了,“嗯~果然还是家乡做的才正宗,大伯母也让厨房做过类似的,却没这个味儿!在京里实在是很难吃到这样正宗的家乡味了!” 最后那句带着些许感叹,余若涵听了掩唇轻笑,“那馨妹妹可还要多适应才是,以后只怕更没机会吃到了!” 姚可馨困惑道,“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若涵道,“馨妹妹你以后你要嫁到京中在京城定居的,那自然是少有机会回去了,可不就没什么机会再吃到了嘛!” 竟然就这样说到她要嫁买京城,姚可馨猜测余若涵另有深意,许是姚崇明已经对她的婚事做了安排,所以让余若涵来探自己的口风,便故作羞涩道,“母亲将我托付给了伯母和伯父,一切都由伯父伯母做主!” “若是最后挑出来的人家你不喜欢怎么办?” 姚可馨惶恐道,“怎么可能?伯父伯母为我的婚事劳心费力,我怎么会不喜欢,再者既然是伯父伯母挑出来的人家必定是好的,我又为何要不喜欢?” 姚可馨这马屁拍的不着痕迹,只可惜她会错了意,她真正该奉承的是她眼前这位才进门没几天的余若涵。 “馨妹妹能这样想就在好不过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事!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明说了!妹妹也在侯府住了许久了,想必是知道咱们府上的二小姐跟长公主的公子订亲的事的,只是二妹妹身子娇弱,去年还大病过一场的,侯爷担心二妹妹嫁入公主府后不能好好服侍公主,所以就想让馨妹妹你陪着二妹妹嫁过去,也好帮衬二妹妹!” 竟然是让她做宋子清的妾!姚可馨惊呆了,这么久以来她做了无数的小动作,百般推诿朱氏为她安排的亲事,她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是却一直没能打成所愿,到最后她都要放弃了,想要效仿姐姐,嫁一门权贵,哪怕做妾也无所谓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峰回路转,竟然让她得偿所愿了! 姚可馨的震惊余若涵看在眼里,也看懂了这震惊背后的狂喜,这狂喜也验证了她的猜想,姚可馨对姚可清憎恨的态度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怎么?馨堂妹不愿意?既然这样,那我就去跟侯爷说,让侯爷另外挑了人给二妹妹陪嫁!”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意识到自己失态,惊醒过来的姚可馨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听从伯父的安排!” 余若涵仿佛没有看到姚可馨眼里的喜色,兀自道,“馨妹妹果然懂事,只是委屈妹妹了,为了弥补妹妹,除了妹妹从冒州带来的嫁妆,侯府还会另给一份嫁妆给妹妹,只是到时候馨妹妹是陪着二妹妹进门的,不好压了二妹妹的风头,这嫁妆只能之后再抬进去了,还望妹妹理解!” 姚可馨点头,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472、分宠 “不过妹妹也不用担忧,你与二妹妹是姐妹,虽是妾室,也会过的自在的!” 姚可馨羞涩的笑笑不说话,她跟姚可清是有过结的,有姚可清在,她就不可能过的自在。 余若涵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无外乎是说些姐妹齐心的话,她说的越多,姚可馨对姚可清就越膈应,余若涵见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住嘴了,“瞧我,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也亏的妹妹耐的住性子听我说!罢了,别的我也不说了,就一点,今日我说的话妹妹可别说出去,谁也不能说,我也是看妹妹亲切才说了这许多,这种事本不该跟妹妹说的,若是让侯爷和大少爷知道了,要怪我自作主张了,妹妹可千万别说出去!” 姚可馨感激的点头,“多谢嫂子,妹妹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叫嫂子为难!” 从曦雅苑出来,姚可馨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容,便是碰到死对头姚可怡,也是笑着的。 姚可怡忍不住讽了她一句,“馨堂姐今儿有什么喜事?这么开心?莫不是终于能嫁出去了?” 姚可馨收敛了几分笑意,“大嫂送了我一些家乡的小点心,好久没吃到地道的家乡味了!” 姚可怡瞟了瞟她手上的糕点盒子走了,姚可馨在她背后又张开了收敛住的笑意。 姚可怡走在路上回味着姚可馨的神态,觉得哪里不对劲,内敛如姚可馨可不像个因为几块点心就高兴的找不到北的人,总觉得她的喜悦是另有原因的,便拐进幽篁馆找姚可清去了。 “我刚刚看到馨堂姐从大嫂屋里出来,笑的跟捡了一袋子金元宝似的!但是她却说是因为大嫂给了她家乡来的点心,这样的点心我们府上的厨子做的还少吗?也没见她高兴成这样呀!” “也许她是真的捡到金元宝了呢!”姚可清笑道。 姚可怡撇嘴,“大嫂那里能有什么金元宝让她捡的?前头大嫂闹的时候她可躲的远远的,现在又凑上去,谁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 姚可馨不安分,余若涵也是不满意现状的人,这两个人凑在一处肯定是没有好事的,姚可清也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问道,“最近府里有发生什么新鲜事没?” 姚可清近来专心绣嫁妆,侯府里的事基本都交给了姚可怡。 姚可怡想了想道,“也没什么新鲜事,不过倒是有件奇怪的事,其实也算不得多奇怪,都是下人嘴碎嚼舌根子的闲话!” “哦?什么事?” “大哥和大嫂还没圆房!”姚可怡凑到姚可清身边压低声音道,“最近大哥都是先去曦雅苑吃完饭,再去菡香院休息,并不在曦雅苑过夜,听说是因为错过了洞房的吉日,所以要再另选黄道吉日圆房!这吉日选的还挺远的,都到下半年去了!” “这种事你也能听说?”姚可清揶揄的看了眼姚可怡。 姚可怡不好意思道,“可不是我瞎打听,是有人为了讨赏特意跑来跟我说的,二姐你猜是谁跟我说的?” 姚可清想了想,还真有那么一个人在脑子里闪过,“连翘?”连翘跟姚启康的事在姚家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姚可怡笑道,“是,也不是!是一个眼生的小丫头跟我身边的雪竹说的,但是那个小丫头是在连翘手下当差的!” 姚启康一日不跟余若涵圆房,他就一日要歇在月杏那里,虽然连翘吃余若涵的醋,但是余若涵是正房夫人,连翘就是醋劲儿再大她也知道自己跟余若涵没有可比性,可是月杏就不一样了,月杏是妾,而且是已经正了名分的姨娘,那她对连翘来说可是最大的威胁,与其让姚启康去月杏房里,还不如让他余若涵那里,连翘倒是聪明,只可惜她找错了人,她姚可清不会去管二房的事,朱氏更不会去管! “连翘想通过你借母亲的手提前让大哥跟大嫂圆房来分月杏的宠,只可惜她打错了如意算盘,母亲是不会管大哥大嫂房里的事的!” “是呀,所以我就当个笑话讲给二姐你听了!想当初大哥为了连翘不惜忤逆……他的生母,如今竟然也能心安理得的宠幸月杏,将连翘抛之脑后了,可见果真是新人不如旧,这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姚可怡颇为沧桑的感叹了一句,大有看破红尘的意味儿。 姚可清笑她,“多大点人儿,这种话也说,不怕人笑话!” 姚可怡嘟嘴道,“我说的可是都是实话,昨天我去外祖家,听说赵婉儿要嫁人了,但是她好像对三表哥还余情未了,特特写了封信给三表哥,可是信到了三表哥手上,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撕了,我亲眼看见他撕的,这也太无情无义了!怎么说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表妹,翻脸也翻的太快了!” 姚可怡不知道赵家曾经对姚可清做过什么,所以也不知方牧帆为何会对赵婉儿如此绝情,只以为是方牧帆辜负了赵婉儿的情谊。 “三表哥此举虽然看着绝情了些,但却是最妥当的做法,赵婉儿即将成亲,心里却还惦念着别人,这本就是不该,更不该的是不顾规矩写了这封信,若是三表哥看了这信,岂不是又要让她生出妄想来?倒不如直接撕了,让她彻底断了念头,老老实实嫁人,这样才是对谁都好!” 姚可怡叹道,“我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是三表哥绝情也是真的!” “从没有过情又何来绝情一说?”方牧帆对赵婉儿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过去他不过是迫于赵氏的压力才不得对赵婉儿多加照顾,哪怕前世他娶了赵婉儿,他对赵婉儿始终只有兄妹之情。 姚可怡却并没有对方牧帆改观,“那就更过分了!既然他对赵婉儿没有想法,那又为什么要放纵赵婉儿对他种下情根,以至于落得如此境地了?若是他在觉察到赵婉儿的心意的时候就及时阻止,事情也不会发展这个地步不是?既然是把人当作妹妹,就不该给她任何幻想的余地!” “……”姚可怡的话有理有据,姚可清是难得的词穷了,“你说的对极了……” 473、生辰 姚可清明年就要及笈,所以今年的生辰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并不想大办,推脱没有时间大办,只让厨房做了桌酒席一家子一起吃了顿饭就算做寿了。 饭后姚可清才真正忙起来,她要赶去赴约,先是赴安平郡主的约,安平郡主还带来了端元公主给她的礼物,一对翡翠华胜,宫中制造的精品,连安平郡主都夸,“这是今年元宵元元得的赏赐,当时可是让不少宗室女眼馋呀,她倒舍得给你!” 姚可清拿着华胜感叹,“这东西也不知我要写多少字才能抵了!” 安平郡主听了哈哈大笑,“我的礼物不用你拿字来换!”说着将手里的小盒子递过去。 姚可清打开看了,里面装着似乎是一对银制的香熏球,安平郡主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香熏球,这里头都是有机关的,镂刻兰草的那个里面藏了毒针的,按下开关,兰花的花蕊就会吐毒针来,刻梅花的那个里面装了信号弹,往地上一丢就炸了!” 姚可清一脸黑线看着做工精致的香熏球,幽幽道,“这个我也用不上吧...” 安平郡主玉手一挥,“你确实不怎么用的上,你就当普通的熏香球用吧,这个是做给间客用的,我就顺手多做了一个给你!”然后就顺手给姚可清挂在腰间了。 安平郡主这才注意到姚可清的打扮,一身月牙白的对襟窄袖绫裙,外罩缕金茜红色披帛,腰间束着淡青色掐牙的腰带,在腰间一侧还垂了一缕丝绦,脚下的鞋也是全新的并蒂莲花纹的绣鞋。 这是精心装扮过的,再细看姚可清脸上,略施粉黛,指甲上也是新染得丹蔻,安平郡主便知姚可清还要赴别人的约。 “我就不留你了,还有人等着呢!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爽快就出来,原来是打着我的幌子去会情郎呀!” 将姚可清闹了一个大红脸,几乎是落荒而逃。 安平郡主口中的情郎宋子清望眼欲穿终于等来了姚可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语气幽怨,活似怨妇似的。 姚可清知道自己比约定的时候来晚了些,已是理亏了,宋子清又是这样一副口气,直让姚可清觉得自己越发罪过了,忙解释,“在晨儿那边多耽搁了些时候,路上马儿又使性子不肯拉车了,好容易哄好了马,结果就来晚的!” 宋子清哀怨叹气,“你宁愿去哄一匹马也不肯哄哄我!我还不如一匹马呀!”语气惆怅又寂寥。 姚可清止不住脸红了,“好歹我今天生辰,你还跟我计较这个!宋将军是带兵惯了,将我当手下的兵管着吗?” 宋子清却不依不饶,“哄哄我好吗?我今天不开心!” 姚可清一惊,正色道,“怎么了?是不是驸马那边...?” 驸马因为私生子一事跟长公主僵住,至今还留在平洲不肯回京,宋子清无奈,只好一边先行回京去军营里代替驸马处理事务以掩盖驸马离京之事,一边打探那个孩子的来历。 宋子清挑眉,“那倒不是,那事儿已经有了眉目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姚可清讶异道,“那是怎么了?” 宋子清用一根手指挑起姚可清小巧的下巴,看着她一脸不解的呆呆神情,忽的一笑,“维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这笑让姚可清生出一丝危险感来,轻轻用手指拨掉他的手指,小心翼翼道,“唔~你跟我说过好多,你是指哪一方面的?” 宋子清被拨掉的手指的又伸了过来,这次落在姚可清的唇上,轻轻摩挲着,“哪一方面?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维维,你这样子真的让我好伤心...” 姚可清大脑飞速运转,努力搜索宋子清跟她说过些什么,看宋子清的神情,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事...那是什么呢? 不等姚可清想起来,宋子清已经提醒她了,“你刚刚叫我什么?嗯?宋将军是吧?” 姚可清恍然大悟,因之前她与宋子清有过一段十分冷淡的时期,那个时候她多称呼他为宋将军或是宋公子之类客套而又疏离的称呼,后来两人情定,宋子清不愿忆起那段时日,便不许她这样称呼他,所以她就随了姚启珅称他一声宋四哥,他勉强认可了这个称呼,刚刚她一不留神就叫错了,他就不依不饶了。 姚可清看着那双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眼干笑道,“你听错了,听错了!” 宋子清收回在她唇上逡巡许久的手指轻轻搭在自己唇上,这样一个动作瞬间让姚可清的脸红透了,整个人像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红通通的螃蟹,热的不能自已。 “既然我听错了,那你就再叫一声我听听,看是不是真的是我听错了!” 姚可清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对着那张脸说话,将脸扭像一边,有些气恼道,“你再这样戏弄我,我可就走了!” 说着作势就要转身离开,宋子清笑着拉住她,“好好好,是我错了,今天是你的生辰,寿星最大,都依你!” 姚可清顺势停住了,一回头就被宋子清捧着脸亲了下去。 宋子清的怀抱宽大而又温暖,靠上去便觉得莫名的安心,良久松开,姚可清感觉脖子上多了一样东西,触手沁凉,低头一看一抹幽蓝映入眼帘,一个大拇指大小的蓝色像琉璃一样的东西,通体是澄澈的蓝色,细看这蓝色却有深浅之分,似是在流动一般。 “这是我第一次出征回来得的赏赐,是番邦来的,象征着海,这里头的颜色是活的,会和海水一样流动,永不停歇!据说这在番邦是圣物,象征着永恒!” 永恒!他希望他们的感情也能这样,永世长存,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改变! “这是你给我的生辰礼吗?”姚可清抚摸着幽蓝的坠子,低声问。 “嗯!我觉得只有它才能表达我对你的心意……” 姚可清眼圈一热,宋子清又接着道,“我的生辰在八月,还有五个月,你可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礼才对得起我对你的这片心意!” 看着宋子清戏虐的神情,姚可清的一腔感动顿时变得啼笑皆非。 474、寻迹 脖子上多了这么个东西,姚可清总是不自觉的就用手去摸领口,桔子看的欲言又止,实在是忍不住才开口,“小姐,您再摸下去,是个人都该知道你脖子上挂了东西了,就是再藏也没用了!” 姚可清深吸一口气,将蠢蠢欲动的手压制下去了,“好,我不摸了,我手再动你就提醒我一下!” 桔子拒绝道,“这个奴婢可没法提醒,您这一刻钟就摸了不下十回了,你要是实在是忍不住,就把它戴在手上,藏在袖子里,这样随便摸都没人看见!” “好主意呀!桔子,你可是越来越聪明了!”虽然姚可清夸了桔子,却是并不打算照办,不过是玩笑罢了。 桔子也知道姚可清是一句玩笑话,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奴婢也是为小姐好,若是让别人看见了,追问起来历,小姐该怎么解释?若是让人知道小姐跟宋公子……那就不好了……” 毕竟是私相授受的事,虽然是定了亲的人,还是要有所避讳的,姚可清不是个死守规矩的人,但是禁不住别人用规矩来衡量她,所以桔子的担忧不无道理。 姚可清小心将坠子藏的更深,才道,“你说的对,让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不过今天安平郡主也送了我东西,若是真让人看到了,我便说是安平郡主送的就是!” 也是个法子,桔子这才不说什么了。 如今姚可清身边最得用的两个大丫头桂圆和桔子,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两人配合的十分好,又有房嬷嬷坐镇,姚可清几乎不用操心什么,只需安心绣嫁妆。 只是总有人不让她省心,这才回去没多久就有人开始打听的行踪了。 “一个眼生的小丫头,没敢直接问,只在马厩那一块打转,拐弯抹角的打听今天马车的使用情况,一见奴婢去了撒腿就跑,奴婢跟在后头追过去,瞧见她在园子里绕了几个圈,后来去了曦雅苑了!”红玉的爹在车马处当差,红玉去看她爹就恰巧瞧见了这么一出。 “是大嫂派过去的喽?”如今曦雅苑住着余若菡,既然这丫头最后去了曦雅苑,十有八九就是余若菡让她打听了,只是余若菡打听自己的行踪做什么?姚可清有些不解,自从安平郡主告诉她之后她便知道余若菡对她的敌意来自何处了,难道这么快余若菡就要对她出手了?这样也好,她还正愁着她不来招惹自己呢! “约莫是了,只是馨小姐现在跟大少奶奶来往的勤快,也不知会不会是馨小姐的主意。”姚可馨姐妹跟姚可清的关系也不和睦,如今姚可馨又跟姚可柔住到一起去了,难保她不会借着姚可柔和余若菡的势作妖。 “随她们打听去,她们要是真能打听出来什么,我倒是要佩服她们!”现在的长乡侯府姚可清不说一手遮天,那也无人敢对她起歪心思。 果然,余若菡派去的小丫头打听了几天,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姚家的奴才好刁钻,奴婢问这也说不知,问那也说不知,不过是问前儿是哪几匹马用过了,那马夫竟然回奴婢说他只管喂马,不管用马,再喂谁管用马,他还是那句话,换个人问还是这样,一问三不知,不是说不归他管,就是他不知道!” 余若菡气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好好好!她倒是将姚家上下围的跟铁桶似的,水火不入了,我倒要看看这姚家是谁做主了!” 一连三个好字,可见真是气狠了,却偏偏又无计可施,眼见暗地里算计是行不通了,那就只能明着挑拨了。 姚启康晚上照例来曦雅苑吃晚饭,结果才进院子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进屋却不见余若菡,遂问下人,“大少奶奶呢?” 丫头垂头答,“回大少爷的话,大少奶奶在厢房找东西,吩咐奴婢们若是大少爷回来就先伺候大少爷用膳!” 姚启康摆手,“不必,我等你们奶奶一起吃!” 谁知等了有两刻钟也不见余若菡回来,姚启康奇了,“你们奶奶要找什么?怎么这么久还没找到?” 余若菡新进门,又挪了院子,嫁妆也重新归置了,只怕还不熟悉各式东西放在哪里,找东西费点儿时候也是正常,可是这么久还没找到倒是奇怪了。 丫头支支吾吾道,“奴婢不知!” 姚启康便道,“你去问问你们奶奶,还要多久?” 丫头领命去了,却许久不见回来,姚启康等的有些心焦,索性抬脚往厢房亲自去看了。 见刚刚他派去问话的丫头正在厢房的门口候着,姚启康火气来了,“我让你去问话,可不是让你出来乘凉的!” 三月的天,哪里用得着乘凉,姚启康这是在骂这丫头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丫头忙跪下请罪,“奴婢问了,可是大少奶奶不答,大少奶奶身边的姐姐们也不答,奴婢没问出答案,不敢去见少爷您!” 余若涵为何不答?姚启康觉得有蹊跷,再联想起刚进来时院子里奇怪的气氛,姚启康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不由有些担心余若涵了,正想敲门问问,瞧见一旁被置之不理的丫头,举起来准备敲门的手举到一半变成了推门。 进门一看,左壁靠墙的横着的一张榻上坐着一人,背对着门口,微垂着头,看背影正是余若涵,在她旁边或蹲或跪着几个丫头,循着开门声,除了余若涵,丫头们纷纷回头,见来人是姚启康,皆是一脸错愕的神情。 余若涵这才回头,眼眶微红,“大少爷来了~啊,都到用晚饭的时候,厨房应该已经把饭菜送来了,我们这便过去吧!”说着就起身了。 姚启康看余若涵明显是哭过的,却又不跟自己说,疑心她是受了什么委屈,遂质问她的丫头,“大少奶奶怎么哭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丫头们皆是诚惶诚恐的模样,却无人开口,余若涵轻轻笑了一笑道,“成亲那天不是磕坏了一个琉璃瓶吗?结果今儿又把配对的那个也磕坏了!妾身一时心里难受,就……让大少爷笑话了!” 其中一个丫头听了余若涵这话抬头想说什么,被余若涵瞪了一眼只得噤声了,姚启康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暗道余若涵果真是受了委屈,待他探问一番再说。 475、椽子 耽搁了这许久,饭菜早就凉了,余若涵忙吩咐,“将饭菜拿下去热热吧!” 姚启康拦住了,“让厨房重新做了送来吧!”余若涵已经已然是受了委屈,若是连一口新鲜热乎的饭菜都吃不上,岂不是要更觉得委屈了。 姚启康开口了,余若涵只好笑着应了,谁知不多久去厨房传话的丫头回来了,有些气愤道,“厨房说今天的鸡吃完了,没有了!若是奶奶想吃就把冷的拿去热热!” 余若涵听了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指着桌上那道凉了的酥焖三黄鸡道,“那就拿下去热了你们分了吧,我跟大少爷都不爱吃!” 丫头还想说点儿什么,到底还是端着菜要退下去了,却被姚启康制止了。“去跟厨房说,我就想吃三黄鸡,没有了就再去买,我等着呢!” 姚启康的语气隐隐有些怒气,平时姚启康都是十分温和的模样,突然发怒众人吓了一跳,皆是不敢反驳,余若涵到底镇定些,上去安抚,“大少爷息怒,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厨房的食材又都是每日早上采买的,没了也是寻常,再说都这会儿了,让他们上哪儿去买去?” 一般负责采买的人都会稍微比需求的量多买一些,这样以防万一,所以厨房说没鸡了姚启康并不相信,反而觉得是厨房的人想躲懒不重新做,又料得余若涵新媳妇脸皮薄,不好意思去与他们理论,所以就故意欺负余若涵的。而余若涵却还在为厨房的人说话,姚启康万分心疼,“娘子不必再说了,娘子心善体恤下人是他们的福分,但是做下人的伺候主子那也是本分,今儿这鸡我还非吃不可了,若是半个时辰内不送过来,就让厨房的管事亲自来跟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只怕是连采买都来不及,姚启康这是故意为难了,所以厨房的管事一听到这话,一边派人向朱氏报信,一边亲自去向姚启康请罪。 “回大少爷的话,酥焖三黄鸡这道菜平日里吃的就少,所以府里并不是常备着食材的,今日大少奶奶突然点了这道菜,就这鸡还是现让人去买的,只是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菜市早就已经闭了,实在是没有地方能买了!” 当年小苗氏倒台,朱氏接受姚家内院掌家大权,慢慢将苗氏姑侄的人换了个干净,如今厨房的管事高妈妈是个颇年轻的媳妇子,但是办事麻利,所以朱氏十分倚重,还将她的女儿带在身边做了三等丫头。 高妈妈亲自来请罪并没有浇灭姚启康的怒火,反而让姚启康觉得她不知好歹,是铁了心的要跟自己为难了。 “妈妈上下嘴唇一合,说的是句句在理,我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这样说来倒是大少奶奶的不是了,大少奶奶不该要吃那三黄鸡了,不然也不至于累的妈妈还要另外去买了!” 姚启康这话重了,高妈妈吓得直磕头道,“大少爷明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呀!” 姚启康嫌恶的冷笑了一声,并不理会高妈妈的求饶,“我就问一句,大少奶奶能吃不能吃这三黄鸡?” “能吃,能吃……”高妈妈一边磕头一边道,丝毫不敢放松,哪怕明知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姚启康问的是能不能,她只能说能了。 “既然你说能吃,我今儿就一定要吃到,不然……哼……”姚启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高妈妈的解释并不是推脱,实在是买不到了,姚启康这样是强人所难呀! 余若涵适时出来帮着说情了,“高妈妈在厨房当差,管的是全府上下几百号人的一日三餐!哪里能事事样样都顾上,再说了,这采买的事也不该高妈妈管,正如高妈妈说的,这菜平时也没什么人吃,料不到也实属寻常!” 虽然是帮着求情的话,但是也是实实在在的给高妈妈扣了一顶疏于职守的帽子,还让高妈妈得感恩戴德,不然就是不识好歹了。 果然,姚启康听进去了余若涵的话,在心里已经给高妈妈定了罪了,“既然管着全府的吃度,就更该仔细,若是有贵客来访,一开宴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这让我姚家的脸面往哪里搁?我姚家花钱费心思培养这些下人就是让他们来打我姚家的脸,丢我姚家的人?” 一下子将高妈妈的罪过又抬了一个台阶,高妈妈只觉得冷汗淋淋,盼着朱氏能早点儿来解救她。 高妈妈没等来朱氏,却等来了姚崇明派来的人,就在她在姚启康不停的质问下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姚崇明派来传话的丫头到了。 “大少爷,老爷让您即刻过去一趟!” 姚启康的火气正达到了巅峰状态,岂容别人打断?但是对着父亲派来的人还是得压着火气客客气气道,“我现下还有点儿事,待处置好了再去!” 丫头却不让,“老爷说了,让少爷立刻就去,一刻都不能耽搁!” 姚启康沉着脸看那丫头,疑心是有人放的烟雾弹为高妈妈解围,那丫头却毫无怯意,似乎真是奉姚崇明的命令来的,姚启康见无法通融,只能跟着她去了,路过跪着的高妈妈身边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姚启康一走,没人撑腰,也没人做出头的椽子了,余若涵刚刚又惺惺作态的替高妈妈求过情,要顾忌自己的名声,不能突然翻脸跟高妈妈过不去,为一只鸡追究高妈妈的责任。 余若涵心里恼怒不已,脸上却摆出无比温婉的笑意,一边让人将高妈妈扶起来,一边道,“大少爷读书辛苦,一时心情不好说话就重了些,妈妈别往心里去!我代大少爷给妈妈赔个不是!” 高妈妈哪敢受余若涵的赔礼,慌忙道,“这本是奴婢的过错,莫说几句重话,大少爷就是要打罚奴婢那也是奴婢该受的!大少奶奶还帮奴婢求情,奴婢感激不尽!” 余若涵淡笑道,“实在是大少爷这火气发的不该!我也是说句公道话,就是有错,那也不是妈妈的错!” 余若涵竟然说自家夫君的不是,还是当着下人的面,这可是为人妻室的忌讳,高妈妈心里惊诧不已。 476、不争 姚启康心疼余若涵,欲替她出头教训一下那些“不知好歹”的奴才,结果半途被姚崇明生生打断,姚启康不知姚崇明这么急找他是为了什么,到了姚崇明跟前,还念念不忘高妈妈的过错。 “父亲这么急找儿子所谓何事?刚刚厨房的管事对大少奶奶不敬,儿子正斥责她……” 姚启康还没说完,姚崇明已经严峻的打断了他的话,“厨房的事是谁管?” 姚启康一愣,“内院的事务都是大伯母主持的!” “你还知道就好!”姚崇明点头,却并无半分赞许的意思,“既然归你大伯母管,那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 姚启康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如此动怒,窃以为是因为自己训斥主管厨房的高妈妈是在挑衅朱氏掌家的权威,忙解释,“儿子并无冒犯大伯母之意,只是今日事发突然,是那刁奴懒惰成性还百般推脱抵赖,儿子一时气愤,忍无可忍才……” “忍不了也得忍!读书也没见你这么较真过,内宅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倒认真起来了,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就是让你用来跟那些大字也不识得一个的仆妇打嘴仗的?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去哪儿了?这内宅的事是男人该管的?厮混内宅跟无知妇人磨嘴皮,也忒没出息了!” 这才是姚崇明生气的原因! 姚崇明是十分认同男尊女卑的,他认为内宅的琐事都是女人该操心的,而男人则是在外打拼的,这么多年来他也甚少插手内宅的事,他觉得一个男人天天操心着内宅的琐事,没得把人的志气都要磨没了!所以不喜姚启康如此掺合内宅之事。 再加上朱氏收到高妈妈的求救信息后,觉得此事虽然是余若涵故意刁难,但是却选了一个好的切入点,实在是她占下风,不适宜跟余若涵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质,所以就围魏救赵了一回,去姚崇明那儿给姚启康上了点儿眼药,让姚崇明出面将余若涵的靠山姚启康叫走。 朱氏说话一贯的十分有分寸,只字不提为高妈妈求情的话,反而在姚崇明面前狠狠说了一通高妈妈的错误,末了才轻描淡写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起姚启康训斥高妈妈的事。 “高妈妈这回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可不能轻饶了,大侄儿媳妇才刚进门,就让人受这样的委屈,实在是不该,妾身还正想着怎么罚高妈妈呢!结果还是大少爷贴心,心疼我这个做伯母的劳累,竟然出面罚了高妈妈,大少爷到底是读书人,说的话真是叫人心服口服的!那口也才真真是极好的,高妈妈就是再会狡辩也被说的哑口无言磕头认罪!唉~妾身要是有这口才,可就再也不用怕那起子刁奴了!罢了,妾身没读什么书,这辈子就只能做个嘴笨的了!委实羡慕大少爷羡慕的很呢!” 果然,姚崇明听了这话立刻就怒了,一个读圣贤书,一个他寄予厚望的长子,竟然成了一个内宅妇人羡慕的对象!深恨姚启康小肚鸡肠不上进,气冲冲的让人把姚启康叫来训斥。 姚启康被姚崇明痛批不上进,这一点姚启康觉得十分惭愧,虽然他自认为已经十分努力了,但是数次都屡试不第,终究是他做的不好,这一点他是认下了。 但是他并觉得今日这件事并不是一件小事,还是想据理力争的跟父亲辩驳一回。 “儿子知道内宅的事务皆归大伯母统领,儿子也是一时气坏了才会逾矩插手,回头儿子就去向大伯母请罪赔礼!但是今日这件事虽然明面上瞧着是件小事,但是细究起来却是奴下犯上,今日厨房能为一道菜驳了大少奶奶的脸面,明日可能就会为一碗汤害别人的性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些微小事也不能放任不管呀,否则会铸成大错!” 也难怪朱氏会说羡慕姚启康的口才了,果然这么点儿小事也能让他说出这么多大道理来了,可是姚崇明可不羡慕,他也是读书人,姚启康说的道理他都懂,却不赞同,只是阴沉着脸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事不归你管,你既然知道是逾矩了还要做,那就是明知故犯!又强词夺理,知错不改,罪加一等!” 姚崇明的口气十分严厉,姚启康性子本就软弱,又因屡试不第被打击的十分消沉,对长辈的话素来是十分恭敬的,今日也是因为才成亲颇为春风得意才多说了两句,此时姚崇明一怒,他立刻就偃旗息鼓了,连连认错,比之前高妈妈认错的态度还要诚恳三分。 “儿子知错了,还请父亲息怒!” “你错在何处?”姚启康老实认错了,姚崇明的口气缓和了不少。 “儿子一错在不该自降身份跟个仆妇一般见识,二错在不该逾矩插手内院之事损了大伯母的威仪,三错在不该知错不改顶撞父亲!” 被痛批了一顿倒是门儿清了,认错认的十分到位,姚崇明满意了,语气也软和下来了,“你是我的长子,我对你是寄予厚望的,自然也就对你要求严苛一些,这也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理解为父的用心良苦呀!今日你就为了一道菜将整个后院搅的不得安宁,如此小肚鸡肠,这等小家子气的行为岂是成大事者所为?” 姚启康这才彻底明白父亲生气的主要原因是第一点,他一直都知道父亲对自己十分重视,但是奈何他自己就是不争气,课业始终平平,比不上弟弟姚启辰,此时又听父亲再次强调对自己的重视,分外愧疚起来,“儿子无能,屡试不第,至今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儿子愧对父亲的栽培!” 姚崇明语重心长道,“我知道,比起你二弟,……还有……你三弟,你是不如他们聪明,但是你心性纯厚,更能脚踏实地,所以我相信你是大器晚成,终有一日能高中的!” 见父亲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愚钝而生气,也没有因为今日自己的莽撞而失望,反而对他充满了信心,姚启康感动的流下两行清泪,“儿子一定会努力用功,早日考取功名!” 姚崇明欣慰道,“好,我近日通过同僚认识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这近十年来的主考官都是出自他的门下,改日我带你登门拜访!” 477、移权 在余若涵刻意挑起的这场冲突里,朱氏借助姚崇明的威势成功的避开了跟余若涵的正面冲突,余若涵白天在姚启康面前做戏,装出一副受了委屈不敢申述的模样,又故意点了一道平时几乎没什么人吃的菜,然后一步步诱导掉进她设好的陷阱里,企图利用姚启康剑挑朱氏,让朱氏跌个朱氏跟头,一来朱氏是姚可清的嫡母,朱氏倒霉了,姚可清也跟着讨不到好,二来她可以趁机慢慢插手姚家的内院之事,到时候大权在握,姚可清就是她砧板上的肉,任她宰割了。 可是事与愿违,姚崇明突然插了一脚,坏了她的全盘计划,余若涵自嫁进姚家来就没一天痛快过,没一件事顺心过,心里的憋屈无处发泄,只能关起房门拿丫头撒气。 余若涵正要罚一个倒了凉茶给她的丫头,她的奶娘邓嬷嬷却喜滋滋的进来了,“给少奶奶道喜了!” 余若涵将凉茶从那个小丫头头顶上直直倒下去,一边悠悠的放下杯子,一边漫不经心道,“什么喜事?现在我还能有什么喜事?” “代姨娘一会儿要将二房的账本给大少奶奶送过来了!”邓嬷嬷喜道。 余若涵一愣,她昨儿那样做就是为了从朱氏手中夺权,本以为计划泡汤了,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只是她想要的整个侯府的管理之权,而不是二房这么小一块地,所以兴致也不高,“送来就送来呗,回头代姨娘送来的时候嬷嬷你去接就是了,问起我来就说我忙着没空!算了,你什么也不用说,我堂堂的侯府大少奶奶,用得着跟一个妾室交待我的行踪不成?” 邓嬷嬷知道余若涵看不起作为妾室的代姨娘不仅不安分守己,还上窜下跳活跃的很,没有一点儿做妾室的自知之明,所以很是不喜欢代姨娘,尤其是知道二房的账本和管理之权竟然在代姨娘手里,而她竟然一点儿主动交给自己的意思也没有后更是厌恶代姨娘了。 “老奴明白,代姨娘眼界狭隘,大少奶奶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此番虽然只能得了二房的管理之权,但也不枉费少奶奶您的一番心血!原本那代姨娘可是咬死了不愿意交出来的,老奴旁敲侧击的好几次,她只装作不懂,这次是大夫人出面代姨娘才不得不交出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夫人是在向少奶奶示好,昨儿大夫人的人惹怒了大少奶奶,大夫人这是借着这个机会向大少奶奶赔不是呢!少奶奶妮妮也该趁着这个机会跟大夫人修好,以谋更进一步才是!” 余若涵听了若有所思,先不管朱氏为何要出面让代姨娘将二房的账本交给自己,但是眼下得了二房的管理之权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个机会! “既然如此,那待会儿代姨娘来的时候我就见见吧!” 邓嬷嬷对朱氏的心思可是猜错了,朱氏在姚崇明那儿告了一状救下高妈妈,装模作样的罚了高妈妈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就算是给余若涵一个交待了,并不打算再多做什么,可是这当口姚启珅突然跑来跟她说了一番话。 “儿子私下里听大哥的小厮跟人说大少爷早已不满如今二房当家的竟然是个妾室,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买一根针,一缕线都还要跟一个妾室报备,昨儿大哥那般为难高妈妈许就是为了这事,儿子特来提醒母亲一声,免得日后又被大哥刁难了!” 幼年时的姚启珅是十分不喜欢占了他母亲位置的朱氏的,之后朱氏有做了许多错事,更让他不待见她,可是他慢慢长大了,懂事理了,朱氏也改变不少,如今也能以平常心对待朱氏了。 没想到姚启珅还特意来提醒她这样的事,朱氏有些感动,“好孩子,你有心了,你要是不说我也不知道昨儿竟然是因为这个才闹起来的,还真只当是大少爷突然想吃那一道菜了!多谢你提醒了,回头我跟代姨娘说一声,让她把账本给大少奶奶就是了!” 姚启珅拱手一礼,“那儿子就回去温书去了!明日有场小试!” 姚启珅进了国子监后只有逢国子监放假才能回来,他总共才回来一两天,还能留心她的事,朱氏的感动不是假的,说话也是十足的诚心,“去吧,去吧,别的母亲也帮不上你,想要吃什么只管跟母亲说,这点儿母亲还是能办得到的!” 姚可清本事比她大,姚启珅旁的有什么都有姚可清帮衬,她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尽尽心了。 姚启珅又是一礼,“多谢母亲,那儿子也就不客气了,儿子有些想吃蟹黄包子!学堂里的包子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这季节蟹黄难得,但也不是没有,并不难办,朱氏满口答应了,“使得,晚上你就能吃到了!要是觉得还好,就带些去学堂里慢慢吃!” 姚启珅谢过便走了,朱氏目送他离开。 姚启珅虚岁十三了,又比同龄人长的高一些,又继承了其母方氏的文采,已经隐隐有几分少年儿郎的风姿了,朱氏叹道,“以后小五能及上他哥哥一半就好了!” 对于记名在身下的庶子,朱氏是真心当亲儿子看的,也盼着这个孩子日后能给自己养老,做自己下半辈子的依靠,就目前来看,只要她不再起幺蛾子,姚可清姐妹日后肯定是会善待她的,但是终究是不亲呀…… 姚启光是在她的期盼下出生的,可是却因为小苗氏的算计而险些丧命,虽然最终活了下来,却损了身体根本,至今还病弱着,一点儿也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活泼劲儿,以后只怕也不会有太大出息了…… “五少爷日后一定能光耀门楣,夫人就等着享五少爷的福吧!”新提上来的一个也被赐名**香的丫头奉承道。 朱氏笑笑却不在意,这样的奉承话她以前也爱听,只是后来自己也看明白了,再听这样的奉承话若是还当真的话那就是个笑话了。 “小五哥儿身子不好,我只求他平平安安一辈子,光耀门楣这样重要的事就交给他哥哥吧!” 478、有赏 朱氏让代姨娘将手里的权利移交给大少奶奶余若涵,代姨娘十分不高兴,尤其是朱氏告诉她,已经请示过姚崇明了,这也是姚崇明的意思! 但是代姨娘也明白,这权力在自己手里也留不了多久,早晚要移交出去的,朱氏此时提醒她也是为了她好,免得日后余若涵问她讨要的时候,她才是没脸面了。 但是姚可容出嫁了,姚可怡过继了,这权力是代姨娘为了的寄托了,竟然也要被拿走了,就是再明白这个道理,心里也还是难受的。 一直捱到了近黄昏的时候,才叫了两个小丫头并两个粗使婆子抬着账本往曦雅苑去了,短短的一段距离,代姨娘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到。 曦雅苑的人看到代姨娘来了,热情的打招呼,“姨娘来了,快里面请,奴婢去支会大少奶奶!” 代姨娘知道她们的热情不是冲她去的,而是冲着她带来的账本。 “好,我给大少奶奶送点儿东西来,正好要跟大少奶奶交接一下!” 丫头撇了眼代姨娘身后的账本,笑意盈盈的领着代姨娘进去了。 余若涵看着代姨娘笑的有些居高临下,“姨娘来了,看坐!” 果不其然,有人给代姨娘搬上来一个锦凳,代姨娘沉着脸坐了,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前头二夫人回了冒州,二房就没有女主人,也就没了管事的,老爷信任,将账本给了妾身保管,只是妾身一介妾室,哪里敢管这个,就推辞了不敢受,后来还是大夫人劝妾身,妾身才勉强答应的,战战兢兢的管了些时日,幸好没出什么岔子,后来大少爷定了亲,妾身就日也盼夜也盼的,就盼着大少奶奶能早点儿嫁进来,也好将妾身身上的胆子接过去!可如今大少奶奶也嫁进来也有些时日了,却无人来找妾身要账本,妾身忍了这些日子,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就请示了老爷,将账本给大少奶奶送过来了!” 代姨娘长篇大论的一段话无非是在往自己贴金,先是强调自己本来是不愿管的,是朱氏再三劝说她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又说她管家的时候一点儿差错也没出过,这是在变相的说自己能干,末了还不忘表明她是主动提出来将账本交给余若菡的。 一番话将自己刻画成了一个高洁无私的圣人模样,却不知道余若菡已经知道了朱氏找她的事。 余若菡笑着看了眼那一摞账本,一挥手让人收了,“姨娘果然识大体,大少爷也常跟妾身说,十分感念姨娘这些年的照顾之情!”当年小苗氏被逼走可有代姨娘一份功劳在里头,姚启康或许并不知道小苗氏被送回冒州的实情,但是小苗氏一走,代姨娘就上位了,姚启康心里总有几分疑惑的,所以对代姨娘虽面上看着和气,但是绝对算不上感念 代姨娘怅然若失的眼睁睁的看着人将账本搬走,心里一下子空了一块,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账本再也不属于自己了,也就不大关心余若菡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了,只想早早的了事。“既然大少奶奶收了账本,那妾身就先告辞了!” “哎~姨娘再坐坐,别急着走呀!”余若菡竟然主动留代姨娘了,“这么多账本,我也从没看过,只怕一时也还理不出个头绪,还要劳烦姨娘从旁指导一二!” 代姨娘没想到余若菡竟然如此和气,她对余若菡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天洞房花烛夜时的歇斯底里,所以她对余若菡一直是敬而远之的,再加上刚刚她一来余若菡就搬了锦凳给她,而不是让她坐在下首的位置,虽然她一个妾室有得地方坐就是恩赐了,但是代姨娘是良妾,她生的长女又嫁的好,她又当了二房一段时间的家,走哪里都是人捧着她,朱氏也不大为难她,所以整个人都飘飘然了,此时失了权,又被人突然本分的对待了,她就觉得不舒服了,对余若菡的印象更不好了。 可是余若菡却十分诚心的请教,她也不敢拿乔,一一给余若菡解释了,直到夜深了,门口的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晃了十来趟,她直到姚启康已经回来了,约莫在厢房歇着,实在是不能留了,所以不顾余若菡的挽留,急急的告辞去了。 代姨娘一走,余若菡也将账本丢开了,看着厢房的方向吩咐道,“摆饭吧,去叫大少爷来吃饭,然后去告诉月杏,让她半个时辰后来接大少爷!”声音无悲无喜,平常的很。 被吩咐的丫头愣了愣才道,“月姨娘刚刚派人来传话说她近日身子不爽利,不能伺候少爷了...” 余若菡好半天才明白丫头口中的不爽利是什么意思,明白过来后突然有些莫名烦躁起来,不经意间又瞥了眼厢房的方向,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莲心了。 “那你去把莲心给我叫来!” 丫头心里一跳,知道余若菡此时叫莲心来是为了什么,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余若菡,余若菡的神情却始终平淡的很,见丫头抬眼看自己,皱眉道,“快去!” 丫头忙低下头退出去了。 莲心一头雾水的被叫进来,鉴于余若菡洞房之夜的强大折腾能力,姚家的丫头基本对余若菡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平日里贴身伺候余若菡的都是她的陪嫁丫头,此时莲心突然被余若菡叫进了内室,周围又无其他人,莲心心里忐忑的很,小心翼翼问道,“奶奶找奴婢有什么事吗?” 余若菡轻笑,“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吗?” “自然能的!”莲心同样回之以微笑,却明白大少奶奶找她肯定是有事的,心里的紧张一点儿也不敢放松。 “听说莲心你从小就在大少爷身边伺候?” 竟然是问关于姚启康的事,莲心更不敢放松了,“是,奴婢是当年二夫人指派到大少爷身边,至今已经有十年了!” “是母亲的人呀!竟然都已经十年了!”余若菡感叹道,“这十年来伺候大少爷真是辛苦你了!我要好好赏你才是!” 莲心慌忙摆手,“伺候大少爷是奴婢的本分,不敢领奶奶的赏!” 余若菡却反问道,“这么说你是看不上我的赏了?” 479、做伴 莲心慌忙跪下,“大少奶奶明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余若菡将莲心扶起来,“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赏赐也是为了让你能一辈子都伺候大少爷,更好的尽你的本分!” 莲心的心漏跳了一拍,余若菡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莲心不由直视余若菡的脸,如她所料的看到了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心里一时慌急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余若菡也不急着逼她表态,“前头我成亲的时候出了意外,我也没刻意瞒着,所以破例抬了月杏的身份,只是月杏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论理若要抬姨娘,也要先从伺候大少爷多年的人里面选,只是月杏的事事发突然,就坏了规矩。我思来想去觉得这样总有些不妥,为防别人说我偏心,觉得再从大少爷身边最有资历的人挑一个去和月杏作伴,菡香园那么大,月杏一个人住着也冷清!” 莲心斟酌了良久,低声道,“大少爷...大少爷他...更喜欢连翘一些...” 余若菡一笑,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连翘如今在外院伺候,也不归我管,细细比较起来,大少爷身边也就你这么个齐全人儿,舍你其谁呀?” 莲心还是踌躇着,不肯表态,外面已经响起碗碟碰撞的声音了,姚启康就快来了,余若菡有些急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那今晚我就让大少爷去外院歇息吧!” 大晚上的让姚启康去外院歇息,还是余若菡亲口安排的,只怕傻子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更何况一门心思扑在姚启康身上的连翘。 莲心心下一凛,忙跪下磕头,“奴婢一切都听大奶奶安排!” 余若菡满意的扶起莲心,“只要你好好伺候大少爷,我不会亏待你,今天就先委屈你在我这儿的厢房住一晚了,明天我让人将菡香园的西厢房布置布置,你就搬过去住吧!” 莲心又磕了一个头,“谢大奶奶!” 余若菡携莲心出了内室,姚启康刚好进来,莲心抬眼看了眼姚启康,脸立刻红了,垂头从门口退了出去,余若菡冲一旁的丫头使了个眼神,丫头会意的跟着莲心去了。 饭毕有人奉上茶漱口,姚启康接过茶杯却闻到一缕幽香,下意识的看了眼奉茶的丫头,见是莲心不由一笑,却发现今日的莲心似乎跟往日不同,衣裳是新做的浅绿夹袄和粉红石榴裙,新挽的面,头上还别了支金簪。 姚启康赞道,“莲心这簪子不错!” 莲心低头答道,“这是大少奶奶刚赏给奴婢的!” 姚启康看向余若菡笑道,“大少奶奶这样大方?不如也赏我一支如何?” 那簪子是余若菡的陪嫁,自然不会是俗物,也难怪姚启康会注意到了,余若菡给莲心这支簪子的意图就是要引起姚启康的注意,见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在意姚启康话里的调笑的意味,只是笑盈盈道,“妾身就那么点儿家底,大少爷就行行好放过妾身这一回吧!再说了,妾身的不就是大少爷的?莲心伺候大少爷这么多年,区区一支簪子算什么?再好的东西她也当的起,大少爷您说是不是?” 姚启康这些年一直被连翘把持着,莲心并没有机会近身伺候,但是这并不代表姚启康就不知道莲心的功劳,此时被余若菡点名了也赞同道,“大奶奶说的是,我的乳母去的早,无论是我在内院的时候,还是我在外院的时候都是莲心全全打理,也多亏了她,我这些年才过的轻松自在呀!” 莲心被姚启康夸得小脸红红的,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姚启康,又迅速的垂下头去。 余若菡竟然又夸了莲心几句,姚启康皆点头表示赞同,余若菡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今日一问才知道莲心已经十八了,这样的年纪在寻常人家里只怕是早就成亲了的,成亲早的只怕孩子也是有了的!” 姚启康倒是没想到莲心已经这么大了,细细一想似乎记起莲心与自己同岁了,竟然这样大了还没成亲,自己竟然也没关心过,姚启康愧疚道,“自从前两年母亲病了之后,整个二房就乱成了一锅粥,后来父亲让代姨娘代理才勉强有了个样子,只是代姨娘并不是十分精通管家之道,有许多地方都照顾不到,没想到就是这样将莲心耽搁到今天,都是我的失误,我该早点儿跟大伯母说的!”又看向莲心道,“是我耽搁你了,真是对不起这些年来你对我的照顾!让你受委屈了!” 莲心忙跪下陈情,“这与大少爷无关,奴婢是心甘情愿伺候大少爷的,奴婢不觉得委屈!” 余若菡也帮姚启康说话,“真是委屈莲心了,这样好的姑娘得什么样的人才配的上呀!” 姚启康一愣,若说要将莲心配人一时还真想不出个合适的人选,再看一脸温顺大方的莲心,不同于连翘的娇俏妩媚,姚启康心里竟莫名生出几分不舍来。 余若菡接着道,“今日代姨娘把长辈送过来了,我翻了翻下人的花名册,竟没一个能配得上莲心的!再说我也还舍不得把莲心配人,莲心懂事又能干,比我身边的那些丫头都强一些,我可舍不得就这么把她放出去!” 邓嬷嬷在一旁道,“莲心姑娘如今年纪也不算太大,还能许个好人家,若是再留两年,只怕不剩下多少人家可挑了,老奴知道大奶奶是真心莲心姑娘得,想多留莲心姑娘在身边伺候两年,可是也不能耽搁了她终身呀?难道到时候莲心姑娘蹉跎岁月,以至于匆匆嫁人,或是无奈与人为妾大奶奶就不心疼吗?” 余若菡瞪了邓嬷嬷一眼,“好好的嬷嬷作甚要咒莲心?便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也舍不得她与人做妾的...” 说到这里,余若菡突然眼睛一亮,目光在姚启康和莲心身上逡巡,忽的一笑,“莲心姑娘伺候了大少爷这么多年,也甚得大少爷的心,不如大少爷收了莲心姑娘如何?如此莲心姑娘也能长长久久的跟妾身作伴了!” 480、无事 姚启康收用莲心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开了,连翘不出意外的又病倒了,莲心知道消息后去看了她一回,却是红着眼眶跌跌撞撞回来的。 姚可怡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姚可清,“没想到连做妾都一茬一茬的人赶着去!” 姚可清不由想起朱氏跟她说的姚可馨的事,只一笑,“别人愿意丢这个人,我们就看着呗!” “天天看,有什么好看的?每天就那么些个破事,谁乐意天天听!”姚启康从成亲开始,二房就热闹的很,天天看笑话,姚可怡也看懒了。 “你今天赖我这儿半天了,可是代姨娘来找你了?”姚可清看姚可怡待在她这儿好一会儿了,无话也要找些话头来说,猜到是代姨娘有什么让姚可怡为难的地方了。 “嗯!”姚可怡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姨娘是管家管上瘾了,如今把二房的事都交了出去,看我现在帮着母亲管家,就想让我……算了,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是不会答应她的!” 姚可怡转头看了眼窗外的阳光,只觉得光线刺的眼睛生疼,眼里隐隐有水光泛起,一回头就看见姚可清递过来的帕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去了,却并没擦眼里的水渍,只是拽在手里。 “有时候我很疑惑,当初答应过继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承认我一直渴望一个嫡女的身份,可是当我真正拥有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那是因为你长大了!”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是呀!长大了……可是如果可是选择,我觉得我可能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不一样的选择?姚可怡并不喜欢过继到长房?姚可清诧异了,姚可怡过继到长房后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她在长房过的很开心,比她在二房的日子舒适多了…… “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我……” “以前的你可没……”姚可清话没说完,姚可怡却知道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我以前那样子很讨人厌,没什么人喜欢,可是至少那个时候可以不管不顾,率性而为……” 不管不顾,率性而为…… 看来今天代姨娘的事让她很难办了,姚可怡是个有主见的人,姚可清不想干涉她的决定,只是道,“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要去面对!假设是没有用的!” 姚可怡笑了笑,“说的是,我就发发牢骚而已!回头该干嘛干嘛去!” “说说吧,代姨娘究竟让你做什么?”姚可怡跟代姨娘的母女情分并不深,但是终究是相依为命多年的,尤其是年幼时母女三人被小苗氏暗地里磋磨,那段艰苦岁月的记忆却永远刻在心里,所以即便是代姨娘做了过分的事,姚可怡也只能忍受,所以她才会说她想不长大,可以率性而为,这样就能跟代姨娘理论个清楚。 “也不是什么大事,真的!”姚可怡平平淡淡的开口,“你知道的,过些日子就是端阳节了,我帮母亲打点着节礼,姨娘来找我说她看我忙坏了想帮帮我,我觉得奇怪,从前更忙的时候也没见姨娘这么关心过我,就细问一下,结果姨娘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回头一打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姚可怡苦笑着摇头,“姨娘借着她嫡母的名义在外面跟人合伙开了个古董铺子,我正诧异姨娘哪来的那么多钱开铺子,尤其是古董铺子,那可是要不少钱的,没个几万两银子可开张不起来,结果那铺子卖的全是赝品,花不了多少钱的,不过卖的价钱倒真是便宜,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姨娘得知我这次帮着母亲打点节礼的事后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想让我用高价从她铺子买了赝品做礼,还说给我一成的利做辛苦费……” 那些赝品糊弄糊弄外行都呛的很,更何况经年积月熏养的世家贵族,这要是到时候被人戳破,长乡侯府才是要贻笑大方了,代姨娘将生钱的路子打到这种大事上面来,姚可怡会同意才怪,真论起来姚可怡的好强心比姚可清只怕还要重三分,岂会容忍自己经手的事有半分瑕疵?代姨娘是找错了人了。 这事儿若是搁在姚可容身上说不定就成了,姚可容性子软弱,又素来听代姨娘的话,被代姨娘怂恿两句说不定真做了,可是姚可怡不同于姚可容,代姨娘费劲口舌也没说动姚可怡,甚至不惜说了些十分不好听的话,可是姚可怡始终无动于衷,代姨娘反而被姚可怡说了几句重话,可是这里头的利益实在是太可观,代姨娘并不想放弃,就不停的骚扰姚可怡,姚可怡不胜其烦,索性躲到姚可清这里来了,姚可清跟代姨娘可没有母女的情分,不会像姚可怡那样,只是说几句重话就罢手的,要是让姚可清知道了,只怕她连那赝品铺子都开不下去了,代姨娘不敢追到姚可清这里来,姚可怡这才清净了。 “你躲能躲到何时去?你总不能天天耗在我这儿,府里那么多事谁来做?”姚可清一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一边道。 姚可怡神色恹恹,“我还能有什么法子,终归是生养了我一场,我不能让她如意,可也不能对她下手,本以为吵几句嘴她就会知难而退的,可是她却不依不饶的,我除了躲还能怎样?” 姚可清将绣绷搁在一旁,轻轻一笑,“代姨娘之所以这个时候找上你也不全是为了那点儿利,是因为她闲的,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代姨娘管着二房的时候可从来不见她来找你不是?现在大嫂接手了二房,她就闲下来了,只是代姨娘从前是忙惯了的,咋一无事可做自然有些受不了,可不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打发时间了?” 姚可清的意思是让姚可怡给代姨娘找点儿事做分散注意力,可是姚家总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她上哪儿找去? 姚可清看着姚可怡沉思的神情,提醒道,“说来大姐出嫁也半年了,怎么还没好消息传来呢?” 姚可怡一愣,不由想起跟代姨娘吵嘴时,代姨娘拿她跟姚可容作比较的话来…… 481、烂账 移交了管家职权的代姨娘闲了下来,可是接手的余若菡却忙坏了,因为代姨娘交给她的完全是一本烂账,没有任何头绪条例可言,类目也千奇百怪的,东西和账本上记载的也对不上,余若菡看的是一个头有两个头大,但是有一点儿却是理清了的,那就是代姨娘必定从中捞了好处了。 这管家的人甚少有不捞油水的,代姨娘不仅也不例外,还捞的特别狠,一般人捞油水总会把账面上抹平,可是二房的帐本来就稀里糊涂的,小苗氏当初走的匆忙,都没有交接一番就走了,她的心腹也被贬的贬,卖的卖,当时二房乱成一锅粥,有人趁水摸鱼偷了东西都没人知道,所以代姨娘拿到账本的时候已经烂的没法理了,代姨娘索性破罐子破摔,可着劲儿的捞油水,烂账就变得更烂了。 余若菡倒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花了大半个月的功夫可算是把烂账差不多都理清了,将缺的物件,对不上的几笔账都记录好,带着整理一新的账本去找朱氏去了。 余若菡将账本拿给朱氏看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向朱氏表明自己是能管好这些事的,向她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如果真如邓嬷嬷说的那样,朱氏让她接替代姨娘的事务是为了向她示好,那她这样做就算是回应她的示好了。 “代姨娘把账本拿来后,我花了时候整理出来了,只是有些地方不太对的上,想让大伯母您给看看!” 没想到朱氏看了看整理的条理清晰的账本只是夸了余若菡两句,并不在意账本上的亏空,“大少奶奶果然能干,大少爷有大少奶奶这样的贤内助,是大少爷之福,也是我们姚家之福!为了怕大少奶奶为难,早些时候我已经请示过侯爷了,这些以前的帐就算了,不要再追究了,以后的帐大少奶奶自己记好就行了!” 朱氏这一番话的意思似乎是认为余若菡来找她是想告状的,想把以前的烂账算个清楚的,可是余若菡来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被朱氏这样误解心里分外不愉,也明白了邓嬷嬷的猜测是错误的,朱氏并没有向自己示好的意思,看她一口一个侯爷的,她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是奉了长乡侯的命令,她不过是个在中间传话的,一点儿主也做不得。 余若菡忍着不屑假意感激,“那感情好,我这儿正为难着不知道怎么处理呢,如此倒是便宜了!给我省了不少事,还是大伯母疼人!” 朱氏知这感激是假,却还是佯装受用的很,一脸高兴的信誓旦旦的保证,“你年纪小,又是新进门不久的,若是有人仗着几分脸面对你不逊,尽管跟大伯母说,大伯母给你撑腰!” 余若菡谢了,搬着那一摞账本回去了,邓嬷嬷知道是因为自己自以为是的猜测害的余若菡在朱氏面前自讨没趣了,所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说话。 余若菡哼声道,“一个乡下来的女人,无儿无女,也敢在我面前充大头,一口一个侯爷的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侯夫人似的,既然早就请示过了,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等我等理清楚了才说,竟然也敢看我笑话,让我白白耗费了半个月的心力!” 邓嬷嬷小心提醒道,“这浪费气力事小,就当操练自己了!现在的问题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奶奶您带着账本去找过大夫人了,十个里头只怕就有十个是觉得大奶奶是为了清算亏空去的,那那些手里不干净的人能不记恨大奶奶您?可是现在大夫人说不追究了,这帐自然不用算了,大奶奶您又带着账本回来了,落在别人眼里别人会怎么想?只怕是都以为是大夫人的功劳,心里指不定如何感念着大夫人呢!大夫人这是踩着大奶奶您给别人卖好呢!” 余若菡一想,果然如此!朱氏早就知道这账本有问题,所以从姚崇明那里讨来了既往不咎的指示了,可是偏偏就不告诉自己,为的就是等着自己去找她,她料定自己会查账的,查完了会去找她,她这样做为的就是让自己得罪那些人。 “好你个朱氏!竟然敢这样算计我!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余若菡的话戛然而止,她的婚姻才是她吃的最大的亏,之后她就没有一天快活过,没有一件事让她顺心过,余若菡阴沉着脸,看着整理一新的账本,“哗”的一下全推到了地上。 “敢如此作贱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余若菡捏着拳头一字一句道,这怒气不仅仅是因为朱氏,她要将她所有的不满和怨恨都发泄出来。 余若菡阴森的口气吓得邓嬷嬷一个寒颤。 中午的时候朱氏叫了姚可清去她院子里用饭,本来也要叫上姚可怡的,但是姚可怡去陈家看姚可容去了,并不在府里。 朱氏让人夹了一著鱼给姚可清,“来,尝尝这个鱼,听说是厨房新学的方子,别有一番风味,特意叫你来尝尝!” 姚可清看着这个鱼,不由想起前不久余若菡为了只鸡闹的那出,可不简简单单的是为了一道菜,她的目的是朱氏,也亏的朱氏机灵,借着姚崇明的手化解了危机。 朱氏也想起了那件事,“今日这鱼每个院子里都有份,就怕谁又觉得厚此薄彼,闹出事来!” 朱氏吃了一口鱼又道,“如今倒觉得老爷虽然不管着内院的事,但是老爷的名头却好用的很,我也是看透了,只要跟大少奶奶一提老爷,大少奶奶就是再大的火气也得忍下去!” 余若菡并不怕姚崇明,甚至对姚崇明乃至整个姚家都是不屑的,不然新婚之夜她也不会那样的闹了,她之所以会忍着,是因为余家和姚家之间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余家为了安抚姚家而牺牲了余若菡,姚可清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从不认为余若菡会安安分分的做个姚家大少奶奶。 朱氏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让我等她把帐清完了再跟她说老爷已经不打算追究的事?就不怕她恼羞成怒的报复回来?” 姚可清嘴角一扬,“我等着她报复回来!” 482、复燃 姚可清给姚可怡出主意让代姨娘将注意力转移到姚可容身上,姚可怡依言往陈家跑了两趟,将姚可容的话捎带给代姨娘,代姨娘果然就不再揪着节礼的事了,姚可怡这才松口气。 不过姚可怡能转移代姨娘的注意力,也是因为姚可容在陈家的日子过的并不如代姨娘设想的那么好。 当初陈家答应娶姚可容也是迫于世俗压力下的无奈之举,陈辞珩毁姚可容清白在前,本是陈家理亏,又有郑映卿暗地里推波助澜,陈家不同意这门婚事都不成! 陈家嫌弃姚可容的出身低,不是正经的嫡出,而陈辞珩又心系莫桑,对姚可容也说不上特别喜欢,夫妻之间仅仅是相敬如宾而已。 虽然新婚时期夫妻之间感情十分甜蜜,但是时间久了,感情也就淡了,陈辞珩和姚可容的感情一淡,莫桑的机会就又来了。 当初陈家和姚家订亲,莫桑想出来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法子,结果实施到一半就泡汤了,后来姚可容进门,莫桑着实老实了好一阵。 莫桑与陈辞珩同岁,陈辞珩都成亲,可是莫桑还没定下人家,莫氏偶然想起来便想给莫桑相看个人家,按照莫家的意思,是不想莫桑再回去的,所以莫桑最好还是嫁在京城的好! 莫桑陪伴了莫氏多年,跟莫氏身边的人也交情匪浅,莫氏一有动静,莫桑那边就得了信,急急忙忙找陈辞珩商议对策去了。 陈辞珩婚后跟莫桑之间关系就淡了一些,陈辞珩自觉对不起莫桑,不能给她名正言顺的身份,但是姚可容当初也是被他所累,两边都亏欠着!如今跟姚可容成亲了,算是弥补了对姚可容的亏欠,可是莫桑又该怎么办呢? 这时莫桑哭哭啼啼找他哭述莫氏给她选了一个极不体面的婆家,陈辞珩内心正愧疚了,自然一口答应在莫氏跟前想法子帮她推了这门亲事。 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有一就有二了,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的来往又密切起来,姚可容也觉察到了。 当初定下婚事前姚可清提醒过她陈辞珩和莫桑之间的事,那个时候她在明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仍然选择嫁进陈家,她就该料到这个局面不是? 姚可容自嘲的一笑,这是第几次了?她知道只要他私会莫桑,就会假托歇在书房做借口!停了片刻姚可容又笑了起来,回话的月娟以为她没听见,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遍,“大奶奶,大少爷说今晚看书看的晚了要歇在书房……”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姚可容止了笑合了一下眼皮。 月娟一福身就要下去,却被姚可容叫住,“等等!” “大奶奶有事?……”月娟疑惑道。 “没事儿,没什么事儿了!你下去吧!”姚可容突然又挥手让她下去了,她原本是打算让月娟去陈辞珩那儿问问可要让人送些宵夜过去,转念一想他是要去见莫桑的,莫桑会舍得让他饿肚子吗?自己是多此一举了,所以就罢了。 月娟退下了,屋里仅剩下姚可容一个人了,环顾四周,这里是她跟陈辞珩成亲的地方,是按陈家惯常的样子布置的,经过半年多的居住,这里已经被打理成她最喜欢的样子,每一件物品,每一样装饰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她从没有如此用心的去做过一件事,她真是真的很在乎这门亲事,她是在用心的经营她跟陈辞珩的这个小家,可是陈辞珩心中的家里却不止她一个女主人…… 姚可容心里委屈极了,又无处可说,眼泪簌簌的就掉下来了,可是当初是她自己选了这条路,就是流着泪淌着血她也要走下去。 第二日一早姚可容若无其事的陪着陈辞珩去上房陪莫氏用早膳,一脸温柔的笑意,只字不提昨晚的事,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好提,虽然姚可容明知他昨天私会了莫桑,但是陈辞珩说他歇在书房了,别人也这么认为的,那她又能提什么呢? 果然莫氏一见到陈辞珩就关切的道,“听说你昨晚又歇在书房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熬夜用功,伤身子的,再说了,你这才新婚不久,你媳妇又贤惠,你更该多体贴她才是!” 姚可容一脸羞涩的低下头去,只是这羞涩里还有一丝苦楚。 莫氏说她贤惠不是平白无故的,她又不管家,哪里能体现出她的贤惠呢?自然是在陈辞珩身上! 陈辞珩成亲前有两个房里人,成亲的时候也没打发出去,而是留下来了,姚可容过门后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也为了气一气莫桑,趁着正月元宵的喜庆时候,请示了莫氏之后将其中一个房里人正式抬了名分。 因为这个,莫氏才说姚可容贤惠的。 陈辞珩在姚可清羞涩中生出一丝愧疚,“儿子省得了,只是昨天实在是晚了,怕扰了容儿的休息就在书房睡了!” 莫氏也只是随口一说,听了陈辞珩的解释只点点头就吩咐人摆饭了。 吃完饭陈辞珩回书房看书,姚可容在莫氏身边立规矩,莫氏虽然性格不大好,但也不是那种会刻意为难媳妇的恶婆婆,更何况她还有把柄捏在代姨娘手里,她是丝毫不敢对姚可容起坏心思的。 所以说是立规矩也不过是陪着莫氏说说话,莫氏看账的时候姚可容在一旁递个笔,研个墨的,轻松的很。 姚可容正陪着莫氏看新一季的衣裳料子,忽的有个丫头拿着一张拜贴过来了,莫氏问道,“谁递上来的?” 丫头回道,“回夫人的话,是姚家三小姐,说是要拜访大少奶奶!” 是姚可怡!她这个儿媳妇的胞妹!这种时候姚家怎么突然来人了?来的还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小姐?莫氏不知缘故,下意识的看向姚可容。 姚可容也没想到姚可怡回来,既惊讶,又惊喜,接过帖子道,“三妹怎么突然来了?” “许是想你了也不一定,你也好久不曾回去过了!”莫氏看着姚可容欣喜的神情知道她此刻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自己的妹妹,莫氏也就不留她了,“你快去吧,别让你妹妹等久了!” “多谢母亲!”姚可容喜不自胜的去了。 想到姚可怡,莫氏不由想起她跟朱氏曾经……都没影的事儿,想也无用了!莫氏甩甩头,专心挑起料子来。 483、心境 姚可怡被迎进了姚可容在陈家的院子——宜安院,如果姚可清来了,她肯定会认出这个院子就是她前世住过的那个宜安院,无论前世今生,陈辞珩的发妻都住在这个院子。 喝了一盏茶,姚可容匆匆赶来,脸上挂着发自肺腑的笑意,“三妹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也要有个准备呀,你这突然来了,我这里……你喜欢吃的东西我一样也没准备!” 姚可容高兴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真的是有太久没有见过这个妹妹了,嫁人后的女子容易格外的思念娘家的亲人,尤其是像姚可容这样夫婿靠不住的,就更加渴求娘家亲人的关怀。 “那是端阳节,我帮母亲打点着节礼,正好看到给陈家的礼单,想着大姐有些日子没有回去了,我就忍不住想来看看!” 姚可怡口中的母亲让姚可容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姚可怡是过继到长房去了,她现在是姚可清的妹妹了,是朱氏的女儿了。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姚可清,姚可容又是一愣。 “大姐还是正月回来过的,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信也捎回来的少了!可是在陈家过的……”姚可怡看姚可容虽然看起来开心,但是却隐隐透着神伤,不由问了,却并没说完。 姚可容笑了笑,“你想什么呢?我过的自然是好了!” 姚可怡也一笑,显然是不信姚可容说的,如果过的好,她来的时候她就应该是在宜安院里,而不是匆匆从上房赶回来了! “如今我跟着母亲管家,听母亲讲讲陈家的往事,日子过的再自在不过了!”姚可容犹自在强调她过的好。 姚可怡却一针见血,“这上半年里京中大大小小的宴请我也去了不少了,可是一次也没看见大姐!” 姚可容脸色一僵,生硬的别过头掩饰的一笑,“母亲喜静,我也不好去了!再说为人媳妇的,就不像做姑娘时自在了,每日都有许多事要做,哪有时间出去的,所以这上半年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在府里的!” 莫氏可是个十分张扬,喜好热闹场合的人,这理由别说骗姚可怡,只怕稍微对莫氏了解点儿的人都不会相信。 “明年二姐就要出嫁了,今年端阳节的是她在家过的最后一个端阳节了,所以我们不打算出去凑热闹,就在家里办了个小宴,请了相熟的姐姐妹妹来玩,我今天来是特意给大姐送帖子,大姐到时候可也要来!”姚可怡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一份请帖。 姚可容接过帖子,眼里流露出几分羡慕,她这个半路上冒出来的嫡女跟姚可清这样生下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女真的是不一样的…… 她定下亲事后就只是老老实实的在屋里绣嫁妆,两耳不闻窗外事,外面的人和事就一律跟她没关系了,别说这种节日还有人帮着张罗宴会,她连一日三餐都没人都无人问津。 可姚可清呢?端阳节之后还有乞巧节,还有中秋,还有……离她出嫁还有那么久,现在就有人为她忙前忙后了,这种与生俱来的差距她一辈子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我到时候一定去!”如果有空的话…… 姚可怡见姚可容神色寂寥,明明心里难过着,却偏偏还强颜欢笑,她那压制许久的脾气又往上冒了,说话的口气也重了。 “陈家是不是为难你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姚可容眼里微微有了湿意,却还辩解着,“我不是说过了嘛,嫁了人自然不比做姑娘的时候自在,每天忙这忙那的,清减些也是正常!” 姚可容的辩解让姚可怡更加火大了,说话也不客气了,“母亲现在管着偌大一个侯府,可也没见母亲清减!说到底大姐就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而已,在陈家过的怎么样大姐你自己心知肚明,我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你就是想瞒我也瞒不住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陈家有什么好?竟然让你连跟亲妹妹说句实话都不能!” 姚可容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来了,可是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今日的果是她往日种下的因,她又能怪谁? 姚可清很早就提醒过她,别去争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上过当,吃过教训,所以收敛了,可是她管不了代姨娘,代姨娘心高,看上了陈家,从来都处于姚家最卑微底层的她心动了,她想要,可是又不敢要,可是后来命运之手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将陈家推到了她面前,她就真的忍不住了,陈家对她已经到了待嫁之龄的她来说就像是一块肥美的肉摆在一个饥肠辘辘好几天没吃饭的人面前一样,内心的渴望让她恨不得立刻将陈家紧紧拽在手里。 姚可清又再次提醒了她,可是那时候的她沉浸在自己编造的美梦里,满心满眼只看得到陈家的好,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新婚确实过的很美满,可是渐渐的,热情消退,她开始看到了她从前不愿意看见的。 成亲第二天敬茶的时候她就发现公公陈满江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就像姨娘从前跟她提及那些大伯母给挑选的人家时的眼神别无二致,那是一种衡量利弊和利用价值时才有的眼神。 那时候她安慰是自己出身低,所以才不够让公公满意,作为陈家的家主,一切都要以陈家的利益为重,公公自然希望世子妃能够更加优秀一些,是她不够优秀,都是她不好…… 所以她更加努力的表现自己,用心伺候婆婆,对陈辞珩百依百顺,对陈辞珩的通房也大度的接纳,甚至连莫桑她都笑脸相对,她努力的去讨好陈家的每一个人,希望他们能够心无芥蒂的认可自己。 可是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她的努力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公公并没有对自己另眼相看,婆婆对自己也一无既往的不咸不淡,而过了新婚,丈夫对她也开始冷淡了,婚后她第一次来月信的时候,她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容人,主动安排通房去伺候陈辞珩,陈辞珩也半推半就的接受了,而之后丈夫就坦然的接受了她的大度,隔三差五的就去通房屋里歇了,渐渐的就少来她屋里了…… 她能怪谁呢?陈家从始至终就没有变过,变的是她的心境…… 484、羡慕 姚可容泪水涟涟,却不说一个字,绞着帕子哭的不吭一声,姚可怡看的是又哀又怒,可是她也明白姚可容就是这样的性子,懦怯又隐忍,好的坏的全都藏在自己心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肯说出来的。 “哭有用吗?你哭陈家就能好好对你?”姚可容哭的伤心,姚可怡却怒其不争。 “有呀!虽然陈家……但是至少我心里好受些!难道连哭都不能吗?”说到这儿,姚可容忍不住哭出声来了。 毕竟是一母所出的姐姐,姚可怡有些心疼了,“大姐,你要做的是想法改变的你的现状,而不是哭过一通之后让日子照旧!” 姚可容何曾不想改变现状,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起,陈家其实从根本上并不接纳她,她做太多都只是让别人看笑话,“父亲整日忙着公务,母亲对我也不过尔尔,相公他……他日日苦读,他们根本就不在意我,我做什么都枉然……” 姚可怡本是听了姚可清的话,为了给代姨娘找点儿事儿才来找姚可容的,结果没想到姚可容真的遇上了困难,她不由觉得是姚可清知道了姚可容的处境,所以特意提出来引着她去发现的。 “他们不在意你,你又为什么要在意他们呢?他们这样无视你,你还要处处为他们着想?” 一语惊醒梦中人,姚可容就是太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所以才将自己逼到如斯境地,陈家既然铁了心的看不上她,那她做什么都是没用的,怎么讨好他们他们都不会对她改观,既然这样,那她还做什么呢?既然注定是讨好不到陈家人的,那她只需要让自己过的顺心不就够了?可是她…… 姚可容不过精神了一瞬间,又开始失落起来,“你说的都对,听上去也很容易,可是又真的能做到吗?我如此掏心费力的他们尚且如此对我,若是我真的不管不顾起来,他们只怕会更加……” 姚可容怕连如今表面上的和睦也保不住了,起码现在她还是陈家体体面面的世子妃,真的要是跟陈家对着干起来,陈家对付起她来,她又该如何自处? 姚可容性子懦弱,又瞻前顾后,所以落得如今自怨自艾的下场,姚可怡深知姚可容的本性,一边痛心姚可容的遭遇,一边愤恨陈家的无耻行径,现在姚可容心情低落,怎么劝她都听不进去,要想个法子让她心情变好起来。。 “别的先不说,大姐回娘家总是无碍的吧?”代姨娘跟姚可容一直很亲厚,代姨娘说的话姚可容更容易接受一些,姚可怡想着不如让姚可容回去住几天,一来代姨娘可以开解她,二来也给代姨娘找了点儿事做。 姚可容摇头,“出嫁的女儿哪能随随便便无事就往娘家跑!” 说到底姚可容还是顾忌着陈家。 姚可怡心梗的说不出话来,正巧外面一个丫头探头探脑的,姚可怡揪着就骂了,“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你们大奶奶的屋子也是你能随便进来的?” 那丫头吓的一愣,姚可容回头一看,忙安抚姚可怡,“那是母亲院子里的小玲!”又问小玲,“你来做什么?可是母亲找我?” 姚可容语气轻柔,小玲这才醒过神来,连连摆手,“不是,夫人让奴婢来问问大少奶奶,贵客可要留饭?若是要留,贵客可有什么喜好,也好吩咐厨房备下!厨房今天得了一尾金钱鮸,夫人记着大少奶奶爱吃鱼,特意吩咐厨房做给大奶奶!” 好歹在娘家人面前给她留了体面,若是姚可怡没有看破这一切,姚可容还能装下去,可是姚可怡已经都知道了,莫氏还派人来做戏,姚可容只觉得难堪不已。 按照姚可容以往的表现,这种时候应该十分感激的谢莫氏的关怀才对,可是她却只一言不发,还有刚刚姚可怡突然的发怒,小玲觉得蹊跷的很,不等姚可容发话,匆匆告退了。 看那丫头的打扮,约莫只是个三等丫头,可是因为是莫氏院子里的人,就敢如此在姚可容面前拿大,姚可容在陈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嘴里说是贵客,只怕心里却另有想法才是!不过是一顿饭,还要特意跑来问,这戏想做给谁看呢?我看是想接着留饭的名头送客吧!” “母亲她不是这个意思……”莫氏只不过是想在她娘家人的面前做出一副她很关爱自己的样子。 “既然陈家不欢迎我,那我也不多留了,大姐你好好想想我今天说过的话,我改日再来看你!” 姚可怡要走,姚可容舍不得,拉住她不放手,“你再坐一会儿吧,吃完再走,一顿饭的主我总还是能做的!” 这话让姚可怡听的竟觉得莫名的心酸,堂堂的侯府世子妃却处处受制于人,这里头固然有姚可容性格缺陷的原因,但是也和陈家的作贱脱不了干系。 “陈家的饭我怕吃了不好克化!”想起刚刚小玲口中的那条金钱鮸,姚可怡冷笑一声,“大姐不妨等着看,看你今日吃不吃得上那条金钱鮸!” 姚可容当然知道她是吃不上的,她的一日三餐都是要在莫氏身边伺候的,得莫氏吃完了才轮得到她吃,可是等同样爱吃鱼的莫氏吃完,那鱼又还能剩下多少? 姚可怡出门,姚可容依依不舍的跟着,再三挽留,“才来就要走,你再多留一刻钟的时间也好呀!难得有个人能陪我说说话……” 陈辞珩是独子,没有同胞兄弟姐妹,隔房的姐妹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姚可容一个外嫁进来的媳妇容不进去,而姚可容一辈子的依靠陈辞珩又天天早出晚归的,姚可容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忍受着寂寞,姚可容本来就内向,现在变得更讷言了。 “大姐若是想我了就回来,既然在这里过的不开心,换个地方也换种心情!我跟二姐等着你回来!” 姚可怡又提到了姚可清,今天姚可怡总是不经意的就会提起姚可清,可以看出现在的姚可怡对姚可清是十分有好感的,甚至是崇拜的。 这个她一直觉得很难真正亲近起来的妹妹竟然跟姚可清如此亲密,姚可容心里对姚可清是那么的……羡慕。 485、前情 回到姚家姚可怡的心情很沉重,当初她毁了脸,但是姚可容因这件事得利而成了嫡女,而她这个受害者除了一张被毁的脸就什么也没有了。那个时候她是恨姚可容的,是真的恨,她那个时候是那么渴望嫡女的身份,但是姚可容却踩着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恨? 但是也仅仅是恨而已,终究是姐妹,除了恨,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不会做,朱氏当初想让她去争陈家的亲事,她并没有听从,姚可容始终是她的姐姐,纵然她有再多的不好,那也是她血浓于水的姐姐,她希望她好! 时间是一剂良药,抹去了她脸上的伤疤,也抚平了她心里的痕迹,姚可容现在的境遇让她有些伤感,想着是姚可清提醒她的,疑心姚可清知道她不知道的内幕,便去问姚可清了。 姚可怡知道姚可清的性格,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将今日在陈家的见闻都说了出来。 “……可见大姐这半年多以来过的并不好,人都瘦了一圈,看见我来了,眼眶都红了,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袖子不让我走。我看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我一直觉得陈家好歹也是公侯世家,怎么也该有贵族的体面,怎么就全然不顾了呢?大姐她……陈家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 姚可清当然知道陈家不是个人呆的地方,陈家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而且陈家人的感情观念十分淡薄,无论是夫妻关系,还是父子关系抑或母子关系或者其他任何一种关系,通通都薄如一层羽纱,脆弱不堪。 前一世莫氏因察觉到莫桑与陈辞珩之间的不寻常就火速为陈辞珩迎娶了自己,而彼时已经与莫桑育有一子的陈辞珩却没有向莫氏坦白他跟莫桑之间的瓜葛,而是听从了莫氏的安排娶了自己,可见对莫桑的感情并没有他自诩的那么坚贞,而莫氏为了不让儿子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宁愿让他背弃青梅竹马的表妹,娶自己这样一个名声并不是很好,却有高贵出身的女子,说到底,都是自私。 跟这样一群自私自利的人生活在一起,姚可容若是处处谨守着大度宽容,那就没有一点儿活路了,别人只会把她的宽容当作软弱,步步紧逼,最终将她逼到绝路。 “大姐性子太温和了些,在陈家会吃亏我并不意外!”前世的姚可清就吃过亏的,只是好在那时她本就不大看得上陈家,不似姚可容这般一心以为陈家是终身的依靠,所以她早早的看穿了陈家虚伪的嘴脸,又有许多忠仆护着,才在陈家立足的。 姚可容性子软弱,面对陈家的刀光剑影,只有一退再退的份儿,所以才导致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二姐你是不是打听过大姐在陈家过的怎样?”姚可怡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姚可清却不置可否,“不用打听我也知道!陈家人在京中的风评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再者前两年陈世子和珅儿还有过过结,那个时候陈夫人还有景山侯都登门过的!陈夫人我见过好几次,性格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的,陈夫人不是大姐能应付的!” 姚可怡深以为然,“正是!陈夫人明明是刻意磋磨大姐,可是偏偏大姐自己都察觉不到,就是察觉到了也找不出理由来指责,陈夫人做的事样样都站得住脚!” 莫氏这点儿小聪明还是有的,比起小苗氏来,莫氏虽然心机差的远了,但是不着痕迹整治人的手段只怕小苗氏也是望尘莫及呀! “陈夫人毕竟当家这么多年了,手段自然高明了,况且大姐矮了辈分,气势上也低了一头,在陈夫人面前,大姐是占不到便宜的。” “何止是在陈夫人面前,在陈家每一个人面前,大姐都没什么体面可言,今天陈夫人身边的一个三等丫头都敢在大姐的院子里探头探脑,传完话也不等大姐发话,自己就跑了!一个三等丫头都如此,更何况别人呢?”姚可怡说到此事气的只拍桌子。 姚可清诧异,姚可容这也软弱的过分了!连一个三等丫头也敢欺负她头上去了,想当年她在陈家也就在莫氏手里吃过几次亏,幸亏有房嬷嬷顶着,最终让莫氏知难而退了。 “大姐的陪嫁呢?”让一个陌生丫头就这样跑到世子妃的院子里撒野,姚可清疑心姚可容的陪嫁有被人收买过的嫌疑。 姚可怡苦笑道,“大姐的陪嫁……都是姨娘挑的‘好人才’呀!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气的跟什么似的,也就月婵和月娟得用些!可是月婵和月娟一个心思太活,一个又太死板,大姐用起来也不十分趁手!” 代姨娘为了姚可容可谓是机关算尽,样样都考虑的周到,可也周到过头了!代姨娘深知女儿软弱的本性,怕她镇不住陪嫁的人,所以在挑选陪嫁的时候那些有主见有决断的一个也不要,挑的全是比姚可容还要柔弱三分的。姚可容是能压住这些人,可是却也发现这些人无甚大用,全都担不起事儿来,以至于事事都要她亲自过问,格外的费心费力。 “当初大姐选陪嫁时我还特意挑了些人让母亲带去给大姐看,结果代姨娘一个也没要!”姚可清两世为人,在看人这方面还是有些眼光的,况且她跟陈家还有些渊源,对陈家的人性子都颇为了解,所以当初姚可容挑陪嫁人选的时候,她根据陈家的情况帮她选了一批人借朱氏的手送了过去,可惜春风得意的代姨娘不喜朱氏插手,那批人她一个也没留下,全部另外换了人。 “都是姨娘她……”姚可怡想说都是代姨娘害的姚可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可是话一出口又意识到姚可容落得如此田地也是她的性子使然,纵然代姨娘错了,那也是姚可容有错在先。 “如今说这些都于事无补了,你还是赶紧跟代姨娘说说,看代姨娘有没有什么法子!”代姨娘当初那么笃定的要让姚可容嫁给陈辞珩必然有她的理由。 姚可怡点头,复又叹气,“原本只是为了拖住姨娘,如今发现大姐过的不好,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我看大姐即便是这样了,似乎也没后悔嫁到陈家!嫁一门权贵就那么重要?” 486、境遇 姚可怡陡然间开始不明白为何代姨娘和姚可容都那么看重门第了,宁愿在朱门大院里苦苦煎熬,也不愿在小门小户里平平安安度日,这是何苦呢? 姚可怡突然觉得有些同情起姚可清来,她在长公主府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听过的传闻不少,那个地方可比陈家还要复杂的多!姚可怡对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感到十分荒唐,有一天她竟然会同情姚可清! 姚可清见姚可怡一脸怜悯的看着自己,狐疑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姚可怡一笑,有些忧心仲仲道,“陈家不过一介二流侯府,虽然大姐她本身也有些不足,但是如今她落得这种境遇,大半都是拜陈家所赐!可是比起陈家来,长公主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二姐,我是担心你……比起大姐来你是比她聪明能干不知几许,桂圆桔子她们也比月婵月娟她们强百倍,可是总有个顾不到时候,我怕你以后吃亏!” 姚可怡并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竟然有如此感慨,可见姚可容的事对她冲击挺大的,姚可怡这般为自己想,姚可清也挺感动的。 “如你所说,陈家跟长公主府不一样,大姐也跟我不一样,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落的像大姐那样!” 而且宋子清跟陈辞珩也不一样…… 姚可怡也觉得自己担心姚可清实在是过于荒唐,小时候自己和姚可清对垒可是从来没讨到过便宜的,况且连母亲这样的厉害角色都栽在她手里,自己的担心太多余了。 “二姐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也就放心了!我是看大姐这样子实在是太难受了!”姐妹同心,姚可容的遭遇让姚可怡感同身受。 “大姐她……”姚可容她真的是太想嫁一个好人家了,所以才会让自己落的如此难堪的下场。 姚可清叹息,虽然当初是因为陈辞珩抱了姚可容才有了这门亲事,但是陈家本就不乐意,只要姚可容不想嫁,两家自然会想法子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可是姚可容却选择了陈家,这里头代姨娘只怕是居功至伟,代姨娘对陈家似乎有一种志在必得的信心…… 所以代姨娘肯定有什么法子能让姚可容摆脱这样的处境。 姚可怡去找代姨娘,姚可清却发起呆来。 姚可容如今的处境她是早就料到了几分的,婚前婚后她都提醒过她,奈何姚可容自以为嫁进陈家就是陈家人了,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一心要做陈辞珩的贤内助。 陈辞珩并不是一个恶人,但他也绝不是良配,姚可容不该对他心存幻想的。前一世她跟陈辞珩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到后来都已经是相看两相厌了,时至今日她都已经记不得陈辞珩的长相了,脑海里只隐约有个俊秀的轮廓,记忆中陈辞珩长的颇为俊美,言行举止也有大家风范,对于久居深闺的女子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所以姚可容会对陈辞珩用情很正常。只是陈辞珩这个人太凉薄,将一颗心寄在他身上注定没有好结果的,前一世莫桑直到自己身死也没有得到一星半点儿名分和认可,姚可容同样注定要失望的。 好在姚可容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等代姨娘去闹一闹,这事儿还有转机。 房嬷嬷添完茶见姚可清呆呆的,忍不住道,“小姐,老奴添一碗茶的功夫您就叹了三回气了!” 姚可清又叹了一声,才道,“大姐她时运不济呀!” 姚可容的运气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好,在安国公府偏偏就她被那群人拦住了,还有那次刺绣比赛,好好的绣品就能被火燎了,而陈辞珩那一次她也好巧不巧的刚好被陈辞珩撞倒,毁了清誉…… 而现在,陈家正得重用,而姚崇明却无甚作为,姚家注定是给她做不了主的,也只能看代姨娘的手段了。 房嬷嬷却道,“大小姐运气算顶好的了!有几个庶女能被记作嫡女的?还嫁到侯府做世子妃,便是像小姐这样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嫁过去那也只是名当户对而已!大小姐这是几世修来福份,小姐怎么还说大小姐运气不好呢?” “就是说说罢了!”说完姚可清又陷入了沉思。 果然,世人都认为庶女能嫁给侯府世子是天大的荣幸,连房嬷嬷都这样觉得,可是这内里心酸又有几个人知道?所以前一世她跟陈辞珩将就的婚姻在世人眼里只怕还觉得般配的很! 重生后姚可清一直避免着走上前世的路,所以陈家她也一直是避着的,但是今天姚可清的思绪一直围绕着陈家,姚可容跟陈家的亲事她多多少少总有参与其中,所以不经意间总是将前世的经历代入到姚可容如今的境遇里去,联想起从前的种种,心里渐渐积了一缕郁气,如今愈发不得开解。 当初知道代姨娘对陈家的盘算时她其实是乐见其成的,如果陈辞珩娶了别人的话,那么她就绝对没有可能再嫁给陈辞珩了,这样一来她也就彻底远离了前世的宿命,所以她默认了代姨娘对陈家的算计,甚至以帮助代姨娘拿下陈家为筹码来让代姨娘出面对付小苗氏。 当后来陈姚两家的亲事摆在面前时她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陈家不是个清净所在,眼睁睁看着姚可容嫁进这样的人家,她其实是不愿的!所以最后她将选择权交到了姚可容手里,而姚可容选择了陈家。 这个结果是似乎在她的预料之中的,虽然是姚可容自己选的,但是姚可清内心却还是为姚可容叹息的。 她将陈辞珩跟莫桑的私情告诉给了姚可容,又偷偷烧了陈辞珩准备将莫桑金屋藏娇的私宅,以为事情会发生改变,但是陈辞珩跟莫桑还是又走到了一起,她暗示姚可怡去找姚可容,没想到姚可容的处境不仅仅是面临着丈夫的移情,陈家所有地位在她之上的人对她都不够满意…… 姚可容这样的处境也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代姨娘可别让她失望…… 看着发呆的姚可清,房嬷嬷直摇头,小姐看着是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实际上心肠好着呢,最看不得姐姐妹妹受委屈! 487、主张 代姨娘对姚可容的维护确实到了极点,一听姚可怡说姚可容瘦了,立马气的跳脚了,“陈家真不是个东西!”骂完陈家又来责怪姚可怡,“你姐姐都受苦了这么久,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她可是你的亲姐姐,你竟然坐视不理!一点儿也不顾念姐妹之情!” 本来姚可怡就因姚可容的遭遇心里难受,代姨娘偏心也就算了,又不问青红皂白就责骂她,姚可怡也火了,“姨娘说的容易,什么叫我坐视不理?难不成我早就知道了却瞒着姨娘不成?我也是今天刚刚知道的,我才知道就来告诉姨娘了,姨娘怎的就劈头盖脸的骂人了?姨娘心疼大姐可也别拿我撒气!” 姚可怡夹枪带棒的一番话,代姨娘才醒悟过来自己说话有些过分了,只是碍着脸面,不愿先低头,但还是软了口气,“姨娘知道你也是心疼你姐姐才来找我的,都是为了你姐姐好不是?” 姚可怡发泄出来了心情也平静了,“当初姨娘是极赞成大姐嫁入陈家的,如今大姐在陈家吃了苦头,姨娘也是有责任的!” 姚可怡说的在理,代姨娘反驳不得,心虚的为自己辩解,“陈世子万里挑一的人才,怎么就配不得你大姐了?再说姨娘也没料到陈家竟然是这样的!” 代姨娘更没料到莫氏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她的面莫氏满口答应会善待姚可容,承认了她世子妃的身份,可是背着她在景山侯府里对姚可容却是冷淡疏离,下人察言观色,觉察到莫氏对姚可容的态度,自然跟着也轻慢起姚可容来。 “当年陈世子跟三弟可是打过架的,后来在咱们家他还醉酒出过丑,真不知道姨娘看上了他哪点?”在姚可怡眼里,陈辞珩可是半点儿长处也没有。 至于代姨娘看上了陈辞珩什么,自然一大半是陈辞珩的身份地位。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得想个法子治住陈家才是!”代姨娘自知是自己理亏,不欲在这件事上跟姚可怡争辩,急急岔开了话题。 “姨娘有想到什么好法子只管说吧!”姚可怡见代姨娘虽然愤怒于陈家的所作所为,但是却并不慌张,似乎已经有了对策。 代姨娘沉吟片刻道,“你想个法子让你姐姐回来一趟,我有些话要当面跟她讲!”代姨娘一个妾室,没有自由出入府邸的权利,更没有去陈家登门拜访的资格,只能通过姚可怡出面将姚可容叫会姚家来了。 姚可怡道,“我已经约了大姐端阳节的时候回来小聚了!” 端阳节也没几日了,代姨娘算了算等等也无妨,想着姚可怡既然早就已经如是安排了,以为她也有计划,便问,“你是不是早想好了对策才叫你姐姐回来的?” 姚可怡摇头,“我能有什么对策?依我所见问题还是出个大姐身上,这年头谁不是欺软怕硬的,也是大姐性格太软弱,才导致别人觉她得软弱可欺就越发变本加厉的欺压起她来!所以关键是要让大姐改变,别再这样逆来顺受了,我原是打算等大姐回来我和二姐一起劝劝她的,只是姨娘已经有了法子,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姚可清数次帮助过姚可容,也帮助过她自己,还结成过同盟所以代姨娘埋怨归埋怨,心里对姚可清还是感激的。此时姚可怡提到姚可清,代姨娘不由又生了一计。 “景山侯曾经在方老爷子门下读过书,现在又在二小姐的小舅舅手下当差,若是让二小姐跟方大人说说,让方大人提点提点陈侯爷……” “姨娘可千万别这样说!”姚可怡知道代姨娘下一句就是让她去跟姚可清提这件事,所以急忙打断了代姨娘的话,“方大人堂堂三品朝廷命官,竟然要去下属府中的家事,姨娘就是不嫌丢姚家的脸,那方家的脸面可禁不起姨娘如此摸黑!” 代姨娘是想通过方僖让陈满江明白即便是姚家势力不如陈家,但是姚家的姻亲却都是大有来头的,让陈家有所忌惮,会重视起姚可容来,这样姚可容在陈家的处境就能得以改善。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了,虽然的确有些不妥当之处,但是总的来说利大于弊,是值得一试的。 但是姚可怡拒绝了,代姨娘疑心姚可怡是不愿出面跟姚可清提这件事,遂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能有多大点儿事!你要是不愿意跟二小姐说,姨娘亲自去跟二小姐说去,都是一家子姐妹,相互照应才是正理!” 见代姨娘不听劝,只一心想着姚可容,别的都不顾了,姚可怡冷笑一声,“姨娘怎么不让二姐去求长公主呢?那可是长公主呀!有长公主出面,别说一个陈侯爷了,就是整个陈家都不在话下了,到时候大姐在陈家就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了!” 听出姚可怡话里讽刺的意味,代姨娘气道,“姨娘也是为你姐姐说,你这样嘲弄有是什么意思?” 姚可怡冷静道,“我并没有嘲笑姨娘的意思,只是姨娘别总想着事事都要靠别人在解决,别人不欠姨娘什么,凭什么要听姨娘的?” 姚可清确实不欠代姨娘的,要说欠那也是代姨娘欠姚可清不知几多了,姚可清愿意帮助姚可容也是出于姐妹情谊而已,而代姨娘却对姚可清的这种帮助上了瘾,甚至开始依赖起别人的帮助了,不愿意自己解决问题了。 其实这件事代姨娘并不是没有法子解决,只是她手里捏着的是杀手锏,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她不想随随便便就这么用了……只是如今姚可怡是决计不会去跟姚可清通气的,而姚可清在姚可容成亲时一口气给了两万两银子,算是了断了她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她也不好再去找姚可清了,只能将她的杀手锏拿出来了! 拿定了主意,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姚可怡,代姨娘板着脸道,“算了,这事儿你也别管了,我自有主张!” 姚可怡愣愣的看了陡然翻脸的代姨娘好一会才淡然道,“希望姨娘这回的主张是个好主张!” 488、回省 姚家后来又派人请了两回,端阳节的时候姚可容才终于回到了姚家,只带了月婵一个丫头,冷冷清清的就回来了。 这个端阳节是姚可清出嫁前最后一次在家过的端阳节了,所以这次端阳节一切都是依着姚可清的喜好来办的,比如姚可清不爱热闹,所以今年就不去玉梁河看竞龙舟了,只在家里办了个小宴。 姚可容原先的院子如今住着姚可柔和姚可馨,迎姚可容的人直接将人带到了幽篁馆,姚可怡早就等在幽篁馆了,看到姚可容来了,很是高兴。 “大姐来了!来,坐我旁边!”姚可怡坐在姚可清对面的榻上,往旁边挪了挪,给姚可容空出一块位置,又吩咐道,“红玉快去泡茶!” 姚可清笑道,“你使唤起我的丫头来倒是用的趁手!”却并没有阻止姚可怡的意思,红玉得令忙去泡茶了。 姚可怡拉着姚可容坐在自己旁边道,“我的丫头可都不如二姐你的伶俐,我自然是挑好的用!” 姚可容回来的一路上生怕回来后姚可清会问起她在陈家的情况,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紧绷着神经强自回来了,但是现下姚可清和姚可怡一唱一和的说的十分自然,并不提及陈家,姚可容才松了口气,只是神色依旧透着苦闷。 美人榻旁边的案几上还摆着一摞已经裁好的各色布料,看布样大小似乎是准备做荷包的,之前这些东西她也是绣过的,那个时候她是满心欢喜去绣的。 姚可容的目光停留在布料上,姚可清不由道,“大姐绣工好,若是得闲,不若帮我绣几个荷包吧!” 新嫁娘初嫁到夫家去各色打赏是少不了的,荷包也就用的多,当初姚可容出嫁的时候备了百十余个荷包,如今早就用完了。宋家人口更多,姚可清只怕要更多的荷包,姚可容念着姚可清对她的好,答应了。 “这有什么,我左右也没什么事,你把样式给我,几天就给你绣好了!” 姚可清一边翻着样式一边道,“不用那样急,什么时候绣好了告诉我一声,我让人去拿!” 让人去拿就得去陈家,这是变相的在给姚可容撑腰了,让陈家知道姚可容跟娘家关系好着呢! 姚可容感激的一笑,接受了姚可清的好意,“好!” 这笑是带着发自肺腑的舒畅,姚可怡在心里叹了一声,看来还是姚可清本事大,她劝了那么久姚可容还是自怨自艾的模样,姚可清一句话就叫姚可容活过来了。 姚可容从姚可清手里拿过绣样正要跟姚可清商议一下具体怎么个做法,碧玉就进来道,“代姨娘派了人来找大姑奶奶!” 姚可容知道代姨娘找自己约莫是为了陈家的事,正巧她也有事要找代姨娘,只好将绣样交给月娟收着,起身去代姨娘那里,临走时还冲姚可怡直摇头叹气,大约是责怪她不该将自己的事跟代姨娘说的。 姚可怡当然料到姚可容会责怪她,但是她这么做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姚可容好,“大姐顾虑太多了,陈家都她不仁不义了,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所以我才让你去找代姨娘,代姨娘不会顾虑那么多,大姐又愿意听代姨娘的话!” 姚可容最依赖确实是代姨娘,哪怕如今已经出嫁了,在她潜意识里,她最信赖的人还是代姨娘。 一看到代姨娘,姚可容尚未来得及说话,代姨娘就已经红着眼哭了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子了,你妹妹只跟姨娘说你瘦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瘦成这样了!” 今日姚可容特意梳妆了一番,看起来气色不错,但是却掩饰不住消瘦的身形。 “瘦了倒显得人精神了,也没什么不好!”姚可容忍着鼻酸安慰道。 代姨娘却听不进去姚可容的安慰,只是一个劲儿的哭,“都怪我,要不是我鬼迷心窍了,把你往火坑里推,你也不会……都是我的错!” 代姨娘哭的涕泗横流,姚可容手忙脚乱的给她擦脸,“姨娘快别哭了,这院子里人来人往的,让别人看见了要笑话的!” 代姨娘正要说谁敢笑话她,却猛然记起如今二房的家不归她当了,只得打住了,拉着姚可容去了厢房。 姚可怡上次也只跟代姨娘说了个大概,代姨娘便细细的问起姚可容在陈家的具体情况来,姚可容一开始还顾忌着脸面语焉不详的,但是说到后来,心里实在是越说越委屈,便什么也不顾了,全盘托出了。 “公公不喜欢我也就罢了,总归是管不着我的,可是母亲她也不喜欢我,但是母亲不喜欢我却并不明说,我每日在她身边立规矩,她却对我淡淡的,反跟身边伺候的丫头有说有笑的,将我晾在一旁,有什么话也不跟我明说,还要让丫头来传一遍话!落在让人眼里,岂不是告诉别人我在她心里连个传话的丫头都不如了!” 莫氏有把柄在代姨娘手里,莫氏明明不喜这门亲事,却被逼着答应,心里的不满无处发泄,又不能明着摆布姚可容,只能用这种软刀子给姚可容难堪了。 代姨娘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莫氏,竟然敢如此糊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姚可容疑惑道,“姨娘要做什么?” 有些事代姨娘并不打算让姚可容知道,支支吾吾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回头你就知道了!那姑爷呢?你婆婆这样做,姑爷也不为你说句公道话?” 姚可容垂下头,神情落寞,“大爷他去年落了第,被公公训斥了好一顿,如今正发奋读书,每日挑灯夜读到深夜,这种事情我怎么好去打搅他!” 更何况陈辞珩从来不问,以姚可容的个性又怎么可能主动开口说?而陈辞珩一心挂记着莫桑,枕边人半年的时间就瘦了这么多都没觉察到,或者觉察到了也没问,说到底还是他对姚可容不关心,姚可容已经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了,最后的自尊不允许她向陈辞珩乞怜。 “那你也不该自己扛着,若不是三小姐去看你,你是不是打算要一直瞒着家里?瞒着姨娘!” 姚可容苦笑道,“哪还瞒得住,姨娘,你知道吗?莫表小姐她已经有了身子了!” 489、首尾 “谁有了身子?”代姨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姚可容口中的莫表小姐是谁。 “就是大爷的表妹,母亲的娘家侄女!” “那这个孩子是……”回想起刚刚姚可容苦涩的表情,代姨娘陡然明白了,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个孩子难道是姑爷的?” 姚可容闭目点头,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了,从昨天听到这件事时她就一直忍着一滴泪也没流,直到刚刚再也忍不住了。 初听说莫桑有孕时姚可容的震惊不亚于代姨娘,震惊之后才觉得心痛,痛到现在已经麻木了,所以她也就不管陈家会如何想,自顾自应姚可怡的帖子回娘家了。 “姑爷……姑爷……怎么这样!”代姨娘喃喃道。 不管陈家如何,代姨娘对陈辞珩这个“女婿”始终是再满意不过的了,长相俊逸,彬彬有礼,在代姨娘眼里他简直堪称完美了,可是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人却做出与人苟合还有了孩子这种令人不齿的事,代姨娘一下子被打击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莫表小姐是在景山侯府长大的,跟大爷两小无猜,两人间早就彼此有了情意,这……只是早晚的事……”姚可容从认定跟陈辞珩的亲事时就从未想过要独占陈辞珩,她知道她跟莫桑比除了名正言顺这一点就再无优势了,所以她要趁着她还名正言顺的时候,趁莫桑还没有插进来的时候让自己在陈家站稳脚跟,比如生下一个孩子,可是却没想到莫桑竟然抢先了一步。 “早晚的事?难道他们早就有了瓜葛?”代姨娘问道,想着莫桑是一直住在景山侯府的,只怕是真的就如姚可容所说的,陈辞珩跟莫桑早就暗渡陈仓了。 姚可容苦笑着将去年姚可清跟她说的话告诉给代姨娘,“……二妹跟我说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以为……我以为我还有时间还有机会来争一争的……” 早知道莫桑下手这样快她就不该故作大度将陈辞珩推到妾室通房屋里去,她该趁早生下子嗣才是,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代姨娘没想到姚可清竟然早就知道这件事,细细回想起来在她表露出对陈家有意时,姚可清那令人回味的态度,看来那个时候姚可清就是知情的,可惜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如果她早意识到了,或许她就不会紧紧抓着莫氏不放了…… “昨天一大早母亲叫我过去却并不要我服侍,反而让我坐下跟她一块儿吃饭,我心里疑惑着,吃到一半才知道是什么原因……母亲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却不想管这事,故意跟丫头在我面前做戏,就是想将这个烂摊子推给我……今天我说要回娘家来,母亲还亲自安排了马车,母亲可从来都没这么殷勤过……” 莫氏在得知莫桑跟陈辞珩有了首尾还怀上孩子的事时也是震惊不已,她多少知道些莫桑跟陈辞珩之间的瓜葛,但是在她印象里莫桑一直是胆小而谨守礼节的,她一直以为就算莫桑爱慕陈辞珩,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勾引陈辞珩的,而对于唯一的儿子,她也觉得他应该是个正人君子,可是最后两个人都让出乎她的意料,做出这样跑她为难的事。 这件事早晚都要捅破的,瞒肯定是瞒不住的,也不能瞒,但是怎么跟姚可容说却是个难题,本来她呕着代姨娘的气,对姚可容就不咸不淡的,又出了这样的事,若是她当面跟姚可容说,让姚可容以为这件事是她故意安排的,回头姚可容跟代姨娘一说,代姨娘一怒之下将她的秘密抖出来可怎么办? 莫氏思来想去想了一个迂回的法子,故意跟丫头遮遮掩掩做了一场戏,透露了点儿苗头给姚可容,又刻意给姚可容行方便,将自己的意思通过丫头们传达了出去,姚可容很容易就查到了莫桑有了陈辞珩的孩子的事,也领会到了莫氏的态度。 现在回想起来,姚可容还觉得心里堵的一塌糊涂,纤纤玉手不由握成拳按在胸口轻捶,“我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又做不得主,若是大爷想纳了表小姐,尽管纳回来就是了,何苦让这些腌臜事来脏我的耳朵!” “不可!姑爷不能纳了那莫桑!那莫桑跟姑爷无媒苟合,若是给了她名分,日后有人有样学样,全都往姑爷床上爬,你那后院就再也无安宁之日了!所以莫桑是万万纳不得的!”代姨娘斩钉截铁道,在这件事上,代姨娘的目光是十分的长远的。 代姨娘的考虑不无道理,姚可容刚刚也不过是气话,陈辞珩若是真的要把莫桑纳回来,姚可容只怕是不会像她自己说的那么容易就同意的。 “母亲虽然没提到表小姐怎样,但是对那个孩子……还是有些期待的……”姚可容进门半年多没动静,莫氏这是变相的再向姚可容施压,在提醒她子嗣为重。 “那也不行!”代姨娘在这件事上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坚决,“一个奸生子,也想你认?若是不认莫桑,那这个孩子剩下难道要记在你名下?若是个男孩那可就是嫡长子呀!” “母亲的意思似乎是想把孩子认在大爷原先那个通房名下,至于莫表小姐……母亲有意等她生产之后就嫁出去!”莫氏把自己对这件事的安排通过丫头之口传递给了姚可容,姚可容权衡再三,觉得莫氏的处置似乎是最妥当的了。 代姨娘也觉得莫氏的安排有几分道理,既保全了陈家的骨血,又断了莫桑的后路,将她嫁出去了就不用担心她再痴缠陈辞珩了,从陈家的利益角度来说这是最妥当的处置了!可是这样一来姚可容的余生可能都要面对一个庶长子时时给她心里添堵,这对姚可容来说太不公平了,她在陈家过的已经十分委屈了,现在难道还要她委屈求全吗? “那你的意思呢?你是赞同你婆母的安排了?姑爷可同意?” 姚可容叹息了一声,“我还能怎样?这事儿他们没把我瞒在鼓里知会我一声已是难得了。至于大爷,我总不能不顾夫妻情分跟他去闹,再说母亲既然有这样的安排,大爷那边母亲自会自己亲自去安抚,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接受我的丈夫会有一个庶子或者庶女就好……” 490、亲仇 总归是一个生命,不可能就这样抹杀,莫氏不愿意,姚可容也狠不下心来,就只能接受这个孩子,但是莫桑……姚可容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她了。如果按照姚可容的计划,等她生下嫡长子后,或许突然有一天会同意让她进门,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可惜莫桑并不是这样想的,她想留在陈家,留在陈辞珩身边,还要有正当的名分。 她知道她跟陈辞珩现在顶着奸的名,但是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有陈辞珩在,这些都不是问题,陈辞珩是她唯一能依靠和……利用的! 莫桑刻意将自己有孕的消息透露给莫氏,就是想试探试探莫氏的态度,结果如她所料,虽然莫氏对她无好感,但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喜欢,她知道她赌赢了,孩子现在就是她手里的筹码,有陈辞珩,有孩子,就是身为陈辞珩正室的姚可容也奈何不了她。 姚可容奈何不了莫桑,并不意味着别人也奈何不了莫桑,代姨娘就想出了一个主意。 “那莫桑既然名不正言不顺的,谁又能保证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姑爷的呢?她说是就是了?” “姨娘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可能不是大爷的?”姚可容并没明白代姨娘的意思。 代姨娘摇头,“这个孩子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莫桑她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个孩子就是姑爷的,那咱们就能咬死了这个孩子来历不明不能认!” 莫桑跟陈辞珩乃无媒苟合,确实无凭证,她能说这个孩子是陈辞珩的,那姚可容也就能说这个孩子是别人的,可是陈辞珩呢? “若是大爷为莫桑作证呢?大爷毕竟也是当事人……有大爷撑腰,这计未必能成!”姚可容担忧这件事若是捅破了,陈辞珩会站在莫桑那一边。 “大爷可丢不起这个脸,大爷若是有心早该跟你言明给莫桑名分了,又何必偷偷摸摸的让莫桑珠胎暗结呢?大爷他要脸面,拉不下那个脸来向你给莫桑讨个名分,出了这种事,大爷已然理亏,又怎么可能会帮着莫桑说话?即使是大爷作证,他也只能肯定他跟莫桑有过肌肤之亲,他可保证不了莫桑背着他有没有勾搭过别人!” 代姨娘清醒过来对陈辞珩倒是看的透彻。 “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些……”姚可容明知那个孩子就是陈辞珩的,让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去模糊那个孩子来历,姚可容有些于心不忍。 “那也是他们先过分的!你就听姨娘的,回去之后这样跟你婆母说……”代姨娘贴近姚可容耳语道。 莫桑有孕一事姚可容连姚可怡都瞒着,却不想姚大奶奶余若涵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 “你是说咱们府上的姑爷偷吃了?偷的还是他那寄住在景山侯府多年的表妹?”丫头来报时余若涵正在插花,听了后并没有多惊讶和愤怒,反而透着兴致勃勃。 “是,咱们安插在秋叶居的人刚刚来报的,那莫表小姐肚子里还揣着大姑爷的孩子,陈家见这事儿瞒不住了,这才让大姑奶奶知道的,大姑奶奶这回回来是向娘家求救来的,哭的眼睛都肿了!” “代姨娘这下子该伤心了!”余若涵悠悠道,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弄。 “代姨娘可是被气的不轻,院子大门口的人都听得到她骂陈家的声音了!” “大姑奶奶终归是代姨娘生的,心疼自己生的孩子也是常情,再说了,姚家的女儿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怎么能坐视不理呢?”余若涵拈着花枝冲答话的一笑。 丫头一愣,“奶奶要帮大小姐?可是大小姐瞒着众人独独只跟代姨娘说了,说明大小姐并不愿意姚家插手这件事!” “这就是大姑奶奶体贴了!不想拿这种事来叨扰娘家人,怕给娘家添麻烦!但是我们作为大姑奶奶的娘家人,在大姑奶奶碰上这种事的时候怎么能不出面给大姑奶奶主持公道呢?大姑奶奶如此懂事,我们更不该置她于不顾!” 余若涵将最后一个花枝插进花瓶,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又吩咐道,“自从我嫁过来还没见过大姑奶奶呢,去将我梳妆台上的那个红绸盒子拿过来,那是我准备给大姑奶奶的见面礼!再将床头挂着的那块同心玉壁拿来!” 丫头取来这两样东西,余若涵从盒子里将原先准备的一对金簪拿了出来,将同心玉壁放进去,盒子大小竟然也刚好合适,余若涵满意一下,“刚刚好,我想着也就这玉壁的大小跟这个盒子能配上了!” 陈辞珩才被捅破偷吃表妹的丑事,余若涵却给姚可容送一块有夫妻同心寓意的玉壁,怎么看都觉得讽刺的很,有往姚可容的伤口上撒盐之嫌,似姚可容那般脆弱的,看到这东西只怕眼泪都要忍不住了。 邓嬷嬷看了摇头道,“奶奶,这不妥,虽然代姨娘她过去对奶奶您有些不尊重,但是迁怒大姑奶奶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余若涵将盒子还给丫头拿着,轻哼一声,“谁说我是迁怒了?我这可是在帮大姑奶奶,是为了她好!大姑奶奶在夫家受了委屈,回到娘家来却还要忍着不能说,心里该有多难受?我这是在帮她将心里话说出来,我可是好意,怎么会是迁怒呢?” 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余若涵拿出这么一样东西,再挑拨两句,姚可容一个忍不住哭了起来,少不得要解释解释清楚了,到时候这件事可就要闹的人尽皆知了,碍于姚家的脸面,姚家不得不出面向陈家给姚可容讨个说法,可是这样一来姚可容的脸面也丢尽了,姚家和陈家也结仇了。 余若涵这是看不得姚家好,费尽心思的要折腾姚家了,邓嬷嬷直叹气,“奶奶这是何苦呢?姚家不好了,奶奶您不也跟着倒霉吗?” 余若涵眼神冷漠的看了邓嬷嬷一眼,“那也不能独我一个人不痛快,他们都快活着!我情愿我跟着这一大家子都不好过!” 邓嬷嬷一噎,无力反驳。 不论姚家和陈家这亲会变成怎样,姚家和余家这亲却是结出仇来了。 491、活该 到了中午饭的时候,几波人都陆陆续续去了上房,今日的家宴是朱氏打点,姚可怡协助的,姚可怡细心将每个人喜欢的菜色都尽量摆在靠近的位置,姚可怡忙前忙后的招呼着,虽然忙碌却也从容,整个人看着就大方能干。 姚可容看的又是一阵羡慕,她现在好像看什么都容易产生羡慕之情,大抵是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太过不满了吧! 余若涵姗姗来迟,很是自觉的主动赔礼,“我来迟了,让大家久等了,都是我的不是!” 虽是赔礼,却也不解释来迟的理由,可见是敷衍的很,但是余若涵是长嫂,余下的都是妹妹们,谁也不敢跟她计较,而作为长辈的朱氏又是隔房的婶娘,管不到余若涵头上去,况且这里的人除了姚可柔和姚可馨,只是也没有别人喜欢余若涵了,谁又乐意去跟她计较呢。 所以朱氏也只是客气的笑笑,“一家子人,有什么什么迟不迟的,来了就好,都坐下吧,再不吃饭菜该凉了!” 朱氏最先在主位落座,正常来说余若涵该坐在朱氏左边下首第一个,姚可容坐在朱氏右边下首第一个的,可是余若涵却拉着姚可容一起坐在了朱氏左边,姚可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余若涵摁着做在了她下首,这样一来原先姚可怡排好的位置一下子被打乱了。 姚可清和姚可怡见状对视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都坐到了朱氏右边,余下的姚可柔自然紧贴着余若涵坐了,姚可馨又挨着姚可柔坐了,姚可梦看了看众人,坐到了姚可怡身边。 食无言寝无语,余若涵似乎没有这个习惯,甫一坐下就将那个盒子拿了出来,“自从我嫁来咱们家,还没见过大姑奶奶呢,虽然在闺中时是常来往的,但是彼时身份不同于现在,所以现在还该正经的见一回,这是我给大姑奶奶准备的一点儿见面礼,大姑奶奶可别嫌弃!其他的几个妹妹的早就给了,所以今天特意给大姑奶奶补上!” 论年纪姚可容比余若涵还大,可是论名分余若涵却要称姚可容为妹妹,余若涵觉得别扭,就以大姑奶奶称呼姚可容了。 既然余若涵其他人都有,姚可容也就接过了那个盒子,“如此就多谢大嫂了!”说着就将盒子交给丫头收着了。 余若涵却拦着了,“大姑奶奶不打开看看?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也不知道大姑奶奶喜欢不喜欢?” 姚可容以为是跟其他几个姐妹一样的东西,既然大家都有,那看不看也就无所谓了,并没有打开看的意思,不过还是谢过余若涵的美意,“多谢大嫂!既然是大嫂精心挑的,我肯定喜欢!” 余若涵却坚持道,“还是打开看看吧,若是你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一个!” 姚可容无奈,只好从丫头手中拿回盒子,余若涵帮着她打开。 盒子打开到一半,腿上突然一阵剧痛,余若涵不由手一抖,盒子就摔向地面,里面的东西也摔了出来,众人还来不及看清是个什么物件就已经摔的粉碎了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姚可容一惊,盒子触地时巨大响声吓得她下意识的站起来远离了原本的座位。 余若涵铁青着脸忍着腿上的剧痛站起来给姚可容道歉,“都是我手滑,吓着大姑奶奶了!这东西摔了,肯定是我选的不好,怕不合大奶奶心意,老天爷这才让我摔了它的,回头我再给大姑奶奶挑个好的!” “不用……”姚可容话从出口就觉得不妥,怕余若涵以为她有嫌弃的意思,忙改口“不用这么麻烦!大嫂的心意我心领了,东西就不必给了!” “那怎么行,这是给大姑奶奶的见面礼,怎么能不给呢?”余若涵坚持了,姚可容只好道,“那就多谢大嫂了!” 两人这才相携的复坐回去,朱氏便宣布开席了。 饭间余若涵的目光时不时瞟向坐在她对面的姚可清和姚可怡,两人俱是一派的镇定自若,无迹可寻,也不知刚刚那一脚究竟是她们两个中间哪个踢的,这笔账她可要好好的算算! 目光逡巡了许久,最终落在了姚可清身上,她跟朱氏可是有有过节的,难保不是朱氏跟姚可清串通起来给自己难堪的。 腿上一阵阵的疼,余若涵有了食不知味,匆匆扒了两口就搁下碗筷,这时朱氏才吃到一半,余若涵却抢在长辈前面放下碗筷,这是极其无礼的行为,余若涵却不管不顾,似乎丝毫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朱氏对于余若涵的无礼恍若未见,依旧吃着饭,余下的人也只好埋头装作没看见。 饭后余若涵另送了礼过来,就是她先前拿出去的那对簪子,姚可容收了,有些好奇原先余若涵准备的那个被摔坏的东西是什么,却不好意思问出口。 看到是对簪子,姚可怡才松了口气,也不枉她狠狠踹的那一脚了。 余若涵嫁进姚家来没多久,可是却把姚家内院闹的鸡犬不宁,今日她突然对姚可容亲近异常,又再三要求姚可容当众打开礼物看个究竟,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姚可怡疑心有诈,怕余若涵要算计姚可容,虽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是决定先毁了再说。 姚可怡还不知道余若涵把那一脚记在了姚可清头上,跟姚可清说起刚刚那一脚时还很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非要挨着大姐坐,又挑了这种时候送礼,还要大姐当着大家的面拆开看,一看就知道她是别有目的的,大姐今天难得心情好,可不能被她搅和了!要不是怕她察觉,真该多踹两脚的!” “你那一脚也够她受的,你没瞧见她走的时候腿都是跛着的,出了门就让丫头扶着回去了!”余若涵挨了一脚又不能说出来,也没脸叫丫头进来扶她出去,强撑着跛腿出了门就歪在丫头身上了。 “活该!”想起余若涵强忍着痛的表情,姚可怡就觉得解恨,“不过,她肯定知道是我踹她的,估计要报复回来的!我最近可要小心点儿了!” “那可不一定!”姚可清道,“就是你不踹,我也会踹那一脚的,你不过是早了我一瞬!” 492、直面 回到陈家时天色尚早,姚可容想了想还是换了身衣裳去了上房莫氏处。 今天莫氏应邀同相熟的夫人看龙舟去了,也是才回来就听丫头报大奶奶来了,莫氏衣裳都没时间换了,只好穿着出门的大衣裳见姚可容了。 看到莫氏的妆扮姚可容先是愣了愣,自她进门后,除了年节之外她还没见莫氏如此郑重的妆扮过,看来今天莫氏是出过门了,不由想起姚可怡说过的话,莫氏还从来没带她出去交际过,可是自己一回娘家,莫氏便出去了,自己不在她就出去应酬了,莫氏对自己的不喜简直不能更明显了,在莫氏那一身华衣的映衬下,姚可容的神情渐渐落寞下去了。 “这个时候了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莫氏隐隐猜到姚可容来所谓何事,可还是问了。 “是关于莫家表妹的事!”姚可容开门见山了,按照姚可容惯常的脾性她是不会这样直接了当的,但是代姨娘知道莫氏的性子,若是姚可容不直接说出自己的述求就会被莫氏牵着鼻子走,然后就没有机会说出她想说的话,所以对莫氏千万不能客气。 “母亲屋里的白兰有个表妹是宜安院的三等丫头湘儿,白兰昨儿去看湘儿的时候提起莫表妹,似乎是在说莫表妹有了身子的事,媳妇就觉得纳闷了,莫表妹都还没许人家,怎么可能就怀了孩子呢?再说了,莫表妹是多贞静娴雅的一个人儿,怎么可能做出无媒苟合这等无耻下作的事呢?定是有人故意往莫表妹身上泼脏水,媳妇听了十分生气,就把湘儿叫来训斥了一顿,可是湘儿这丫头却信誓旦旦的说莫表妹是真的坐了胎了,还说白兰是亲口听母亲您说的,媳妇想了一夜又一天,也拿不准她这话的真假,就只好来问母亲了,莫表妹她……是真的有孕在身吗?” 莫氏没脸主动跟姚可容说莫桑的事,也忌惮着代姨娘,不好出面将这事儿直接告诉给姚可容,就迂回的通过丫头给姚可容透了气,原本姚可容知道后虽然伤心难过,却有打落牙齿活血吞的打算了,可是没想到回了趟姚家,就将皮球又踢回莫氏这里了。 莫氏心知这是代姨娘给姚可容出的主意,可见姚可容把事情对代姨娘全盘托出了,代姨娘可不如姚可容这么好打发了,更何况代姨娘手里拿捏着莫氏的命门,如果她不把莫桑这件事处理好,代姨娘就有可能将她的秘密说出来,到时候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莫氏在心里暗骂姚可容不懂事,竟然将夫家的丑事拿回娘家说嘴,面上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也是才知道的,若不是她的贴身婢女来跟我说她的月信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我到现在只怕还不知道呢!这不我也是刚知道,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白菊也真是的,这等丑事她也敢到处说,看我怎么罚她!” 莫氏装无辜,姚可容只好按照代姨娘交待的接着道,“表妹年芳少艾,又久居深闺,一时经不住诱惑做了糊涂事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那勾着表妹做糊涂事的混账,引诱良家女子,还不负责任,着实可恶!” 莫桑这个糊涂肚子是怎么回事,莫氏心知姚可容是清楚的,但是她却在这里装的毫不知情,把莫桑描述成一个无辜受害的可怜少女,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那个与莫桑有染的男子身上,可是那个男子就是陈辞珩,姚可容明明知道的,却装的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下,莫氏是无论怎么接话都错,接着姚可容的话为莫桑抱不平最终就要让陈辞珩背下这个勾引良家女子的罪名,这不是莫氏想看到的!可若是要将陈辞珩摘干净,那就是莫桑不守妇道不甘寂寞偷汉子导致珠胎暗结的,莫桑的名声毁了不打紧,可是一旦莫桑背上荡妇的名声,那关于她肚子的孩子的来历只怕会引来无数的猜测,这同样不是莫氏想看到的。 可是无论是哪一条,这个孩子都要背上奸生子的名声。 莫氏恨急,姚可容可没这么聪明,想不出这么刁钻的主意,定是代姨娘给她出谋划策的。 “咳咳……虽然这男子可恶了些,但若是他知错能改,愿意承担起责任来也是好的,毕竟你莫表妹大着肚子,总要给她一个交待才是!” 莫氏斟酌再三,还是选择了前者,毕竟女子的名声比男子重要的多,况且姚可容是陈辞珩的妻子,夫妻一体,这话姚可容是不会说出去的,等私下里把这事儿解决了,再说一番漂亮话就把这事儿遮掩过去了。 “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原谅的,母亲刚刚说莫表妹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有两个月了,若只是一时糊涂做下的,这么长时间早该给表妹一个说法才是了,依媳妇拙见,这人只怕是不愿意承担责任的,不然早该来咱们府上提亲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在姚家代姨娘将莫氏可能的应对方向都给姚可容分析了一遍,果然莫氏挑了其中一个方向,姚可容的对策也就随之而来。 “唔……或许他已经娶妻了,不能娶你莫表妹,所以才……” 莫氏话未说完,姚可容就十分激动的截断了,“那就更不该了,既然已经娶妻了就该好好对待她的妻子,而不是勾引良家女子,这样做一对不起她的妻子,是为不忠,二也对不起莫表妹,是为不义!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又岂是能让莫表妹托付终身的人?” 姚可容情绪高昂,语气激烈,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向莫氏致歉,“实在是对不住,媳妇一时激动,实在是媳妇看不得薄情寡义的男子!” 姚可容一番话将莫氏逼上了绝境,若是莫氏再顺着姚可容的话说下去,陈辞珩就成了姚可容口中的不忠不义薄情寡义之徒了。 代姨娘或许在大事上糊涂,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尤其是事关姚可容的切身利益,那可是精明的很,料定了莫氏想两全其美的心思,精心准备了一个又一个陷阱给她往里跳,看她往哪儿逃。 493、坦白 从来只有姚可容在莫氏面前说不出来话来,没想到今日却是莫氏被姚可容问住了,姚可容心里突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从前是她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了,所以别人觉得她软弱可欺,就都欺到她头上来了,今天她如代姨娘所说的强硬了一回,竟然连莫氏也奈何不了她了。 想起代姨娘说的“这事儿是他们陈家理亏,你只管理直气壮的去闹,嫡妻才进门半年都没生育嫡子,他们家的爷们儿就按耐不住去偷人还弄出人命来,还想让我们家就这么认了?想的美!你大哥不过是新婚夜误睡了一个丫头,你大嫂可是不依不饶的闹了几日,最后还是侯爷压着你大哥给她赔礼道歉才了事的!咱们也不要姑爷赔礼什么的,咱们只要陈家不认莫桑,不认她那个肚子就成了!明明是它们陈家的错,想让咱们捏着鼻子吃了这个闷亏门儿都没有!” 姚可容的底气是前所未有的足了。 “母亲……母亲……您的意思是……?”见莫氏许久不言语,姚可容小声提醒道。 莫氏回过神来,磕磕绊绊道,“啊……我的意思呀……我的意思是……嗯……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要看你莫表妹是怎么打算的!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不是?” “母亲说的有理,只是有一件事母亲可别忘了提醒莫表妹,那就是可千万不要与人做妾,莫表妹虽然是在咱们府上养大的,可毕竟不是亲生的,若是让莫表妹给人做妾,这让咱们陈家的脸面往哪里搁?旁人说起来只怕是觉得咱们‘卖女求荣’呢,糟践别人家的血脉!” 姚可容提前给莫氏打了预防针,将莫桑的后路堵了,姚可容刚刚一席话虽然能打消莫氏主动为陈辞珩承认莫桑的身份,但是却拦不住莫桑往陈辞珩身上贴,所以少不得拿陈家的名声为警戒来提醒莫氏了。 莫氏头疼的捏着太阳穴有气无力的答道,“我知道了!好了,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吧!” 有了代姨娘的指点,姚可容这一战可谓是大获全胜,可是醒了的姚可容却并没有很开心,心情依旧是沉重的…… 若是她的夫君陈辞珩再多有那么一点点儿的担当,多顾念她一分一毫,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莫桑将自己有孕的事透露出去后想过无数的可能,也想过无数的对策,却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 莫氏当然不会去问莫桑的意见,一旦问了莫桑,也就意味着陈辞珩知道了,依着陈辞珩跟莫桑暗渡陈仓的行事风格来看,这事儿要是被捅出来了,他十有八九会恼羞成怒的,少不得要寻姚可容的不痛快,可姚可容对娘家依赖的狠,受了委屈回去跟代姨娘一说,到时候代姨娘闹起来可就没那么好收拾了。 莫氏思来想去的,还是决定将这事儿告诉给陈满江,这事儿她兜不住了,姚可容她不敢得罪,儿子她又摆平不了,只能找个能摆平的人出面了。 陈满江没有莫氏那么瞻前顾后,处理起事情来雷厉风行,莫氏相信他能将这事儿处理好,但是莫氏也知道她铁定是要被陈满江狠狠骂一通的,但是比起被代姨娘揭露老底,莫氏宁愿被陈满江责骂。 果然,莫氏才说完事情始末,陈满江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早就跟你说过了,那是个祸害,不该留,就你们家眼皮子浅,盯着那点儿蝇头小利,非把人揽过来,结果自己又没本事把人看住,送到陈家来,我陈家是亏了你们还是欠了你们?平白惹上这个麻烦!” 提起往事,莫氏更加理亏,“当年也没想到会有如今的事儿……” “十几年前的事儿不提就不提,当初我既然答应了也就怪不起你们莫家!可是早两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我就珩儿一个儿子,可不能毁在女人手里,莫桑既然已经大了那就嫁出去,留在府里难免滋生事端,你又是怎么说的?啊?” 莫氏在陈满江的质问下心虚的抬不起头来,那时候她也有她的考量不是…… “你就是被钱冲昏了头脑!”陈满江毫不留情的指责着莫氏,“莫桑她要嫁妆就给她,你们家捞了那么多好处,分一点儿给她又怎么了?偏你舍不得,结果呢?到现在出了事儿了才知道后悔!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老爷,妾身知错,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该打该罚妾身都认,绝无半分埋怨,现下要紧的是把这事儿解决了!”这种情况下莫氏理亏,只能认怂。 “哼!”陈满江冷冷的哼了一声,看着莫氏那张心虚的脸就来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告诉你,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孩子就是个麻烦的根源,要是留下来后患无穷!珩儿的嫡妻过门才半年,尚未诞下嫡子,就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庶子,你让珩儿媳妇怎么想?让姚家怎么看我们?让世人如何看我们?” 莫氏知道莫桑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陈辞珩的,也正是因为知道是陈辞珩的孩子,是她的孙子,所以才格外舍不得,遂小心翼翼道,“老爷不是也不喜欢珩儿媳妇吗?又何必顾忌她的想法?再说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可以养在珩儿那个通房名下!” 陈满江狠狠瞪了莫氏一眼,“无知妇人!珩儿媳妇无论是才干还是能力都不足以担当起世子妃的职责,我确实是不满意,可是木已成舟,我再不满意她也是侯府的世子妃了,夫人就更该用心教导争取让她早日担起她应尽的责任来,而不是放任其自生自灭不管不问,甚至是轻践欺辱!再者今时不同往日,姚家如今跟长公主府结了亲,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我们就是不给姚家面子,也不能不给长公主面子,让珩儿媳妇认下这个孩子姚家的脸面往哪里搁?长公主的体面还要不要?试问夫人你可有胆量打长公主的脸?” 莫氏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借她一千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对长公主不敬呀! 494、暗药 可是莫氏还是舍不得莫桑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那是陈辞珩的第一个孩子,能抱住还是要尽量抱住的,踌躇了许久,莫氏犹做着最后的挣扎,“那个孩子……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如果你想得罪长公主就尽管留着吧!你可别忘了,前两年珩儿还跟宋小将军有过过节呢?你是想让长公主把这件成年往事也想起来跟你一起清算吗?”陈满江的话理智又又绝情,浇灭了莫氏最后一线希望。 那年陈辞珩与姚启珅打架的事闹的京城里人尽皆知,莫氏为了保全陈辞珩的名声,想了一个昏招,将罪名嫁祸给与姚启珅同行的那些人,可是莫氏没想到那些人中就有长公主的独子,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得罪了长公主了,若是这次让姚可容颜面扫地,那作为长公主未过门儿媳妇的娘家的姚家颜面也荡然无存,连累了长公主府的声誉,这个后果是莫氏承担不起的。莫桑的肚子再重要,那也重要不过她的儿子,重要不过她自己。 “可是……可是……桑儿也是我看着她长大的,这种话让我如何跟她说出口!”事情被陈满江大刀阔斧的解决,可是却没让莫氏顺心,莫氏心里也有几分不满了,便故意拿乔了。 陈满江不理会莫氏的推脱,“说?还要跟她说不成?直接让一个老嬷嬷带碗药去灌了就了结了!” “这……这……这是不是……是不是不……不太好?”莫氏原本想说“是不是太歹毒了”的,转了几转还是改成了比较委婉的“是不是不太好”。 “她有胆量做出这种事,就该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她自己种下的因,就该承担起结下的果,怪不得别人!”陈满江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 莫氏没得反驳了,顿了顿又想起一事来,“依老爷的意思,那该让谁去比较合适呢?” 陈满江不满的看了眼莫氏,大事小事都要他来拿主意,那还要她这个侯夫人做什么? “你觉得谁合适就派谁去,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就你亲自去!” 莫氏一缩脖子,“妾身知道了,妾身这就去安排!” 莫氏回去后又踌躇了整整一日,直到第二天晚上,趁着夜色,莫氏院子里才走出一群行色匆匆的人,打头的一个头发大半花白的老嬷嬷,身后跟着一群孔武有力的年轻媳妇子,其中一个媳妇子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的食盒,堪堪能放下一碗汤那样大小的食盒。 月娟看着这群人去了莫桑现在住的偏院,急急忙忙跑回去禀报给姚可容,姚可容正在对镜整装,闻言手里的蔷薇粉泼了一地,颤抖着嗓子问,“你说母亲派了人去莫家表小姐的院子,还带着……东西去的?” 月娟点头,“是,领头的嬷嬷并不是惯常伺候夫人的,似乎是已经荣养了的任嬷嬷!” 挑了已经不管事的嬷嬷去,又是这个时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干什么的,姚可容僵直着身子,将已经泼的不剩多少蔷薇粉的水粉盒子放回梳妆台,艰难道,“我要睡了,今晚别留人上夜了!” 说着也不要月娟伺候,自己更了衣躺在床上,月娟见状只好熄了灯把门带上出去了。 姚可容躺在床上却并睡意,心里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莫名的不畅快!想着月娟口中的那个食盒,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肚子,她想若是她有了孩子,若是有人想谋杀她的孩子,她会跟那个人拼命的,也不知莫桑会怎样做…… 看着任嬷嬷登门,莫桑只惊讶了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企图,却并没有慌张,反而是淡定自若的请了任嬷嬷坐,莫桑喝着茶打量着跟着任嬷嬷进屋来的四个年轻的仆妇,想必院子门口会留两个守着,这房间的门外也应该站两个,莫桑不由笑道,“嬷嬷还真是看得起我,对付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带了八个人来!” 任嬷嬷冷着脸道,“上面吩咐下来了,老奴也是照做罢了,不存在看不看得起!” “也是!”莫桑点点头,“嬷嬷也是听命于人的,不过这命令是谁下的?不知能不能告知我一声呢?” 任嬷嬷还是面无表情,“谁下的命令又有什么要紧的?总归这陈家只有一个主人!” 陈家!一个主人! 虽然任嬷嬷没有明说,但是莫桑已然明白她们来这儿是谁的主意了! “嬷嬷这话说的极好,陈家只有一个主人,只是嬷嬷也该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陈家这个主人他不是永恒不变的!后浪推前浪,总有换人的一天!” 莫桑这话是变相的告诉任嬷嬷陈家终有一天会轮到陈辞珩做主,而在背后给她莫桑撑腰的就是日后陈家的主人。 任嬷嬷呵呵笑了一声,“老身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任嬷嬷软硬不吃,莫桑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嬷嬷是等不了了,可是我还想等等!” “姑娘若是要等那就等吧!不过只怕是要换个地方等了!”陈满江的意思是等莫桑落了胎,养个把月就赶紧把人嫁出去,莫桑还能在陈家呆的日子也就没多久了,自然就等不到陈辞珩坐上景山侯的位置了。 “我换不换地方也不是嬷嬷说的算的!”莫桑当然明白任嬷嬷话里的意思,但是她既然进了陈家的门,就没打算再出去了,她既然跟了陈辞珩,那陈家就休想摆脱她! “是,姑娘说的对!老身说了不算,可是姑娘说的只是也是不算的!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姑娘该吃药了!”任嬷嬷侧身让开,提着食盒的媳妇子将里面的那碗药端给了莫桑。 莫桑下意识的捂着肚子别开脸不看那碗药,另外三个媳妇子在任嬷嬷眼神的示意下逼近莫桑准备强灌。 就在这时莫桑突然道,“嬷嬷能不能先帮我像姨母问句话?” 任嬷嬷制止了仆妇的动作,仆妇连忙退后,“姑娘还有什么话就全都说了吧,说完了也好吃药!” 莫桑整了整衣襟,冲着任嬷嬷嫣然一笑,“那就麻烦嬷嬷替我问问姨母,我那可怜的父母临死前留给我的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495、纳妾 十多天之后,月娟突然哭着跑回姚家,“大小姐不好了!” 姚家上上下下皆震惊了,朱氏亲自叫了月娟去问话,“怎么回事?别哭了,好好说话!” 月娟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噎着道,“陈家姑爷要纳莫姑娘做小,大小姐知道后就吐血了,现在还昏着呢!” 自从那晚姚可容知道有人给莫桑送了药之后不安了一夜,可是第二天起来之后府里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除了莫桑所住的院子关了门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姚可容以为莫桑是喝了那碗药的,心里的不安渐渐放下,郁气也慢慢消散,心情也慢慢好起来,甚至在莫氏安排她重修翻整彤云院时她都没有多想。 可是就在今天早上,莫桑的东西突然就从偏院搬进了彤云院,看着莫桑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姚可容眼前一黑,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一顿撕心裂肺的咳嗽后姚可容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月娟是哭喊着进门的,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代姨娘也知道了,看月娟的表现肯定是姚可容出了事了,本来这么多天姚可容没有回来找她,代姨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却没想到突然生了变故。知道月娟被朱氏叫走了,代姨娘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冲到漪兰院去了。 “大夫人,您可要给大小姐做主呀!” 朱氏瞪了眼没拦住代姨娘的看门丫头,丫头们默默的跪下,朱氏气恼的让她们退下,有些不耐的对代姨娘道,“姨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我也还没弄明白了,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考虑如何处置才是!我们先听月娟怎么说!” 代姨娘以为朱氏是在推脱,直接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大夫人,陈家这么欺辱大小姐,又何尝不是看不起姚家,为了姚家的体面,大夫人也不能不管大小姐呀!” 朱氏被代姨娘的话气的青筋直跳,见她跪着,也懒得叫人拉她起来了,“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还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管?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上陈家去?不过看样子代姨娘你对这事倒是清楚的很,不如就交给你处置如何?” 代姨娘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去陈家问罪,代姨娘知道朱氏这是生气,也不敢造次了,老老实实跪好,看向月娟。 月娟这才接着道,“早前姑爷跟莫家表小姐之间来往甚密,奴婢提醒了小姐好几次,可是小姐说姑爷不喜欢拈酸吃醋的女人,一直不管,可是没想到这样助长了莫家表小姐的气焰,越发无法无天起来,竟然……竟然跟姑爷……还怀了姑爷的孩子,夫人知道后竟然也不顾体统要把表小姐纳给姑爷做小……” 朱氏一惊,她还以为陈辞珩只是想纳个妾,却没想到这个妾竟然是大着肚子的。 月娟说完代姨娘又急急道,“陈家欺人太甚,那莫桑算什么东西,那个肚子也揣的不清不白的,为了这样一个不清不楚的东西就欺压到正室嫡妻的头上来了,这口气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咽下去呀!咱们要……” 朱氏看了眼代姨娘,代姨娘不由噤声了,朱氏这才道,“如果事情真的如月娟所说,那确实是陈家理亏,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我也做不得主,还是等老爷回来了跟老爷商量商量再说吧!” 代姨娘不想等,又道,“大小姐现在还昏迷不醒,若是咱们家不派个人去看看,岂不是让大小姐孤立无依,让陈家以为大小姐软弱可欺?” 朱氏想了想,代姨娘虽然是一心为姚可容,但是说的也是常理,姚可容都这个样子了,姚家既然也已经知道了,总不能置之不理。 朱氏想着自己到底是长辈,又隔着房,在姚崇明没有决断之前,她出面难免有些不合适,便道,“也好,我让大少奶奶领着她们姐妹几个走一趟吧!”顿了顿又道,“算了,就让大少奶奶一个人去吧,清姐儿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去不太合适!” 代姨娘却道,“三小姐跟大小姐是亲姐妹,打小感情好,让三小姐也去吧,正好劝劝大小姐!” 上次就是姚可怡从姚可容处问出那么多事来的,代姨娘希望这次姚可怡也能帮到姚可容。 “大小姐如今跟三小姐可只是堂姐妹了!”朱氏更正道。 “是是是!”代姨娘忙点头,“但是她们自小一起长大的,说不定三小姐说的话大小姐也更愿意听不是?” 余若涵跟姚可清和姚可怡不对付朱氏是知道的,若是余若涵去了,那姚可怡就不能去,若是姚可怡去,那余若涵就不能去了,可是若是只去姚可怡一人,未免显得太单薄无力了些,朱氏斟酌了片刻,最终决定道,“那就让清姐儿领着怡姐儿去吧!我让冬香陪着她们去!” 以代姨娘的了解,姚可清似乎对陈家十分熟悉,有姚可清在,代姨娘放心了,忙谢过朱氏,还不忘提醒道,“趁现在天色还早,二小姐和三小姐快去快回才是!” 代姨娘担心姚可容,是一刻也不想耽搁,朱氏要忙着找姚崇明商议这件事,也不想耽搁,当即派了冬香去传话,不多时一辆马车驶出姚家,往景山侯陈家的方向去了。 在马车上姚可清问月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瞒着没说?” 月娟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姚可怡急了,“是不是大姐不让你说的?她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你想害死她?” 月娟一下子哭了起来,“不用奴婢害大小姐只怕也活不成了!” 姚可怡一把揪住月娟,“你胡说什么呢!” 月娟一边哭一边道,“奴婢没有胡说,书上说年少吐血是夭寿的征兆,大小姐年纪轻轻的就吐血了,可不是……” “说说吧,好好的大姐怎么就吐血了?”姚可清道。 月娟一咬牙全说了,“前两天姑爷和大小姐两个人在屋里吵了起来,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姑爷气冲冲的走了,奴婢进屋一看,大小姐蜷缩着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奴婢扶起大小姐一看,在大小姐的胸口印着一个脚印……大小姐既不让请大夫,也不让奴婢告诉任何人……” 496、对质 姚可清目光一凛,重活一世,陈辞珩反而活的越发回去了,竟然敢对媳妇动手起来了,前一世她再怎么跟陈辞珩吵,陈辞珩好歹还记得读书人该有的礼仪,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这一世竟然对姚可容动了手。 姚可怡气的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简直太过分了!”又恨姚可容太窝囊了些,被打了还让人瞒着,看着月娟更来气,“大姐让你瞒你就瞒着?你还真是忠心,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愚忠呀!” 姚可怡的纤纤玉指戳在月娟额头上,月娟不敢躲,只能任她戳。 月娟的愚忠姚可清是见识过的,跟她较真是没有结果的,姚可清拉住了姚可怡,“好了,省点儿力气去陈家闹吧!” 一听姚可清这话,姚可怡就知道姚可清已经有了打算,忙问道,“二姐你打算怎么做?”月娟一听也竖起耳朵听了。 姚可清看了眼月娟,月娟内疚的低下头,姚可清却道,“月娟,我就交待你一件事,待会儿去了陈家,你要是想哭的时候就是使劲儿的哭,千万别忍着,哭的越厉害越好!” 月娟不明所以,还是点头,“奴婢晓得了!”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姚可怡好奇道,“二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姚可清淡然道,“哭!” 姚可容被气的吐血了,陈家想瞒着姚家,却没料到姚可容有月娟这样一个忠仆,私逃回姚家报信,还带了人回来给姚可容撑腰。 莫氏硬挤出一张笑脸去见姚可清和姚可怡,一看到姚可清莫氏就是一阵难受,还在心疼她那三万两银子。 姚可清和姚可怡俱是冷着一张脸,莫氏赔笑道,“二位侄女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让人去接你们!” 姚可清看了眼月娟,“我还以为月娟是伯母派去的,原来不是呀!难道大姐病了伯母都不跟娘家人支会一声的?” 莫氏一噎,忙道,“让个丫头去接不够尊重,我还打算让……” “我们哪有那么大的脸面,有个丫头去接都觉得‘受宠若惊’了!”比起姚可清的冷冽,姚可怡更的话更锋利,更难招架! 莫氏干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姚可清不再理会莫氏,只问月娟,“大姐在哪个院子,还不带我们过去!” 月娟对莫氏福了福,侧身给姚可清姐妹指了路,姚可清却对莫氏道,“伯母是不是也要去看大姐?不如我们一道去如何?” “正是,正是!也好,也好!”姚可清都这样问了,莫氏就是不想去看姚可容也得去了,不然姚可清回去一说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姚可容早就醒过来了,也看了大夫吃了药,人却还是无力的耷拉着眼皮躺在床上,看到姚可清姚可怡过来,勉强抬了抬眼皮,“你们来了!”看到一旁的莫氏,叫了声“母亲”就没下文了。 看着姚可容这幅样子姚可清不由联想起前世自己小产后的那段日子,虽然也是天天躺在床上的,却不像姚可容这样死气沉沉的,陈辞珩那一脚对姚可容的伤害几乎是致命的,伤身更伤心。 月婵奉上茶,看到月娟现在站在姚可清身边,想着月娟这回在姚可容面前是立了功了,自己却没什么可以表现的地方,只能神情暗淡的退下。 姚可清却叫住月婵,“可请了太医?太医怎么说?” 见姚可清叫自己,月婵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扑通一下跪在姚可清面前,“回二小姐的话,并没有请太医,只请了药铺的坐馆来诊了脉,大夫说大奶奶挨了窝心一脚,很是要命,恐留下病根!!” 说着落下两滴泪来,似是为姚可容抱不平,果然月娟听了这话眼泪也止不住了。 姚可清看了看姚可容蜡黄的脸,知道月婵这话至少有五分是属实的。 “陈家的家教甚好,世子妃被人当心踹了一脚竟然也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连个太医也不请,是拿不出还是舍不得那几两银子?这钱我出了,我们姚家的女儿我们自己家疼!月婵,你去太医院找曹太医,就说是受我所托,麻烦他荐个擅长内科的大夫给你!我们姚家的马车还停在门口,你直接去二门!” 桂圆得令立马拿出钱袋子一股脑都给了月婵,月婵也不看莫氏愈发难看的脸色,接过钱袋子就走了。 莫氏又羞又怒,脸色涨紫如猪肝,想拉住月婵却又难为情,眼睁睁看着月婵走了。 姚可清觑着莫氏的脸色一脸淡漠道,“伯母可是觉得用了我的银子不好意思了?伯母放心,日后有的是机会还回来!” 莫氏勉强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哪用等日后,伯母现在就还你!” 说着咬牙让人去取一百两银子来,姚可清却一脸惊诧道,“原来陈家这样有钱,那怎么不早点儿请太医呢?可是大姐的面子不够大,不配让伯母请太医?” 说到后面,姚可清的声音透着冷意。 莫氏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边更加努力的挤出笑容,一边解释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都是下头的人自作主张,我也是才知道……才知道的!” “伯母才知道呀……”姚可清拉长了尾音,“从大姐吐血晕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时辰,伯母才知道,这景山侯府是得有多大,消息都得用三个时辰才能传到伯母那里去,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三个时辰还走不完的侯府呢,不知伯母可愿意带我见识见识?” 姚可清步步紧逼,一点儿理由也不给莫氏留,莫氏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忙抚着额头,叫唤起来,“哎哟哟~我这头怎么突然疼了?哎哟哟~疼死我了!” 姚可清看着装病的莫氏悠悠道,“正好月婵去请太医了,可以让太医顺道给伯母看看,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伯母的一百两银子?” 莫氏当作没听见招呼丫头来扶她回去。 姚可容躺在床上看不到背对着她的姚可清的脸,但是她知道那张脸上必定挂着的是淡定从容,与她交锋从未落过下风的婆母却在姚可清的一派淡然下丢盔弃甲。 她想这一辈子她都只有佩服羡慕姚可清的份儿。 497、陷害 姚可清大败莫氏,姚可怡看的直呼过瘾,差点儿要拍掌为姚可清叫好了。 “谢谢你,二妹妹,这么多年以来,我出了事,最后帮我收拾残局的总是你!”姚可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胸口吃痛,实在是坐不起来,只能作罢。 姚可清坐到床边去揭姚可容的衣襟,姚可容忙抓住姚可清的手,却不甚带动了胸口的伤,吃痛的吸了口气,手也松开了。 姚可清揭开姚可容的衣襟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半个胸口都是紫黑色的,足足有海碗那么大一块淤青,姚可容竟然能忍了好几日不请大夫不用药,究竟是她吃的住痛,还是因为她心里的痛超过了身体上的痛呢? 姚可怡探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骂出声来,“陈辞珩真是禽兽不如!对自己的妻子下这种狠手!” 姚可容听了这话却无半点儿反应,姚可清忍不住问道,“那天晚上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姚可容垂下眼睑,“我最丢脸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也不差这一件了!其实也没什么,还是因为莫姑娘的事……” 前天陈辞珩又去偏院私会莫桑了,这些天陈家的暗涌陈辞珩并不知情,他不知道莫桑有孕的事,也不知陈家的其他几位主子都知道了莫桑有孕的事。 莫桑原本不是住在远离景山侯府中轴线的这个小偏院里的,为了方便跟陈辞珩私会,莫桑便以原先的院子风水不好为由换到了这个偏院里。 这个偏院地处偏僻,院子也小,莫桑身边只留了两个小丫头伺候,这两个小丫头也被她买通,如此一来她与陈辞珩私会的事就严严实实的瞒住了。 莫桑深知若要等陈辞珩开口给她给名分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去,她想要光明正大的站在陈辞珩身边还得靠自己!从莫氏对姚可容的态度里莫桑琢磨出莫氏似乎不满意姚可容成亲这么久了肚子还没动静,心中便生出一计来。 之前两人私会虽背着私会的名儿,实质上却没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来,但莫桑想出了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之后,在三个多月以前的一个晚上,便将陈辞珩灌醉了,趁机与其同床。 陈辞珩酒醒之后愧疚万分,莫桑却不哭不闹,大度的表示自己愿意无名无份的跟着陈辞珩,陈辞珩感动之余愈发愧疚,来看莫桑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勤快,莫桑也是运气好,竟然就这么怀上了陈辞珩的孩子。 从大夫口中得到自己确实有孕在身之后,莫桑便把消息透露给了莫氏,果不其然,莫氏如她所料的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十分在意,还特意将这事儿告诉给了姚可容,莫桑并不怕姚可容知道这件事,姚可容在她眼里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掀不起大风浪来,又有莫氏施压,姚可容早晚得认下她来。 但是莫桑这回料差了,姚可容愿意咽下这口气,姚家人可不愿意,尤其是代姨娘,代姨娘给姚可容出了主意把莫氏将住了,莫氏无奈只能请示陈满江了,而陈满江对莫桑可不会有半分怜惜。 可是莫桑手里还有一个杀手锏,一个她打算用在刀刃上的杀手锏,只能提前拿出来用了。 莫氏的父母兄弟贪图莫桑父母留下来的遗产,仗着景山侯府的势强行获取了莫桑的抚养权,陈满江知道这件事时莫桑已经在景山侯府住了两年有余了,此时他再说什么也晚了,只能帮莫家把残局收拾干净了,只是至此他看莫桑就不那么顺眼了。 虽然霸占莫桑父母的遗产是莫氏父母兄弟做的,陈满江没有拿取一分一毫,可是陈满江在知情之后不仅帮忙隐瞒,还通过关系将莫氏父母的强取豪夺变得合法了。 莫桑以此为把柄,陈满江终于低头了,两头都有莫氏的把柄,莫氏无法抉择,只能听从陈满江的安排,只是她私下里却对姚可容严加看管起来,以防她给姚家通风报信,打算等莫桑的身份成了既定的事实再谋划其他。 只是莫氏没想到莫桑那头又出了幺蛾子。 莫桑以为是因为姚可容的设计才让陈满江示意莫氏给她送来那碗药的,便将这笔账算在了姚可容头上,在两天前陈辞珩去看她的时候就做了一场戏给陈辞珩看。 陈辞珩踏着月色进了偏院,发现屋里亮着灯,不由一愣。陈辞珩为了避免暴露自己,每次私会前都会让莫桑提前熄了灯等自己的,可是今日院子亮着灯,陈辞珩暗想莫不是表妹没有收到自己的信,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要来? 陈辞珩犹豫着是该走还是进去,却听见隐隐约约有低低的啜泣声,陈辞珩走近一听,果然有人在哭,这时一个声音道,“小姐,快把这药倒了,待会儿大爷来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哭泣的声音道,“大爷……我还有什么脸见大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哭着的那个人竟然是莫桑,陈辞珩大急,却又听丫头道,“小姐怎么能这样想,是大奶奶行事歹毒,仗势逼迫于您,与小姐您何干?” 莫桑依旧哭着,“是我有错在先,与大爷有了情,大奶奶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是嫡妻,要维护嫡妻的体面!我已经连累大爷名声有损,又怎么能再拖累大爷呢!这药……你就让我喝了吧!” 丫头急急道,“不能喝,小姐!这怎么是您的错呢?若要论理,那也有个先来后到不是?明明是您认识大爷在先的!您肚子里怀的可是大爷的骨血,又不是来路不明的一块肉,若是大爷知道您私自喝下堕胎药,大爷会怪罪您的!” “大爷要怪就怪我吧!这药我就是不喝,大奶奶也会派人来给我灌的,我可是听白兰说了,连姨母都拦不住大奶奶,我还不如早些识情知趣的自己喝了,也免得大爷为难!”说着莫桑又要去端那碗药。 这时门被踹开了,陈辞珩大步走进来,莫桑脸上挂着泪,痴痴的叫了一声,“珩郎……” 陈辞珩心疼的抱住莫桑,“桑儿,你真是傻,你既然怀了我的孩子,怎么不跟我说呢?若是今日我不早点儿来,你是不是就要……” 莫桑流着泪道,“我没有办法!这事儿姨母是知道的,只是大奶奶以姚家之势相***迫姨母让我强行堕胎……” “桑儿,大奶奶自有我来处置,你现在只需安心养胎即可!” 这便有了姚可容挨的那一脚! 498、重伤 陈辞珩安抚了莫桑气冲冲去宜安院找姚可容算账,姚可容睡的迷迷糊糊的被陈辞珩叫了起来,发现屋里除了陈辞珩再无旁人,正疑惑陈辞珩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下午明明说今天是要歇在书房的。 陈辞珩几乎是暴怒的指责姚可容意图谋害莫桑腹中的胎儿。 此时还未完全清醒过的的姚可容还以为那天莫氏派去的人早已经堕下了莫桑腹中的胎儿,下意识的说了句,“那个孩子不是早就该……” 及至看到陈辞珩猩红的眼才明白过来,忙道,“大爷,不是我……” 可是已经晚了,陈辞珩已经一脚踹向了她,那一脚陈辞珩用尽了全力,一下子将姚可容踹倒了,疼的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陈辞珩扬长而去,月娟进来看到的就是姚可容疼的在地上蜷缩着颤抖的画面。 “我怎么可能会想害她的孩子呢……”姚可容喃喃道,知道莫氏派人去毒杀那个孩子的时候,她难受了一整夜,之后更是想过等她生下嫡子之后就主动开口让陈辞珩纳了莫桑,算作是对莫桑的补偿…… “代姨娘是不是也知道莫桑有孕的事?”姚可清问。 姚可容点头,“端阳那天我回去跟姨娘有提过!” 这样看来莫桑所说的姚可容以姚家之势威逼莫氏应该就是真的了,只是姚可容跟莫氏商谈的时候应该是避着人的,那莫桑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么大的事,大姐为何不跟我说呢?”姚可怡有些埋怨道。 姚可容虚弱的笑了笑,“这种腌臜事怎么好跟你一个小姑娘说!” 姚可怡气恼的背过身去,姚可容探着身子去拉她,这时月娟请的太医来了,姚可容只好又躺了回去。 太医诊过脉,又看了药铺大夫开的方子,提笔修改了一番,打量了一番屋中的人,最后将方子交给了他觉得应该是主心骨的姚可清,姚可清看着太医深邃的眼色,心领神会道,“多谢太医,我送您出去!” 离了姚可容跟前,太医才道,“就脉象上来看,这伤不仅伤了心肺,还伤及腹脏乃至宫本,依老朽的意思,不妨还是请曹太医来看看的好……” 曹太医是主治妇人科,姚可清心下一凛,郑重谢过了太医,“多谢大人!” 姚可清突然要送太医出去有些反常,姚可容疑心自己的伤势只怕不太妙,姚可清一回来她便追问,“是不是我这伤……” 姚可清凝重的点头,“大姐不该拖了这么久才看大夫的,太医说你伤了心肺,恐留下咳症,要细心将养,否则一旦感染风寒就难治了!” 姚可清只挑了最轻一部分的后果告诉了姚可容,以姚可容目前的状况来看,若是她知道她宫体受损可能导致子嗣艰难,只怕是会崩溃的! 姚可容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后悔的神情来,被自己的丈夫打了,还是因为情敌的缘故,姚可容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去,若不是今天气急攻心吐血了,不得不请大夫,她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重! 姚可容没想到陈辞珩这一脚竟然伤她伤的这样重,挨一那一下,她当时万念俱灰,只想放任自己自生自灭了,如今缓过劲来才开始隐隐后悔起来。 知道太医走后,刚刚装病溜走的莫氏又灰溜溜的回来了,大热的天,额头上绑着一块抹额,大约是为了证明她刚刚说她头疼的事是真的。 看姚可容眼里有了神采,莫氏满脸堆笑道,“有姐妹陪着就是好,珩儿媳妇瞧着都精神多了,二位要是不嫌弃府里简陋,不如就留下来住几天,多陪陪珩儿媳妇!” 这会儿一口一个“珩儿媳妇”叫的倒是亲热,早干嘛去了?姚可怡在心里鄙夷了莫氏两面三刀的做派一番,讽刺道,“景山侯府可是开国功臣,前朝的首富之家,我们乡下小地方来的人家怎么敢嫌侯府简陋呢?” 当年高祖皇帝举旗,天下一呼百应,陈家巨富,为了避免被各路势力强取豪夺,陈家先祖遂倾尽家财资助高祖起兵,而后论功行赏被封为景山侯。 只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的陈家早已不是前朝那个富可敌国的陈家了,否则前世莫氏也不会眼馋姚可清的嫁妆了。 莫氏干笑的看看姚可怡,又看看姚可清,觉得这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遂目光还是落在了姚可容身上,“珩儿媳妇,你看你的姐妹难得来一回,你就留她们住两天吧!” 姚可容至今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莫氏会突然改了主意认了莫桑,所以此时莫氏与她说话她并不想搭理,却又不能质问她,便看向姚可清。 姚可清只好道,“伯母美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家里的长辈甚是关心大姐的身体,还等着我跟三妹回去回话呢!尤其是代姨娘,十分忧心大姐的状况!” 提到代姨娘,莫氏的笑瞬间垮下去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到了嘴边的话也卡住了,整个人都僵直了。 莫桑和代姨娘,一个两个的都捏着她的把柄,莫桑在侯府,莫桑手里的把柄不仅关系到莫氏,还关系到陈满江,关系到景山侯府,事情也有轻重缓急之分,所以她只能先安抚好莫桑了,可是没想到莫桑还没安抚好,姚可容这边又出事了,直让莫氏忙的焦头烂额的。 莫氏一听到代姨娘三个字整个人就不对劲了,这样的变化没有逃过姚可清的眼睛,看来姚可容要想在这场跟莫桑的博弈中过剩,还得靠代姨娘了。 “别……二妹妹,这事儿先别告诉姨娘!”母女连心,上次姚可容不过是被陈家轻慢,代姨娘就伤心成那样,若是代姨娘知道姚可容被陈辞珩打成重伤,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况且代姨娘就是知道了也无计可施,白白跟着难受罢了!所以姚可容不想代姨娘知道她受伤的事。 姚可清伸出手制止了姚可容,“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大姐你就不要管了,安心养伤吧!还有,我看这宜安院的风水不太好,既然景山侯府这样大,想必给大姐换个院子也是极容易的事,伯母,您说是不是?” 499、问罪 莫氏没想到自己一句托词被姚可清揪住了就不放了,接二连三的拿出来说事,脸上有些挂不住,敷衍道,“回头等容儿好了让她自挑个院子搬过去吧!” 姚可清笑道,“等什么呀?我看彤云院就挺好的,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莫氏擦了把汗,知道姚可清要说重点了,这事儿若是朱氏或者随便一个姚家的长辈出面她都还能应付应付,偏偏来的是两个孩子,有些话就不能说,忙岔开,“彤云院的风水跟珩儿媳妇的八字相冲,不合适不合适!” “可是我怎么听说这彤云院风水极佳,是一个百无禁忌之地呢?”姚可清寸步不让。 前一世她都这彤云院太了解了,今生她就是想忘都忘不掉。 莫氏连连擦汗,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可是装病的借口已经用过了一次,不适合再用了。 好在姚可清并没纠结这个问题多久,换了另外一个问题,“对了,伯母,您知道大姐这伤是怎么伤的吗?我跟三妹问了许久,大姐就是不说!” 这个问题把莫氏难住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姚可容是怎么伤的,莫氏平常对姚可容淡漠,下人也跟着轻视姚可容成了习惯,姚可容吐血晕倒的事传到莫氏这里时正是姚可清和姚可怡登门的时候。 莫氏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好实话实说,“说实在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是亲姐妹,她都不跟你们说,自然也不会跟我说了!” “其实大姐不说也没关系的!”姚可清又道,“刚刚太医说了,大姐是被人当胸重击损了心肺才导致吐血的!只是这景山侯府谁有这个胆子敢打世子妃呢?” 莫氏瞪大眼睛,一下明白了,是陈辞珩打了姚可容,所以难怪姚可容要瞒着不说了! 可是明白归明白,莫氏她不能说呀,可莫氏不说,并不代表姚可清不会说。 “我听说自从大姐受伤,陈世子就没回来过了,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 “误会,误会!姚二小姐误会了!”莫氏急忙道,“珩儿他……他是……顶撞了他父亲,被他父亲罚了思过,现在还跪在祠堂里呢!” 陈辞珩确实是在思过,思的却是与莫桑偷情的过! “那大姐这伤是怎么受的呢?伯母就一点儿也不知情!”姚可清再问。 莫氏只能继续推脱表示不知道,将问题推给了姚可容,“这个还得问珩儿媳妇自己了,这两天她不曾去过我那儿,我是真的不清楚!” 莫氏料得姚可容既然不愿意说,那肯定是怕在娘家人面前丢脸,所以一股脑把问题都推给了姚可容。 “大姐这伤受的不明不白的,家里的长辈都挂心的很,伯母不给个说法我回去也难交待不是?还请伯母怜惜,莫叫我为难!” 姚可清话说到这个份上,莫氏要是还不说就是不近人情了,可是莫氏又是真的不能说,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得外人有人请安的声音,“大爷!” 一听陈辞珩回来了,姚可容直接翻身过去面对着墙的方向了,姚可清带着姚可怡走到屏风后头坐了。 陈辞珩进来看到屏风斜放在床前正中间的位置,他的母亲莫氏坐在外面,便知道屏风后面坐着的是他的两个小姨子,对着屏风后一礼,便要坐下,却听得屏风后传来一声嗤笑,陈辞珩与莫氏俱是脸色一僵,却还是坐下来。 莫氏用胳膊肘捅了捅陈辞珩,抬眼瞟了瞟屏风,又指了指床的方向,示意有姚家人在,让陈辞珩去关怀一下姚可容,陈辞珩皱眉瞟了眼侧躺着背对着他的姚可容,却无动于衷。 莫氏责备的剜了陈辞珩一眼,陈辞珩看了看屏风的方向,沉着脸站起来,挪到床头坐了,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莫氏气道,“现在有客人在,不太方便,你还是走吧!” 闻言陈辞珩竟然真的站起来就要走了,莫氏气的只说出了一个“你……”字竟就无话可说了。 陈辞珩才走两步,姚可怡霍然起身,似乎是想去跟他理论个清楚,姚可清伸手拉住了她,姚可怡咬着坐下,愤恨的看着陈辞珩走了。 陈辞珩的不情愿都写在脸上了,姚可怡也不给莫氏留情面了,“陈世子好大的架子!” 论理陈辞珩是姚可容的夫婿,但是姚可清和姚可怡一口一个“陈世子”的,对陈辞珩的不待见显而易见。 莫氏赔笑道,“他还在生他父亲的气!” 姚可清冷笑道,“陈世子气性大,不过代姨娘的气性只怕也不会比这小!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母亲应该会过来看大姐!” 姚可清撂下话就走了,莫氏惶恐的看着她们离去,连送都忘了送。 回去的路上,姚可清想起自己前世在陈家的总总,她明知道陈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但是却并没有全力阻止姚可容嫁入陈家,她也是有她的私心的,可是没想到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 姚可清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便靠在车厢上养神,姚可怡不懂姚可清为何会突然就累了,明明刚刚她还有很有气势的说的莫氏哑口无言。 “二姐,你怎么了?” 姚可清睁开眼看着姚可怡,还是把太医的话告诉给了她,这件事早晚要告诉姚可容的,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个出主意的。 “……太医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具体的还要等曹太医来看过才知道,我已经吩咐月婵明天去请曹太医了!”又一哂,“陈夫人那一百两银子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莫桑有孕,而自己却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姚可怡敢肯定姚可容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脆弱如姚可容,怎么承受得了这么大的噩耗。 “陈辞珩这样歹毒,怎么不叫他断子绝孙呢!莫桑也不是好东西,不守妇道在前,挑拨离间在后,真是不知廉耻!”姚可怡气极,只恨不能手撕了陈辞珩和莫桑给姐姐报仇。 莫桑不是个省油灯,姚可清上辈子领教过她的心计,虽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技俩,但是陈辞珩宠她,愿意信她,所以她才耀武扬威得起来,害姚可容挨这一脚的罪魁祸首是莫桑,但是陈辞珩不听姚可容解释,只听信莫桑的一面之词就对姚可容下此毒手实在是不该! “这件事回去之后你原原本本告诉代姨娘吧!代姨娘有法子治陈家!” 既然莫氏那么忌惮代姨娘,那么就让她直接面对代姨娘好了! 500、选择 姚可怡将今日种种一样不漏的全部告诉给了朱氏,朱氏没想到亏的陈辞珩还是侯府世子,竟然这般不顾体统,为了个没过明路的女人打嫡妻,也是吓了一跳。这事儿姚家可不能不管了,再不管姚家其他的女儿也要被人看轻了。 从朱氏处出来,姚可怡又去了趟秋叶居,把事情跟代姨娘说了一遍,代姨娘当即挂着泪珠去找朱氏了,两人合计了许久,直到深夜才分开,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去了陈家,不过代姨娘却是一身仆妇妆扮,同去的还有余若涵。 朱氏到底是隔房的伯母,就是要为姚可容出头有些话也不该由她来说,所以把余若涵带上了,也好有个帮衬。 直到晚上朱氏一行人才回来,眉头微皱,似乎事情进行的不太顺利,一打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姚家揪着姚可容的伤势不放,莫氏无奈,只好承认是陈辞珩酒后失手打的,但是绝口不提莫桑,又拉着陈辞珩给朱氏磕头赔礼,还要让陈辞珩给姚可容赔罪,但是朱氏此行的目的是要解决莫桑的事儿,怕陈辞珩去了姚可容面前,姚可容面皮薄,经不住陈辞珩的赔礼就要将这事儿作罢,便拦在两人中间,不让陈辞珩见姚可容。 莫氏迟迟不提及莫桑,朱氏不耐烦跟她虚与委蛇,直接将这事儿摆在明面上了来说,莫氏一脸为难,最后才道出她的打算来。 那个孩子是已经怀上了,总不能不生,而莫桑也不比贱籍奴婢,可以去子留母,所以莫桑也不能动,陈家能做的最大的让步就是让莫桑无名无份在陈家住着,包括莫桑生下的孩子,陈家也不承认,等到这个孩子成年,陈家拨一块地和一处宅子给他,这件事就算了了。 其实从为姚可容考虑的立场来说,莫桑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不留的好,但是这种想法陈家肯定不会同意,朱氏也不好提,只是陈家的做法分明有偏袒莫桑之意,既然陈家要这个孩子,那么莫桑就不能留在陈家,朱氏坚决不许莫桑留在陈家,这事儿便这么僵住了。 这样的处理倒是跟前世一模一样了,那个时候她没有像姚可容一样被陈辞珩打,陈家没有理亏的地方,陈家不愿意让步,而小苗氏又包藏祸心不愿意为她争取利益,就由着莫桑留在陈家了。 朱氏连着去了陈家三日,最后扬言要去告御状,陈家这才让步,同意将莫桑送到京外的一处庄子上,并保证永世不许莫桑再踏进景山侯府一步,朱氏这才罢手。 就在陈家准备安排人把莫桑送出京城的时候却出事了。 莫桑小产了! 是她自己喝了堕胎药才小产的! 莫桑虚弱的躺在床上,陈辞珩去看她,问她为何要喝那药,莫桑却一个字也不说,陈辞珩掉头去找姚可容。 陈辞珩到的时候姚可容已经梳洗打扮整齐,正等着陈辞珩。 陈辞珩质问姚可容,“桑儿为何会喝那药?你说,是不是你逼她的?” 姚可容淡淡道,“我没有逼她,她是自愿的!” 陈辞珩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姚可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她知道莫桑喝下堕胎药的原因。 “我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庄子上生下孩子然后孤独终老,一个是喝下堕胎药然后我主动为大爷你将她纳为妾室!她选了后者!” 陈辞珩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心中的桑儿不是这样的人…… 他心中的桑儿温柔善良,单纯美好,怎么可能做出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这样残忍的事,就为了那个虚无的名分……她明明说过只要有他在,她可以什么都不要……难道他在她心里还比不过一个妾室的身份来的重要吗? 看着陈辞珩崩溃的神情,姚可容突然有一种复仇的快意,莫桑害她终身无子,那莫桑也休想再有孩子了,她以为那碗堕胎药就仅仅只是一碗堕胎药吗?姚可容在心里冷笑。 而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妄图享齐人之福,如今终于左拥右抱了,她倒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福气消受了! 消息传到姚家来的时候,朱氏愣了半天没说话,诚然她是有盼过莫桑那个孩子生不下来的,但是现在这个孩子真的没了,她却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尤其是在姚可容派人捎信回来说这件事就此打住,连将莫桑纳给陈辞珩做妾的事也不要姚家插手了。 姚可清觉得事情蹊跷,私下里找来月娟问,一开始月娟还不愿意说,但是又想着姚可容近来的行为举止十分不对劲,还有当初姚可容出事的时候,是姚可清出面给她撑腰的,月娟念着姚可清的恩情,便都交待了。 “那天曹太医来了之后开了个方子给小姐,可是第二天小姐又让人从外面请了个大夫回来,大夫诊脉的时候,小姐把奴婢们都撵了出去,之后就不吃曹太医开的药,还撑着病体去找了莫表小姐一趟……之后就传出莫表小姐小产的消息了……然后小姐去找夫人,说要将莫表小姐纳给姑爷做妾……夫人允了……” 听到这儿,姚可清全明白了,她本想先瞒一段时间的事情并没瞒住,被姚可容知道了,想来那天她送太医的举动让姚可容起了疑心,第二天曹太医又去了,曹太医是主治妇科的,姚可容心里只怕怀疑更甚,这才私下另外找了大夫来看诊!可是姚可容并没有像她们想象中的那样崩溃掉,反而格外的冷静,甚至是冷血的处理掉了莫桑。 姚可容是如何解决莫桑的,姚可清猜到了几分,倒是有几分佩服姚可容的果决,从前姚可容在她心中一直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难这次不拖泥带水十分迅速的解决了这桩事,甚至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给了莫桑一个残酷的教训。 姚可清并不觉得莫桑可怜,若说莫桑可怜,那谁来可怜可怜姚可容呢?她做错了什么?就要被莫桑那般陷害!莫桑也是自食其果!如果她不陷害姚可容,姚可容也不会找上她。 可是这样一来,姚可容……姚可清叹了口气,当初还是她自私了! 501、解决 陈辞珩自质问过姚可容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内院,日日歇在书房,莫氏却找他也无功而返,也没去看过正在坐小月子的莫桑,莫桑派去找陈辞珩的丫头连着吃了几次闭门羹终于不再去了。莫氏操办的抬莫氏为姨娘的宴席陈辞珩没有出现,只姚可容受了莫桑一杯茶,一身粉衣终于定了莫桑的身份,姚可容看着莫桑那身粉裙,嘴角挂着无尽的嘲讽。 莫桑的事情当初陈家藏着掖着,最后却以这样“正大光明”的形式结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而陈辞珩作为当事人之一,从始至终却没有做出过任何变态,然而没有他,事情也解决了,而代姨娘用她手里的把柄从莫氏手中换得一部分掌家的权利给了姚可容,莫氏虽不愿意,但是好歹是姚可容的让步才把莫桑安抚住的,最后也让步了,分权给了姚可容。 姚可容被陈辞珩伤透了,又知道自己子嗣无望后,竟突然一下子看开了,一口气挑了四个貌美的丫头开了脸放在房里,什么活计也不给她们安排,只让他们专心伺候陈辞珩,可是陈辞珩不来内院了,这四个丫头便想法设法的往外院去,姚可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理睬,陈家一时热闹极了。 姚可怡对姚可容的转变感到惊叹,但是平心而论姚可容这样做却是最好的选择,她深知自己与陈辞珩的夫妻关系只剩下面子情了,所以维护自己正室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如今姚可容看开了,心也硬了起来,总比以前那样被人欺辱来的强。 姚可清还在内疚着姚可容的事,姚可容如今的境遇也有她的一部分过失,若不是她的私心,她应该极力劝阻姚可容嫁进陈家的!为此姚可清特意叫来曹太医嘱托他尽力为姚可容调养身体,即便是不能有孕,但至少别落下什么病根。 曹太医答应了,临走前有些犹豫,忍了忍却还是道,“昨天晚上长公主府的宫嬷嬷找我去看诊了!” 姚可清一愣,长公主的身体素来康健,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呢?还是大晚上的找御医出诊,说明情况十分紧急了呀!“是长公主身体抱恙?” 曹太医点头,顿了顿道,“气急攻心,喝了药已经好多了,昨天我走的时候人已经醒过来了!”作为医者本不该随意将患者的病情透露给别人的,但是姚可清是他的表妹,如今跟长公主府有了婚约,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说一下的,昨天公主府的气氛有些微妙呀! 气急攻心! 长公主的脾气在京里是出了名的好,有什么事能让她气的都晕过去了?姚可清不由想起驸马爷那个“私生子”的事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姚可清心下一凛,谢过了曹太医。 曹太医才走,姚可清还来不及给宋子清写信问清情况,安平郡主就来了,神情严峻,开口就问,“你最近有跟师兄联系过吗?” 联系起刚刚曹太医的话,姚可清的心一下子就悬着了,听安平郡主的口气,宋子清似乎出了什么事! “有将近半个多月不曾联系过了!”最近她忙着姚可容的事,确实有一阵没有关注过宋子清的消息了。 “出事了!”安平郡主语气沉闷,神色疲怠,好似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他在哪儿?”安平郡主郡主的神态告诉她这件事很严重,姚可清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你知道的!”安平郡主看着姚可清神情有些不忍,终究是到了这一步…… 可是姚可清此时满心想的都是宋子清出了什么事了,并没有看到安平郡主心疼的眼神。 姚可清来到那座小院,门是锁着的,安平郡主从墙头跃进去给她开了门,姚可清独自一人进了院子,安平郡主看着她的背影眼眶开始湿了,她当初不该心软的,不该放任师兄的所作所为的…… 姚可清走了两步又回头将院子门锁了,上房的门虚掩着,轻轻推开一道缝,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扑面而来。姚可清酒量浅,对酒有着本能的抗拒,下意识的有躲开的念头,扶着门框在门口站了片刻,姚可清拿出帕子捂住口鼻推门进去了。 屋里的酒味儿更浓,透过薄薄的丝帕直直钻入姚可清的肺腑,姚可清忍住胃里的翻滚,转过正厅进了次间,次间的门开着,门口滚落着几个空酒瓶,椅子倒的满地都是,桌布有一半垂在了地上,桌子后面露出一截青色衣角,走过去一看,宋子清躺在地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发髻凌乱,衣裳也皱巴巴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喝了一半的酒瓶。 姚可清心里一痛,探手过去想将酒瓶拿走,但是宋子清拽的极牢,她丝毫拿不动,只得放弃,看了眼宋子清的体型,再看看自己的两只小胳膊,知道自己肯定是搬不动他的,姚可清叹了口气转身去床上拿了被子过来给他盖上,转身去拿枕头之际却被一个充满酒气的怀抱抱住。 “维维...”宋子清的声音嘶哑而脆弱,抱着的手臂不停的在颤抖。 姚可清应了一声顺势蹲下身来挨着宋子清坐了,宋子清将头埋在姚可清怀里,闭着眼又叫了一声,“维维...” “嗯...”姚可清又应了一声。 宋子清终于叹了一声,枕着姚可清的腿不再出声了。 屋外的阳光透过树荫在窗户上洒下斑驳的暗点,随着风过的节奏不停的跳动着。树上有蝉鸣和鸟叫声,透着阵阵喧嚣,屋里却一片宁和。 宋子清枕着姚可清沉沉睡去,睡颜安详,姚可清将被子拉过来重新给他盖好,腿被压的有些发麻,却不敢乱动,怕吵醒了他。姚可清环顾四周,小心翼翼拿过一把椅子放在背后靠上去,腿才微微觉得舒服一些。 安平郡主并没有告诉姚可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她的神情中科院看出她是知道,可是安平郡主不说,姚可清再三追问她也只是道,“你去问师兄吧,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觉得有些事还是他自己说的好,该告诉你的时候他会告诉你的!” 502、脆弱 安平郡主的隐瞒让姚可清心里有些惶恐,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骇人的秘密,才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平郡主也忌讳莫深。 姚可清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将宋子清打击的如此颓废脆弱,前世的宋子清年纪轻轻就是战功赫赫的大将,是一柄长枪挑落了瓦刺第一勇士的主帅,究竟是什么击溃了他钢铁般的意志? 在姚可清的印象中宋子清一直是那么儒雅风逸的,可是一夜之间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昨夜公主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姚可清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宋子清脸上已经干了的不知是泪渍,还是汗渍,他看上去似乎一整夜没睡,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黑影,嘴唇四周露出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沧桑,但是在她怀里却睡的那么安稳。 地上歪七倒八的躺着十来个已经空了的酒瓶,究竟是什么事让一向温文尔雅的宋子清要借酒浇愁呢?借酒浇愁愁更愁,醒来之后他又会怎样了? 宋子清睡了将近两个时辰才醒,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意识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是她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心而又害怕...因为太珍惜,所以格外的害怕,怕失去...还有什么是比失去她更糟糕的事呢? 宋子清睁开眼,发现姚可清竟然靠着椅子睡着了,樱色的唇紧紧抿着,似乎在梦中碰上了什么让她为难的事。宋子清心里一阵愧疚,知道必定是安平郡主把她叫来的,公主府里昨儿晚上才发生的事,也只有安平郡主才有本事这么快得到消息。 宋子清掀开,悄然起身,正要把姚可清抱到床上去时,姚可清却醒了,迷瞪的双眼望向宋子清,四目相对,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姚可清想站起来才发现腿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了,一下子就栽倒了,宋子清忙抱住她,这才没摔在地上,姚可清默默的看了眼宋子清才道,“腿麻...” 宋子清微微红着脸“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倒的乱七八糟的椅子,将姚可清扶到唯一还算整齐的床上坐了。 宋子清很自然的坐在脚踏上给她捏压麻的腿,虽然亲密过,但是姚可清还是下意识的微微僵直了身子,片刻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今天的宋子清跟平常格外不一样,除却醉酒的事,便是他今天的神情格外专注,专注到已经没有别的表情了,而他幽深的眼眸之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处处都透着异样,联系起安平郡主说过的话,姚可清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许久之后,宋子清抬头问她,“好些了吗?” 姚可清晃了晃腿,酸麻感已经消失了,便点点头,“好多了!” 宋子清依旧坐在脚踏上,就那样仰着头看她,眼里涌动着她无法分辨的情绪,姚可清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别过头不敢再跟宋子清对视。 姚可清撇开了目光,宋子清眼神一暗,默默的站起来,拾起一把椅子坐在了姚可清对面,相顾无言。 姚可清看着一地的酒瓶率先打破沉默,“喝酒伤身,以后别喝那么多了!” “好!”宋子清点点头,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却很快散去,她还是那样关心自己,可是她对自己越好,只会让自己越愧疚! 姚可清想问他为何会醉酒,但是他既然不开口,她就是问只怕也是没结果的,但终究还是问了,“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处置的!” 宋子清苦笑了一声,聪明如她,他就是一个字也不说,她还是猜到了,猜的还那么准。 “驸马将那个孩子接了回来,养在外面一处宅子里!” 宋子清说的是“驸马”,而不是“父亲,”姚可清心里一震,看来是出大事了! “长公主她……还好吗?” 宋子清愣了许久才道,“还好!” 这并不是宋子清过去提及长公主时的神态和语气,他对长公主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疏离? “那你了?”姚可清抬头正视着宋子清问道。 宋子清看着那双清明透亮的眼,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眼,在那样澄净的目光下,他所有的不堪都无处遁形,心里忽然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悲愤,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要这样对他! 宋子清的再次沉默让姚可清失去了再次开口的勇气,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 她跟宋子清虽然认识已经很多年了,也定了亲,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她知道他帮今上做一些隐秘的事,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就连她自己,也有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从来不问他这些。 之前他们之间十分有默契,很多话她不说他也能领会到,这让她心里有些小雀跃,可是也仅此而已,他能为她分担,但是对他她却无计可施。 许多事他宁愿自己扛着,却对她只字不提,那么她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对象吗?连与他共同面对困难的资格都没有! 姚可清突然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走过宋子清身边被宋子清拉住了,“别走,维维,别走,好吗……” 声音里带着丝丝哀求,向溺水的人最后的呼救透着绝望,姚可清听的心里一阵阵发酸。 姚可清盯着脚边那瓶没喝完的酒良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让她将那瓶酒拿起来,仰脖灌了下去,酒是好酒,清香扑鼻,但是对此时的姚可清而言却觉得格外的辛辣刺喉,难以下咽。 喝的太急,许多来不及咽下的酒水全顺着嘴角流下在胸前湿了大片的衣襟,宋子清没料到姚可清突然有此举,忙去抢酒瓶,但是姚可清死死抓着不松手,争抢之间余下的酒泼了姚可清一脸加一身。 姚可清将空酒瓶往地下一掷,一声脆响酒瓶碎了,姚可清掏出帕子想擦把脸,却发现帕子已经被酒湿透了,胡乱在脸上擦了一通,将帕子也丢了。 踢着酒瓶的碎片,姚可清问道,“酒就这么好?让你宁愿跟它一醉方休,也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抔杯中之物是不是?” 宋子清拦住姚可清,免得碎片扎伤她的脚,“酒一点儿也不好,可是你……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 503、醉后 终于还是说出口了,世界一片寂静,宋子清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跌落谷底的声音。 姚可清一根一根掰开宋子清拉住她的手指,宋子清徒然的看着姚可清的手从自己手中抽离,想抓住却又不敢,他怕自己这一抓就再也不想放手,他不能如此自私的让她跟着自己一起万劫不复。 “配不上我?呵~”姚可清笑的无比讽刺,眼里渐渐有了湿意,“我还以为你觉得我配不上宋公子呢!像宋公子这般出身高贵的人,岂是我这样的人配得上的?平国公府的嫡长孙,长公主之子,当今圣上的亲外甥……” “够了!别说了!”宋子清突然低吼了一声。 宋子清从未这样跟姚可清说过话,即便姚可清正在气头上也被吓住了。 宋子清颓然的低下头去,他知道他吓着她了,可是却不敢道歉,他不敢看她的脸,她脸上的泪会让他心里好不容易竖起的城墙崩塌。 脸上突然一片冰凉,姚可清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早已落泪了,想掏出帕子擦一擦,发现帕子已经被自己扔了,卷起袖子擦了把脸,但是袖子上浸染的酒水沁进眼里,泪水愈发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了。 浑浑噩噩走到,姚可清突然一字一句道,“你配不配得上我,抑或我配不配得上你都不是你说的算的!谁都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除了我自己!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我也不会再问了,永远不会了!” 姚可清气的不是宋子清有秘密瞒着她,而是宋子清遇事总是将她撇在事情之外的态度,这说明他从根本上就没有信任过自己,她连事关姚家存亡的辛秘都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可是他却……把自己当个外人。 看到姚可清一身酒气的回来,把房嬷嬷骇了一跳,她只知道姚可清是跟着安平郡主出去的,以前也是常出去的,也没像这次这样醉的不省人事的回来,不由失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酒是好酒,后劲儿也大,姚可清此时已经有七八分醉了,仅靠最后一丝清明支撑着自己的理智,听到房嬷嬷的声音,却并没有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估摸着她大约是问自己喝酒的事,便道,“郡主让我陪着喝了两杯!” 姚可清一开口就感觉到自己舌头有些僵硬,还是勉强把这句话说的清楚些,房嬷嬷听明白了,安平郡主的传闻她是听闻过,既然是郡主要喝的,那自家小姐也推脱不得的。 房嬷嬷叹了口气,招呼人把姚可清扶回去梳洗,洗去了一身酒气,姚可清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傍晚时分姚可清朦朦胧胧中觉得口渴,想起身倒水喝,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只得哑着嗓子叫了声“水”。 桂圆闻声忙倒了水端过去,服侍姚可清喝了,触手间却发现姚可清的呼吸有些烫人,拿不准是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只好去叫房嬷嬷,“小姐似乎有些发热!” 房嬷嬷一看姚可清的体温果然高于常人,急忙去请太医来,一剂药喝下去,姚可清渐渐睡的安稳了,房嬷嬷也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醒来,热度退了,酒也醒了,但是姚可清看着还是有些无精打采的,房嬷嬷以为是醉酒的后劲儿还没下去,免不了就唠叨起来,“下次郡主再来找小姐,小姐能推就推了,小姐酒量本就浅,再说女儿家常喝醉可不是什么好事!” 姚可清“嗯”了一声,就看见房嬷嬷将针线筐又拿了过来,心里一阵厌烦,“拿下去吧,头疼!” 房嬷嬷想着姚可清昨儿醉的厉害,又不大不小的病了一回,便不再言语只是把针线框子放在了床边,又转身去把布料拿了过来,见姚可清冲她皱眉,便笑着道,“放在这儿小姐什么时候想起来便绣几针!” 姚可清无奈的转身去了书房,房嬷嬷要追过去,姚可清却派了画心来传话,“小姐说绣了这许久也累了,要换个消遣!” 竟然把绣嫁妆看作消遣,房嬷嬷气的只摇头,疑心是姚可清最近绣嫁妆太刻苦绣累坏了,想着嫁妆已经绣了大半了,余下的也花不了太多时间,况且剩下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即便是到时候姚可清不愿意绣了,找个丫头绣了也是使得的,便作罢了。 自姚可清一身酒气一脸泪的从那个院子出来,安平郡主便密切关注着姚家,得知姚可清病了的消息,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奔去长公主府了。 宋子清却不在府里,端砚告诉安平郡主说他家少爷和崇国公府的郑四公子出去喝酒去了,并把酒楼的地址告诉给了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杀进”酒楼的时候,郑映卿已经醉倒了,像一摊烂泥一样的耷拉在桌子边上,桌上的酒坛子已经开了有三个了,而坐在他对面的宋子清也有五分醉了。 安平郡主气的踢了郑映卿一脚,郑映卿半抬起头醉醺醺道,“正熙,喝……喝……咱们再喝一杯,喝个交杯……嘿嘿嘿……” 安平郡主拎着郑映卿的衣领将他丢给随从,随从将郑映卿拖了下去,郑映卿一边挣扎一边道,“喝……喝……还要喝……正熙……再喝……”却抵不过安平郡主随从的力气,最终被拖下去了。 看着宋子清已经两天没刮的胡子茬,安平郡主哼声道,“你倒是会躲清净,现在公主府乱成一团,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 “就是因为没有心情才喝酒!”宋子清晃着酒杯,神情恍惚,“她说酒是个好东西,嗯……真的是个好东西!一醉解千愁!” “酒醒之后呢?你逃避的一时,还能逃避一世吗?” 宋子清无动于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安平郡主却正色道,“她病了!” 宋子清眸色微闪,手中的酒杯也顿住了!他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出来买醉了,他明明是想为她好,可是终究还是伤了她…… 安平郡主看着伤神的宋子清,突然道,“有时候我会想,瞒着她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你有没有想过,比起隐瞒,她可能更想知道真相!我们不是她,不能替她做决定!” 可是真相太过肮脏,他不想脏了她的耳朵,连他自己都不想提及的事,为何要让她一辈子背负这么肮脏的秘密! 504、两难 “或许只是师兄你看不开,她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在意这件事!”安平郡主印象中的姚可清不是一个以身份论英雄的人。 宋子清痛苦的闭上双眼,他承认他看不开,他也承认即便是十年过去了,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件事,他没办法接受他的出生只是为了一场权利的交易,而他就是最重要的那个砝码。 “她在意不在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能告诉她,她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她已经够累了,他不想她承受更多了,“她不该跟着我陷在这团泥淖里!” “既然做不到有始有终,那你当初为什么又要去招惹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开始他曾经幻想过他和她会白头到老,可是现实太残酷,想象再美好,也抵不过现实的千苍百孔。 “都是我的错!我会用我的余生竭尽全力去补偿她!” “你可别忘了,你们还有婚约,你这是始乱终弃!”安平郡主冷冷道。 婚约……当初他去请旨的欢喜还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他却不敢去想,他想和她的这段情是他满目疮痍的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了。 “婚约……我会想办法取消的!保证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取消婚约对她来说已经是伤害了!” “所以我不能让她伤的更深!现在她正是憎恨我的时候,能将伤害降低到最低!” 可是终究还是伤了她!宋子清捏紧双拳,内心的自责压抑的他几不欲生了。 安平郡主看着宋子清一副似乎已经决心要斩断情丝的模样,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刻,手不由抚上心口,那里曾经被她直直的刺入了一把剑,可是就在刺进身体的那一瞬间,剑被一个人用抓住了,所以她才得以活下来,可是心口却永远的留下了一道疤。 “还记得那一剑吗?”安平郡主突然道,“我以为我会死!那天我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去的,不成功便成仁!当我反手将剑刺进胸膛的那一刻,看到了他眼里的痛,我就知道我赢了,那个时候我想哪怕是死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我迟迟不向师傅借那本秘籍,你笑我胆小,怕输!可是在有些事情上,你的胆量可比我小多了!我起码敢放手一搏,不论结果好坏,至少我努力过了!可是你呢?你连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你才是那个胆小的懦夫!便是你想在遗憾和愧疚中苟延残喘,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她是不是也愿意呢?你凭什么决定她的人生?你以为你这就是爱她?这样自以为是的爱她宁愿不要!” 所以她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宋子清喉头一哽,眼眶开始热了。 “晨儿,那不一样!”宋子清艰难道,“韦亲王也不是她,更何况从始至终韦亲王就是那个最了解事情真相的人,而她一无所知,连我自己接受不了的事情,我又怎么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更何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 “学我!”安平郡主淡定的拔出剑架在他脖子上,“生死关头,所有的反应都是本能的,真到了那个时候你现在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都会被抛之脑后!” 宋子清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拨开剑刃,苦笑道,“你是让我以死相逼吗?”宋子清确定他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不,我是让你把选择权交给她!”安平郡主归剑入鞘,“将你最在意的那个问题直接了当的问她,如果她接受,那么很好,你可以对她合盘托出了,如果她不接受,最后的结果也就是现在这样了吧!” “即便是她接受了,可是我也不想她一生都要承受着这个秘密,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安平郡主嗤了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言!公平自在人心,你说的不算!要说公平,你现在这样对她就是公平了吗?” “可是我……”宋子清已经有些意动,却还是有诸多顾虑,如果他不说,她现在会恼他,恨他,可是至少他在心里还有一个光鲜亮丽的形象,许多年过后她想起他或许还会感叹甚至怀念;可是一旦说了,而她又无法接受的话,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便会崩塌,他就成为她记忆里恨不得剜去的毒疮。 至少他还想给她留下一点儿好的记忆,而不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噩梦。 安平郡主看出了他的犹豫,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自刎谢罪呀!她心软说不定就谅解你了,况且手里的力道把握好了,你也不一定就会死!” 安平郡主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宋子清却似乎认真思考起来,“如果我的死能让她好过,那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安平郡主蹙眉看了眼宋子清,正经道,“你不妨好好想想我说过的话,我自认为对她的了解还是比你要深刻一些,你所谓的对她好并不一定就是她想要的!况且我是过来人,我的意见你可以参考参考!” 宋子清默了许久突然拿起一个新的酒杯给安平郡主斟了一杯酒,“这杯酒我敬你,算是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你说的这些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可是真相太沉重,话到了嘴边我却始终开不了口,我怕……怕的不仅仅是失去她,更怕她因我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因为太在乎所以才更加的犹豫!” “婆婆妈妈的!”安平郡主鄙夷道,“话说回来,皇上亲赐的婚可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退亲你让她颜面何存?一味逃避可不是个好办法,这也不像师兄你的个性!这件事终有一天你要面对的!既然注定逃不开,你就该直面它,给自己一个交待,也给她一个交待!” 良久,宋子清终是点头,“昨天我有想过告诉她,却还是退缩了,我从未在别的事情上退后过半步,独独对她……”独独对姚可清格外的小心翼翼。 姚可清是他心底最柔软的所在,是他愿意竭尽一切去呵护的人,所以一向无所畏惧的他终于有了软肋,有了他放不开的牵挂……所以也才陷入了如今这样两难的境地。 505、不是 姚可清这几天连着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每天早上进书房翻开她昨天晚上没有看完的书就能发现那封信,姚可清却看也不看就叫画心搬了火盆来烧了,烧了第七封之后终于没看书里再看到信了。 画心照前几天的惯例一样搬来火盆,姚可清却让她又搬回去,画心听话的搬了回去,但是她却发现自家小姐的脸色有些不好,虽然前几天也不好,但是今天却格外的不好,而且她连着三次进去添茶发现自家小姐手里的书都停留在同一页,根本就没翻动过,画心觉得自家小姐肯定是有什么心事了! 这天姚可清出奇的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出了书房,比前几日早了一两个时辰,而房嬷嬷逮着这一两个时辰就将针线筐又给她拿来了。 姚可清近来都窝在书房里,从前不离手的绣绷子如今又换成了书,房嬷嬷看着没绣完的嫁妆急的不行,不停的姚可清耳边叹气,姚可清却置若罔闻,今天好不容易姚可清早回来了,房嬷嬷就拿着东西过来了。 姚可清倒是没有同往常一样不理不睬,反倒指了指床头,“搁那儿吧,我有空就绣两针!” 虽然态度还是有些懒散,但是好歹也表了态,房嬷嬷满意了,“线老奴都已经分好了,小姐绣起来也省事了!” 姚可清点点头走到床边开始翻捡起针线框子来,房嬷嬷以为她要做绣活了忙退了下去,怕扰着她叫她分神了。 可是姚可清在框子里翻了白天却翻出了一把剪子,轻轻在手指上试了试锋利程度,然后满意的将剪子藏在枕头下面。 临睡前房嬷嬷服侍姚可清就寝,顺手拿走了针线筐,一眼就发现剪子不见了,“小姐把剪子放哪儿去了?” “不知道顺手搁哪儿了,明天再找吧!我想睡了!”没想到被房嬷嬷发现了,姚可清忙打了个哈欠,佯装睡意来袭。 房嬷嬷看着乱七八糟的针线筐,忍不住开始碎碎念起来,“小姐近来性子实在是叫人琢磨不透,行事也没有章法,这样可不好,马上都要嫁人了,小姐好歹也改改,哪怕回到从前那样也是好的!” 从前姚可清冷淡的性子不知被房嬷嬷念叨了多少次,现在房嬷嬷倒开始怀念起她以前的样子了。 “嗯嗯……”姚可清含糊的应了一声,房嬷嬷只好叹着气关上门出去了。 姚可清睡得早,连带着整个幽篁馆戌时末就全歇下了,院子里静悄悄的,灯火全无。 宋子清熟练的摸到他进出过许多次的那个窗户前,轻轻一推,发现窗扉纹丝不动,微微用力一推还是没有推开,不由在心里苦笑起来,她今天没有收到信了,所以猜到今天自己会来,就把窗子锁死了,她这是铁了心的不想理自己了。 连着七封信如石沉大海,一点儿回应也没有,宋子清就知道那信她定是没有看的,索性也就不写信了,直接夜探香闺了,出门前他就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不曾想就真的吃了个闭门羹。 只是锁了窗户也拦不住宋子清,宋子清还是轻而易举的进了内室,隔着帐子宋子清始终没有勇气掀开,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还是不由的“近乡情更怯”。 帐子忽的被撩起,姚可清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拉着帐子,目光冰冷的看着宋子清,“出去!” 十天不见她就瘦了整整一圈,巴掌大的瓜子脸愈发的小了,撩帐子的手可以清晰的看到骨节,他真的伤她至深…… 宋子清就那样深情的看着姚可清,姚可清却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出去!”声音是同样的冰冷。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样冷冷的盯着自己,不带一丝温度,宋子清却松了口气。她这样对自己至少说明她还在生自己的死,他至少还有让她觉得生气的资格,而不是一个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的过客。 “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叫人了呀!”姚可清的声音终于有些恼了! “没有人可以叫了!她们都睡了,天不亮大概醒不来的!” 宋子清为了以防万一随身带了点儿东西,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听了这话姚可清便知道宋子清大概用了迷药之类的东西迷晕整个院子里的人,气恼的摔了手里的帐子,“怎么不让我也一块儿睡到天亮呢!” 帐子隔开了两人的视线,宋子清伸手去掀,拉起绣帐的一瞬间感觉到一样东西像自己的手袭来,宋子清本能的伸手一抓就抓了个正着,手里的触感告诉他他抓住的似乎是个剪子?她竟然在床上放着这样利器?是为了防自己吗? 姚可清用力的抽着剪子,想从宋子清手里拿回剪子却始终不能,正在姚可清打算放弃时,宋子清却突然松手了,失去了阻力,姚可清手里的剪子随着惯性直直刺向正面对着床的宋子清。 宋子清不躲也不闪,站得笔直的迎了上去,剪子在即将扎进宋子清的胸口的瞬间,剪尖忽然折向下方,姚可清捏着剪刀柄的手撞上了宋子清的胸膛。 姚可清愣了愣,眼眸一垂,手一松,剪子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若是别人都清醒着,姚可清可能会慌乱起来,可是现在院子里的人都沉沉睡去,再大的声音他们都不会醒来,所以姚可清对这一声小声响恍若未闻。 姚可清收回手,并不去捡掉在地上的剪子,只是低声喝道,“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呵~”姚可清冷笑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这件事我也想了许久,那就是我不想知道你想说的这件事!” 姚可清这话明显是气话,当初他不说她生气,现在他要说她还是生气,这不是气话又是什么? “维维,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有勇气来找你吗?这件事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说了,你恐怕也接受不了……我宁愿你恨着我,也不想你看轻了我……” 宋子清的眼里弥漫着浓烈的哀伤,隔着帐幔,姚可清都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你不说又怎么那么笃定我接受不了了?” “那么,维维,如果我不是驸马的儿子,你还要我吗?” 506、亲子 这就是他始终不肯吐露的辛秘!终于说了出来,压在心里的巨石突然不见了,宋子清如释其重的松了口气。 宋子清的话惊的姚可清三魂六魄都要离体了,活了两世,她从来都没有听过任何有关宋子清身世的闲话,平国公府嫡长孙,昭敏长公主之子,这是世人对宋子清的身份最直接的认识。 可是现在宋子清竟然亲口告诉她,他不是驸马爷的孩子,那他究竟是谁的孩子呢?如果他不是驸马爷的孩子,那岂不是意味着长公主她…… 帐幔后面许久没有动静,宋子清才放松了片刻的心又渐渐揪紧了。 忽然帐子掀开,露出一张眉头紧锁的脸,看到他一脸的惶恐,她却轻描淡写道,“你宁愿不要我也要瞒着的就是这件事?”好似在姚可清眼里这件事还不如宋子清瞒着她一事来的重要。 姚可清的反应太过平淡,宋子清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她,只见姚可清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在脚踏上正好视线与宋子清平齐,盯着宋子清的眼睛郑重道,“你不是驸马的儿子又怎样?难道就因为你不是驸马的儿子我就会弃你而去吗?你就是你,无关身份,无关地位!” 她说你就是你! 她说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其他。 眼前的少女目光澄澈,神情坚定,她毫不犹豫的态度让他心里所有的不安和彷徨都消散殆尽了。 宋子清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儿,生怕下一瞬间她就会消失。 姚可清顺从的贴在宋子清的怀里,眼睛却有担忧一闪而过。 粗重的鼻息落在耳畔姚可清觉得有些痒,想挠却被宋子清抱的紧紧的腾不开手,便歪过头将耳朵在宋子清的脖子上蹭了蹭。 耳垂带着微微的凉意落在宋子清的脸侧,亲昵的摩擦,仿佛是在邀请着什么。宋子清的气息愈发粗重,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咆哮着,叫嚣着,宋子清再也忍不住了,唇瓣终于贴在了撩拨他的罪魁祸首——圆润的耳垂上。 湿热的吻夹杂着炙热的气息一路从脸颊蔓延到脖子上,却也仅限于脖子,辗转流连…… ***的小火苗在身体里流窜,迅速的勾起燎原之势,宋子清艰难的把它压了下去,然后迅速松开姚可清,退后一步,叹息道,“你离我远点儿!” 姚可清抬起指尖轻轻戳了戳宋子清胸口,眉梢一挑,“这是我的卧房,你让我远到哪儿去?” 宋子清一把抓住姚可清的手指将她按下坐好,自己也退到桌子边坐下,“坐好,别闹!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这件事我一直不敢跟你说,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你再打岔,只是我又没有勇气说了!” “你不说我还不想听呢!”说着姚可清就站了起来。 宋子清吓得也跟着站了起来,神情紧绷,“你……” 姚可清一脸无辜的把帐子挂好,“隔着帐子怎么说话?难道你是想……” 伴着拖长的尾音,姚可清的眼光若有若无的瞟向床上。 宋子清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前一刻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 “哼哼!”姚可清轻哼了两声,挂好帐子才真正坐好,“说吧!我听着呢!” 宋子清重新收拾心情,才发现原本沉重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开口也变得没那么难了。 “这件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如今的平国公国公早年有一个宠妾,虽然已经死了很多年,但是平国公一直思念着她,甚至想将庶长子立为世子,但是平国公夫人又怎么肯答应?可是她又左右不了平国公的决定,所以安家就想了一个主意,当时恰逢先帝为长女昭敏公主遴选驸马,安家用计让其他人落选,独平国公夫人所出的宋家嫡子入选,最终娶了昭敏公主!这样一来忌惮于皇上的威仪,平国公只能放弃立庶长子为世子的打算,但是却也没有如平国公夫人所愿,立她的儿子为世子!” 原来昭敏长公主的婚姻只是一场权利制衡的阴谋,所以他们的夫妻感情并不好,所以长公主才会…… 可是宋子清接下来的话推翻了姚可清的猜测。 “虽然这场婚姻是因为安家的算计,但是公主和驸马的感情却很好,可是遗憾的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公主过意不去,要为驸马纳妾,驸马执意不肯,公主只好作罢,半年后公主突然有喜,欣喜非常,于次年诞下一子,那个孩子就是我!” 可是他却并不是驸马的孩子,连长公主都不知道! “我是在八岁那年知道我不是驸马亲生的孩子的,那天驸马喝醉了,在书房里杀了一个丫环,因为那个丫环嘲笑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那天我不小心在书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刚好目睹了那一切……” 不是一个男人?这就是说驸马他不能人道,那长公主又是怎么怀上孩子的?宋子清他究竟是谁的孩子? “还记得那个所谓的私生子吗?” 姚可清点头,既然驸马不能人道了,那那个孩子自然就不是驸马的孩子了,可是驸马为什么又非要说那个孩子是他的呢? “这么多年了,驸马无一姬妾,平国公府里流言蜚语渐渐四起,无一不再暗示着驸马或有隐疾,恰巧驸马的一位副将有一个外室诞下一子,但是这位副将十分惧内,便求到驸马这里来了,求驸马收留这个孩子,驸马灵机一动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收留了心腹的子嗣,又能平息国公府的流言,这才闹出了私生子的事!” 驸马当初能为了隐瞒自己的缺憾杀人,那么为了消除众人的怀疑认一个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做儿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后来我查到了那个副将身上,副将忠心什么都不肯说,但是他的那个外室不愿母子分离,承认了那个孩子是她的!那天我带着她们母子去见母亲,其实只是想把这件事圆过去,就让母亲以为驸马是怜惜下属才这样做的,可是没想到驸马来了,他恼羞成怒,大吵之下将他埋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母亲这个时候才知道驸马早就不能人道了……母亲接受不了我不是她跟驸马的亲子这件事,惊愕之下病倒了……” 507、接受 长公主无法接受自己含辛茹苦抚养了二十年的儿子竟然不是丈夫的孩子,而丈夫竟也不知道儿子究竟是谁的,长公主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昏了过去,可是醒来再看宋子清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他再也不是她心中以为的儿子了…… 宋子清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是当长公主用看怪物的眼神一样看他的时候,他的心痛到无法抑制…… 那是他全心全意尊敬的母亲,那是支持着年幼的他从自己不是父亲亲生儿子的噩梦中走出来的动力,可是这一切在一夕之间全部崩塌了…… “你看,连母亲都接受不了,我更不敢奢望你能接受了,所以我才不敢告诉你……我连自己究竟是谁的孩子都不知道,我又该怎么告诉你?” 母亲已经嫌弃他了,他不希望连她也嫌弃自己,他宁愿她恨着他,也不想她鄙夷他。 虽然宋子清描述的简单,隐去了许多细节,比如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驸马究竟是怎么瞒过长公主的?又比如驸马这隐疾是什么时候有的?如果婚前他就有了那隐疾,那他为什么又还要娶长公主?还有那个被驸马杀死的丫环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可是姚可清还是能从他平淡的语气中分辨出他的隐忍和痛苦,才八岁的他目睹了父亲杀人,而且这个父亲并不是他真正的父亲,那个时候他内心的无助和彷徨更胜现在,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都挺过来了,那么现在他一定也可以,那个时候他有母亲做信念,那么现在,他还有她!她会陪着他度过这一段昏暗的日子,尽她所能……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瞒我的,之前是我任性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姚可清的声音软绵绵甚至带着撒娇的语气,落在宋子清心里觉得痒痒的,一点点的抚平了他内心累累伤痕的沟壑。 宋子清此时此刻对姚可清的话几乎没有任何免疫力,几乎言听计从了,“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的!那你呢?你还怪我吗?怪我之前不告诉你这一切!” 姚可清摇头,“当然不会!我说过的,我并不在乎你是谁,我只在乎你是否像我在意你一样在意我!” “维维……你对我真好!”姚可清的再次告白让宋子清几欲哽咽,她是这样无条件的信任自己,而自己却瞻前顾后,辜负了她的信任! 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了,好在他没有放弃!还好他最终说了出来! “既然你知道我对你好,那你也要对我好才行!” “嗯,好!” 姚可清坐在床边,将腿伸直,脚尖翘起,十指交叉反过来掌心撑在大腿上,微微侧着头看他,宋子清忍不住靠近,她黑亮的瞳孔里现出他的身影。 宋子清不由捧起眼前这张脸吻下去,姚可清没有拒绝,反而热情的回应了他,主动的咬上他的唇。 浅浅的一个吻愈演愈烈,姚可清本来随意批在身上的衣服早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中衣也被扯落,宋子清的手停留在肚兜的系带上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被压倒在床上的姚可清感觉到他的犹豫,松开环着宋子清肩膀的手伸到脖子后面去解肚兜的系带。 宋子清用最后一丝理智迫使自己抓住了姚可清的手,抬起头,喘息道,“维维,不要……等成亲好吗?” “我以为你想……”姚可清松开手低声道。 “我是想,但是我不愿你为了安抚我而做你不愿做的事!”宋子清撑起身子,诚实的开口。 宋子清看出姚可清对自己的怜惜,她怕自己难过,所以处处为自己着想,不同于以往的轻柔的语气,对他求.欢的主动迎合,她这么做都是想让自己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可是他却并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已经亏欠她良多了。 宋子清话都这样说了,姚可清既不能说她愿意,否则不就显得她不够矜持;可是也不能说她不愿意,这样岂不是伤了他的心? 姚可清红着脸侧过身背对着宋子清,宋子清挨着她躺下,拉过被子将俩人盖住,然后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维维,谢谢你,谢谢你不嫌弃我!” 谢谢你对我的不离不弃。 “我为何要嫌弃你?你还是你呀!”顿了顿,姚可清突然问道,“如果我不是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眼前的这个姚可清并不是真正的姚可清,那你又会怎样做呢?” 宋子清以为姚可清只是在模仿他的问题来考验他对她的心意,并没有听懂姚可清这话里更深一层次的意思。 “我爱的是你,而不是姚可清!” 可是姚可清还是姚可清,只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姚可清在心里默道。 “对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吗?那天发生争吵的时候都有谁在场?”姚可清开始关心起善后的事来,无论宋子清是谁的儿子,但是在世人眼里,他只能是长公主和驸马的儿子,不然让皇室颜面何存? “没有其他人了,那天我本来是打算将那对母子的真实身份告诉给母亲的,所以遣退了所有下人,只有那对母子在……”说到这儿,宋子清的声音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那个女人……她自尽了!” 姚可清惊诧的回头,驸马当初为了瞒住自己的身体状况能杀了那个丫环,这次自然也能杀了这个女人!宋子清怕姚可清以为那个女人是被驸马所杀,他这样说是在帮驸马掩饰,所以忙解释道,“她真的是自尽的!她死前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给母亲磕了三个头,然后就撞了殿中的石柱!” “倒是个聪明的女子!那个孩子还好吗?”姚可清轻声叹道,那个女人知道了这样惊天的秘密,她知道自己母子肯定是要被灭口的,便以自尽的方式给儿子换来一条生路,毕竟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要驸马不是丧心病狂那又何必多造杀孽呢?所以她赌上了自己的命。 “是呀!可惜……”可是宋子清也明白如果她不自尽是一定会死在驸马手里的,“驸马带着那个孩子回了国公府,至今没有再回来!” 508、兵权 驸马这次的态度是出奇的强硬,为了这件事跟长公主僵持了半年有余,还不惜撕破脸将隐瞒多年的秘密也说了出来,驸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平息府里的那些流言?可是作为一个统帅三军的大将军,身经百战,竟然还会惧怕那些没有根据的流言?这没有道理呀…… 直觉告诉姚可清,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那个副将现在在哪里?”现在的突破口在那个副将身上,他究竟是忠心,还是别有用心呢? “关在公主府的地牢里!维维,你也觉得他有问题是不是?” 姚可清点点头,翻了个身平躺着侧对着宋子清道,“养外室这种事情是拿不上台面来的,可他一个下属竟然主动向上峰暴露自己品行上的缺陷,他又如何敢肯定驸马就一定会答应他呢?难道他不是因为怕驸马斥责甚至降罪于他更多一些吗?要知道驸马治军纪律深严,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此其一;其二就是驸马怎么就想到让这个孩子冒充自己的儿子的?而且如果是为了遏制府中的流言蜚语,他完全可以跟长公主商量着来,没必要瞒着长公主,更没有必要与长公主争执;其三,驸马镇守边疆多年,常年征战在外,少在府中停留,子嗣单薄也无可厚非,这流言肯定也不是才传了一天两天的,驸马为何现在才开始较真?其四,宋家的态度也有些耐人寻味,平州那边竟然敢让一个手握三十万大军兵权的将军在那里住了数月之久,连妇孺孩童都知道这种大将无召不得私自离京,这可是大罪!平州那边肯定也知道,可是却无人劝阻,这难道不奇怪吗?平国公当初忌惮于皇室的威仪不敢立庶长子为世子,但是却也一直没有册立世子,或许是在等一个机会呢?等到驸马失去继承国公府的资格!无召离京,又与长公主失和,驸马的处境危矣!” “那个副将有问题,宋家也有问题!”姚可清总结道。 宋子清思索了片刻道,“无召离京一个不甚会落个谋反的罪名,谋反是要诛九族的,宋家还不至于如此冒险,况且即便是驸马失去继承国公府的资格,那还有他的胞弟,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庶长子!” 姚可清也不由拧起眉头来,与小苗氏多年的暗中交锋中让她习惯性的凡事要比别人多想一些可能性,不然就可能会错过对方真正的意图,难道驸马这件事真的是她想多了?与宋家无关?那他们为何又要收留那个孩子?难道非要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姚可清突然顿悟了,“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脸色严峻,如果真如她所料那就糟糕了! 宋子清也跟着坐起来给她披上衣服,“小心着凉!” 姚可清拢紧衣服,正色道,“如果这件事被皇上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驸马?” 皇上很是敬重自己的这位胞姐,如果知道自己的胞姐受了委屈,皇上必然震怒,决计不会轻易饶恕驸马的。姚可清还记得那年在闵家的时候,她不过是错进了特意给长公主准备的院子,闵氏就吓的不轻,可见皇上对长公主的维护是世人皆知的。 宋子清想了想道,“别的不论,首先肯定是要先收了兵权的!兵权……” 宋子清也顿悟了,神色比姚可清更严峻了,这是一个冲着驸马手里兵权去的局,而布局的人巧妙的利用了驸马的心理和宋家的格局布下了这样一个环环相扣的陷阱,如今驸马已经掉进陷阱里了,背后的那个人正等着时机好收网呢! “如果兵权被皇上收走,那这个兵权最有可能会落在谁手里?”谁从这件事中获利最大,谁就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皇上不会把三十万大军一次**在一个人手里的,最有可能的是分到威远将军,镇远将军,靖远将军,还有骠骑左将军和骠骑右将军五位将军手里,由五位将军共同统领三十万大军!”宋子清对军中的情形比较清楚,而且他对耀帝的性格也很了解,他既然这样说,那耀帝十有八九就真的会这样做了。 五个人合谋去算计驸马的可能性太小了,这五个人同时被收买的可能性更小,可如果不是为了兵权,那又是为了什么? “况且他们并不知道驸马的秘密,又怎么可能做出这个局!” 听宋子清的意思,似乎还有别人知道驸马的这个秘密。 “难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不成?” 宋子清迟疑道,“韦亲王!” 晨儿的父亲! “韦亲王怎么会知道的?”连共同生活多年的妻子都不知道的事,那韦亲王又是从何而知的? 宋子清欲言又止,终还是道,“因为他们有一个相同的秘密!” 姚可清惊的张大了嘴,许久合不拢,“那……那……晨儿她……不是……” 宋子清颔首,“师妹她不是韦亲王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儿说来话长了,还是等师妹亲自告诉你吧!虽然韦亲王知道这个秘密,但这件事肯定不是韦亲王设计的,驸马同样知道他的秘密,他要顾忌着师妹,肯定不希望驸马以牙还牙的!所以不会是韦亲王!” 不是军中的对手,也不是驸马秘密的知情人,究竟是何人呢?他的目的又何在? 姚可清在脑子里努力搜索着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想从中找出有关的片段,可是前世从没有闹出过驸马私生子的丑闻,驸马也没被剥夺了兵权。 等等,那个时候驸马手里没有兵权,兵权在宋子清手里!所以幕后之人的目的还是兵权!因为前世兵权不在驸马手里,所以驸马就不是他的目标了,自然就不会设计驸马了,那么前一世在宋子清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呢? 奈何前世的姚可清是个骨子里重文轻武的人,素来瞧不起舞刀弄枪的人,对武将出身的宋子清实在是知之甚少,除了瓦刺的塔娜公主主动向他求婚被拒的事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了,根本就无迹可寻。 “维维?维维?”看着姚可清一脸凝重,宋子清忍不住关切道,“你在想什么?” 姚可清懊恼的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幕后之人的目的可能还是兵权,他或许并不在乎皇上收走兵权之后会给谁,他要的只是兵权不在驸马手里!或者说是任何一个对皇上忠心不二的人手里!” 509、染指 如果兵权被分散在五位将军手里,这五位将军若是各有自己心思,对皇上的忠心自然就要打个折扣了,况且五个人掌控起来也没有一个人自如,真到了急用兵的时候只怕会出现偏差,有人要的就是就是这个偏差,有人想趁机染指皇权! 姚可清的一番话让宋子清脑海里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如果他所料不差,那个幕后之人应该就是瑞王了。 瑞王忌惮于驸马手里的三十万大军,又因宋家对皇权的忠心而让他无法拉拢,所以就来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缷了宋家的兵权! 为今之计只有把这件事压下去才能不让瑞王得逞了,可是驸马都已经搬离公主府了,而母亲如今看他又…… 宋子清微微叹息,非常之时只能用非常之计了! “维维,我走了,这件事必须尽快平息下来,否则就要让他得逞了!” 虽然不知道宋子清有什么计划,但是看他笃定的样子,俨然是已经有了对策,看他起身,姚可清也跟着披衣下床却被宋子清按倒躺下,“我吵了你半宿,你赶紧睡吧!” “我下午已经睡过了,不觉得困!” “你知道我要来?”知道他要来所以才特意提前休息好了等他。 “不然我做甚要把窗户锁死?好了,你赶紧回去吧,这件事无论有什么进展或者变故,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千万别瞒着我! “好!我一定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了!维维,要是没有你,我可该怎么办呀!”宋子清轻轻抚摸着姚可清的脸颊,语气近乎痴迷。 如果没有她,他只怕到现在都还无法正视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可能看破这件事的真相了! 姚可清将脸贴在他温润的掌心,低声道,“我一直都在这里,你不离,我便不弃!”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回到冷冷清清的长公主府,想着这句话宋子清心里都还暖暖的。 “少爷您去哪儿了?”宋子清才进院子就发现正房亮着灯,春儿提着一盏灯笼立在院子里。 “有什么事?”宋子清没想到现在都下半夜了,春儿竟然会发现他不在府里,还等着他。 “两个时辰前宫嬷嬷又请了曹太医过来,奴婢知道后怕少爷担心,特意来告诉少爷一声,没想到少爷却不在屋子里……” 宋子清是从自己卧室的窗户出去的,外人自然不知道,宋子清也无意解释什么,“我去看看!”说着宋子清转身就去上房了。 “唉……”春儿伸手想拉住宋子清说些什么,却迟了一步,宋子清的衣袂擦过她手里的灯笼,灯笼摇晃间恍惚的微光时明时暗的印在春儿晦暗的脸上。 秀秀打着哈欠为春儿抱不平,“嫂……姑姑等了少爷两个时辰,少爷竟然一个谢字也没有!” “作为下人,等主子是应该的,莫说两个时辰,就是两天,那也是我该等的!好了,你赶紧去睡吧,等少爷回来我伺候着就是了!”春儿将手里的灯笼给了秀秀,催促她去休息。 秀秀确实困的很了,也不跟春儿客气了,“那我去睡了,要是有事儿,姑姑就叫我!” 宋子清到了长公主的寝殿,却只站在门口,并没进去,有机灵的小丫头去给宫嬷嬷报信,不多时宫嬷嬷出来了,看见宋子清先是摇摇头,复又叹了口气,“少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曹太医开了药,公主服用之后已经歇下了!” 宋子清点点头,“既然母亲没事了,那我也放心了,这些日子母亲抱恙,有劳嬷嬷费心了!” 宫嬷嬷道,“少爷有心了,这么晚了还来看公主,明天公主醒来之后老奴一定好好跟公主说!” 宋子清却拒绝了,“不必,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母亲吧!” 宫嬷嬷还想送送宋子清的,内室却传来长公主的一阵咳嗽声,宫嬷嬷担心长公主身体,忙折了回去,宋子清盯着内室关着的愣了一会儿,终还是走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宋子清正要脱下外袍,净室的门却打开了,春儿提着水桶出来了,“热水已经打好了,少爷洗洗再歇息吧!” 宋子清“嗯”了一声,顺手要将脱下来的外袍搭在屏风上,春儿忙放下水桶,接过宋子清手里的衣服,“奴婢来吧,少爷赶紧去洗吧,再不洗水怕是要凉了!” 这大半夜的,春儿也不知道提了多少次才提够宋子清洗澡的水,额上的汗珠留下擦拭过的痕迹,裙子下摆也全是水渍,宋子清从她身边路过还能听见她累的微微喘气的声音,听到声音,宋子清不由回头打量了她一眼,皱眉道,“是你提来的水?” 春儿一边将宋子清脱下来袍子叠起来,一边道,“守夜的妈妈们被奴婢叫起来烧水已经十分辛苦了,怎么好意思再叫她们把水送进来呢!” 虽然春儿说的完全是另一件事,但是却从侧面承认了是她提水进来的,可宋子清皱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她们领着份例也就做这一件事,若是连这一件事都不做了,还留着她们做什么?我一年里在府里呆的时间不足半数,她们莫不是偷懒成性了不成?” 春儿低下头噤声了,宋子清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净室。春儿也拿着宋子清刚脱下来的脏衣服正要出去,却发现镜子处有一抹异色,春儿心下“咯噔”一下。 拿着衣服凑到光亮处仔细看了又看,一抹淡淡的红色,又用手指摸了摸染色的位置,略有滑腻感,春儿眉峰蹙起,那处异色果然如她的猜测,是女人用的胭脂。 春儿将衣服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扑鼻的是一股熟悉的带着阳刚气息的味道,春儿红着脸丢开衣服。过了片刻,听见内室水声已止,宋子清俨然已经快洗完了,春儿忙捡起衣服又仔细闻了闻,除了淡淡的汗渍的气息,还带了一缕幽香,那是女子身上才有的馨香!春儿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宋子清洗完出来春儿还在,宋子清先是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春儿却端上来一碗茶,“少爷喝了这碗安神茶就赶紧歇息吧!” 宋子清接过茶并不喝,春儿也不强求,躬身退下,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从宋子清脖子上的一块红痕上扫过,眼里有一丝狠色闪现。 510、省亲 第二日长公主醒来,宫嬷嬷忙上前撩了帘子扶着她坐起来,一旁候着的丫环们井井有序的端着水盆毛巾等物来服侍长公主洗漱,洗漱完了又有序的退下,没有发出一点儿多余的声响。 宫嬷嬷正要说什么,长公主却抬起手来制止了,“摆饭吧!” “是!”宫嬷嬷叹了口气,看来昨天晚上公主是没睡着,知道少爷来过的事了,只是公主她……唉…… 饭闭,宋子清来了,侯在殿门外,长公主却不宣见,宫嬷嬷低声劝道,“这么多人看着,公主好歹……” 长公主垂下眼睑,“那就让他进来吧!” 宋子清入内时长公主正在喝茶,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执着茶盖,慢慢的一下下的刮着茶碗里的茶沫子,眼睛盯着手里的茶碗出神,不看宋子清,也不说话。 自那天之后长公主就不见宋子清了,再加上长公主的病,宋子清对自己身世的反感,也不主动去见长公主,已至于母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可是此时见了却也没有话跟对方说。 宋子清撩起外袍端正的跪在长公主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而后挺直背脊郑重道,“母亲,保重!” 长公主一愣,没听明白这“保重”二字从何说起,良久反应了过来,忙抬头去看宋子清的时候,宋子清却已经起身转身走了,长公主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微微伸向宋子清离开的方向,看着宋子清的背影愣愣出神。 宫嬷嬷见状又是一声叹息! 宋子清离了长公主府之后一直没回来,第三天时候突然一道密旨送到了平国公府,皇上召见昭敏长公主驸马监国大将军宋传宏。 宋传宏以为是他私生子一事传入了皇上耳中,皇上秘密召见他是想代替长公主教训他,所以他十分视死如归的进了宫。 可是进宫之后发现气氛有些不对,站着的一溜儿小太监个个脸上带着惊吓,可德安公公看他的眼神却尊敬的很,并无半点儿怠慢,还好心提醒他,“圣上刚刚震怒,驸马爷要多加留神!” 要知道德安公公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很多时候德安公公的态度就代表着皇上的态度,既然德安公公待他这么客气,那么至少说明皇上找他并不是为了责罚他,只是那又能是为了什么事呢?又是为了什么震怒的了? 宋传宏满腹疑惑的进了御书房,却发现宋子清伺立在耀帝一侧,见他像耀帝行礼,宋子清侧身让到一旁。 耀帝看向宋传宏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满意,“辛苦宋将军了,才保住北疆,又亲自操练兵勇,我朝的江山正是因为有宋将军这样的能将才能稳固!” “皇上谬赞!”皇上不仅不责备他反而夸赞他,宋传宏心下惊奇,面上却是谦恭的很。 “只是……”耀帝话锋一转,“虽然瓦刺乞和了,并送了质子进京,但是据瓦刺宫中的探子来报,三个月前瓦刺王称病,由二王爷监国,不过经过调查发现,瓦刺王实际上是被二王爷软禁起来了,如今瓦刺的一切政务皆是二王爷代理,当初瓦刺的这个二王爷可是不赞同和谈的,如今他执权只怕又要再起兵戈了!” 原是为了瓦刺的事,宋传宏心里一松,忙请命,“臣愿率兵驻守北疆,必不让瓦刺侵犯我朝半寸土地!” 耀帝摆摆手,“来不及了!”又指了指宋子清道,“昨天深夜,正熙在北辰宫抓住了十余名意图刺杀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的死士,幸亏正熙一直派人密切监视着北辰宫,不然就要叫他们得逞了!这些死士应该是瓦刺的二王爷派来的,目的就是杀死瓦刺的质子,嫁祸于我华国,然后以此为借口大肆兴兵南下!瓦刺这一次是有备而来的,我们现在再做部署已经晚了!” 宋传宏一愣,“那依皇上的意思……” 皇上赞许的看了眼宋子清,对宋传宏道,“正熙想出了一计,朕觉得甚好!” 宋传宏不由看了眼宋子清,却发现他的神情是一贯的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 “瓦刺想杀死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是为了制造出兵的理由,但是若是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还活的好好的,他们自然就没有出兵的理由!” 伐兵征战讲究一个理,不占理不足以服兵士,更不能激励将士。 “可是如今死士刺杀失败了,瓦刺不也没了出兵的理由?”既然瓦刺没有出兵的理由,那它很可能就不会这么快出兵了,既然如此,那他们不就有时间部署了? “虽然刺杀失败,难保他会再次下手,为今之计,唯有彻底断了他暗中行刺的可能!朕已经修书一封给瓦刺王,言多勒王子思乡成疾,不日朕将派遣使臣护送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回瓦刺省亲!” 大张旗鼓的将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推到世人眼前,再想暗中行刺就难了,而且耀帝如此做更是占全了面子里子,既表现了他仁慈宽广的帝王胸怀,又以一种胜者的姿态展现了华国作为一个泱泱大国对临近国家的友好态度。 宋传宏有些明白耀帝的意思了,“皇上是想让微臣护送瓦刺的王子和公主回京?” 耀帝点头,“你镇守北境多年,最熟悉北境的情况,瓦刺对你也十分畏惧,不敢轻易来犯,所以由你来护送是最稳妥的!” 虽然由一个驸马,并且是统领着三十万大军的将军护送两个质子有些大材小用了,但是正如耀帝所说,这样做是最稳妥的,只要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平安回到瓦刺,那么二王爷就没有出兵的理由。 况且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回宫后一定会面见瓦刺王,可是瓦刺王已经二王爷软禁起来了,若是二王爷不让他们见,必然会引起多勒王子兄妹的不满和怀疑,到时候瓦刺内乱,华国趁着机会调兵遣将一举拿下瓦刺也不是难事! 宋传宏想通这些忙跪下领命,“臣领命,必将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安全护送回瓦刺!” “好!明日早朝朕就会宣布这件事,驸马要赶紧做好准备!”耀帝赞许道,“还有就是正熙会暗中领十万大军先赶赴饶州,以防瓦刺生变!” 宋传宏微微一愣,竟然让他做使臣,而宋子清却领军做主将,也不知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511、身世 皇上特许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回瓦刺省亲的消息一出来,果然如预料的那样,举国上下都在夸赞耀帝宅心仁厚,对于敌国的质子都这么仁慈。 连身为当事人的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都感到十分意外,塔娜公主忍不住开心的问哥哥,“我们是真的可以回去吗?” 多勒王子不像妹妹这样乐观,“自从我们进京,他们就对我们严加看管,休想私自迈出北辰宫一步,此次却突然大发慈悲让我们回去,还派了宋将军护送我们,这宋将军可是跟我们瓦刺打了十多年仗的,我瓦刺的勇士每每提及这位宋将军都既惊又怒,竟然让这样一位有威望的将军护送我们回去,我看这事儿不简单!” 塔娜公主听完有些沮丧,“不是说中原的皇帝一言九鼎的吗?怎么能做出这样骗人的事呢?” 多勒王子摇头,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们会护送我们回去不假,但是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到瓦刺就不一定了……” 塔娜公主诧异,“哥哥这话何意?” 多勒王子看着妹妹单纯稚嫩的面孔,叹气道,“宋将军乃是一名智勇双全的悍将,让这样能干的人护送我们,又赐我们与品阶相当的仪仗,那多半是此次回去的路途十分艰险,充满了危机,有人想对我们兄妹不利……” 塔娜公主呆住了,“谁……” 多勒王子抿唇没有回答,而是表情坚定的安慰妹妹,“你放心,有哥哥在,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会回到瓦刺的!” 虽然得了保证,可是塔娜公主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及至看到省亲的仪仗队伍,心里的不安更甚。 宋传宏此行是作为使臣,所以并没着铠甲,而是穿了一身紫青锦服,贵气非常,除了执华盖旌旗的仪仗扈从外,余下的皆是整齐划一的穿戴着盔甲的兵士,乌压压一片,一眼竟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人。 宋子清早仪仗队伍一日率领大军出发了,出发前万般不舍的去见姚可清,姚可清得知宋子清将兵权从驸马手里分走了一部分,倒是不由感叹重生之后虽然很多事都变了,可是大局的走势却没有改变多少,宋子清最终还是以主将的身份领兵镇压瓦刺去了。 “我们潜伏在瓦刺内部的眼线会助多勒王子反抗二王爷,到时候瓦刺内乱,自会消耗一部分兵力,我们再以助多勒王子平叛为由出兵关外,重创瓦刺,至少可保北境十年安定!” “那你这一去得多久?”与瓦刺的战事,没有一两年大约是结束不了的。姚可清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放心,成亲前我一定会赶回来的!”他一定会速战速决,他们的婚事他怎能缺席。 得了保证姚可清心里暖暖的,但还是道,“国事为重,赶不回来也不要紧,礼部会重新请期的!晚点儿也好,我之前还想着推迟婚期的!” “好!”宋子清笑着点头,“京中有什么事你只管去找师妹,我都交待给她了!” “就是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你不在京中了,我能信得过的大概也只有晨儿了!” “还记得姚先生的事吗?”宋子清突然提起姚景行来。 姚可清点头,她当然记得,自从她将姚景行的反常之处告诉给宋子清之后,没多久她又派人去看姚夫人,一切就又都如常了,这里头宋子清肯定肯定做了什么手脚。 “当初有人想利用他对自己身世的不知情来混淆视听,影射皇上,幸亏察觉到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方便出面跟姚先生接触,这件事又不能让别人知情,只能委托师妹了,所以这次我离京,姚先生的事也就拜托给她了!” 姚景行身世背后藏着惊天的秘密,宋子清信不过旁人,却能信任安平郡君。姚可清觉得宋子清对安平郡主无条件的信任不仅仅是因为安平郡主的能力和品性,或许还和她的身世有关。 “姚先生……”姚可清想要不要把前世关于姚景行的事说出来,可是话一出口又觉得没办法解释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便停住了。 有些事,说出来只会更麻烦,更何况今生很多事都与前世不一样了。 “怎么了?”姚可清突然的噤声,宋子清微微疑惑,思及每每提到姚景行时她沉重态度,宋子清隐约明白或许她知道了什么。 不等姚可清再说什么,宋子清先无奈一笑,“还真是瞒不住你!只是他的身世实在是太让人震惊,更容易让人利用,我怕你卷入其中,所以就没告诉你!” “嗯?”姚可清愣了愣,宋子清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 宋子清却开始讲述起姚景行的身世来,“当年先帝在陪都突然驾崩,先帝没有立储,也没留下遗诏传位给哪位皇子,五皇子母家就在陪都,遂借母家之势先发制人瞒下先帝驾崩的消息,欲伪造圣旨传位给自己,并软禁了先帝其他几位皇子,皇上知道,留在陪都只有死路一条,唯有逃回京城才有一线生机,可是五皇子看管深严,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当时皇后已经身怀六甲,临盆在即……” 皇后临盆在即?这跟姚景行的身世有什么关系?姚可清一惊,难道…… “为了为皇上制造出逃的机会,皇后偷偷服下催产药,提前发作了,一时间行宫一片大乱,皇上趁机逃脱,五皇子得知后恼怒不已,欲拿皇后娘娘和她刚生下的儿子为人质逼迫皇上,皇后将那个孩子托付给心腹,自己抱着假的襁褓引开五皇子的注意,让心腹带着孩子逃走……” 说到这里,姚可清已经明白了,“那个孩子就是姚先生?” 宋子清点头,“十有八九就是了!年龄,印记,长相都对上了,可是就是没有证据,当年那个心腹早已不知所踪,当年他们出逃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皇上回京后宣告了五皇子的罪行,带着禁军回到陪都,打败了五皇子,先帝才得以下葬,先帝下葬之日群臣跪请皇上登基,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肆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可是却遍寻不得!” 512、勾结 原来这就是姚景行的身世之谜,可是如果他是圣上的皇子,又为何要自称是五皇子遗孤,还站在了圣上的对立面? 突然想起宋子清说过的有人刻意在姚景行的身世上做手脚的事来,姚景行长在陪都,五皇子的母家潘家也刚好在陪都,所以有人利用这一点刻意误导了他,利用他来攻击当今圣上,但是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姚景行的身份的呢?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陪都... “瑞王!”那个在背后做手脚的人是瑞王!姚可清突然一下子全部想通了! 前一世瑞王不是在这个时候进京的,那是因为皇后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诞下嫡子的,瑞王他是随着嫡子进京的,同样,十多年前嘉阳公主出生时他也在京城。 瑞王,他究竟有什么意图?若是为了谋反,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在姚景行身上做文章? “我一说你就全都明白了!”宋子清颇有些感叹道,她的心思之敏捷真是让他都自愧不如呀。 “瑞王在陪都经营多年,此次进京必定是有备而来的,而我们并不清楚瑞王手里究竟握着多少筹码,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更重要的是耀帝知道是瑞王在姚景行身上做了手脚之后,怀疑瑞王手里有能证明姚景行身份的证据,所以就更不敢动他了。 瑞王的筹码... “当年先帝驾崩时瑞王也在陪都吗?”姚可清突然问道。 “嗯,当时先帝的四子三女都在!”说完宋子清先蹙起眉来,五皇子,皇上,还有瑞王他们三个年纪相差不大,五皇子和皇上都有夺嫡之心,那瑞王难道就没有吗?年仅七岁的八皇子在皇上逃出行宫之后就被五皇子暗害了,昭敏长公主已经嫁进宋家,有宋家的庇护,五皇子不敢下手,但是余下的两位公主皆暴毙,但是独独瑞王保住了性命,这里头会不会... 史册中关于先帝于陪都驾崩一事只寥寥数笔就带过,“...帝薨,瀚王隐而不发,瀚王,帝之五子,结潘逆之兵反,困群臣帝眷于行宫,然,帝之六子庆王幸得逃,瀚王怒,屠帝眷十一人,帝子一,帝姬二!庆王回京,陈瀚王之罪行,欲伐逆,一呼百应!逆王以帝之七子为质令庆王退兵,庆王佯降,以己身为饵,诱得逆王现身,为伏者射杀...” 在史书中瑞王的身份是被五皇子作为人质要挟当今圣上的筹码,但是比起已经成年的瑞王,年仅七岁的八皇子不是应该更适合作为人质吗?五皇子为啥要杀八皇子而保七皇子? “难道皇上这么多年就从没有怀疑过瑞王吗?”即便是当时那种动乱的情况下皇上没有觉察到这些,但是事后这么多年来皇上就没有起过一丝疑心?耀帝不是个昏君,更不是个儿女情长的帝王,姚可清不相信皇上对瑞王的兄弟之情重到让他从没有怀疑过瑞王。 “当然怀疑过,不然也不会让我查了!只是有一点皇上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宋子清也没有想明白。 “哪一点?” “瑞王无嗣!” 一个没有子嗣后代的人,即便是谋反了,他的位置也后继无人,那还有谋反的必要吗? 原来这么多年瑞王之所以无妻无妾还有这个原因,没有子嗣,皇上即便是怀疑他,也要先疑惑一番。 “可是瑞王正值壮年,若是他得逞了,想要子嗣并不难!” “这一点皇上当然知道!只是...”宋子清微微脸红,握拳轻咳了一下,“只是通过暗中调查发现,瑞王的侍姬和前年纳的那位妾室在服侍瑞王之后并没有喝下汤药,但是却也没有怀上子嗣!” “瑞王也...?”宋子清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瑞王和驸马有一样的隐疾,姚可清不由楞了。 “瑞王和韦亲王交好,当年韦亲王受伤之后请了很多大夫来看,可是却不奏效,韦亲王大受打击,一蹶不振,瑞王遍寻民间的偏方,更是亲身试药,希望能治好韦亲王,可是没想到不仅没治好韦亲王,反而瑞王因误信偏方,被药伤了根本,也不能再有子嗣...瑞王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驸马的事!” 瑞王也是好心机,那么多年前的事,他都能埋藏在心里,终有一日被他拿出来用了。 “怕瑞王使诈,皇上还特意派太医借着诊脉之际仔细诊断过,瑞王确实是不能有子嗣的!”所以虽然知道瑞王有心图谋不轨,但是宋子清却摸不透他的动机。 一个断子绝孙的人谋反又有什么意义?等他一死,皇位还不是要落在别人手里! “若是过继呢?若是瑞王打算着过继一个孩子来继承他的位置呢?”姚可清道,“宗室中适龄的男子不知凡几,若是瑞王有心过继,还愁挑不到人吗?更何况这也能给他添一份助力!” 虽然宋子清不觉得瑞王会是那种会愿意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的人,但是依然还是防着这一点,“这一点皇上也防着呢,严格监视着宗室子弟跟瑞王的来往,暂时并没有发现瑞王有这方向的打算!” “不仅仅是宗室子弟,所有的流淌着皇家血脉的都不能忽视,包括圣上的皇子!”姚可清意有所指。 宋子清笑着亲昵的抚平姚可清皱着的眉头,“维维真是聪明,跟我想到一起去了!瑞王能利用姚先生,自然也能利用其它的皇子,比起宗室子弟,几位皇子手中的权利要大的多,更能为瑞王所用!不知皇上是没有想到,还是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将几位皇子列入监视的范围内,不过我私下安排了人盯着!” “重点是二皇子!”宋子清的手在她额上轻轻抚摸,暖暖的触感让姚可清有些分神,便将打扰她的手指抓在手里,“我跟二皇子有过几次接触,二皇子跟我的感觉就是他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他有野心,并且一直在为了他的野心而努力!但是他又很善于掩饰自己,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则心机极深,那次在宫中,二皇子应该是知道我在里面的,可是他还是装作喝醉了硬是闯进来...” “在宫里?什么时候的事?”宋子清突然打断她,严肃的问道。 “唔...”姚可清忘了自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宋子清,但是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二皇子是否跟瑞王勾结吗? 513、中秋 宋子清一走,姚可清的生活也格外的平静下来,想起之前她使小性儿丢下的嫁妆,又重新拿起来绣了。 宋子清大约将姚可清对二皇子的怀疑告诉给了安平郡主,安平郡主还特意来找姚可清问过细节,但是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了,而瑞王那边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家中也没有再起纷争,代姨娘被姚可容的事打击的病倒了,一直吃着汤药,余若涵自得了二房的管家权利,就不再来寻姚可清的不痛快,便是连姚可柔竟然也不在滋生事端,倒叫姚可清有些奇怪。 不仅姚可柔,连姚可馨都没动静,说到姚可馨,姚可清不由想起一事来,“侯爷不是早前就说要给馨堂姐寻人家的吗?怎么这都大半年了,还没动静?你去问问母亲,馨堂姐那边是什么打算?” 碧玉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了,“夫人说这事儿她也不是很清楚,她只是听老爷的吩咐拟了一张待选人员的名单,老爷拿了名单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姚可清蹙眉,姚可馨的心思她多少清楚几分,不达目的她会那么容易就放弃? “盯着点,别闹出什么事来!” “是,小姐!” 转眼到了中秋,而护送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的队伍才抵达边境,打算在华国境内过了中秋再送他们回国。 有仪仗队伍的拖累,宋子清率领的军队早两个月就到了边境做好部署,以防瓦刺突袭。 耀帝得了消息,也终于大为松了口气,恰在此时,襄王府的孙侧妃和姚侧妃同时被诊出喜脉,耀帝大喜,欣喜之余决定在宫中举办宴席,犒赏后宫以及群臣。 姚崇明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消息说皇上有意在宴会上为未婚的宗室贵胄子女指婚,思及姚可柔也到了年纪了,便十分关注此事,一天三遍的催着问朱氏给家里的女孩儿们准备衣裳首饰的进度,朱氏不胜其烦,紧赶着把衣裳首饰给各个院子送去,姚可清这边的她是亲自送来的。 当然,朱氏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来跟姚可清抱怨抱怨姚崇明,这府里能让她说几句话心里话的也就只有姚可清了。 “老爷倒真是个‘好爹’,四小姐的衣裳点名要最好的师傅做,头面是赤金的,咱们家又不是只有四小姐一个姑娘没有着落,这心偏的也忒远了!” 朱氏这是替姚可怡鸣不平了。 “母亲又不是今日才知道他偏心的,有什么好气的,再说三妹也不在乎那点儿东西!我瞧着我们的也不差!”姚可清瞟了瞟朱氏送来的东西,皆是上等的成色。 朱氏得意一笑,“老爷只说四小姐样样都要好的,可也没说其他的姑娘就不能要呀?我就比照四小姐的标准一人做了一份,反正是老爷出钱,不用白不用!” 用姚崇明的钱,朱氏花的是一点儿也不心疼。 不过姚崇明倒真是舍得,得知宫中有宴会后,姚崇明立刻吩咐朱氏给姚家女儿们制新衣,朱氏只淡淡一句“这个季度的衣裳首饰都已经做完了发下去了!”,意思就是用来做衣裳首饰的钱已经花了,没有多的了,她并不打算听从姚崇明的指示。 姚崇明却大方的表示,“这笔银子从外院拨!五百两尽够了吧!” 朱氏暗自一盘算,按照姚崇明吩咐的标准置办下来,五百两也仅仅是刚刚够而已,剩不下多少钱来,热情也就退了,随口应下了。 “馨堂姐那里也是一样的?”宫里宴会的旨意下来的时候,姚崇明竟然让姚可馨也去,思及姚可馨近来的低调,姚可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自然不是!内外亲疏有别,若是让她跟你们姐妹穿的差不多,只怕别人还要疑心咱们家什么时候多了个私生女呢!”朱氏不喜欢姚可馨,提起她来说话也十分刻薄,“不过老爷倒是看重她的很,我还特意跟老爷解释过了,免得到时候又有人给我上眼药!” 姚可馨自从投靠了姚可柔,姚可柔心思简单,性子鲁莽,又偏听偏信,姚可馨那些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心思和话,都会通过挑唆姚可柔来表达。姚可馨利用姚可柔达成目的的时候数次侵犯了朱氏的利益,所以朱氏如今有关她的事都要提前跟姚崇明打招呼,免得到时候又被姚可馨算计。 “宫里只让带一个侍女,我看馨堂姐身边的丫头没有好的,到时候进宫母亲另派一个给她吧!”这次宴会姚可芸也会去,她们姐妹碰在一起准没好事,还是派个人看着才保险。 朱氏明白姚可清的意思,一口答应了,“这有什么难的,我让春香跟着她!”朱氏新提上来的一个也**香的丫头很得她的心。 姚可清点头,“母亲安排就好!” 朱氏踌躇了一会儿,突然有些难为情道,“宫里这次明摆着是要将京里还没有婚配的少男少女们凑成对的,到时候少不得要让你们展示一下才艺什么的,你是许了亲的,这种场合于你来说也没什么打紧的,但是你三妹她还没许人家,她又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才艺,若是能够,你多少帮衬她一些!” 朱氏头一遭这么光明正大的求姚可清帮忙,虽然现在她们关系融洽,但是朱氏还是觉得有几分脸红。 “母亲就放心吧,我会照看着三妹的!母亲疼三妹,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疼她!只是有一点我先说清楚,三妹性子执傲,这件事上还是多问问她本人的意思才好!” 朱氏连连点头,“这个自然,晚点儿我跟她交待交待,她也就比你小不了几天的,却还没有个着落我这心里也不踏实!四小姐有老爷张罗着,三小姐这个做姐姐的倒是落下了,好歹她喊我一声母亲,总要为她做点儿什么!” “母亲就放心吧,三妹落不了的!”姚可怡如今也长开了,是姚家姐妹中长相最出色的,再加上近年来的历练,让她生出一种自然而成风度,这样一个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长相,又举止得体的大家闺秀不愁没人问津。 只是不知道姚可怡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514、进宫 不同于姚可容未嫁前对婚事的渴望和期许,姚可怡却淡定的很,知道要进宫“相亲”,她先撇嘴,“一群道貌岸然的草包,有什么好看的!” 姚可怡不是不开窍,而是看的太透了,或许是童年的时候看多了代姨娘在小苗氏的磋磨下苦苦挣扎,而姚崇明却不管不顾,姚可怡对男人从不抱任何希望,在婚姻这件事上,姚可怡有着超出她年纪许多的成熟透彻。 姚可清笑道,“你就当去看热闹了,待会儿进宫了你防着点儿馨堂姐,今天她可有人撑腰了!” 姚可馨在姚可怡手里就没讨到过便宜,明着暗着不知吃了多少亏,姚可馨又不是个大度的人,这仇她肯定要报的。 姚可怡一嗤,“怕她不成!我倒要看看她能在宫里掀起什么风浪来!” “母亲也是怕她闹出事来,安排春香跟着她了,但是你也还是要小心!” 姚可怡点头,“我知道了!” 到了宫里竟然遇上了方家的人,姚可怡如今与方家的人都熟的很,跟着姚可清一同给方家大夫人请安。 “大舅母,怎么不见外祖母她老人家?”没看到林氏,姚可清微微觉得奇怪,她并没有听说外祖母有什么事呀?怎么会没来呢? “你三表姐出嫁在即,却不肯收了性子好好在家呆着,你外祖母发了狠,要关她在家学规矩,连宫里的宴会也不来了,只让我带了帆哥儿过来!”廖氏指了指生后的方牧帆。 方牧帆忙上前见礼,“请夫人安,诸位表妹安!” 虽然说的油腔滑调的,但是方牧帆长相俊美,倒让人讨厌不起来,朱氏笑着受了礼,“贤侄今日好生倜傥,也不知谁家能有这个福气了!” 廖氏笑而不语,朱氏便知道看来今天来的人家都知道了皇上安排这个宴会的用意,所以都心照不宣的带了适龄的儿女来,当然也有如姚可清这种定了亲还来凑热闹的,而且还不在少数。 不过似安平郡主这种已婚少.妇还来的就真的不多了。 看到安平郡主,姚可清却是偷偷松了口气,姚可芸如今是四品的亲王侧妃诰命,而她却是无阶无品的庶民,官大一级压死人,若是姚可芸刻意刁难,她跟姚可怡还真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姚可芸也确实存了要给妹妹出口气的念头,看向姚可清和姚可怡的眼神便有几分不善,可是没想到安平郡主也来了,安平郡主来了就意味着嘉阳公主也会来,嘉阳公主都来了,哪里还有她逞威风的机会,姚可芸的脸色便沉了下去。 “怎么了?芸娘,脸色这样不好,可是哪里不适?”见姚可芸刚刚还兴致盎然此刻却闷声不语,一旁的襄王关切的问道。 “妾身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儿困了!”姚可芸顺势微微将身体靠在襄王身上。 “有了身子就是容易犯困!老奴扶侧妃娘娘去歇息吧!”一旁的老嬷嬷上前扶住姚可芸。 襄王点头,“芸娘你就好好歇着吧,待会儿母后来了我再让人去叫你!” 这宫里能让姚可芸歇息的地方也就只有襄王生母孙贵妃的居所景和宫了,可是孙侧妃已经在那儿了,姚可芸跟孙侧妃不合,孙贵妃跟孙侧妃出自一家,自然会帮着孙侧妃,姚可芸心里是不愿意去,可是襄王已经发话了,姚可芸只能慢吞吞一边往景和宫的方向去,一边依依不舍的不停回头看襄王。 “王爷,该去给母后请安了!”襄王妃走到襄王身边,挽住襄王的手臂。 “嗯,好!”襄王随着襄王妃走了。 “侧妃娘娘,小心脚下!”襄王走了,姚可芸一个失神差点儿摔倒,老嬷嬷忙提醒道。 姚可馨本来还打算去找姐姐说说话的,可是现在姐姐走了,她对宫里又不熟,不敢乱走,只紧紧跟着姚可柔。 姚可柔对宫里也不了解,但是今日有姚崇明在,姚可柔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再加上新上身的锦衣华裳让她颇为自得,想在人前炫耀一番,便大着胆子往人多的地方走,姚可馨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才凑近人群,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道,“哟~这不是姚四小姐吗?” 姚可柔闻声看过去觉得有几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说话的人是谁,姚可馨附耳轻声道,“这是安家二小姐!在长公主府见过的!” 姚可柔虽不喜安裕瑚说话的口气,但是还是耐着性子按照平辈间的礼数给她见礼,安裕瑚草草的还了一礼,问道,“怎么不见姚家二小姐呢?” 姚可柔个子矮,隔着人群看不到姚可清在哪里,但是姚可馨站的地势略高,看见姚可清正往她们这边来了,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安裕瑚也看见姚可清,待姚可清走的更近了一些,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了,便阴阳怪气道,“瞧我问的,今天这样的场合,订了亲的人就该老实在家学规矩,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呀!姚二小姐早就许了人家了,怎么会来呢?咦~这不是姚二小姐吗?姚二小姐怎么来了?” 去年因宝珍之死姚可清跟安裕瑚结了梁子,安裕瑚一直苦苦寻找着报仇的机会,但是姚可清等闲不出门,这都一年多了她才再一次见到姚可清,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自然是要狠狠的折辱姚可清一番。 姚可清听到安裕瑚暗讽她不守规矩,也不反驳,只是道,“安二小姐为什么来的,我就说为什么来的!” 虽然都心知肚明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面上却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只当是宫中的寻常宴饮。 安裕瑚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呵呵...我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只是刚刚在皇后娘娘那里怎么没看见姚二小姐呢?” 姚可清浅浅一笑,“安二小姐你身份贵重,自然是在内殿面见皇后的,似我这般身份的,不过是女官领着在殿外磕了头就走了,哪有进殿的资格!” 姚可清坦然承认自己身份比安裕瑚低,没有面见皇后的资格,倒让安裕瑚酝酿的奚落她的话说不出口了,生生又吃了一回瘪,气狠狠的剜了眼姚可清,可是姚可清却已经走开,落后几步的姚可怡接收到她的眼神,回了她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眼。 515、面见 没想到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和皇后娘娘一起出现的除了嘉阳公主,还有昭敏长公主,长公主已经很多年不曾在这样的场合公开露面了,一时下面坐着的人都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大约是因为姚可清跟宋子清定亲的缘故,姚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这次姚家的位置安排的十分靠前,长公主一出来就看到了挨着朱氏坐着少女,个子高挑,坐着比她的嫡母要高了近半个头,比周围的人也高了一截,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她,少女目不斜视的坐着,并没看到长公主打量她的目光。 皇后随着长公主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姚可清,暗道倒真是与她的生母方玥长的有五六分相似,但看她气度从容,眉宇间自有一番清雅灵动,倒真是与一般的闺阁脂粉不同,皇上这婚赐的不错,自己那榆木疙瘩一般的侄儿真是好福气。 朱氏微微侧身笑着对姚可清道,“今日我们可都是托你的福,不然哪里能这么近距离的得观凤颜呢?” 姚可清瞥了眼旁边的安裕瑚正一脸不甘和愤恨的看着她这边,低声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依,这可不一定就是好事!” 朱氏并不知姚可清与安裕瑚之间的过结,以为姚可清只是在提醒她在宫中要时刻保持警惕,便点头,“说的也是!” 果然宴至一半,皇后娘娘就开始陆续叫了相熟人家的夫人到跟前说话,安三夫人带着安裕瑚上前时,安裕瑚经过姚可清身边得意的哼了一声,哪怕文采她比不过姚可清又如何?在这宫里,她的优越的地位和待遇始终是姚可清比不上的。 皇后看着安三夫人身侧的安裕瑚问道,“裕瑚是今年及笄的吧?” 安三夫人道,“是,上半年就满十五了!” 皇后又道,“我想起来了,裕琼来请安的时候还跟我提了的,裕琼嫁了人越发有气度了,你把两个孩子教的极好!” 安三夫人生性好强却无子,对女儿的教养就格外严苛,希望女儿的优秀能弥补她没有儿子的缺陷,此刻皇后的夸赞是对她莫大的肯定,安三夫人激动的跪下道,“皇后娘娘谬赞,臣妇愧不敢当!” “裕瑚也不小了,该有个打算了!”皇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安裕瑚。 安裕瑚脸色微红,看向母亲安三夫人,安三夫人同样笑着道,“她姐姐才出门子,我倒有些舍不得她了!” 皇后眉头微动,之前不还想跟宋家结亲的?怎么现在又不急了?片刻之后皇后就淡然了,娘家的心思她也不想去猜了,不过是看侄女儿也到了年纪,想眷顾一二,既然不领情,那便罢了。 “说的是呀,元元的府邸已经落成了,我这心里也越发不舍了!” 嘉阳公主的婚期定在年底,过了中秋,皇后就要开始张罗了。 “嘉阳公主府离宫城也近,娘娘要是想了,召见也容易!” 作为耀帝唯一的女儿,而且是嫡出的公主,嘉阳公主府的规模只比昭敏长公主府略低了半级,离皇宫不过半柱香的车程。 皇后娘娘看了眼坐在长公主下首,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酒杯的嘉阳公主叹了口气,却不想被嘉阳公主看了个正着。 “母后看着儿臣叹气做甚?” 皇后娘娘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嘉阳公主离席往皇后的主座走去,安三夫人和安裕瑚忙让开,嘉阳公主经过安裕瑚身边,在皇后娘娘的凤椅旁新添的椅子上坐了,“母后叫我来做什么?” 皇后娘娘看了看嘉阳公主之前坐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不由问,“安平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安平郡主只要进宫,大半时间都是和嘉阳公主在一起的,此刻不见安平郡主的影子,皇后娘娘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她去更衣了!”嘉阳公主随口答道。 皇后没再多问,打发了安家母女,忖着一旁的长公主一直默默无语,便让人传朱氏和姚可清上前来。 一听皇后召见,朱氏忍不住有些激动,更有些忐忑,姚可清轻声安抚,“母亲莫怕,皇后娘娘亲近慈和,依着礼节规矩来不会出错的!” 有姚可清陪着,朱氏心里稍安,压下心里的慌乱给皇后行礼,皇后果然亲近好说话,让她们免礼在一旁回话。 朱氏是继室,皇后不过夸了她一句教女有方,便跟长公主说起姚可清了,“姚二小姐是方老爷子的外孙女,她的字我是常见的,皇上那里有两副,元元那儿攒了有一箱子了,只是人我却是头一回见到!” 长公主淡淡回道,“我也拢共见她不过三四回,只是今天瞧着却比去年清减了!” 皇后娘娘打量了一下姚可清,身量颇高,但是身形却十分纤细,乍看上去竟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感觉。 朱氏大着胆子解释了姚可清的清减,“上年里臣妇抱恙,这孩子既要管家,还要侍奉汤药,可是累坏了!” 皇后娘娘听了笑着对长公主夸姚可清,“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姐姐有福气了!” 皇上给宋子清赐婚并没有事先告知长公主,一直担心长公主不满意,所以就暗示皇后有机会就抬举抬举姚可清,尽量让长公主对她满意一些。 长公主领悟到皇后的意思,不想皇后在皇上面前为难,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笑着让姚可清坐她身边来,“好久没见你这孩子了,快坐我旁边来让我好好看看!”又对朱氏道,“夫人可愿意让她陪我说说话?” 朱氏自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能陪您说话是她的福分!”说着催促着姚可清去长公主的席位上。 长公主直接将自己的榻挪了一半出来,姚可清岂敢和长公主平起平坐,但是又无旁的可以坐下的地方,略一思索,便要绕过榻走到长公主身边站着,长公主见她这样守规矩,便让人搬来锦凳给她,姚可清这才勉强坐了。 看着姚可清在长公主身边坐下,长公主亲切的跟她说着话,姚可馨心里默默升起一缕难以下咽的酸楚和妒忌,就因为她出身不如她,所以她就一定得处处不如她吗? 516、嫌疑 宴至尾声,突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闯进殿内叫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孙侧妃娘娘见红了!” 皇后娘娘脸色的笑容一顿,还没来得及斥责这个宫女的不懂规矩,一旁的孙贵妃却一把丢下手里的筷箸,急急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见红了?” 余贵妃轻轻咳了一声,孙贵妃才醒悟过来她这是僭越了,一时讷讷的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淡淡的看了眼孙贵妃,眼里带着几分冷意,孙贵妃不敢直视皇后娘娘的眼睛,怯怯的低下头去,皇后这才问宫女,“怎么回事儿?孙侧妃不是和姚侧妃在景和宫歇息吗?” 宫女知道自己鲁莽了,忙跪下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孙侧妃在榻上小憩,姚侧妃在外间看书,本来都好好的,可是孙侧妃突然醒来,还说腹痛,嬷嬷掀开被子一看,孙侧妃裙子上全是血,连褥子上都是!” 闻言在座的人皆是一片唏嘘,流了这么多血,孙侧妃这胎只怕是保不住了! 皇后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便不再多问孙侧妃,反倒是问,“那姚侧妃呢?” 宫女回道,“姚侧妃被吓得晕过去了,现在正在偏殿里!” 皇后皱眉道,“宣曹太医去看看吧!” 宫女领命去了,这时姚可馨站出来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娘娘,臣女想去探望姚侧妃!” 皇后不识姚可馨,正欲呵斥,朱氏一边在心里暗骂姚可馨多事,一边解释道,“这是姚侧妃的胞妹,她们姐妹素来亲近,听闻姐姐晕倒,难免会忧心!” 皇后这才仔细去看姚可馨,竟发现她跟姚侧妃长的一模一样,刚刚她一直低着头,也难怪她没留意了,便挥手准了,姚可馨感激的给皇后磕了头便急急忙忙去寻姚可芸了。 皇后这般优待姚可芸,孙贵妃有些不满了,这分明是放弃了她侄女了,心里一怒,便生出一计来,拿了帕子往脸上一捂,就开始哭了,“可怜洁儿这孩子,老实本分,克己受礼,好不容易怀了胎,日日在菩萨跟前上香叩拜,求菩萨保佑她能平安为襄王府添丁!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定是有人害她,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给她做主呀!” 孙贵妃出身不高,没见识也没碰上什么事儿了也就只有撒泼耍赖的伎俩了,皇后很是不喜她这般没规矩,轻斥道,“休得胡言!太医尚未诊断,岂可轻下结论?” 孙侧妃并不退缩,反倒是让身旁的宫女呈上一物,“这是在景和宫后殿拾到的,却并非景和宫宫人的,定是歹人留下的!” 皇后一愣,让人把东西呈上来,是个绣了并蒂莲花的鹅黄帕子,还带着些微蔷薇花的香味儿,显然是女子所用之物。 皇后沉着脸不语,只一心等曹太医把完脉来回话。 曹太医被请进殿内,见皆是女眷,忙垂下头目不斜视的给皇后请安,“回皇后娘娘,臣无能,没能保住孙侧妃的胎,臣赶到景和宫时胎儿已经脱离母体了...” 孩子保不住是在皇后的预料之中,并不责怪曹太医,无视孙贵妃愤恨的眼神问道,“孙侧妃是因何小产的!” “是...是麝香!”曹太医不敢隐瞒,“微臣甫一进景和宫便问道一缕异香,经查看,发现香炉里所焚的香料里加入了麝香!” 麝香!这是孕妇最忌惮的东西了,药性霸道,只需一钱便能将腹中胎儿化成一滩血水,真的是有人谋害了孙侧妃的孩子。 “这景和宫怎么会有麝香?”余贵妃大吃一惊,看向孙贵妃。 “景和宫怎么可能有麝香!”孙贵妃斩钉截铁的否认,“景和宫所用之物可都是宫中分发下来的份例!景和宫用的东西和各个宫里可都是一样的!” 负责掌管内务的皇后四两拨千斤的将落在自己身上的嫌疑推干净了,“宫中的用度分发之前都是着太医一样一样查看过的,怎么会有问题!” 莫说景和宫不该有麝香,便是整个后宫都是明令禁止麝香的,在宫中要弄到一钱麝香谈何容易!不过在宫外就不一样了,在宫外随便哪个药铺里就能买到,巧的是今天有大批的命妇贵女进宫,想要夹带一钱麝香进来并不难。 皇后的目光从在场的所有人身上略过,这一钱麝香肯定是从她们身上来的。 余贵妃看着呈上来的手帕半晌,突然道,“这料子和样式都不像是宫中所用!” 皇后娘娘将帕子交给身边的女官,“去查查,看能不能查出是何人之物!” 女官尚未来得及躬身领命,席间突然有一人起身跪下道,“回皇后娘娘,这帕子是臣女之物!” 看着姚可怡突然走出去,朱氏尚还不解,听的她这番话,却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后看着一身鹅黄衣衫的姚可怡,跟这帕子料子一样,看来这帕子真的就是她的了。 “既然是你的,那怎么会跑到景和宫后殿去了?” 姚可怡稳住心神道,“臣女先前去更衣,忽然大风四起,臣女一个不留神,帕子就被风吹走了!” 姚可怡的解释合情合理,而且她不等皇后去查就主动交待出来,反倒显得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孙贵妃却不信她的话,尤其是侄女儿已经小产,如今襄王府唯一有孕的就只有姚可芸了,而侄女儿跟这个姚可芸惯来不合,到时候姚可芸凭着肚子还不得欺辱侄女儿? “那还真是巧了,怎么别人去更衣就没丢东西,就你丢了呢?又刚好落在我景和宫里头,景和宫里又恰巧有麝香!真是再巧不过了!” 孙贵妃的质疑不无道理,在坐的有的夫人不由点头赞同。 “就是,姚侧妃和孙侧妃同时有孕,可长子的名分可就一个……对了,姚三小姐跟姚侧妃可是堂姐妹呢!”安裕瑚突然出声,意有所指的将姚可怡再次推进怀疑的漩涡中。 安三夫人皱眉斥责女儿,“放肆!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安裕瑚不甘心的闭嘴!她姚可怡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奚落自己!看她不报复回来! 517、清白 “安二小姐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细想之下便知这个怀疑是不对的!”余贵妃突然道。 “哦?”皇后凝眉。 “要知道景和宫里除了孙侧妃,还有姚侧妃,她们二人皆是有孕在身,若是姚三小姐真的是为了姚侧妃才对孙侧妃下毒手的,难道就不担心误伤了姚侧妃吗?那麝香药性霸道,万一一个不甚……姚三小姐又怎么会如此冒险呢?皇后娘娘觉得臣妾的想法可有道理?”余贵妃转头问皇后。 皇后点头,“确实!而且此处离景和宫甚远,姚三小姐去更衣也有婢女随侍,姚三小姐应当是没有机会去景和宫的!” “那不如就叫了宫女来问问,也好证明姚三小姐的清白!”长公主提议道。 长公主念着姚可怡曾经救过她的情分,自然是想帮着姚可怡的,可是姚可怡听了这话脸却不由一僵,有些不安的看向姚可清,眼里有几分惊慌。 姚可清心里一突,姚可怡的神情分明表明了她刚刚是在说谎,她没有去更衣,那帕子又是怎么去的景和宫? 不管怎样,姚可清都是相信姚可怡不是凶手,姚可怡对姚可芸姐妹几乎算得上厌恶,不可能为了姚可芸冒险给去孙侧妃下毒的! 宫女进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问道陪同姚可怡去更衣时老实答道,“奴婢只陪姚三小姐出了殿门,姚三小姐是独自去净房的!” 众人齐齐吸气,这下姚可怡的嫌疑更大了。 本以为叫来宫女能证明姚可怡的清白,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了,长公主也愣住了。 “臣女就坐在姚三小姐旁边,她去了可是足足有两刻钟,这么长时间也足够她去一趟景和宫了吧?”无视安三夫人警告的眼神,安裕瑚得意道。 此话一出,皇后看姚可怡的眼神也变了,“她们说的话可是属实?”皇后指了指宫女和安裕瑚。 “是!这个宫女说她脚疼,我就让她给我指了净房的方向然后留在殿门口等我,只是路径幽深,臣女不小心走错了路,所以花了比较长时间!”姚可怡的语气不亢不卑,跪的笔直,她没有害孙侧妃,所以她问心无愧。 “那有什么人能证明你说的话吗?”余贵妃问道。 姚可怡微微垂头,没有说话,这时一个男子洪亮的声音响起,“草民能证明!” 姚可怡一惊,微微张嘴看向开口的方牧帆,愣神间方牧帆已经走到她旁边挨着她跪下了。 “回皇后娘娘,草民去更衣的途中遇到了迷路的姚三小姐,草民便为姚三小姐带路,之后……闲谈了片刻,这才以至于她回来晚了!” 方牧帆话里的停顿,还有不时瞟向姚可怡的那含情的眼神,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们二人刚刚是去幽会去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余贵妃问姚可怡有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说话了。 众人心里虽有些鄙夷他们的轻浮,却也佩服这种情况下方牧帆敢做敢当站出来给姚可怡作证。 不过孙贵妃可不这样想,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点怀疑对象,三两下就让她洗清了嫌疑,那侄女儿的胎岂不是不明不白的就没了? “你说你刚刚跟她在一起,有证据吗?难道就不是因为你们之间有私情所以你刻意包庇她吗?”孙贵妃冷笑道,更是点破了众人心知肚明的事。 姚可怡气红了脸,碍于身份的差距又不能反驳孙贵妃,生生憋了口气在心里。 方牧帆却正色道,“娘娘明鉴,草民与姚三小姐乃是表亲,自幼便亲近惯了,看见表妹有难,难道草民要坐视不理吗?要说私情……”方牧帆红着脸低头道,“那也是草民仰慕表妹久矣,只是草民一无功名,二无官职,自知配不上表妹,不敢奢望……” 姚可怡的那一口气就这么呛在喉咙里,惊恐的转头看方牧帆,方牧帆却正一脸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姚可怡慌忙别过头去,暗忖方牧帆今天脑子有毛病不成?先是在去更衣的途中捉弄自己,现在又装作一副对自己情根深种的样子,要不是看在他这样做是为了帮自己,她早就反驳回去了。 看着姚可怡“羞涩”的低下头去,方牧帆在心里一阵窃笑,脸上却依旧是深情似海的样子,“贵妃娘娘若是要证据也是有的,草民在御花园摘了一朵花别在表妹的发间,娘娘可使人去查看此花是否是从御花园所摘!” 说着从姚可怡脑后的发髻上拿下一朵菊花来,姚可怡这才知道方牧帆在她头上别了花。 “是粉葵!”看着那朵菊花,端元公主惊呼,继而气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贡品都敢摘!” 方牧帆忙磕头请罪,“草民知罪!还请公主息怒,都怪草民眼拙,识不得这么名贵的花!” 端元公主哼声道,“还眼拙?我看你倒是挺有眼光的!”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扫了姚可怡几眼。 去御花园验证的人很快回来了,证实了姚可怡头上的花确实是不久前才被人从御花园里摘走的,这下算是证明了姚可怡的清白了。 皇后看着那朵已经被呈到她面前的粉葵,层层花瓣紧紧重叠在一起,跟正处于含苞待放的年纪的少女一样娇颜动人。 “既然这花是方公子赠予姚三小姐的,虽然是方公子不问自取的,但是俗话说宝剑赠英雄,鲜花自然要配美人,这粉葵本宫便做主赐给姚三小姐了,皇上,您意下如何?”皇后娘娘侧身问耀帝的意见。 耀帝之前下去醒酒去了,听闻孙侧妃小产的事之后才赶忙回到宴席上,回来就看到孙贵妃对姚可怡发难,现下证明了姚可怡的清白,可是也让她受了不少委屈,该补偿一二才是。 “就依皇后的意思!”耀帝点头赞同,又道,“方公子一片赤子之心,又不避嫌的挺身而出力证了姚三小姐的清白,如此有情有义,朕便成全你,将姚三小姐赐予你为妻,也算是成全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 方家人和姚家人忙跪下谢耀帝恩典。 耀帝一席话将他们二人的关系订正了,不管私下里会怎么说,但是明面上却是英雄救美的佳话,无人能再对这件事说三道四。 “至于孙侧妃小产一事就交由皇后彻查吧!”看了眼愤懑不满的孙贵妃,耀帝皱眉道。 518、加亲 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来,景和宫没进过眼生的人,问题只可能是出在景和宫内部,听到这个结果,孙贵妃实在是难以接受,儿子好不容易有后了,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他的姬妾小产,不过想着姚可芸没事,孙贵妃才稍觉得安慰。 从宫中出来朱氏不停的轻拍胸口念叨,“可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又嗔怪姚可怡,“你这孩子,这样的事儿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呢?亲上加亲的好事,瞒着做什么吗?” 虽然方牧帆口口声声称他是一厢情愿的,可是朱氏一眼就看出姚可怡对方牧帆也是与众不同的。 姚可怡咬牙切齿的否认,“没有的事,母亲别听他瞎说,要不是只有他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才不会任由他胡说!” 朱氏只当姚可怡是害羞才不承认,“好了好了,现在陛下开了金口了,你们的婚事没得改了!”又得意的感叹道,“我们长房就是有面子,两个女儿都是陛下亲自赐的婚,她们二房哪里比得上!” 二房确实是比不上的,尤其是姚崇明一心偏疼姚可柔,偏偏今天出风头的是姚可怡,之后耀帝又给几家指了婚,却没姚可柔的份儿。 姚可柔既无过人之处,姚崇明又不是肱骨重臣,皇上又怎么会关注到姚可柔,就更不可能给她赐婚了,况且耀帝此次赐婚的对象多是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人,像姚可柔这样还能再拖几年的自然也不在考虑范畴。 姚崇明是太把姚可柔当回事了,不过好在姚可怡的婚事定下来了,也算是没有白白花了银子。 回了姚家,姚可怡将帕子的事儿告诉给了姚可清,“那帕子应该是有人从我身上偷去的,孙贵妃没有拿出来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小心弄丢的!我知道这种贴身的东西丢了很是麻烦,发现之后就立刻去找了,没想到碰上了方牧帆,我最烦他油嘴滑舌的做派,就跟他斗了几句嘴,他摘那朵粉葵大概是想让我被宫中的贵人责罚一顿,没想到最后倒成了能证明我清白的证据!我也没想到他会为我作证,还那样说……” 姚可怡的脸难得羞红了一回。 方牧帆今日在宫里说的话姚可清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赵氏构陷她的时候,方牧帆为了救他母亲,对她外祖母说的话跟今天说的一般无二,也难怪今日他说的那般顺溜。 “要从你身上偷走贴身的物件,必定得是接近过你的人,你仔细想想都有哪些人接近过你?”姚可怡的交际圈并不大,来往的就那么几个人,姚可清怀疑这个偷帕子的贼搞不好还是个内鬼,而且这个人肯定跟孙侧妃小产的事有莫大的关系。 姚可怡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能接近我,又不想看我好的还能有谁?除了四妹,也就馨堂姐了,不过四妹顶多只是在嘴上说说气话而已,这种陷害的把戏她是做不来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馨堂姐了,而且姚侧妃对景和宫熟悉,想把我的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到景和宫后殿是轻而易举的事!” “安二小姐有一点说的没错,孙侧妃小产,姚侧妃是最大的受益人,所以馨堂姐的动机很充足!” “可是她似乎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况且她自己也有孕在身,难道她就不怕误伤了自己?”姚可清同意姚可怡的怀疑,但是姚可芸有动机,却不一定敢下手。 “是呀,所以我也想不通!不过,好在反正跟我没关系了,皇宫真是个是非地,我以后一定敬而远之!”进宫以后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还是被人算计,姚可怡郁卒不已。 “你现在定了亲,三表哥年纪也不小了,外祖母肯定会尽快把婚期定下来,左不过就是明后年的事,时间这么紧,你哪还有时间出去玩,这进宫的事估计不会再有了!”姚可清估计着只怕方家明天就要来人商议婚事了。 “不过二姐你成亲后进宫的时候就多了,你可要当心!”虽然长公主地位崇高,但是姚可怡还是担心难保有人不长眼的想动姚可清。 姚可清想起长公主今日的神态,便知她还是没能完全接受那件事,可是这件事她也无能为力,轻轻一叹,对姚可怡道,“长公主对你照拂有加,今天更是不避嫌的帮你说话,皇上开金口为你赐婚以证清白,也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你得空该去长公主谢恩才是!” 姚可怡点头,“我知道了!”当初在她正困顿无依的时候,铤而走险救了长公主,这么多年来姚家也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才对她好,别人都道她对长公主有恩,可是她自己心里却明白,其实是长公主对她有恩。 “驸马和宋四公子都不在京城,偌大一个公主府就只有长公主一个人,你……有空多去看看长公主!” 长公主心里的苦闷无处诉说,有个人陪着,也是一种慰藉。 姚可怡奇怪道,“二姐你才说我之后要忙起来了,没有时间出去了,怎么还要我多去看长公主!” “唔……”姚可清迟疑片刻之后道,“驸马不是送瓦刺的质子回国去了嘛!宋四哥的事务就多起来了,没有时间陪伴长公主,所以……宋四哥就让我多去探望长公主,只是我们到底没成亲,要避嫌……我怎么好去?所以就劳烦三妹你代劳了!” 姚可清脸上适时浮上一抹红晕,对宋子清的称呼也从生分的“宋四公子”变成了更为亲近的“宋四哥”,姚可怡便信了她的话,戏谑道,“二姐还没嫁过去就开始给宋四公子着想,宋四公子真是好福气!” 姚可清斜眼瞪了姚可怡一眼,不急不慢的反击回去,“我那三表哥才是傻人有傻福,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将我们姚家最漂亮的一个姑娘拐走了,三表哥平时看着刻薄乖张的很,没想到在三妹你面前倒是很讨喜嘛!连嘉阳公主最喜欢的粉葵也摘了来讨三妹你的欢心!” 姚可怡羞恼道,“那是他偷偷摘的,我压根就不知道!二姐再这样笑话我我可要恼了!”作势起身要走。 姚可清不留,反而笑着撵她走,“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天外祖母肯定会过来的,你正好去长公主府探望长公主,免得三表姐又来作弄你!” 519、理应 自姚可怡过继到长房之后去方家也去的十分勤快,跟方家众人的关系也亲近,只是方牧帆性子散漫,时常没个正行,姚可怡自忖自己跟姚可清也算是“亲姐妹”了,要向姐姐看齐,该有个端庄稳妥的模样,所以对没个正行的方牧帆就没什么好感,一直远着他,只是没想到方牧帆却总是各种主动跟她搭讪,姚可怡每每去方家都要千方百计的躲着方牧帆。 方家孙儿一辈娶亲的娶亲,嫁人的嫁人,家里人口少了,方牧帆正觉得无聊的很,突然间多出一个貌美的表妹来,方牧帆自然想多亲近亲近了,虽然姚可怡躲着他,但是他却乐此不疲的凑上前去。 到后来姚可怡实在是避无可避了,便再也忍不住了,也不装贤良淑女,拿出自己以前的火爆性子来,劈头盖脸的狠狠的冷嘲热讽了方牧帆一顿,本以为方牧帆会就此收敛,没想到方牧帆却觉得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姚可怡十分合自己的胃口,完全不理会姚可怡的冷脸,反而爱上了和她斗嘴的感觉,找着机会就要跟她拌几句嘴,连进了宫都不忘。 没想到反而阴错阳差的被赐婚了,方牧帆微微楞过之后开始生出欢喜来,娶她,跟她过一辈子似乎是件不错的事。 所以当第二天方老爷子和林氏商议起他跟姚可怡的婚事时,方牧帆是前所未有的沉稳,林氏问他,“你愿意娶怡姐儿吗?” 面对林氏的问询,方牧帆答的十分得体,“三表妹也要称姑姑一声母亲,自然算得上是姑姑的女儿,祖母一直希望孙儿能与姑姑的孩子结成连理,现下圣上赐婚,总算圆了祖母的心愿。” 林氏摆手,“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心里是不是真心愿意娶她的?” 方牧帆想了想才正经道,“小时候母亲一直跟我说赵家表妹如何如何好,那个时候我不懂,后来才明白母亲是想让我娶赵家表妹,我也一直以为以后我会娶她,后来母亲的想法不成了,赵家表妹另嫁了人,我竟觉得没什么可惜的,一点儿也不难过;还有二表妹,老实说,在二表妹面前我一直自惭形秽,她太聪明了,很多事她一眼就看透了,在她面前,我那点儿小心思根本不够看的,跟二表妹这样一个冷静睿智的人在一起生活,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至于三表妹,她活泼有之,娴静有之,聪慧有之,而且都是恰到好处的那种,很合我意!” 方牧帆说了这么多,重点却只有最后一句,那就是他很满意这门亲事。 林氏放心了,“既然这样,那我也可以放心操办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氏的眉头微微一皱,挥手让方牧帆下去,“你去温书吧!” 方牧帆看着林氏皱眉,心里也是一叹,还是听话的下去了,“孙儿告退!” 却又被方老爷子叫住,“都是订了亲的人了,该好好用功了,珅哥儿比你小那么多,做的文章都比你做的好!” 方牧帆羞愧的红了脸,掩面道,“孙儿明白,孙儿自今日起一定发奋读书!” 好在还知道羞愧,方老爷子这才放过他。 方牧帆飞也似的逃开,心里却不住的腹诽姚启珅姐弟,在他们两个面前,他真是一点儿便宜也讨不着呀!还是娶一个能拌嘴逗乐的媳妇比较自在呀! 方牧帆走远了,林氏才跟方老爷子道,“帆哥儿成亲,虽然有老大家的张罗着,但是赵氏这个婆婆怎么也该去姚家露个面才是,只是我又怕她...万一闹出什么事儿来,叫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上回还以为她是开窍了,结果差点儿害了清姐儿一辈子,实在是信不过她了,可是又不能不让她去!” 方老爷子拈着胡须沉吟道,“现在姚家内宅是朱氏做主,朱氏是向着清姐儿的,也不怕她胡乱说话,待会儿放她出来之后,直接让老大家的陪着她去,露个脸就行了,剩下的事儿要老大家的跟姚家商量着来,免得她又听了什么闲话不顾体统!” “上回清姐儿我不过是才露出那么个意思来她就要对清姐儿下毒手,这回都是板上钉钉的婚事了,还不知道她要生出什么念头来!”想起上次赵午暗算姚可清的事,林氏还觉得心有余悸。 “但愿她这两年思过能有点儿成效吧!” 思过许久的赵氏终于被放了出来,初出禁闭的小院子,赵氏还有些不适应,与外界隔绝太久了,许久没与人交流了,赵氏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是...是老...老夫人...要...要见我...我?” 梅嬷嬷点头,“老夫人有事要跟您商量!” “那...那我们走,走呀!”老夫人终于放自己出来了!赵氏欣喜道,声音也不磕绊了,越过梅嬷嬷,快步走在前头。 林氏正在跟苏珍讨论衣料的花样,看到赵氏进来,苏珍不由想起赵婉儿来,脸一白,下意识的捂住肚子。 林氏安抚的摸着苏珍的手臂,“你先回去休息吧,过两天我叫清姐儿来陪你!” 苏珍忙下去了,手里拽着的料子也忘了放下,直接就那样拖着走了,上等的丝绢料子从赵氏的脚背上滑过去,隔着鞋面,赵氏似乎都能感觉到这料子的触感是何等的丝滑。 看着脸色红润的苏珍,赵氏不由想起赵婉儿被方家赶走时的凄惨模样,如今也不知道侄女儿怎么样了...赵氏愣愣的站在那里,也不给林氏请安。 林氏以为赵氏被关的犯傻了,重重咳了一声,“你坐下吧!” 赵氏醒过神来,慌忙给林氏行礼,然后在旁边一溜儿高背交椅最近的一个椅子上坐了,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的问道,“母亲...母亲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帆哥儿定亲了,是皇上赐的婚,我们今天要去女方那边商议婚事,你作为帆哥儿的母亲,理应同去!”林氏简明扼要的阐明了重点。 儿子竟然能得皇上赐婚!赵氏顿时喜上眉梢,都忘了问女方是哪家,满面笑容道,“是是是,母亲说的对,我是该去的,不能怠慢了亲家!” 520、怨念 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姚家的门匾,赵氏才记起她刚刚忘了女方是何人,“皇上将谁赐婚给帆哥儿了?” 廖氏淡淡道,“姚家三小姐,清姐儿的亲妹妹!” 姚可清什么时候有个亲妹妹了?她不是只有一个亲弟弟的吗?赵氏没想明白,但是姚家三小姐她却是知道的,那是庶出呀!庶出的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姚家三小姐是庶出吧?”赵氏的震惊和不满就这么直直的表达了出来。 廖氏深深的看了眼赵氏,“怡姐儿如今过继到姚家长房了,也是叫咱们的小姑子一声母亲的,怎么就是庶出了呢?” 赵氏想说点儿什么反驳廖氏的话,但是许久没有与人交流过了,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只干瞪着眼被廖氏拉进姚家去了。 廖氏果然遵从林氏的安排,只让赵氏在姚家人面前露了个脸,就以赵氏抱恙要休息将她提前送回方家。 赵氏有些不想走,期期艾艾道,“我想去看看外甥女,跟她赔个不是!” 廖氏不敢私自做主,并不答应,“改日再来就是!” 赵氏只好不甘心的走了。 本来儿子被皇上赐婚是一件极体面的事,她也很高兴,可是没想到赐婚的对象竟然还是姚家的姑娘,而且是比姚可清身份更低一等的一个庶女,怎么兜兜转转的就是跟姚家脱不了干系呢? 赵氏心里的憋屈无处发泄,又想着自己被关了这么久,方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她不知道,还有娘家现在怎么样了她也不清楚,儿子待她也是客气疏离,不再亲近了,而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也没有人想起过自己这么个人,越想越委屈,最后赵氏竟靠在马车里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跟车的婆子听见赵氏的哭声不免生出些许怜悯来,曾经风光体面的二夫人落的如今这样凄凉的下场,连她这个下人都不如,此番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被禁足在那个偏远的院子里! “二夫人要想开点儿,三少爷成亲后有了三少奶奶帮衬,这是好事,况且家里有了喜事,老夫人一高兴,说不定就解了二夫人您的禁足!” 婆子是好心安慰赵氏,赵氏却听不进去,满心只想着方牧帆虽然没有娶姚可清,但是却还是娶的姚家的小姐,肯定也是跟老夫人林氏一条心的,不跟老夫人一起为难自己就是难得了,又怎么会帮自己呢?况且这门婚事她是极其不喜欢的,自然不往好的方向去想。 “我儿子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插不上半句嘴,说是去女方家里商议婚期,我这才露个面就把我赶走了,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不成?连一个老奴才也来笑话我!”对于婆子的好心相劝赵氏并不领情,反而更加多了几分怨气,迁怒在婆子身上了。 婆子一番好意安慰却反被赵氏骂,婆子哂笑,笑自己活该,谁让自己多嘴的!也难怪老夫人要将二夫人关起来,这么不明事理,任由她出去走动还不得搅得整个方家不得安宁? 婆子抬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巴子,“二夫人恕罪,是老奴多言了,二夫人莫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老奴说了几句胡话,别放在心上!” 赵氏是心情不好又无处发泄,刚好婆子自己送上来,她便找个借口骂她一顿自己也好消消火气,哪知这婆子虽看着奴颜媚骨的模样,骨子里却有几分硬气,以退为进的抢白了她一顿。 赵氏自讨个没趣,复又想着如今一个粗使婆子也敢跟她顶嘴了,自己在方家真是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了,还不如回娘家去呢!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赵氏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就突然这样想了呢? 廖氏跟朱氏商议完方牧帆和姚可怡的婚事,顺道去看了姚可清,见姚可清认认真真的绣着嫁妆,笑道,“从前只知道你看书的时候神情才会这么专注,没想到绣活你也做的仔细!” 姚可清冲旁边的房嬷嬷一努嘴,“嬷嬷不错眼的盯着呢,哪敢不仔细呢!” 房嬷嬷无奈的对廖氏笑着摇头,转身亲自给廖氏奉上茶来,“就剩一些零碎的东西了,老奴也是怕小姐漏了,这才盯的紧了些!” 廖氏接过茶笑道,“就该盯着点儿,娟姐儿要不是她奶娘盯着,只怕现在连喜服的料子都还没裁呢!” 去年年底林文骏带着他的几个同年去方家拜访,其中有一个叫庄中正的年轻人入了方俊的眼,今年年初便跟庄家定下了婚事,之后方丽娟就被拘在家里待嫁了。 提起方丽娟,姚可清想起一事来,“桂圆,将三小姐叫过来,让她把三表姐托她绣的东西也拿来,正好大舅母可以帮忙带回去,免得她再跑一趟!” 廖氏奇道,“娟姐儿托她绣了什么东西?” 姚可清解释道,“三妹之前常去给外祖母请安,有一回碰巧碰上了三表姐,三表姐便抓着三妹不放,非让她给绣一匹料子的荷包来才放,三妹便绣了!” 廖氏气的直叹,“这性子还不改改!真叫人生气!” 姚可清笑着开解廖氏,“我这里也有好些东西是姐妹们绣的,这是姐妹们的一点儿心意,没什么的!” 廖氏直摇着头叹气,对于性子比男儿还要淘几分的小女儿,廖氏真是黔驴技穷了,什么招都用了,也没能将她教成一个稳妥的性子。 姚可怡托着一叠已经包裹好的帕子进来,落落大方的给廖氏请安,廖氏看着姚可怡面若桃花般娇嫩,举止也是一派的端庄得体,不由赞叹侄子的眼光,虽聪慧灵动不如姚可清,但是论模样却是顶好的,也难怪侄子要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救她了。 “这是我帮三表姐绣的,只是侄女儿近来琐事缠身,不得空给三表姐送过去,今儿便拿个大,斗胆劳烦大舅母帮侄女儿带给三表姐了!”姚可怡将包裹的帕子放在廖氏身边,虽口中说着斗胆,却语带轻快道,可见是跟廖氏极熟捻的。 廖氏知姚可怡是害羞了,怕碰到方牧帆所以不敢去方家,正好姚可清也知道她的心思,主动替她开口让自己代劳,她便顺势来“求”自己了。 廖氏一口答应了,“这有什么!还值当你这么慎重,我帮你拿给娟姐儿就是了!” 廖氏答应了,姚可怡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感激的冲姚可清眨眨眼,谢她帮了这个忙。 521、求救 中秋之后长公主驸马兼监国大将军宋传宏送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回到瓦刺境内,之后边境就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姚可清心里担心不已,却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是再怎么自我安慰,还是免不了担心,范婶看着姚可清再一次错将盐当作糖放进点心馅料里,摇头道,“小姐这样心不在焉的,做出来的点心也不会可口的!” “唔……”姚可清低头看着手里的盐罐子,辩解道,“我想做一次咸的试试,谁说点心就一定要做甜的了?” “……”范婶无语的再次摇头。 姚可清创新的咸奶香饽饽刚好出锅的时候,房嬷嬷领着一脸愁容的余想容来找她了。 余想容怀里抱着一岁多的儿子,看到姚可清眼泪便掉下来了,她一哭,孩子一瘪嘴,也要跟着哭了,余想容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抚儿子。 看这情形余想容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了,姚可清忙摒退下人,顺便让房嬷嬷将孩子也抱下去,姚景行的身份特殊,所以姚可清格外注意保护住跟姚景行有关的一切。 孩子不认生,在房嬷嬷怀里咯咯直笑,余想容十分眷念的看着儿子的脸,眼泪掉的更凶了,听得身后关门的声音,知道儿子已经出去了,不由伏案痛哭起来,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只能看到她的肩膀不停的耸动,哭的肝肠寸断,好似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得她的儿子一般。 “姚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求求你,救我儿一命!”哭了许久,余想容渐渐平静下来,却抓着姚可清的手哀求道。 余想容的眼里满布哀伤,姚可清看了也忍不住为之动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要害你的孩子吗?” 余想容摇头,“没……没有……” 余想容回答的干脆,说明她说的是真的,既然没人要谋害他,那孩子看着也十分康健,不像是有病的样子,那救命一说从何而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姚可清问道。 余想容却迟迟不愿开口,只是不停的哀求姚可清,“姚小姐,你三番五次的帮助于我,我很感念你的恩德,下辈子结草衔环也定要报答你的恩情!求求你,求你再救我儿子一次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余想容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坚毅,哪怕姚可清此刻让她去死她都不会犹豫半刻,是什么让一个曾经柔弱的妇人突然变得这么坚强了,姚可清十分不解。 “只要你告诉我理由,我就答应你!”姚可清轻声诱惑道。 余想容却只听进去了后半句,瞬间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奇异的放松,感激道,“你答应了?谢谢,谢谢……” 话没说完就又开始哭了起来,准确的来说是流泪,刚刚浮现出的欣喜不过片刻就消散了,此刻她整个人身上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平静,眼泪仿佛都不受她控制的就那样的静静的滑落,她脸上的那种神情分明就像是垂死之人得知大限将至时的解脱。 姚可清心中一震,一种不详的感觉浮上心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想容脸上浮现出悲哀、凄凉、无助、不舍……等等,各种神色夹杂在一起,让她欲言又止。 许久,余想容才幽幽道,“最近我总是做这样一个梦,梦见我将不久于人世,我死之后老爷另娶了一位夫人,那位夫人不喜我儿占了嫡长子的名分,千方百计欲除之而后快,那位夫人娘家很有权势,对老爷又有大恩,老爷他……也奈何不了那位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夫人折磨我儿……每每想到这里,我便痛不欲生,唯恐将来真的有这么一天!” 直觉告诉姚可清,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梦,余想容说的只怕是根据她的推断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夫人正值好年华,又身强体健,夫人的担忧是多余的!” “不,不是的!”余想容激动的摇头,“一定会是这样的,我儿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我死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儿的!” “他们是谁?”姚可清抓住了余相容话里的漏洞。 余想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嗫嚅,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仿佛她泄露了十分不得了的天机一般。 “姚先生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了吗?他家里人找来了?”姚可清步步紧逼,能值得余想容豁出性命去维护的,大概也只有姚景行了!而姚景行特别的身世确实容易给他招来麻烦,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余想容脸上的慌张变成了吃震惊,她没料到姚可清竟然猜到了,吃惊过后渐渐变得坦然了,既然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那么她的缄默也没有意义了。 “之前我也有说过的,我家老爷是养子,公公婆婆成婚多年无子,后来捡到了被遗弃的我家老爷,视若亲子,将老爷扶养成人,后来公婆相继离世,临死前才将老爷的身世说出来!老爷虽然感激公婆的扶养之恩,却还是一直想着能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这几年也一直在打听!就在前几天……”余想容忽的轻声一笑,那笑声极轻,轻到仿佛只是姚可清的一种错觉,若不是此刻屋内寂静一片,只怕都要听不到,可偏偏是这样极其轻的一声却让人听了觉得有无限的悲凉。 “昨天一位穿的十分富贵的夫人来家里了,从前一直没见过这位夫人,我正好奇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夫人怎么会突然造访,没想到这位夫人一开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她不认识她,她却认识她,她立在门口的石阶,妗傲的袖着手,居高临下的用一种近乎刻薄挑剔的眼神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打量了余想容几个来回之后,才抬着高昂的下巴,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那种极其不屑的口气道,“你就是余想容?” 虽是问句,但是却带着十足的笃定,俨然是已经肯定了她就是余想容了。 “是,我就是!”不知来人是什么身份,虽然十分无礼,但是余想容还是客客气气的回了她。 那个时候她想的是这位夫人也许是老爷好友的家眷,她一定要好好接待,不能损了老爷的名声。 522、撒谎 可是来人一不是姚景行好友的家眷,也不是余想容以为的某位贵夫人,不过是个在主家有几分脸面的下人罢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老爷是有婚约在身的,那位夫人说是老爷一出生就定下的婚约,后来老爷走丢了便搁置了,如今老爷家里找到了老爷,想认回老爷,但是没想到老爷已经成亲了……可是要是认回老爷的话,从前定下的婚约怎么办?那位夫人说老爷家里不想让……让亲家难堪,所以不敢贸然来认老爷……” 所以当那位夫人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你可要识情知趣点儿!”的时候,余想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了,她是想她自请下堂。 可是那位夫人接下来的话告诉她她又想错了,“我们公子出身名门,与公子有婚约的那位小姐身份也十分尊贵,这才是门当户对!你就是一个乡下农夫的女儿,哪怕是给我们公子做个粗使奴婢都不够资格,自然更不能是公子的原配正室了!你若是聪明些了断了,也是为你生的那个孩子积福了!对了,你也别去问我们家公子了,这些话家主都跟公子说过的,只是公子心善,念着你服侍了几年的情分,开不了这个口,这才求了我来跟你说!” 余想容是典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旧式女子,一切都以夫婿为重,这个妇人的这番话一下子将她打击倒下了,她没想到她全心全意对待的丈夫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多年的夫妻情分,竟然连一句实话都不与自己说,就叫旁人来索自己的性命。 余想容崩溃的瘫坐在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华衣妇人也不逼她,“你好好想想,三日之后我再来,希望那个时候你能给我答复!” 妇人走了,余想容呆呆的坐在地上,直到儿子的哭声才让她回神,回想起刚刚那个妇人的话,听她话里的意思,哪怕就是她自我了断了,她的儿子也不会被承认的,他们不会承认他是老爷的嫡长子的,也对……她既然不是嫡妻了,她的儿子自然不能是嫡长子了…… 为母则强,余想容顾不上伤心,想要在明天那个妇人来之前将儿子托付给一个她信得过,又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的儿子的人。 余想容便带着儿子来求姚可清了。 “你是说姚先生家里人找来了?还说姚先生刚出身就定下亲事了?”姚可清皱眉。 余相容静默的点头。 这是不可能的事! 其一,姚景行的身世宫中早就已经知道了,可是拿不出任何证据来,所以一直隐忍着没有道破,而能证明姚景行身份的证据极有可能掌握在瑞王手里,只有扳倒瑞王,才有机会给姚景行正名,可如今瑞王安然无恙,宫中自然不会贸然与姚景行相认。 其二,姚景行刚出身不足一个时辰就与皇后娘娘分离,而且又是那种紧张的局势下,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和心思给他订亲呢? 其三,以姚可清对姚景行的了解,以及从宋子清和姚启珅那里得知的,姚景行夫妻关系十分和睦,姚景行一直深深爱恋着陪伴在他身边多年,在他贫穷困苦时还对他不离不弃的妻子余想容,怎么可能会有抛弃她的想法,甚至让别人这样羞辱于她。 综上所述,姚可清肯定,这个来找余相容的妇人在说谎! 可是目的呢?按照那个妇人的意思是想要余相容自我了断,难道他们的目的不是姚景行,而是余想容?余想容的身世难道也有蹊跷? 姚可清看了看余想容,突然问道,“姚夫人娘家是世代都居住在陪都的?” 余想容不解,却还是答道,“是,我娘家祖祖辈辈都是在陪都的,祖上是农户,后来相继有几位先祖考过功名,却都只是秀才,我父亲也是个秀才!” 姚可清点头,在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问了,“恕我冒昧,姚夫人您……是令尊的亲生孩子吗?有没有可能像姚先生一样,是抱养来的?” 余想容惊讶的张大嘴巴,本来在说她家老爷的事,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忙摆手,“绝无这个可能!你是没见过我娘,所以才会这样问,我与我娘长的有八分相似,肯定是亲生的!你问这个是……?” 末了,余想容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姚可清直接简明扼要道,“来找你的那个妇人她在撒谎!” “撒谎?”余想容一愣,她还从没有怀疑过那个妇人的话,一来她家老爷近来十分沉默,每每在书房一呆就是一整天,跟她也不怎么说话了,确实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二来那个妇人对她家老爷和她的事情都十分熟悉,连儿子的生辰八字都知道,她下意识的就以为那是她家老爷跟那个妇人说的,所以就更加没有怀疑过那个妇人的话了,可是姚可清就凭着她的描述,怎么就能断定那个妇人是在撒谎呢? “姚先生如果真的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夫人觉得他会立刻就上门相认吗?” 余想容想了想,摇头道,“老爷性子谨慎,尤其是这样的大事,肯定会再三确认,还要跟我商量了才会……” 余想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有什么大事老爷都会跟我商量了再决定的,便是寻找亲生父母这件事之前有了线索也一定会跟我说的!我昨天也是慌了神,这才信了!” “姚先生敬重夫人,凡事都跟夫人有商有量的,这种事怎么可能会瞒着夫人呢?再者以姚先生的人品,怎么可能会做出抛妻弃子的行为呢?那位妇人不是还特意强调了不要让夫人跟姚先生说嘛!就是怕万一夫人跟姚先生一说,她的诡计就被拆穿了!” 那个妇人也是吃定了以余想容对姚景行的感情,肯定不会做出去质问姚景行的事来,但是为了保险,还是特意强调了一遍! “可是她这样做有什么用呢?就为了要我的命?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是死是活有那么重要吗?”余想容这才明白刚刚姚可清问她是否是亲生的的原因了,可是她同姚可清一样也想不通那个妇人为什么会冲着自己来。 “三日之后就是明天了,明天我们就知道了!” 523、反击 有了姚可清的安慰开解,余想容心情大好,欢天喜地的带着儿子回去了,姚可清还跟她约定明天去她家,看看那个妇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第二天,姚可清一大早就赶往姚景行夫妻住的小院,进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余相容送姚景行出门。 年轻恩爱的小夫妻,本就是情浓的时候,余想容又经过这两日忽高忽低的心境变化,看姚景行的眼神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姚景行情不自禁的想要抱住余想容,没想到这个时候姚可清突然进来了。 看着小小的院子中间中间正要抱在一起的小夫妻,姚可清也是尴尬不已,却又不能退出去,不然姚景行夫妻更觉尴尬,磕磕巴巴的指了指开着的门道,“我看门开着,我就进来了……” 余想容红着脸声如蚊呐,“你来了!”又催促着姚景行离开,“老爷尽管去吧,不必挂心家里!” 姚景行同样红着脸,强自镇定的握拳搁在唇边咳了一声,“既然有客来访,那我就先走了,夫人好生招待着!” 说完疾步走过姚可清身边,逃也似的走了。 余想容一边领姚可清进屋一边道,“你怎么来这么早,那人只怕还要一两个时辰才回来!” “来看看鑫哥儿!”说着姚可清就去逗余想容的儿子。 据说这个孩子五行缺金,所以小名儿就取了个鑫字,平日里都叫鑫哥儿的。 “鑫哥儿昨晚上半夜被蚊子咬了,闹到快天亮了才睡着,吃完早饭就又让奶娘带下去睡了!”余想容指了指旁边的卧房。 “那也无碍,总归我在家里也是无事!”姚可清在椅子上坐了,却看见余想容有些局促的还站着,遂问道,“怎么了?” 余想容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怕桂花这孩子年纪小,待会儿露了怯,就打发去城外上香去了,只是灶上还蒸着糕,我得去看着,只是我这去了,就没人陪着……” “那我也去厨房好了,正好我如今也跟着厨房学厨艺,夫人厨艺高超,正好可以指点指点我!” 余想容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做的也就勉强能入口!” 姚可清想着昨天那一盘最后在她的“威逼利诱”下终于被一院子的丫头吃光的奶盐饽饽,有些丧气道,“我除了看书,好像就不会什么别的了,绣个物件得嬷嬷看着才能不绣错,蒸个糕是既没有卖相,更没有口感可言了!上次夫人做的梅花糕就很是可口!” 梅花糕是姚景行点名要吃的,余想容下了大功夫学的,自认做的是十分不错的,“正好,我现在蒸的就是梅花糕,出锅了正好吃!你也别在叫我夫人了,听着怪别扭的,我们老爷也就是一个小老百姓,我这哪担得起一声‘夫人’呀,在老家别人都称呼我做姚娘子!” 从前跟姚可清并没有那么熟,所以姚可清称呼她为夫人,虽然觉得别扭,但是也不好指出来,毕竟别人这样叫是抬举她,只是经过昨天的交谈,余想容自觉跟姚可清亲近了不少,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姚先生虽然现在没有官阶职位,但是以姚先生的能力,将来定会大有作为,夫人自然担得起这一声‘夫人’!”如果姚景行真的能认祖归宗,那个时候余想容可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夫人了。 说起姚景行,余相容也是十分坚信自己的夫君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见姚可清还是坚持这样叫,暗忖这大约就是大家闺秀的礼数,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吃了糕,余想容又手把手的叫姚可清做了一笼梅花糕,估摸着三天前的那个妇人快要来了,便洗了手相携去了堂屋。 为了不暴露姚可清,余想容将那个一个放在墙边的屏风摆了出来,遮住了靠着另一边墙的凉榻,姚可清在屏风后面的榻上坐了,等着那个妇人的到来。 那个妇人倒是守时,到了她说的时间,准时的来了。 姚可清从屏风的缝隙里偏偏看了一眼,确实如余想容说的,是一个穿的极其华丽的妇人,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脸的高傲,整个人透着一种优越感,倒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姚可清觉得这个妇人的生活环境应该是十分优渥的,她的主家一定非富即贵,所以才养成了她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德行。 “你可想好了?”妇人直奔主题。 余想容垂头不答。 “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三日之后我来你得给我一个答复的!你是想反悔?”不过余想容的态度仿佛是在妇人预料之中的,她的语气像是并不觉得意外,反而带着高人一等的人看低人一等的人的特有的那种轻蔑。 余想容轻声道,“我并没有反悔,我只是想知道老爷……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好歹让我知道我伺候了这些多年的人是谁!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妇人轻哼,“偏偏就过分了!我们家公子身份何等尊贵?岂是随便什么人想知道就能知道的?再说了,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反倒会生出不该有的妄想来,还不如就干干净净的去了好!” 余想容忍着愤怒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点头,“也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了!只是我思来想去的,觉得我的儿子既然跟着老爷也不能有个名分,还要平白给新人添堵,倒不如将他送给旁人扶养,还能有个圆满的家,所以还请夫人宽限几天,让我把儿子安排妥当!” 妇人眉头皱了又皱,目光在余想容身上转悠了一圈又一圈,终还是答应了,“既然如此,我就再宽限你三天!不过……”妇人从袖中拿出一个乳白的小瓷瓶,“这药你从今日起就开始吃吧!” 瓷瓶里装的是什么药她们都心知肚明。 哪怕是看清了这个妇人的诡计,看到这个药瓶余想容还是忍不住白了脸,硬着头皮接了过来,“好!只是我身体一向很好,若是突然病了,怕是左邻右舍的要起疑心!” 妇人得意一笑,“你多虑了,这药你连吃十日就可以停了,女人家的毛病多了,便是太医也查不出半点儿不对的地方!” 524、血竭 妇人志得意满的走了,余想容立刻将手里的药瓶丢的远远的,犹嫌不够,还特意打了水仔仔细细的把手洗了一遍。 看到姚可清去拿那个瓷瓶,吓得惊呼,“那害人的东西还是别碰的好!” 姚可清用帕子将药瓶裹了塞进荷包装好,笑道,“不碍事的,刚刚那妇人就是直接用手拿的,想来这药是要口服才有用的!回头我找太医查查这是什么药!” 余想容点点头,又有些担忧道,“跟踪她真的就能找到幕后主使吗?万一她戒心重,故意绕圈子怎么办?” “不会!你看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就可以知道她和她的主子是完全没把你看在眼里的,她们料定你除了顺从她们的安排之后就没有别的出路了,怎么可能会想到你已经看穿了她们的诡计,而且还反过来跟踪了她!而且我请来帮忙跟踪她的人是一位极其厉害的高手,就是那妇人故意兜圈子,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宋子清离京前交待过了,姚景行的事情如今是安平郡主在暗中盯着,所以姚可清就找了安平郡主帮忙,安平郡主只派人保护着姚景行,倒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余想容身上去了,便安排了几个人暗中留心余想容身边的异常。 余想容这才放下心,有些难为情的谢过姚可清,“每次我碰上事情就找你,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真的是……” 姚可清制止了她的话,“当日街上那么多人,我偏偏就看见了你,这便是缘分,既是缘分,又何须客气,今日我帮你,焉知明日就不是你帮我呢?” 如果不是认识了余想容,她也不会知道姚景行的身世是那样大的一个秘密,也不会跟宋子清越走越近,要说谢,也该她谢才对,而且,姚家将来……总有她帮她的一天! 余想容虽然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能帮上姚可清的一天,但还是笑道,“那感情好,我就盼着有一天能帮上你!” “那夫人可别食言!对了,这事儿还没有调查清楚,也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人在捣鬼,夫人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姚先生的好!”姚可清提醒道。 余想容赞同道,“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老爷他既要做工,还要温书,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还是等这事儿真相大白了再说吧!” 姚可清才回姚家不久,安平郡主就找过来了,桂圆桔子识趣儿的带着一众丫头退下,安平郡主一脸震惊道,“你猜那个女人是从哪儿来的?” 看着安平郡主的神情,姚可清皱眉,“总不可能是宫里派来的吧?” 安平郡主一叹,“也差不离了!” 姚可清一呆,“这话怎么讲?”如果牵扯到宫中,那这事儿了就麻烦了? “是安家!皇后娘娘的母家!”安平郡主怔怔道,“安家向来老实的很,如今突然来这么一手,除了是听命行事,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原因!” 如果安家是听皇后娘娘的命令行事,那余想容的处境就不妙了呀! “应该跟皇后娘娘无关!或者说皇后娘娘或许不满意姚夫人的出身,但是决计不会暗示安家除去她!”姚可清思索片刻道,“如果皇后娘娘是为了认回姚先生,又怎么会明知姚先生夫妻伉俪情深还要活生生拆散他们?这不是让她跟姚先生之间生出嫌隙来吗?这跟她的目的完全背道而驰!” 安平郡主略微一想不由点头,“你说的也有理,皇后娘娘最想的是认回自己的孩子,其他的都不重要!可是安家为什么突然间要趟这趟浑水呢?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万事都逃不过一个利字!”姚可清淡淡道。 “逼死姚夫人,安家能获得什么利益?”安平郡主不解。 姚可清道,“余夫人找我的时候说那个妇人特意强调了姚先生刚出生没多久就订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我一直以为她是为了让余夫人自惭形秽,自请下堂,现在我才知道,安家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看上了姚夫人这个位置,准确的说是皇子正妃,甚至是更进一步的位置……要知道安裕瑚到现在都还没订亲,而且,中秋的时候皇后有意为安裕瑚赐婚,可是安家却不着痕迹的推了!” 将这一连串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安平郡主也理顺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原来安家早就知道了姚景行的身世,应该是皇后娘娘说的!” 失踪多年的长子突然有了消息,皇后娘娘的激动可想而知,激动之下跟娘家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安家却另有盘算。 如果姚景行能够成功正名,那可就是名正言顺嫡长子,从皇上这么多年来迟迟不立太子的态度中不难看出皇上是想将这个位置留给嫡皇子,而八皇子又年幼,姚景行既是嫡又是长,比八皇子更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安家看中的正是这一点,只是没想到姚景行已经成亲了,所以才暗地里算计,想要除去余想容,让安裕瑚取而代之。 “一直以为安家是最高风亮节的了,出了一个皇后还能一直置身于权利之外,没想到都是假象,一旦嗅到利益的味道,动的比谁都快!下手比谁都狠!”安平郡主嗤笑一声。 安家既要除去余想容,又不想让姚景行抓住把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余想容自愿结束自己的性命,所以安家抓住了余想容的软肋,先攻其心,又以她的儿子为把柄做要挟,逼她就范。 可是余想容虽看着柔弱,但是脑子却不笨,安家既然容不下她,就更容不下她的儿子!哪怕她以自己的命为代价也换不回儿子的周全,要保住儿子,唯有靠她自己,这才找上姚可清,也才明白这一切只是一个骗局。 “对了,我这里有一瓶药,是安家给姚夫人的,你查查看是什么来历,有什么效用!”姚可清拿出那瓶药来。 安平郡主接过去就开了盖子要闻,姚可清都来不及阻止,安平郡主就已经将瓶子打开,将药丸倒出几粒在帕子里了,小小的黑褐色丸子,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安平郡主嗅了嗅就将帕子连着药一包塞回荷包里了。 “这药名叫‘女儿香’,稍微有点儿年头的世家应该都有这药,别看它名字好听,实际上这药歹毒的很!吃了这药,一开始不会感到任何不适,直到月信来临,或是小产的时候,才会发挥药效,让人血流不止,只至流尽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最后血竭而死!” 525、互换 难怪那个妇人会说女人家的毛病多,太医也查不出原因,前一世的自己应该就是死于这“女儿香”! 见姚可清盯着这药出神,安平郡主不由笑道,“这药并不稀罕,说不定你家都有!” 姚可清凝重点头,声音有些飘忽,“是呀,姚家也有!” 不仅有,而且还用在她身上过。 “这药一般都是主母拿来除去得宠或者不守规矩的妾室奴婢的,我出嫁的时候我父亲的奶娘还给我陪嫁了一大罐子呢!正是因为这药并不是十分珍稀少有的,而且又不容易被人查出来,安家也才会放心大胆的用它,哪怕姚夫人因这药而死却被人怀疑死因,安家也不担心会查到他们头上来!”安平郡主将手里的荷包丢下,自去找水洗手。 “我想了又想,觉得这件事既然已经查出是安家所为,还是要跟姚先生说一声,以免安家再做出更歹毒的事来!”姚可清一边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安平郡主擦手一边道。 安平郡主擦着手沉吟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安家会对那个孩子下手,安家容不下姚夫人,又怎么可能放过她的儿子!只是若是让姚景行误以为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就不好了,毕竟安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任凭我们怎么解释,想把皇后娘娘完全摘干净都是不太可能的,姚景行心里总归有一个疙瘩!” 安平郡主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比起这点儿小事,那个孩子的性命更重要,两相权衡之下,还是告诉姚景行的好,这是最简单也最省事的了! “如今唯有此计最可行了,以防安家使坏,就必须从源头遏制住,而且皇后娘娘那边最好也将安家的心思透露一二,皇后娘娘未必同意安家的计划!” 安平郡主点头,“你说的对,这一辈的皇室子嗣单薄,那个孩子还是长孙,不能出了差错!” 说来也奇怪,先帝兄弟姐妹众多,子嗣也颇多,当今圣上虽然只有嘉阳公主一个女儿,可是算上姚景行的话,皇子却有九个,实在是不少了!可偏偏到了成王这一辈,子嗣变得格外艰难起来,与姚景行同龄的成王至今只有徐侧妃生育了一个女儿,襄王如今除了姚可芸这个有孕的侧妃就再无一男半女了,而三皇子成亲也有年余了,妻妾通房却一个有消息的没有。 正因为如此,皇上也急了,接着中秋大宴群臣的机会,一边给适龄的贵族子女赐婚,一边为自己的儿子物色妻妾的人选,不仅给四皇子和五皇子定下了正妃的人选,更是一口气给已经成亲了三个儿子把四个侧妃的名额都补足了。 “对了,孙侧妃小产一事可有了定论?”姚可清忽的想起孙家二小姐在中秋时小产的事情来,当时皇上开金口判了姚可怡的清白,只是幕后凶手是谁一直没有个定论。 “早就了结了!孙侧妃脾气暴虐,对下人从来都不假辞色,哪怕是在景和宫,对孙贵妃的宫女也没有好脸色,自然得罪了不少人!于是就有人怀恨在心,勾结负责采买的太监,将麝香带进宫中,又趁着中秋宫宴人多嘴杂的时候下手,也是孙侧妃她自作自受!”安平郡主口气微微有些凉薄,显然是知道这个结局并不是事情的真相! “就是几个宫女太监做下的事?”姚可清当然也不信,“事情是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谋划出来的,这件事里头有人把自己摘的太干净了!” “你是说你那个堂姐?她确实挺可疑的,她明明跟孙侧妃不合,平日里有孙侧妃在的地方她都是绕着走的,可以偏偏宫宴那天她跟孙侧妃一起在燃了麝香的景和宫呆了将近两个时辰,似乎是为了刻意证明什么!可是和她一样有孕在身的孙侧妃小产了,而她没有,这一点我一直想不通!”安平郡主一直怀疑孙侧妃的小产和姚可芸有关,可是那天姚可芸一直跟孙侧妃一起,可是她偏偏又没有小产,安平郡主始终不明白究竟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 “不,芸堂姐虽然看似无辜又幸运,但是她却从始至终都避在外间,并没有直接闻掺了麝香的熏香,仿佛她一早就知道那个香有问题!不过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你是说襄王妃?”安平郡主立刻领会到了姚可清话里的意思,“确实,孙侧妃跟襄王妃不穆,如果又生下儿子的话对襄王妃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比起你那个堂姐,孙侧妃的背景要强大很多,再加之有儿子傍身,襄王妃的正室之位危矣!襄王妃有足够的理由对孙侧妃动手!” “不过襄王妃是个聪明人,她肯定不会傻到自己动手,她只会挑唆别人去做这件事,比如芸堂姐!” 看着姚可清的神情,显然是已经弄明白了她没有想通的地方了,安平郡主来了兴致,“你是说这事儿是你那个堂姐做的?” 姚可清点头,“我也一直没想通,直到前两天馨堂姐的婢女让厨房烫了一壶菊花酿我才记起来一件事情,那天宫宴席面上摆的也是菊花酿,馨堂姐却一口也没饮!” “这能说明什么?也许她那天刚好不想饮酒!” “不!不是因为她不想饮酒,而是因为她根本不能喝,因为那天在宴席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姚可馨,而是姚可芸!菊花性寒凉,孕妇碰不得这东西!”姚可清的语气笃定,一点儿也不似开玩笑。 安平郡主吓了一跳,“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我骗你作甚!”看着安平郡主惊呆的模样,姚可清一笑,“刚想通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所有的事情!她们二人在宴会开始之前互换了身份,所以在景和宫里姚可馨闻了麝香之后并不会小产,不过麝香药性霸道,姚可馨怕损了自身,还是有意避远了一些,之后孙侧妃小产的消息传来,假扮姚可馨的姚可芸借口担忧胞姐回到景和宫跟扮作她的姚可馨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把身份换回来!她们二人本是双生,长相相似,轻轻松松就能蒙骗过去!” 526、被休 安平郡主默默在心里理了一遍,果然如此,不由佩服道,“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出来,倒真是小瞧你那两个堂姐了!不过我最服的还是你的,你一个局外人竟然也能想明白!”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通,她们平日里瞧着是再胆小谨慎不过的,谁也没想到她们竟然敢在宫里使这偷梁换柱的法子!”姚可清微微有些无奈的摇头,虽然她一直知道姚可馨姐妹不本分,却也没有料到会胆大如斯!“不过这主意十有八九是别人出给她们,有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你是说襄王妃吧!能够做到让姚侧妃姐妹在深宫之中瞒过众人的眼睛互换身份的人不多,襄王妃算是其中一个,而且她有足够的动机!孙贵妃防来防去,却没防住自己人!”想起自孙侧妃有孕,整个景和宫就严阵以待的情形,如今却是个笑话,安平郡主颇有几分奚笑的意味,而且看样子安平郡主似乎并不打算将这个推测说出去。 襄王府内院纠纷多,襄王本人也跟瑞王有些不清不楚,安平郡主对这个人没有半分好感。 姚可清已经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具体怎么做也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况且这事总归跟长乡侯府有几分关系,真要翻案,姚家也落不得好处。 临走前安平郡主留下话说余想容那边有什么情况会再来找她,让姚可清尽管放心。 有安平郡主亲自坐镇,姚可清是真的放心了,又因前两天从梅嬷嬷处得知苏珍又有孕在身,姚可清掐指算了算,已经有了五个多月了,该去看看她才是。 自前两年被赵婉儿推倒小产,之后这么久苏珍就一直都没再有过身子,虽然方家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薄待她,方牧临对她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可是她自己心里却是着急的,此番有孕,怕再出什么岔子,苏珍便将消息捂的严严实实的,直到满了三个月,坐稳了胎,才说出来,而方家也没告诉别人,以至于苏珍都有孕五个多月了,姚可清才从梅嬷嬷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才五个月,苏珍已然胖了一大圈,精致的鹅蛋脸已经圆若银盘,好在穿了宽松的家常衣裳,肚子并没有特别凸出。 不过苏珍也明白自己胖了许多,看着几乎只有自己一半“体积”大小的姚可清,苏珍十分不自在的捏了捏自己的圆脸,有些羡慕道,“你还是这般窈窕!” “表嫂肤若凝脂,才叫人羡慕!”姚可清拉过苏珍的手,顺手摸了一把她圆润的脸颊。 “不过你还是稍微注意点儿,小心日后不好瘦回来!” “我知道!”苏珍叹气,“只是其他任何事在我眼里都没有我肚子里的这块肉重要,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看来上次意外小产对苏珍的打击十分大,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摆脱阴影。 “你知道吗?赵婉儿被夫家休回赵家了!”苏珍突然道,语气里却带着怜悯,而非幸灾乐祸。 “怎么回事?”姚可清讶异不已,赵婉儿出嫁也没多久吧?至多不过一两年,怎么就被休了? 苏珍有些无奈的抬手虚指了指西南方向,“是因为二弟妹的缘故!赵婉儿对三弟的心思大家都是知道的,早年又在咱们家住了那么久,下人们也都认识她,只是她性子高傲,对奴仆们不假辞色,所以下人们并不十分待见她,受气之余总要说她几句闲话解气,可这闲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了,传到二弟妹耳朵里就变成了赵婉儿和二弟之间有瓜葛了!二弟妹与二弟感情本就不好,听了这样的传言更是生气,二弟妹一怒之下就使人打到赵婉儿夫家去了,那男方本来还是护着赵婉儿的,将二弟妹的人赶了出去,只是男方后来私下里派人到京里一打听,反倒打听出了赵婉儿跟三弟的事儿,脸上就挂不住了,一怒之下就将赵婉儿给休了!” 说完苏珍唏嘘不已,虽然赵婉儿害她小产,她是该恨她的,可是如今赵婉儿落难,作为一个女人,她是十分同情赵婉儿的遭遇的。 苏珍口中的二弟妹说的是方牧羽的妻子,去年年底进门的,因方牧羽性子阴鸷,有眼高手低的,廖氏思来想去觉得若是给他配个柔顺的媳妇,只怕要被他压的死死的,跟方俊商量之后,决定给他娶一个脾性大的媳妇,这才娶了如今的这位二少奶奶进门。 “这位二表嫂行事也太随性了!”姚可清与方牧羽的妻子没有什么交集,本对她没什么感觉,可是如今她这般举动害的方家差点儿沦为笑柄,着实让姚可清对她没有好感了。 “可不是!祖母知道后十分生气,直接将二弟妹关进祠堂了,到现在都还没放出来,也没说什么时候让她出来!因二弟妹是母亲亲自挑选出来的,连累母亲这些日子也没脸面!” 苏珍坐的有些乏了,便侧过身子躺在榻上,衣服落下,便显露出圆溜溜的肚子来,“二伯母最疼赵婉儿了,如今赵婉儿落难,还是因为二弟妹的缘故,二伯母如何能忍?又碍于祖母,不能责骂二弟妹,就天天在院子里打鸡骂狗的,真真是没有一日安宁的!” “你身子重,就不要管这些烦心事了,安心养胎!” “母亲也是这样劝我的,好在这些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你看,我这不养的挺好的嘛!简直不能更好了!”苏珍摸着自己圆圆的肚子,万分惆怅。 “对了,三弟知道这件事吗?”姚可清问道。 苏珍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种事肯定是瞒不住的,三弟早晚会知道的!我知道你是担心赵婉儿还会再来纠缠三弟,不过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三弟在这种事上是有主见的,既然上次他没见赵婉儿,以后他也不会再见,哪怕赵婉儿来也是徒劳!” 姚可清也是怕赵婉儿做出糊涂举动来连累方家,连累方牧帆的名声,而姚可怡也会受伤,故才有此问,不过方牧帆虽然表面看着跳脱,但是大事上从来不糊涂,姚可清也放心了。“如此最好!希望三表哥不要糊涂!对了,阿谧托我带了东西给你!” 527、来人 “真是好久没见到过她了,她带了什么给我?”苏珍十分期待的去拿姚可清手里的包裹。 “我也没看过,你拆了看看呗!” 打开一看,里面是数十个核桃般大小形态各异的老虎布偶,苏珍这胎应该是明年年初生,生肖属虎,陶静柔真是好巧的心思。 “哇~好精致!这么大点儿布料还能绣的这么惟妙惟肖,真是太厉害了!你看,它的眼睛还能动呢!”苏珍拿了两个布偶在手里,简直爱不释手! “这么巧的心思,连绣工也这么好,也只有十七妹能比得上了!” “确实,若论绣工,我见过的这么多人里头,十七小姐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姚可清赞同道,苏十七于刺绣一道的精通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就像她过目不忘的本领一样,天生就是别人比不上的。 “是呀!十七妹聪慧又能干,可惜婶娘偏疼她的兄弟,并不看重她!每每她兄弟犯了错,最后受罚的却是她!我记得她还很小的时候一个冬天她哥哥自己调皮落水,她却被婶娘罚在园子里跪了一夜,寒冬腊月的,漫天飘雪,若不是母亲及时赶到,只怕她早就……不过幸而十七妹心性坚韧豁达,都熬了过去,也才有如今的十七妹!”苏珍话中隐隐有些疼惜之情。 苏十七看上去一派活泼天真,姚可清没想到她命途却如此多舛,遥记得在安家举报的刺绣比赛上,陪苏十七出席的是她的堂嫂,并不是她的母亲,由此可见她在家果然是个不受宠的孩子。 “不过有高僧给十七妹批命,说她是大富大贵的命相!这不,如今她的境遇就好了很多!看来这个高僧十分灵验,改天咱们也去问一卦!” 姚可清点了点苏珍的肚子,不由失笑,“你呀!在生产之前就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吧!想去哪儿都等明年再说!” 苏珍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些泄气,“我这胎在明年二月底三月初才会生,你及笈的时候我还在坐月子呢!等我坐完月子,你又要出嫁了!” 离出嫁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了,竟然这样快她就要出嫁了,姚可清忽然有些恍惚! 苏珍以为她是对婚事,对婆家忐忑不安,便软语安慰道,“别怕!你这么优秀,又是皇上赐婚,公主府上下会喜欢你的!” 姚可清笑着接受了苏珍了好意宽解,见周围服侍的丫头们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妆扮,便知方牧临并没有通房,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是极好的,“表嫂发间的簪子好生眼熟!” 苏珍伸手摸到那支簪子,红着脸瞪了姚可清一眼,“有我取笑你的时候!”瞅着天色不早了,姚可清来了也有些时候了,姚家必定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便催着姚可清走,“快走,快走!我这里可是不管饭的!” 说到饭,姚可清便想起最近跟着范婶学习厨艺被灶火熏烤的经历,直觉头疼不已,磨磨蹭蹭的赖在苏珍处又逗留了些时候直到方牧临回来才走。 不想姚可清去向林氏和廖氏辞行的时候,发现姚启珅来接她了,正在陪着林氏和廖氏说话。 辞别方家,姚启珅神神秘秘的对姚可清道,“冒州族里来人了,姐姐等着看热闹吧!” “族里?族里来人做什么?是大伯母来了?”姚可清狐疑的看着一脸稳超胜券神情的姚启珅,“是你做了什么不成?” 姚启珅眨巴着眼,无辜道,“我可什么也没做!”顿了顿又道,“我顶多算个知情者的,动手的可不是我!” 想起从去年开始宋子清和姚启珅突然的亲近,姚可清心里有些怄,但是弟弟已经长大,也该自己做主了,她也不可能再事事过问,只是还是担心他会差错,遂问道,“你出了什么主意?” “也不是什么大事!”姚启珅挠挠头,将所谋之事道来,“祖父偷偷留有一大笔钱财给长房的大伯父,但是前提条件是大伯父要保护我,让我能够继承侯府的爵位,他才能拿到这笔钱,不然这笔钱就要还给侯府!可是这件事被二婶知道了,二婶就跟大伯父勾结在一起了!这件事姐姐应该还记得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姚可清惊诧万分!她明明没有跟弟弟说过的,那应该就是……“是宋四哥告诉你的?” 姚启珅忐忑一笑,“是我逼着宋四哥说的,姐姐可别怪他!” 姚可清轻声一叹,这两人从前可是十分不对付的,如今竟然变得这般投缘,一起瞒着自己了,还记得宋子清曾经提议过的事,姚可清便明白宋子清已经按着他的提议做了,“你接着说!” 姚启珅接着道,“碍于他族长的形象,大伯父对二婶许下的承诺既心动,又十分犹豫,所以这些年来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帮着二婶,只是对她在侯府里的所作所为袖手旁观!如今二婶失势,他就想抽身而出,继续履行对祖父的承诺!只是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岂是他想变就变的?” 姚启珅冷笑一声,“贪婪!不义!卑鄙小人一个!他急着跟二婶撇清关系,所以特意派了人来侯府‘关心’我和姐姐!来的是咱们这一支的伯祖母和伯母,唔~就是咱们曾祖父嫡亲兄长那一房的!” 第一任长乡侯姚文池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不过至从姚文池搬到京中的侯府后两家的来往就少了,更何况如今又隔了好几代,两家的关系已经生疏了许多,也难为姚族长还能想起找她们来。 “侯府这么大,多的是地方,让她们住下就行了!只是母亲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这位伯祖母已经年过六十,但是却可以称得上是“老当益壮”,精力十分充沛,家中事务全是她亲自打理,脾气十分强硬!年初在冒州姚可清是见识过这个伯祖母的脾气的,想来继母朱氏是要吃些苦头了! 想起刚刚姚启珅说过的“看热闹”,姚可清就觉得头疼,朱氏才在姚家站稳脚跟没多久,正是滚固权利的时候,一旁又有余若涵虎视眈眈,又来一个手段强硬的高辈分长辈,还真是有热闹可看了! 这族长是真想跟长乡侯府重修旧好?竟然找了这样一个麻烦的人物来!不过,麻烦才好,麻烦了他们才有借题发挥的余地! 528、专断 这位年近七十,满头银发的肖氏伯祖母果然是精神十足,看上去比她那四十出头的儿媳妇吴氏还要精神一些,脸上丝毫没有舟车劳顿的疲倦感,甚至都不用人扶着,直接踩着马凳就下了马车。 “自从小叔去了,咱们两家可就再也没走动过了,转眼都快有十年了!”声音也是十分洪亮,一点儿也不见生分,口气熟捻的很。 长辈都不见外了,朱氏也不好拿架子了,笑着回道,“家里事情多,孩子们也还小,实在是走不开,不然早就该回去看伯母的!” 肖氏扫了眼朱氏身后一溜儿的姚家儿女,都是半大不小的年纪,朱氏这样说也不完全是推脱,遂点点头,“你是侯府的当家夫人,光是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都够你忙的了!还有这么些个孩子要教养,真是不得闲呢!我也正是想着你忙,所以呀就带着你嫂子来看看你!” 一旁的吴氏忙走过来跟朱氏互相见了礼,朱氏依着规矩口称“嫂子”还了礼。 肖氏来之前肯定是仔细打听过长乡侯的状况的,所以知道朱氏自己没有生养孩子,便在那一溜儿女孩儿中想找出姚可清来,今年年初她在族里是见过姚可清的,看了一圈却是没见着人,姚家姐妹几个就差了姚可清一个,不由问道,“怎么没见你那女儿?” 朱氏笑道,“伯母来之前怎么也不派人提前送个信来?我也好让孩子们在家迎接您,这不?我也不知道您今天要来,就打发清姐儿跑腿去她舅舅家送点儿东西去了!已经使她弟弟去叫了,约莫再过个把时辰就该回来了!” 肖氏点头,“本是派了人提前来报信的,不想路上耽搁了,倒是跟我们一块儿进城的!”又瞅着一众女孩儿里头有个妇人妆扮的女子,忖度着这应该就是姚启康今年刚娶进门的新婚妻子了,便道,“这就是大少奶奶吧?听说是宫里余贵妃娘娘的亲侄女,难怪有这样好的气度,我们姚家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样的好儿妇!” 娶到余若涵可不是什么好福气!那是晦气! 朱氏陪着干笑两声,招呼余若涵上前来让肖氏好好打量。 余若涵体态匀称,面容皎洁,长的一副让人十分有好感的模样,肖氏细看之下果然十分满意,连声赞道,“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皇恩沐浴,连这人呀都出落更标志些!” “那伯祖母就留在京城吧,让您老人家也沐浴皇恩,青春永驻!”见肖氏对自己多有夸赞,余若涵也投桃报李的奉承了肖氏。 肖氏身体硬朗,最是喜爱别人夸她年轻了,听了余若涵的话,果然十分高兴,待她更亲近了几分,“瞧瞧~这小嘴儿也甜的不得了哟!” 待到了正房,姚启康与姚启斌略陪着坐了坐便下去了,姚启光也被奶娘抱下去了,众人之中独姚可馨与肖氏最熟,朱氏便让姚可馨挨着肖氏坐了。 说话间有丫头进来请示晚餐的事,本来朱氏是已经安排好了的,但是出于客气,还是象征性的问肖氏,“也不知道伯母与嫂子的口味,我就让厨房做了些京中的特色菜肴,也不知伯母和嫂子喜不喜欢?这是菜单子,伯母看看可有要加的?” 本就是客套的一问,正常人也是客随主便,并不会提什么意见,可肖氏在家是做主惯了,万事皆要得了她的许可才能行的,并没有客随主便的想法,很是坦然的接过朱氏手里的菜单子,眯起眼睛瞧了瞧,点着其中一个菜吩咐道,“这酱蹄膀太油腻了,晚上吃了不好克化,就不要了,再炖个银鱼羹,你嫂子她爱吃,再备些糕点,孩子们饿得快,晚上好吃!” 肖氏拿过菜单子朱氏已经是一呆,肖氏提了意见朱氏又是一呆,看着朱氏惊讶的神情,余若涵勾唇一笑,看来她的帮手来了。 “咳咳,那就按伯母吩咐的准备吧!”朱氏醒过神来,拿过菜单子给了待命的丫头,丫头接过去了。 肖氏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依旧拉了姚可馨说话,朱氏脸上的神情有些变换不定,余若涵却突然道,“二妹妹怎么还不回来?按理三弟早该到了,莫不是方家又留饭了?只是若是方家留饭了,怎么也不派个人回来说一声,叫伯祖母和伯母等着她就不好了!” 果然,肖氏立刻皱眉了,她来的时候姚可清没有来迎接她本来就有些不高兴,但是朱氏解释之后,又确实是她自己的失误,便也没计较了,只是余若涵这么一说,心下便觉得姚可清这是看不起自己了,而且听余若涵话里的意思,她是常在方家留饭的,不然何来“又”留饭一呢?脸色就更不好了。 朱氏瞧了余若涵一眼,道,“咱们家离方家还是有些距离的,况且三少爷能骑马,二小姐可不行,这坐马车的速度自然比不上骑马了,回来晚些也是正常,再者说哪里就要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等她了,饭菜上了咱们吃就是了!” “也是!”余若涵突然恍然大悟道,“二妹妹院子里自有小厨房,便是不在这里吃,回了院子也是有热饭热菜的!” “哦?清姐儿院子里还有小厨房呀?”肖氏问道。 “是呢!”余若涵笑着回道,“这在咱们侯府可是独一份,便是大伯母院子里也是没有的!”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安分守己的呆在闺房里,时不时的就出去,还越过长辈在院子里开了小厨房……如此想着,肖氏对姚可清的印象格外坏了,“看来这二小姐是格外的与众不同了!” 肖氏这话里隐隐有些怒气,在座的人都听出来了,余若涵得意的一笑,朱氏急急的为姚可清开脱,“这小厨房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设立的,清姐儿的亲娘去的早,老侯爷看她可怜,便设了这个小厨房,好让她随时能吃上一口热饭,喝上一口热汤,一直用惯了的,就沿用了!再者这小厨房的开销皆是清姐儿自己承担,并没用公中的银子。” 肖氏独断固执,已经认定了事不会轻易更改,自然听不进去朱氏的解释,并不理会朱氏的解释,“如此虽方便了她,可是其他的兄弟姐妹该如何想?他们会服气吗?一样的兄弟姐妹,怎的就她最金贵了?” “二姐当然是最金贵的!” 529、服气 姚可怡话音刚落,肖氏的怒目便瞪了过来,姚可怡却毫不畏惧,悠悠道,“二姐是嫡长女,三弟是嫡长子,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论身份,他们确实要比我们高!况且二姐又与嘉阳公主,安平郡主交好,还有二姐的字便是皇上也夸的,我们谁能做到这一点?既然做不到又为什么要不服气?” 姚可怡句说的句属实,肖氏也反驳不了,她更不曾想到姚可清竟然还有这般本事,得了皇上夸奖又与公主郡主交好,委实不是个能随便得罪的人物,只是肖氏刚刚才表达了对姚可清的不满,此刻被姚可怡挤兑,虽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心里对姚可清的不满却并没有减退的。 “怡堂妹这话说的可没道理,虽然我们是平庸了些,确实比不上清堂妹,只是这与小厨房可没甚干系,这僭越之事难道只要有本事就能做了吗?这规矩难道就只能约束我们这样老实的普通人吗?”姚可馨细声细语的开口了,声音虽然轻柔,却是字字诛心,直指姚可清僭越不守规矩。 姚可怡心里嗤笑,她姚可馨算哪门子的老实人。 姚可馨这话说到肖氏心坎里去了,肖氏大喜的拉过姚可馨的手握在手里,点头道,“馨姐儿说的对,既然是规矩,那就要遵守,不能有的人守着,有的人却视而不见,规矩面前众生平等!” “二姐院子里的小厨房是那一点儿坏了规矩了?”姚可怡反问道。 老实说姚可清院子里的小厨房并没有触犯哪条规定,不过是她一个人用着小厨房,旁人都没有,干看着眼馋罢了! 可偏偏姚可清又比旁人有本事能干,旁人就是再眼馋再羡慕也抢不来,只能生生忍了。 只是余若涵却并不想忍,她与姚可清之间的旧愁新恨多了去了,逮着机会就要报复回来的,如今来了一个肖氏,身份比朱氏高了一辈,朱氏也不敢顶撞她,没有朱氏的帮衬,姚可清便失了一大靠山,余若涵想借着这个肖氏的手收拾了姚可清。 余若涵自然知道姚可清的小厨房没有真的坏了规矩,只是只要肖氏觉得坏了规矩就可以了,便板着脸轻声斥责姚可怡,“三妹妹怎么跟伯祖母说话呢?长辈面前岂能高声喧闹?遑论顶撞了!还不快快住口!” 余若涵不动声色的给姚可怡扣了一顶顶撞长辈的帽子,而肖氏听了也觉得姚可怡屡次反驳自己的话,对自己实在是不够尊重,便也厌恶起她来了。 “大嫂可莫血口喷人,我何时高声喧闹了?又怎么顶撞伯祖母了?我就是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请教伯祖母,难道还不许我问了吗?”姚可怡可不是个能忍受诬赖和的,当即就反驳回去了。 余若涵被问的哑口无言,一脸委屈的看向肖氏,肖氏少不得要替余若涵打抱不平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这京里果然跟我们乡下不同,今儿个老婆子我算是长见识了!侄媳妇教了两个好女儿呀!” 连朱氏也被迁怒了,朱氏心里憋着气,又碍于肖氏辈分,不好反驳,只狠狠的看向余若涵,余若涵得意冲朱氏扬了扬眉。 气氛一时僵住,忽然下人来报姚可清过来了,众人皆看向门口。 姚可清进来一一请了安,不等肖氏开口抢先道,“我来的时候听着下人们议论里头在说幽篁馆里的小厨房的事,伯祖母还发了火,可是真的?” 肖氏不语,朱氏道,“你馨堂姐觉得独你院子里有小厨房坏了规矩!” “哦?那依馨堂姐的意思,该怎么处置才好?”姚可清看向姚可馨。 谁都没想到姚可清这个时候会回来,姚可馨更没料到姚可清进来之前已经先打听过里头发生的事了,一时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余若涵笑道,“也没说你那小厨房就坏了规矩,只是长辈们都没有的东西,偏你享用着,这也不是个事儿不是?” 长辈们都没有,偏她就有,这话叫人听着怎么都觉得姚可清是个自私不孝的人。 “是这个理!原是老侯爷在世时为了方便你小时候的饮食才设立的,如今你都这么大了,这小厨房也就不该再接着用了,那便就撤了吧!”肖氏下了定论。 “伯祖母说的是!这小厨房是祖父在世时为我设立的!”姚可清一脸的虚心受教,“只是如今祖父离世多年,这小厨房是祖父留给我的一点儿念想,看着这小厨房便觉得祖父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祖父对我的关怀犹在昨日一般,直暖到心窝子里去了!实在是不忍心就这样让它荒废了,还请伯祖母谅解,侄孙女实难从命!” 姚可怡听了这番话心里乐开了花,肖氏她们晓之以理,姚可清便动之以情,且看谁占了上风,歪着头冲姚可清眨了眨眼,以示鼓励。 本来肖氏见姚可清态度恭敬,以为她知错了,心里的怒气刚散去些许,结果姚可清话锋一转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惊愕之下才下去的火气蹭蹭蹭的又冒出来了。 余若涵也没想到姚可清竟然如此大胆的当着众人就驳了肖氏的面子,惊讶的张大了嘴,看肖氏也是同样惊讶的神情。 吴氏惊讶之下打量了姚可清一眼,见她气定神闲的,似乎毫不在意婆母会因她这席话而生气,再看婆母气的脸色铁青,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快意来。 肖氏吃瘪,朱氏心里暗爽,假装一脸为难道,“呀!这可如何是好?一边是伯祖母的命令,一边是祖父的情义,这真是难办了呢!” 嘴里说着难办,只是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谁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亲疏远近,可分的明明白白的。 朱氏这话更叫肖氏生气,咬牙切齿对姚可清道,“你倒是孝顺!” 姚可清笑着受了,“多谢伯祖母夸奖,侄孙女愧不敢当!虽然我念着祖父的情义,不能弃了小厨房,但是大嫂说的也在理,旁人都没有的,尤其是连长辈都没有的东西,独我有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更显得对长辈不尊重,但是若是弃了,又对不起祖父在世时对我一片拳拳关切爱护之心!所以我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若各个院子里都设一个小厨房好了,这样一来就不是我独有的,大家也都该服气了吧?伯祖母觉得如何?” 530、规矩 这么一说众人确实服气了,都有了小厨房日后想吃什么也不用特意去大厨房跑一趟了,姚可柔这样想着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了,但是因肖氏不发话,姚可柔不敢吱声,只看向肖氏,盼着她点头。 便是与姚可清不合的余若涵听了这样的提议也有些意动了。 肖氏抓着小厨房的事不放本意是想教训教训姚可清,好叫她懂点儿“规矩”,不想姚可清三言两语的不仅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还鼓动的别人都赞同她了。 肖氏自然不会冒着得罪众人的风险拒绝姚可清的提议,只含糊道,“这事儿还要看侄媳妇的意见,只是若是各个院子都立了小厨房,倒是看着跟分了家似的,有损侯府的体面,更何况立了小厨房开销就大了,琐事也更多了,侄媳妇肩上的胆子也更重了,怕是要受劳累了!” 肖氏将皮球踢给了朱氏,只是还不忘隐晦的表达一番自己的意见,可朱氏对这意见视若罔闻,反而欢喜道,“如此甚好,我们家本就不兴立规矩的,平时吃饭也是在各自的院子里吃,有了小厨房自然更方便一些!虽说各院设小厨房听着麻烦,细算下来反而是给我省事了,循着幽篁馆的例,小厨房的花销和管理都归各院自己负责,我就不插手了!如此摊开了看也就只剩下立灶的钱了,不过立几个灶也花不了几个银子的!由公中出就是了!伯祖母您意下如何?” 朱氏都计算好了,肖氏岂有反对的道理,只能顺着朱氏的话赞同了,只是到底还是觉得今日的事落了她的面子,心里有些不痛快,脸色有些深沉,道,“你这样的安排也妥当!” “那好,我这便吩咐下去,明儿就请了人来看日子,选个合适的日子就开工了,想来最多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做好了!你们可都要谢谢清姐儿,若不是清姐儿提议,我哪儿想得到呀!”朱氏环顾四周,见众人都面露喜色,早已忘了方才跟肖氏同仇敌忾指责姚可清的事了,心道姚可清果然机警,她倒是白担心了一场。 这时厨房来传菜,朱氏招呼众人落座,自己站在肖氏背后要给她布菜,因朱氏刚刚说过长乡侯府不兴立规矩的话,肖氏哪好意思让朱氏伺候她,便让朱氏坐了,朱氏本就没有真的要伺候肖氏的意思,略微谦虚了两句便坦然的坐了。 见朱氏落座,吴氏忙走过去接过朱氏手里的筷子,接替了她的位置,众人都坐着,也不好叫吴氏站着,肖氏摆摆手让吴氏坐下,“出门在外的,就不用立规矩了!” 吴氏有些受宠若惊的坐下了,手一时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不时的看肖氏一眼,显然她甚少跟肖氏同席而食。 姚可清觑了吴氏一眼,微微有些同情她,瞧着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了,只怕孙子都是有了的,都还要在婆母跟前立规矩,处处受制于婆母,实在是活的憋屈了些。 想她在长乡侯府可从来没见谁立过规矩的,无论是苗氏姑侄在的时候,还是继母朱氏,还是新进门的余若涵,侯府似乎从来就没有立规矩一说,如今乍然见到如此谨守规矩的人,姚可清一时惊奇的很。 肖氏心里憋着气,有些食不知味,草草吃了一些便没了胃口,忖着众人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搁了碗筷,吴氏立马跟着也放下了筷子,丫头奉上漱口的茶水,吴氏亲自接过,用手背试了试茶碗的温度,见温度适宜才递给肖氏。 肖氏自然的接过茶碗凑至嘴边,吴氏又忙拿过痰盂用袖子遮了递到肖氏面前,肖氏将漱过口的茶水吐在痰盂里,如此三次之后吴氏才将痰盂拿开,重新端了喝的茶给肖氏。 姚可怡看了吴氏这一连串的动作熟练而又流利,不由低声对姚可清道,“不是有下人在吗?为什么伯母要亲自做这些事?难道立规矩就是把人当下人使唤?” “自然不是!不过是有的人喜欢把人当下人用,这样才能显示出她的身份地位来!还有就是若是婆婆瞧儿媳妇不顺眼,便会打着立规矩的旗号千方百计的折腾儿媳妇,好将儿媳妇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看着恭敬的吴氏,确实是再服帖不过了,姚可怡啧了一声,“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忍过去的!” 想着自己若是嫁给方牧帆了,是不是也要这样立规矩?一年两年表表孝心的她也就忍了,若是十年八年的可怎么熬?这样想着,姚可怡的眉头就皱一块儿了。 “放心吧,舅舅家是不兴这个!”姚可清笑着安慰道,况且二舅母赵氏的秉性在方家是人尽皆知的事,想要在姚可怡面前摆婆婆的谱也是摆不起来的。 姚可怡微微脸红,却也安心了。 余若涵本是想借肖氏的手教训教训姚可清的,不想姚可清轻轻巧巧的就躲过去了,虽因这事儿叫她也能有个小厨房,但是心里对姚可清还是恨的很,看肖氏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样子,暗暗盘算着该找个机会再挑拨肖氏一二。 朱氏安排了最好的客房给肖氏婆媳住,寝具用品也皆是上品,姚家在冒州虽是大户,但是比起京里的侯府还是差远了,看着装饰的豪华典雅的卧房,肖氏心里这才有几分惬意,舒舒服服的歪在垫着丝绒毯子的榻上一边让丫头捶腿,一边指挥着吴氏归置行李。 收拾的差不多了,吴氏指着一旁摆着的一个箱子和两个包裹道,“这是嫂子让带给馨姐儿的东西,趁着天色还早,媳妇便给馨姐儿送过去吧!” “也好!馨姐儿离家这么久了,下午才刚跟我念叨着想家了,早点儿看到这些东西,也好慰藉她的思乡之情!回头你再把带来的东西给各个院子送过去!”肖氏躺得十分惬意,渐渐有睡意袭来。 吴氏领命叫人抬了箱子包裹给姚可馨送去,又将从冒州带来的土仪都物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亲自送过去,直忙到月亮东升才忙完,回到客房的厢房,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又被人叫去肖氏房里了,“老太太要吃宵夜,叫太太赶紧去准备!” “知道了!”吴氏揉着酸疼的膝盖,垂下眼帘,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531、来信 大约是初次交锋败在姚可清手里,又忌惮于姚可清识得不少权贵,更兼之通过小厨房一事姚可清变相的为大家带来了福利,人心所向,肖氏不好贸然下手,朱氏又防备她防备的紧,肖氏只得一改她在冒州老家时的霸道独断的行事作风,不再插手长乡侯府的任何事物,也不曾去找过姚可清,只是却与余若涵来往的十分殷勤,天天吃过早饭就叫了余若涵来陪着说话,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见余若涵回去。 虽不关心她们说些什么,但是这两人都是跟自己有过节的人,难保她们不会凑在一块儿算计自己,况且一开始就是余若涵在肖氏面前诬陷了自己,却被自己逃过了,余若涵岂会善罢甘休,怕是还有后招等着自己,姚可清不得不防着,便暗中安排了丫头盯着这两处的动静,不想盯了好些天也没见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姚可清正疑惑着是不是自己多虑了,那边厢桂圆却告诉了她一件事,余若菡的陪嫁丫环,已经抬做姚启康的姨娘的月杏有孕了。 “消息可准确?”姚可清有些诧异,论理余若菡进门都还不满一年,又不是不能生,正室尚未诞下嫡子,怎么会就让妾室大了肚子呢?该是有服用避子药才是,月杏又是怎么有孕的呢? “应当是真的,月姨娘身边的小丫头为了讨赏特特跑去跟莲心说的,奴婢知道后特意去厨房查了菡香院的饮食,这半个月来一直规避着寒凉的食材,连最爱吃的菊花糕近来也不碰了,可见这事儿是真的了!” 菊花性寒,孕妇当忌食,不过月杏却喜食菊花,之前还因私自摘了花园里的重瓣菊花做糕被罚过的,那个时候可也没见她收敛。 “且看着,总归是不关我们的事,只是别叫余家揪着这点说我们姚家作贱他余家的女儿就是了,盯着点儿菡香院,月杏既然早就知道自己有孕的事,却瞒着不说,必是有自己的盘算的!还有那莲心,同样是伺候大哥的,月杏早早的有了正经名分,她却还只是一个通房,她焉会服气?莲心能不动声色的挤走备受大哥喜欢的连翘,心机可见一斑,若是她得知本就在身份上压了她一头的月杏又有了一辈子的依仗,心里不知道该怎么挠心挠肺的难受呢?又怎会甘心坐以待毙?再者连一个小丫头都知道的事,大少奶奶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月杏还当她能瞒得住!看着吧,到时候有的闹呢!”姚可清说的轻飘飘的,她是乐得看二房闹起来的,二房闹的越凶,越没有体统,到时候就越有理由分家了。 “是!还有就是安平郡主送了信来!”桂圆掏出两封信递给姚可清。 一封信看字迹是安平郡主的,另一封却没有任何字迹,摸着空白的信封,姚可清还是先拆了安平郡主的信,安平郡主在信里只交代了姚景行的事。 说是姚景行已经知道安家强逼余想容的事,震怒之下将安家派来的下人狠狠打了一顿后撵了出去,还放话不许安家的人再上门了,动静闹的挺大,连皇后都知道了,皇后心疼儿子,偷偷派了心腹去安抚姚景行,不想姚景行因安家的举动迁怒于皇后,并不见皇后娘娘派来的人,皇后娘娘伤心之余恼怒娘家私心过甚,手段狠辣,正打算给安裕瑚指婚。 末了安平郡主还抱怨了姚景行行事鲁莽,他虽是心疼妻子,安家做的也不厚道,被打了也无可厚非,只是还有一个瑞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这般不管不顾的闹开,他是出了口恶气了,可是她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瑞王的眼线收拾干净。 看完安平郡主的信,姚可清躲进内室了才去拆那封没有署名的信,果然是宋子清写来的,宋子清在信里很是内疚的表示他年前大约是回不来了,边关局势微妙,瓦刺政局紧张,为国家安稳之计,他只能留在边关了,但是他保证在她及笄的时候一定会赶回的。 不过虽然宋子清再三保证,姚可清也知道一旦开战,什么时候能回来就不是他说的算了,但是他有这份心还是叫她十分感动,想了想便提笔写了回信。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说的,京里的局势不用她说,自有他留下的心腹报告给他,姚景行的事也有安平郡主盯着,她能说的也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思索了片刻,姚可清还是讲长公主的情况写了进去,姚可怡受姚可清嘱托,时常去长公主府请安,长公主的心境也放松了许多,还托姚可怡给她带了两回东西,长公主心情好当是宋子清愿意看到的。 姚可清将写好的信纸折了放进信封里,想了想,又去拿了一个雪青色的荷包塞了进去,将信封撑的鼓鼓囊囊的,姚可清见状用手使劲儿压了压才让人将信给安平郡主送过去。 安平郡主拿到信便知道是写给宋子清的,想自己竟然也做起替人牵线传信的红娘之事来了,宋子清收到这信,还有这信里的信物,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这样想着不由失笑,却还是叫人连着她收集的京里的密报一起秘密给宋子清送去了。 又想着余想容的事情虽然解决了,姚可清应该是要去亲自看过了才会真的放心,便约了姚可清一起去看看,姚可清不解安平郡主怎么突然想去姚景行家里了,直觉安平郡主是有旁的打算,但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听姚可清说帮忙查到诓骗她的那个妇人的来历的是安平郡主,余想容遂十分感激,待安平郡主万分亲近,安平郡主也与余想容聊的很是投机。 果然,安平郡主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看余想容,到了临走的时候,安平郡主扫了眼空落落的院子道,“只一个奶娘,一个小丫头顶不上什么事儿,该多买几个仆人看院子,也免得还有歹人惦记!” 虽然余想容也觉得多几个人能壮胆,但是家里事情不多,多买了仆人也是白花了银子买来闲置的,不想浪费姚景行辛苦上工赚回来的钱,“家里地方小,住不下再多的人了!” “挤挤也能再住下三四个人,正好我新进卖了一个庄子,原本看庄子的一个婶子带着一双儿女就没了去处,不知夫人可愿意收留他们?他们是从外地被卖过来的,在京里无亲无故的,也没个投奔,我也不能把人就这么放出去,只是他们没有学过什么规矩,也不能带回王府去,如此真是叫我为难了!” 532、被擒 余想容心肠软,听了这个哪里还忍心拒绝,再加之她觉得安平郡主于她有恩,此时安平郡主为难,她更该为她分忧才是,忙应下了,“那就让他们过来吧,只是我这里简陋,要委屈他们了!” “夫人慈悲,我就先替他们谢过夫人了!”安平郡主笑着谢过余想容,又寒暄了片刻便跟姚可清走了。 马车上姚可清笑道,“难为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安插人手进去!” 安平郡主道,“这算什么,为了将姚景行的身世瞒住她,才是费劲呢!” 因今日余想容丝毫没有提及有关姚景行身世的话,姚可清也不由好奇了,“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安平郡主叹了口气,道,“她心思单纯,这么重要的事,又事关皇室,关乎朝政,自然不能跟她说真话,若是不甚走漏了消息可如何是好?只是经过安家这么一闹,再瞒着她也不好,我跟姚景行合计了一番,就让姚景行拿假话诓住了她!只说姚景行本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大户人家最讲究规矩体统的,便是自家血脉流落在外也不能随随便便的认回去,要经过多番考察才能决定是否要认回他,姚景行不曾想自己如此被嫌弃,一怒之下便不想被认回去了,只想好好读书,争取早日考取功名,好叫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看他的本事!” 这番话算不得十分的谎言,皇室本就是最大的贵族,皇室重血脉,要认回姚景行确实不是容易事,而经了安家的闹剧,姚景行只怕只会觉得自己的身世是个累赘,以他淡泊的性格,不想被认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这话是姚景行亲自跟余想容说的,余想容自然就信了,大抵是觉得姚景行被亲生父母抛弃,实在是可怜的很,余想容便不再提及此事,怕他难过,所以今天才只字不提有关姚景行身世的事 “本来是想随便假托一户人家的,只是姚景行不想欺骗他的妻子,最后只能这么囫囵的说了!如今我又安插了眼线在身边,也不怕有人暗中使坏了,就等师兄回来再做进一步的打算了!”安平郡主撇嘴,她倒是没看出来这姚景行还是个情种,对他的妻子一往情深,为了她,连皇后娘娘的面子也不给了。 姚可清笑了笑没说话,皇上对皇后数十年如一日的爱护尊敬,姚景行这大约是随了皇上了。 既然宋子清说年前回不来了,那铁定是北境的局势不容乐观,姚可清变格外关注有关饶州那边或者是瓦刺的消息。 果不其然,没两日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姚崇明的神态就有些不对,朱氏看了便问,“老爷可是乏了?还是饭菜不合老爷的胃口?” 姚崇明摇头,看了眼姚可清,姚可清一脸莫名,心里却开始不安起来。 姚崇明踌躇了片刻,还是道,“罢了,这事儿也瞒不住的,过两日满京里都该传开了,那我也就直说了!北境传来消息,瓦刺的二王爷反了,软禁了瓦刺王,还想将回国省亲的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杀害,在进皇城的路上设下埋伏,是负责护送的宋驸马拼尽全力救下了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只是宋驸马却身受重伤被二王爷擒住了,二王爷以驸马为质,威逼我朝割地三百里作为交换,不然就要杀了驸马!将驸马的首级挂在瓦刺皇城城门示众!” 朱氏惊呆了,“这……这……驸马不是武将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擒住了?” 姚崇明叹息道,“双拳难敌四手,驸马只带了三百卫兵,二王爷却埋伏了足足有一万精兵,驸马如何是对手?能救出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已是难得了!” “那……那皇上的意思呢?”朱氏问道。 姚崇明摇头,“皇上尚未表态,不过看皇上的意思,是不愿意割地的,若是索要赎金,尚有可能会给,这割地的要求皇上怎么可能答应!况且满朝文武也皆是反对的居多,争论了一个上午也没个结果!” 那驸马岂不是凶多吉少了?若是驸马死了,那小宋将军可就要守孝三年,那他跟姚可清的婚事不也要推辞三年了?朱氏这样想着不由也看向姚可清,眼里满是担忧。 姚可清虽然震惊于这个消息,却并不是十分相信,驸马是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岂会随便就孤身犯险?必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的,况且宋子清才来信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她也无需多操心。 姚崇明也出言安慰姚可清,“清姐儿也无需担忧,这是朝廷的事,皇上自有定夺,你便是忧心也无济于事,你只安心看书绣嫁妆就是了!” 姚可清轻轻点头,姚崇明又将目光挪向姚可馨,姚可馨已经不小了,若是再等宋子清守孝三年,那她都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看来不能再只指望着宋子清这一条路了,还该另谋了出路才是。 姚崇明思索的目光落在姚可馨眼里,姚可馨便知姚崇明怕是要改主意了,心里有些急,只是这样场合她却没有插话的资格,只能干着急。 姚崇明又看向姚可怡,知她去长公主府去的勤,跟长公主情谊非同寻常,便道,“你明日再去长公主府一趟,记得要多多宽慰长公主!” 姚可怡点头,姚崇明想了想又道,“清姐儿也跟着去吧!” 朱氏迟疑道,“老爷,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规矩?” 姚可清跟宋子清订了亲,婚期已经逼近了,论理姚可清该避嫌不该再往公主府去才是。 姚崇明摆手,“事急从权,驸马被擒,小宋将军又不在身边,长公主必然心急如焚,六神无主,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清姐儿虽然是未过门的媳妇,但也算是半个亲人了,有清姐儿陪着,也好叫长公主有个慰藉!” 姚崇明摆明了是想借机讨好长公主,朱氏看明白他的目的,也不好再反对。 听到姚可清要去长公主府,姚可馨更急了,这种讨好长公主的机会,她也想去呀,不能让姚可清一个人讨了便宜! 姚崇明定下的事,便是一向以规矩大过天的肖氏也不敢反驳,偏余若涵却开口了,“父亲与大伯母说的都有理,只是若叫二妹妹就这样去了,旁人难免要多嘴,说咱们家没规矩,不若让她们姐妹都去好了,只当是亲戚间的寻常走动,料旁人也没有话可说了!” 533、慰藉 姚可馨听了心里一喜,感激的看了余若涵一眼,余若涵回之以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姚崇明不由思索起余若涵的提议来,觉得有几分可行。 朱氏虽不知余若涵这提议是什么目的,但是那日肖氏来的时候余若涵在肖氏面前摸黑姚可清她是亲眼所见的,她不相信余若涵会真的为姚可清着想,她这么说绝对不是为姚可清好。 略想了想,朱氏抢在姚崇明开口前否决了这个主意,“虽然是为了清姐儿着想,但是也没有叫一家子姐妹跟着一起劳累的道理,再者旁人如何说我们是管不着的,可是我们只要自己行的正站得直,又何惧旁人的闲言碎语?再者本是为了宽慰长公主的,去这么一大帮子的人叫什么事儿?吵着长公主可就不好了!” 果然,一听到会吵到长公主,姚崇明立刻放弃了余若涵的建议,这可跟他的本意是冲突的。 “夫人说的是,长公主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是不要去那么多的人了,就清姐儿和怡姐儿去就是了!” 姚崇明定夺了,姚可馨知去长公主府无望了,心里又是失望又是妒忌的,一路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余若涵赶过来安慰她,“你也不要难过,谁让她占着正大光明的名头呢?想开点儿就是了,去不了就不去了,反正早晚你也是要正正经经的进长公主府的!” 姚可馨勉强笑了笑,心情并没有因为余若涵的安慰而好转多少,“多谢大嫂帮着我说话,只是浪费了大嫂的一片美意!” 余若涵叹息道,“老爷决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了,只盼着你看开些,二小姐是嫡长女,地位非比寻常,便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敢多说!” 姚可馨捏紧拳头低声道,“我知道了,大嫂快些回去吧!” 余若涵微微一笑,道,“那好,我走了,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不舒坦的,只管来跟我说就是了!” 说完便走了,姚可馨正要回屋,却有丫头传话说姚崇明找她。 姚可馨知道姚崇明要跟她说什么,有些不愿意去,但是她如今寄人篱下,万事皆由不得自己做主,便是再不愿意,也要做出乖巧的样子。 姚崇明见到姚可馨,微微有些愧疚,“你一番赤诚之心,为姚家着想,只可惜事与愿违,白白耽搁了你这许久,我这个叔叔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姚可馨诚惶诚恐道,“侄女儿也是姚家的人,自然一切要为姚家着想,侄女儿是心甘情愿的,叔父何须自责?” 姚崇明赞许道,“我知你是个好孩子,正是因为如此,更不能耽搁了你,回头我让你婶娘再挑了人家出来,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姚崇明这是打算重新给她选人议亲了,姚可馨心里着急,却又只能做出一副无限感激的模样,“多谢叔父,只是婶娘庶务繁忙,等闲不得空,不敢为了侄女儿的些许小事就打扰婶娘,况且如今正是多事之际,该等这事尘埃落定了再议才好!” 说到底姚可馨就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姚崇明却以为姚可馨是真的为朱氏着想,连连夸她懂事,“你比柔姐儿还要懂事许多,难为你为你婶娘想了这么多,无论这件事朝廷会如此处理,总归是不会让你受到影响的,等尘埃落定,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有个好归宿!” 姚可馨松了口气,谢过姚崇明,“多谢叔父!侄女儿一心都是为了姚家!” 姚崇明又赞了一通她的孝心,看她此时的穿着打扮与姚可柔也没太多差别,比在冒州时精致了许多,便觉得朱氏贤惠,会做人,将小辈们都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姚崇明念着朱氏的贤惠,晚上便歇在漪兰院了,如今朱氏与姚可清关系大好,姚可怡又定下亲事,姚启光的身子也日渐好转,朱氏的日子过的不可谓不顺心,哪怕对着姚崇明也不影响她的心情。 朱氏的好心情感染了姚崇明,也跟着心情大好,还让厨房烫了一壶酒来要跟朱氏小酌一杯,朱氏推说不胜酒力,只伺候着姚崇明喝了。 喝至半醉,姚崇明的话就多了起来,提起刚过不久的重阳节,不由想起了他那如今在庵里念经的生母,神色不由悲怆起来,“母亲……” 话一开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生母只是个妾室,他叫了三十多年的母亲的人正经应该叫姨娘才对。 “太姨娘在庙里好着呢!前些时候妾身才派了人去看过了,庙里的姑子都和气,又有李嬷嬷伺候着,虽然比府里是清苦了些,但是胜在清净自在,最适合修养身体了!” 庙里确实是够清净的,只是苗氏却没有那个心情休养生息!当年苗氏自以为她鸠占鹊巢的事无人知晓,不想有朝一日被人揭穿身份,连亲生儿子也弃她不顾了,先是丢了脸面,后又失了人心,更兼之被林氏折磨报复,还有一个顾嬷嬷时时刻刻提醒着侄女儿对她的利用和背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饱受打击,养尊处优的苗氏哪里受得了这个,自被送进庙里就卧床不起了,如今堪堪好了些许。 姚崇明本不是想知道苗氏的近况。只是想感慨一番,此时听的朱氏说苗氏一切安好,竟也并无欣慰之感,只是又叹了口气道,“夫人有心了!姨娘和表妹早年做错了许多事,有如今的下场也是她们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几个孩子了……” 姚崇明说的是小苗氏生育的两子一女,只是接着前面的话,朱氏自然而然的就觉得姚崇明说的应该是姚可清姐弟,毕竟若不是小苗氏姑侄害死方氏,他们姐弟二人也不至于年幼丧母,孤苦无依。 “善恶到头终有报,弟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好在现在清姐儿许了个好人家,珅哥儿也进了国子监,早晚有大出息的!” 姚崇明一愣,他说的是姚可柔兄妹三人,怎的朱氏却说起长房的姐弟来了?陡然间反应过来是朱氏会错意了。 看着姚崇明发愣的神情,朱氏也醒悟过来是她理解错了,姚崇明分明是在怜悯二房的那几个孩子,本来晴朗的心情立刻浮上阴云了,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也是,虽然对外声称弟妹是回乡养病去了,只是养病哪有养这么久的,外人心里难免有些犯嘀咕,可不是要叫人疑心弟妹是做了不该做的事被撵了回去了,这样一来四小姐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 534、吵闹 朱氏本是气话,姚崇明却深以为然,这事儿就这么搁在心上,一夜都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姚可清和姚可怡相伴去长公主府,看着姐妹二人,姚崇明又开始忧心起姚可柔来了。 姚可怡去过长公主府多次了,门房的人早已认得她了,再加上长公主也交待过若是姚可怡来了,就直接领过去,不必提前通报,此刻虽多了一个姚可清,但是姚可清是长公主未过门的儿媳妇,马上就要是他的主子的,门房自然不会拦,十分殷勤的迎了进去。 不想到了正房发现屋里很是热闹,莺莺燕燕的不在少数,其中还有不少熟人,应该都是在知道驸马被擒的消息之后赶来安慰长公主的。 安裕瑚看到姚可清和姚可怡来了,直接扭头轻哼了一声,姚可清姐妹置若罔闻,目不斜视的给长公主请安。 姚可怡来长公主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姚可清也来了,微微诧异。 在座的人认识姚可清的不多,但是都知道姚可清翻年就要嫁入长公主府的,一时都窃窃私语。 有胆子大的,如宋五小姐宋兰芝就开口打趣长公主,“姚二小姐一来,三伯母就该撵我们走了!” 驸马与宋四老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宋五小姐是宋四老爷的嫡女,直接称呼长公主为三伯母既显示出了她的身份不同其他人,她跟长公主关系更亲近一些,又体现了长公主的平易近人,更是暗示了作为长公主准儿媳妇的姚可清在这里的地位应是高于众人的。 长公主淡笑道,“你个促狭鬼,真要撵,我头一个撵你走!” 宋兰芝撒娇道,“我说的可是实话,姚二小姐跟我们可不一样!” 安裕瑚也阴阳怪气的帮腔,“就是,我们比不上姚二小姐有才学,如草包一般愚钝,自然不如姚二小姐!” 安裕瑚这话曲解了宋兰芝的意思,更是有说宋兰芝也是草包之嫌,宋兰芝有些气恼,但是又不敢当着长公主的面与她吵闹,只狠狠瞪了安裕瑚一眼。 长公主也略带责备的看了安裕瑚一眼,怪她不识大体,不分场合的使小性子。 安裕瑚接下长公主责备的眼神,红着脸闭嘴,更兼姚可清没有理会她的酸话,自讨个没趣,脸色有些尴尬。 隔壁平国公府来的除了四房嫡出的宋五小姐,还有二房庶出的六小姐和嫡出的七小姐,只是她们不如宋兰芝这般与长公主亲近,只默默坐在一旁不敢说话,七小姐不喜安裕瑚这般嚣张,连带她们也被贬低了,有心反驳几句,却被六小姐轻轻拉了拉袖子,只得愤懑的缄口。 姚可怡自然也是不喜欢安裕瑚的,更何况中秋宫宴的时候安裕瑚还落井下石,意图栽赃她谋害孙侧妃,这口气姚可怡到现在都还咽不下去,当即娇笑一声,道,“安二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呢?虽然我二姐才情卓绝,一般人比不上,可安二小姐你也不差呀!再说了,为何要时时处处与旁人做对比?岂不是显得不够豁达?” 安裕瑚听了这话更觉气愤,不仅言明她才学不如姚可清,更是说她心眼小,掐尖逞强的跟别人比,又还比不过旁人,安裕瑚想讽回去,可是看着长公主的脸色,没敢开口,憋着涨的通红的脸色死死盯着脚下的地毯,一双粉拳拽的紧紧的。 长公主本就不喜来这么大一帮子人,更是不喜她们吵吵闹闹的,只是怜惜姚可怡一片爱护姐姐的心意,也就没多说什么,一旁的宫嬷嬷忙道,“说书的女先生早已等候多时了,可要让她进来?” 长公主点点头,宫嬷嬷忙让侍女将女先生领了过来。 女先生说的不过是些寻常戏文,并没什么新意,只是这位女先生声音婉转绵柔,寻常的戏文从她嘴里吐露出来也就别有一番风味了,倒是有几分吸引人之处。 与长公主府亲近的人家能直接派了小辈以请安的名义来公主府,关系稍远的人家只敢让人送来礼品以示问候,一段戏文的功夫,就有三四波下人悄声进来请示,被宫嬷嬷一一打发了。 原本就是大人们为了跟公主府亲近让小辈过来的,这里头又有几个对驸马被擒一事有很深感触呢?对那软绵绵的戏文也提不起兴致来,俱都百无聊赖的坐在下面。 长公主也瞧出一众女孩儿的心思,便让人领着她们去园子里玩去,女孩儿们本还矜持的表示想跟长公主一起听说书,只是宫嬷嬷却道,“寻常这个时候公主要去佛堂念一个时辰的经文的!” 众女这才相携去了花园,人都走了,长公主才如释其重的舒了口气,道,“现在的官员真是越来越没有体统了,一个个的不好好当差,反倒钻营起旁门左道来了!” 宫嬷嬷也道,“可不是!连姚二小姐也来了,可见圣上说的不差,这长乡侯爷不是个正直的官!” “这孩子……”长公主叹了口气,“今儿她格外的寡言,可见也是被迫来的!” 宫嬷嬷笑道,“这可就不该了,能来给公主请安是她的服气,该高兴才是!” 长公主摇头道,“这可不一样!这孩子的性子跟清儿像着呢!” 到底是亲生的孩子,又含辛茹苦的扶养了二十多年的,血缘亲情是永远剪不断的,哪怕当初一时想不开,可是随着宋子清的离京,长公主对儿子的思念与日俱增,心里的那点儿隔阂又算得了什么呢? 宫嬷嬷道,“姚二小姐再好,奈何有那样一个父亲……四少爷有这样一个岳父,实在是叫人……” 姚崇明到底是有官有爵的朝廷命官,宫嬷嬷也不好过分指责,只是心里却替宋子清可惜,有这样一个岳家总是件让人觉得气闷的事。 长公主轻笑道,“又不要他给清儿添什么助力,不拖后腿便是好的了!再者我听说姚家三少爷是十分聪慧的,想来再过个几长乡侯府一定不是如今的光景!” 宫嬷嬷也听时常来请安的安平郡主提及过姚可清之胞弟姚启珅,说是与姚可清一般聪明,如今在国子监读书,虽然年纪尚小,课业却比一众长他许多的学子要好许多。 “那感情好,侯府好了,四少爷脸上也更光彩!” 535、冲动 离了长公主眼前,安裕瑚就再也不加克制了,看着姚可清冷哼了一声,“真是倒霉,怎么哪哪哪儿都有你!要我说,都是快要出阁的人了,就本分一些在家绣嫁妆吧!别出来招人眼了!” 姚可清瞟了安裕瑚一眼,忽的一笑,“安二小姐也说了,是你说,我可不这么觉得呢!对了,我依稀记得安二小姐还长了我数月,不知安二小姐的出阁之日在何时呀?既然安二小姐也来了,想是嫁妆已经绣好了吧?” 安三夫人眼界甚高,等闲人家都看不上,只是安裕瑚又没有个兄弟可以帮衬,离了皇后母家这一点儿虚无的荣耀,就无一长处了,稍微讲究一点儿的人家又怎么看得上安裕瑚?至此安裕瑚便高不成低不就的这么耽搁着了。 忒大的年纪却还没有许亲,这是安裕瑚心中最大的痛事,被姚可清直直戳破,气的她胸膛一鼓一鼓的直喘粗气,想也不想抬手就一巴掌甩向姚可清。 众人惊呼,一愣眼,安裕瑚的手腕被姚可清稳稳的嵌住,不由都松了口气。 安裕瑚用力挣扎,始终挣不开,脸色越发涨红,姚可清突然松开手,安裕瑚踉跄的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狼狈,自知打人是自己理亏,安裕瑚愤恨的揉着手腕离了人群,往园子中心去了。 安裕瑚吃瘪,宋兰芝心情大好,主动走上前跟姚可清说话,“她仗着是安家的人,跟老夫人沾着亲,又有皇后娘娘疼爱,横行霸道惯了,偏心眼又小,容不得人,不管有理没理都要与人理论一场!” 可见宋兰芝是安裕瑚手里吃过亏的,所以才会如此愤慨,此刻见安裕瑚在姚可清手下落败,心情顿时大好。 姚可清只是友好的笑笑,并不接话,宋兰芝也不介意,接着道,“许了亲的人就不能出来交际了!这是什么歪理?我可从来没都没听说过,就她管的宽,母亲都不管着的,偏她来说嘴!” 原来宋兰芝也是待嫁之身,刚刚安裕瑚那番话虽然是讽刺姚可清的,却不甚将宋兰芝也捎带进去了,难怪宋兰芝如此气愤不平了。 宋兰芝说了这么多,姚可清不回应也不好,只好道,“是呢,我倒也没听说过,只是一般订亲之后事务纷杂,出门自然要比往常少了!” “就是!”宋兰芝附和道,“旁人不出去难道就是不能出去了吗?寻常亲戚间走动也不许了吗?罢了,不提这个了,我带你逛园子去,去年公主府大改过的,有好些景致我都还没瞧过呢!” 宋兰芝如此热情,瞧着也是一派坦诚的模样,姚可清倒是不疑心有别的,便与姚可怡跟在宋兰芝身旁赏公主府的景色了。 姚可清来长公主府的事已经传开,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比如圆儿,比如蓉蓉。 蓉蓉这两年被圆儿欺压的很了,不敢随意出头了,便是心里有些许涟漪,面上却还能忍住,就等着看圆儿什么时候出头。 圆儿却忍不住了,之前姚可清来过长公主府一次,可是那次姚可清一直在长公主跟前,圆儿寻不到机会去见见这位她将来的主子,这次听说长公主打发了一种小姐们去逛园子,圆儿就忍不住了。 圆儿左思右想,翻出梳妆匣,仔仔细细的妆扮了一番,又拿出去年年节长公主赏赐的间色裙换上,头上簪了两个大钗,看着富丽又明艳,圆儿十分满意,叫了一个小丫头跟着,就要去园子里寻姚可清。 出门却撞上了春儿,圆儿一愣,干巴巴的一笑,打了声招呼,“春姑姑!” 看圆儿如此妆扮,春儿诧异,“你这是要去哪儿?” 圆儿道,“屋里闷,我去逛园子!” 春儿皱眉,总觉得不是她说的那么回事,这时身后的丫头突然轻声对春儿道,“姚二小姐来了,这会儿应该也在园子里呢,圆儿姑娘只怕是要去见姚二小姐呢!” 春儿的眉毛皱的更紧了,“胡闹!还不快回去!若是冲撞了客人如何是好?” 圆儿不满道,“我又不是犯人,这园子也没不许我进去,我凭什么不能去呀!春姑姑怎么就笃定我一定会冲撞客人?难不成在春姑姑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糊涂的人吗?” 春儿并不退让,“我让你回去是为了你好,也不是不让你去园子里,只是今儿不行,过了今天,随便你什么时候去,随便你一天去几次都行!” 圆儿也寸步不让,“我今儿还偏要去了!你一个奴婢,也敢拦我?” 春儿道,“我虽是个奴婢,却受公主信任,替少爷分忧,掌管这个院子里的人和事,你是少爷的人,也是院子里的人,我自然也能管你!我说你今天不能去就不能去!” 春儿语气坚决,不容商量,圆儿恼了,掐着腰就骂上了,“你一个克死了自家男人的寡妇,若不是公主怜惜,早被送到庙里做姑子去了!我是念着从前的情分才叫你一声姑姑,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春儿气的眼睛红红的,身子微微颤抖,终是忍不住扭头跑了,有小丫头气不过,替春儿说话了,“圆儿姑娘这话可过分了!你三番五次得罪了少爷,若不是春姑姑替你求情,这府里哪还有你的容身之地?还有,你每次跟蓉蓉姑娘闹上了,有哪一回不是春姑姑为了解的围?圆儿姑娘不记着姑姑的情也就算了,怎么能这样往姑姑的心窝子里捅刀子呢?” 说完也不管圆儿如何反应,自去追春儿去了,圆儿本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说完就已经后悔了,又被个小丫头指责,脸上更是有些挂不住,本是不想逆了春儿的意思去园子里的,只是那么多粗使下人看着,若是她就这么回去了,让蓉蓉知道了肯定会嘲笑自己的,这么想着,圆儿咬咬牙还是往园子里去了。 春儿听说圆儿还是一意孤行的去了园子里,越发肯定她今天肯定是想去会那位还未过门的四少奶奶的,气道,“她怎么就不听劝呢?就这么莽莽撞撞的过去,这叫什么事儿呀!” 圆儿性子冲动,春儿不敢想象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突然急中生智道,“你去告诉蓉蓉,就说圆儿要去找姚二小姐告她的状,快让她去跟着!圆儿跟蓉蓉不对付,只盼着她俩掐到一处,别闹到姚二小姐跟前去才好!” 536、争执 圆儿是公主府的家生子,对府里各处的道路再熟悉不过了,三两下就拐进了园子,园子里的下人也都认识她,她问起今日来访的众小姐的去向,旁人也不曾疑心,随口就告诉了她,圆儿便这样一路打听着寻找姚可清的去向。 得到春儿通知,听说圆儿有意在未过门的四少奶奶面前告自己的状,诬赖自己,蓉蓉心急不已,匆匆赶去园子里。 只是她不如圆儿好人缘,也不是公主府家生土养的下人,认不得许多人,好在她也算聪明,并不直接打听姚可清,只问圆儿的去向,因圆儿是个下人,没那么多避讳,旁人不觉有异,都告诉了她。 蓉蓉终于赶在圆儿见到姚可清的前一步追上了圆儿,一把抓住圆儿拦在她面前,“你来这里干什么!” 圆儿正盘算着怎么出现在姚可清面前才最自然得体,不想就被蓉蓉挡在了面前,心里十分不悦。 瞪了蓉蓉一眼,“要你管!春姑姑都不说的事,你要多管闲事不成?” 蓉蓉半是嘲讽道,“我哪有资格管姐姐你呀!不过是看这园子景致好,想跟姐姐一块儿赏景,姐姐可愿意?”她就不信跟着自己一块儿,圆儿还敢说她的坏话。 “我不愿意!你爱看就看个够吧!”圆儿直接了当的拒绝了,有蓉蓉跟着,她还怎么跟姚可清来个无意的巧遇呢? 蓉蓉也不恼,“那就随姐姐便吧!我自己看好了!” 只是蓉蓉嘴上说着自己看,脚下却不挪动半步。 圆儿气道,“你什么意思?” 蓉蓉笑道,“我觉得此处的景色就极好,所以想多看看,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她拦不住圆儿,那就只能跟着了,她就不信有她跟着,圆儿还敢说她坏话。 圆儿气的往旁边挪了挪,蓉蓉寸步不离的跟上,圆儿再挪,蓉蓉再跟,圆儿去哪儿,她就跟哪儿。 宋兰芝一路领着姚可清姚可怡走到了望月台,介绍道,“这里是整个公主府最高的地方了,虽然名字叫望月台,却是一个两层楼的亭阁!从这里还能看到隔壁国公府呢!我带你们上去!” 到了望月台二楼,姚可清一眼就看见下方不远处的一处一人高的栅栏旁边有两个青年女子正在互相拉拉扯扯的,离的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是看情形,两人似乎起了争执。 看这二人长相并不是今日来访的诸家小姐,看衣饰也不像是宋家的主子,应当是下人之间起了争执了,这里是长公主府,自会有人来管这事儿,姚可清便转过脸只作没看见一般。 宋兰芝也看到了下方的二人,更是认出这两个人是宋子清的通房丫头,忙去看姚可清,见姚可清没有看向那两人,松了口气,忙拉着她们下去,“这上面风大,小心着凉,我们还是下去吧!” 姚可清顺从的跟着她下去了,宋兰芝想赶紧将人带离是非之地,可是往往你越期待的事偏偏越事与愿违。 就在从木栅栏旁擦身而过的时候里面的两人说话的声音却陡然拔高了,“我可不像你,为了爬上少爷的床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能使出来!” 另一个声音同样拔高了道,“那又怎样?谁叫你没本事爬上少爷的床,老夫人赐的又怎样?这里是公主府,不是国公府,在这里连个粗使丫头都比你有脸面!” 最先说话的蓉蓉有些气结,怒道,“若是让公主知道你偷偷在少爷的宵夜里下药,看公主容不容得下你!” 圆儿毫不畏惧道,“你去说呀!你有证据吗?要是没有证据,我可要反告你平白毁我清誉了!” 蓉蓉气道,“你跟春姑姑自小一起服侍少爷的,她自会帮你瞒着!连汤和药都帮你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可是那又如何?少奶奶马上就要进门了,这院子里再也不是春姑姑说的算了!你可仔细,要是被少奶奶知道了,看她可饶你!” “啪”圆儿甩了蓉蓉一巴掌,“你敢威胁我?我告诉你,等少爷回来有你好看!” 蓉蓉捂着发木的脸颊,怒视着圆儿,很想打回去,可是看着圆儿丰腴的身材,还有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头,对比自己纤细的身子,自知自己势单力薄,不是圆儿的对手,只恶狠狠道,“我等着!你也等着,我今天就会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转身走了,圆儿哼了一声,也走了。 本来在蓉蓉发出第一声的时候姚可清并没有刻意留意,只当是丫头间拌嘴,只是宋兰芝早就知道后面是何人,听了蓉蓉说的话,当即愣住了,姚可清这才注意到宋兰芝的不对劲。 听完两人的吵闹,姚可清脸色平淡,看不出情绪,可越是这样越让宋兰芝觉得忐忑,生怕姚可清以为她是故意带她来这儿听墙脚的,小心谨慎的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这后面有人……” 姚可清淡笑,“不过是丫头们拌几句嘴,也值当放在心上?” 不管姚可清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但是她此刻这般大度的表态却是最妥当的处理方式,既表现了自己的胸襟,也让宋兰芝免于尴尬。 “正是,正是!”宋兰芝忙领着两人离开。 姚可怡轻轻拽了拽姚可清的衣袖,姚可清侧身问,“怎么了?” 姚可怡不说话,比了个“二”的手势,又指了指刚刚蓉蓉和圆儿藏身的地方,神色间有些替姚可清不平。 姚可清拍了拍她的手,“回去再说!” 因出了刚刚的事,宋兰芝不敢随便再带着姚可清逛了,生怕有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只寻了一个小院子,让人拿来围棋与姚可清博弈为乐。 只是姚可清心里似乎有心事,若不是姚可怡在一旁帮她看着,险些都要输了。 姚可清丢开棋子,道,“许久不下棋了,手艺有些生疏了!” 宋兰芝谦虚道,“我也就棋艺一样能勉强拿的出手,不想还是输给你了!” 姚可清知道宋兰芝是让着自己的,并不戳破,“我与三妹两个人下你一个,这才侥幸赢了,若是我一个人下,是怎么也赢不了你的!” 宋兰芝正要说再下一局,就有丫头来请,说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让众人移步宴客厅。 537、密信 进了摆宴的客厅,姚可清一眼就看到安裕瑚冲她笑的志得意满,心下不由一突,显然安裕瑚对她又有算计。 可是一顿饭吃完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姚可清在心中过了一遍今日自己所有的言行举止,并无不妥之处,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让人抓的,而且今日她一直跟宋兰芝在一起,也有人证,并不惧安裕瑚的算计,便放下心来。 吃过午饭,关系稍微疏远一点儿的人家陆陆续续告辞离去了,再过一会儿姚可清姐妹也告辞离开,可直到此时,仍不见安裕瑚有任何举动,姚可清忍着不解离开,安裕瑚看着姚可清离开,得意一笑,转身去找长公主了。 安裕瑚这般得意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还要从圆儿和蓉蓉的那场争吵说起。 却说蓉蓉虽然跟圆儿常有争执,被圆儿打压奚落是家常便饭的事,但是被掌掴却是头一遭,蓉蓉心里如何能咽下这口气,绞尽脑汁的想要报复回来,又在圆儿面前撂下狠话,要让她付出代价,自然不肯坠了自己的威风。 因圆儿是想在姚可清面前摸黑蓉蓉,蓉蓉便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也去姚可清面前说圆儿的坏话去,只是她不如圆儿胆子大,敢直接冲到姚可清面前去说,她用了迂回的法子——写信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蓉蓉本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只是被老夫人赐给宋子清后,发现圆儿是识文断字的,私心里觉得宋子清应该是喜欢会读书写字的女子的,便下了一番苦功夫在写字上。 因姚可清擅书法是出了名的,蓉蓉很是花了一番心思斟酌着写好了这等信,信里只表现了自己的无辜和无依无靠,并不十分强调圆儿的横行霸道,只是字里行间却无处不透露着圆儿对她的欺压。 蓉蓉写完这封信又看了一遍,很是满意,既表达了她想说的话,又不显得过于生疏客气,将信揣进怀里,就要去找姚可清。 却被春儿拦住了,“你这又是要去哪儿?” 因春儿和圆儿一起共事多年的情分,蓉蓉对春儿一直是远着的,再加上每每圆儿寻她的不痛快,春儿都是做和事佬,明明是她受了委屈,明明是圆儿的错,可是到头来圆儿却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她白被圆儿骂个狗血淋头,所以蓉蓉对春儿无半点儿好感。 蓉蓉摸了摸自己脸,淡淡道,“屋子里闷,出来透透气!” 看着蓉蓉红肿的半边脸颊,春儿自责道,“都怪我,没拦住她,害你被她迁怒了!” 蓉蓉想起圆儿要去告她的状,还是春儿好心提醒她的,对春儿也就软了口气,“她就是这个脾气,与春姑姑没得干系!就当我倒霉,被狗咬了一口罢了!” 春儿叹道,“去透透气也好,心里的不痛快总要散出来,憋在心里可不好!这是今天园子里多贵客,仔细可别冲撞了,尤其是望月台那边你可千万不要去,我刚刚瞧见五小姐领着姚家两位小姐过去了!” 蓉蓉正愁没地方打听姚可清的行踪,春儿就透露了姚可清的动向,心下一喜,按耐住喜悦道,“多谢春姑姑,我就随便走,不往园子深处去的!” 蓉蓉兴冲冲赶到望月台却没见到姚可清,反倒是因打扰了安裕瑚小憩,被安裕瑚抓住要掌她的嘴。 蓉蓉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奴婢是四少爷屋里的丫头,不常来园子里,并不知安二小姐在此处休息,是奴婢鲁莽,还请安二小姐恕罪!” 安裕瑚并不理会,柳眉倒竖,指着抓住蓉蓉的两个丫头道,“掌嘴!” 蓉蓉才被圆儿打过一巴掌,此刻见有人又要打,下意识的挣扎起来,挣扎间揣进怀里的信就掉了出来,蓉蓉忙去捡信,一旁的丫头却早她一步将信捡起来呈给了安裕瑚。 “等等!”看到信封上的字,安裕瑚眼前一亮,制止丫头掌嘴的举动。 “这信哪儿来的?”安裕瑚问道。 蓉蓉道,“这信是奴婢写的!” “哦?你是何时认识姚家二小姐的?你刚才说你是你们四少爷的丫头,这姚二小姐可是你未过门的主母,你一个小小婢女,什么时候认识的姚二小姐?莫不是你为了脱身而撒谎骗我?别以为你在上面写个姚小姐亲启就能蒙混过去!”安裕瑚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信封。 蓉蓉忙道,“奴婢并没有撒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这封信真的是奴婢写给姚二小姐的!” 安裕瑚看完这封信,眼里的笑意就再也藏不住了,看蓉蓉也不恼了,“好,我便信你这回!” 安裕瑚不再追问了,蓉蓉松了口气,可是也不见安裕瑚把信还给她,不由疑惑的偷偷看了眼安裕瑚一眼。 安裕瑚将信重新装好,递给丫头,“没经过你同意就看了你的信,真是不好意思,这是不看这信,我也不能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是?不过你今天碰到我也是你的福气,我跟姚二小姐关系十分要好,正好可以替你将这封信转交给她!也免得你没头没脑的到处乱跑,再冲撞了什么人可就不好了!” 蓉蓉略一迟疑,终还是道,“多谢安二小姐!” “你回去吧!”安裕瑚摆摆手,捏着信出了望月台。 安裕瑚拿着信并没有去找姚可清,反而转头就把信交给长公主,“姚二小姐这还没嫁进来,就开始笼络起表哥身边的下人了,真是居心叵测!” 长公主看着那封信,并没言语,安裕瑚指着信上一段话道,“什么叫‘忠心可鉴,绝无二心’,蓉蓉她可是表哥的丫头,要是她对姚二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那置表哥于何地?姚二小姐真是好手段,总共才来公主府几次,就让表哥的丫头对她表忠心了,而且受了委屈不跟公主说,偏跟姚二小姐诉委屈,这不是明摆着在她心里,公主您还不如姚二小姐英明呢!” 安裕瑚都这样说了,可长公主却并没有动气,只是随意将信搁下,淡淡道,“好了,这事儿我自有定夺!” 长公主的反应过于平淡,安裕瑚有些不甘,正要再说点儿什么,不经意瞥见长公主按在案几上的手指骨节发白,心里大喜,乖巧的退下了。 538、惩罚 众人走光了,独安裕瑚还留着,安裕瑚见姚可清都走了也不见长公主发作,安裕瑚急了,又跑去见长公主,却被连嬷嬷拦在门外,“公主正在休息,安二小姐可有要事?” 连嬷嬷不如宫嬷嬷好说话,安裕瑚不敢硬闯,只得道,“我要回家去了,想去跟公主辞别!” 连嬷嬷道,“公主正在休息,不便打扰,小姐直接回去就是了!再者小姐也是常来的,不必拘泥于此,少一次两次也不打紧的,公主醒了,老奴自会禀告公主!” 安裕瑚心有不甘,却不敢在长公主府放肆,只得不甘不愿的走了。 目送安裕瑚离开,连嬷嬷进殿复命,“老奴已经将安二小姐打发走了!” “嗯!”长公主点头,点了点桌上那封信,道,“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连嬷嬷和宫嬷嬷对视了一眼,宫嬷嬷率先开口道,“老奴觉得这叫事儿虽然安二小姐有些夸大其词了,但是也未必不是实情,不然蓉蓉何必要越过公主跟姚二小姐诉苦呢?这封信是恰巧落在安二小姐手里了,安二小姐又跟姚二小姐不合,这信才能被送到公主面前,只是不知没有被人发现的又有多少?” 长公主听了并不言语,又看向连嬷嬷,连嬷嬷这才道,“宫嬷嬷说的有理,只是老奴倒有些别的看法!素来听闻姚二小姐不理庶务,更不理会下人间的纠纷,她连自己府上的事都不管,又怎么会管公主府的事?再者姚二小姐是读书人,也是明事理的,不会不知道规矩,又怎么会随意插手别人府中的家务事?况且一封信也说明不了什么?又焉知不是蓉蓉刻意写了这样一封信,又故意让安二小姐拿到,为的就是让这封信能到公主面前,若是公主信了,从此恼了姚二小姐,那姚二小姐进门必定不得公主喜欢,姚二小姐不得公主喜欢,那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宫嬷嬷笑道,“老姐姐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看来倒真是不好评断谁对谁错了呢!” 连嬷嬷也笑了,“公主自有定夺!” 长公主道,“我倒觉得连嬷嬷说的更在理,这孩子眼睛清亮,自有一股正气在里头,不似那般好家长里短的性格,况且只是兰芝悄悄跟我说蓉蓉和圆儿在园子里吵起来了,刚好被她们碰见,兰芝正尴尬,她却只若未闻,可见她心思正着呢!况且自从宝珍的事之后,裕瑚就一直跟她不对付,就是在宫里,也要跟她针锋相对的,不过可清这孩子识大体,不跟裕瑚计较,可偏偏裕瑚心眼小!唉!” 很明显,在这件事上,长公主更偏向姚可清一些,宫嬷嬷心下了然,“不管怎样,蓉蓉写这封信就是坏了规矩,她在信里写的十有八九也是实情,早就听说圆儿这婢子很是有些拜高踩低,这件事两人都有错,一起罚了才是!” “是该罚!清儿不在家,这些丫头们也都闲了,大抵是无事可做才要掐尖斗嘴打发时日,便给她们找点儿事儿做吧!”长公主想了想道,“宫里的宫女们都在给边关的将士缝制冬衣,咱们也凑个热闹,领了布匹棉花回来,让她们也好有点儿事做!算算大约还有半个月时间兵部就要给边关的将士们配备过年的物质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做个十件不成问题,那就一人做十件东西,限时半个月,若是不按时完成,就罚二十大板,逐出府去!若是草草完成,敷衍了事的,就罚每日清晨给厨房担水三个月!” 半个月做十件冬衣,时间很赶,定是没有时间再去与人吵嘴了! 连嬷嬷赞道,“公主这法子好,既罚了人,又让人不觉得这是罚!还能造福边关的将士,一举三得,再好不过了!只是这样的话,对蓉蓉和圆儿的惩罚是不是过轻了?” 长公主笑道,“不是还有担水等着她们吗?年前厨房担水的妈妈们可以歇歇了!” 连嬷嬷恍然大悟,这蓉蓉和圆儿近年来娇生惯养的,哪里还会老老实实的做冬衣,只是时间这样紧,也没有别人能帮她们做,她们自然只能自己做了,可以她们心里本不愿意,自然不会做的精细,可不就是敷衍了事了,那到时候罚她们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由赞道,“还是公主高明!” 长公主道,“既然你夸,那就劳你走一趟,去清儿院子里宣布这件事吧!” 连嬷嬷道,“老奴这就去!” 连嬷嬷走了,长公主又对宫嬷嬷道,“你去把那套粉珊瑚的头面找出来给姚二小姐送过去,还有宫里才送来的布料,粉的和蓝的给她,黄的和紫的给姚三小姐!这便去吧,早去早回!” 宫嬷嬷一愣,瞬间明白,长公主这是做给安裕瑚看的,安裕瑚才在她面前告了姚可清的状,可长公主转头就赏了姚可清,分明是在谴责安裕瑚颠倒黑白,污人清白的行为。 联系起长公主的做法,怕是早就看穿了安裕瑚的心思,只是碍着皇后娘娘的情面,不好斥责于她,便用这样的法子,迂回的叫安裕瑚知晓长公主的立场。 公主她对姚二小姐可是当真维护的很,就说嘛,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这才多久,公主就恢复如常了。 宫嬷嬷摇头轻笑,很快就带人将东西送过去了,亲手将头面交在姚可清手上,“公主梳妆的时候瞧见这套头面,忖度着配二小姐今日这身粉色衣裳是极好的,这不,就让老奴赶紧给送过来了!又想着这头面不像衣裳,是天天要换的,怕小姐一时寻不到配这头面的衣裳,就又让老奴捎了两匹料子来!给三小姐也带了两匹来,难为你们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她,这才是真的难得!” 今日去的人都是为了驸马被擒一事去了,到了长公主跟前都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谴责瓦刺的行为,生怕长公主看不到他们的奉承,偏姚可清姐妹只字不提,只问了些家常的事,这才是真的对长公主的关心,长公主作为最有发言权的人都不开口,旁人急个什么劲儿! 姚可清接过妆匣,心里是彻底放下心来了,长公主这是在表态呢!安裕瑚果然对自己有算计,只是却没有直接对自己下手,而是在长公主面前给自己下眼药了。 可惜长公主并没如她的意! 539、殉国 从公主府回去,安裕瑚就时刻关注着长公主府和姚家的动静,听说长公主让人给姚可清送去了厚重的赏赐,气的瑟瑟发抖,今天去的人那么多,独姚家小姐有赏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在长公主心里,她姚可清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比起她安裕瑚,长公主更信她姚可清! 且不说安裕瑚气的在家如何如何,姚可清得了长公主的赏赐可是叫姚可馨心里酸到极致了。 长公主这样看重姚可清,即便是她将来跟着姚可清一起进了长公主府,又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得了长公主赏赐的料子,朱氏有意显摆长公主对姚可清的厚待,第二天就让针线房的人来给姚可清和姚可怡量体裁衣了,务必要尽快让她们穿上新衣裳,又酸了一群人的眼睛。 好不容易处理完姚家的事,姚可清才有机会问安平郡主关于驸马被擒的事,安平郡主只回了她一个字,“等!” 姚可清更安心了,想来长公主必是早就明白这里头的算计,才会如此气定神闲。不过经过宋子清身世一事,长公主对驸马的情分只怕也耗去了大半了,不在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几日因驸马的事朝堂上争论的厉害,一方认为驸马是我朝皇亲,又是功臣,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理应救他,虽然割地三百里的要求是过分了些,但是大不了日后让驸马打回来就是了。 另一方认为无论人质的身份功劳,都不应以牺牲国家的领土和利益去交换,若是开了这个先例,日后边寇动不动就掳了百姓为质要求赎金可怎么办? 两方人争执不下,迟迟没有定论。 就在这时,北境又有奏折呈来,说是囚禁驸马的监狱起火,驸马被活活烧死在里头了!北境的驻关将士有许多是驸马一手挑拨起来的,如何受得了这等噩耗,恰巧前不久奉命押解军饷的小宋将军到了饶州,听说了父亲被瓦刺坑杀的事,当即祭出为父报仇的旗号,不顾驻边主将的阻拦,带着一众将士杀到瓦刺境内了,主将杜将军上书恳请皇上治宋子清蛊惑军心,擅自出兵之罪。 群臣傻眼了,他们争论了几日都得不出个结论来,这下可好,一把火替他们做了决定,再看上座的皇上,正满面涕泪,痛声道,“瓦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传朕旨意!宋子清为维护国体,大义领兵出军,有功于社稷,当赏!杜将军镇守边关,致使驸马被擒,罪不可赦,革去官职,押回京城受审,着宋子清暂领戍边大将军一职,再遣十万兵马与他,务必攻下瓦刺,为驸马报仇!” 圣旨即刻就被送往边关了,到了晚上,平国公府也挂起了一片缟素,灵堂中间的棺材却是空空如也,只摆了驸马从前出征的一副盔甲。 驸马唯一的子嗣现在正在前线杀敌,这灵堂就没孝子守灵了,小马氏低声道,“不是还有那个女人的孩子吗……” 虽然长公主已经知道了那个所谓私生子的真实身份,但是当时并无外人在场,平国公府的人并不知道那个孩子其实不是驸马的孩子。 宋二老爷狠狠瞪了眼小马氏,小马氏立刻噤声,平国公瞥了眼众儿孙,脸上都挂着泪,但是真正悲伤的又有几个? 嫡长子一死,世子之位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了,嫡长子又是为国捐躯而死的,这是何等荣耀之事,还会少了赏赐吗?到时候得利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 平国公心里一痛,虽然他偏疼庶子,但是真正撑起国公府门第的却是嫡长子,可是现在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们的叔叔伯父是为国而死,你们作为他的子侄,他生前你们没有尽过孝,死后就该表表孝心,四少爷忍着丧父之痛在边关打仗,你们就替他给他父亲守灵吧!” 平国公一锤定音,无人敢反驳。只是至始至终都无人敢提及公主府那边该如何,也无人敢敢将丧服送过去。 得知大儿子遇难身死的消息,平国公夫人当即昏死过去了,醒过来之后就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又晕了过去,醒来再接着哭,哭到晚上嗓子都哑了。 忽听得下人说起长公主府那边要不要挂白灯笼,一人道,“白绢都不挂的,丧服也不穿,哪里还会挂白灯笼!那可是长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岂有让公主给驸马带孝的!” 平国公夫人当即叫道,“挂!挂!全给我挂上!谁敢不从就打死他!公主怎么了?出嫁从夫,她嫁给了我儿子,那就得遵从我们宋家的规矩!三从四德没听过吗!把丧服给她送过去,让她到我儿子的灵位前给我跪着!” 平国公夫人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不顾体统的拉扯着,下人不敢反抗,也不敢真如她说的将丧服给长公主送去,早有有机灵的偷偷去把平国公请来了。 看着老妻瞬间苍老了许多的面容,纵使过往再多的恩怨,此刻也都放下了,平国公挥退众人,“都下去吧!” 听到平国公的声音,本来已经趋于平静的老夫人瞬间瞪圆了眼睛冲平国公恶狠狠骂道,“老贼!虎毒尚不食子,你竟然连亲子都坑杀,禽兽不如!” 驸马也是平国公的儿子,亲子辞世,平国公也是悲痛无比,便是被老妻迁怒,体谅她痛失爱子的心情,平国公硬是生受了,还安慰道,“瓦刺野蛮,践踏了圣上的一片仁爱之心!也害的宏儿惨死!这个丑圣上一定会替咱们宋家报的!你就安心吧!” “呸!”老夫人一口唾沫直吐向平国公的脸,“猪狗不如的东西,休要拿圣上来糊弄我!早巴不得我儿死了,给那贱人生的杂种腾位置!我告诉你,做梦去吧!哪怕我儿子死了,这世子之位也轮不到那两个小娘养的贱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得逞!” 被儿子的死刺激到,想起平国公种种的不公平的对待,对庶子的袒护,对嫡子的苛责,老夫人所有的不满和愤恨通通爆发出来了。 平国公上位多年,皆是只有被人敬着的份儿,哪有像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这骂他的人还是他的结发妻子,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也歇了安慰她的心思,怒道,“住口!休得胡言乱语!” 540、终身 “我偏要说!你想得做得的事,我还说不得了吗?”老夫人气冲冲下床,指着平国公的鼻子又骂上了,“戳到你的痛处了?你不就是想让你的大儿子做世子吗?没门!我告诉你!” “宋家是武将出身,要靠军功维系家族的地位,可是你心疼你的大儿子,舍不得他去战场上吃苦,就把我的儿子送到战场上去,那个时候他才十三岁!十三岁呀!你竟也舍得!呵……你有什么舍不得?他是我生的,不是那个贱人生的,你自然不心疼了!要不是你当初把他送进军营,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更不会连累送命!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我儿子在前线拿命换来的荣誉,最后成全的却是那个贱人的儿子!你叫我怎么能服气?你说我不识大体,肚量小,容不得人,我就容不下怎么了?我的肚量不是留给那个窃取我儿子功劳的贱种的!” 老夫人一口一个贱种的,刺在平国公心里,平国公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老夫人,“够了!我知道老三死了你心里不好受,可是老大老二毕竟也是我的儿子,你就是容不下他们,也该放尊重些!” 老夫人被推的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微微一愣,忽的放声大哭,“宏儿……宏儿……你死的好委屈呀!娘对不起你……幸亏你走了,看不到这些人丑恶的嘴脸,这家里再也没有娘的容身之处了……娘来陪你好了……” 说着就要往床柱上撞去,平国公慌忙拉住,一个要撞,一个死命的拉,一时手忙脚乱,衣裳扯歪了,发髻也打散,狼狈不已。 终于力竭,老夫人撑着脚踏喘息,平国公理了理扯烂的衣襟叫人进来服侍梳洗。 缓过气来的老夫人堵着一口气将丧服送到隔壁的公主府,言道儿子没有子嗣披麻戴孝已经是可怜的狠了,不能连媳妇也没有。 只是公主府里守着门房的下人看了一眼素白的孝服,重哼一声,关了角门,国公府的下人碰了一鼻子灰。 老夫人气不过,当即将身边的一个丫头抬作宋传宏的姨娘,让她跪在灵前守夜,这样做虽然叫人诟病,这新抬的姨娘明摆着是一辈子守寡的事,但是总好过让老夫人纠缠长公主,平国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不计较这些小事了。 京里谁也没有料到这样一名声名赫赫的大将就这么死了,一时京城上下皆是唏嘘一片,前往平国公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俱是名门贵族,或是宗室皇亲,都是极有来头的人家。 孙氏疲于应对,心里却开心不已,宋传宏一死,就再也没人跟她家老爷争世子之位了,因此格外卖力的在来吊唁的众夫人面前表现,俨然一副国公府女主人的姿态。 姚崇明和朱氏去了一趟国公府吊唁驸马,回来的路线姚崇明突然道,“也快到年底了,趁着年下走动的勤快,给馨姐儿好生相看个人家吧!” 朱氏诧异,姚崇明已经许久不曾提及姚可馨的终身大事了,怎么今日突然就提起了呢? “是!妾身一直就有这个打算,只是老爷不发话,妾身也不敢自作主张!妾身这里有些合适的人选,回去之后就呈给老爷过目!” “嗯!”姚崇明点头,“回来拿来我瞧瞧吧!” 朱氏又道,“出了这样的事,清姐儿的婚期也给耽搁了,倒是叫怡姐儿要嫁在前头了,妾身也能松快松快了,这一年的时间里嫁两个女儿,可是要忙坏妾身了!” 姚崇明掐指一算,等三年之后宋子清出了孝期再成亲,那时候姚可柔也已经十五了,这期间若是姚可柔定了亲,只怕出嫁的日子又要跟姚可清在同一年里了,到时候朱氏还是要忙一场的,还有姚启辰的婚事也是迫在眉睫,便体贴道,“辛苦夫人了!清姐儿和怡姐儿都是懂事的,日后必会孝敬夫人的!” 姚崇明可不是个无事献殷勤的人,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劳累她的,朱氏心里警惕,只笑着不说话。 果然,姚崇明接着道,“我知道表妹害你匪浅,你恨她是应该的!只是稚子无辜,康哥儿已经娶亲,辰哥儿年前应该就要回来了,柔姐儿也不小了,他们的亲生母亲不在身边,还要劳烦夫人多眷顾一些!” 朱氏又是一阵诧异,以姚崇明早前的行事来看,姚可柔的婚事他应该是想亲自相看的,怎么现在又郑重其事的托付给自己了呢?因疑心有不妥,朱氏推辞了,“妾身只是个隔房的伯母,哪敢插手二少爷和四小姐的婚事!怕是有人要说闲话的!” 姚崇明道,“夫人就莫推辞了,总归最后出面定下来的是我,旁人也无话可说!夫人尽管去相看,若是有合适的,咱们商议一番,觉得妥当,便定下来吧!” 姚崇明如此果绝,朱氏只得答应了,回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姚崇明对郑家四公子郑映卿一直没死心,多番运作想让郑家主动求娶姚可柔,只是终不得成,反倒被崇国公知道了他的打算,在朝堂上借机狠狠嘲讽了他一番。 姚崇明这才对郑映卿歇了心思,只是之前他只把眼睛盯在郑映卿身上,现在跟郑家结亲无望,姚崇明陡然间失去了目标,一时无处下去,只能再拜托朱氏了。 姚可柔还小并不急,倒是给姚启辰娶房媳妇更紧急一些,因姚启辰跟姚可清有过节,朱氏特意去找了姚可清,想听听她的意见。 朱氏提及给姚启辰娶亲一事,姚可清才陡然间想起姚启辰要回来了!自从宋子清用计将姚启辰从府中弄走,姚可清确实省事了很多,算算时间,年底也是该回来了。 至于姚启辰妻子的人选,姚可清并没什么意见,虽然她知道前世姚启辰娶了谁,但是今生很多事已经发生了改变,前世的记忆再也不能作为今生行事的依据了。 “既然侯爷将这事儿托付给了母亲,母亲不妨放开手去挑就是,就是出了事也不怕,总归有侯爷担着!” 朱氏道,“我岂是怕事的人,只是二房的事我是真不想沾手了,出去走动去别的府上看看也就罢了,老爷竟还想办个宴会!真是不嫌麻烦,之前二房的账到现在还没理清,少的银子也没地儿找去,大少奶奶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喷出火来!” “咱们府上不是还住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吗?不妨让她老人家试试身手!想来她老人家乐意的很!” 541、重回 朱氏心领神会,第二日就“卧床不起”,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请了道姑来看,说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要闭门排出体内的浊气,又给了朱氏一瓶黑乎乎的药水,说是等药水变得透明之时朱氏才能出门,可是那药水黑如墨汁,也不知何时才能变得透明,姚崇明自然不想耽搁,到时候朱氏就可以躲开了。 朱氏就以此为理由闭门不出了,姚崇明心急姚启辰的亲事,朱氏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找肖氏,“伯母在冒州那也是极其有身份地位的,见多识广,又有经年的经验,看人更准,由伯母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姚崇明无奈,又别无他法,倒真的去请肖氏出面了。 肖氏刚来侯府时想着自己辈分高,理当被人敬着,万事更该主动请示自己的意见,不想第一天就被姚可清下了脸面,而朱氏见风使舵,也不给她好颜色了,肖氏想象中的威风再也耍不起来了,着实老实了一阵。 突然被姚崇明求上门了,肖氏内心深处克制的那种对事务的驾驭的欲望又升起来了,只是先前被下了脸面,此刻少不得倨傲一番好找回之前丢的脸面,“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就好个清净,不爱热闹喽!” 姚崇明是知道这位伯母精力充沛,最好办宴,好显示她的治家之能,此时必定是觉得这不是在她自己家,有意避嫌推脱,忙低伏做小讨好道,“是侄儿该死,为了这些许小事就要劳烦伯母!只是夫人身体抱恙,辰哥儿的婚事又迫在眉睫,少不得要叨扰伯母了!” 姚崇明有求于她,肖氏心里暗喜,面上却还是端着一副长辈的威严架势,慢悠悠道,“不是还有康哥儿媳妇嘛!长嫂如母,让康哥儿媳妇相看也是使得的!” 姚崇明道,“大少奶奶年轻,没经过事,这等大事怕是做不来,还是伯母您见多识广,眼光老辣,侄儿信得过伯母,还请伯母疼侄儿一回,帮了侄儿这个忙吧!” 肖氏心里得意,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喜色来,“伯母就怕辜负了你的信任!” 听得肖氏松口,姚崇明再接再厉道,“侄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须伯母出面招待一下宾客即可,再挑几个看得过眼的世家小姐,考察一下她们的品行就可以了!” 辛苦的事姚崇明都安排好了,肖氏只须摆出主人的姿态接受来宾的奉承就好,这样十分合肖氏的心意,肖氏咳了一声,以一副勉强的口吻道,“既然你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要是不答应就太不近人情了,那我这把老骨头就勉为其难的帮你这回吧!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挑不到合适的人选可不能怪我!” 姚崇明连连作揖,“伯母肯帮忙侄儿已经感激不尽了,岂敢有半分埋怨,再者能不能成也不是可以预见的,侄儿只有感激伯母的!” 肖氏满意的点头,“你这样想就好!只是我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子,不懂京里的规矩打扮,怕坠了你侯府的脸面!”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拿的出手的首饰和衣裳。 姚崇明忙道,“伯母放心,这些琐事侄儿自会安排人给伯母打点妥当,宴会前衣裳和首饰都会给伯母送过来,伯母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出席宴会就可以了!” 衣裳首饰到手,肖氏乐呵呵笑道,“你这样孝顺,我也就不推辞了,权当你孝敬我了,事后可不会还你的!” 姚崇明连连口称“不敢”,总算是将这事儿托付好了,回头又叫朱氏给肖氏准备衣裳首饰,又吩咐余若涵,准备冬至宴会,好借机给姚启辰相看媳妇。 左右不关自己的事,也不用花她的银子,朱氏直接叫了金楼和绣庄的掌柜去肖氏处,一切听肖氏的安排就是了。 冬至前夕,出门游学数年的姚启辰终于回来了,陪他一同游历的老先生并没一同来姚家,在进京之前被他的另一位学生苦苦挽留住在他家小住几日了。 数年不见,又长了几岁,再加上在外风吹日晒的,人变黑了,也变结实了,这样的姚启辰看着比之前沉稳了不少,姚崇明满意极了,“先生说得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出去一趟长进不少呀!” 姚启辰道,“是的,儿子出去一趟受益匪浅,觉得这两年的见识比之前读那么多年的书有用的多!” “有收获就好,有收获就好呀!”姚崇明欣慰的拍了拍姚启辰的肩膀,大笑着说道。 姚启辰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姚启珅,“三弟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可比府里这方寸之地有意思多了!” 姚崇明看向姚启珅,若有所思。 姚启珅猜测姚启辰这是想把自己也赶出府去,这样他才好在府里为所欲为,忙摆出一副敬谢不敏的姿态讪笑道,“我书都还没读完,出去也长不了多少见识,等过两年再说!” 姚崇明点头赞同,“珅哥儿说的是,他才多大点儿,要游学也是几年后的事了!” 姚启辰道,“儿子只是觉得出去一趟收获良多,便忍不住想跟三弟分享一二!一时忘了三弟还年幼,怕是吃不得这样的苦头!” 姚启辰明摆着讽刺姚启珅好逸恶劳,怕吃苦,姚启珅无意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多谢二哥美意,只是我还小,无福消受!” 才回来两个儿子就开始斗嘴了,全无兄友弟恭的和谐,姚崇明觉得姚启辰此次回来长进不少,这建议又是一番好意,是姚启珅不领情,不免要为姚启辰鸣不平,责备姚启珅几句,“你二哥也是为你好,兄长训话,你就听着,便是不中听,也不该这样不给你儿子面子!还不快给你二哥赔礼?” 姚启珅无奈冲姚启辰一揖,“小弟一时鲁莽,口不择言,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二哥多多包涵!想来二哥出去了一趟,心胸开阔,不是小弟能比的,一定不会跟小弟计较的,是不是?” 姚启辰道,“我当然不会怪你,你须知我是为你好,咱们是兄弟,还能害你不成?” “是,二哥说的是!都是小弟的错!”姚启珅连连赞同,又是一揖,心里却暗道,就是因为是兄弟,他才要害自己。 542、冬至 冬至日,长乡侯府摆宴宴请宾客,为府上游学归来的二少爷接风洗尘,接到请帖的人家看着请帖上特意点明的姚家二少爷,心里暗暗一算,便知道了姚家的用意,有意的人家自会带上适龄的女儿去赴宴。 恰好北地前两天传来捷报,我朝军队与瓦刺正面交锋三次,均大获全胜,临危受命的主将宋子清虽然不过弱冠的年纪,却深谙用兵之道,犹擅奇袭,三次交战中共俘敌九千余人,我方士兵却只折损不到三百人,耀帝听闻大喜,厚赏长公主府,又忆及驸马罹难,这长公主府与长乡侯府的婚事也要跟着延期,怕是要委屈长乡侯府了,便也给长乡侯府顺道赏赐了不少东西,以示安抚。 忖度着长乡侯圣恩正隆,这一日来的人格外多,肖氏今天是想要出尽风头,恢复她往日的威风八面,早早的穿上了姚崇明“孝敬”的衣饰,端端正正的坐在大堂上,脸上是庄重又不失亲和的得体笑容,等着宾客的到来。 今天来的不止宾客,姚家两辈出嫁的姑奶奶也不约而同的回来了。 姚芳雨已经多年不曾回过姚家了,自当年金簪订亲冒名顶替一事发生后,代尚书府和姚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之后再无往来,姚可容出嫁,姚启康成亲都没有来过,只是不知怎的今日代大夫人姚氏竟来了。 姚氏进门却再无往日的神气,对领路的下人十分客气,碰上姚可容,脸上的笑更是无比和蔼,“容姐儿也回来了!我这才多久没回来,容姐儿竟就嫁人了,日子过的真是快呀!” 姚可容是庶出,从前姚氏对她可从没这么客气过,姚可容微微一愣,不过到底是做了世子妃,见过大世面的,对于姚氏突然的示好,也归咎于如今她是景山侯府的世子妃之故,遂十分淡然一笑,“姑姑来了,确实是有许久不曾见过姑姑了!” “你可是要去给你母亲请安?正好我也要去,咱们一起吧!”姚氏十分亲昵的挽住姚可容的手臂。 姚可容诧异的看了姚氏一眼,显然姚氏并不知小苗氏早就被送回冒州了,那也就不知道曾经的老夫人苗氏只是个贵妾了,不过转念一想,当初这事儿姚家处理的极其隐秘,姚氏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见姚可容愣着,姚氏又道,“也是,该先去给老夫人请安才是!” 姚可容道,“老……老夫人去庙里礼佛了,母亲她病了,回冒州养病去了,俱不在府中了!” 姚氏惊讶道,“娘她……她不在府里了?嫂子也不在了?那……那侯府现在谁当家做主呀?” “是大伯母!我正要去大伯母那里!前一阵三妹写信告诉我,说冒州咱们这一支的伯祖母和伯母来了,今日这宴会就是伯祖母全全打理的!” 姚氏没想到她几年不回来,侯府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不起眼一身小家子的朱氏竟成了侯府真正的女主人,一身当家夫人的气派,晃眼间姚氏险些没认出来。 真真论起来,朱氏与姚氏没有什么交集,姚氏对朱氏不了解,朱氏同样对姚氏觉得陌生的很。 “真是巧了,两位姑奶奶一块儿回来了!”虽然朱氏嘴里说着“两位姑奶奶”,可是明显对姚可容要亲近的多。 姚氏也感觉到朱氏对她的客气疏离,一时只能讪讪的捧着茶碗喝茶,不敢随意插话,一碗茶喝完,才听朱氏问她,“听说姑奶奶马上就是要做祖母的人了?” 姚氏忙道,“是呢!伟哥儿媳妇年后就要临盆了!” “姑奶奶好福气,年初成亲的,一年就有孙子抱了!”朱氏夸了一句。 姚氏却并没有多开心,代明伟的妻子是代尚书夫人做主娶进门的,并不是姚氏喜欢的,生了孙子也是在尚书夫人膝下承欢,委实跟她没多大干系。 朱氏看出姚氏的强颜欢笑,笑了笑不再提这事,又道,“喜哥儿怎么没跟来?” 姚氏这才有了笑意,“老爷请了个学问十分厉害的先生来家里坐馆,管的极严格,动不动就罚抄书的,喜哥儿天天跟着先生读书,半点儿不得闲,便是我这个做娘的多跟他说几句话,那先生都要罚喜哥儿多抄两遍书的,我气不过找老爷理论,老爷却反过来赞那先生管教有方,真是气人!虽说管的严,不过学识却是好的,喜哥儿的功课长进了许多!” 提起代明喜,姚氏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了,朱氏只微笑着听着,并不打断,期间姚可容起身去了代姨娘处,朱氏忙叫人送她。 与朱氏聊了许久,姚氏不得不感慨这几年侯府的变化大的超出了她的想象,当家夫人换了,府里的下人换了,长辈们成亲的成亲,订亲的订亲,落单的所剩无几了。 想起之前金簪订亲的事来,姚氏试探着问道,“四小姐翻年就十三了,也该许人家了吧!” 朱氏目光一闪,隐约知道了姚氏的来意,难怪她刚刚一直夸赞代明喜不离口,略一思索道,“还没呢!弟妹养病去了,也没个人帮着相看!不过侯爷最疼四小姐,许是要亲自给四小姐挑人家呢!我一个隔房的伯母哪敢多问,怕人说闲话!” 言下之意就是姚可柔的亲事现在由姚崇明做主,姚氏要是真对姚可柔有什么想法就去找姚崇明吧,在她这儿浪费时间和精力是白费的! 姚氏听明白了,应和道,“可不是!之前弟妹托我帮忙给她一个庶出女儿挑人家,我这边才松口答应,就有人说我看不起弟妹,仗着是嫂子就越过弟妹要给侄女许亲,吓得我再也不敢随便应承弟妹任何事了,生怕再惹上麻烦!” 朱氏笑了,姚氏也跟着笑了,“嫂子好福气,两个女儿都许了好人家,儿子也出息,以后享福着呢!我呀,现在就盼着伟哥儿能娶个好媳妇了!不叨扰嫂子了,我去书房找哥哥说话去了!” 朱氏亲送姚氏去了外院,暗道姚氏要是还惦记着姚可柔,那就注定娶不到称心如意的媳妇了,一个娇纵,一个愚钝,凑作一对那才是热闹了。 543、保全 姚氏走了,朱氏正要休息,就有丫头慌慌张张来报,园子里出事了。 “钟家小姐跟余家小姐吵起来了,钟家小姐吵不过,哭着跑开了,可是不熟悉园子里的路,误闯进了四少爷的院子,可是没想到二少爷也在……” “你的意思是二少爷见了钟家的面?”朱氏问,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又不是私下见面,纯属误会,赔个不是不就好了吗?“钟家小姐可是通政司钟大人的独女?余家小姐……余家哪位小姐?” “是!钟小姐今天是跟着钟夫人一起来的!”丫头答道,“余家小姐是大少奶奶的胞妹余五小姐!” 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朱氏只觉头疼,抚额道,“去叫二少爷,让他给钟小姐赔礼道歉,我再去安抚安抚吧!” 丫头气愤道,“不是这么回事……余五小姐是大少奶奶的胞妹,钟小姐又刚好撞上了二少爷……钟夫人就觉得是咱们刻意为之的,故意让余五小姐跟钟小姐起争执,又安排丫头暗中指路将钟小姐引入碰见二少爷,为的就是败坏钟小姐的名声!” 朱氏瞠目结舌,“这……这……这是钟夫人说的?”竟然还能这样曲解?朱氏觉得自己真是长见识了! 余若嫣朱氏是见过的,虽算不得温柔,但是也绝不是无缘无故就能跟陌生人吵起来,还把人骂哭的刁蛮的主,再者姚家跟钟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什么要陷害钟小姐?即便是要陷害,也犯不上在自己家,搭上自家骨肉去下套。 “是!”丫头道,“本来余五小姐跟大少奶奶一块儿说话的,钟小姐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旁边,余五小姐吓了一跳,就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着了钟小姐的裙子,余五小姐忙赔礼,可是钟小姐不依不饶的,余小姐一气之下就说了两句气话,哪知钟小姐竟就受不住了,扭头就跑了……” 钟夫人护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钟小姐一脸气愤的坐在翠瑶临时腾出来的厢房里,姚启辰被愤怒的钟夫人打了一巴掌,被丫头带下去处理伤势了,最无辜的当属姚启斌了,正捧着一本字帖站在正房门口,半躲在门后,歪着探出头看院子里的情形。 朱氏才进门,还没来得及说话,赶来的肖氏就开口道,“都是我们的疏忽,害钟小姐受了委屈!” 钟夫人怒气不减丝毫,“一句疏忽就能弥补我女儿的清白了?这就是堂堂侯府世家的待客之道?” 未曾料到钟夫人如此火爆的脾气,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肖氏祥和的笑脸僵住了,勉强道,“人都难免有个做错的时候……” 钟夫人立刻接话道,“这么说你们是承认这事是你们做错了喽?” “这……这……”肖氏只是想谦逊的表达侯府的失职之处,没想到钟夫人一针见血的直直戳破了。 朱氏这才道,“我们府上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只是我刚刚也问了看门的婆子了,她们有拦着钟小姐,说这是咱们家四少爷的院子,是钟小姐硬要闯进来的,实在是也不能全怪我们二少爷不是?” 钟夫人脸一白,强硬道,“小姑娘家家的,哭花了妆,正是觉得丢脸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听她们说什么,只当是笑话她的,自然想着要躲了!” 肖氏见自己被钟夫人一顿臭骂,可是对朱氏钟夫人却客气的很,心里不服气了,更兼之朱氏看着自己丢脸却不帮腔,心里记恨着,便帮着钟夫人道,“钟小姐才多大,婆子又粗鄙,说的话不中听,有几个乐意听的!” “也是!”朱氏不理会肖氏的话,笑道,“您看,二少爷这个时候来内院看弟弟是有不妥,钟小姐不管不顾的乱闯也有错,这事儿我们两家算是扯平了,您看如何?” 肖氏被朱氏无视,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找了个椅子坐下生闷气去了。 “扯平了?”钟夫人气愤道,“吃亏的是我女儿,你们二少爷可是一根毫毛都没少!怎么能就这样扯平了呢?” 确实不能算扯平,钟小姐现在全须全尾的在这儿好好的,姚启辰可是挨了钟夫人一个嘴巴子的,要说亏,那也该是姚家吃亏。 钟夫人摆明了是不讲道理的,朱氏的耐心也慢慢耗尽了,“钟小姐吃了什么亏?我们二少爷是读书人,最是懂礼了,我刚刚问过丫头们了,二少爷一听有女眷的声音就立刻转过身去了,都没见着钟小姐的面,请问钟小姐这亏吃在哪儿?反倒是钟夫人您口口声声的将清白挂在嘴边,好似生怕我们不知道似的!难不成钟夫人您是巴不得钟小姐名声有碍吗?” 虽然姚启辰不是个正人君子,委委实实的一个阴险小人,朱氏自己也不喜他,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把他说的十分光明磊落,不近女色,不然更难了结今日的事。 钟夫人气红了脸,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都是为了她好!” 朱氏淡笑,“您还知道为了钟小姐好就好,不如你就说说看,您想怎么处置这事呢?” 朱氏乍将问题抛给钟夫人,钟夫人不由一愣,思索了片刻却不肯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道,“长乡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会仗势欺负我们小门小户的,我相信夫人会给我女儿一个交待的!” 长乡侯府确实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但是钟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真论起来钟大人是三品的官职,比姚崇明可高了几级,只是通政司这个地方是个顶清闲的衙门,通政使也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实权的,所以钟大人这个正三品的通政使见到五品、甚至六品的有实权的官员都得客客气气的,因而在通政司任职的官员喜好以蓬门自称,钟家也不例外。 钟夫人这样说有些讨价还价的意思,朱氏不欲多做纠缠,只道,“夫人可别这样说,我这个人心眼大,些许小事不看在眼里,若是让我决断,只怕夫人会不满意的,不如钟夫人把自己的要求说说,能做到的我自照办,绝不推辞!” 钟夫人迟疑了片刻,道,“也没别的,我就忧心今日这事儿传开了坏了我女儿声誉,累她亲事受阻,若是夫人能保全我女儿的清誉,我便十分满意了!” 544、欺负 钟夫人的心思朱氏早就猜到了几分,本来今天带了未婚女儿来的人家的来意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钟夫人带钟小姐肯定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只是听钟夫人话里这意思,竟是想借着这事儿赖上姚家了? 姚启辰娶谁朱氏不关心,但是姚启辰娶谁不能由她开口定下,想到这里,朱氏才道,“钟夫人考虑的极是,我已经吩咐过了,今天在场的姚家所有的下人都不会多言半句,绝不会透露出去的!” 更何况本就没什么好透露的。 钟家既非显贵又不是权势人家,钟小姐也不是美貌动人之流,连招惹丫头都要挑顶貌美的下手的姚启辰还不至于对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起什么心思,肯定是唯恐避之不及。 钟夫人口中的保全清誉并不是要让朱氏封口下人,而是暗示姚启辰要对钟小姐有个交待,可是朱氏明明懂她的意思,却偏偏装糊涂,钟夫人又气又无可奈何,板着脸道,“只希望说到做到,我可不希望今天之后京里有任何关于我女儿的闲言碎语!不然,我可要找上门来理论个清楚的!” “这是自然,只是姚家的下人我管得了,钟家的下人可还要劳烦钟夫人了!”钟夫人都口口声声姚启辰损了钟小姐的清白,焉知钟家下人又不会这么想呢?即便是下人不这样想,钟夫人是否会这样授意也未可知呀?朱氏少不得提醒一二。 最后一个法子也被朱氏赌死,今日是白忙活了一场,钟夫人黑着脸逞强道,“量他们也不敢!你们谁敢多一句嘴,立刻拉出去卖了,听见了没有?” 钟夫人竟然直接在姚家的地盘上训斥起自家下人了,显然是因为没有达成心中所愿,钟夫人就将怨气发泄在下人身上了。 朱氏当作没听见,一派淡然的吩咐人伺候钟家母女梳洗更衣,因钟小姐与姚可怡身形相仿,便从姚可怡那里借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和首饰给钟小姐,还道,“这衣裳和首饰算是给钟小姐压惊的!” 看着女儿皱巴巴的外衣,钟夫人只得接受了,梳洗完毕,钟夫人拉着钟小姐冷着脸回了后边园子,朱氏让人将肖氏送去园子继续主持宴会,又去安抚了翠瑶和姚启斌一番,也回漪兰院了。 走在路上,钟夫人气恨道,“姚家真是不识好歹!不过一个五品小官,得意个什么劲儿?要不是有功臣爵位在,又在公主府结了亲,这样的人家,我们才看不上!” “是女儿不好,白费了母亲的苦心,为了打探到大少爷的行踪,更是花了不少银子,也全都浪费了?只是女儿没想到院子里那么多人,一个愣神,二少爷就带着四少爷回屋去了!”钟小姐低头愧疚道。 “算了,不提了!”钟夫人叹了一声,又道,“可见姚家确实有几分富贵,一个庶出的少爷就有十几个丫头伺候着,更何况嫡出的,可惜没能攀上二少爷!” 姚启辰当年被姚崇明毒打了一顿,脸上留下了疤,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几年了,疤痕已经很浅了,姚启辰在外奔波了许久,人又黑了不少,那疤就不明显了,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春心萌动的钟小姐想起自己绕过影壁瞬间看到的那个挺拔身影不由脸红了。 “依女儿所见,今日宴会做主的是那位肖氏老夫人,虽然这侯府是长房大夫人当家的,但是今日的宴会却不归她管,今日这宴会的目的大家也都是清楚的,既然宴会是肖氏老夫人做主,那也就说明二少爷的婚事肖氏老夫人是说的话的!与其在这里束手无策,咱们不如去跟这位肖氏老夫人拉拉关系,就刚刚的事来看,这位老夫人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钟夫人大喜,“你说的在理,确实如此!既然是肖氏老夫人做主,那咱们就不必理会姚大夫人了!” 钟家母女合计完,欢喜去讨好肖氏去了。 钟家母女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利用了余若嫣,害她平白无故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朱氏又让人送了东西安抚余若嫣。 余若嫣推辞不肯收,余若涵淡淡道,“你就收下吧!不收白不收!” 余若嫣这才收了,听余若涵刚刚的口气,似乎对朱氏不待见的很,遂问,“姐姐是怎么了?可是大夫人欺负了姐姐?” 余若涵轻哼一声,“欺负?这姚家有哪一处没欺负我的?苦差事全是我做了,最后得好的却是别人!我是长嫂,这一方小院子的账本宁愿给一个妾室管着也不交给我!真真是作贱死个人!哼!早晚有一天我要叫他们好看!” 余若涵不想嫁进姚家,这一点余若嫣是知道的,只是她以为既然姐姐都已经嫁进来了,也该认命了,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才是正经,可是如今看来姐姐并不是这样想的。 “姐姐,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母亲看到了难过的!母亲每每来看了你回去都要哭一场!” “难过?”余若涵冷笑一声,“她要是真难过就不该把我嫁过来,既然都已经把我推进火坑了,假惺惺的哭几声给谁看呢?”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母亲呢!”余若嫣生气道,“姐夫去岁未能中举,母亲忧心姐姐面上无光,特意托人拜访许多博学之士,为姐夫收集会试的文章!又怕姐姐吃不惯姚家的吃食,特意将家里厨艺最好的厨子给姐姐做陪嫁,姐姐的嫁妆也是母亲亲手挑选的,样样皆是姐姐喜好的!母亲处处为姐姐着想,姐姐为何就是不领情?” “为我着想?”余若涵又是一声冷笑,“她为的是余家,可不是我这个弃子女儿,她谋求的与我何干?我为何要领情?” “姐姐……”余若涵眼里的愤恨尽数展露无遗,余若嫣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门外忽然有丫头进来附耳对余若涵耳语了几句,余若涵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畅快的笑意,“好,这才热闹!这一家子人不热闹起来有什么看头?” 挥手摒退丫头,余若涵伸手拉过余若嫣,“走吧,我带你去瞧瞧姚家的二少奶奶去!咱们可是亲姐妹,待会儿你得帮着我!” 545、成全 本以为钟小姐的事已经解决了,结果才吃完午饭,钟小姐那边又闹起来了,不是和别人,还是和余若嫣。 余若嫣陪着余若涵一同去吃饭,吃完去园子里消食又碰上了钟家母女,大抵是记恨余若嫣踩的那一脚,在四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钟小姐踩了余若嫣的裙子一脚。 只是余若嫣今日穿的这裙子乃是绉纱所制,质地格外轻薄,材质更是十分娇嫩,连刮一下都是不行的,哪里经得住大力踩拉,当即撕裂下一大块来,露出了裙子里面的粉色的亵裤,余若嫣气的当场嚎啕大哭起来,见妹妹受辱,余若涵便拉着钟家母女理论,全然不顾主人家该有的风度。 钟小姐也没料到那裙子就那样娇贵,碰都碰不得,瞬间傻眼,又被余若涵拉住斥责,心知是自己理亏,被责罚事小,彻底失了搭上姚家的机会才是大事,忽的急中生智,挣脱余若涵,掩面一边哭喊着“姚家欺人太甚,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不如死了干净”,一边往池塘边奔去。 现在是枯水期,那池塘的水还没不过人的腰,哪里淹得死人,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钟小姐才大胆的跳下去的,而且才跳下去就被婆子丫头拉上来,不过是打湿了衣衫,弄花了妆容。 朱氏没想到这个钟小姐这么会折腾,那个钟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有个糊里糊涂分不清里外的肖氏在里头瞎搅和,现在又添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余若涵,朱氏忖度着自己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四个人,便好说歹说的把姚可清也拖了过去。 怕事情闹大,便将其他来宾都安排到别处歇息去了,又把肖氏婆媳支使过去照应,瞬间就摆平了一个人,担心余若涵不讲理,又派人给姚崇明送了信去,又摆平了一个,就只剩下钟家母女了,朱氏心下大安,胜赞姚可清计高一筹。 这回是钟小姐惹出来的麻烦,自然不用对她客气,朱氏也不急着叫人带她再去更衣,就看她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站在园子里瑟瑟发抖,一阵风吹过,抖的更厉害了。 等她抖的差不多了,才悠悠闲闲的让人带她下去收拾。 钟夫人心疼女儿,痛斥朱氏的冷眼旁观,“这内外亲疏侯夫人分得可真是清楚,那边厢不过是裙子破了就立刻换了新的,我女儿浑身都湿透了,冻了半晌却连口热茶都没有!姚家的待客之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钟家是想把女儿嫁进姚家,心知以自家的家世走正大光明的路子很难达成这件事,便想要先叫姚家理亏主动提出来,才好显得钟家的清高来,所以钟夫人今天才会这般不假辞色,更是动手打了姚启辰,就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他们钟家不愿意攀附姚家。 “钟小姐才换过一身衣裳,一时找不到合钟小姐身的衣裳,实在是对不住了!余五小姐是大少奶奶的妹子,自是可以穿自家姐姐的旧衣裳,钟小姐是客,怎能让客人穿旧衣裳呢?”朱氏嘴上说着对不住,但是脸上却半分愧疚的意思也没有,分明是不怎么客套的客套话。 钟夫人气道,“侯夫人伶牙俐齿,我自愧不如!有理无理到了侯夫人嘴里那都是夫人有理的!” 朱氏笑道,“钟夫人此言差矣,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上午的时候是余五小姐有错在先,所以我代余五小姐赔了衣裳首饰给钟小姐,可现在是钟小姐有错在先,我当然要先安抚受了委屈的余五小姐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我女儿就白白落了一回水了?” 朱氏道,“钟小姐落水既不是别人推她下去的,也不是有人叫她跳的,是她自己主动跳的,这个……我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能让钟夫人您满意了!” 钟夫人气结,却无话可话,本是自家主动挑事,怕被责罚又寻死觅活的,这般被朱氏挑破,理亏的实在是他们钟家,任凭钟夫人再不管不顾,也不想真的跟姚家撕破脸。 不想带余若嫣更衣回来的余若涵却满脸愧疚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过心疼妹妹,说话重了,伤了钟家妹妹的颜面,她也不至于要寻短见!” 好家伙!余若涵一开口就将落水上升到了寻短见的层面了。 钟夫人听了心里一喜,她所想的事儿还有戏!忙正色道,“正是!若非府上的大少奶奶责骂我女儿,她又怎么会想不开要寻短见呢?好好的女儿开开心心的去赴宴,却闹到要寻短见的地步,我这个做娘的多问两句都不行了吗?” 钟夫人打蛇顺杆爬的态度正是余若涵若要的,忙越发愧疚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钟家妹妹!还请夫人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钟夫人越发拿乔,道,“不是我非要计较,实在是你们姚家欺人太甚!先是有丫头诱我女儿去见外男,现下又逼得她寻短见,难不成还不许我讨个说法了?” 而余若涵在钟夫人嚣张的态度下越发愧疚起来,不停的给钟夫人赔不是,“是晚辈一时失言,晚辈不该说那样的话,让钟家妹妹难堪了,真是对不住……” 朱氏看不下去了,不用想都知道余若涵打的什么主意,她真是看不得姚家好,巴不得姚家乱成一锅粥,朱氏正要阻止余若涵,却被姚可清拉住,姚可清微微摇头,朱氏虽不解,还是忍住了。 余若涵愿意用自己做踏板助钟家算计姚启辰,拦着做什么?总归是二房的事,二房越稀烂,就能越有理由分家。 姚崇明赶过来的时候,余若涵已经被钟夫人说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姚崇明问起事情的经过,因得了姚可清的提醒,朱氏并不多言,只是道,“这事儿大少奶奶是全程在场的,问大少奶奶是最清楚的!” 既然余若涵想趟这趟浑水,那就成全她! 没想到朱氏竟然真的袖手旁观了,余若涵虽然想成全钟家母女的盘算,但是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这件事若是由她来开口,那她就彻底撇不清了,可是偏偏朱氏又站着看热闹。 姚崇明还在等着,余若涵咬咬牙,硬着头皮开口了。 546、浑水 既然是已经趟了这趟浑水,余若涵索性趟到底,一口气将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和余若嫣的头上了,将钟家小姐衬托成最无辜的那个了。 这下姚崇明可就难办了! 按照这情形,合该姚启辰娶了钟小姐才是最圆满的解决方式,可是……钟家的门第……太低了些!又没有爵位,姻亲也全都是些不入流人家,姚家不能有这样的亲家呀! 可是看钟夫人这情形,若不是不给她个满意的交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姚崇明急的一脑门的汗。 姚启辰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也傻眼了,钟家门第一般,钟小姐也长的普普通通的,更何况她还十分有心机,实在是不是他理想中的良配,可是现下他人在外院,根本无力插手。懊悔自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就想借着去看姚启斌的当口儿偷偷去瞧来赴宴的小姐们。 “你说嫂子也替钟家人说话?”姚启辰问道。 琴儿答道,“是!因是余五小姐最先跟钟小姐起的争执,大少奶奶怕钟家怪罪,对钟夫人是好话说尽,可钟夫人不到不领情,反而越发登鼻子上脸了,连大夫人和侯爷的面子也不给!” 姚启辰捏了捏琴儿的下巴,“好琴儿,你替我办件事,办好了本少爷重重有赏!待会儿你就这样……” 琴儿听完大惊,“少爷……这……这……如何使得?” 姚启辰脸上的和煦散去了,“怎么?你不愿意?” 琴儿忙摆手,“奴婢不敢,是少爷救了奴婢,少爷的吩咐奴婢定当照办!只是……只是若是侯爷知道了……” 姚启辰信心满满,并不担心此事,“这点儿你就不用操心了,父亲何时对这些小事上心过?等事情闹出来了,父亲早就自顾不暇了,哪有心思去追究了,等他想追究的时候我早就已经料理妥当了,也不怕父亲追查!” 即便是姚崇明知道了又如何?他还有后招等着呢!哼! 琴儿忐忑的去了,姚启辰想了想,忽的邪魅一笑,扬声道,“取荆条来!” 钟家要装贞洁烈女,那他岂能不做一回正人君子? 有姚崇明出面做主了,朱氏不用担责任了,姚可清随便找个借口离了是非之地,回去没多久就听说了姚启辰负荆请罪的消息,暗自叹道,二房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不等感叹完,就又听说余四夫人来了,而且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似乎是来姚家兴师问罪的。 问碧玉,碧玉却茫然摇头,连消息灵通的碧玉都不知道余四夫人突然造访是何缘故,看来这余四夫人来的确实蹊跷,不过余四夫人来十有八九是因为余若涵的缘故,只是进来余若涵那边似乎并没出什么事儿呀。 忖度着二房那边一时半会儿闹不明白的,留下满园子的客人除了看热闹也无旁的用处了,姚可清便做主让肖氏那边开始陆陆续续的打发客人了。 今日来的客人极其多,肖氏又好摆架子,虽然不用劳力,便是闲谈人多了也累的不轻,便顾不上还在记恨姚可清的事,连忙同姚可清一起好生把其他的客人打发走了,自去歇息去了,只是还惦记着钟家母女的事儿,便差使儿媳妇吴氏去听着消息去。 话说姚崇明那厢尚未将钟家的事儿解决,就听得姚启辰脱下华服,背着荆条跪在祠堂负荆请罪去了,说是不该一时关心弟弟就冒冒失失进了内院,害钟家小姐跟他撞上。 钟家小姐寻死觅活的要占个贞烈的名儿,姚启辰负荆请罪好歹也算是为自己正名了,虽然是添乱,但是好歹为姚家挣回几分脸面,姚崇明倒也不十分恼他了,比起钟家来,他更头疼余家,余四夫人还在曦雅苑怒气冲冲的等着,这边姚崇明只好咬牙道,“待明日我请钟大人吃酒,一定会还钟小姐一个公道!” 既然都要惊动她家老爷了,看来跟姚家的亲事有门儿了,钟夫人一喜,只是面上做出不甚满意的样子,勉强道,“我信侯爷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不会让我女儿白白受了委屈!” 姚崇明口称“不敢!”,一边忙不迭失的让朱氏送客,自己一溜烟儿的去二房见余四夫人了。 余四夫人气冲冲来到姚家,直奔余若涵的卧房而去,余若涵看到余四夫人来了,笑着亲斟了一杯茶给她,“母亲来了?快坐下吧!这是上好的雀舌,又是用山泉泡的,母亲素来最爱的!” 看着女儿笑意盈盈的脸,余四夫人怒气更胜,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可是抬起手了,余若涵还是笑着看她,这是那笑里却透着凄凉,余四夫人这巴掌就再也打不下去了。 颓然垂下手臂,恨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只恨老天爷怎么还叫我活着,若是早早死了,也就看不见你如此作贱自己了!” 余若涵放下手里的茶杯,凉凉一笑,“作贱?那也是父亲和母亲作贱女儿在先的,女儿不过是将父亲母亲没做完的事继续下去罢了!” 余四夫人心头一哽,“我知你不喜姚家,若不是万般无奈,我又何尝舍得你嫁过去?至你嫁进来,怕你受了委屈,你父亲便对姚侯爷多番照拂,姚侯爷领了请,必定要厚待你!” 余若涵道,“纵使无奈,可是母亲还是让女儿嫁了不是?既然嫁了,做再多也不过是想减轻自己心里的愧疚,又与女儿何干?” “你……你竟是这么想的?”余四夫人没想到她所做的种种女儿不仅不领情,还这样误解她的良苦用心,不由心酸起来,曾经乖巧懂事的女儿,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刻薄了? “母亲今日来所为何事?恐怕不是专程来看女儿过的好不好的吧?母亲莫不是得了什么消息要来教训女儿不成?”余若涵灌了一口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这件事她们已经谈论过无数次了,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余四夫人来的匆匆,身边只带了两个心腹的嬷嬷,连一个丫头也没带,更没带礼品之类的,肯定不是专门来看余若涵的,余四夫人叹了口气,摒退了余若涵身边的侍婢,“你们都下去,我有事要跟你们大少奶奶商量!” 547、代替 “你说月杏被余四夫人带走了?”碧玉一脸兴奋的跑回来告诉姚可清这个消息,姚可清吓了一跳,月杏当初被抬为姨娘不合规矩,虽没立刻记载在族谱里,只等诞下子嗣便可记入族谱了!可是却是摆过酒,抬了名分的姚启康的正经妾室,余家竟然说带走就带走了? “是呢!已经跟余四夫人走了,走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了!”碧玉算了算时辰道。 “老爷没拦着?”姚可清问道。 碧玉笑道,“老爷哪敢拦,恨不得亲自把月姨娘送上车,就怕得罪了余四夫人!” 也是,姚崇明受余家恩惠多多,哪敢为了儿子的一个妾室得罪余家,更何况这个妾室还是余家出来的。 只是月杏可是有孕在身的……姚崇明应当是不知道的,不然不会爽快的答应的,余家应该也是知道了,不然不会急急忙忙就把人带走了…… “月杏只怕凶多吉少了!”姚可清有些感慨,虽然与她无关,虽然那月杏也不是完全无辜,可终究是两条人命…… 碧玉还愣着,桂圆却明白了,“是呀!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没圆房,妾室就有了身孕,这要是传出去,不是要让别人觉得姚家是存心不给余家面子了!如今两家关系正是看着要好的时候,哪里容得下这种事,再者当初成亲的时候闹出的事已经让余四夫人厌恶了月姨娘,这次可不得趁机除去她!” 桂圆说的对,无论余家心里如何看姚家,毕竟余家当初和小苗氏有过交易,余家担心姚家出卖了余家,所以必定要死死拉住姚家不放,可是他们能拉住的也只有姚家二房!她势必要将二房从府中踢出去! “吩咐下去,到年关了,府里人际来往的多,事情也多了,让下头的人都留神,无事不要到处走动,无关的事也不要随意凑热闹,出了岔子可没人做保的!” 桂圆应了,又问道,“老爷请了钟大人明日来府中喝酒,还有钟家大少爷,刚刚奴婢瞧见老爷身边的管事去了二房那边,似乎是给馨小姐送了东西过去!” 请了钟家父子,又特意给姚可馨送东西,姚可清便明白了姚崇明的打算,他想以姚可馨嫁进钟家来代替让姚启辰娶钟小姐为妻。 想必他也看出来钟家这样闹是为了跟姚家攀亲,所以出此下策。 碧玉哼声道,“真是便宜她了!钟家大少爷虽然是个鳏夫,可是却是嫡长子,又有功名在身,前头的正室也只留下了一个女儿,碍不着她的事,这等好事倒叫她捡着了!” 碧玉本就不喜姚可馨阴阴弱弱的个性,又兼之其多番跟姚可清作对,碧玉便越发不喜这人了。 姚可清笑道,“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你就打听的这么清楚了?” 碧玉道,“奴婢哪有这个本事,是老爷叫人去打听的,奴婢抓住一个在外院伺候的小丫头,给了两个豆腐皮包子,她就竹筒倒豆子的全跟奴婢说了!” “是明天要来对吧?那咱们明天去张家看安平郡主,别留在家里了,跟母亲那边那边也说一声,还有三妹那边,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看安平郡主,若是不愿意就去舅舅家耍一日!”姚可清吩咐道。 虽不是十分清楚姚可馨的心思,但是她是个想攀高枝的,钟家的门第她肯定是看不上的,若是叫她知道了姚崇明的盘算,可有得闹!况且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余若涵在这里头掺合,既然余若涵插手了钟家小姐的事,必定是盘算着叫姚启辰娶了钟家小姐的,岂会容姚崇明打破? 姚可清头疼的捏了捏额角,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姚可馨收到姚崇明送来的东西先是一愣,继而问道,“这是叔父给我的吗?” 管事道,“是的!老爷特意吩咐给馨小姐您送来!” 姚可馨心里觉得怪怪的,又问道,“就我一个人有吗?” 管事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老爷只吩咐小的给小姐您送来,其他几位小姐那里小的就不清楚了!” 姚可馨心里一突,还是谢过了姚崇明把东西收了起来,正心烦意乱的时候余若涵却来了,一进门就笑的一脸暧昧。 姚可馨心里越发不安了,勉强问道,“嫂子看着我笑做什么?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说着就要起身去找镜子。 余若涵一把拉住她,“你快坐下吧,我不过是来看看你,不笑着,难不成你要我哭着来看你?” 姚可馨顺势坐下,道,“嫂子就跟我说句实话吧,这府里,也就跟嫂子还能说几句知心话了!” 余若涵笑道,“真就是来看看你!今儿这冬至宴本是为了给二少爷选二少奶奶而办的,只可惜被钟家搅和了!我还特意跟伯祖母说,要伯祖母也帮你留意一下哪家有适龄的未婚儿郎呢!” “可是我不是……”姚可馨话才出口就止住了,脸色有些红红的,忙拿过茶杯灌了一口凉茶。 余若涵叹息道,“驸马出了事,二小姐的婚事怕是要往后推了,可是也不能为了二小姐就耽搁了你!” 姚可馨垂着头道,“我一切都听叔父的安排!” 看着姚可馨的头顶,余若涵轻蔑一笑,这也是个内里藏奸的,偏在外人面前装的老实巴交的,可装的再好也瞒不过她的双眼,姚可馨对宋子清的那点子心思她早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不过她倒是可以成全她!她得不到的东西,姚可清也休想独占了去!她倒要看看一脸清高的姚可清日后如何面对姐妹同侍一夫的情形!争不过,她也要恶心着她! “傻丫头!”余若涵点了点姚可馨的头,“父亲虽然疼你,可他终究是个男子,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心思,看见一个他觉得好的便想配给你,若是这个人不是妹妹欢喜的,岂不是要叫妹妹为难?” 姚可馨轻声道,“我也没有欢喜的人,所以叔父挑的便是我欢喜的!” 余若涵叹道,“真是傻!罢了,罢了,若真是父亲看上的你不喜欢可要跟我说,我去替你跟父亲说去!” 姚可馨谢过余若涵,余若涵瞅着天气告辞了,“明天钟家老爷和少爷要来,我再去厨房看看,吃食可都备下了,听说钟家大少爷对吃食挑剔的很,打杀了好几个厨子,明天可别出了岔子!” 余若涵施施然走了,独留下一脸惊恐的姚可馨。 548、请立 姚可清一大早就领着姚可怡出门了,到了胡同口两人分开,姚可清往张家去,姚可怡往方家去。 朱氏在听闻钟家父子登门的消息以后也声称头疼,闭门不出了,将所有的事儿都推给余若涵。 去张家已经是熟门熟路,张家门房的人也熟识了姚可清,一见是长乡侯府的马车,立时就迎了进去。 乍一进安平郡主的院子,姚可清险些以为自己进了哪个军营的演武场,刀枪剑戟弓盾样样俱全,院子正中还搭了一个擂台,擂台上有一人正在扎马步,在他的身后放了一个矮凳,上置一个点着香的香炉,若是他稍稍下蹲片刻,那点燃的香必定会烫着他,看那香的长度,这人扎了也不过须臾,可是却已经两股战战,虽是冬日,却满头大汗起来,身子也摇摇欲坠,可是他知道自己身后有香炉,正拼命的保持着扎马步姿势。 虽然那人形容狼狈,看不清面貌,不过这院子里,又有安平郡主亲自盯着,不用想也知道这人该是安平郡主的夫婿张家三公子张劭峯了。 姚可清不由想起弟弟年幼之际初学武时的情形来,也是与他一般的狼狈。 安平郡主看到姚可清来了,忙招呼她屋里坐,“外面冷,咱们进去说话,我正要去找你,你就来了!” 姚可清跟着安平郡主进屋,临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跟屁股下方点燃的香作斗争的张三少爷,没想到张三少爷也正往她们的方向看,不过看的却是走在她前面的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回头,见姚可清在看张劭峯,以为她好奇,便解释道,“我看他天天无所事事的,又弱不经风,便锤炼锤炼他,也给自己找个消遣!” 见安平郡主回头,张三公子忙扭过头去,本来已经放松的身子也立刻又绷直了,原来张三公子盯着安平郡主看是想趁她不注意好偷懒呢! 安平郡主也知道张三公子的心思,吩咐侍女道,“给我盯好了,若是他偷懒了,你们跟着一起受罚!”说完便拉着姚可清进屋了,“师兄写了信回来,里面有给你信,早上刚收到,正想着下午给你送去,没想到你就来了,正好省的我跑一趟了!” 说着安平郡主拿了信给姚可清,姚可清接过信并不看,直接收了起来,安平郡主扑哧一声笑,“还不好意思在我面前看信了?要藏着回去看呀!” 心思被看穿,姚可清红着脸不反驳,安平郡主笑的更欢了,“没想到师兄看着多正经一个人,也会做不正经的事,说不正经的话!” 姚可清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不说这个了,说正经事,驸马的事过了这么久,长公主府除了闭门谢客就再无别的动静,便是皇上也是关心北境的战事居多,你也淡然的很!你老实跟我说,驸马被擒的事是不是另有内情?” 安平郡主赞许的看了姚可清一眼,却并没有直接承认,“这些事都是师兄部署的,我并不十分清楚,除了将姚景行的事托付给我,余下的事师兄都交待给彭程了,驸马的事我也问过他,只是彭程六亲不认只认师兄,我也没辙!” 安平郡主如此说姚可清心下便安了,驸马的事多半是个幌子,只为了正大光明的对瓦刺出兵,也难怪无论是驸马被擒,还是死讯传来的时候,长公主都是如此的淡定,想必是早就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了。 “看来平国公府是白闹了一场了!等大军凯旋还朝,平国公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子呀!” 安平郡主惊讶道,“这你都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显然她是知道姚可清在说什么了。 姚可清道,“是大表嫂跟我说的,她的父亲如今是圣上最倚重信任的大臣之一,平国公上书奏请册封长子为世子的折子也是先经了苏大人的手才呈到御前的,虽然圣上没有立即驳了这折子,但是在苏大人看来,这折子圣上是不会准许的,暂时压下只是为了避免再起波澜!” 姚可清对苏珍多有维护,苏大夫人素来又喜欢姚可清的很,听丈夫说了平国公府请立世子的事后,便托苏珍将消息带给了姚可清,免得姚可清担心。 安平郡主讥笑道,“平国公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代骁勇善战的干将,可惜临老了却尽干糊涂事,长公主尚在,即便是驸马真的不在了,那也还有师兄,这世子之位何时轮到庶出之流了?” 姚可清淡淡道,“所以平国公更要挑了这种时候请立世子,驸马罹难,长公主避世不出,宋四哥又远在边关,满朝上下皆忧心战事,立世子这种事便显得不打眼了,虽然希望不大,但是还是要搏一把的!若真等宋四哥班师回朝,父子二人俱有军功在身,平国公再想立庶长子为世子就难了!” 安平郡主还是耻笑不已,“可是注定他输了!平国公府这么多年来不立世子,谁人不知道平国公的心思?皇上又岂会不知道?再者皇上那般敬重长公主,会让那些得罪了长公主的人从长公主手里抢东西?” 安平郡主说得对,只要长公主在一日,这平国公府世子之位就轮不到庶出的那两位老爷来做,平国公未必看不透这一点,不然也不会沉寂这么多年,绝口不提立世子的事,可惜看的透和做得到是两回事。 “对了,元元大婚你是不是要去观礼?”安平郡主问道。 腊月初一嘉阳公主大婚,下嫁安国公府嫡次子闵建霖,赐居嘉阳公主府。 以姚可清和苏珍,还有端元公主的关系,姚可清自然是要去的,便点头,“当然要去的,公主特意派了若云来告诉我,我要是敢不去,还不知得写多少字去赔罪呢!” 安平郡主大笑起来,虽然端元公主最开始以字为借口接近姚可清是别有目的,但是随意她渐渐放下执念,倒是真的对书法有了兴趣,便时常以各种理由要姚可清写了字给她。 突然外面传来沉闷的一声响,安平郡主推开窗户就见张三公子跌坐在地上,香炉也打翻了。 见安平郡主皱眉看着自己,张三公子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脚滑……滑了一下……” 安平郡主摇摇头,严肃道,“重来!” 张三公子抖着腿颤巍巍爬起来,认命的看着侍女重新燃起香来。 安平郡主见状放下窗扇,嘴里微微勾起,似是有一抹笑意。 549、儿女 的确如姚可清所料,今天的姚家十分热闹,姚崇明本是打算着让姚可馨嫁给钟家大少爷,免得钟家盯着姚启辰不放。 可是没想到一大清早的就听说姚可馨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了,姚崇明本是没当一回事的,不过是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待他隐晦跟钟大人表示还有一个待嫁的侄女,想跟钟家结成秦晋之好的时候,钟大人直接了当的说了,“侯爷说的可是襄王府姚侧妃的胞妹?” 姚崇明连连称是。 钟大人皱眉,有些为难道,“犬子粗鄙,怎敢与皇子王爷做连襟?恐怕要辜负侯爷的一番美意了!” 竟然拒绝了?姚崇明有些不可置信。 他是打听过钟家大少爷的,是个鳏夫,膝下虽只有一个嫡女,但是庶子已经有了两个,钟大人虽是三品通政使,却是闲差,以钟家这样的情况,实在是难给钟大少爷寻个像样的续弦了。 姚可馨其父虽没有官职,却有功名在身,捐个官不是难事,冒州姚家虽比不上长乡侯府,却也是正经的书香门第,给钟大少爷做续弦绰绰有余了,可是钟家怎么就拒绝了? 钟家拒绝了姚可馨,那岂不是又要死死咬住姚启辰不放了?姚崇明只觉得头疼不已。 果然,姚崇明只提了一句姚可馨,钟家便觉察到姚崇明的用意了,再也不提儿子如何,只抓着昨天钟小姐的事来说,姚崇明被问的大汗淋漓,渐渐招架不住。 姚可馨不想嫁去钟家,便开着窗子睡了一夜,果不其然就感染了风寒,她原是想借风寒的由头,免得姚崇明要她去见客,也好躲开。 可是余若涵做的更绝,直接偷偷买通了钟家下人让人跟钟家父子说姚可馨身子不好,是个病秧子,一开始钟家父子还不是十分信,可是才来到姚家就听说姚可馨病了,这才初冬就被冻病了,那身子骨肯定不扎实了,所以在姚崇明提及姚可馨的时候,钟大人拒绝的十分干脆。 这一场碰面注定是要不欢而散的,果然姚可清回来之后碧玉立刻来报说钟家父子是黑着脸回去的。 料得钟家还有后招,姚可清只吩咐幽篁馆众人小心行事,不要管二房的闲事。 果不其然,第二日就传来钟小姐上吊自尽的消息,不多时钟夫人就又怒气冲冲的上门来。 只是朱氏称病不出,姚崇明不在家,肖氏也因冬至宴累倒了,余若涵因月杏有孕的事突然被爆出来,疑心有人暗算自己,也不敢随意插手这件事了,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去见钟夫人,如此一来竟没一个正经主子去接待钟夫人了。 最后只得推了吴氏出来,可是吴氏讷言又谨慎,任凭钟夫人说什么吴氏都不接话,气的钟夫人拂袖而去,之后再也不上门了。 可是以钟家的行事来看,姚可清深知此事还没完,不几日京里就传出姚启辰偷窥钟小姐的风言风语了,言道姚家不规律,先是纵子毁人清白,后又百般抵赖不肯负责,害钟小姐唯有自尽以全钟家名节。 犹记得姚可容当初就是因为这样的流言蜚语才嫁进陈家的,看来钟家对姚家了解颇深,连这样的法子也学来了。 流言蜚语一出姚崇明有些慌了,正巧姚芳雨又上门重提金簪定亲一事,本来就为儿子的事着急忧心的姚崇明见又有人觊觎他的女儿,顿时把气都撒在了姚芳雨身上。 “这是姨娘一时糊涂定下的亲事,怎么能作数?一个妾室哪有资格给家里的少爷小姐说亲!妹妹休要再提此事了!” 姚芳雨已从姚崇明口中得知生母苗氏其实只是贵妾的事了,心里虽然震惊,但是她到底已经出嫁多年,在夫家也育有子嗣,地位稳固,并不是十分担心。 此刻被兄长斥责,难得没有像以往一样硬气的驳回去,反而是有些低声下气道,“虽然是母……是姨娘许婚的,但是却是哥哥和嫂子首肯了的,怎么现在就来抵赖不认了呢?莫不是因为公公要致仕了,哥哥便嫌弃了?” 原来姚芳雨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代尚书要致仕了,一旦代尚书致仕,代家的声望必定会大大下降,代明喜又是草包一个,哪里还能再有好的亲事,姚芳雨便又惦记起姚可柔来。 姚崇明并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一来代家早不如从前了,二来现在姚家水涨船高,姚可柔能有更好的亲事!而且这些都是苗氏姑侄从前做下的糊涂事,且俱都是瞒着自己的,小苗氏离去的这几年姚崇明才渐渐发现端倪,便是许婚一事他也是进来才明白其中的勾当,虽然是苗氏姑侄自作主张,可终究是为了他,姚崇明也不好怪罪,只能迁怒于姚芳雨了。 “并非我不愿承认,实在是这亲事本来就定的糊里糊涂了,你要我如何承认?” 姚芳雨拿出金簪拍在姚崇明面前,“怎么就是糊里糊涂定下的亲事了?我可是有信物的,哥哥是忖着姨娘和嫂子都不在府里,没有了人证,便要抵赖掉不成?” 姚崇明头疼的看着那支金簪,有这个金簪在,这门亲事真不是他想赖就能赖掉的。 姚芳雨又道,“我知道哥哥在烦心钟家的事,哥哥若是应了我这门亲事,钟家的事我便替哥哥分忧了如何?” 姚崇明眉头一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芳雨笑道,“哥哥莫管妹妹我是什么意思,哥哥只需晓得若是哥哥不想辰哥儿娶钟家小姐为妻,就要将柔姐儿嫁给我家喜哥儿!哥哥若是不想答应也无妨,我倒要看看哥哥如何摆脱钟家!” 以女儿的亲事来换得儿子的自由,这是个划算的买卖,哪怕是姚崇明极其疼爱姚可柔,在儿子面前还是差了份量的,姚崇明不出姚芳雨意外的心动了,只是面上却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来,“妹妹何必说大话,如今钟家闹得满城风雨的,妹妹还能管住别人的嘴不成?” 见哥哥心动,姚芳雨胜券在握道,“哥哥不用操心,只说答应不答应便是!只是哥哥也得明白,这事儿可不能拖了!再拖下去妹妹也没得法子了!” 姚崇明迟疑着,并不立即答复,姚芳雨也不急,她倒要看看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抵得过儿子的份量。 550、家丑 铃兰跪俯在地上,半天没听到姚启辰的声音,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姚启辰也在看,忙笑着看回去,却听姚启辰问,“你说本少爷若是娶了钟家小姐可好?” 铃兰太了解姚启辰阴晴不定的性格了,不敢随便说话,只道,“这事儿哪有奴婢置喙的地方,奴婢只盼着少爷好!” 姚启辰笑着将铃兰拉起来抱在怀里亲了一口,道,“好兰儿,不愧本少爷疼你一场!只不过个女人罢了,娶了又何妨?何必为了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要赔上四妹妹的一生,姑姑也真是的,这种时候还要趁火打劫,哪里是一家人的样子!既然姑姑不仁,那也不要怪我不义了,回头我可要好好跟我那位喜表弟亲近亲近!” 铃兰奉承道,“少爷英明!” 姚启辰阴深一笑,“更衣,我要去见父亲!” 姚芳雨还在等着姚崇明点头代明喜和姚可柔的婚事,就听闻了姚家前往钟家下聘的消息。 姚芳雨慌慌张张赶到姚家质问姚崇明,“哥哥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呢?” 姚崇明气道,“我何时出尔反尔了?我又没应承妹妹什么,妹妹何出此言!” 姚芳雨气急,却无话可说,半晌冷笑道,“好!好!好!哥哥如此无情,也就不要怪妹妹了,哥哥既已决心和钟家联姻,到时候可别后悔!” 姚崇明心里一突,只觉得姚芳雨话里有话,问道,“妹妹此话何解?难不成钟家有不妥当之处?” 姚芳雨冷笑道,“妥当!妥当极了!哥哥看好的人家,哪能不妥当!” 姚芳雨的态度让姚崇明内心不安起来,便软了口气,“妹妹这是在怪我了?可是辰哥儿主动表示愿意娶钟家小姐,不想连累姚家名声,我哭劝无用之下只能答应了,这个做父亲难道会愿意儿子娶这样一个妻子?有这样一个亲家吗?” 姚芳雨却不理会姚崇明的示好,只道,“哥哥尽管欢欢喜喜的跟钟家结亲就是了,妹妹等着看辰哥儿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呢!” 听了这话,姚崇明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妹妹这话听着别扭了,难不成妹妹不想辰哥儿好?” 姚芳雨道,“辰哥儿是我侄儿,我当然盼着他好,只是这事儿也不是我盼着好他就能好的!” 姚崇明追问道,“妹妹可是知道些什么?为何不跟我这个兄长说说呢?” 姚芳雨知姚崇明只想知道她所知道的事,并无意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所以并不说出实情,只道,“哥哥背信弃义在先,此刻却拿出兄长的名头来逼压于我是何道理?我虽敬重兄长,却是早就嫁出去的女儿了,凡事还是要多为夫家考虑的,哥哥就莫要再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姚芳雨在姚崇明心里种下了一个疙瘩就走了,只留姚崇明独自一人挠心挠肺的难受,思索再三,终是不舍姚可柔,不想用女儿来撬开姚芳雨的嘴,决心不再理会此事。 姚启辰终究是要娶了钟家小姐,姚可馨松了一口气,风寒渐渐好了,撑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姚可馨去向余若涵致谢,“多谢嫂子,若不是嫂子帮我一把,只怕叔父就真的要将我嫁给钟家大少爷了!” 余若涵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谢我做什么?实在是钟大少爷性情暴戾,并非良配,我还怕妹妹怪我坏你姻缘呢!哪敢担妹妹的谢呀!” 姚可馨轻咳了一声,拿帕子半掩住面孔,轻声道,“既非良配,我又怎么会怪罪嫂子呢?若非钟大少爷品性欠佳,我也不至于要出此下策,装病躲过去,辜负了叔父的一番好意,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余若涵心里耻笑,姚可馨的本性她清楚的很,专做人前装乖巧,背后捅刀子的事,她不过是想利用侯府的声望达到自己的目的,却又不想得罪人,明明是她自己不想顺应侯爷的安排故意生病了躲开,如今如她所愿了又来故作自责,真是便宜占尽! “妹妹无需自责,若是侯爷知道钟大少爷是如此不堪一个人,定不会想将妹妹配给他的!” “嫂子说的是!叔父待我极好的!听说叔父答应了钟家,要将钟小姐聘给二哥哥,钟家夫人那天的所作所为嫂子也是看到了的,二哥哥有这样这个岳家叔父怕是不喜呢!”姚可馨假意感叹道。 余若涵似笑非笑道,“这是二少爷自己愿意的,老爷也没说什么!妹妹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姚可馨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突然凑近余若涵道,“我听说了一件事,有心告诉嫂子,却怕这等腌臜事脏了嫂子的耳朵!” 姚可馨这是投桃报李要报答自己了,余若涵笑道,“我哪就那么金贵了,妹妹能听的,我还怕什么?妹妹只管说就是了!” 姚可馨这才低声道,“叔父身边的铃兰似是跟二哥哥关系非比寻常,冬至宴那天,我看见二哥哥身边的琴儿去找了铃兰,两人说了会儿话,不知怎么突然吵起来了,就听琴儿骂铃兰不知廉耻,老子儿子一个都不放过……” 余若涵一惊,有些不可置信,“下人吵嘴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许是琴儿胡说也不一定呢!” 姚可馨接着道,“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的,可是琴儿这样骂她,铃兰却不反驳,反而是得意很,笑琴儿即便是爬上了二少爷的床也还做着粗使丫头的活计!” 琴儿原是朱氏指派给姚可柔的丫头,姚可柔不喜这两个丫头,姚启辰便买通了琴儿诬陷朱氏,虽然事成,但是琴儿却也受罚被逐,姚启辰虽然重新将她弄回府中,却只能做一个最低等的粗使丫头了。 铃兰的行为验证了琴儿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余若涵有些玩味儿道,“这就有些不妥当了,铃兰虽然没有过明路,但是府中谁人不知她是老爷的人,竟然会做出勾搭二少爷的事!这样大的事难怪妹妹不敢说出口了!” 姚可馨道,“这只是前半段,虽是家丑,却与嫂子无关,后面的可就关乎到嫂子了!” “与我有关?”余若涵好奇道,“那是什么事?” 551、逼迫 “琴儿和铃兰吵了几句,琴儿不敌铃兰,转身要走,只丢下一句话说是‘别误了少爷的大事,不然凭你有多会讨少爷欢心,少爷都不会留你了!’琴儿走了之后我也打算走的,这时却听铃兰嘀咕了一句,‘不就是给余家送个信吗?犯得着用老爷的人?少爷不也跟余家熟的很!琴儿这小蹄子莫不是故意使唤我的?’当时我尚未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后来听说之后没多久嫂子的母亲就来了,病中这几日又听说月杏姨娘病了,叫送回余家去了,便联想起那日铃兰说过的话来,深觉月杏姨娘的事兴许跟琴儿和铃兰那日说的话有些关系!我知道嫂子跟月姨娘关系好,若是月杏姨娘是遭人算计了,嫂子定是寝食难安的,所以今日我身子略好了一点便急着来跟嫂子说了!” 原来这是姚启辰在捣鬼,大抵是想报复自己在钟家一事上插手了,余若涵在心里给姚启辰记了一笔,笑着谢了姚可馨,“多谢妹妹,若不是妹妹提醒,我还蒙在鼓里呢!妹妹身子还弱着呢,赶紧回去歇着吧,现在府上忙着二少爷的亲事,侯爷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提及妹妹的事了,妹妹就安心养身体吧!” 姚可馨便起身告辞了。 余若涵冷笑道,“竟然有人敢暗算到我头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当初算计得我嫁了过来,本还想忍忍的,可是既然你忍不住了,那我就新帐旧帐一起跟你算个清楚!”又吩咐心腹丫头道,“让人紧紧盯着铃兰,任何风吹草动的都不要放过!” “是!”丫头领命下去了,邓嬷嬷却突然进来道,“大少爷又送了东西来了!” 余若涵皱眉看着姚启康送来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不过是一些外头买来的新鲜吃食和玩意儿,这已经是第三日送东西过来了,这几天姚启康天天都送东西来内院,人却歇在外院。 邓嬷嬷觑着余若涵的脸色,不由小心翼翼道,“日子……近了,如今月杏也不在了,只盼着日子能顺利的过下去!” 日子!邓嬷嬷口中的日子是指姚启康跟余若涵圆房的日子! 当初大婚当天大闹了一场,余若涵以误了及时为由不与姚启康圆房,姚启康理亏在先无话可说,姚崇明也生怕得罪了余家,一切都顺着余若涵的心思,便只得另选良辰。余若涵不喜姚启康,便示意术士将吉日挑的越靠后越好,这才选了年底的日子。 可是即便是这样拖了许久,余若涵依旧不想跟姚启康圆房! “最近我身子不爽利,重挑了日子吧!” “小姐!”邓嬷嬷苦口婆心劝道,“每每大少爷想跟小姐您亲近,您都要找借口避开,大少爷又不是个糊涂的,只怕是早就看出端倪来了,您瞧瞧,这下半年里大少爷来曦雅苑的次数可是比上半年少了许多,若是再错过这次的吉日,大少爷就是再好脾气,只怕是也不会对小姐这样客气了……趁如今大少爷的心思还在您身上,您更该好好抓住才是!” 余若涵拿过一个小玩意儿在手里摆弄了半晌,道,“他对我不客气又能如何?休了我我吗?休了才好,我还怕他了不成了?以为这点儿小东西就能收买我了?” 邓嬷嬷道,“东西虽小,可是却是大少爷的一片心意!” “心意?”余若涵突然冷笑起来,声音充满了厌恶道,“我不稀罕!像他这般懦弱,迂腐又无能的人岂是我的良配?要我委身与这样一个没用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邓嬷嬷有些无奈道,“小姐,木已成舟!您已经嫁进姚家了,您已经是姚家妇了,圆不圆房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可是若是不圆房,不生下嫡子,您在府中的地位堪忧呀!趁现在大少爷对您还有情,早日诞下嫡子稳固地位才是正经!” 余若涵突然神秘一笑,“嫡子?自有人替我生!” 言下之意还是不打算跟姚启辰圆房,邓嬷嬷怔怔的看了余若涵半晌,叹道,“小姐,不该惦记的人就不要惦记了!不会有结果的!” 余若涵神色浮现一缕忧伤,“我哪里不好了?哪里配不上他了?他为什么不要我?她姚可清又有哪点儿好了?牙尖嘴利的,难不成他就喜欢那样的?” 邓嬷嬷急道,“小姐慎言!陛下赐婚,非议不得!” 余若涵冷冷一笑,“我偏说了!我倒要看看说了能有什么下场!” 余若涵不过是气话,邓嬷嬷无奈,只得用心劝解,“往事不堪回首,多思无意,小姐就都忘了吧,本就是没说过几句话的人,又何必心心念的想着呢!兴许他连小姐您的名字长相都不记得……” 余若涵转头看向窗外,冬天的院子里一片萧蓑,地下还有没来得及被清扫走的落叶,一阵风吹过,叶子打着旋儿的从地上腾起,跳舞般的在院子里四处飘散。 许久之后,余若涵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嬷嬷你看,我就像这院子里的落叶,本是长在这树上的,树上有鸟儿筑巢,我希望有一天能那只鸟儿能将我衔回去做窝,可是突然有一天,我从树上跌落在地上,再也回不去树上了,鸟儿也不要我做窝了!我要么就零落成泥跟这地融为一体,了此残生,要么就随风追逐,随心随性的过活!嬷嬷是想我陷入这泥土中再也不能抽身了?” “小姐呀!您怎么还不明白?您早就没有退路了!” “我不要退路!但是也休想我按照父亲母亲的打算活下去!我不好过,让我不好过的人也休想安宁!凭什么要我委委屈屈的活着,就为了成全别人?他们好不好与我有何干系?”余若涵突然怒道,将手里的陶瓷兔儿样的把件砸在地上。 清脆的一声响,兔儿把件碎个稀烂,邓嬷嬷吓了一跳,半是心疼半是懊悔道,“早知道这样,小姐当初为何不咬死了不嫁呢?” 余若涵踢了踢脚边的碎片,幽幽道,“母亲把刀架在脖子上,说如果我不嫁,她便去死,她到底生养了我一场,即便是逼迫于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原来如此!邓嬷嬷这才明白为何自出嫁之后自家小姐跟夫人之间就有了隔阂了! 552、圆房 “我记得二少爷身边有个叫嫚萍的婢子,原是四少爷身边伺候的,后来被二少爷强占了去,后来他们二人幽会的时候被大夫人抓了正着,害二少爷被侯爷毒打了一顿,而嫚萍也被打落了胎!可是有这么一回事?”余若涵突然问道,言语间透着些许意味不明,却再也不见片刻之前的忧伤失落。 邓嬷嬷一愣,想了想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二少爷得罪了大夫人,大夫人有意看二少爷笑话,便没禁令,这件事下头的人早就人尽皆知了!后来大夫人还保了这个叫嫚萍婢子,如今嫚萍还在二少爷身边伺候,只是二少爷并不十分待见她!” “不待见才好!”余若涵笑着指了指姚启康送来的那一堆小玩意儿,道,“把这些给嫚萍送过去吧,没有主子的恩宠,想必她日子过的一定很苦!” 邓嬷嬷迟疑道,“这是不是不太……”看了眼余若涵不容置疑的神情,邓嬷嬷咽下了想说的话,叹着气领命去了。 余若涵送了东西给嫚萍虽然是悄悄送的,但是却瞒不住掌管侯府多年的姚可清,姚可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余若涵的打算,她这是要跟姚启辰算账了,她被迫嫁进姚家皆因姚启辰胁迫余家所致,如今姚启辰甫一回府就又将她抬为妾室的贴身丫鬟弄走,这一笔一笔的账以余若涵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得下?焉有不清算的道理。 如此甚好!二房它自己先乱起来了,倒是省了她的功夫,姚可清心情颇好,忽的又想起之前弟弟跟她说过想利用肖氏婆媳来揭开姚家族长伪善的表象,如今弟弟进了国子监,这事儿还要她接过来才好,不过现在肖氏俨然是跟二房同仇敌忾了,她也无需顾忌了,肖氏若是有什么举动,她倒是不介意先收拾了她。 朱氏一直称病,又近了年底,朱氏还要盘点侯府各处产业的收成,核查账本,再不得闲过问姚启辰的婚事,姚崇明只好又求了肖氏出面打理跟钟家的婚事。 姚可清自收到了宋子清的信,知道驸马无恙,婚期并不会推迟,所以打算趁着年底好好盘一下亡母的嫁妆。 正忙的不可开交之际突然听碧玉来报,“大少爷打了大少奶奶,还扬言要休妻!” 姚可清惊讶道,“好好的怎么就休妻了?大少爷不是一向疼大少奶奶的紧吗?怎么就动手了?” 余若涵不喜姚启康,可是姚启康却喜欢余若涵喜欢的紧,之前为了余若涵都要跟朱氏作对的,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了? 碧玉道,“那是从前,如今可不一样了,年初成的亲,大少奶奶却迟迟拖着不肯圆房,大少爷早有怨言,大少奶奶又将一个又一个的丫头开了脸,虽然看着贤良,但是这般不妒忌,大少爷心里自然认为大少奶奶是不在乎他了,这一宗宗一件件的事儿积在一块儿了,大少爷心里对大少奶奶就有了隔阂,再加上当初术士推算出的吉日就在今日,大少爷正要安排人从新布置洞房,大少奶奶却道月信将至,不宜同房……” 碧玉到底是个小姑娘,说起这等事来难免脸红了,见姚可清一派平静,并无羞臊之色,便接着道,“大少爷当时便黑了脸,转头瞧见一旁的案几上摊着一封信,信上写了月杏有孕一事,大少爷当场大怒,骂大少奶奶蛇蝎心肠,明知月杏有孕在身,却以有病为由将她送回余家就是为了谋害月杏,谋害姚家骨肉,大少奶奶也不否认,只一个劲儿的冷笑,大少爷一气之下就打了大少奶奶一巴掌,还说要休了大少奶奶……” “这么详细?说的跟你亲眼看见似的!”红玉揶揄道。 碧玉笑道,“我虽没亲眼看到,但是有人亲眼看到了,然后满园子里说给别人听,现下只怕全府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了!” 看来这是姚启辰的手笔了,是为了报复余若涵将他和钟家小姐凑作一对,那封信只怕也跟满园子里传话一样,是买通了下人故意摆出来叫姚启康看到的,余若涵这回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了,不过姚启康想休妻却是没有可能的,余家不可能愿意跟姚家脱离关系的,余若涵即便是再不愿意这门婚事,却也不想变成弃妇,姚可清心里明了这些,便知这事儿姚启辰怕是算计不成了,想要余若涵被休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到了掌灯时分,邓嬷嬷便去外院请姚启康了,“请大少爷安!” 见来的是余若涵的奶嬷嬷,姚启康也不好恶言相向,却也是十分冷淡道,“嬷嬷请坐,给嬷嬷上茶!” 邓嬷嬷坐下道,“今日大奶奶心情不好,顶撞了大少爷,还请大少爷您多多体谅!休妻的话切莫再提及了,免得伤了夫妻情分!” 姚启康道,“好!我自会体谅她,至于休妻那也是我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了,明媒正娶的妻室岂是说休就休的,嬷嬷尽管放心好了!至于夫妻情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她从未做过半日真正的夫妻,何来情分一说!” 归根结底,姚启康生气的根源还是在圆房一事上,邓嬷嬷心里有数了,道,“并非大奶奶不愿意圆房,实在是大奶奶她咽不下这口气,大少爷想必是听过大奶奶的名头的,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才女,自然要比旁人心高气傲一些,可是甫一出嫁,洞房花烛夜就被打了脸,偏害她没脸的人一个是自己的夫婿,一个是自己的心腹,大奶奶心里苦呀!可是再苦也得顾全夫家的名誉,不然让大少爷您有何脸面面对世人?大奶奶打落牙齿活血吞可都是为了大少爷您呀!当初大奶奶抬月杏做妾,是盼着大少爷您能拦着的,如此大奶奶也有个台阶下,可是您一句话也没说,欢天喜地的接受了,这不是叫大奶奶寒心,以为大少爷您对月杏有情吗?” 姚启康没想到这事儿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一时被邓嬷嬷说的觉得真是自己的错了,不由讷讷道,“我原也不知大奶奶是这样想的,我只当她是真心要抬月杏做妾,我怕再伤了她的颜面,她说的话我哪还敢反驳半句,自是全部都答应了!” 553、醉酒 邓嬷嬷语重心长道,“大少爷,您得知道,女人呐,最是喜欢口是心非了,明明想要的却偏说不要,明明不想要的,却偏说要,外人看着只觉得矫揉造作了些,可这对在局中之人来说却别有一番情趣,只是大少爷却忒不解风情了!” 被直言不讳的说他不解风情,姚启康不由脸红,举袖掩面连声道,“惭愧惭愧!” 邓嬷嬷接着道,“月杏确实无病,大奶奶送她回余家也是因为见月杏日渐得宠,大少爷您来曦雅苑的次数也日渐减少,大奶奶一时心生妒忌,便起了送她回余家念头!只是月杏这小蹄子瞒的严实,大奶奶送月杏回去时并不知道月杏她已经有孕,大少奶奶原本是打算让她回余家思过几个月就再接她回来的!至于那封信大奶奶也是才收到,正要跟大少爷您说呢,结果您就来怪罪大奶奶了……大奶奶本就因月杏有孕一事心里不舒坦,偏您一来不问青红皂白就骂大奶奶,大奶奶那脾性何时服软过?少不得跟您就犟上了,你一走,大奶奶气的泪珠儿滚了满衣襟……偏一声都不肯哭出来!晚饭的时候叫厨房烫了酒来,喝了整整一壶,老奴看的实在心疼!” 姚启康忍不住内疚了,他也是乍一听月杏有孕在身急坏了,恰传话的人话里话外都是余若涵不容人,而余若涵对于圆房又一直推三阻四的,姚启康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 此刻听了邓嬷嬷口述的“真相”,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那怎么得了,醉酒伤身,快叫厨房备醒酒汤!” 说着就起身了,“快随我去看看!” 邓嬷嬷心里一喜,忙袖手跟在姚启康后面往曦雅苑去。 姚启康进了曦雅苑发现院子里静悄悄,进了正屋发现屋里也空无一人,疑惑间邓嬷嬷已经推开了内室的门,正躬身请他进去,姚启康一进去邓嬷嬷便在他身后关上了房门。 屋内烛火昏暗,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床前的香鼎里燃了上好的熏香,却也遮不住满屋子的酒味儿。 床幔半遮半掩,余若涵和衣而卧,侧躺在床上,面上床内侧睡的正酣,连绣鞋都没脱,姚启康正要叫人来服侍余若涵更衣,突然想起外面无一个伺候的下人,以为是余若涵生气之下撵走了伺候的人,便坐在床沿上亲自给余若涵脱了绣鞋,又将她往床里面推了推,看她还穿着夹袄,欲伸手给她脱了,手搁在衣襟处踌躇了许久,终只是拉过被子将余若涵盖住了。 姚启康被邓嬷嬷一通劝说,直觉今日是自己无理取闹了,本是想来给余若涵赔礼道歉的,结果余若涵醉倒,他满腔的愧疚无处可说,在床边坐了半晌,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欲.望在流淌,姚启康甩甩头,觉得屋里闷的很,正要起身离开,却突然被人拉住。 “不要走!”余若涵低声呢喃,伸手拉住姚启康的衣角,目光迷离。 姚启康一愣,又听见余若涵道,“你来了!”拉着衣角的手也攀上了他的胳膊。 姚启康不由自主握住胳膊上的纤纤玉手,余若涵不仅不回避,反而主动靠向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姚启康再也忍不住了,侧身将余若涵压倒…… 听着屋里传出的阵阵喘息声,邓嬷嬷叹息了一声,瑀行离开。 但愿小姐醒来不要怪罪于她…… 天蒙蒙亮邓嬷嬷就带着丫头悄无声息的进了内室,床幔深掩,男人女人的衣裳丢了一地,丫头们看的个个脸色绯红,邓嬷嬷却目不斜视,只以眼神示意丫头们收拾整顿,又亲自看着人抬了香鼎出去。 邓嬷嬷打开香炉,见炉内香料已经燃尽,便吩咐丫头道,“将这香灰倒进花园里的沟渠里,再将香炉仔仔细细洗好了放进库房里,从新从库房拿了那个鎏金西番莲纹的香炉来,点上小姐平日里最爱的熏香,快去!” 平时的香闺都是倒在花园里的花房里做花肥的,邓嬷嬷今日却格外吩咐,这里头……丫头不敢多想,低眉敛目的抱着香炉走了。 屋里收拾妥当时,天已大亮,余若涵醒来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子乏力的很,一翻身发现身边多了个人,翻到一半的身顿时顿住,待看清多的那个人是姚启康时,骇的惊坐而起,不用多想,身子的不适已经告诉她昨夜发生了什么。 锦被滑落,被子里的自己竟然赤条条,身无半寸衣缕,慌忙拉起被子裹在胸前,被子的拉动惊扰到一旁酣睡的姚启康,姚启康微微一动,吓得余若涵纹丝不敢再动,等姚启康平静,余若涵蹑手蹑脚的下床,去柜子翻了衣裳穿好。 余若涵浑浑沌沌的穿着衣服,她只记得昨天姚启康突然冲她大发雷霆,她已经做好了跟他鱼死网破的打算,晚饭时她还要了酒来喝,后来……后来她就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朦胧中似乎有一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在深情的看着她,她情不自禁的就拉住了他…… 虽然没有丫头的服侍,余若涵还是很快的将衣裳穿好,可是束腰却怎么也系不上,正急的时候突然背后伸过来一双手,十分轻柔的帮她扣好了束腰上的扣子。 余若涵浑身僵硬的任由姚启康帮她系好束腰,又为她披上外袍,然后拉起她的手对她道,“昨儿是为夫鲁莽了,冤枉了你,害你借酒浇愁!要打要罚都依你,我绝无半点儿怨言!” 余若涵看着被握在姚启康手中的自己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却并没有抽出来,反而顺势捏了姚启康一把,有些嗔怪道,“夫妻哪有隔夜仇,要怪也怪我,只当月杏是个好的,还一直维护她,只是却没想到她心机如此深沉,大婚当日想必也是她的算计,是我们着了她的道了,我又怎么会怪……夫君您呢?” 说完这些话,余若涵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僵硬的身体却神奇的放松下来,已经出离了愤怒的那颗心也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既然已经圆房,果然就改口了,姚启康心情大好,“不提那个贱婢了!只要我们夫妻齐心,任它牛鬼蛇神,又有何惧?” 余若涵道,“虽然我也不想再见她,只是她确实又有了夫君您的骨肉,如何能不管?妾身有一个想法,也不知夫君您赞成不赞成!” 554、算计 “娘子请说!” “大夫说月杏这胎怀的十分安稳,脉搏强劲,有男胎之相,妾身想待瓜熟蒂落,就将这个孩子交给莲心扶养,莲心稳重,又是伺候了夫君多年的人,将夫君的长子交给她扶养,妾身也放心!至于月杏,不过是耍了些心机,也没有犯下十分大的错误,待她生产之后,就由着她嫁人吧!到时候母亲会帮着处理的,夫君您觉得意下如何?” 既赶走了月杏,又保全了他们的夫妻情分,姚家血脉也不至于流落在外,姚启康感激道,“娘子安排的妥当,都听你的!”显然是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对月杏也是十分喜爱的,自然也忘了昨天初地址月杏有孕时的激动和对余若涵的愤怒,此刻全然只顾着讨好余若涵。 余若涵笑了笑,不再多说,她虽然不知道姚启康昨天晚上为什么会来曦雅苑,但是眼下邓嬷嬷没有出现,肯定是邓嬷嬷对他说了什么他才会来的,他既然来了就说明他已经认可了她对月杏的任何处置方式,那么她这样合情合理的处理他没有理由反对,不是吗? 余若涵又和姚启康一同吃了早饭送姚启康出门,还不忘嘱咐道,“国子监课业繁忙,夫君不必这样时常回来,免得耽误了课业!” 姚启康道,“我怕你在家过的不好,忍不住就想回来看看!” 这样的情话,余若涵听了却无半分心动,只是还是配合的用帕子遮了半张脸,羞恼道,“可不兴这样捉弄人的!我嫁过来都这么久了,早就已经习惯了,望夫君还是以学业为重,万不可再如此频繁的告假回来了,若是得罪了授课的博士,或是耽搁了学业,那可就是妾身的罪过,就算了为了妾身,也请夫君务必用心进学!” 此时的姚启康对余若涵几乎是百依百顺,所以也答应了,“好,我答应你,以后除了旬休,我都在国子监用心读书,这下你放心了!” 余若涵笑着称“放心”送走了姚启康,脸上的笑还没散去,就看见邓嬷嬷从厢房出来,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了,看出邓嬷嬷没有来正房的打算,便叫住了她,“嬷嬷请进来一下,我有话跟嬷嬷说!”又对满屋子丫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嬷嬷有要事相商!” 昨天她为何会跟姚启康圆房?姚启康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的这么快?邓嬷嬷肯定是清楚的。 一进屋邓嬷嬷主动跪在余若涵跟前,什么也没说,余若涵便明白她隐隐约约的猜测并没错,邓嬷嬷果然算计了她……这一切果然是因为邓嬷嬷…… 可是木已成舟,问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余若涵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我的姻缘由不得我做主,难道连我的身子我都做主不得了吗?要这样算计于我?” 说到最后余若涵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带着愤怒,带着不解,还有痛苦! 余若涵的口气将邓嬷嬷吓得不轻,却还是回答道,“这是夫人的安排,早在夫人带走月杏的时候就吩咐了老奴,若是到了吉日,大奶奶您不愿与大少爷圆房,就让老奴一定要想办法让您们圆房,如若不然就要将老奴一家打杀了……老奴并不怕死,可是大奶奶您早已成亲,圆房与不圆房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母亲……”余若涵呆呆道,“果然是母亲,这世界如果还有人能让嬷嬷违背我的心意,那这个人只可能是母亲了!嬷嬷说圆房与不圆房没有太大差别,可是于我而言,这里头的差别可大了!只要一日不与他圆房,我就还是余若涵,完完整整的一个余若涵!可是现在呢?我现在是姚家的大少奶奶,再也不是余若涵了,连嬷嬷你都改口叫我‘大少奶奶’,而不是‘小姐’了,不是吗?” 邓嬷嬷不明白这里头有什么差别,可是余若涵现在的状态让她不敢回话,只是低垂着头跪着,半晌才道,“如今二少爷处处针对大奶奶您,那封信就是二少爷买通院子里的小丫头故意摆出来的,您此刻与大少爷圆了房,大少爷自然一心向着您了,之前所有的误会和不愉快全部都一笔勾销了,二少爷的算计自然也不能成了!” 余若涵呵呵一笑,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无改变的余地,她似乎除了认命再无别的选择了!不想再跟邓嬷嬷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了,只挥挥手,“嬷嬷先下去吧!” 邓嬷嬷见余若涵并没有把她说的话听进去,忍不住又道,“虽然大奶奶嫁进来日子还短,可是若是迟迟不圆房,不仅会让大少爷不满,而且不圆房就没有机会生下嫡子,侯府也要有怨言了,夫人这样做都是为了大奶奶您好!” “为我好?”余若涵叽诮一声,“那真是难为母亲了!也难为嬷嬷了,想必嬷嬷夹在我跟母亲之间我左右为难吧?不过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能让嬷嬷再也不用为难!” 邓嬷嬷不明白余若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余若涵就接着道,“月杏的胎虽然有母亲照料,可我还是不太放心,不若嬷嬷回去帮我看着吧?” 邓嬷嬷大惊,“大奶奶这是要敢老奴走?” 余若涵嫣然一笑,“怎么可能!我只是体恤嬷嬷,给嬷嬷找了份轻松的差事,等月杏平安生产,嬷嬷自然就回来了!” 余若涵现下喜怒无常,邓嬷嬷拿不准余若涵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可是昨天自己确实违背了她的意愿,眼下她只能服软了,便叹息道,“老奴明白了!老奴马上收拾收拾,下半晌的就回去了!” “嬷嬷走好!”余若涵半分没挽留! 哪怕木已成舟,仍忍不住愤怒!谁给了她这样的权利这样对自己?母亲吗? 想起从议婚开始,母亲就对自己的意见的熟视无睹,总是对自己说要忍,可是忍来忍去自己却落了这样一个下场!果然,自己从来就是家族的牺牲品! 余若涵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眼泪迸发,院子里的丫头全都惊恐的看向正屋,却没人有胆子进去看个究竟。 555、待嫁 因有姚启辰的婚事的羁绊,肖氏婆媳抽不开身回冒州,在姚崇明的盛情挽留下留在了侯府过年,并不回冒州了,当家夫人朱氏和大少奶奶余若涵负责打点年前的一切事务。 腊月初一,圣上唯一的公主嘉阳公主大婚,下嫁安国公府的二公子闵建霖,婚礼办的十分盛大,姚可清与安平郡主结伴去观礼,本来举行婚礼就是一个极其繁琐累人的活,更何况是公主下嫁,程序就更复杂了,姚可清不过是去观个礼,回来都累的不轻,想着开年三月自己就要及笈,四月就要成亲,一个月两场大礼,如何吃得消?想着更觉得头疼,歪在榻上有气无力的听着房嬷嬷念晚上的菜单子。 自上次姚可清提议之后,各个院子里都设了小厨房,这样一来大厨房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朱氏索性将大厨房的人分了大半到各个院子的小厨房去。 兼之每个院子每天的饭菜都有定例的,朱氏发话若是不愿意吃大厨房的饭菜的可以每天从大厨房处领了份例回自己院子里去,这样一来也省的分去小厨房的人无所事事。 小厨房新立,新鲜感正浓,朱氏一发话果然各个院子都领了份例回自己院子里做了,姚可清也随大流的领了份例回来! 这样一来,除了客院,下人和有客人来访的时候才用得上大厨房了,其他时候大厨房只用管着采买就行了,大大减轻了大厨房的工作量,也省的有人为一两样菜就跑去厨房闹,朱氏的耳根子也清净了许多! 房嬷嬷念完菜单子看姚可清没有意见就让蓝玉吩咐厨房去做了。 姚可清特意看了一眼蓝玉,已经出落的有几分少女的模样了,眉眼柔顺,看着便觉得不像那种内里藏奸的人,哪怕重活一世,姚可清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上辈子是死在她的手里。 房嬷嬷见姚可清盯着蓝玉瞧,等蓝玉走远不由问道,“可是蓝玉有什么不妥?” 姚可清掐指一算,她那个九代单传弟弟应该还没出生,“暂时没有!” 房嬷嬷道,“看着是还不错,她是她们这一波里头脾气最好的,虽然话不多,却是个踏实肯干的!” 姚可清赞同道,“四玉都还不错!不过跟我的这些丫头里头我最喜欢的还是石榴!” 房嬷嬷笑道,“那是从前先大夫人调教过的人,自然最得小姐的心了,连姚嬷嬷这样精明的人都要求了她去做儿媳妇,能不能干嘛!可惜她以后要跟着三少爷的,不然给小姐做陪嫁就再好不过了!” 比起自己,姚可清更想将一切好的都留给弟弟,“她如今将珅儿照料的十分妥当,这些年也是多亏了她在珅儿身边我才能放心!就让她一直陪着珅儿吧!” “奴婢打听过了,国公府和长公主那边的主子都是一人配四个大丫环的,宋四公子因长年在外,所以院子里的丫头都是缺的,公主府的长史早前就支会过咱们了,说是陪嫁的人选咱们带双倍都是没关系的,咱们只管多多陪嫁了人去,免得到时候人单力薄的被欺负了!”说起陪嫁的人选,房嬷嬷一时打开了话匣子。 姚可清莞尔一笑,“又不是要跟人打架,还要人多势众不成!” 房嬷嬷道,“人多一些看着也有气势,皇亲国戚最是喜欢看人下菜了,不能让人看清了去!既然是他们让咱们多带人的,咱们何必客气?桃子一家所在的庄子是在嫁妆里头的,桃子如今也儿女双全,早就捎信说想做陪嫁的家人跟着小姐过去公主府!之前伺候三少爷的青杏现在在针线房当差,管着绣线和布料,一直没出过差错,也是个好的!她男人也有出息,在外面的铺子里当差,这些年逢年过节他们两口子都来给小姐请安,一次也没落下,这是念着小姐的恩情呢,她们一家肯定也愿意跟着小姐的!咱们院子里还有二十多个大小丫头并十几个媳妇子婆子,挑了好的都带过去!” “好好好!都依嬷嬷的!”前一世她虽然死在蓝玉手里,可是这些下人们平时当差却是极其规矩的,可见房嬷嬷挑人的眼光十分毒辣,姚可清放心把这些事情多交给她。 房嬷嬷慎重道,“小姐初嫁进夫家,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快速站稳脚跟就全靠陪嫁的这些人了,可马虎不得!等嫁过去了,小姐只管笼络住姑爷,旁的事都不用操心!” 姚可清脸一红,嗔道,“嬷嬷!好好的扯到我身上做什么?这婚期都还做不得准呢!” 房嬷嬷道,“虽然说出了驸马的事,论理是要推迟婚期的,可是到现在礼部都没有派人来通知,咱们就得做不该婚期的打算,要是真的如期成亲,咱们这边什么都没准备,可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姚可清已经猜测到驸马没有身死,宋子清给她的信也证实了这一点,刚刚的话不过是转移自己羞臊的借口,见房嬷嬷较真了,忙道,“嬷嬷说的是,不管婚期是何时,及笈礼是不会变的,除了成亲的相关事宜,笈礼的事宜也该准备起来了!” 说到及笈礼,房嬷嬷轻轻叹了一声,看向姚可清的眼神充满了自豪,这是从小吃她的奶长大的小姐!现在就要成人了! “小姐真的长大了!”房嬷嬷的语气无限欣慰,“小姐从小就是个小大人样儿,从断奶开始就不跟着奴婢睡了,起夜都是自己去的,不要人抱,奴婢生怕等小姐再大一点儿,就要把奴婢赶走了!比起别人的奶嬷嬷,奴婢这奶嬷嬷做的实在是轻松的很,就是小姐不要奴婢了,也没有任何怨言,可是没想到小姐一直留着奴婢,还将这个院子都交给奴婢管着,给尽了奴婢体面!看着小姐都要嫁人了,奴婢高兴呀!” 说着说着,房嬷嬷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姚可清不擅长安慰人,只得故作轻松道,“嬷嬷再哭下去把眼泪哭干了,等我出嫁的时候就没得眼泪流了!” 房嬷嬷擦了擦眼泪,道,“奴婢也陪着小姐嫁过去的,又不跟小姐分开,再说了小姐大婚,奴婢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哭的?及笈礼的事大夫人早就开始准备了,年后就提上日程了,小姐只须安心待嫁便是了!” 离婚期尚还有几个月,只是不知是今天亲临了嘉阳公主大婚的现场受了刺激,还是被房嬷嬷刚刚的一番话影响到了,姚可清心里竟然莫名紧张起来。 556、请命 本来与瓦刺的战事多年来闵家二少爷闵建霖一直参与其中,但是因为今年他要与嘉阳公主完婚,所以宋子清向圣上请命的时候就瞒着他了,闵建霖知道后大骂宋子清不仗义,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婚期将近,即便他此刻请命皇上也不会准的,只得老老实实准备婚礼。 可是大婚第三天,闵建霖就上了折子要北境,耀帝气的当场要将折子砸在他脸上,好歹看在他是自己亲自挑的女婿的份上忍住了,却并没打算批他的折子,反而骂了他一顿。 “正熙带兵带的好好的,你去凑什么热闹?打乱了他的部署怎么办?再说了,你才跟元元成亲,又马上要过年了,什么事儿都等过完年再说!” 耀帝知道,闵建霖在军中多年,多厮杀有着本能的渴望,明知有战事却不能上阵杀敌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所以也不指望一直把他留在京里,好歹等过完年再说,总不能让他最疼爱的女儿才出嫁三天就独守空房! 可是闵建霖一天也不想再等,但是看耀帝的脸色却是不容商议模样,不敢再辩,却也不甘心走,只跪着不说话,耀帝也不理他,由着他跪着。 突然一个修长的影子投印在他身边的地上,闵建霖回头就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走过来,正是他的新婚妻子嘉阳公主,嘉阳公主大步流星的走过他身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奔上座的耀帝而去。 “给父皇请安!”嘉阳公主福身请安,不等耀帝免礼就提着裙子奔到御案后去了。 耀帝来不及收起手里的折子,被嘉阳公主看了个正着,嘉阳公主拿着折子冷哼一声,“我就说你刚刚怎么不跟我一起回去,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幸亏我聪明,在母后那里多留了一刻钟,果然就逮着你了!” 闵建霖满脸尴尬和愧疚,却无话可说,耀帝解围道,“你们两口子的事儿回府解决去,朕这儿来往的大臣川流不息的,别被人看了笑话!” 嘉阳公主将折子还给了耀帝,撅着嘴道,“人回去了有什么用?心可没回去,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一个躯壳,我可不稀罕!爱去哪儿去哪儿!” 嘉阳公主分明是帮着闵建霖的,闵建霖不由一喜,看向嘉阳公主的眼神又多了一份内疚,嘉阳公主却昂着头,并不看他。 耀帝也听出了嘉阳公主话里的意思,不由问道,“元元,你这才成亲三天,你就把驸马往外赶,这成何体统?” 嘉阳公主满不在乎道,“当初姑姑与姑父成亲的当天姑父就去了战场了,过了几年才回来的!如今姑父枉死,瓦刺辱我朝威仪,他身为我朝驸马,难道不该上阵杀敌,扬我朝威名吗?难不成娶了公主就是让他高床软枕好逸恶劳的吗?这样的驸马我才不要!” 诚然嘉阳公主有些无理取闹了,凭什么驸马就要理所当然的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呀?但是奈何闵建霖一门心思就扑在这上头,听了嘉阳公主这话忙道,“臣甘愿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公主的期望,还请皇上成全!” 他们两口子一唱一和的,耀帝沉吟了许久道,“元元,朕只问你一句,你可是心甘情愿让他去的?” 嘉阳公主斩钉截铁道,“自然!父皇您是知道女儿的性子的,女儿不愿意的事情谁也不能逼着女儿点头的!” 所以嫁给闵建霖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闵建霖有些动容,忍不住又看了嘉阳公主一眼,嘉阳公主却瞪了他一眼,还冲他比了一个口型,似乎是在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闵建霖不由失笑,却是感激的冲她点点头。 耀帝看着小两口眉来眼去的,咳了一声,道,“既然元元都替你说话,看在元元的面子上朕就准了你所奏的事!正好兵部给前线将士准备的过年的物资不日就要运往北境去了,你跟着押送粮草的大军一起去吧!好了,你们俩回去吧,朕忙着呢,德安,送公主回府!” “奴才遵旨!” “不用德安公公送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德安公公还是留着伺候父皇吧!父皇,女儿告退!”谢绝了德安公公相送,嘉阳公主拉着闵建霖走了。 一路上嘉阳公主都瞪着眼睛看闵建霖,腮帮子也一鼓一鼓的,显然在生气,闵建霖不知道怎么劝解,只得凑过去道,“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求情,皇上是不用这么快答应的,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跟皇上磨下去的打算了,没想到你一来皇上就准了!” “走开!”嘉阳公主一把推开凑上来的那张脸,“谁要你谢了?我巴不得你早早的走,走的越远越好,我才清静自在,一个人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闵建霖突然明白过来,嘉阳公主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要去北境,去北境的事成亲之前他都跟嘉阳公主提过,那个时候她并没有表示反对,反而是鼓励他去的,还说要是战事早点儿结束,她的表哥宋子清也能早点儿回来。 她现在这么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太没有节制了…… 闵建霖虚岁已经二十五了,拜闵家历来的传统和家风所赐,身边没有一个近身伺候的人,所以成亲当日在酒精的作用下很是折腾了嘉阳公主几回。 虽然成亲之前嘉阳公主未通人事,可是在没有秘密存在的宫中长大的她对于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儿心里早就有几分谱了。 可是闵建霖的勇猛有些出乎嘉阳公主的预料了,尤其是闵建霖行军打仗惯了,一直有早起的习惯,可是嘉阳公主在宫里是个横着走都没人管的主,哪受得了天刚刚亮就被吵醒了,当即就要发火,可是火气还来不及发出来就又被闵建霖摁倒在了床上…… 连着几日闵建霖都是这样龙精虎壮的,乐此不疲的在这床第之事上,直到今天早上,再一次被摁倒的时候嘉阳公主忍无可忍咆哮着喊出要一个人过的狠话来! 想起这事儿,闵建霖涎着脸凑到嘉阳公主身边,一脸不正经道,“我不在,元元你只怕睡不着了!不出三五天的,你就该想我了!” 每每事闭,嘉阳公主累的很快就睡过去了,闵建霖的话让嘉阳公主大囧,强撑着反击道,“谁想你了!有本事你别回来!”顿了顿又道,“你要是真回不来了,我就带着一半的国公府改嫁!” 虽然嘴里说着狠话,眼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闵建霖心头一暖,正色道,“我一定回来的!等我!” 557、复活 闵建霖也去了北境,姚可清更放心了,宋子清在信中说让她安心,他一定会赶在婚礼之前结束战事回到京城,如今有闵建霖相助,他应该会回来的更快了…… 果然,闵建霖在腊月中旬到达前线,腊月底就连着传来好几封捷报。 多勒王子和塔娜公主被长公主驸马救出之后逃回了其母亲所在的部落,在其舅舅的帮助下正式竖起了讨伐二王爷的大旗,因多勒王子是瓦刺王唯一的嫡子,十分有号召力,许多部落都响应了他,愿意出兵帮他讨伐二王爷。 在多勒王子和宋子清的里外夹击之下,二王爷节节败退,已是日薄西山,按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不出一个月二王爷就该要么降,要么死了! 除了战事的捷报以外,还另有一个令人欣慰的消息,就是长公主驸马找到了! 驸马没死,而且被找到了! “驸马真是吉人自有天相,那火烧起来的时候整个牢里都乱了套,驸马就趁机逃了,只是逃走的时候受了伤,又怕被瓦刺知道他没死,再次抓捕他,就一路乔装打扮往回走,路上耽搁了好些功夫,好在总算是平安无事了!如此甚好,不会影响你的婚事!”朱氏感叹着驸马死而复活的事,末了最后那一句才是她最想表达的。 自从驸马死而复活的消息传进京城,这几天京里议论的都是此事,让临近过年已经冷清了街道再次热闹了起来,整个京城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不过平国公府宋家可高兴不起来,他们前不久才为驸马办了丧事,还在祖坟里给他立了衣冠冢,驸马宋传宏还活着的消息一传来,他们之前的举动就成了一个笑话,尤其是平国公前不久还以驸马身死为契机,奏立庶长子为世子。 “这是作弄人!早知道不急着把棺材下葬了,大过年的还要派人去祖坟里挖出来,这叫什么事儿呀!”宋大夫人孙氏恨恨道。 宋大老爷倒是沉稳的很,“老夫人让你挖就挖,哪那么多废话!” 孙氏不悦道,“大过年的挖祖坟,老夫人不嫌晦气,我还嫌不吉利呢!” 宋大老爷道,“当初是谁催着赶着要埋的?一个衣冠冢,又不是真的死人骨头,挖了就挖了!” 孙氏赌气道,“我还宁愿挖的是死人骨头,好歹还有个盼头!” 话音刚落,宋大老爷犀利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孙氏一凛,“咳……厨房的人还等着回话呢,妾身就先告退了!” 孙氏慌忙退下,宋大老爷微皱眉头看着手里的茶碗,良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似是感慨,似是不甘。 孙氏才出门就碰上四房的詹氏,詹氏一脸喜气,看到孙氏主动打招呼,“大嫂,这大年底的,整个国公府都仰仗着你,怎么还有空逛园子?” 孙氏一心盼着长房能继承了国公府,之前好不容易才驸马死了,有望得成,平国公连立世子的折子都递上去了,结果这个节骨眼上驸马又活了,顿时憋了一肚子的不痛快,结果老夫人又安排她赶紧去平州将驸马的衣冠冢撤了,她心情不好,跟宋大老爷抱怨几句,结果又被宋大老爷不轻不重的斥责了一顿,看着詹氏的笑,火气更胜,冷脸道,“怎么?就只兴弟妹逛园子,我就不能逛了?我就该一天到晚忙着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喘口气也不行?还是这是弟妹的园子,我来不得不成?” 詹氏本是随口打个招呼,结果就招来一顿排喧,脸色也垮了下去,“大嫂这话严重了,我可担不起!罢了,大嫂您接着逛,我还是赶紧将东西送到隔壁公主府去,免得母亲要找人的时候我不在!” 驸马未死的消息传来,最开心的就要数平国公夫人了,开心之余再看当初忙前忙后张罗驸马丧事的孙氏就愈发不待见了,总觉得她殷勤的张罗丧事是巴不得她的儿子死了才好。 对从头到尾都淡定的长公主反而破天荒的夸了一句,“就纳闷那个女人怎么就毫无动静,怕是早就猜到了我儿能逃出来!我这个母亲的都不如她呀!”夸完还不忘让詹氏送了好些东西去长公主府,既算是给长公主压惊,也算是为之前她迁怒长公主府赔礼。 孙氏看着詹氏身后的一众丫头,或捧着或抬着的大小箱子有十好几个,虽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但是既然是老夫人赏赐的,又是送到公主府去的,肯定都是上品,不由眼红的很。 詹氏见孙氏往自己身后看了又看,猜到孙氏是眼馋这些东西了,不由一笑,“母亲要给公主送东西过去,我还纳闷公主府什么没有,怕是看不上母亲送的东西,不过我打开看了之后再也不敢这样想了!” 说着随手打开了一个箱子,“这叫月下纱,据说是比蛟纱还要名贵的,穿在身上轻薄若无物,织法已经失传了,如今只剩下极少量的了,母亲一出手竟然就拿了两匹出来!还有这个,这是南海夜明珠,夜明珠本不稀奇,小孩拳头大的虽不常见,却也是有的,只是金色的夜明珠可就罕见了,我依稀记着皇后娘娘宫里有一个的,别处却是再也没见过了!还有这个凤钗……” 詹氏说的兴起,孙氏却听的脸都黑了,詹氏这是故意在她面前显摆的,孙氏冷笑一声,“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是老夫人赏赐给弟妹你的,你也就是跑腿的,指不定你在老夫人面前比个丫头也高贵不到哪里去!偏你被使唤的还一脸得意!” 詹氏脸一僵,瞬间又恢复了笑容,“我自是心甘情愿在老夫人跟前尽孝心的,便心甘情愿的为老夫人办事,我倒是羡慕大嫂的很,每日打点着全府上下,十天半个月的也不去老夫人那里点卯,可见老夫人对大嫂放心的很,不像我,时时刻刻都提点着!” 那可不是老夫人对她放心,而是根本就没把孙氏看在眼里! 孙氏拂袖就要走,又听见詹氏道,“这下好了,四少爷的婚期也不用推迟了,虽然是公主府的亲事,但也是我们国公府的亲事,年后大嫂可有得劳累了,要我说大少奶奶也能干,怎么就不见大嫂带着大少奶奶一起呢?福哥儿也那样大了,不用大少奶奶天天守着了!” 孙氏气的牙齿直打战,怒道,“弟妹有这个闲工夫不如管管你自己儿媳妇的肚子吧!自己生不出来,连旁人也不许生了吗?” 558、战胜 果然如预料的那样,正月还没过完,北境就传来二王爷兵败,退离瓦刺皇城的消息,多勒王子占领皇城,成功解救了被囚禁的瓦刺王。 华国出军的理由是因为瓦刺害死了华国驸马,如今驸马死而复活,再无恋战的理由,耀帝遂下令停战。 瓦刺方面为了感激华国的出手相救,提出了和亲的想法,愿将多勒王子的胞妹塔娜嫁于华国皇子皇孙抑或是贵族子孙,永结秦晋之好,另想求娶一位华国贵女为多勒王子的大王妃。 当初驸马诈死就是为了给华国出兵瓦刺的借口,后又趁瓦刺内乱,以协助多勒王子匡扶正统为由,大大消耗了瓦刺的兵力,这一仗无论是多勒王子赢,还是二王爷赢,最终损的都是瓦刺的国力。 战争结束,多勒王子再回头看千苍百孔的故土时才恍然大悟,一场内乱,折损了瓦刺近七成的兵力,如今华国十万大军还在瓦刺境内,一个不慎就会引来灭国之灾,来不及多想,瓦刺王立即向华国主动求亲示好。 耀帝本无歼灭瓦刺的打算,如今损耗了它大半兵力,至少可保北境数年安稳,便准了瓦刺的求亲,另下令宋子清闵建霖等班师回朝。 适龄的几位皇子早已都立了正妃,塔娜公主作为瓦刺的嫡公主,也不能让她委身做侧室,耀帝便下旨从宗室贵族中选了未婚的青年才俊与塔娜公主和亲,与此同时,因耀帝只嘉阳公主一女,再无别的公主,便下令另选适婚的贵族淑女嫁与多勒王子。 娶塔娜公主倒也罢,毕竟塔娜公主在京城生活过几年,见过她的人不少,虽说性格较华国女子要泼辣些,但是人着实是个美人儿,而且以公主之尊嫁一个世家子弟,娶她的人并不亏,一时京里不少的世家子弟都跃跃欲试。 可是和亲瓦刺却是另一番光景了,塞外苦寒,既无京城的雕梁画壁,也无江南的小桥流水,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大漠,再就是风刀霜剑的恶劣气候。养尊处优的贵女又有谁愿意嫁过去了?更何况多勒王子早已有了庶妃,听说连庶子都有了,哪个女子愿意进门就面对一屋子的小妾庶子呢?一时京中适龄的女子人人自危,各家各户急急忙忙的给自家女儿相看人家,京中掀起了订亲的热潮。 连姚崇明都火急火燎的催着朱氏给姚可柔订亲,可是现下京中的贵女都赶着订亲,一时未婚男子的行情十分走俏,稍微有些家事或是才干的未婚男子都有好几家人家抢着要定下。 朱氏按着门当户对的理念见了几家地位匹配的人家的当家夫人,结果人家眼界高着呢,长乡侯府这样的门第别人已经瞧不上了。 朱氏无奈,又见了几家门第略低的人家,结果别人还是看不上,便有一两个看上的,也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至少三万两银子的嫁妆。 听了朱氏的回话,姚崇明急的直长吁短叹了好半天,突然道,“柔姐儿的生辰就要到了,夫人好生准备一番,我打算邀请妹妹回来住两天!” 朱氏诧异,姚崇明这是走投无路了,竟然想起代明喜来了! “妾身晓得了,一定安排妥当!” 从前姚崇明眼界甚高,使着朱氏这家问,那家看的,害朱氏因姚可柔的婚事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如今姚可柔竟然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跟代明喜将就了,朱氏心里窝着的那些郁气总算是散开了。 “老爷也太高看四小姐了,这满京城里身份比四小姐高贵的贵女不知凡几,皇上只怕连长乡侯府都不看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就挑了四小姐?再说了,四小姐才十三,还不到出嫁的年纪,和亲是迫在眉睫的事,怎么也要选了适龄的姑娘才行!幸亏二少爷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不然老爷只怕还要担心皇上会把那瓦刺的塔娜公主指给二少爷呢!” 朱氏说着说着把自己都气笑了,“清姐儿你下个月及笈,下下个月出嫁,这么重要的事一句也不问,反倒尽操心这些没影的事儿!” 姚可柔再娇纵再不好,在姚崇明心里也是无价之宝,若不是出了要与瓦刺和亲的事,姚崇明如何能看上代明喜?姚可清一直都清楚姚崇明他是二房的,所以从来没有渴望过从姚崇明那里获得一丁半点的父爱。 “我这边不是有母亲打理嘛!侯爷也是放心母亲,所以才没过问的!” 姚可清这样安慰着,朱氏那颗不平衡的心并没有好受了些,反倒更清楚姚崇明就是偏心二房,不问是因为不上心。 “罢了,不说这个了!如今咱们家主动求上门去,只怕姑奶奶反倒要拿乔了!” 朱氏猜的不错,以姚芳雨的性格,你越是求着她,她反倒越是要摆足了谱的。 果不其然,姚可柔生辰那天姚芳雨来的十分晚,神色也恢复了之前的趾高气昂,看向姚可柔的眼神也带着挑剔,而且不主动和姚可柔说话,反倒是跟姚可清主动攀谈起来,“下个月清姐儿及笄礼,正宾可定下了?” 姚可清还没开口回答,朱氏已略带得意道,“早就定下了,元宵的时候去长公主府请安时,长公主主动提及要做笄礼的正宾,没过两天,宫里又赐下了插笄的累丝双凤朝阳钗,并赤金红宝冠,以供大礼之用,想必也是长公主厚爱,清姐儿才能有这样的体面!” 也无怪朱氏得意,长公主是姚可清的准婆婆,论理笄礼是要邀请她来观礼的,可是长公主是出了名不喜交际,若是请不来,可不是要让姚可清脸上无光?没想到长公主主动提出来要做正宾,可是让朱氏大为松了口气的同时暗自得意,姚可清的笄礼越风光,她这个嫡母就越能有个贤惠的好名声。 姚芳雨倒这么没想到正宾竟然是长公主,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她原本还认为肯定是请不动长公主的,而她作为姚可清的亲姑姑,身份是够做这个正宾的,正想由朱氏主动提出来也显得她有面子,没想到竟然请动了长公主。 朱氏又接着道,“清姐儿的大舅母主动请缨做司礼,至于赞者,就是她妹妹怡姐儿了,正好怡姐儿跟长公主也熟,倒不用特意去麻烦别人家姑娘了!” 姚芳雨闻言又看了眼姚可怡,即将满十五岁的姚可怡是姚家众女儿中姿容最出众的,虽看起来不如她左手边的姚可清那般沉稳大气,却是一派婀娜多姿,比之一旁一身娇气姚可柔不知胜了多少倍,尤其是姚可怡还与长公主交情匪浅,她当初怎么就看上了姚可柔了?姚芳雨不由生出无限悔意来。 559、悔婚 姚芳雨越想越后悔,再看姚可柔也是横看也不满意,竖看也不满意了,可是姚可怡已经定亲了,和姚可清一样都是陛下赐婚,连悔改的余地都没有。 待姚崇明开口隐晦的表达出愿意履行之前小苗氏金簪许婚的约定时,姚芳雨却装作没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只与朱氏闲话家常的,绝不接话提起这门稀里糊涂的许亲来。 姚崇明看出姚芳雨的推脱之意,暗想这世道,世人皆是拜高踩低的,连亲妹子都如此,只是如今形势所逼,他不得不放低姿态,总好过真的让他最疼爱女儿去和亲呀! 姚崇明如今怪姚芳雨借势拿乔,完全忘了当初他得势时是如何看不起代明喜的,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他自己了却就受不了了。 “妹妹,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见姚芳雨始终无视自己,姚崇明忍无可忍了,起身咳了一声说道,说完也不等姚芳雨回答,自背着手踱去书房了。 姚芳雨知道哥哥要跟自己说什么,并不想去,姚崇明已经走的都看不见了,她还不起身。 朱氏劝道,“姑奶奶好歹去一趟,不管老爷说什么,不中听的横竖不理会就是了!” 姚芳雨道,“何止是不中听!我这哥哥我是再了解不过了,万事只要顺了自己的心意,才不管别人的死活!我好歹是他一母所出的妹妹,我受点儿委屈也没什么,凭什么叫我儿子也要跟着受这委屈!” 姚芳雨只差点明了两家的亲事一事了,扫了一圈周围的女孩儿,只有姚可清是知道这件事的,姚可柔这个当事人还蒙在鼓里,若是叫她察觉到可有得闹了,朱氏重重咳了一声,道,“谁敢让姑奶奶受委屈?姑奶奶只管去就是了,再说了,今儿可是柔姐儿十三岁的生辰呢!老爷高兴着呢,说的肯定是好事!” 朱氏的咳嗽声惊醒姚氏,知自己差点儿说错了话,又听朱氏话里强调姚可柔才十三岁,便明白朱氏这是在提醒她怎么应对姚崇明的提议,忙谢过朱氏去追姚崇明去了。 姚芳雨走了,朱氏悄声对姚可清道,“差点儿就叫她说漏了嘴,若是四小姐知道自己许了这样一门亲,老爷也是同意的,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总算是把她打发走了,再说下去,都该起疑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生事了!” 朱氏只要想想接下来两个月的安排就觉得头疼,楞是一点儿空闲的时候都没有,若是姚可柔知道真相闹出点儿什么,她都没时间去搭理! “姑姑自有分寸的,便是说漏了嘴,也不关母亲的事!咱们高高挂起就是了!”姚可柔就是知道了,真要闹也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姚可清倒是不怕她惹出事来。 更何况姚芳雨虽然将代明喜看的金贵无比,其实心里也有几分明白自己这儿子不成器,不然何至于始终拿着金簪不退还呢?金簪在,婚约便在!若是姚芳雨真看不上姚可柔,退了金簪就是!如今她不过是还想再观望观望罢了! 朱氏叹道,“住在一起,哪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哪回二房闹出事来我又真的躲开过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分家!” 连朱氏也盼着分家了! “快了!”姚可清轻声道。 朱氏心里一跳,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眼姚可清,见她神色笃定,似是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狂跳的心莫名沉静下来。 姚芳雨去了外院就没再回来,临走时只派了个婆子来向朱氏代为道别,从那婆子的神情中看不出来究竟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朱氏实在是好奇究竟是姚崇明,还是姚芳雨占了上风,便让厨房炖了参汤亲自给姚崇明送过去,及至看到姚崇明阴郁的脸色时,朱氏想应该是姚芳雨占了上风了。 朱氏轻轻放下参汤,正要一言不发的退出去,姚崇明突然叫住了她,问道,“跟钟家的婚事走到了哪一步了?” 姚启辰的婚事不是朱氏负责的,姚崇明乍问之下朱氏还真不知道走到哪一步步骤了,便反问道,“可是哪里出了差错?” 姚崇明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无比愤怒的神情来,又生生忍住,沉声吩咐道,“不管到了哪一步,先暂时停下来!” 果然是出了差错,联想到姚芳雨的“不辞而别”,朱氏敏感的觉得肯定是姚芳雨说了什么才导致姚崇明态度的转变的,不过还是那句话,左右与她无关,与长房无关,她看着就是了!便道,“是!妾身这便去跟伯母说,暂时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 朱氏这样一说姚崇明才想起去年朱氏抱恙,自己将姚启辰的婚事全权托付给了伯母肖氏了,暗道自己这是气糊涂了!不过朱氏去说也是一样的,还省了他的功夫,便摆手示意朱氏退下。 朱氏看了眼姚崇明一口没动的参汤,暗想真是糟蹋东西,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好这个奇了,白费了功夫不说,还要给人跑腿! 朱氏去肖氏那里传完话,忽的想起给姚崇明送参汤的三色玛瑙托盘落在姚崇明的书房了,这个托盘是她生辰时姚可清送她的生辰贺礼,可不能丢了,若是被哪个眼皮子浅的丫头私藏也可了不得了,便急急忙忙往外书房赶去。 结果才出二门就看到两个丫头鬼鬼祟祟的在芭蕉树下说着什么,而且这两个丫头她都认识,一个是从她院子出去的铃兰,还有一个是被她派给姚可柔,后来又被姚崇明撵走的琴儿,她们二人怎么认识的?琴儿又是怎么回来的? 朱氏因这两个人都栽了跟头,想起往事来心里不由有几分气愤,又好奇她们在说什么,脚下的步子便不由放轻了,矮下身利用园子里的灌木丛做掩护,悄声挪到她们二人身后的芭蕉树后面。 只听铃兰对琴儿道,“刚刚夫人过来送参汤,老爷叫夫人暂时停下一切有关二少爷与钟家小姐亲事的事务,你去跟二少爷说,这事儿有了转机!” 琴儿哼声道,“芝麻大点儿事儿你也好意思叫我来?是生怕二少爷不知道你时时刻刻在关心他吧?既然如此,你何不自己去,使唤我做什么!” 铃兰气道,“如今嫚萍突然又得宠了,你斗不过她就来找我撒气了是不是?” 琴儿骂道,“谁乐意找你,是你找我来的……” 560、非人 两个丫头吵的不可开交,朱氏领着冬香悄悄退远了,心里的震惊却是无法形容的! 她从来只知道姚启辰于女色上无节制,却没想到他连他老子的女人也敢动!那铃兰可是姚崇明亲手从她那里要过去的,这么些年一直宠的很,姚启辰竟然有这么大胆子连铃兰都沾染。 还有那个琴儿,既然她现在成了姚启辰的人,不用想,当初姚可柔丢首饰一事儿肯定也是他弄出来陷害自己的。 朱氏在心里将姚启辰恨上了,记起刚刚姚崇明要暂停姚启辰婚事一事,暗想这婚事肯定是有不妥的地方,不过于姚启辰来说不妥,那于她来说可就妥当了。 定了定神,朱氏吩咐冬香道,“你悄悄往肖老夫人那里散些话,就说老爷恼了,嫌老夫人动作不够麻利,这婚事拖拖拉拉好几个月了都没定下来,要重新让我接来办,所以才交待让她停下的!” 冬香应了声“是”!朱氏自去取玛瑙盘子了,一路上想着希望独断专行的肖氏听了这话可不要让她失望,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件婚事敲定才好! 果然,肖氏刚接到朱氏通知时满脸的不高兴,跟儿媳妇直抱怨,“当初可是大侄子求着我帮衬的,现在倒好,一句理由都不说就要我停手!合着拿我当下人使唤不是?” 吴氏小心安慰道,“许是二小姐婚期临近了,府里一时忙的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全二少爷那边了!” 肖氏不满道,“二小姐的婚事临近又怎么了?纵然是嫁到公主府去,那也不能越过嫡子的婚事!这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办的再风光那也是别人家的!” “是是是!”吴氏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我倒是听说这二小姐跟辰哥儿有些不对付,我疑心是二小姐刻意要压辰哥儿一头,故意怂恿朱氏来跟我说这话的,还要借侄子名头,我就不信侄子这么不明轻重缓急,为个女儿委屈儿子!” 肖氏这样冤枉姚可清真是毫无道理的,她本身对姚可清便有怨气,出了事自然下意识的往姚可清身上想了! 及至听到冬香散出来的话时肖氏顿时火冒三丈,“好呀!我还只当是二小姐挑拨的,原是大侄子嫌弃我老了不中用了!我倒要跟他理论理论,当初可是他求着我才答应的!” 吴氏忙拉住自家婆婆,“母亲稍安勿躁!侯爷对您一向敬爱有加,又怎么会这样说您呢?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肖氏越发来气了,“便是误会那也只怕是他有这个意思,下头的人也才敢这样说!这侯府真真折煞人,你快去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家去!” 在侯府这边肖氏好歹还有所忌讳,对吴氏这个儿媳妇也不像在冒州那样呼来喝去的使唤了,在冒州吴氏几乎没有任何地位和自由,在这边好歹能喘口气,而且侯府的物资条件也比冒州好太多,吴氏并不愿意就这样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劝道,“母亲万万不可就这样回去!族长说过了,咱们一定得看着二小姐和三少爷,若是他们出了差错,可如何交待呀!” 肖氏一愣,刚刚在气头上,倒是把这事儿忘了,但是也不肯在儿媳妇面前坠了面子,生硬道,“以二小姐的精明何愁过的不好?哪用得着我个老婆子多事!” 肖氏进退两难的神态被吴氏看在眼里,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了,柔声劝道,“二小姐再精明那也是马上就要嫁人了的,二小姐一嫁人不就只剩下三少爷了?瞧着侯夫人便是个不好相与的,自己膝下又子嗣,这心可不就得偏了嘛!到时候三少爷日子不就艰难起来?可少不得母亲您庇护了,所以您呀,千万不能走!” 吴氏一番话说的肖氏心里舒坦了不少,只是犹还记着姚崇明不给她面子的事,不肯就这么低头,“罢了,为了三少爷,我就忍了这口气也没什么!只是大侄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我寒心!” 吴氏道,“许是侯爷心疼母亲,不想让母亲受累,才起了这样的心思,偏下头的人胡乱说嘴,曲解了侯爷的意思!侯爷素来敬重母亲,怎么会这样对母亲呢?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肖氏顺着台阶就下了,“但愿如此!否则实在是让人寒心!我虽上了年纪,但这些许小事如何难得倒我,若不是钟家那边百般挑剔,这事儿早就定下了!” 俨然是将怨气转移到钟家那边了。 见肖氏不再提回去的话,吴氏也放心了,只是肖氏突然又道,“虽然大侄子体恤,但是既然是他交待了我的事情,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还该将这门亲事落定了才是!” 打定主意的肖氏瞬间容光焕发,一扫先前的郁气,雄赳赳气昂昂的吩咐吴氏,“把钟家送来的单子再拿来给我瞧瞧!” 只要肖氏不提回去的念头,别的吴氏也管不了,只得听令的去拿了。 肖氏不声不响的将六礼流程走了大半,直到定下了下聘的日子时姚崇明才知道,此时已经临近姚可清笄礼的日子了。 姚崇明以为是朱氏没有把话带到,劈头盖脸骂了朱氏一通,连他用不将姚可柔许婚给代明喜为条件从姚芳雨那里交换来的秘密都抖落了出来,“无知妇人!就因为你与表妹的那点儿陈年旧事就怀恨在心,要报复在辰哥儿身上!那钟家小姐不检点,跟家里的小厮有了瓜葛,岂是辰哥儿良配?将这种品性败坏的女人娶回来,我姚家还有何脸面在京城立足?” 朱氏没想到姚崇明突然叫停姚启辰婚事是因这个缘故,虽然走到这一步是她的算计,但是话她却是实实在在带到了,不怕跟姚崇明对质,当即也很硬气的反驳回去了,“老爷明鉴,老爷的吩咐我可是一字不差的带给了伯母,老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叫伯母来对质!只是老爷疑心我瞒而不报,怎么就不怀疑怀疑是伯母没把老爷您的话放在眼里呢?伯母嫌弃妾身是乡下来的,看不上妾身您也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伯母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也没什么奇怪的不是?” 朱氏这样一说姚崇明也有几分明白了,这事儿还出在自己身上,是自己所托非人了,一时讪讪的看着朱氏。 朱氏却冷着脸告辞,“明儿就是清姐儿的及笄礼,妾身还有事,就先下去了!” 561、前夕 当年苏珍及笄的时候,姚可清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如今轮到自己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过这个不高兴并不是真的不高兴,而是因笄礼程序繁琐,累人的很! 笄礼是女子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了,即便是前世姚可清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今生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期待。 只是前世又怎么能和今生相提并论呢?前世她最终迫于世俗的压力草草将自己胡乱嫁了出去,而今生她循着心中所愿,能嫁与心悦之人,自然是一件极其让人开心的事。 长乡侯府本就是颇有地位的侯府,姚可清又将嫁入长公主,长乡侯府更是变得炙手可热起来,收到姚家请帖的人无不表示定会临场,而没有收到请帖的都想方设法的想弄到一张请帖,当然不是为了观礼,而是为了来论亲疏攀交情,要知道笄礼当天能到场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夫人,多多认识几个有百益无一害。 万幸姚崇明并不甚疼爱姚可清,并没有让朱氏大肆操办姚可清的笄礼,又兼之长公主喜静,此番由她来做正宾,姚家更不敢随便发请帖了,最终只邀请了关系极亲近的十来户人家。 饶是如此,朱氏也不敢掉以轻心,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从请帖,到宴席,一样也不放过,唯恐笄礼当天出了差错,在长公主面前丢了脸面。 大礼前一天朱氏还亲自去幽篁馆检视第二天姚可清穿的礼服。 从绣鞋到裙裳,再到丝绦荷包,都一样一样亲自看过了才放心,看完见姚可清还在看书,房嬷嬷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笑道,“都这么晚了,还不睡呀?再不睡房嬷嬷只怕忍不住要念叨你了!” 姚可清看了眼沙漏,离她平常睡觉的时间还有三刻钟,便道,“不急,还早!” 朱氏道,“不早了,你还要沐浴梳洗,也就差不多到时候了!再说了,明天你要早起,早点儿睡也无妨!” 房嬷嬷也劝道,“夫人说的是,明天可要比平常早起半个时辰的,若是没睡够,精力不济,误了明天的大礼就不好了!” 姚可清总算放下了书,顺手揉了揉脖子,“罢了,这书我明日再接着看吧!” 见姚可清要去沐浴,朱氏也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可是你的主角,一定要好好表现!明天早上我让春香来帮衬你!” 朱氏走了,房嬷嬷一边引着姚可清去净房,一边道,“这水是特意调配的药水,泡上一刻钟能祛乏解郁,另还能相肤雪肌,有滋补之效!明天小姐要累上大半日,赶紧去泡泡!” 姚可清没有让人服侍沐浴的习惯,房嬷嬷并红玉碧玉两个伺候姚可清洗完头便出去了,姚可清亲自更衣滑进了浴桶里,擦至大半干的头发随意绾在脑后。 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姚可清靠着桶壁舒服的吐了口气! 十年了!她重生已经将近十年了,这十年来她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的一点点谋求才有了现今的局面,苗氏姑侄已被驱逐,长房手握侯府大权,弟弟学业有成,分家势在必行! 一瞬间姚可清的眼神变得清明而坚定! 水渐渐凉了,姚可清还没出来,房嬷嬷不得不轻声敲门提醒,“小姐,水该凉了!” “马上就出来了!”姚可清忙起身擦拭披衣。 三月的天晚上还是很冷的,见姚可清穿着单衣出来,房嬷嬷道忙着拿了披风个她披上,“晚上冷,小心着凉!” 看着房嬷嬷一脸动容的神情,姚可清不由问道,“嬷嬷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今儿应该是碧玉当值的吧!” 房嬷嬷轻轻一笑,那笑既欣慰又哀伤,“奴婢是想起了先夫人及笄礼前夜的样子了!小姐长的真像您的母亲!”房嬷嬷是如今还留在姚家里为数不多伺候过方氏的人,对方氏始终念着主仆之情。 姚可清对生母亲的印象已经很模糊,唯有从她留下来的书籍和手札中的批注才能略领会到她的几分心性。 “我是娘的女儿,自然会像我娘了!” “若是夫人还在,看到小姐长这么大了一定高兴……”房嬷嬷说着眼泪便下来了,忙背过身擦泪。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着,娘已经不在了,我跟弟弟会一直坚强的活下去,娘拼了性命生下我和弟弟,我们就是她生命的延续,我们只有好好活着,才对得起娘,只有活的精彩,才不辜负娘的一番心血!”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一切不简简单单的是为了活命,她要将别人妄图从她娘手中抢走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嗯嗯,小姐说的对!”房嬷嬷擦了擦泪水,见姚可清取下发簪,发髻瞬间散下来,忙帮忙把头发撩到一边,扶她躺下,“小姐赶紧睡,再不睡明儿只怕真起不了那么早!” 第二天一大早房嬷嬷就把姚可清叫起来了,服侍她梳洗完毕朱氏就带着春香来了,又陪着姚可清过了一遍大礼的流程,确保万无一失。 朱氏正反复检查着笄礼用的钗冠时,忽的听见齐齐一片吸气声,回头一看昭敏长公主竟然进来了,她不由也吸了一口凉气,可比她预想的要来的早,而且竟然没有让人通报,也没有去特意给她准备的休息用的院子,直接来了姚可清的幽篁馆。 “参见长公主殿下!”朱氏忙领着众人叩拜请安。 长公主抬了抬手,“都起来吧!”见姚可清挨着梳妆台,便走过去很是自然的在旁边的椅子坐了。 朱氏亲自将红玉泡上来的茶端了过来,长公主接过微微一嗅,味道十分熟悉,不由笑着喝了一口,看周围的人俱都拘谨的很,便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清……清儿说说话!” 长公主本是打算叫姚可清可清的,可是又觉得过于生疏,便想称呼为“清儿”,才出口就发现跟叫自己的儿子一般,不由停顿了一下。 听了长公主吩咐,朱氏忙带着人退了出去,长公主带来的人也跟着出去了,临到门口,给了姚可清一个鼓励的眼神。 姚可清接收到朱氏的眼神,不禁莞尔,长公主竟然来看她,可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她又岂有不珍惜感激之理? 562、快了 见姚可清还站在一旁,长公主拉着她坐下,“咱们虽然见的不多,但是我看你也不是个迂腐死守规矩的人,正好我也不耐烦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咱们之间尽可随意些,不必这么生疏!” 姚可清只好依言坐在梳妆台前的锦凳上。 长公主见笄礼上要用的钗冠正摆在镜子前,略看了看,指着那钗道,“皇后娘娘有心了!这钗是我当年及笄用过的,之后就收了起来,过年的时候找了出来,想着你及笄能用上,便托皇后娘娘给你,皇后娘娘又请了能工巧匠改制,看着倒是比原来要精致的多了!” 既改的精致了,也改的合乎规矩了,毕竟公主用的东西旁人可不能随便用。 当年长公主及笄的时候只是一个并不怎么受宠的公主,自然比不上现在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个时候用的东西又怎么比得上现在呢?冲着长公主,皇后也会用心处理这个金钗。 “多谢公主!”姚可清忙谢过。 原来这钗竟然是长公主的旧物,她原先还以为只是宫中看在长公主的面上随便赏赐下来的,贵重归贵重,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个来历,而长公主为了让姚可清面上有光,更是让这钗冠以御赐之物的形式出现在她面前,长公主的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让她心里一阵暖意。 “我原是想传给我的女儿的,可惜我没有女儿缘,只得了个儿子……就把它给你吧!”不知想到了什么,长公主的神色暗了暗。 姚可清知长公主怕是又想到了宋子清的身世上去了,忙岔开了话题,“这茶公主可觉得能入口?” 长公主笑道,“你倒跟我耍起滑头来了?我喜不喜欢这茶你不是该很清楚吗?不然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对那个泡茶的丫头比手势呢?” 姚可清微微脸红,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长公主看在眼里了,“让公主见笑了!” “这茶我确实喜欢!”长公主轻声道,“自从那年清儿拿了这茶回来,我便知这茶来历不一般,后来每年清儿都会拿这茶给我,我就知道你们不仅早就认识了,而且这些年一直有来往!” 姚可清的脑子“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她自认为她与宋子清之间的来往很隐秘,却没想到长公主她一清二楚。 衡量再三,姚可清不打算撒谎,反而坦诚道,“安国公府老夫人大寿那年我随母亲应邀赴宴,不料丢了一枚印章,幸被宋四公子拾得。后来在苗家时,成王府的苗侧妃风邪入体冲撞了宋四公子,宋四公子乃正人君子,保全了苗侧妃的名声,可清感念宋四公子的做法,便以茶相赠作为答谢!第二年宋四公子遣府上的一名小厮来询问茶叶的出处,因这茶来历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便只给了茶叶,并没告知出处,之后每年可清得了茶叶便会分一斤给宋四公子送去!” 姚可清说的都是事实,她跟宋子清确实是这样开始有了交集的。 长公主看出她的紧张,安抚道,“这茶我很喜欢了!吃了你这么多年的茶叶,如今你就要成了我儿媳妇,可见这就是缘分!” 姚可清脸一红,不知该怎么接话,就又听长公主道,“这圣旨是清儿自己求来的,这么多年来他从不主动提及他的亲事,没想到不提也罢,一提便是请旨赐婚!可把我吓了一跳,后来知道赐婚的人是你,我才稍微安心一些!我与你母亲有过几面之缘,也了解她的为人,你作为她的女儿,当是不差的!更重要的是,你是清儿自己求来的,他喜欢的,便是我喜欢的!” 他喜欢的…… 姚可清的脸又红了红,长公主笑道,“那日裕瑚指责你是杀人凶手的时候你还气定神闲的,我这几句家常话倒叫你说不出话来了!罢了罢了,吉时快到了,我也不耽搁你梳妆了!” 长公主按下准备起身送她的姚可清,独自一人走了出去,长公主一走,房嬷嬷忙进来了,“小姐,公主跟您都说了些什么呀?” 姚可清的脸还是有些红,低声道,“没什么,不过几句家常话!” 确实是家常话……可是她听来偏偏就难为情了…… 房嬷嬷松了口气道,“长公主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很,小姐也不用担心嫁过去被婆婆刁难了!刚刚长公主出门的时候小丫头打帘子那慢了,差点儿撞到长公主的头了,长公主也没恼,还对那丫头笑了笑!” 离了幽篁馆,长公主笑道,“这丫头有点儿意思,难怪清儿偏看上她了!” 连嬷嬷道,“公主何出此言?” 长公主道,“你可还记得这几年清儿拿过来的那茶?” 连嬷嬷点头,“自然记得,公主您可是最爱喝那茶了!” “那茶便是清儿从她手中要来的!她虽然说是为了感激清儿顾全苗家那位小姐名声的谢礼,只是苗家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她答谢,定是清儿起了心思,从她那里讹来的,她碍着情面不得不给!第二年清儿还让小厮去讨,她那边聪明,岂会不知缘故?之后便每年不等清儿派小厮去就送来了,她呀,怕是没瞧上清儿呢!我那儿子也不知何时变得这样无赖了!” “这……”连嬷嬷不解道,“少爷身份尊贵,年纪轻轻就有军功,姚二小姐不该看不上四少爷呀?” 长公主摇头道,“她那性子与她母亲肖似,以才华论英雄,只怕在她眼里,清儿还不如一个酸秀才呢!” 连嬷嬷瞠目结舌,长公主又道,“不过如今看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说的不错,刚刚我提及清儿的时候,她神色恍惚,脸色如霞,可见呀,清儿这几年的功夫肯定没白花!我竟不知清儿早就起了这样的心思,也是最近才恍然大悟的,难怪这些年每每提及婚事他都百般推脱,原是心里有人了,往前几年,可清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他竟然也惦记上了!等他回来我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快了快了!最多半个月四少爷就该回来了,正好赶上婚期!” “是呀!他花了那么多年的心思,才总算达成的心愿!怎么舍得错过呢!” 563、笄礼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伴随着司礼廖氏缓缓的嗓音,姚可清一身素衣粗麻裙走上礼台,头发就那样散着,像上好的锦缎一样自然的垂在身后,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光泽,略施粉黛的脸清丽而又明亮,尤其是一双眸子闪烁着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光芒,就是这样一个长相看着平平的女孩儿,偏偏周身气度却叫人移不开眼。 姚可清走到礼台中央的地毯上,在摆着的蒲团上端端正正跪好,朱氏走过来拿起一旁的白玉梳轻轻梳了梳姚可清的披散着的秀发,每一次都一口气梳到底,才洗过的头发还散发着胰子的香味儿,摸在手里滑滑的,朱氏小心翼翼的将姚可清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插入一只荷花样式的木簪固定。 “一加礼成!”廖氏平缓的嗓音响起。 姚可清轻轻退下,不多时换了一身锦衣绫裙上来。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朱氏又是同样的操作,只是绾发的换成了双股银钗。 “二加礼成!” “以岁之证,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这一次姚可清换上了一身大红交领云锦衫,下着牡丹绣样的滚边裙,红色衬得姚可清素淡的脸也熠熠生辉起来。 长公主从姚可怡手中接过广袖对襟联珠大裳给姚可清穿上,这大裳质地厚实,又缀了数百上千颗珍珠,拿在手里只觉得份量不轻,但是姚可清穿上却纹丝不动,肩膀都不曾矮了半分,端的是沉稳无比。 长公主拿起梳子,打量着眼前端正跪着的女孩儿,分明不是什么绝色,可是她刚刚缓步走来的时候,满身风华,耀世而立,让人不由自主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样出色的女孩儿也难怪儿子会心动了! 长公主定下心神,用心为她梳发,不是方才朱氏随手一绾,长公主动作轻柔,最终为姚可清梳了一个凤髻,配上赤金冠与双凤朝阳钗,端的是艳丽无双,哪怕是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养眼的很。 长公主端详了片刻,满意道,“不错,好多年不梳了,手艺倒没落下!” 姚可清恭敬的俯身叩谢。 “三加礼成!”随着廖氏的声音,笄礼总算是快要结束了。 朱氏走上前,眼里蓄着泪,对姚可清道,“牢记家训,谨守女诫,尊德从谕,敬孝存善!” “儿虽不敏,不敢有忘!”姚可清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慎重道。 “来,随我去答谢前来观礼的亲众!”朱氏微微侧身,携着姚可清像观众席走去。 姚可清微微松了口气,在姚可怡的扶助下顶着金冠,拖着大裳满场福身道谢。 总算谢完了最后一张席面,姚可清如蒙大赦的拖着姚可怡往幽篁馆奔去。饶是三月的天气,也是出了一身汗。 房嬷嬷早就备好热水,姚可清一回来便去洗了个澡,顿觉身上轻松多了,换了身常服出来,见姚可怡正在一边用手掂那个赤金冠,一边啧啧有声,“这么重,别说让我顶半个时辰,便是半刻钟我也受不了,这及笄礼真是个累人的活计!” 姚可清指了指那大裳道,“衣裳更重,嬷嬷从库房里找出那么大一匣子珍珠,全给缀上去了,压的我肩膀都要垮了!” 说着比了比那个盒子的大小。 房嬷嬷失笑道,“何止呀!后来老奴又买了一匣子才够呢!” 姚可怡立刻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姚可清笑道,“用了这么多珠子可不能浪费,拿去改改,三妹及笄的时候还能用上!” 姚可怡连连摆手,“可别!饶了我吧!我早就想好了,我是四月底的生辰,那个时候天气已经热了,这么厚重的衣服我哪穿的住,不过四月正是繁花盛开的时候,我便取个巧,编个花冠,再配一身流纱裙,既轻便也好看!” “妙呀!”姚可清赞了一声,“及笄本就是个形式,只要自己开心满意了就好!” 姚可怡得意一笑,门口突然想起一个娇俏的声音,“好呀!你诓我们在花厅等了这么久,你自己倒跑到这儿来躲懒来了!” 原是陶静柔来了,身旁跟着苏十七,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儿亭亭玉立,挽着手立在门口,嘴里虽是怪罪的话,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姚可清性子本就冷淡,今生又刻意藏拙,不喜交际,熟识的人也不过那几个,只是现在嫁人的嫁人,定亲的定亲,及笄礼能请来的竟只有陶静柔和苏十七了。 姚可清笑着亲自迎她们二人进来,“我刚换了衣裳,正要去找你们呢,你们就来了!”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苏十七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缀珠大裳,“职业病”便犯了,“这牡丹纹不该这样绣的!” 这衣裳是房嬷嬷亲自督促人绣的,一听有问题忙问道,“怎么个不对了?” 苏十七这才惊觉自己不该这样鲁莽,有些讪讪的不敢接话。 姚可清解围道,“我也觉得这牡丹纹看着怪怪的,论理该更饱满一些,十七妹妹快说说哪里不对了?” 苏十七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绣一个给你们看吧!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在姚可清示意下,房嬷嬷领着苏十七去了次间,姚可怡好奇也跟着去了,姚可清行礼时累很了,坐着不动弹,只道,“我就索性懒到底了,十七妹妹绣好了拿来我看吧!” 陶静柔也道,“那我也跟着你懒上一回!” 姚可清笑道,“你要是还懒,这世上就没几个勤快人了!” 陶静柔也一笑,只是这笑多少有些惆怅的意味在里面。 姚可清敏感的觉察到了陶静柔情绪的低落,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陶静柔呆了呆,终究还是说了,“弟弟被母亲宠坏了,性子骄纵,父亲十分不喜,恰哥哥自成亲之后格外用功,父亲就开始重视起哥哥来!没想到因此引来母亲的记恨,可是母亲碍于父亲,不敢欺负哥哥,便报复在嫂嫂身上,天天天不亮就叫嫂子去立规矩,晚上到二更天了才放嫂嫂回去,嫂嫂在娘家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哪受得了这个,没几天就累病了,母亲更是借机说嫂嫂这是装病的,就是为了不去立规矩,把嫂子气的病又重了几分!之后母亲又跑到父亲跟前哭诉说她是继母,不受儿媳妇尊敬,自请求去!父亲便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哥哥一通,哥哥转头就怪罪嫂嫂,嫂嫂气的都吐血了,如今都下不了床了!” 564、仁慈 当初得知陶静柔的嫡母王氏要给她的兄长定下一门极其不体面的亲事的时候,恰方牧帆对那家人十分熟悉,知道那家人的阴私之事,而方牧帆为了救赵氏欠了姚可清一个人情,姚可清便托方牧帆帮忙搅黄了那门亲事,后来陶大人亲自出面给长子重新定了亲,今年正月大婚的时候姚可清还去观礼过的,这是这才一个多月的功夫,新妇竟然都病的下不了床了,这王氏折磨人的手段也太厉害了些。 “可请太医看过了?”姚可清问。 陶静柔点头,“父亲已经请了太医来看过了,也开了药,药了好几副,可是嫂嫂的病却毫无起色,整日躺在床上不见人,身子也越发瘦下去了!” 陶大奶奶一介新嫁娘,初嫁进夫家正是谨慎的时候,唯恐踏错半步,说错半句话,结果先是被婆婆刁难,又遭诋毁,最后更是被丈夫迁怒,陶大奶奶原本那颗忐忑慌张的心可不得一下子就凉透了,心一凉,对陶家也就不抱希望了,便任由自己病下去了。 “这是心病!” “是呀!太医也这么说!”陶静柔苦笑一声,这些年她跟嫡母明争暗斗,好不容易在家中给自己和哥哥占得一席之地,可是哥哥……她好不容易说动父亲给哥哥定了门靠谱的亲事,可是哥哥却不好好珍惜! 陶静柔的兄长无甚大才,偏人又迂腐固执己见,在陶静柔苦苦为他们兄妹谋划的时候,根本不能指望他帮得上忙,不帮倒忙就很是不错了! 姚可清很是同情陶静柔,陶静柔的处境比自己艰难了许多,自己起码有个可以随时为自己撑腰的外家,而弟弟也是聪明伶俐与自己一条心的,可是陶静柔舅家早就没落了,她哥哥也只会拖她的后腿,好不容易有个嫂子能跟她同盟了,偏她哥哥又亲手将嫂子往外推! “好好劝劝你嫂嫂,身子是自己的,为了旁人几句话就糟践自己也太不明智了!你回去且问问她,她这般要死要活的可对得起将她抚养长大的双亲?” 陶静柔惊呆了,这样犀利的话她可问不出口,她跟嫂子还没熟到能毫无芥蒂的说这样的话,“这……这样说好吗?” “她这副样子你不狠狠激一激她,她是听不进去的!若是这样一激她听了进去,便请她娘家母亲过来看她,再叫你哥哥给他岳母赔个不是,你嫂嫂当着亲生母亲的面不能不给哥哥这个面子,夫妻之间的关系不也就改善了?” 对夫家失望了,对娘家总还有几分惦念的,姚可清这个法子的确行得通,陶静柔不由感激道,“多谢了!每次我心里的困惑,也就只有你能解开了!” “我这法子迂回了些,你要是去找晨儿,晨儿的法子保管更有效,只怕能叫你那嫡母再也不敢叫你嫂嫂去立规矩了!” 姚可清想,以安平郡主的个性,她肯定是要怂恿陶大奶奶狠狠报复王氏一通出了心里的这口恶气的。 陶静柔笑道,“还是你了解郡主,上次郡主送我的一盆花被大姐抢走了,我本是不打算追究的,结果郡主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儿,第二天又送来一盆花,大姐又来抢,我觉得这花来的蹊跷,便没拦着,结果当天晚上大姐就上吐下泻,将整个闺房弄的污秽不堪,跟她订亲的那户人家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事儿,没两天就上门来退亲了!” 姚可清莞尔一笑,也就安平郡主能想出这么一了百了的法子了,第二天送过去的那花肯定是做过手脚的,专门等着陶静月去抢的。 “幸亏那花你没留着,不然可就糟了!” 陶静柔道,“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直觉得庆幸!后来我又专门问过郡主,你猜郡主怎么说?” 姚可清摇头。 陶静柔接着道,“郡主说,那两盆花单独放着都没事儿,就是不能放在一块儿,这两种花的香气混在一起有清泄之效!” “原来如此!”姚可清恍然大悟,“若是你大姐适可而止也就没有事了,偏她贪心,抢了一回就上瘾了,想全部占了,结果自己闹了笑话不说,还连累丢了亲事!” 陶静柔叹息道,“是呀!因为这事儿,父亲嫌大姐连累陶家蒙羞,便将大姐送到庙里去了,也不说什么时候接回来,连及笄礼都不给办!” 不办及笄礼,不接受其他人家的提亲,父亲分明是想一辈子将大姐困在庙里…… 感叹完陶静柔忍不住感慨道,“其实一开始看她出丑我还觉得挺开心的,因为小时候她欺负我太多次了,总是无时无刻不再找我的麻烦,小时候我常想,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出口气!这是这口气出了之后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大姐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她虽有些小心思,会耍些小手段,纵然她做错了许多,可是也不该是这样的下场!我常常想,那第二盆花我明知有问题却还是任由她拿走,若是那个时候我拦着她,或许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陶静月不过了被退了亲就被陶大人送去庙里清修了,也许这辈子都出不来了!陶静柔这是唇亡齿寒,感同身受了,她不禁担心若是有朝一日她犯了错,也会被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心里不由对陶静月升起恻隐之心来。 “不会的!你不会有这样一天的!”姚可清按住她紧张的握紧的拳头,沉声安慰道,“不要对曾经伤害过的你的人心软,你今天对他们的仁慈明天就可能变成他们刺向你的利刃!有时候心肠硬一些才能让你好好活下去!她在做出抢你东西的决定的时候就要做好承担这样做的后果,无论是什么后果,都该她自己承受!你就是这一次心软了,她躲过一劫,又焉知下一次她不会有更坏的结局?” 陶静柔听完无从反驳,好半天才感叹道,“是我太天真了,以为她躲过这一劫就不会有事了!可是我怎么就忘了,以大姐的个性,她怎么可能会安分守己?躲过这一次,那下一次呢?这一次她只是进了庙里,庙里虽然清苦,可是好歹性命无虞,这也算是不错了不是吗?” 0565、真话 姚可清刚开解完陶静柔,苏十七就拿着绣好的牡丹纹来给她看了,姚可清才看了一眼,朱氏就派人来叫她,说长公主要回府了,让她去送送。 姚可清忙理了理妆发赶去长公主歇息之处。 姚可清穿着一身常服,头上的发髻未动,但是却没戴凤钗和金冠,只插了两只步摇,长长的流苏一直垂到肩头,配着一套的流苏耳坠,显得纤细的脖子越发修长。 “给长公主请安!”姚可清颔首福身。 “起来吧!”长公主扶她起来,“转眼你就要嫁过去了,我也就不说邀请你过府去玩的虚话了,便就在家等着喝你的茶了!” 姚可清本来雪白的脸色一下子又红了起来,她从不知素来稳重端方的长公主竟然是这样的性子,打趣儿起人真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连嬷嬷也诧异的看了眼长公主,自家主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见她说过这样的玩笑话了? “还有就是四公子还没回来,依着礼部的意思,下聘要等四公子回来了再进行,所以后面的程序可能赶了点儿,你可要多担待些!” 姚可清忙称“不敢!” 长公主笑着说完之后上了马车,连嬷嬷跟上来忍不住道,“公主今儿心情很是好呢!” 长公主道,“自然是好!还有一个月我就能喝上儿媳妇茶了,盼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实现了,能不好吗?再者我看姚家今天这宴办的很是不错,规规矩矩的,一点儿差错也没有,听说这几年一直是她协理着侯夫人管家的,可见她管家的本事不差,又有才学,还是清儿自己挑中的,这回算是圆满了!” “是呀!就等四少爷回来了!” 送走长公主,看着姚可清脸上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红霞,朱氏也忍不住打趣儿她几句,“还有一个月就要被人尊称做‘奶奶’了,若不是看着长公主这般和气,还想多留你在家几年陪陪我呢!” 姚可清在朱氏面前倒是镇定得多,并没被臊到,心知朱氏说想多留她几年并不完全是假话,送走了一个小苗氏,却又来了余若涵,而且这个余若涵率性而为,比起小苗氏来更难缠,朱氏每每都要跟姚可清商量着对付,她害怕自己一个人不是余若涵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姚启辰也回来了! “母亲只须记住,不要招惹二房的事,如今各个院子都立了小厨房,二房那边也轻易没有事能禀到母亲跟前了,不要搭理那边的事,他们就算是想算计也无计可施!” 不沾不惹,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静待分家的时机到来! 朱氏点头,“我知道了!珅哥儿去了国子监,等闲不回家的,我就只须顾好我跟光哥儿了!” 姚可清点点道,“我在家的日子不多了,我也就跟母亲说点儿知心话吧!母亲想来是知道我有分家的打算的,只是现在还不到合适的时机,所以需要忍耐,也需要母亲的配合!虽然之前我们之间有许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曾经说过,只要您做到您该做的,您就永远都是侯夫人!如今您做了您这个位置该做的,那么我便敬您是我的母亲!是这个侯府的女主人!” 听了这话朱氏一时感慨万千,想得到姚可清的认可还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了,她与姚可清明争暗斗过,服过软,也心有不甘过,磕磕绊绊这些年,总算摸索出了该怎么跟姚可清打交道,好不容易建立了一些感情,她竟然就要出嫁了,此刻朱氏心中真有几分女儿将嫁的惆怅感。 “咳…说这个做什么!早几年我年轻,刚进京被京里的繁华冲昏了头脑,做了好多糊涂事,当初秦家的事儿要不是你拦着,如今我只怕比弟妹的下场还惨一些!”朱氏忙玩笑般的开口,想冲淡心里的惆怅。 那年成王被贬往夷州,成王一派便陆陆续续被其他几个皇子的势力排挤打压,以往拥戴成王的人家要么被贬,要么被别的势力收服,秦家的声势也早就不如从前,如今满朝上下再也没有一个敢提起成王的人了。 “母亲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应该就只有五弟了,五弟既然是母亲的孩子,也是长房的孩子,那便是我和珅儿的弟弟,我定会护他周全!”姚可清给朱氏吃了一颗定心丸。 果然,此话一出,朱氏神色间满是动容,哑着嗓子道,“我们是一家人,你放心,你不在家了,我也会好好顾着咱们长房的,若是有我为难的事,我就送给你送信,就是怕你嫌烦!” 姚可清笑道,“自家的事我怎么会嫌烦呢?我走之后会把范婶留给母亲,母亲有事只管跟范婶说!” 朱氏知道这个范婶从前是走江湖的,身手了得,虽然现在看着就是个和和气气的普通内宅妇人,从前可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壮胆是极好的。 “你怎么不带着范婶嫁过去?” “范叔和范婶是自由身,他们在姚家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姚家的生活,乍去公主府我怕他们不习惯,再者比起我来,母亲和弟弟们更需要他们!” 余若涵和姚启辰这两个人可不比小苗氏那种耳濡目染的渐进谋害手段,这两个人下手狠辣,不得不防。 “那我就受了!”朱氏知道姚可清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姚启珅,便也就不推辞了。 “对了,刚刚长公主说要等宋四少爷回来再下聘,可是现在离婚期就一个月了,可是也没听说宋四少爷什么时候回来,若是他敢在婚礼前一天回来可怎么办?”想起刚刚长公主说的话,朱氏不由急了。 “母亲莫急,既然长公主敢这样说肯定就是来得及的!无需担心,倒是现在客人都还在,还等着母亲招呼呢!” 朱氏一拍额头,“哎呀!来送长公主一时把客人给忘了,唉!我这就去了,你回去歇着吧,我把柔姐儿她们几个拘在园子里,不会去打扰到你的,你放心歇着吧!” 说完朱氏匆匆走了,姚可清也慢慢往幽篁馆走。 桂圆突然问道,“小姐刚刚跟夫人说的‘知心话’是真话?” 姚可清停下来回头冲桂圆一笑,“她说的是真话,那么我就是真话!若是她说的是假话,那我也就是假话!” 566、和亲 一天的及笄礼把姚可清累的够呛,房嬷嬷也体恤她,连着三日没有叫她早起,让她歇了个够,不过姚可清自律极强,并不贪睡,还是按平时起床的时辰起来了。 姚可清笄礼之前收到宋子清的信,信里除了一封信,还有一只木簪,是宋子清亲自雕刻打磨的,她笄礼上用的木簪就是那只。 宋子清在信里说他一定会赶在三月下旬之前回来,可是如今只剩下不到十日了,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反倒是选贵女和亲瓦刺的事吵的沸沸扬扬的。 自上次姚芳雨跟姚崇明密谈之后,姚芳雨以她所知的钟家辛秘暂缓了姚崇明逼亲的打算,又被姚芳雨的话打动,知道姚可柔年纪尚小,不是和亲上等之选,一时也不急着给姚可柔订亲了。 礼部很快交了备选的名单上去,最终定下的人选却让人出乎意料,竟然是英国公府的二小姐安裕瑚! 安裕瑚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以皇上对皇后娘娘的荣宠程度,不该让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去和亲的,除非…… 姚可清不禁想起安家在余想容一事上的算计来,终究是惹怒了皇后娘娘了!毕竟比起亲生儿子来,尤其是失散多年才有了音讯的儿子,安家的份量就轻的多了! 圣旨一下,安裕瑚惊的连接旨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其母安三夫人替她接的旨。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安裕瑚不可置信的问自己的母亲。 安三夫人想起安老夫人的谋划,莫名生出恨意来,富宁侯府的荣耀,凭什么要用她的女儿来堆砌,可是陡然间又想起老夫人的计划,她也是同意了的,这恨意便再也恨不起来了,只得长叹一声。 听着这叹,安裕瑚的心彻底沉下去了,“我一定得去和亲了是不是?是不是?” 安三夫人声音涩哑,道,“圣旨已下,皇命不可违!” “不!我不要!我不要和亲!我不要!为什么是我,宗室郡主县主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一个世家女!”安裕瑚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生来就倍受宠爱,作为皇后娘娘的侄女,安家又子嗣单薄,她自幼便是被众人娇宠着长大的,在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婚事,也几乎是任由她挑选,唯独在宋家这里碰了壁,可是这也算不得什么挫折,她始终相信即便是在婚事上,她也会如这么多年以来一样,会是众人艳羡的对象,可是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安三夫人愧疚道,“都是娘不好,是娘对不起你!娘不该妄想别人的东西,最终害了你!” 安裕瑚呆呆道,“娘在说什么呢?” 安三夫人并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娘该早点儿给你定下亲事的,之前提亲的那些人家,哪一个也比嫁到瓦刺和亲来的强!” 宋家拒婚之后,安家只觉丢了面子,一心要找个比宋家更显赫的门第来配安裕瑚好找回面子,所以等闲人家就不看在眼里了,之后又想赌一把,想让安家再出一个皇后,便将安裕瑚的婚事彻底耽搁了。 “娘,咱们去求皇后娘娘,让皇上收回成命好不好?皇上最疼皇后娘娘了,皇上一定会答应皇后娘娘的!”安裕瑚突然又生出希望来。 安三夫人却苦笑着摇头,皇上疼爱皇后娘娘不嫁,可是偏偏安家得罪的就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怎么会给安家求情呢? 安三夫人的态度让安裕瑚有些疑惑,联想起刚刚那句话,安裕瑚陡然明白了些什么,“娘,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安三夫人眸光一闪,“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安裕瑚越发肯定这其中有问题了,“好!母亲不说,我便不嫁!也不知这抗旨之罪安家承受不承受得起?” 安三夫人大惊道,“裕瑚!” 安裕瑚凄凉一笑,“原来母亲是认命了,已经做好了我要去和亲的打算了!也是,圣旨已下,早已没有转还的余地了,我就是不想嫁也得嫁了,不是吗?” “裕瑚,是娘不好!要是娘当初坚定一些,不听侯府那边的安排就不会连累你今天受此委屈了!”安三夫人抹着眼泪哭述道。 安裕瑚凄笑一声,“既然这委屈我受了,那母亲能不能怜悯女儿一回,告诉女儿,皇上为何会下这道旨?皇后娘娘为什么不替女儿求情?母亲和侯府之间究竟做了什么得罪了皇后娘娘?也好叫女儿明白这委屈是因何而来的!” 安三夫人再次迟疑了,若是当初的谋算成了,现在对安裕瑚坦诚一切倒也没什么,可是偏偏失败了,还连累了安裕瑚,这让安三夫人如何开口呀? “母亲连一句实话都不跟女儿,让女儿如何甘心不明不白的就这样去和亲?母亲就告诉女儿吧?”安裕瑚再次恳求道。 安三夫人长叹一声,“是娘对不起你!罢了,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你想知道,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只是有一点你得保证,这件事绝对不许告诉任何人!” 安裕瑚忙保证道,“女儿一定守口如瓶!” 安三夫人道,“皇后娘娘在诞下嘉阳公主和八皇子之前,曾经还生下过一个皇子,那个皇子才是真正的大皇子,皇上的长子!这件事在安家并不是什么秘密,想必你也是听过的!” 安裕瑚点头,这么多年了安家一直在暗中帮皇后娘娘寻找大皇子的下落,她也知道一二。 “去年皇后娘娘有了这位皇子的消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皇后娘娘便让伯母去核实,只是核实之后伯母却有了别的打算!” 安裕瑚知道这个打算一定是瞒着皇后娘娘行事的,这才是安家惹怒皇后娘娘导致她被嫁入瓦刺和亲的关键所在! “如果大皇子能够顺利的认祖归宗,那么被册立太子便指日可待了,如果能将安家的姑娘嫁给他,一旦他成了太子,安家的女儿就是太子妃了!” 而这个计划中的安家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安裕瑚!安裕瑚苦笑,难怪一向精明的母亲也会心动了,那可是母仪天下的荣耀呀!又有几个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567、原因 “所以母亲就答应了?” 安三夫人有些愧疚的点点头,道,“是呀!娘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呀!” 如果当初她但凡头脑清醒一点,也不至于得罪了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迁怒,倒霉的却是她的女儿! 安裕瑚无奈道,“难道娘就没有想过他可能已经娶亲生子了吗?既然是大皇子,那就是比成王还年长了!这样算来他也该有二十多岁了,按常理早该成家了!” 安三夫人语气有些生涩道,“你说的没错,他确实已经娶亲,而且还有了一个儿子!” 安裕瑚惊诧的看向母亲,却从安三夫人的神情里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侯府的伯祖母和她的母亲早就知道那位皇子已经成家了的事,可是最终却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可是以安家的地位,安家的女儿又怎么能做妾呢?那么伯祖母的打算岂不是要让大皇子停妻再娶,可是安家能有什么办法让大皇子停妻再娶?唯有就是除去占了那个位置的人…… 安裕瑚不敢再想下去了,喃喃道,“怎么能这样?” “我知道你肯定不赞同的,所以就瞒着你了,为了安家长远的利益和更进一步的荣耀,有些时候是要用一些手段的!”安三夫人淡声道。 虽然这些手段失败了,但是却不能不承认如果这个方法奏效,安家的滔天富贵能至少再延续二十年。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安三夫人淡淡道,“那个女人挡了安家的路,你伯祖母自然容不下她,派人去试探了一下,发现那个女人没什么心机,却对大皇子无微不至,依赖非常,你伯祖母便用计想诓她自尽!” 安裕瑚大惊,纵然她偶尔也会耍心机暗算别人,可是却从不不敢生出妄伤人性命的歹念。 “可惜……功败垂成!”时至今日,安三夫人的语气还是带着惋惜,如果她们的谋算能够成功,她的女儿早就该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要去和亲的地步呢? 安裕瑚不解,“虽然失败了,但也没有损害到大皇子,为何皇后娘娘会恼了我们安家?会迁怒到我身上?” 安三夫人叹息道,“因为安家的算计被大皇子知道了,以为这是皇后娘娘授意安家这样做的,大皇子心疼妻子,便跟皇后娘娘之间生了嫌隙,皇后娘娘了解到这些事之后便怪安家自作主张,狠狠责怪了你伯祖母!” “若是伯祖母的算计得逞,母亲岂不是要让我踩着旁人的尸骨去做继母?”安裕瑚哭道,“与其这样,我还宁愿嫁到瓦刺去,好歹不害旁人的性命!” “傻孩子,说什么混话呢!”安三夫人也哭了,却知道没了皇后娘娘周旋,安裕瑚和亲已成定局了。 “若不是姚二小姐和安平郡主从中作梗,你伯祖母的谋算就成了!”安三夫人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突然提及姚可清,安裕瑚一个激灵从悲愤中醒悟过来,“难不成这事儿跟姚可清也有关?” 安三夫人倒也不瞒着,当初宋家拒婚,后又请旨赐婚求娶姚可清,本就让她脸上无光,对姚可清也没有了好感,便和盘托出了,“也不知姚二小姐是怎么跟大皇子如今的那位夫人认识的,本来那位夫人已经认命了,咱们坐享其成便是,可是那位夫人去了姚家一趟,回来就改了主意,后来皇后娘娘就叫了你伯祖母进宫,从宫里回来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只叫人传话给我说可以给你相看人家了!” “是姚可清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的?”安裕瑚惊讶,姚可清应该没有随便进宫觐见皇后的资格吧?而且以姚可清的性子,她应该不是那种喜好告密的人。 “不是她!是安平郡主!你是知道的,安平郡主与姚二小姐交好,那位夫人又去找过姚二小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是姚二小姐将事情告诉给了安平郡主,然后安平郡主进宫禀明皇后娘娘的!” 可是安三夫人没胆量敢恨安平郡主,只能把所有的不满都记在了姚可清头上,尤其是在皇上下旨安裕瑚和亲瓦刺之后,这种不满和恨意达到了顶峰。 “我跟她们果真是上辈子有仇的!只要碰上她们准没好事!”安裕瑚冷笑一声,心里的不甘再次涌上来了。 安三夫人看着安裕瑚光彩夺目的脸,她怎么忍心看着女儿去塞外倍受搓磨呢? “裕瑚,你放心,虽然圣旨以下,但是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转还的余地,等过两天风声过了,我便去侯府求伯母去见皇后,无论是赔礼还是认错,一定要让皇后娘娘回心转意!” 安裕瑚却并不抱这个希望,反而问道,“母亲说了半天也没告诉女儿大皇子究竟是谁!既然已经找到了大皇子,却为何迟迟不认祖归宗?” 安三夫人却不肯再说,只道,“这事儿涉及皇家辛秘,若非皇后娘娘信任安家,娘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况且皇后娘娘再三交待,若是随意透露出去,只怕皇后娘娘会怪罪!至于认祖归宗,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么多年了,总要找到得力的证据!” “娘是不信任女儿了?”安裕瑚眼里噙着泪,一脸受伤的看向安三夫人。 安三夫人正自觉愧对女儿,不忍拒绝女儿的话,可是又忌于皇后娘娘的嘱咐,一时两难。 终究理智占了上风了,安三夫人在这个问题上还是保持缄默了,“你就别问了,这事儿跟你也没多大干系了!” 安裕瑚一脸低落道,“女儿是想着既然是因为大皇子的事让皇后娘娘恼了安家,不如我们去给大皇子赔个不是,请大皇子在皇后娘娘面前替我们求求情,女儿也许就可以不用去和亲了!” 安三夫人心里一动,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要安家主动放下身份地位去赔不是有些让人受不了,但是为了女儿,她愿意放下这个面子。 “好孩子,即便是要赔不是,也该为娘去,你放心,但凡有办法能叫你不去和亲,娘一定不会放过的!” 安裕瑚点点头,“即便是女儿真的要去和亲了,女儿也不怕!如今瓦刺与我朝邦交稳固,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受苦的!” 安三夫人心疼道,“那塞外都是蛮子,最是粗鲁不堪,又居无定所的,我怎么忍心你去受罪?娘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躲过去的!” 568、求情 和亲的圣旨一下,京里其他的人家都松了口气,一时间未婚男子再也没有先前那般走俏了,京中的婚嫁市场渐渐恢复正常了。 英国公府和富宁侯府连着几波人进宫求见皇后娘娘,除了富宁侯府的老夫人被宣见之外,其他的人一律被拦在宫门外了,随后又有崇国公夫人和平国公夫人陆续求见,却都没能进去。 皇后娘娘她们都是来为安裕瑚求情的,可是这事儿既然是她首肯了的,那她就不会再更改,谁来求情都没用。 安家求情无门,安三夫人不由想起了安裕瑚说过的找大皇子求情的方法来,只是她自知她们之前的举动已经惹的大皇子不快了,贸然再去找只怕会让他更心生厌恶,想了想觉得还是从他的夫人余想容那里下手。 拿定主意,安三夫人备了礼品准备去拜访余想容。 面对突然上门的安三夫人,余想容一时吓得手足无措,“夫人您……您找谁?” “特意来拜访姚夫人您的!”安三夫人的余光瞥了眼升斗大的小院落,疑惑姚景行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为何还要居于如此破旧逼仄的地方。 其实这一点儿皇后娘娘早就提出要给姚景行换个地方住的,只是姚景行有几分读书人的骨气,不想无缘无故就接受别人的好意,哪怕是自己的亲人的!这是其一,其二是他的身世还瞒着余想容,贸然换地方住,他怕余想容会心里不安,其三是他还要维持现状来麻痹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便坚持住在这里了,而且行为表现也与寻常无疑,皇后娘娘无奈只得叮嘱宋子清一定要多派人手保护他的安危。 余想容不知面前的贵夫人是何人,只是经历了上次被人诓骗的事之后,对于突然上门来访的陌生人十分警惕,尤其是打扮的这么贵气的陌生人更是小心谨慎了,连门都不让安三夫人进,就站在门口隔着门缝跟安三夫人说话。 “我与夫人素不相识,夫人怎么会突然就来拜访了呢?” 安三夫人并没有直接跟余想容接触过,只是听富宁侯府的老夫人说她是个极柔弱的性子,没想到今天自己一来就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一时心生怀疑,疑心富宁侯府那边有事儿瞒着自己。 “久闻夫人贤德之名,特备薄礼来拜访!”安三夫人道。 余想容却还是不退让,“我一介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是外地来的,进京时日也尚短,不过与四周街坊偶有来往,何处来贤德之名?夫人又是从何得知的?” 余想容虽柔弱,但是却并不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骗住的,安三夫人一时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前些日子家里长辈一时糊涂,差点儿犯下弥天大错,我前不久才知道这事儿,心里觉得十分过意不去,今儿是特意来替家里长辈赔礼的!” 余想容正在思索她家里长辈犯了错,与自己何干?来自己家赔什么礼?就听见有清晰的马蹄声传来。 安三夫人听见马蹄声也回头看,两辆棕色的马儿拉着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她身后,马车停稳,先从后面马车下来是随车的四个婆子,接着前面马车上下来了两个丫头,一粉衫,一黄裳,俱是眼生的很,安三夫人并不认识。 粉衫的丫头撩开马车帘子,黄裳的丫头向马车内伸出手去,从马车内迎出一截绿色衣袖。 看着马车里出来的人,安三夫人不由目瞪口呆了,这些下人她虽不认识,但是这些下人的主子她却是认识的,虽算不得十分的熟人,但是也是见了面能叫出名字的那种。 那一截绿色衣袖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姚可清。 自安裕瑚要去和亲的消息传来,姚可清又向安平郡主打听了一番,得知是因为皇后娘娘恼怒安家私心作祟,自作主张想要算计她的长子,害得她与儿子之间有了嫌隙,所以皇后娘娘借着和亲之际选了安裕瑚去和亲,为的就是对安家以示惩罚。 姚可清猜测安裕瑚不会心甘情愿嫁到塞外去,安三夫人肯定也舍不得安裕瑚远嫁,安家必定要为此活动一番!只是圣旨岂是能容随便更改的?安家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在皇后那里!可是安家因为姚景行的事失了皇后娘娘的欢心,解铃还需系铃人,安家想要重新获信于皇后娘娘,还要从姚景行这边着手!姚可清猜坚定安家会派人来找余想容的,所以想提前给余想容打个招呼,只是没想到竟然在门口跟安家的人碰上了,更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安三夫人。 “安三夫人安好!”既然是在外面,礼数还是要做足的,姚可清规规矩矩的给安三夫人请安。 安三夫人一大早的就来为的就是想悄悄的避着人把事情解决了,没想到却碰到了熟人,还是一个知情的熟人,脸色霎那间精彩的很,却还是勉强摆出笑脸,“姚二小姐!” “安三夫人来探望姚夫人?”姚可清明知故问。 安三夫人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尤其是在余想容疑惑的目光下,“嗯!” 见姚可清来了,余想容很是高兴的开了门,“二小姐怎么来了?你及笄礼我可不是故意不去的,实在是鑫哥儿太皮了,我怕出门闹的慌!” 姚可清笑着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气,那青梅糕我吃着极好,自己做的总觉得差了味儿,所以今儿又来讨糕吃了!” 余想容也笑道,“难得你不嫌弃,材料家里都有现成的,我这就给你做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安三夫人晾在了一边。 姚可清走到余想容身边又回头道,“安三夫人不是探望姚夫人的吗?怎么不进来?” 余想容诧异的看着姚可清,姚可清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掌心,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余想容才道,“夫人请屋里坐吧!” 安三夫人本是想悄悄的把这件事解决了,即便是解决不了也不会宣扬,不至于连累安家名声,只是没想到碰上了姚可清,她的盘算便被打破了,她便是真的要给余想容赔礼道歉也不能当着姚可清的面儿呀! 可是余想容又邀请她进去,她是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进去吧?当着姚可清的面儿她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不进去吧?没有姚可清在她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错过了这回,再想进去就难了! 569、赔礼 安三夫人犹豫再三,终还是顶着姚可清别有深意的眼神硬着头皮进了这座小院。 余想容急着向姚可清问清楚这个安三夫人的来历和目的,便借着要给姚可清做青梅糕将姚可清拉去了厨房,将安三夫人留在厢房,吩咐桂花好生伺候着。 “二小姐跟安三夫人很熟?”余想容开门见山的问道。 “并不是很熟,只是在宫里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我过目不忘,所以就记住了!”姚可清诚实的回道。 既然不熟那有的话就好说! 余想容松了口气,道,“这位安三夫人带了许多礼品过来,我刚刚悄悄看了一眼,可都是些十分贵重的东西!我自问我从不认识她,我家老爷也不曾结识过安姓的贵胄人家,偏这位夫人一来就跟我套近乎,实在是蹊跷的很!既然二小姐认识,不妨与我说说这位夫人的为人和来历,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在她面前不至于露了怯!” 姚可清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夫人可还记得上次诓你的那个妇人?” 余想容略想了一想,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她说是来赔礼的,我再问她却不肯细说,原是因为这事儿!” 顿了顿又道,“看这位夫人的打扮,贵气的很,显见是不一般的人家!看来我家老爷果真是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又叹道,“唉!我平时来往的都是平头百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贵夫人打交道!当初她诓我那事儿虽然可恶了些,但是最后也没损着我什么,我也就恼了一阵儿就放下了,怎么现在又找上门来了?若是真的要赔礼,早干嘛去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就不信是最近才知道的,怕是又有什么算计才是真的!”余想容一边揉面一边道,显然是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了上次的事,凡事多留了一个心眼。 姚可清不由一笑,余想容果真是学聪明了,再也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人骗到的了,“夫人说的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来的目的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说不定是上次算计不成,这次又换了招数卷土重来了!请她喝一碗茶,把人打发了就是,省的她又来害你!” 姚景行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给余想容,若是安三夫人不慎说漏了嘴可就糟了,还是先在余想容这里提点提点她比较保险! “正是,我也是这样想的!等我把糕蒸上了,就去送客,她再来我也不放她进来了!”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余想容忖度着以这位安三夫人的身份来看,碰了一回钉子,应该不会再有下次登门的时候了。 姚可清还没来得及回话,院子里就响起了安平郡主的声音,声音有些急,“你们家夫人呢?” “夫人在厨房,姚二小姐跟夫人一起!”桂花回道,“有一位安三夫人来了!” “哦!”安平郡主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我去跟安三夫人打个招呼!” “安三夫人!”安平郡主主动跟安三夫人打招呼。 “郡主!”安三夫人勉强跟安平郡主回礼,身子却越发僵硬起来! 来了一个姚可清还不够,连安平郡主也来凑热闹,她哪还有开口的机会!看来今儿是白来一趟了! 安平郡主打完招呼直奔厨房去了,看见案板上的面团,笑道,“看来我有口福了!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呀!” 余想容笑道,“做了郡主的份儿的,还打算托二小姐给郡主带过去呢!郡主来的正好,不用承二小姐的人情了!” 安平郡主看了姚可清一眼,姚可清也看了她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出了对方的来意,不约而同的微微颔首。 姚可清率先开口道,“郡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如去陪着安三夫人好好说说话,这厨房小,人多了站不开身!” 姚可清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让安平郡主借机把安三夫人打发走。 安平郡主会意道,“好!不过可不许偷吃我的青梅糕!” 姚可清与余想容不由都失笑了,“会给你留着的!” 余想容端着刚出锅的糕去了厢房,却发现只有安平郡主一人在,“安三夫人呢?” 安平郡主喝着茶漫不经心道,“哦!她走了!” 余想容虽好奇安三夫人怎么突然走了,不过她走了倒是省了她的事了,便道,“走了好!我本也不想留她的了!快来尝尝,刚出锅的!” 安平郡主笑着接过点心吃了起来,吃了点心又逗了一会儿鑫哥儿,便与姚可清一同告辞了。 “你怎么会来的?来的比我还早?我接到消息说安三夫人来找想容了,便赶了过来,没想到你到的更早!” 姚可清道,“我是猜到和亲的圣旨下了之后,安家肯定是想通过姚先生的路子向皇后娘娘求情,所以就早早赶过来先提醒一下姚夫人,免得姚先生的身份被拆穿了!你安排的人给你送信的时候估计我还没来!不过亏得我来得及时,再晚一点儿,只怕安三夫人都已经全部说出来了!” “真是不省心!”安平郡主欲言又止,“刚刚我狠狠敲打了安三夫人一番,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余想容和姚可清都在厨房的时候,安平郡主回到厢房,支走桂花,站在安三夫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道,“当初你们想害她性命,现在怎么还有脸来求别人?若是皇后娘娘知道她的娘家人如此厚颜无耻,会做何感想?” 安三夫人压着怒气道,“郡主是在威胁我吗?” “没错!”安平郡主一口承认了,“我就是在威胁你!皇后娘娘不喜你们接近他们一家三口,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赔了一个安裕瑚进去还不够?” 安三夫人心下一凛,霍然而起,“你什么意思?” 安平郡主看着安三夫人震惊的神情,淡淡道,“安裕瑚的事是皇后娘娘给你们安家的一个警告!若是你们就此安分守己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你们若再生事端……安家已经只剩下一公一侯了!可得掂量着办了!” 安三夫人震惊的后退一步,“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吗?” 安平郡主道,“这是谁的意思不重要,你只需知道这是事实,如果不信,你尽管试试!反正还有一公一侯,你大可以试试看!” 570、回来 安三夫人没有胆量,不敢试,再也不敢登姚景行家的门,可是又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女儿去和亲,心里又急又气又怄,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安裕瑚一边侍疾,还要一边想法子摆脱和亲之事,一时间倍受煎熬。 就在这时,宋子清班师回朝的消息终于传来了,就在三日之后,耀帝率文武百官亲临城门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 姚可清终于松了口气了,他如承诺的那样如期赶回来了! 姚可清正打算让人跟余味居打个招呼留间临街的雅间给她,却收到了嘉阳公主的请帖,邀她三日之后随她一起去迎接众将士,然后顺道进宫赴宴。 姚可清思索再三,没好拒绝…… 她真的很想快点儿见到他,很想很想…… 三日后之后嘉阳公主依旧派了若云来接姚可清,姚可清随若云到了嘉阳公主府。 这是姚可清第二次到嘉阳公主府,第一次大婚时候,那个时候人山人海的,姚可清也没兴致欣赏府里的风景,今日倒是有机会瞧瞧了。却是跟长公主府不一样的风格,长公主性子恬淡,所以府中的建筑花草多为恢宏大气之作,但是嘉阳公主却格外注重山水造景,连天井里的一小盆矮子松都是精心修剪过的。 “今日我不乘公主的鸾架,也不随父亲的御驾,只是在后头坐着轿子去城楼,你跟着我就是了!”姚可清到的时候嘉阳公主正在梳妆,她一边指挥着丫头给她梳髻一边道。 “好!都听公主安排!” 只要能早点儿见到他,怎么去都无所谓! “唉,这个不行,换这个!”嘉阳公主将宫女插在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重新挑了一个递过去! 宫女忙换上新簪子,嘉阳公主似乎觉得还是不满意,又拔了重换,如此折腾了四五次之后,却觉得还是第一次挑的那个好,就又换回第一次戴的那个! 直到嬷嬷来催了一次有一次,嘉阳公主才总算梳妆完毕了,看了眼钟漏时间果然不早了,忙往外奔去。 姚可清二人到的时候耀帝已经率领群臣上了城门,嘉阳公主带着姚可清小心翼翼的后面遛进了城门上的阁楼。 嘉阳公主轻轻把窗户推开一点儿缝隙,轻声对屋内的众人道,“嘘~小点儿声儿,父皇说我如今已经嫁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不然那些大臣们会参我!让我今天悄悄的来,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姚可清点头,“好!” 想必众人是掐着时间来的,等了不到半刻钟时间就听到有个来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宋将军和闵将军携众位副将与将士离城门还有三里!” 耀帝道,“好!叫他们速速进城!朕已命人备好酒席为众将士接风洗尘!” “臣遵旨!” 又片刻,嘈杂的马蹄声渐渐清晰起来,围观的人群里发出的惊叹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姚可清便知道,他回来了! 嘉阳公主也激动起来,从窗子的缝里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却什么也看不见,气馁的坐下了,也把姚可清拉了坐下,“不看了,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姚可清莞尔,只得陪着她坐下,却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 马蹄声越来越近,连铠甲摩擦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了,围观的人群里更是人声鼎沸,连耀帝说的话都听不清楚了,之后只听得一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是众将士立在城门下叩拜皇上的声音。 “众将士平身!”耀帝爽朗的声音响起。 嘉阳公主忍不住又凑到窗户边上看,“父皇要回宫了,咱们再等等,待会儿直接从西华门进宫!” 姚可清点头,果然,外面传来龙辇起驾的声音,然后马蹄声又开始骚动起来。 待耀帝下了城楼,嘉阳公主迫不及待的推开窗户,往城楼下看去,只是主将们早已进城,只能看到乌压压一片兵勇,嘉阳公主公主丧气的摔了窗扇,“只还不如在街边随便找个茶楼坐着呢!好歹还能看两眼,这里连片衣角都没看到!” 姚可清笑道,“好歹听着声音了!” 嘉阳公主“咦”了一声,气闷道,“你倒是容易满足!不行,我得赶紧回宫去!” 说完又风风火火的拉着姚可清往皇宫奔去,主街被凯旋的将士们和围观的群众们堵的水泄不通,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却是另一番光景,街上几乎是空无一人,全都跑去主街看热闹去了,以至于嘉阳公主还在耀帝与众人之前回了宫,只是提前回宫了却也不能更早看到她日夜牵挂的人,不由更加气恼,“这大中午的我白折腾了这么久!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连累你跟着我也一起瞎跑!” 嘉阳公主本以为随耀帝去城楼可以早点儿看到闵建霖,想着姚可清许是也想看看宋子清,便邀请了姚可清同行,本是好心,结果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有些羞赧。 姚可清笑道,“公主好意,只是事与愿违,也没得法子了,不过好在宴上能看到!” 这样一说连嘉阳公主也忍不住期待起来,等待的空档,又让宫女给她重新修整妆容,胭脂水粉,金银玉饰,锦衣华服摆了小半间屋子,对闵二公子的在意可见一斑。 看的姚可清目瞪口呆,不由想起前世的事来,嘉阳公主虽然有些娇蛮,但是却也聪明的很,犹记得在她大婚的第三年,因闵二公子常年居住在长公主府,引起了安国公夫人的不满,就将一个美貌的娘家侄女接到安国公府里住着,常伴她左右,又借口身体抱恙将闵二公子叫回来侍疾,明摆着就是要让这个侄女儿做自己的妾室的。 嘉阳公主生性骄傲,即便是要给自家驸马纳妾那也由不得别人插手,但是闵二公子碍于母子情分又不得不去侍疾,与那姑娘朝夕相对,直叫嘉阳公主怄了一肚子气。 不过没两天,宫里就传出要放一批宫女出宫的消息,而皇上感念朝中众臣子为国尽忠,就将部分宫女赏赐给了一些功劳大的臣子,安国公就在其列,还一口气给赏赐了四个,全是二八芳龄的貌美多才的宫女。 安国公夫人哭丧着脸看着丈夫“欢天喜地”的领了四个女人回来,心知这是自家儿媳妇假公济私的报复自己,到底不敢冒犯皇权,灰溜溜的把娘家侄女儿送回去了,病也好了,也不用闵二公子侍疾。 这一战嘉阳公主完胜。 571、重逢 到底还是皇后娘娘心疼女儿,那边厢皇上还在御书房里询问此战的详情,皇后娘娘就借机将闵建霖叫去见嘉阳公主了,他们夫妻二人久别重逢,姚可清岂会不识抬举的在这里碍眼?便借口透气出了嘉阳公主的寝殿。 嘉阳公主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到底对丈夫的思念占了上风,很是愧疚的让若云陪着姚可清去御花园透气,免得有不知轻重的后妃为难姚可清,若云就代表着嘉阳公主,在这个宫里,还没人敢得罪嘉阳公主。 果然有若云在,一路上宫女內侍对姚可清一行人都毕恭毕敬的,客气的很,到了御花园,姚可清想着嘉阳公主今天轻装简行,身边伺候的人不多,离了若云怕是有诸多不便,便让若云回去,若云也担忧着嘉阳公主那边,倒没推辞,立刻就去了。 御花园占地广,花木繁多,景致怡人,只是姚可清心里装着事,却无心欣赏,想着自己若是不答应嘉阳公主的邀请,就在余味居的二楼等着还能看一眼,哪至于像现在还没见着他的人。 心事重重的姚可清漫无目的的在花丛中闲逛,猛然一回头却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桔子不见了踪影,心里一惊,正要呼叫,却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鼻尖是熟悉的气息,姚可清甫一挣扎便僵住了,再片刻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了。 “你回来了!” 宋子清“嗯”了一声,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一些,“好想你!这八个月以来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原来他都走了有八个月这样久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桔子呢?”姚可清问道。 宋子清闷声道,“这么久不见了,你也不问问我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怎么就关心这些?难道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丫头重要吗?” 姚可清无奈道,“你既然好好站在我面前,想必就是无碍的,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问呢?而桔子刚刚还跟在我身后的,现在却不见踪迹了,我担心才是正常!”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宋子清把桔子等人打发走了,只是还是忍不住确认一下。 宋子清一脸伤心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是怕你担心故意装的没有事一样,其实却受了伤呢?” ...... 姚可清对宋子清的无赖只能更觉无奈了,转过身面对着他,抬起纤纤玉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见他神色如常,又往下戳,渐渐戳到了腹下,宋子清立即抓住了她的指尖,“别乱动!” 姚可清道,“我这不是在关心你,检查你有没有受伤吗?” 宋子清轻轻亲了亲手里的柔荑,“我很好!我知道你心里是关心我的,可是我更想你把这种关心用行动展现出来?” 宋子清的脸近在咫尺,眼里透出渴望的气息,可是这可是在宫里,而且是在是不是就有人来逛的御花园,姚可清不敢与他太亲近,伸手推开眼前的脸,“这可是在御花园!你可别胡来!” 宋子清暧昧一笑,“你怎么知道我要胡来?还是说你想我胡来?” 暧昧的眼神在姚可清脸上扫过,姚可清立刻红了脸,“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宋子清却一点儿也不急,悠闲道,“闵建霖现在去了元元那儿,今儿师妹没来,你在宫里也就认识她们两个人,她们都不在,你能走到哪儿去?” 姚可清没想到自己被他吃的死死的,气恼的推开他跺脚嗔道,“你倒是赶紧告诉我桔子在哪儿?不然我真恼你?” 宋子清又将她拉回怀中抱住,“你才进来我就看到你了,就让她在这条花径的尽头候着了,结果你走到一半了才发现人不见了?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在想你呀!” 想你......想......你...... “维维,你不能这样哄我的!”宋子清叹谓道,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儿,这样的话听的会上瘾的,他几乎都要把持不住他自己了。 “可是我刚刚是真的在想你呀!并不是在哄你!” “唉~”宋子清叹了一声,终究没有把持住自己,低头轻轻覆上她的红唇,辗转吸吮,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姚可清用仅剩的最后一丝清明推开了自己要将自己揉碎的人,“这是在宫里呀!”声音急切,却不胜娇羞。 “是呀!在宫里!”宋子清喃喃道,如果不是在宫里,他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来!八个月的分别,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思念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他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渴望得到救赎,而她是他昏暗生命里唯一的光明。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宋子清道,“皇后叫走了闵建霖,我就知道知道元元进宫了,元元曾经起过撮合我跟你的心思,后来我们被赐婚后她还拿这件事笑话过我,师妹又不会来凑这样的热闹的,元元也就只能拉着你来了,我便猜到你可能也进了宫,便找了个机会从御书房出来找你,果然半路上碰到了元元身边的宫女,告诉我你来了御花园,我便过来了!” “你作为主将,就这样走了好吗?”耀帝正在问话,他就这样走掉了了,即便是他的亲舅舅,作为帝王心里也会不悦吧?姚可清不禁有些担忧。 “没事儿的,关于这次的战事我早就写了折子递上去了,折子里写的清清楚楚的,不用再特意禀告了,皇上叫我们过去不过是商讨对众将士的封赏,有...父亲在,我不在也不打紧!”提及驸马,宋子清的生意还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 “那就好!”姚可清轻轻握住他的手,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消散他心里的隔阂,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多年的冷淡造就的阴影不是随便就能忘却的。 “待会儿我先送你回去,晚上的宴席多是将士们出席,边塞苦寒,他们在边塞憋的很了,晚上肯定会有些放肆,你就别去了!”酒至酣时,有的将士都会直接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跟人拼酒,这样的场景宋子清当然不希望姚可清看到。 “好!”姚可清顺从的答应了,本来她进宫就是为了早点儿看到他,参不参加宴席她才不在意呢! 572、下聘 宋子清送姚可清回去在宫门口碰上了同样送嘉阳公主回去的闵建霖,嘉阳公主正趴在马车窗户上含笑的跟闵建霖说话,看见宋子清过来,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闵建霖回头看见宋子清,很是热情的打招呼,宋子清看着闵建霖笑的神采奕奕,在战场上积累的一身煞气已消失殆尽,便猜到为何嘉阳公主会羞于见人了!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宋子清让过嘉阳公主的车架先行,护送着姚可清跟在后面往长乡侯府驶去。 姚可清一大早就奉嘉阳公主之邀出门了,此刻却被刚刚回京的宋子清亲自送回来,朱氏脸上的笑意十分暧昧,热情的邀请宋子清入府歇息片刻。 宋子清还要回宫赴宴,便婉拒了,“多谢夫人爱护,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还请夫人见谅!” 朱氏也不强求,谢过宋子清护送姚可清回来,便携姚可清往府里走去,路上忍不住打趣姚可清道,“一个个紧巴巴的跑去看,一个急忙忙把人送回来,你们倒是心有灵犀!” 看姚可清皱眉,朱氏忙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再去清点清点你的嫁妆,这宋四公子既然回来了,下聘也就快了!” 只是朱氏也没想到这下聘会来的如此之快,第二天礼部的文书代表长公主府携平国公府的四夫人和三少奶奶就带着聘礼上门了。 不愧是皇亲国戚,又是开国勋贵,平国公府财大气粗的很,单聘金一项出手就直接给了两万辆白银,还有数十抬的聘礼,俱是贵重之物,朱氏粗略看一看,对姚崇明比出一个巴掌的手势,竟然价值五万两,姚崇明也骇的一跳,姚家可给不起对等的聘礼,当初给姚可清置办嫁妆,因是赐婚,所以额外多给了银两,却也只有两万两,这与聘礼的差距可有点儿远了,脸色一时难看非常。 朱氏猜到姚崇明的心思,低声道,“咱们准备了两万两银子的东西,再加上清姐儿她娘留下的嫁妆尽够这个数了,老爷无需担心!” 姚崇明的脸色这才恢复如常,笑着去与礼部的官员寒暄,朱氏则是与宋四夫人和宋三奶奶核对聘礼单子。 末了宋四夫人让人呈上一物,笑道,“这是长公主特意交代要给她那儿媳妇的,还请夫人转交!” 一个成人手臂长的红木匣子,也不知里面装了何物,但是既然是长公主特意吩咐的,肯定不会是寻常之物了,朱氏忙小心翼翼接过,“我一定亲手交到清姐儿手里!” 说完也不把匣子交给下人拿着,只亲手抱着。 宋四夫人笑道,“才知道府上二小姐闺名里有个清字,咱们家四少爷名字里也有个清字,可见呀这就是天定的缘分,注定要做一家人的!” 朱氏笑着附和,“正是如此!” 过完大礼,定下具体迎亲的步骤和细节,宋家的人告辞而去,朱氏托着那个匣子去找姚可清,“这是长公主特意交代给你的!” 姚可清接过匣子好奇的打开,里面竟是一枝翡翠并蒂莲花,花枝通体浓绿,花朵从根部的莹白渐渐过渡到花瓣的鲜红,栩栩如生,宛若天成。 朱氏瞟了一眼,不由惊呼,“这莲花竟跟真的一样!这雕工也精致,堪称无价之宝,长公主出手果然非常人能比的,足可见对清姐儿你的重视,真真是好福气!” 并蒂莲属莲中珍品,它集莲之精华于一身,起寓意尤能引人入胜。一直以来,人们便视并蒂莲为吉祥、喜庆、合美的征兆,也被誉为爱情的象征,谕意夫妻恩爱,美满幸福,长公主送这样一个价值不菲,又寓意深厚的摆件,其用意和期盼不言而喻了,姚可清的心里沉甸甸的。 “到时候去新房铺床的时候用这个压床倒是合适!”说到床,朱氏“呀”了一声,“你有择床的毛病,这嫁过去了也不知道得多久才能习惯!” 前世的姚可清确实有择床的毛病,那个时候她性子孤高执傲,等闲人不看在眼里,自然也就没有在别人家留宿的时候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择床的毛病,只是今生却比前世好多了,难为这么小的事朱氏也记着。 “这母亲都记得呀!只是这也没法子,再不习惯也要习惯的!” 朱氏点头,“确实!不过出嫁的那天可以让丫头们悄悄把你常用的枕头给你捎过去,晚上换了枕头睡应该会好一些!不过得悄悄的,别让人发现,免得让公主府的人以为咱们是嫌弃他们的东西!你是新媳妇,刚进门就惹来下人议论对你不利!” 朱氏想的果然周到,姚可清都没想到这一层,不由笑道,“母亲果然仔细,这几日母亲忙前忙后的,我倒是闲下来了!” 亲事定的早,所有的准备早就做好了,越临近婚事,姚可清倒是越发清闲了。 “也忙不了几天了,你这一嫁人,我就是再想忙也没得忙!”朱氏颇为感慨道。 诚然当初年轻气盛的她眼高手低做了许多的蠢事,可是随着年岁增长,阅历丰富,也渐渐明白了有些事是她做不到的,有些东西是不该她得的,有些人是她不能得罪的。 姚可清这么多年确实帮助了自己很多,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成为这个名副其实的侯府女主人,这几年两人相互扶持,渐渐远离了二房,如今姚可清将嫁,多多少少有些不舍。尤其是姚可清走了,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虎视眈眈的二房,心里总归是有些忐忑。 “离的也不远,若是母亲不嫌弃,我便常回来就是了!若是家里有事,母亲也只管派人去告诉我!”姚可清知道朱氏心里的担忧,少不得安抚她一番。 “你有心了!”朱氏笑道,“我就不扰你了,去跟老爷合计合计看聘礼里头有哪些适合添在嫁妆里!”突然又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老爷把这些东西拿去补贴二房的!” 姚可清一愣,不过转念一想朱氏的担忧不无道理,以姚崇明偏心的程度,确实极有可能将这些东西挪作姚启辰的聘礼或姚可柔的嫁妆。 573、迅雷 自上次在宫里见过之后,姚可清已经好几天没再见过宋子清,宋子清一不来找她,二也不捎个信来,姚可清心里有些不得劲儿,暗想莫不是因为婚期近了,按着习俗避着自己了? 宋子清一个带兵打仗杀伐果断的武将,哪里是个会因为这些没根没据的所谓的规矩习俗就改变自己的行动的人,他是因为有要务缠身,脱不开身。 议定这次还朝的众将士的封赏之后,紧接着就又开始处理一件悬置许久的旧事了——南宁伯李家通敌卖国的事! 当初李家意图暗盗军事布防图时,被姚可清一语点破,宋子清顺藤摸瓜的查到了李家,只是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却发现李家背后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主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诱敌出洞,所以才一直隐忍不发,如今经过多年部署,几乎万事俱备,李家也再无用处了,该接受他该有的惩罚了! 封赏将士的圣旨尚未出来,皇上就下了一道南宁伯李家因通敌卖国,夺爵毁券,全家打入天牢听候发落的旨意,一时在京里惊起千层浪,与李家有亲的,有来往的人家慌忙的撇清关系,李家出嫁的女儿竟也被休了回来,可是娘家已经**家,亲人都下了大狱,夫家顾家又容不得她,那位李家姑娘无处收留,无人可依,无奈之下一头撞死在了南宁伯府门口的石狮上,鲜血染红了半只石狮子。 姚可怡听了唏嘘不已,“这顾家也太不是东西了,圣上旨意里写的清清楚楚,罪不及出嫁之女,顾家还把人给休了!定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不然何至于慌忙撇清呢?那李氏都生了两个儿子了,她这一死,那两个孩子以后在顾家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罪!我要是她,就是要死也要撞死在顾家门口!” 顾家也是大族,总会有些阴私,经不起查的,所以如此急慌慌的休了李氏,好撇清干系。 姚可怡陡然想起姚可清出嫁在即这种事始终不吉利,忙道,“不说这个了,我写了幅字,二姐快替我瞧瞧!” 自那年在别院姚可怡起意学字,这几年竟也一直学下去了,如今也小有成就了,时不时就写了字拿给姚可清品评一番。 索性无事,姚可清笑着接过字卷,细细看起来。 当初瓦刺兵败,遣王子与公主以为质,但是朝中却并未对李家动手,姚可清也忘了问宋子清,没想到突然在这个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将李家操家了。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却要忙的不可开交…… 姚可清不由叹了口气,姚可怡却以为是自己写的不好,忐忑道,“二姐怎么叹气了?是不是我写错了?” 姚可清摇头,“你进步不错,只是还有不少地方有待改进!比如这个字,应该上松下紧,你写的却恰好相反,还有这里……” “小姐,老爷找您!”桂圆突然进来道。 姚可清一愣,姚崇明找她做什么?他们父女情分浅,姚崇明也从未尽到过做父亲的职责,又因她知道姚崇明其实不是她的正经父亲,情分就更淡了,这些年,父女之间几乎就没有除了场面话之外的任何谈话了。 怀着疑惑,姚可清去了姚崇明的书房。 姚崇明也自知自己这些年与长房的两个孩子关系淡漠,面对姚可清,也微微有些尴尬。 “咳~”姚崇明看着颔首静立的少女,却并无多少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反而是有一种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无力惶恐之感,“你坐吧!” 姚可清顺从的在身后的一溜儿椅子上坐了,有丫头上了茶来,姚可清随手搁在一旁,那丫头的眼睛却下意识的跟着那碗茶落在了桌子上,姚可清心里一动,觉得有些蹊跷。 蹊跷之一,姚崇明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找自己,蹊跷之二,没有人吩咐上茶这丫头却立刻就上了茶来,还紧紧盯着这茶,生怕自己不喝一样。 “铃兰,你下去吧!”见铃兰迟迟不动,姚崇明开口道。 铃兰惊觉自己失态,忙躬身退下。 不等姚崇明开口,姚可清便道,“父亲这茶碗好生精致,不如送给女儿了吧?” 姚崇明一愣,这茶碗不过是普通物件,姚可清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日常用的只怕都要比这个好不知多少,怎么突然会看上这个茶碗,不过一个小东西,既然她开口,给了也无事,“你喜欢就拿去吧!” “谢父亲!”姚可清笑着唤来红玉将茶碗拿了下去,“好生拿回去放着,摔了可要挨罚的!刚刚铃兰上茶的时候可是十分小心的!” 红玉接过茶碗,没料到茶碗里还有满满一碗茶,又见自家小姐神色别有深意,心下了然,小心翼翼的捧着茶碗下去了,“奴婢一定仔细!” 侯在门口的铃兰见红玉连茶带茶碗带走了,心里大急,想也不想就伸腿绊倒了红玉。 红玉一心放在茶碗上,哪料铃兰突然会暗算自己,一个不慎就摔在地上,茶碗碎了,茶水也溅了一地。 外间如此大动静,惊动了屋内的人,姚崇明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 铃兰忙拉着红玉进来回道,“是红玉妹妹不小心跌了一跤!” 红玉委屈道,“是铃兰姑娘绊了我!小姐,奴婢没用,摔了您的茶碗!” 铃兰争辩道,“奴婢没有,妹妹可别诬赖我!你自己没看路摔到了,可不能赖在我身上!我知道你是因为摔了二小姐的茶碗,怕二小姐怪罪,所以要拉我着陪你一起承担罪责!可是那也不能颠倒是非曲直,平白无故便诬赖于我!” “你!”桂圆性子平和,口舌上自然不是铃兰的对手,想起刚刚自家小姐特意提及了铃兰的名字,就是在提醒自己要抵挡铃兰,可惜是自己一心只注意那个茶碗,没有留心到话里的深意,心里越发愧疚起来,“小姐,奴婢知错,还请小姐责罚!” “哼!”见桂圆认错,铃兰得意的哼了一声。 这是姚可清院子的事,姚崇明不便插手,便拿起书来看,以示不过问此事。 姚可清看了眼铃兰,突然笑道,“这丫头伶牙俐齿,相貌也不俗,女儿瞧着喜欢的很,不如父亲把这个丫头也赏给女儿吧?” 574、教诲 姚崇明又是一愣,当年他看中铃兰的姿色,又觉得她性子可人,才要来身边,只是要来之后却迟迟没能得手,久而久之收她心思也就淡了,渐渐只当个普通丫头用着了,只是到底曾经有过点儿心思,对她也比旁人要更倚重一刻,此刻见姚可清讨要,倒也没多少不舍的心思。 见姚崇明没有留自己的打算,铃兰大急,高呼一声,“老爷……” 便立刻引来姚可清的不满了,“怎么?你是不愿意跟着我吗?” 铃兰把心一横,咬牙道,“红玉是二小姐心腹,二小姐自然向着她,茶碗一事想必二小姐已经在心里认定是奴婢的错,此番像老爷讨要奴婢,定是存了要将奴婢带回去惩罚的打算,既然如此,奴婢自然不愿跟着二小姐了,毕竟没有人愿意受无妄之灾不是?” 铃兰说的也是姚崇明心中所想的,但是姚可清眼见着就要嫁进长公主府,以后姚家的富贵还是要靠姚可清来维系,比起姚家来,一个丫头又有什么打紧的?便是姚可清将铃兰打杀了,他都不敢怪罪姚可清,便呵斥铃兰道,“清姐儿是看得起你才想讨要你去伺候的,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含血喷人,妄自污蔑主子,如此不懂规矩,留你何用?” 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宠爱信任有加的姚崇明突然翻脸,铃兰顿时慌了神,姚崇明不保她,她如何能逃得过姚可清的手掌心? 当即哭着磕头道,“老爷明鉴!奴婢知错!奴婢一时口不择言,惹恼了二小姐,只是奴婢是无心,奴婢说的都是混账话,二小姐不要往心里去!” 姚可清淡淡道,“一个奴婢的话我若是也计较未免心胸也太窄了些,又谈何恼了你?本是见你伶俐,想抬举你一二,既然里如此不相信我,那便罢了,只是这茶碗摔了,你怎么也给我交待吧!” 见姚可清不再提讨要自己的话,铃兰心里镇定了下来,暗想不过是个茶碗,自己就是认下了也没什么,顶多罚一个月的月俸,比起被要走实在算不得什么事儿,便道,“是奴婢错了,奴婢看红玉小心翼翼的捧着茶碗,一时起了玩心,便绊了她一下,只是没想到就这样将茶碗摔了,又怕二小姐您怪罪,便想将错处都推到红玉身上!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罚!” 姚可清这才露出几分笑意,“早说实话就好了嘛!你可是真的甘愿受罚的?” “是真的!奴婢真的愿意领罚!”铃兰连连磕头道。 “那就好,我本是不想追究了,但是你自己请求责罚,那我便成全你!说来这事儿于我也没什么损失,只是红玉白白受了不少委屈,你若是真的甘心受罚,那就罚你备了糕点酒水,去给红玉赔个不是吧!”姚可清看着铃兰笑意盈盈道。 这样郑重其事的赔礼道歉固然是很没面子,但是比起被姚崇明把她送给姚可清,铃兰还是愿意去丢这个面子,“奴婢这就去准备糕点酒水去!” “红玉你也下去吧,让你受了委屈,我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今天就放你一天假,回去歇着吧!对了,把外面那个茶碗的碎片都收拾了吧,可小心点儿,别扎了手!若是扎了手,还要请太医来看,那多麻烦呀!”姚可清将帕子绕在手指缠了又缠,看着红玉说出这番话。 “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我去帮你吧!”铃兰也连忙跟了出去。 姚崇明陡然醒悟过来,姚可清这哪里是想问自己讨厌铃兰,她分明是在给自己的丫头出气,她明知是因为铃兰的缘故才叫红玉摔了茶碗,但是茶碗又确确实实是在红玉手里摔的,铃兰不承认,又没个旁人看见,这红玉可不得认下这个罪?她知道铃兰在自己身边得宠,肯定不会愿意跟她,便故意说要她,引起铃兰心中恐慌,甚至不惜以得罪她为代价也要留下来,她便以此为借口借机发作,要重罚于铃兰,而自己对于即将出嫁的女儿又怎么忍心拂她的意,自然会向着她了,这样一来铃兰失了依仗,也就硬气不起来了,她再趁此机会让铃兰认下摔了茶碗的责任,比起顶撞主子来,这一点儿过错实在算不得什么,铃兰岂会傻到不认? “看你如此聪慧,嫁过去也不怕你受委屈了!”姚崇明由衷了赞了一声。 姚可清谦逊道,“父亲谬赞!这是刚刚铃兰绊红玉那一脚女儿看的分明,但是红玉是女儿的婢子,若是女儿说看见她绊了红玉,难免让铃兰觉得我是刻意包庇红玉的,所以才不得已以此迂回之计还红玉清白!” “短短时间能想出这么周全的法子实属难得!” 言归正传,姚可清道,“不知父亲今日找女儿来所谓何事?” 姚崇明一时感慨万千,既惆怅,又无奈,“还有三日你就要出嫁了,为父心中甚是感慨呀!这些年你照顾弟弟,又辅佐你母亲管家,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你生性冷淡,不喜无人亲近,便是珅哥儿自大了以后你也甚少亲近了,所以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更难有机会跟你说上几句体己话!一转眼你竟然就要嫁人了,回首过去的这十五年,我竟只有在你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仔仔细细的看过你,不知不觉中你都这样大了……” 姚崇明此刻在这里追忆父女情义,姚可清却很难真的将他当父亲一样来尊重,于姚崇明而言,唯有对他有用的人他才会看在眼里。 当年自己年幼之时为了讨好代家,他就能任由小苗氏私下将她配给一个废物,而小苗氏攀上余家之时他便瞬间不再计较她对他的欺瞒之举,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竟然妄图来跟她打感情牌?还不是因为她即将嫁入长公主府,他看中了长公主府的地位罢了! 你要装一个重情重义的父亲,那我便陪你做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儿又何妨! “父亲是家中砥柱,又是国之栋梁,为国为家,尽心尽力,这女儿之事本就该是母亲操心的,父亲不必纠结于此!” 果然,姚崇明立刻欣慰道,“清姐儿果然识大体,无怪乎皇上会将你赐婚给他的外甥,只是你得时刻谨记你母亲对你的教诲,好好孝敬长公主!” “父亲教诲,女儿铭记于心!” 575、下毒 姚可清回到幽篁馆,红玉立刻一手捧着帕子包裹住的那个茶碗碎片,一手拿了一个一个茶杯呈给姚可清,“奴婢看茶碗虽然碎了,但是茶碗盖却是好的,还盛了一茶盖的茶,奴婢便趁铃兰不备偷偷把那个茶碗盖带了回来,将剩余的茶水倒在这个杯子里!怕走漏风声,太医桂圆姐姐也已经亲自去请了,请的正是曹太医!” 刚刚姚可清暗示红玉用帕子包裹住手指再去捡碎片,却又特意提及太医,红玉便知姚可清的意图,一回来就把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诉给了桂圆,桂圆立刻亲自去请曹太医来。 姚可清看了眼茶杯里浅浅的一层茶水,赞道,“还是你机灵,果然听懂了我的话!” 红玉愧疚道,“若不是奴婢没有仔细琢磨小姐的话,一时大意,着了铃兰的算计,带回来的就该是一整碗茶了!” 姚可清道,“不怪你,这样也好,我正好借机敲打铃兰一番!敢算计到我头上来,我饶不了她!只是这个丫头真正的主子还另有其人!” 红玉道,“小姐的意思是铃兰今日是听从她背后的主子的主意行事,想要对小姐不利?” 姚可清点头,“那丫头眼神活络,但是却城府不足,端茶的时候手都在抖,又始终盯着那碗茶,见我不喝时脸上隐隐有了急色,只是我看向她时她却慌忙别过脸去,我便猜到那茶有问题,就叫你来把它拿走,果然,她就急了,直接让你摔了茶碗,我便越发肯定那茶有问题了,如今就等曹太医来验证我的猜测了!对了,你去把碧玉叫来,她每天满园子里跑,应该听过不少跟铃兰有关的事,叫她来问问!” 一听姚可清问铃兰,碧玉有些为难道,“奴婢也就在内院跑跑,铃兰在外院,我也碰不上她,再说了她又是在老爷身边伺候的,等闲人也不敢说她的闲话,奴婢倒真是没听过关于她的什么事!” 姚可清有些失望,倒是也没说什么。 碧玉想了想又道,“不过有一次我有碰见她跟二少爷的奶娘石嬷嬷吵嘴,吵的还特别厉害,差点儿动上手了,不过最后石嬷嬷没吵赢她,被她掐着腰骂的一鼻子灰!” “石嬷嬷?二哥?”姚可清皱眉?姚启辰真是要报复自己了?亏的自己机警,不然可就着了道了,也不知那茶里究竟掺了什么东西在里头。 “那你还记得她们为了什么事吵的?” 碧玉摇头,“奴婢离的远,又怕她们看见奴婢,就没敢靠近,实在是没听清她们在吵什么!不过铃兰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却这般厉害,可是把奴婢吓了一跳,这也才记下这事儿的,每天园子里吵架的人多了,不然奴婢还记不住呢!” “碧玉,你再去打听一下铃兰今日的行踪,尤其是在我外书房离开以后,她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有没有去见过二少爷!”姚可清吩咐道。 “是,小姐!”见姚可清神色严肃,碧玉不敢耽搁,立刻就去了。 “红玉,你也下去歇着,过一会儿铃兰应该会带着东西来给你赔礼,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看能不能套出些话来!只是千万别暴露了自己!” “是!奴婢会小心的!”红玉谨慎道。 “小姐,曹太医来了!” “表妹找我来所为何事?传话的丫头还特意吩咐要我带好分辨毒物的工具?可是出了什么事?”曹太医放下医药箱,急急问道。 姚可清将茶碗递过去,“表哥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个茶里掺了些什么?” 曹太医结果茶碗,略闻一闻就惊道,“这是哪里来的茶?表妹可是已经喝过了?” 看曹太医焦急的神情,这茶里头果然掺了不得了的东西。 姚可清摇头道,“这是别人端给我的茶,不过我觉得有些蹊跷就没喝,想带回来查一查,结果被人摔了茶碗,就只剩下这些了!我还怕这么一点儿茶水怕是查不出来呢!” 曹太医松了口气,“没喝就好!万幸没喝!这茶里加了绝子药,分量还极重,所以我一闻就闻出来了!这么重的剂量,哪怕只喝一小口,表妹今生只怕就再也难有子嗣了!” “是谁这么歹毒?”桂圆气愤道! 姚可清出嫁在即,却遭人暗下绝子药,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我就说好好的老爷怎么就要找我说话了,看来老爷找我是假,真正的目的是要我喝下这碗茶!”姚崇明定是被铃兰怂恿着才要找自己的,至于是谁指使的,姚可清心里隐隐有了怀疑的对象。 总归是离不开二房的那几个了! 幽篁馆被姚可清护的严严实实,想要在幽篁馆里对姚可清下毒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唯有让姚可清出了幽篁馆才有可趁之机!下毒之人大概以为在姚崇明面前,碍于姚崇明的面子,姚可清会安分一些,没那么重的戒备心,却没想到还是被姚可清识破了。 曹太医忧心忡忡道,“表妹出嫁在即,却出了这样的事儿,实在是闹心的很!以后定要加倍小心,外面的饮食最好是碰都不要再碰了!就是自己院子里的,也要检查过了再吃,成亲当天人多手杂的,最好也自己带了吃食,难保下毒之人不用也收买了公主府的下人!” 姚可清点头,“多谢表哥,我会小心的,只是这件事还请表哥替我保密,在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我不想再生枝节!” 曹太医点头,“自然!不随意透露患者的病情这是大夫最基本的医德,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我这里有一瓶苦心丸,可以缓解一些常见毒药的发作,表妹留着以防万一!这次的绝子药用的是市面上便能买到的,不是什么贵重药材,想必下毒之人若是还有后手用得应该也是同类型的毒药,这苦心丸正好能用上!” 姚可清忙接过谢道,“多谢表哥!” 曹太医又道,“既然表妹不欲声张此事,那待会儿我再去给五少爷请个脉,这样也能掩盖我此行来的目的,以免别人起疑!” 姚可清道,“表哥考虑的稳妥,我这便让人送你过去漪兰院!” 576、最好 铃兰大约也觉察到自己已经暴露了,除了去给红玉赔礼,其他时间都呆在姚崇明身边,碧玉和红玉打听了许久都没有打探出来了什么,姚可清倒也没有觉得特别失望。 跟自己有过结,见不得自己好的,除了二房的人,姚可清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人了,若是从前,姚可清可能还会怀疑朱氏,只是朱氏早已明白自己对她的好处远大于弊处,况且铃兰的姐姐银铃是因朱氏的缘故才死的,铃兰也不可能会被朱氏收买。 至于究竟是二房的哪一个人,姚可清还不确定,虽然铃兰和石氏有过矛盾,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断定铃兰是受姚启辰的指使,况且以姚启辰惯用的手段来看,他更喜在名声声誉上做手脚,这下绝子药的办法更像出自女人的手笔。 如此看来余若菡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一些,毕竟她曾经被宋家拒婚过,她应该也是一直对这件事怀恨在心,不然也不至于处处与自己为敌,那对自己下毒手也就说得过去了。 只是自己马上就要大婚了,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去查明此事了,这事儿只怕就要这样搁置了,姚可清一时觉得有些懊恼。 “想什么了?眉头皱这么紧?”宋子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姚可清吓了一跳,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来了?我明明把窗户锁了的?” 宋子清挑眉,“怎么?不欢迎我来?” 这个问题姚可清是回答“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索性跳过了,“后天就要成亲了,你怎么还有空过来?” 宋子清很是娴熟的解了披风,脱了靴子盘腿坐在床边,道,“之前忙着封赏将士,接着又要清算南宁伯李家的事,还有北境战后的一些清理,再加上我离京甚久,之前遗留下来的事情也要处理,这一忙就忙了半个月,一直不得空来看你!今天好不容易得闲,总算能见你一面吧!” 姚可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下巴上的胡茬硬硬的都有些扎手了,不由心疼道,“你有事就只管忙去,大半夜的不歇着,特意跑来做什么?长公主府离侯府也有一段距离!” “想你了,忍不住想看看你!”宋子清顺势捉住她的手轻轻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距离的远近也无法阻挡他亲近她的心。 姚可清红着脸道,“后天就要大婚了,两三天都不能忍了吗?” “嗯!不能忍!一分一秒都不能忍!就想这样看着你!”宋子清认真道。 姚可清脸更红了,都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可即便是不看,她也能想象出此刻他的眼睛一定比九天星辰还要闪亮,他眼里的柔情一定比万丈烟火还要灿烂。 “维维,看着我,我想要你看着我!”宋子清伸手把她的脸扒的面对着他自己。 姚可清只好单臂支着头看着他道,“你今天肯定不是只是为了来看看我的,说吧,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宋子清叹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曹太医跟我说今天有人给你下毒,我不放心,就亲自来看看,好在你没事!” 你没事儿就好!你要是出了事,叫我怎么活下去.... “说好的医德呢!不是说一定守口如瓶的吗!”姚可清忍不住呻吟一声,这曹太医还是她的表哥呢?怎么就这么靠不住呢?不过也验证了她果然猜的没错,宋子清就是为了此事来的。 宋子清道,“他也是关心你,难道曹太医不说,维维你就打算瞒着我了吗?” 语气隐隐透着危险。 姚可清也不瞒他,直言道,“总归就那几个人有嫌疑,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差别,再说婚期在即,我也没有精力去追究这件事了,总之他也没得逞,这件事日后一起算账就是了!” 宋子清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你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跟我说一遍,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的妻子岂是别人想动就动的!既然动了,那就要承担该有的惩罚!” 声音坚定透着冷然,姚可清知道宋子清这是动怒了,他这样的维护她,让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眼里隐隐有了湿意,忙遮掩道,“谁是你的妻子了,都还没成亲呢!” 宋子清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肩膀旁边,眼里是一目了然的慎重与情深,“不管成亲不成亲,你都是我心中认定的妻,非你不可!” 姚可清咬唇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有遇见我,或者我嫁给了旁人,难道你就终生不娶了吗?” “嗯!” 宋子清回答的毫不迟疑,姚可清心里一震,不由想起前世直到她身死他都未娶亲,难道冥冥之中他是在等自己吗...... “真好!”姚可清动情的抱住眼前的这个男人。 遇见你真好,能够嫁给你真好...... “你赶紧回去吧,明天母亲要安排人去新房铺床,我也要早起打点!再不睡明天怕是起不来了!”许久之后,姚可清才松开宋子清,轻声道。 “不要赶我走!让我再抱一会儿!你困了就睡吧,我走的时候不会吵醒你的!”宋子清将头枕在她的颈窝处低语着,心里是一种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安宁和满足。 宋子清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睡意,人也很是放松的贴着自己,姚可清有些心疼,才从战场上回来,接着又要马不停蹄的惩治卖国贼,还要应对虎视眈眈的瑞王,这些天只怕他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个觉,可是在听闻自己有事之后却立刻赶过来看自己,这份儿情,她无以为报! 姚可清想了想终是咬咬牙往里挪了挪,“现在已经三更天了,你这回去路上也得花将近一个时辰,等回去了也没多长时间可以睡了,要不你就在我这儿将就一晚吧!” 宋子清顺势挨着她平躺下,反问道,“你确定?你就不怕明天早上被你的丫头看见?” 姚可清嗔道,“你当然得在天亮之前走!” 宋子清低笑了一声,揽住她狠狠在她的红唇上啄了一下,“罢了,我还是回去吧!我要真留下了可不敢保证能在天亮之前走了,毕竟春宵苦短呀!” 姚可清微微一愣瞬间明白这话里的深意,整个人瞬间烧了起来,一下子从宋子清身边弹的远远。 想起之前她“主动”献身被拒,如今留宿他又被拒,疑心宋子清会觉得她轻浮不尊重,从而看轻了她,脸上的热度瞬间退了下去,脸色也变得冷淡了起来。 宋子清敏感的觉察到了姚可清态度的变化,宋子清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抱住她僵硬的身子,“不要瞎想,我是我怕把持不住自己,伤了你!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577、婚前 铺完床,送完嫁妆,整个幽篁馆突然间空下来了,这让姚可清很是不习惯,尤其是添妆的姐妹们走了之后,整个院子显得格外寂静,一时间百般滋味都涌上了姚可清的心头。 大红的嫁衣和凤冠就摆在榻上,从前那里摆的都是她爱看的书,可是那些书现在也已经被送去长公主府了,唯独留下了一张床,还有一些她日常用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和床上房嬷嬷特意吩咐丫头要带走的枕头明天也会随着花轿送到新房去,这个前世今生加起来她总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在这一刻,让她格外的觉得不舍。 “姐姐!姐姐!”姚启珅的声音将姚可清那点儿莫名的愁绪中拉回现实。 “珅儿回来了!”姚可清很是欣慰的看着已经快要长的比她高的弟弟,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扑腾着两只小短腿缠着自己陪他捉蝴蝶的小娃娃了! 她的珅儿长大了! 而她,也要嫁人了! “因为姐姐成亲,我特意向先生请了五天假,等姐姐回完门我再去!国子监离长公主府更近一些,我以后想见姐姐还更方便一些!”许久未见姐姐,姚启珅十分开心,并为因为姐姐将要出嫁而觉得失落! “不可耽搁了学业!”姚可清叮嘱道。 姚启珅点头,“珅儿知道的,姐姐教我的我都记着呢!在学塾里讲书评诗,同窗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先生也夸我!” “那就好,看你的样子还没去给母亲请安吧?正好咱们一起去吧,今天晚上母亲叫我们和她一起用膳的!” 姚可清携着姚启珅去漪兰院吃晚饭,吃完了饭,朱氏把姚启珅打发回外院,亲自送姚可清回幽篁馆,还神神秘秘的把周围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了,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卷东西,跟烫手似的丢在姚可清怀里,也不看姚可清是什么神情,只自顾自道,“这东西千万要背着人看,看完就收在箱子底,可别被姑爷看到了!” 一回头看姚可清正要打开其中一本,朱氏忙按住她的手,“我的姑奶奶,好歹等我走了再看!唉~虽说你叫我一声母亲,可是老实说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你照拂我的要多一些,我这个做母亲的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在你面前也摆不起母亲的架子来,可是这么臊人的事除了让我来说也没别人能跟你说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姚可清笑道,“好,我知道了!母亲回去休息吧,我也要沐浴了!” 朱氏逃也似的走了,房嬷嬷见朱氏走了,便带着一波人进来了,在净房收拾妥当了才来叫姚可清,“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姚可清还来不及看那一叠书,只好先收起来了,等匆匆梳洗完毕,房嬷嬷又催着她早点睡下,姚可清到底没机会看清那书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这天早上大约是姚可清为数不多被别人叫醒的早上了,正在睡梦中就被房嬷嬷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睡眼朦胧的由着人梳头净面,一直折腾到天大亮。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白粉,头顶着“高耸入云”的发髻的女子,姚可清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她自己,颤巍巍的问道,“这发髻是不是梳的太高了?还有,脸上的粉是不是涂太多了?” 房嬷嬷笑道,“不多不多,新嫁娘都是这样的!这发髻是根据凤冠来梳的,戴上凤冠就不显得高了!” 姚可清伸出手,很想用指甲在自己的脸上刮一下,肯定能刮下来一指甲的蔷薇粉,房嬷嬷洞察到她的意图,紧紧按住她的手,“小姐千万别乱动,这妆容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才好的,要是毁了,可得耽搁不少时候!迎亲的花轿就要来了,可没多余的时间了!” 竟然这样快,花轿就要来了,姚可清突然有一种十分不真确的感觉,好像就在梦里一样,忍不住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直到觉得疼了才放下心来,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真的要嫁给一个跟自己两情相悦的男人了! 全福夫人和房嬷嬷等人齐心协力,小心翼翼帮姚可清穿上嫁衣,戴上凤冠,房嬷嬷端详了一番打扮妥当的姚可清,眼里涌现激动的泪水,嗫嚅着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好!好!好……” 厚重的嫁衣裹的姚可清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再加上头上这个凤冠比她及笄时戴的那个赤金冠还要重许多,才这么一会儿,脖子都开始觉得酸了。 姚可清拎起裙摆,正要坐下来歇歇,就听见外面隐隐开始有闹哄哄的声音传来,房嬷嬷一愣,“怎么来的这样快?” 姚可清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了,侧耳一听,果然是迎亲的人到了。 因宋家是武将,宋子清又是刚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朱氏担心拦门不住,所以特意去请了许多相熟人家的子弟来帮忙拦门,又让姚启珅邀请他的同窗来帮忙,此刻以姚启珅和方牡临打头,领着一众国子监的学子堵着大门不让迎亲的人进来。 宋家是武将,陪宋子清来迎亲的除了宋家四房的两兄弟,还有宋子清的至交闵建霖,以及礼部的两个官员,本来闵建霖是要把郑映卿也拉过来的,不过郑映卿近来身子骨时好时坏的,怕经不住闹,闵建霖便不好拉着他来了。 拦门是以方牡临为代表的文人学子,拦门的花样倶是做诗连对之类的,可是迎亲的宋子清等人是实打实的武将,虽然也是接受过上好的教育,可是奈何于诗词一道上实在是没有门内的人精通。 才不过到了第三题就被难住了,闵建霖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也没答出来,索性一撸袖子道,“管他的!咱们把门拆了,看还怎么拦?” 宋子琪摇头鄙夷道,“粗鲁!咱们要用高雅的方式来解决!” 闵建霖道,“你也是读书人,你倒是解决一个给我看看!” 宋子琪尴尬的咳了一声,道,“这个对子刁钻了一些,一时还没有想出下句来!” 闵建霖哼了一声,心里平衡了,看着宋子清,跃跃欲试道,“还是听我的,拆门最直接!” 宋子清仰头看了眼墙头,悠悠道,“三哥说的没错,咱们要用高~雅的方式来解决!” 578、大婚 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人,院子里的一群人全都目瞪口呆了,直到宋子清把门打开了才反应过来! “你作弊!”姚启珅不满道。 宋子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珅儿,这叫出奇制胜!”说着冲众人拱手示意,抬脚就往屋里去了。 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直冲自己的后背而来,到底是习武多年的人,反应十分迅速,向左一偏身子,姚启珅拳头带着的劲风擦着他的衣袖而过。 见一击不中,姚启珅紧跟着又是一拳袭上宋子清的面门,宋子清无奈,只得抬手回击,如此两人竟然在院子里过起招来,围观的人一时都跟着起哄看热闹了。 过了约了十数招,姚启珅到底不敌宋子清,被宋子清将手反剪在背后了。 姚启珅无奈道,“我输了!” 宋子清松开手赞道,“很不错了!你很有天分!” 姚启珅也没有因为输了就觉得丢了面子,很是坦然道,“姐夫快进去吧,姐姐还在里头等你呢!” 这一声姐夫叫的宋子清心里舒坦极了,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整了整衣襟进了屋内。 闵建霖跟在宋子清后面拍了拍姚启珅的肩膀,“阿珅,你是个可造之材,不如别读书了,哥哥教你带兵打仗去!” 姚启珅摇头。 闵建霖觉得素来没听过姚启珅有什么才名,读书怕是没大出息,幸而有一身功夫,若是投身军中,又有他姐夫罩着,将来一定能挣出一片前程的,却不知道他怎么就拒绝了,便问道,“为什么呀?” 姚启珅一本正经道,“我晕血!” 闵建霖,“……” 宋子清在丫头的指引下进了屋内,一眼看到端坐着的穿着红色喜服盖着盖头的女子,那是他的妻呀!眼神黏在她身上便再也挪不开了。 这场景朱氏深觉自己不该做个严母,只轻咳一声,托起姚可清的手对宋子清道,“我这女儿就托付给你了,还望你好好待她!” 宋子清牵过姚可清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还请母亲放心!我必将她视若珍宝,不敢有半分损伤!” 朱氏满意点头,“去给清姐儿的父亲磕个头吧!” 宋子清牵着姚可清小心翼翼的挪到姚崇明跟前磕头拜别。 姚崇明端着架子很是官方的叮嘱了几句,受了他们的礼。 看着姚启珅将姚可清背出门,朱氏眼里的泪水决堤而出,姚崇明竟也跟着隐隐有些泪意了,红着眼劝道,“夫人也别难过了,过两天回门就能见到了!” 朱氏抹了抹泪笑道,“妾身没有福气,没能生下一男半女的,但是跟清姐儿相处了这么多年,她这么一嫁,还真是舍不得!为人父母的最欢喜,最不舍的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了吧!” 长乡侯府离长公主府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平时坐马车得一个多时辰,今日乘着花轿就更慢了,到长公主府时已经是未时末了,好在赶上了吉时。 姚可清蒙着盖头,看不见外面的场景,只听得喜娘一声“落轿”便知道到了,到了自己将要度过整个下半生的地方!一直沉着的心突然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轿门微动,一只握着大红花绸的手伸进来,将红绸的另一端递在她手里,“维维,跟着我走!” 宋子清的声音温雅沉静,带着奇异的安抚效果,姚可清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沿着红绸的牵引,一路跨过马鞍,跨过火盆,到了拜堂的正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喜娘的声音,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也不乏起哄的,喊着要闹洞房,跟着一对新人亦步亦趋的要去新房。 宋子清扫视了一圈,果然闹的最狠是闵建霖,不禁叹息闵建霖成亲的时候他在前线,自己就是想报仇也没机会了。 新房是长公主特意吩咐礼部工部重新建的,院子里一切都是暂新的,四进的大院子,特意命名为“双清苑”,暗含了夫妻两人的名字,宋子清觉得十分满意。 进了新房,在喜娘的指引掀了盖头,饮了合卺酒,众人起哄闹洞房,“亲一个,亲一个!” 宋子清将姚可清护在怀里,眉峰微蹙,略带威胁道,“你们当中可有不少没成亲的,到时候可别怪我!” 顿时人群中的声音少了大半,但是闵建霖和宋子琪却不怕,宋子琪仗着自己是堂兄,嬉皮笑脸的道,“四弟呀!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难得弟妹不嫌弃你,愿意跟你,怎么也该让弟妹跟我们打个招呼呀!” 宋子清却不依,板着脸轰人,“去去去!咱们喝酒去!赢了我再说!” 房嬷嬷配合着宋子清的话满脸堆笑的请众人去宴上饮酒,众人敢在宋子清面前闹,但是面对女方的陪嫁嬷嬷却还是有些矜持的,便三三两两的走了,闵建霖赖着不走,被宋子清强行丢了出去。 宋子清解了胸前的配花,见姚可清在揉脖子,便道,“换身衣裳,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人?姚可清一愣,这种时候能让他这样慎重提出来的大约只有那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了! “好!”姚可清不敢耽搁,立刻让紫玉来帮自己卸妆,换了一身同样是大红的衣裳,只是没有喜服那么精致厚重,发髻来不及重新梳了,只好取了凤冠,另插了三对凤簪并一对步摇。 “你穿红色特别好看!”宋子清挽着姚可清附耳低声道。 姚可清睨了他一眼,“快走吧,再不走元公主的驸马怕是要来找你了!” 宋子清笑道,“我让人把院子门锁了,咱们从后院出去!” 果然如姚可清所料,宋子清带她去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夫妻二人叩拜道。 耀帝乐呵呵的制止了他们二人,“今天我就是个舅舅,来看外甥娶媳妇的!” 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宋子清只好道,“给舅舅请安!” 姚可清也跟着道,“给舅舅请安!”话一出口却觉得别扭的很,称呼一国之君为舅舅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耀帝端详了姚可清片刻,见她镇定自若,毫无胆怯之态,暗想这样的女子配给自家外甥也不算辱没了外甥。 外甥,他终究欠了他的…… 579、拼酒 陪耀帝闲聊了片刻,不过聊一些闲话家常,姚可清最初还有些紧张,后来看宋子清神色自若,便也放松下来,后来耀帝又多问书画之道,姚可清于此上颇有造诣,回答的十分得体。 耀帝日理万机,能抽空来一趟已是不易,不多时便起驾回宫,宋子清依旧从后门将姚可清送回双清苑,叮嘱道,“这边有厨房,所有的食材用具我都亲自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刚刚我都跟房嬷嬷说过了,嬷嬷已经安排人给你准备吃的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儿垫垫肚子,若是困了就早点儿歇着,不必等我,今天晚上他们不闹够是不会罢休的!” 姚可清点点头,知道哪怕就是说了也没用,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少喝点儿酒!” 宋子清笑道,“好!都听你的!你让我少喝那我就少喝,反正母亲已经拜托三哥和七弟帮我挡酒了!” 宋子清依依不舍的看着姚可清,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的脸颊,脸也跟着低下去了,正要亲上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宋子清下意识的将姚可清按在自己怀里,皱眉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却是一个端着托盘的丫头。 丫头自知自己闯了祸,忙跪下道,“奴婢是给春姑姑送药去的,前面人多,怕药冲撞了喜气,所以奴婢才绕道这边的!” 认出是自己院子里伺候的婢子,宋子清神色缓和下来,松开了箍着姚可清的手臂,“你去吧!让她安心养病,如今四少奶奶进门了,她日后尽心伺候四少奶奶就是!” 丫头忙磕头谢过,一抬头看见姚可清的脸,不由“咦”了一声,宋子清蹙眉,“怎么?你还有事?” 丫头忙摇头,飞快离开。 姚可清刚刚也看见了那个丫头,没想到竟然是个故人,不由问道,“这丫头是不是叫秀秀?” 宋子清点头,“娘子好记性!她就是平国公府的那个秀秀!” 一声“娘子”让姚可清再次红了脸,却陡然想起为何宋子清偏要刻意强调是平国公府的那个秀秀,“你…” 宋子清轻轻一笑,“当时我就在后面,只是你没看到我而已!” 姚可清嘟嘴道,“四哥这喜好偷窥的毛病得改改了!若是看到了不该看的,又被人发现了让你负责我可就不留情面了!” 说到不该看的,宋子清陡然记起他不慎看到了她洗澡的那一幕,身子瞬间热了起来,不自觉的扯了扯领口。 “我送你回去吧!” 看着宋子清送姚可清回来房嬷嬷欲言又止,眼神微微有些责备,却不敢指责宋子清什么,宋子清主动致歉道,“按照习俗,维维今天是不能出新房的门的,只是事发突然,只能委屈维维了,是我一人的主张,还请嬷嬷不要为难维维!” 宋子清态度摆的极低,言语间又都是维护着姚可清,房嬷嬷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消了。 “老奴不敢!姑爷是个有分寸的人,必是要紧的人物才要带小姐去见的!” “今日宾客众多,我怕是要回来的晚一些,维维困了,嬷嬷只管劝她先睡下!” 料得姚可清必定是要等他的,宋子清又如此吩咐道。 房嬷嬷越发觉得宋子清体贴,刚刚的那点儿不满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老奴省得了!” 宋子清正要走,姚可清端了一碗粥过来,“这是养胃的小米粥,里面添了醒酒的药材,解酒气十分有效!是嬷嬷刚刚让人熬好的,你喝了再去吧!” 宋子清笑着接过,也不用汤匙,仰头一口喝干净了,房嬷嬷忙接过空碗退下。 宋子清摸了摸姚可清的脸,不舍道,“等我,我尽快回来!” 宋子清还未到宴上,半路上就碰到了已经半醉的闵建霖,“好你个臭小子,把我们打发走了,自己偷偷洞房去了吧!” 众人哄笑,宋子彬道,“四哥太不讲义气了,推了我跟三哥给你挡酒,自己躲一边去,三哥都醉倒了,四哥是不是得自罚三杯?” 众人立刻叫“好”! 宋子清见宋子琪已不再人群中,想必是刚刚跟闵建霖拼酒被闵建霖放倒了。 众人不由分说的将宋子清拉到席面上,倒了三杯酒给他,宋子清眉头也不皱一下,一口气喝了,见闵建霖闹的最凶,只要把闵建霖放倒了,其他人都好说,便拉着闵建霖要跟他拼酒。 闵建霖已经跟宋子琪喝过一轮了,岂是宋子清的对手,所以坚决不跟他喝,反而怂恿众人上前敬酒,用车轮战的方式灌醉宋子清。 宋子清早有对策,踢了一张椅子到闵建霖面前,又拉过一张椅子放在自己面前,一脚踹断了其中三个椅子腿,然后坐下道,“不如你喝一杯,我喝两杯,看谁先坐不住就算输,我要是输了就任你宰割,你要是输了你老老实实给我回嘉阳公主府!” 闵建霖思索了一番一口答应了,“好!”也如宋子清一样踹断三个椅子腿坐下。 下人立刻端过酒来,一开始闵建霖还坐的稳稳的,再喝完一坛之后渐渐开始打晃了,而宋子清还稳如泰山,一动不动,闵建霖觉得自己可能要输了,但是又不愿这样认输,便将椅子挪到宋子清背后,靠着他坐了,这样两人的椅子互相顶着,立的更稳固,却也连在了一起,若是闵建霖倒了,必然也会带着宋子清倒下。 宋子彬替宋子清打抱不平,“闵二哥耍赖!” 闵建霖嘿嘿一笑,“这叫兄弟连心!” 宋子清无视闵建霖的无赖行径,依旧他两杯,闵建霖一杯的斗酒,片刻闵建霖更显败势,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还在硬撑着,又喝了两杯,连酒杯都端不住,“哐”的一声砸在了地上,人一歪就从独脚椅上栽了下去,宋子清立刻伸手将他接住。 闵建霖打着酒嗝儿,磕磕巴巴的在宋子清耳边道,“你…知道吗,我们…我们闵家之前还…还打算像姚家…提…提亲的…我…还见过…见过她,她…她没有…没有我家元元好…好看…” 闵建霖话未说完就晕了过去,宋子清揉着刚刚一个手刀劈晕了闵建霖的手,淡定吩咐道,“把他送回嘉阳公主府!七弟,这边交给你了,我回房了!” 哼!还见过我家维维?维维怎么没跟我提过?宋子清心里醋意横飞,快步往新房走去。 看着醉成一摊烂泥的闵建霖,谁也没胆子拦宋子清,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宋子彬身上,宋子彬暗道不好,连连摆手,“读书人不喝酒,不喝酒!” 580、有碍 秀秀路上碰上宋子清夫妻,耽搁了时候,药送到下人房的时候已经有些凉了,不由歉意对春儿道,“嫂子,都是我不好!我去给你热热再喝吧!凉的药药效不足!” 春儿不甚在意的摇摇头,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半碗,“不打紧的,这药本就没什么效果,不喝也罢!” 秀秀看着春儿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心疼道,“那也比不喝强!” “聊胜于无吧!” 秀秀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抱怨道,“从前嫂子管着院子的时候,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谁不赶着来献殷勤,如今少奶奶进门了,就一个也不来了,都说人走茶凉,嫂子这账本都还没交出去呢!他们急什么呀!” 春儿淡笑道,“我始终是个下人,他们讨好我也是看在少爷的面子上,如今正经主子来了,她们去少奶奶那边才是正常,有什么好抱的!” “别人都不来也就罢了!可是圆儿姑娘怎么也该来的!”秀秀气愤道,“少爷要打发圆儿姑娘你拦着做什么?白白跪了大半日,伤了腿,落下病根,她也未必领情,不然何至于都不来看你!” 春儿虚弱无力道,“我跟她一起长大的,虽然她脾气不好,可是却没有什么坏心,再说了如今她年纪也大了,满府上下又谁不知道她是少爷的人呢?就这么打发了难有个好归宿,我跟她一起伺候少爷,这么多年的情分摆在这里,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跟着少爷,就是不得宠,可好歹也衣食无忧,一辈子顺遂,比胡乱配了人要强的多!” “她自己都不跪,你去跪公主做什么!虽然公主最后发话留下了圆儿,可是公主也还是斥责了你!连带着少爷也因此冷落了你!少爷的性子嫂子该最清楚的,少爷的命令你也顶撞,就为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圆儿,值吗?”秀秀还是有些不高兴。 春儿脸上却突然浮现一片笑容,“值!我虽然暂时受了冷落,但是长久下来,少爷会感谢我的!” 明明是违抗了少爷的命令,少爷又怎么会感激她呢?秀秀好奇道,“嫂子为什么这么说?” 春儿语重心长道,“少奶奶还没进门,少爷就要把打小服侍的丫头打发了,旁人只会觉得是少奶奶好妒不容人,这于少奶奶名声有碍,少爷与少奶奶夫妻一体,少奶奶名声不好,损的也是少爷的声誉,我当然要拦着!” 秀秀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不赞同道,“我倒觉得少爷要打发圆圆是他自己的意思!跟少奶奶没半点关系!” 春儿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少爷的意思?” 秀秀吃吃笑着,低声道,“我刚刚不是来晚了嘛,就是因为我在后面花园里碰到少爷和少奶奶耽搁了!” 春儿惊道,“大婚的日子,少奶奶不在新房呆着,跑出来做什么?少爷怎么跟着一起去?” 秀秀摇头,“我不知道,我今天没去前面怎么会知道么?不过看样子少爷对这位新进门的少奶奶习惯的紧!” 说完又窃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们…他们拉着手在园子里散步?”春儿的手不自觉的抓住了被褥。 秀秀笑着有些难为情道,“何止是拉手,要不是被我打搅,都要亲上了!” 春儿的手瞬间拽紧被褥。 “对了!”秀秀接着道,“少爷让嫂子安心养伤,尽管等伤好了再去伺候少奶奶!” “伺候少奶奶…我一定会好好伺候她的!” 春儿的声音仿佛飘在半空中,那样虚无,秀秀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怪了。 姚可清在花轿已经吃过东西垫肚子了,并不是十分觉得饿,在房嬷嬷的催促下吃了一碗粥并些小菜就饱了。 姚可清看着一桌子的菜,吩咐道,“你们也都坐下吃吧,都累了一天了,不必太拘束!” 众人互相谦让着坐下了,却不见桂圆,姚可清问道,“桂圆去哪儿了?” 桔子回道,“桂圆姐姐去清点小姐的嫁妆了,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姚可清点头,指着桌上的那道双椒蒸鱼道,“桂圆爱吃辣,这个给她留着吧!” 桔子忙将那道鱼挪在一边放着了。 房嬷嬷匆匆吃完,将姚可清拉到一边道,“老奴打听了一下,因姑爷常年在外,所以姑爷院子里基本没什么人,姑爷的奶娘早年也因为犯了大错被放到庄子上去了,如今只有一个管事的嬷嬷领着十来个参差不齐的小丫头,那位管事的春姑姑原是姑爷身边的丫头,后来放了出去,只是她命不好,还没等到出嫁就死了夫婿,春姑姑贞烈,自梳不嫁,为夫守节,长公主怜她一片赤诚之心,便提拔她做了姑爷院子里的管事!只是前两天她病了,都下不来床了,所以今日便没来!” 姚可清想着上次在望月台看到的场景,问道,“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房嬷嬷压低声音道,“姑爷有两个通房,一个叫圆儿的是从前伺候姑爷的丫头,另外一个叫蓉蓉的是隔壁府国公夫人赏赐的,那个蓉蓉还没有近身伺候过!” 房嬷嬷言下之意就是圆儿是宋子清收用过的了,心里一时有些堵得慌,但是转念一想宋子清都是及冠的年纪了,若是未通人事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些,他如今是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就好! 姚可清吐了口郁气,道,“早前长史已经说过了,双清苑人手不多,等我进门了由着我安排,明天认完亲,就着手安排吧,把各处的人手都归置起来!这事儿嬷嬷在行,嬷嬷看着办就是!” 房嬷嬷应了,又道,“姑爷原先是想把那个圆儿并蓉蓉一起打发了,只是那个春姑姑跟圆儿有些交情,就去求了长公主,长公主这才留下她们两个的,春姑姑的病就是在长公主房外跪了大半日落下的伤!” 原来他这般有心,姚可清心里的不痛快彻底消散,点头道,“我知道了,明天让桂圆带着糕点去看看她,毕竟是伺候了少爷这么多年的,论理我也该去探视的!” 房嬷嬷记下了,正要去叫桂圆,桂圆却一脸凝重的进来了,神色十分不安,房嬷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就悬了起来。 581、箱子 桂圆跟着姚可清和房嬷嬷进了内室,低声道,“奴婢刚刚对着嫁妆单子清点嫁妆时发现多了一口箱子!” 只是口箱子而已,房嬷嬷松了口气,“是不是哪家陪嫁的下人的东西?” 桂圆摇头,“奴婢一一问过了,都不是,奴婢便将那箱子打开了,谁知箱子竟然是空着的!” 姚可清和房嬷嬷面面相觑,这是闹的哪一出? 桂圆接着道,“奴婢仔细检查过那箱子,发现箱子的内壁上有胭脂擦过的痕迹!那箱子的大小足可以容下一个人!” 桂圆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有人混在嫁妆里偷偷潜入长公主府了! 想起她大舅舅纳了赵姨娘的那庄旧事,姚可清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叫来众人吩咐道,“赶紧给母亲送个信,让她清点府中的人口,一个个的清点,看可有少了谁?咱们这边也悄悄去找,还有,立刻支会长史一声,就说我的陪嫁丫头紫玉不见了,怕是在园子里迷了路,让他派人找找!紫玉你待会儿就躲回房间,别在出来了!” 紫玉点头称是,紫玉话说,甚少与人交际,公主府的对她只怕没什么形象,借口她不见了是最合适的。 众人立刻忙开了,姚可清又叫住房嬷嬷,“嬷嬷,你打着灯笼去二门口等着少爷,若是过了亥时少爷还不回来,你就立刻去禀告长公主!” 到了那个时候大概也就瞒不住了。 房嬷嬷不敢耽搁,立刻去了,一时间新房里只剩下姚可清一人焦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的那根弦紧紧绷着,连喘口气都觉得烦躁。 不想还没到半个时辰,朱氏身边的冬香却突然过来,见新房里空无一人,正要觉得奇怪,却突然明白姚可清这是已经发现问题了,忙道,“今天花轿走了之后,夫人让人把幽篁馆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却在后面抱夏里发现了一身衣裳,夫人仔细一分辨,竟然是馨小姐的衣裳,夫人觉得奇怪,馨小姐的衣裳怎么会在幽篁馆里头?便去问馨小姐,只是这一去才发现馨小姐不在屋子里,伺候的人也不知道她去哪儿,只说她去看迎亲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了!夫人当即满府上下搜查,都没找到馨小姐,想着馨小姐怕是趁着人多杂乱,混在送嫁的人里头来了长公主府了!所以夫人一边封锁了馨小姐的屋子,对外称馨小姐顶撞了她,要禁足三个月!又让奴婢赶紧来支会二小姐一声,速速将馨小姐找出来,交由奴婢悄悄带回去!” 原来是姚可馨!姚可清目光一寒,早前姚可馨对宋子清似乎有些想法,但是宋子清对她无意,而姚可馨除了想想也没别的能做了,姚可清便没再机会她!此刻姚可清只能怪自己大意了,不该没将这样的小人物看在眼里。 却没想到她竟然敢做出私逃的事来,这是被人发现了,虽然她名声毁了,但是宋子清却不得不纳了她,如此她也达到了目的! 只是以她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这里头必有人相助!姚可清忽的想起去年姚崇明让朱氏给姚可馨相看婆家,最后却不了了之了,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就有了将姚可馨送给宋子清做妾的打算了! 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还真是个好父亲呀! 真是好极了! 姚可清冷笑道,“既然你不要脸,那我也不给你留情面了!” 姚可清转身去了与卧室相接的小书房,因为姚可清喜好看书,所以当初在建双清苑的时候,宋子清是亲自画的图纸让工部督建的,这个小书房是特意给姚可清准备,她从娘家带来的书籍笔墨也已经全部归置好了。 姚可清心里有气,片刻功夫就画出了一张姚可馨的小像,然后比照着这幅又临摹了几份,姚可清叫来桔子道,“把这些画像分给搜寻的人,让他们对着画像走,还有,记得跟公主府的人说这个丫头偷了我一样要紧东西,还伤了我身边的紫玉,如今冒充紫玉的身份在府里,若是看见她了立刻堵了嘴带来见我!” 桔子一看画的是姚可馨,立刻来气了,狠狠道,“是,奴婢这就去!” 冬香道,“奴婢也去帮忙找找!” 姚可清摇头道,“不必,你对公主府的地形不熟,帮不上忙的!” 冬香只好歇了帮忙的心思,陪着姚可清一起等。 姚可馨没找到,宋子清先回来了,姚可清大松了一口气,不管姚可馨找不找得到,没让她算计到自己的夫婿就好了! 宋子清看到冬香只觉得面生的很,但是姚可清的丫头除了常陪她出来桔子,其他的宋子清也都不熟,只以为是刚才他没见过的丫头。 房嬷嬷看到冬香也松了口气,看来侯府那边已经察觉了,这下两边有了照应就好办多了! 宋子清觉察到三人之间的暗涌,尤其是姚可清脸上虽然笑着,但是眉宇间却透着郁气,而且此刻屋里除了这个眼生的丫头再旁人,心觉有蹊跷,不过没人更好!便吩咐道,“我不习惯人伺候,都下去吧!” 房嬷嬷冲姚可清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就带着冬香下去了,姚可清接收到房嬷嬷的示意,还来不及表示,宋子清已经走到身边将她抱住了。 良久,松开了她叹谓道,“维维!我们终于能够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半夜被你赶走了!” 姚可清的手搭在他肩上轻声道,“现在是在你家,要被赶走的也该是我!” 宋子清不满的咬了她的手一口,“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两个家!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我不许你再说你呀,我呀的,你要说我们!” 这话有些孩子气,姚可清定睛一看,见他脸色绯红,眼神有些迷离,呼吸间全是浓烈的酒气,便知他醉了,忙扶他坐下,又端来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喂他喝下。 宋子清虽然醉了,但是心里却还是清明的,他喝酒一直是这样,就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可是醉酒期间发生的所有的事他都记得,看着姚可清一勺一勺的给耐心的自己喂醒酒汤,心里发自肺腑的觉得满足起来,但愿岁月静好,时光不老,就这样长长久久的下去多好! 582、洞房 卧房一边连的是个小书房,小书房旁边还有一条室内甬道,甬道走到尽头右转就是一处温泉池,充做洗浴之用。 宋子清微微醒了些酒,便起身去沐浴,只是步子虚浮,摇摇晃晃的,姚可清不放心,只好扶着他去,靠在姚可清身上,宋子清嘴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到了温泉池,宋子清大大方方的脱起衣裳来,姚可清脸一红,就要退出去,她今日都不知道自己红了多少次脸了。 不想却被宋子清拉住了,“别走!维维你也还没沐浴吧?正好一起洗吧!” 宋子清光着上半身,下半身也仅身一条白色绸裤了,眼里闪烁着笑意,姚可清却品出了别的意味儿,推脱着不肯,“我没拿换洗的衣裳!” 宋子清指了指一旁的衣服,笑道,“我有多的,分你一件!” 姚可清心里记挂着姚可馨的事,还是不肯,挣脱宋子清的牵制就要跑,可是却没跑脱,又被他拉住,轻轻一带就被他抱在怀里了,不由分说的就扯了她的腰带。 姚可清一惊,宋子清的手已经落在了她胸前,轻轻一挑,对襟的衫子就滑落了,露出圆润的肩头,姚可清下意识的抱住肩膀,深恨自己刚刚不该为了方便脱了外裳的,宋子清却趁机又解了她的裙子,姚可清瞬间上下失守。 这副样子姚可清是没脸出去了,见宋子清正一脸笑意的盯着自己看,姚可清心里也来了气,怎么能如此戏弄自己? 当即摆出一脸十分贤惠的表情,用柔的能滴出水来的嗓音道,“妾身伺候夫君沐浴!” 说着手怯生生的伸向他的腰间,只是却没有落在裤腰带上,而是而是落在他紧实的小.腹上,宋子清身子一僵,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却并阻止她的举动,甚至有些期待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姚可清娇笑道,“不好意思呀,夫君,刚刚妾身手滑了一下,这就帮夫君更衣!” 手这才落在腰带上,姚可清刚刚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还有一条亵裤,便心生一计,忍着羞涩真的将他外面的绸裤脱了,宋子清正要配着抬脚却发现抬不动,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两个裤脚被姚可清用腰带绑在了一起。 而始作俑者早已跳开,披着衣服头也不回的跑了。 宋子清无奈的一边解开带子一边感慨,他还以为她突然转了性,原来是另有算计的,这一招美人计用的极好! 极好!宋子清有些咬牙切齿的想,他还有好多话想问她的,她竟就这么跑了!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跟她一起洗个澡而已,唔~顶多再多亲她几下而已! 宋子清很快洗完了出来,姚可清立刻抱着衣服跑去温泉池,分明是躲着宋子清,宋子清挑着眉想,看你能躲到何时去! 便冲着姚可清的背影道,“给你一刻钟,你要是不出来我可就进去找你了!” 姚可清步子一顿,跑的更快了。 一刻钟终了,姚可清很准时的出现了,而宋子清已经半躺在床上了,拍了拍床里边的位置,示意姚可清睡过去。 姚可清按着嘭嘭直跳的胸口,从宋子清脚边爬了过去,迅速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宋子清却将她的被子掀了,看着穿戴整齐的姚可清道,“维维,你平时都是穿着衣服睡觉的吗?” 姚可清红着脸不说话,宋子清便起身伸手要给她脱,姚可清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紧张的闭上眼不敢再看。 没想到宋子清竟然真的只帮她脱了外衣就盖上被子,没有下一步举动了。 姚可清轻轻吐了口气,面向床里侧躺下,也不知刚刚那口气是放松的,还是失落的。 宋子清将脱下来的衣服搭在屏风上,又顺手熄了桌上的灯,只留下一对龙凤红烛,屋里瞬间暗了下来。 宋子清掀开被子挨着姚可清躺好,坚实的胸膛贴着她单薄的背,宋子清圈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道,“维维,你怕吗?” 姚可清摇头,她是紧张,并不是怕!毕竟前世她是经过人事的,并不是懵懂的小姑娘,可是这紧张她却无法缓解。 “乖!不疼的,我看了很多书,一定不会弄疼你的!”宋子清信誓旦旦保证道。 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姚可清却无力去分辨哪里不对劲了,因为刚刚还在耳边保证的人此刻已经翻身压了过来,吻也随之落了下来。 不同于从前亲热时的克制,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强势占有的气息,每一个吻都恨不得掠夺尽她胸腔里每一丝空气。 宋子清直接自己身子里有一团火在四处乱窜,怎么也无法发泄,身下的人儿肌肤透着微微的凉意,一触碰到便再也不想离开,衣服在此刻显得格外碍事,宋子清有些不耐的几乎是用撕扯的方式剥下两人的衣裳。 宋子清满意的没有任何阻隔的抱着冰肌玉骨的人儿,手臂收紧,低声在她耳边道,“维维,你是我的了!”身体随之猛的沉下去了。 迷离中一阵撕裂的钝痛清晰的传来,姚可清痛的眼泪夺眶而出,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却被宋子清紧紧钳制在他怀里,根本无处可逃,也不能逃,手不自觉的用力抓紧所能抓住的东西,想分散身体的痛感。 宋子清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身下也动弹不得,怀里的人儿正弓着身,以一种忍耐的姿势默默承受着他的入侵,只有背上的力道提醒着他,此刻她忍受着怎样的痛苦,他痛,她更痛。 宋子清咬了咬她圆润的耳垂,又是安抚又有些愧疚道,“书上都是骗人的!抱歉,让你疼了!” 姚可清旁的听清楚,唯独一个“疼”字落入耳中,心里顿时生出委屈来,泪珠也“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宋子清越发内疚,吮去她脸上的泪,叹息一声,就要退出去,姚可清的腿却在此刻盘上他的腰,虽没有说话,但是这个姿态却是无言的邀请,宋子清再也克制不住了,绷紧了身子用力的压了下去。 宋子清舒服的叹谓,将怀里的人儿抱的更紧了,隐忍着喷薄欲出的***,不住的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帮她缓解身体的不适… 屋外的房嬷嬷见室内灯光暗了下去,彻底松了口气!只要他们洞房了,再也不怕姚可馨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583、找到 云歇雨散,宋子清搂着姚可清久久不愿松开,姚可清有气无力的推了推他,“我要去沐浴!” 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暗哑,宋子清也注意到了,便松开她,摸黑捡起中衣穿上,走到桌边,摸了摸茶壶,见还是温的,便倒了一杯端给姚可清。 姚可清身上无力,连茶杯也端不住,勉强裹着被子起身,就着宋子清的手喝了半杯茶,才觉得嗓子舒服一些,再开口声音才是自己熟悉的语调,“你先去沐浴吧!” 宋子清猜到姚可清大约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穿衣裳,便顺从道,“好!”顺手将她的衣服给她放在手边。 姚可清穿好衣服,拉了拉床边的细绳,门外铃声响起,房嬷嬷正着急于屋内半天没动静,听到铃声立刻进来了。 点亮烛火,只见凌乱的床笫,还有地上的衣裳,房嬷嬷脸上一喜,正要给姚可清道贺,却见姚可清苍白着一张小脸低声问道,“嬷嬷,药在哪儿?” 房嬷嬷脸色一紧,忙去把药膏翻了出来,又掺着姚可清站起来。 姚可清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某个部位更是疼痛难忍,想起出嫁前一天晚上朱氏给她的那一卷东西里头似乎有能缓解疼痛的药膏,只是她自己实在没有力气去拿,只好叫了房嬷嬷进来了。 片刻之后宋子清走了过来,见灯光下姚可清脸色苍白无血色,一惊,正要询问她怎么了,房嬷嬷就已经责备他道,“小姐年纪还小,初经人事,姑爷怎么也不知怜惜些!” 宋子清难得红了脸,看姚可清此刻的模样,心里自责的很,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弥补。 房嬷嬷见状扶着姚可清去上药,姚可清对宋子清歉意一笑,算是代替房嬷嬷给他赔不是了,宋子清内疚的目光看的她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床笫之事本就是她作为妻子应尽的责任,可是奈何自己身子不争气,还连累他被埋怨。 到了净房门口,姚可清坚决不让房嬷嬷进去,房嬷嬷道,“小姐!您就别犟了,没有老奴扶着,您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姚可清还是摇头,“嬷嬷也别怪四少爷了,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房嬷嬷不好过问他们夫妻的床笫之事,但是见姚可清疼成这模样还要维护宋子清,忍不住心疼道,“都依小姐的!只是好歹先让老奴帮你把药敷上再说!” “我来吧!”宋子清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边,一手拿过房嬷嬷手里的药膏,一手揽住姚可清。 房嬷嬷虽担心宋子清不知这药的用法,但是见他有这份心也不好拒绝了,只好走开了。 姚可清连房嬷嬷都羞于面对,又怎么会让宋子清帮她上药,只抱着腿抵死不从。 宋子清无奈道,“维维,我们是夫妻!在这个世上你亲近的人就是我,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呢?” 姚可清声如蚊呐,小声道,“这是两码子事!” 宋子清反问道,“你自己看不见,又怎么上药?” 姚可清无话可说,可还是拒不脱裙子。 宋子清眉头一皱,严肃道,“维维,受了伤就要上药,你这样讳疾忌医可不行!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 宋子清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跟她说话,姚可清一时呆住了。 见自己吓到了她,宋子清只好软了语气,“是我连累你受伤的,就算是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好不好?让我心里不再那么内疚好不好?” 他是她的夫,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却以这样低的姿态,用这样恳求的口气跟她说话,她又怎么忍心拒绝,终是红着脸松开了手…… 那药果然有奇效,上完药不过片刻,姚可清就觉得先前的烧灼撕裂感减轻了很多,迈步的时候也没有钝痛感。 夫妻相偕着出来,姚可清发现桂圆桔子等人已经回来了,询问的看了一眼房嬷嬷,房嬷嬷微微点头。 姚可清正要找个借口出去,宋子清却突然道,“我有东西落在外院了,得去一趟,你先睡吧!” 姚可清知宋子清必是觉察到了,所以才特意避开,心里感激不尽,忍不住叮嘱道,“早点儿回来!” 宋子清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一定赶得及回来抱着你入眠的!” 姚可清的脸又是一红。 送走宋子清,姚可清的脸挂上一层寒霜,问道,“人在哪儿?” “在厢房!”桔子回道,“她倒是聪明,见满府上下都在找她,她也豁出去了,竟然敢往长公主的院子跑,想将事情闹大,幸亏被奴婢拦着了!她还要再跑,奴婢就把她敲晕了,现在已经醒了!” 姚可清点头,“跟长史说一声,就说人找到了,是一场误会,两个丫头吵嘴而已!再给每个人一些茶钱,大晚上的辛苦了!” 房嬷嬷忙道,“老奴已经让我家那口子去了!” 厢房里姚可馨被按在椅子上绑住手脚,堵了嘴,但是人却出奇的震惊的,不见丝毫惊慌。 姚可清示意人将堵嘴的布团给她取下,姚可馨活动活动了僵硬的腮帮子,突然就高声喊起来,“救……” 才刚刚发出一个音节,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瞬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竟然敢打我,你一个奴婢竟然敢…”话音刚一升高,就又挨了一巴掌。 姚可清淡淡道,“是我吩咐她的,只要你敢大声说话,就毫不留情的掌嘴!” 桔子本就是以大力衷心闻名,此刻她恨姚可馨妄图破坏自家小姐的婚事,下手更是用了十二分力气,打的姚可馨眼冒金星,嘴里弥漫着血腥味,吐出一口血沫子。 “你以为你大声叫唤就有人来救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这双清苑本就没有几个伺候的下人,之前又为了今天的婚礼忙了许久,所以我早早的放了他们回去歇着了,至于我的夫君刚刚也去了外院,如今这里全是我的人,你叫再大声都是白费力气的!” 姚可清慢悠悠坐下,等姚可馨缓过神来才问道,“难为你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了,可是听说我方家大舅舅家的赵姨娘就是这样才被方家留下的,你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只是也太不体面了,赵姨娘好歹是堂堂正正的走进去的,你却跟件东西一样,被装在狭小的箱子里被人抬进来扔在库房里!” 姚可馨冷冷的不说话,只愤恨的看着姚可清。 584、敬茶 天色已晚,姚可清也无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对冬香道,“你将她送回去交给母亲拘起来,等我回门的时候再处置!若是她敢再闹出什么事,只管家法处置!” 房嬷嬷迟疑道,“现在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了,冬香姑娘怕是回不去了!” 姚可馨脸上浮现一丝得逞的笑意,只要她今天晚上能留在长公主府,就等明天天一亮姚家那边的消息了,到时候事情闹开了,想不认她都不行! 紫玉却在这时进来了,递上一个荷包,“刚刚姑爷让人送了东西来,让小姐即刻过目!说不定用的上!” 姚可清打开荷包,里面竟然是一枚宵禁的通行令牌! 他果然是知道了!不过闹了这么大动静,他就是想不知道也难了,只怕长公主那边也有听到风声。 姚可清微微一笑,将令牌给了冬香,“我让人送你们回侯府!” 姚可馨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宋子清竟然送来一枚令牌打破了她的计划,整个人都呆住了,却不甘心就这样被送回去,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桔子一个手刀砍过去,便又晕了过去。 桔子见姚可清盯着她看,讪笑道,“这是郡主教的,果然好用的很!” 冬香辞过姚可清,招呼两个婆子将姚可馨连椅子抬起搬了出去,房嬷嬷不放心,跟着送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却是跟宋子清一道,进了屋,关了门,姚可清正要坦白,宋子清却抱着她体贴道,“已经很晚了,你身上还有伤,有话明天再说!” 这事儿说来话长,明天说更好,姚可清感动的在他怀里蹭了蹭,亲自服侍他更衣,却被宋子清制止了,“我向来没有使唤人的习惯,你是我的妻子,我更不会使唤你了!” 姚可清只好罢手!说实在的,她并没伺候人的经验,前一世的陈辞珩是迫于无奈嫁的,并没有跟他举案齐眉的打算,连茶都没有给他端给一杯,遑论更衣这种亲密的事了。 今日累的很,姚可清在宋子清怀里竟然也没觉得不习惯,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宋子清亲了亲她的睡颜,将脸贴在她的脖颈,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日宋子清醒的很早,彼时姚可清还在睡梦中,宋子清蹑手蹑脚的出去了,连歇在外间上夜的红玉都没被惊醒。 等姚可清被房嬷嬷叫醒,发现宋子清不在,不由问道,“少爷呢?” 房嬷嬷为难道,“老奴也不知道,老奴进来人就不在了,问了红玉,她也说不知道!” 宋子清来去无踪的本事姚可清是见识过的,也不再问,自去梳妆去了,今天要正式拜见长公主和驸马,还要去旁边的平国公府叫宋家众人,可马虎不得。 房嬷嬷也十分重视今天的梳妆,将妆奁匣子一溜儿摆开,亲自督促着紫玉给姚可清梳妆。 梳妆完毕,穿了一套大红鸾鸟纹宫装,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更显得身姿修长。 这时宋子清却端了一个炖盅近来,身后跟着几个提着食盒的妇人,将姚可清愣愣的看着他,便笑着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咱们先吃完饭再过去,母亲不会这么早的,今天中午得在国公府那边吃饭,早上可得吃饱!” 说着,将手里的炖盅推到姚可清面前,“这是野雉汤,最是补气血!”然而又贴着她轻声道,“昨天晚上你受了伤,要好好补补!” 想起刚刚房嬷嬷交到连嬷嬷手里的那块喜帕,姚可清红着脸瞪了宋子清一眼。 夫妻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房嬷嬷慌忙带着众人退下了。 喝着汤,姚可清突然问道,“你不会这么一早起来就是为了去捉这只雉**?” 雉鸡在京中并不常见,唯有在京郊的山林中可以猎到。 宋子清笑道,“这么点儿时间哪够呀!我早上有练功的习惯,早起是为了去练功,这雉鸡是我昨天晚上吩咐亲卫去猎的!捉到的时候还是活的,羽毛的颜色很是绚烂,只是味道有些不好,已经送去处理了,弄好了拿来给你玩儿!” 姚可清嗔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惦记着这个不成?”却又忍不住道,“将它放在笔架上应该别有一番情趣!” 宋子清笑了笑,催促道,“快喝,再不喝汤要凉了!” 婚前姚可清来过几次长公主,对长公主府的地形有些印象,在宋子清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长公主居住的德裕殿,“我们住的双清苑离德裕殿其实很近,穿过花廊就到了,不过这两天花廊那边开了许多花,招来蜜蜂,怕被蛰到,所以就绕了一些!” 姚可清点头,连嬷嬷早已经候在门口了,“驸马刚到不久,正在陪公主用膳!少爷和少奶奶去偏殿稍候片刻!” 宋子清拉着姚可清的手转去偏殿,看着形影不离的小两口,连嬷嬷发自肺腑的笑了! 在偏殿坐了片刻,连嬷嬷便来请他们进正殿。 昭敏长公主端坐在上座,驸马坐在左下首第一个位置,长公主面前摆了两个蒲团,姚可清跟着宋子清跪下,拿过丫头端过来的茶,恭恭敬敬的递给长公主,“母亲请喝茶!” 长公主笑着接过喝了一口,递给她一个红封,“你们夫妻二人一定和和美美,圆圆满满!” 姚可清羞涩的应了一声,又转至驸马跟前,驸马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有些浮肿,想必即便是假意被俘也是受了不少罪的! “父亲请喝茶!” 驸马接过茶杯只略沾了沾便放下了,同样给了一个红封给她,“望你早日为宋家添丁进口!” 语气比之长公主也生冷了不少,宋子清微微蹙眉,看了驸马一眼,驸马低头看着手上的扳指,并不看他。 姚可清倒是没觉得驸马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她一个儿媳妇,与公公的交集少之又少,驸马的态度并不能影响她什么。 长公主也不喜驸马的态度,直接开口道,“驸马不是还有军务在身吗?若是实在不得空,尽管去忙就是了!” 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被长公主暗刺一番,驸马脸上有些挂不住,勉强道,“也不是十分的忙!待会儿还要过去父亲母亲那边,回来再走也不迟!” 585、认亲 长公主领头,一路走到国公府的上房,所过之处跪了一地的仆从。 上房里上座早就给长公主留着了,国公府众人向长公主行了礼,才按长幼尊卑的顺序依次落座。 比起长公主的冷清,国公府几乎可以用一个人满为患来形容了,一间屋子坐的满满的,有些年纪小的都没有地方坐,只能站着了。 从平国公开始,姚可清挨个的敬茶,平国公虽然年迈了,但是神采奕奕,说话也中气十足,只说些夫妻同心的话便给了赏赐。倒是平国公夫人看着姚可清递过去的茶并不接,反而闭目养神起来,姚可清只好微微提高声音道,“祖母请用茶!” 平国公夫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双眼一瞪,怒视着姚可清,“我还没…” “聋”字未出口,宋子清已经从姚可清手里接过茶碗,递在平国公夫人手边,道,“祖母就是还没渴,这杯孙媳妇茶也该喝的!” 平国公夫人大怒,觑着上座的长公主,不敢骂宋子清,正要再骂姚可清一顿出出气,就听驸马略带不耐的叫了一声,“母亲!” 平国公夫人这才恨恨的接过那碗茶,却看也不看放在一边,拿出准备好的见面礼竟直接丢向姚可清,被宋子清横手过来接住。 宋子清扶着姚可清起身,低声道,“老夫人向来不喜欢母亲和我,不必理会她!让你受委屈了!” 姚可清摇摇头,冲他一笑,有他护着,就不会委屈。 宋子清强势的态度摆在那里,接下来也无人敢给姚可清脸色瞧,从宋大老爷夫妇,到宋二老爷夫妇,再到宋四老爷夫妇,敬茶进行的格外顺利。 宋四夫人詹氏去过姚家,跟姚可清见过,接了她的茶笑道,“听说你字画作的极好,我家兰芝也好此道,得空来找她玩儿!” 宋兰芝是见识过姚可清的本事的,自知自己不是姚可清的对手,跺脚嗔道,“娘!三嫂的字画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的,我哪敢班门弄斧呀!” 詹氏笑道,“所以要多向你三嫂讨教!”又对姚可清道,“侄媳妇可别嫌弃我这女儿粗笨,要好好教她!” 刚刚气氛尴尬,有詹氏解围活跃气氛,姚可清十分感激,同样回之以笑,“我也只是略同一二,不管自专!只是但凡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詹氏笑着给了见面礼,又撸了手上的一个臂钏给姚可清,“这臂钏原是一对,给了五丫头一个,这个就给你了!只是东西是旧的,你别嫌弃就是!” 长辈赐物岂有嫌弃之理?姚可清忙口称不敢,接过东西。 接下来就是平辈的,男丁倒是齐全,身形精瘦的大少爷宋子云和穿着一身与年龄明显不符的褐色衣裙的大少奶奶杜氏倶是寡言少语,默默的喝了茶,给了见面礼。 二少爷宋子科跟他的父亲宋二老爷一样,身影富态,脸庞圆润,二少奶奶林氏穿着一身黄色衣裙,看着娇艳鲜嫩,跟一旁的大少奶奶一对比,简直就像一对母女,可是大少奶奶却只长了二少奶奶三岁而已。 二少奶奶出手十分阔绰,荷包没有系紧,隐约露出里面的赤金色来,看样子是一只金簪,一下子将大少奶奶那个瘪瘪的荷包比了下去,只是大少奶奶混似不在意一般,依旧淡漠的坐在那里,姿势都不变一下。 三少爷宋子琪跟宋子清关系好,姚可清尚未递上茶,宋子琪便道,“四弟你昨儿可真狡猾,骗我和七弟去给你挡酒!害的我现在还头疼呢!” 宋子清冲姚可清手里的茶碗一努嘴,“来,醒醒酒!” 宋子琪无奈一笑,接过了茶。 姚可清又递了杯茶给三少奶奶周氏,“三嫂!” 周氏浅浅一笑,接过茶抿了一口,轻声道,“从娘家论的话,我娘家有个姑姑的小姑子嫁了你舅舅家的表兄,我还矮了你一辈,从夫家论却跟你平起平坐了!” 周氏口中的姑姑说的是苏大奶奶周氏,嫁给表兄的则是说的苏珍,苏珍及笄的时候姚可清在苏大奶奶房里听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所以知道周氏在说什么,可是别人却听不懂了。 宋兰芝好奇道,“什么姑姑,小姑子的?嫂子把我头绕晕了,也没想明白!” 詹氏瞪了女儿一眼,“你只需想想你四嫂舅舅家的表兄不就明白了?” 宋兰芝恍然大悟,“是在说方家大少奶奶呀!” 詹氏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周氏道,“正是!方大奶奶出嫁的时候,我与四弟妹还见过的!” 这么一说姚可清也想起来了,那天周氏的神情十分不正常,之后没多久就从苏珍那里得知了她小产的消息。 詹氏笑道,“这就是缘分!” 二房嫡出的五少爷宋子隽,四房庶出的六少爷宋子阳,嫡出的七少爷宋子彬都尚未娶亲,便轮到姚可清这个做嫂子的给他们见面礼了。 出嫁的姑奶奶一个不在,只有尚待字闺中的女儿在,四房的五小姐宋兰芝早前就跟姚可清认识了,刚刚也说过话了,二房庶出的六小姐宋兰欣和嫡出的宋兰珠却是第一次见。 厮见完毕,一家之主平国公开口了,“清哥儿带你媳妇去祠堂祭祖去吧!” 宋子清便携着姚可清出了上房,姚可清长舒了一口气,“难怪你早上让我做吃点儿,中午要是这么大一家子一起吃饭,只怕我还真没心思吃了!” 一家人却心思各异,尤其是老夫人明显不喜欢她,连掩饰都懒的掩饰。 “我带你祭祖完在外面逛逛,到了吃饭时辰再过去,吃完饭咱们就立刻回去!” 姚可清点头,随宋子清去了祠堂,平国公府不愧是开国功勋,历经数代,祠堂的供桌上摆了不下一百个牌位。 宋子清指导姚可清将香插在香炉里,指着摆的最高那个牌位道,“这是第一任平国公,不过却是追封的,高祖称帝之前为了救高祖而死的!所以可以说平国公府的今天是这位先祖拿命换来的!祖父是第八任平国公!这里的牌位都是国公府一脉五服之内的,宋家其他的族人大部分都在平洲!也有一些搬到其他地方定居!” 一边听宋子清介绍,姚可清一边默默记着,突然看到最边上有一个小小的牌位,材质也不同于其他的牌位。 顺着姚可清的眼神,宋子清缓缓道,“那是大伯父和二伯父的生母!” 一个妾室的牌位竟然正大光明的摆在祠堂里,这里头的缘故姚可清不敢深想,宋子清似乎觉察她的退缩,揽住她,郑重道,“放心,有我在!” 586、规矩 宋子清带着姚可清在国公府里一直转悠到饭点儿才去上房,驸马有些责备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宋子清皱眉不说话,姚可清福身道,“都是我不好,我见祠堂门口悬挂着那个匾上所题的‘义薄云天’四个字遒劲有力,间构精妙,颇似两百年前一位极其有名的书画大师,有点睛手之称的徐临安先生的手笔,一时看呆了,这才来晚了!” 平国公赞道,“有眼光!这字正是开国之初徐先生受高祖之请为我宋家所写,是高祖对我宋家的认可!难得你小小年纪竟然能认出来!” 宋四夫人笑道,“侄女儿可比我们都要强一些!当年我跟我家老爷祭拜完回来,父亲您问门口那匾上写了什么字,媳妇可都没答出来!” 二少奶奶也娇笑道,“可不是!后来我专门悄悄又去看了一遍才记住,却不知这字的来历!还是四弟妹厉害!” 姚可清本是随意一说,只是为了不让驸马再为难宋子清,没想到这字还有一个故事。 平国公让人取来一块龙凤呈祥纹的玉佩给了姚可清,“这么多年了,无一人答对过我的问题,你是第一个,这玉佩便是你的了!” 姚可清看了眼宋子清,见他点头,便接过了那枚玉佩,“多谢祖父!” 姚可清正要将玉佩交给桔子收着,就听二少奶奶语带微酸道,“这玉佩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它是一方印鉴,凭着它可以去宋家名下的任何一间铺子里支取两万两以下的现银!四弟妹可要收好了,丢了可就遭了!” 姚可清暗想,原来这玉佩值钱在这儿!难怪刚刚平国公将玉佩给自己的时候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詹氏噗嗤一声笑了,“咱们家四少奶奶的嫁妆丰厚着呢,陪嫁了几十家铺子,良田千顷,每年的进项少说也有这个数!”詹氏食指交叉比出一个“十”来,“这两万两银子对四少奶奶可算不得什么!” 二少奶奶一噎,脸上却是一闪而过惊讶和羡慕。 詹氏是去姚家下聘过的,姚家的嫁妆送过来的时候她也过目的,可见她说的是真的,姚可清听了却微微皱眉。 姚家给她准备的嫁妆她是亲自看过的,除了京郊的两处庄子和一块田地,其他的便是一万两现银和一些家具摆件等物,铺子和田地全是来她的生母方氏的嫁妆,可是她明明将她娘的嫁妆一分为二,她带走一部分,剩下的是留给弟弟的,交给了姚嬷嬷保管!一半的嫁妆不该有这么多呀? 姚可清很早之前就有说过关于生母嫁妆的分配之法,此刻听了詹氏的话宋子清也一愣,不过他瞬间想到了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弟弟,遂低声道,“回头问问阿珅,许是他做的手脚!” 姚可清一想,果然十分有可能,不由轻叹了一声,她这弟弟果真是出息了,连她都敢骗了! 饭菜摆好,男女分席而坐,长公主独占最上首的一席,其余女眷在下首的那桌坐了,姚可清忖度着众人的位置,打算挨着三少奶奶周氏坐下。 却听老夫人安氏突然道,“新媳妇进门,我这把老骨头也能享两天福了!新妇书读的好,识文断字的,只是不知这妇德规矩学的怎么样了?” 新婚第二天竟然就要让姚可清立规矩,一般都是回门之后才开始立规矩的,而且老夫人是祖母,下头还有三个儿媳妇坐着,竟然要一个孙媳妇来立规矩,让这三个儿媳妇情何以堪? 詹氏忙站起来道,“母亲要是不嫌弃,就让媳妇伺候您吧!” 安氏坚持道,“你坐下!我今天就想检验检验新妇的规矩!” 詹氏无奈坐下,歉意的看了眼姚可清,姚可清知安氏是不喜欢她故意为难她的,只是她活了两世,从没在规矩上出过差错,也不怕安氏挑剔,便起身准备往安氏那里走去。 这时长公主突然开口了,“有劳母亲了,只是母亲年事已高,吃顿饭也要吃的舒心,清儿媳妇初来乍到的,不了解母亲的喜好,如何能伺候好?至于检验她规矩的事就由本宫来好了,毕竟本宫才是她的正经婆婆不是?” 虽然称老夫人为母亲,却又自称本宫,长公主恩威并重的一番话让老夫人不敢反驳。 说完对姚可清招招手,“清儿媳妇,你过来!” 姚可清目不斜视的越过老夫人去了长公主的席上,接过连嬷嬷手中的筷箸,在长公主身后笔直站好。 被驳了面子的老夫人气鼓鼓的盯着姚可清的背影,恨不得在她背上烧出一个洞来,詹氏站起来不由分说的站在了安氏身后,“还是媳妇来伺候母亲吧,母亲要是不答应,就是嫌弃媳妇了!” 詹氏给了个台阶,安氏忙不迭失的下了,“谁敢嫌弃你呀!今儿就成全你一回!” 一顿饭下来姚可清丝毫差错都没有出,连每次取菜的份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连连嬷嬷都啧啧称奇,她这个伺候了长公主这么多年的人也只能做到这个样了。 长公主漱完口,去一边喝茶了,不让姚可清跟着去伺候了,“你累了一上午,赶紧吃些垫垫肚子吧!” 姚可清只好坐下,丫头立刻添了饭给她,长公主独坐一席,很多菜都没有动过,比之一旁詹氏吃的几乎都是剩菜要强了许多。 果然吃完饭长公主一刻也不多留,立刻起身回公主府了,而驸马被平国公留下商议事情去了。 长公主走在中间,宋子清和姚可清夫妻一左一右簇拥着她,长公主一边走一边道,“当年我跟老夫人有些过节,老夫人还被宗正寺斥责过!所以老夫人一直不喜欢我跟清儿,你是清儿的媳妇,所以也连带着不喜欢你了,今日种种皆是她刻意为难于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姚可清点头,“都听母亲的!” 长公主又道,“我们这边府上不重规矩,从没有立规矩一说,便是吃饭,也不是聚在一起的,每个人愿意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你呢,以后只需管好双清苑,打点好清儿的起居就好,不用挂记着我这边,我这边有连嬷嬷和宫嬷嬷在,一切都妥当着呢!” 竟然不要她立规矩?姚可清下意识的看了眼宋子清,宋子清笑道,“母亲一向随和,说不用立规矩便是真的不用立规矩!” 姚可清也跟着笑了,“是,媳妇知道了!” 587、立威 回到双清苑,房嬷嬷早已将各处人手都安排好了,看门的,扫洒的,浣洗的,全都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宋子清赞道,“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院子里难得有点儿人气,一经嬷嬷的手,都变了一个样!” 房嬷嬷连连摆手,称不敢当,还不忘往姚可清脸上贴金,“老奴也是按照少奶奶的吩咐行事!” 进了屋桔子奉上茶,立刻又退下,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了,宋子清便立刻黏到姚可清身边,对桔子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我记得你在家从不留人在屋里伺候的,这一点儿跟我简直是一模一样!” 姚可清不留人在屋里伺候是因她的性子使然,总觉得跟人同居一室浑身就说不出的别扭,而宋子清纯粹是嫌那些半夜爬起来不是给他盖被子就是倒茶水的丫头们烦的很,没人吵他他更自在。 姚可清道,“我也只在小时候才留人在外间上夜,大了之后连外间也不留人的,昨天红玉是担心我换了地方,认床,睡不好,才在外面打地铺的,我已经吩咐她今后外间也不用留人了!” 宋子清更满意了,这样就不怕被人打扰了!这样一想,看向姚可清的眼神就热了起来,昨儿晚上的种种不由浮现在眼前,更觉得有些口渴难耐,见姚可清倒了杯茶喝了一半就搁下来,便将剩下的半杯喝了。 他竟然喝自己的剩茶,而且是就着自己喝过的位置!姚可清涨红了脸,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宋子清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有些困,想歇一歇!”姚可清急中生智道。 “正好,我也想睡一会儿!”说着宋子清就揽着姚可清往床榻走去。 姚可清僵硬着身子和衣躺下,宋子清紧挨着她睡下,睡下之后再无旁的动作。没想到宋子清说的想睡觉竟然真的睡觉,姚可清松了口气,慌忙合上眼。 歇了大约有半个多时辰,姚可清便醒来了,轻轻一动,惊醒了一旁的宋子清,宋子清睡眼朦胧的看了眼姚可清,有些呆呆道,“怎么了?” 姚可清越过他下地,一边穿上绣鞋一边道,“该起了,还要见见你院子里那些当差的下人,还要商议明天回门的事!” 宋子清按着额头道,“从没在这个时辰睡过,真是不习惯!” 姚可清递了湿帕子给他,“擦擦脸,醒醒神!” 宋子清擦了脸果然清醒了很多,看着姚可清,幽怨道,“果然美色误人!我之前从来不歇晌午觉的!” 姚可清一边对镜理妆一边哼声道,“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非要拉着我睡的!” 宋子清从善如流的认错,还带着一丝撒娇的口气,“嗯,我的错!可是那也是因为维维你要睡,我想陪着你才睡的!” 姚可清脸色微红,佯装没听见,正好房嬷嬷送来莲子羹,忙去吃莲子羹了。 及至真的看到稀稀疏疏十来个人的时候,姚可清才明白为何宋子清会凡事都亲力亲为了,因为这人手根本不够用呀! “除了下不了床的春姑姑,其余人都在这里了!”房嬷嬷将花名册递给姚可清。 姚可清接过只略扫了两眼就记住了,便将册子合上放在一边,指着昨天见过的那个丫头道,“你叫秀秀是吧?我们昨天见过的!” 新来的少奶奶第一个跟自己说话,秀秀有些激动,连连点头,“正是奴婢!” 见新来的少奶奶对秀秀青眼有加,第一个跟她说话,还能叫出她的名字,其他的丫头一时都十分羡慕。 姚可清将名册里的十来个名字跟面前的十来个人一一对上号,各自问了几句话,发现除了秀秀和另外一个叫彩叶的看着机灵齐整一些,余下的便都看不上眼了。 刚刚房嬷嬷已经按照她们之前做的事分配了新的差事,批注在花名册后面,姚可清见很是妥当,便由着房嬷嬷安排了。 房嬷嬷看着宋子清,踌躇道,“圆儿和蓉蓉在外面等着给少奶奶请安呢!” “叫她们进来吧!”姚可清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房嬷嬷闻言就要去,宋子清却道,“叫她们回去吧!少奶奶累了,要歇下了!” 房嬷嬷顿住,看向姚可清,盼着她能把那两人叫进来,敲打一番立威,可姚可清却顺从了了宋子清的话,“就听四少爷的吧!” 房嬷嬷叹息着出去了,板着脸对圆儿和蓉蓉道,“你们回去吧!” 蓉蓉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奴婢哪里做错了,少奶奶才不愿意见奴婢们?” 房嬷嬷斥道,“休得妄议主子!主子说什么,做奴婢的听着便是!” 蓉蓉骇了一跳,忙道,“嬷嬷莫恼,是奴婢失言了!想必少奶奶是累了,奴婢明日再来给少奶奶请安!” 蓉蓉态度颇诚恳,宋子清也没沾过她,房嬷嬷态度好转了一些,点头道,“少奶奶要见你们的时候自会让人去叫你们,无事就不用过来了!” 蓉蓉应了,拽了拽圆儿的袖子转身走了。圆儿神色有些不甘,甩开蓉蓉的手,自顾自走了,蓉蓉尴尬一笑忙跟上去。 穿过回廊,离正房稍远了些,蓉蓉忍不住埋怨道,“你要是不想去见少奶奶称病呆在屋里就是了,作甚连累我!我原以为我们两个跟其他丫头是不一样,更该同进同退,可你却…” 圆儿哼道,“你想讨好少奶奶尽管去,拉着我干什么!看都不看一眼就把我们打发了,你还拉得下脸赔不是,没骨头的贱蹄子!” 蓉蓉气道,“我是好心,你不领情就算了!骂我做什么!少爷明明在里头,却还是打我们打发了,说明少爷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很有可能根本就是少爷不让少奶奶见我们的!少爷的态度摆在这里,趁少奶奶才进门,赶紧讨好了少奶奶,才能留在这院子里!难道你忘了?少爷一回来可是要打发你走的!要不是春姑姑求情,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灶头抹眼泪呢!” 提起春儿,圆儿愤懑道,“你还说呢!要不是她叫我们去,我们也不至于受这个委屈!” 蓉蓉叹道,“不过是个闭门羹,谈不上委屈!若是少奶奶是想借此机会考察我们,我们更该谦卑恭敬一些!” “你要讨好是你的事,别拉着我!”圆儿却没听进去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诫,一甩袖子走了。 588、卖力 房嬷嬷出去了,姚可清心里有些堵,便起身去了书房,想借着书画的力量来平复内心的起伏,看着姚可清的背影,宋子清叹了口气,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有些事情看来是该说清楚了! 虽然宋子清是想将她们打发走的,但是最终却还是事与愿违的留下来了,要说心里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是却不能去怪宋子清,他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可是只要一想到有一个曾经分享过她的丈夫的女子今后还会继续介入到她和她丈夫的生活,姚可清心里就没由来的难受。 写了几帖字,姚可清心里舒坦了许多,放下笔微微舒展了一下手臂,一抬头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忙叫来房嬷嬷,“明天回门的礼品可准备好了?” 房嬷嬷笑道,“少爷早安排好了,老奴也已经亲自查看过了,少奶奶尽管放心!” 姚可清环顾四周,不见宋子清的身影,问道,“少爷人呢?” 房嬷嬷道,“少爷有事出去,见您在练字就没打扰您!只交代了老奴!还有就是刚刚观砚小哥儿传话过来说闵二公子来找过少爷,在书房呆了片刻之后就一起出府去了,少爷走时交待,晚上怕是要回的晚一些,晚饭便不回来吃了,让少奶奶不用等!” 事无巨细,房嬷嬷都一一回禀了,不敢有半分遗漏。 姚可清点头,又问道,“驸马可在府中?” “驸马去了京郊大营,带了两箱行李,近日应该都不打算回府里了!” 姚可清想了想道,“那我们晚上去德裕殿陪公主吃饭吧!再叫蓝玉做些好克化的糕点!” 虽然长公主说不用立规矩,但是姚可清作为儿媳妇,觉得自己还是要主动一些,长辈给了方便,她却不能真的就随便起来,尤其是现在长公主跟宋子清之间看似关系恢复如初,可实际上却还是有一层隔阂,既然她跟宋子清是夫妻,为他排忧解难也是分内之事。 姚可清突然过来了,长公主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我说过不用立规矩的便是真的不用立规矩的!” 姚可清笑道,“便是不立规矩,来陪陪母亲,说说话也好!” 连嬷嬷道,“少奶奶有心了,公主刚刚还念叨着厨房焖了一锅兔子肉,要给少奶奶送过去呢!” “你既然过来了,就留在这边吃完饭再回去吧!”长公主想着姚可清这个点儿应该是打算陪自己用膳的,便如是说道。 姚可清谢过,“那我可有口福了!正巧我做了些点心带过来,还不知合不合母亲的口味?” 姚可清声音恬淡,话语里的亲近成分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过分讨好,让人很有好感,长公主点点头。 晶莹剔透泛着浅浅绿色的糕点,看着就有食欲,长公主尝了一口,只觉香软甜糯,还透着一股茶的清香,不由又吃了一块,宫嬷嬷忙道,“公主仔细,糯米不好克化,晚上要少食!” 长公主只好放下筷子,姚可清道,“这茶糕是用粳米做的,多吃一些也没事!母亲爱茶,就在里面加了新鲜的茶叶汁,所只是上吃多了不利于安眠!” 长公主笑道,“那早上吃正好,既能饱腹,还能提神!” 姚可清立刻接话道,“那明天早上我再带些过来!” 明天姚可清要回门,早上也是要过来的,长公主便点了点头。 “公主,饭菜已经摆好了!”连嬷嬷张罗好了饭菜过来请长公主去用膳。 长公主点点头,起身携姚可清往饭厅走去。 办完正事已经月上中天,闵建霖还要拖着宋子清去喝酒,宋子清拒绝了,“明日回门,我要早些回去!” 闵建霖嘿嘿一笑,“我可还记得你小子先前还说一辈子不成亲的!怎么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 宋子清道,“我也还记得你当初说过二十五岁之前不成亲的!” 闵建霖尴尬一笑,“皇命难为!皇命难为!” 宋子清不置可否,“那你倒是说说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闵建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东西,脸上有一抹柔情闪过。忽的伸手趁宋子清不备一把扯开他的上衣,露出锁骨、肩头等处的几个咬痕。 闵建霖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宋子清默默拢好衣襟,神色微恼,这咬痕是昨晚姚可清疼痛难忍时情不自禁咬下去的,背上还有她留下的半背抓痕……昨儿真是苦了她…… 闵建霖看宋子清神色虽恼,却隐隐带有春意,顿时笑的更开怀了,语带调侃道,“看来昨晚上你雄风展的并不是很顺利呀!弟妹倒是比看上去的要泼辣的多!” 虽然昨天确实不是很顺利,但宋子清不喜闵建霖这般口气提及姚可清,提脚就要走,闵建霖忙拉住他,一本正经问道,“你昨晚上几展雄风?” 宋子清蹙眉,并不答,闵建霖又道,“说说呀,几次?” 宋子清忍无可忍,终于吐出了两个字,“下流!” 闵建霖不赞同了,“这怎么就下流了?这关于男人的尊严,再正经不过了!再说了,你我之间比亲兄弟还亲近,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闵建霖咳了一声,“书…书上说,自古女子都是爱慕伟岸的大丈夫,这床笫之间自然也要卖力一些,最好个十次八次的……” “……什么书?我怎么没听过吗?”直觉告诉宋子清这书可不是什么正经书。 闵建霖道,“你还装!我就不信成婚之前没人给你看过!我在元元的梳妆匣里都看到过!” “看过又如何!”看过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看过就好!”闵建霖凑近了有些难为情道,“元元将我赶出来,不让我进她房里,这几天我都睡在书房,除此之外别的都正常,你说,是不是因为她嫌我…不够卖力呀?不如书中的男子雄伟,可是我已经很卖力了…” 宋子清皱眉,“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你太卖力了吗?” …… 闵建霖一脸石化的表情,好半天才道,“不能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莫非…”闵建霖陡然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宋子清不再理会,起身离开,走之前又道,“你若是真想知道端元的想法,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去问问她的陪嫁女官!” 589、陈情 宋子清回来院子里一片昏暗,众人都已经歇下了,记得姚可清说过正房不留人上夜的,便直接推门进去了,却没想到内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了。 宋子清轻叹,这是在生自己的气了吗?因为那两个丫头的事?还是因为自己替她做决定!连门都不给他留一个,他刚刚还在耻笑闵建霖被妻子赶出去了,转眼就轮到他自己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宋子清正踌躇着要不要在外面将就一晚上,门突然间开了,穿着大红色中衣,一头青丝全部散开,不着粉黛,俏生生立在门口,说道,“你回来了!” 语气很是平和,看来没有生自己的气,宋子清松了口气,闪身进门,“嗯,吵醒你了?” 姚可清一边关门一边道,“我在等你!” 宋子清心里一暖,有些心疼道,“这么晚了还等我,怎么不早点儿睡?” “有事跟你说,你快去沐浴!” 宋子清洗完澡,抱着姚可清躺下,才道,“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姚可清想了想,道,“你先说吧,我的事不急,昨天晚上就打算跟你说了,再多等一天也无妨,明天回去的路上跟你细说!” “今天下午我让她们两个回去,你是不是生气了?觉得我维护她们?”宋子清问道。 姚可清道,“我还不至于这么不明事理,嬷嬷都跟我说了!” 房嬷嬷打发了圆儿和蓉蓉之后是这样跟姚可清说的,“那蓉蓉虽有些小机灵,但是却是个识时务的,圆儿呢倒有几分姿色,不过却是个没脑子的,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看见老奴了,鼻孔都仰到天上去了!两人的关系也不是十分好!” 房嬷嬷看人眼光狠准,这么多年来姚可清身边没出过人员纰漏全是房嬷嬷的功劳,姚可清自然信得过房嬷嬷。 宋子清松了口气,“我就是要跟你说她们两人的事,蓉蓉是国公府老夫人身边的人,还有一个叫萍萍的,四婶替三哥求了萍萍去,老夫人顺手将蓉蓉赐给了我,我当时出征在即,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国公府起冲突,就留下了!至于圆儿,就说来话长了!” 宋子清眉宇间透着丝丝戾气,似跟圆儿有什么仇恨一般,顿时勾起了姚可清的好奇心,追问道,“那就长话短说!” “圆儿跟春儿是我十岁的时候母亲指派过来的,伺候了我很多年,后来她们年纪大了,有了些心思,我便远着她们,正好碰上瓦刺来犯,我请缨随父亲出征,一走就是两年多,没想到才回来就被人算计了!”宋子清的声音里透着厌恶和恼怒。 “当时我有伤在身,沐浴的时候有些疲倦,就靠在浴桶上睡着了,醒来就看到…”宋子清想起圆儿那一脸含羞带怯泪水盈眶的模样直蹙眉,“圆儿拿着帕子在擦我伤口上的血迹!我下意识的就伸手推开她,没想到她的腰带挂在了浴桶上,一下子扯乱了衣服,又溅了一身水…” “然后你就顺势收了她?”姚可清突然插嘴道,语气略带苦涩。 宋子清突然笑了,一把搂紧姚可清,“维维,你吃醋了是不是?” 姚可清有些恼,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接受曾经有人跟她分享过她的丈夫这件事,可是她的丈夫提起这件事来反而拿她取乐,她的感情就该被这么轻视吗?眼圈不由就红了,拼命的要挣开宋子清的怀抱。 宋子清见她挣开的越来越厉害,只好手脚齐用,紧紧将她圈住,脸埋在她胸口,惬意道,“维维你就是吃醋了!维维,我一心一意只有你,那个时候你已经住进我心里了,我又怎么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呢?” 姚可清顿住,不再挣扎,宋子清微微松开手脚,接着道,“我才不管她有多狼狈,直接赶出去了!只是没想到她衣衫不整的出来被春儿误会,她便将计就计,拿了沾着我的血的帕子充做元帕交到母亲跟前去了!” 姚可清惊讶道,“竟然有这么大胆子?就不怕被你拆穿吗?” 宋子清有些哭笑不得道,“作为正常的男人,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默认的!毕竟事情闹开了,你若是不认,别人会认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敢做不敢当,没有人会怀疑有女子会做出自毁清白的事!” “所以你就这么认了?” “嗯!”宋子清很是不情愿的承认了,“当时母亲也有意在春儿和圆儿之中挑一个开脸,既然圆儿自己跳出来,我就成全她,母亲那边也有了交待!” 宋子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跟你说过的,我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心底对男女之情一直很抵触,对于亲事也一直拖着,又怎么会愿意跟个丫头不清不楚的!后来遇到了你,就更不能跟她们有瓜葛了…” “后来遇到我?”姚可清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刚刚明明是说你心里早就…前言不搭后语,你分明是在骗我!” 宋子清低笑一声,道,“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只是你却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只觉得你很与众不同,后来见到你的次数越来越多,陡然间才发现,不知何时你的影子早已是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个存在了!那个时候的我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怎么忍心亵渎你?只能将这份情压在心底,知道方家开始为你议亲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妒忌每一个被方家选中的可能会陪你度过一生的人,可是却只能说服自己,我的爱只会成为你的枷锁,你配得上更好的人,不该和我一起陷在肮脏的地狱!” 姚可清突然咬了他一口,宋子清吃痛,低落的情绪也消散了,“后来你遇险我救了你,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你已经是我生命中无法忽视的存在了,没有你,我的生命是不完整!可是后来我还是退缩了,我宁愿残缺的苟活一生,也要看着你一世安然!然后师妹骂醒了我……幸亏师妹骂醒了我,我才没有错过你!” 宋子清亲了亲姚可清的唇,只是很温柔的触碰,不带一丝情欲的气息,“维维,我不能没有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有,唯独不能不要你!” 590、回门 一夜长谈,睡的格外的晚了,姚可清起床时发现自己眼下微清,忙吩咐厨房煮了两个鸡蛋来敷眼睛,又在眼下多盖了一层粉才勉强遮住。 带着茶糕向长公主辞别后,夫妻二人便带着回门礼回姚家了,因姚可清昨天晚上说今天回去的路上有事情告诉他,宋子清便没有骑马,而是跟姚可清一起坐马车。 姚可馨的事宋子清应该有所察觉,姚可清也就直接开口了,“大婚那天,馨堂姐藏在嫁妆箱子里混进了长公主府,她的计划是在长公主府里呆一夜,污了名声,到时候问长公主府讨个说法,最好的处理方式自然是让你将她纳为妾室,我虽是正室,但她却是我堂姐,她就是做了妾也要比别的妾有来头一些!” 宋子清想起了那天等在二门口的房嬷嬷和回来时空无一人的屋子,“难怪那天晚上屋里空荡荡的,让嬷嬷在二门口等着,是怕她去外院?” 姚可清点头,“我大舅舅的一个妾室就是这样稀里糊涂纳的,她之前又跟远嫁的方家二表姐接触过,怕是听过此事,为了防止她铤而走险,我在二门处,还是母亲的住处外面都安排了人守着,最后桔子在离德裕殿不远的地方抓住了她!要不是你及时送了通行令牌过来,我还真是撕不下这块狗皮膏药了!你是怎么猜到我要宵禁的通行令牌的?” 宋子清挑眉道,“我虽比不上你过目不忘,不过那个丫头的脸上一左一右长了两颗对称的黑痣,我一眼就认出她是你母亲的身边伺候的,那么晚了她还过来肯定是有急事,有急事又怎么可能留下来过夜?自然要连夜赶回去的,所以我就送了令牌过来,只是没想到她来的急事是这么一件事!” 姚可清道,“没人帮她,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今天回去,我就要问个明白,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消消气!”宋子清掰开她捏紧的拳头,“对了,大婚前几日对你下毒一事有眉目了!” “是谁?”姚可清问道。 “姚家大少奶奶!” 这个答案姚可清没觉得有多意外,余若菡跟自己有过节,趁着忙乱要算计自己很正常,而且因为她是余家女,姚崇明对她格外看中,她要是跟姚崇明说了点儿,不难怂恿姚崇明把自己叫过去听训,她好趁机下毒。姚可馨的事只怕也是她从中相助的。 “姐姐!” 看到姚可清回来,姚启珅很是兴奋的叫了一声,却是不像小时候一样冲过来粘着她了,而是很规矩的施礼,然后再才跟宋子清问好,“姐夫!” 宋子清笑言,“阿珅偏心的很,明明我先进来的,他却先叫你!” 姚可清笑道,“那是自然,我是他姐姐!他不偏心我还能偏心谁?” “父亲母亲还等着呢!姐姐姐夫快随我进去吧!” 本来依着姚崇明的想法,是要去侯府门口迎接夫妻二人回门的,可是女儿女婿回门哪有让双亲亲自迎接的道理?姚崇明想讨好宋子清,可是朱氏却不想丢了姚可清的脸,打死不同意,姚崇明只好同她一起在漪兰院等着了。 夫妻二人进来发现姚家所有人都在,一一跟他们见了礼,姚崇明急着跟宋子清套交情,不等宋子清坐下,便道,“贤婿,我有些话要交待你,你随我来!” 姚启珅看不惯姚崇明这副讨好的嘴脸,仗着自己年岁小,故意耍赖跟过去,“我也要去,我要跟姐夫一起玩儿!” 姚崇明斥道,“胡闹!大人的事,小孩子插什么嘴!” 姚启珅撅嘴,宋子清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你陪你姐姐说会儿话,我去去就来!” 姚启珅只好不情愿的止步了,忽的心思一转,抬脚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宋子清一走,朱氏立刻带着姚可清去见姚可馨,“我把她禁在后罩房里,刚好你娘的嫁妆都搬走了,屋子都空了!” 提到以前封存方氏嫁妆的后罩房,姚可清突然问道,“母亲是不是帮着珅儿瞒了我什么?” 朱氏有些为难道,“珅儿来找我说,这些年你娘的嫁妆都是你在打理,劳心劳力,他不能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他知道你不会同意他的做法,就让我瞒着你将新的嫁妆单子给宋家,如此你也不能再还回来了!他说的在情在理的,我实在是……” 姚可清叹了口气,朱氏却是是个识时务的,自己是个出嫁女,她日后能仰仗的只有珅儿,自然不敢得罪珅儿,而且这是珅儿的主意,自己就是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罢了,母亲夹在中间也为难,我也没有怪罪母亲的意思,只是珅儿这样自作主张,叫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朱氏劝道,“珅哥儿也是为了你好,宋家的聘礼之丰足有十万两银子有余,姚家公中只给你备了两万两银子的嫁妆,再加上你娘的嫁妆,才能让你嫁的体面些!而且宋家送来的聘礼我悄悄让人封存在咱们长房的库房里了,没有入到公中的账上去,到时候留给珅哥儿,也算补回你娘的嫁妆了!” 姚可清叹了口气,“母亲安排的妥当,我也就放心了,如今有曹家表哥照应,五弟的身体也有了起色,以后珅儿和五弟相互扶持,长房的兴衰就看他们的了!” 曹太医几乎是已经明言告诉了朱氏,姚启光的身子只有好生拿药养着才能保住,想要求取建功立业怕是无望了,长房能靠得住的男丁只有姚启珅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朱氏才格外讨好姚启珅。 “有你和珅哥儿在,我就等着享福了!哎,到了,怕她乱跑,给她喂了点儿药,虽然一大早我就安排了人清理焚香,可是气味儿还是有些不好,你捂着些鼻子!”朱氏怕姚可馨再起偷跑的心思,便脱了她的外衣,只留一身中衣给她,为了以防万一,又给她灌了一碗泻药,只让她泻的都下不了床了,更不用说逃跑了。 屋里的味道果然有些难闻,浓烈的熏香加上食物的气息,还有些许臭味儿,在这间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混合出一种奇异的气味,让人觉得只胸闷头晕。 591、大罪 见姚可清蹙着眉拿袖掩口,朱氏忙让人把窗户打开,春末夏初的风还带着十分的凉意,吹的只穿了中衣的姚可馨一阵发抖,抬起头看见姚可清,愤恨的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姚可馨脸上还犹有掌掴的痕迹,却不似桔子那天打的,朱氏解释道,“关起来了还不老实,想嚷嚷的全府上下都知道,我就让人掌她的嘴,叫一声打一巴掌,每天就给一顿稀粥喝,总算是没力气折腾了!你倒心软,让我宣称她是顶撞了我被禁足了,要是我,他自己都不要脸了,我还给她留什么情面!” 姚可清早就知道朱氏对内宅的事精通的很,手段也花样百出,似姚可馨这般绵里藏针的人,在朱氏手里也被折磨的够呛。 “我让您这样宣布不是为了给她留情面,而是为了引出她背后帮她成事的那个人!” 姚可馨不由看向姚可清,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 朱氏恍然大悟,“昨天一大早的,就有个小丫头偷偷摸摸往她先前住的屋子里溜,被我逮着了,结果四小姐又来吵着要去看她,我都拦着了,四小姐又跑去跟老爷说,老爷竟然训斥了四小姐一顿!后来打了那个小丫头一顿,她就招了,只不过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头一天晚上有人隔着窗子给了她十两银子,叫她第二天一大早去关馨姐儿的屋子,若是馨姐儿不在屋子里,就大声嚷嚷开!” 这事儿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果然有份,姚可清心里竟然莫名松了一口气,有一种解脱感,大抵是最后的一点儿父女情分也殆尽了,她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馨姐儿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着莫名其妙在长公主呆了一夜,然后姚家发现你不见了,势必要问长公主要个交代!而柔姐儿还没许人家,老爷为了柔姐儿的前程,更要保住你的声誉,再也父亲的身份相逼,迫使清姐儿低头给你名分,如此倒是如了你的意了!” 朱氏的推测一点儿也没错,姚可馨本就是这样计划的,只是她本来是打算扮作陪嫁的丫头混进去的,但是没想到姚可清挑选的陪嫁全都是熟人,她一过去就会立刻被人认出来,最后只好藏在箱子里,混着嫁妆被抬进去。 “这是叔父安排的!”姚可馨有气无力道,“母亲将我托付给了叔父,叔父这样安排,我又怎敢反抗。” 姚可清没说话,朱氏冷笑道,“我就说先前我给你安排的人家你怎么一个都看不上,原是打的这个主意!为了攀高枝,脸都不要了,上赶着给人做妾!” 姚可馨闭上眼不说话了,姚可清却突然开口道,“你以为给我下了绝子药,你就有机会扶正了吗?” 姚可馨身子一抖,眼皮子下眼珠不住的转动,显然是没有料到姚可清连这都知道了。 朱氏大惊,“绝子药?什么时候的事?”又骂姚可馨,“真是个白眼狼!养了你这么久,你还反过来下毒害人!” 朱氏自己当年着了苗氏姑侄的道,以至于不能生育,对绝子药可谓是深恶痛绝。 “就大婚前几天,父亲找我说话的时候,药下在丫头端上来的茶里!”姚可清接着对姚可馨说道,“你以为良妾就有机会扶正了吗?不提远的,只看代姨娘,正经的良妾,还是花轿抬进门的,二婶不在,也没轮到她做二房的主!” 朱氏也道,“妾就是妾,管你是良妾还是婢妾的,一日为妾,便终生是妾!大户人家更是看重这一点!你以为这是在冒州?死了娘子就把妾抬上去!在京里,就是续弦另娶一个出身低微的续弦,也不会将有身份有背景有子嗣的妾抬做正室的!” 姚可馨显然是是听进去了,睁开眼看了姚可清一眼又低下头去,就听姚可清又道,“你以为你跟大嫂之间那点子事能瞒过我?你以为大嫂会无缘无故的帮你吗?你以为大嫂会帮无缘无故的帮你吗?” 朱氏愣住,没想到这事儿余若菡也掺了一脚进去! 姚可馨怔怔的不说话,她当然知道余若菡为什么要帮她,因为余若菡要报宋家拒亲之仇,姚可清夺夫之恨,她们有共同的目的,所以余若菡才会帮她,她当然知道余若菡有私心,她也没指望余若菡会心无旁骛的只为她考虑,更不会只指望余若菡一人,她们不过是是互相利用罢了。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有本事你就去找她对质呀,我已经落在你手里了,乐得有个人陪我!”姚可馨俨然一副认命的模样。 可姚可清知道,她要是真的认命,也就不会再被抓住后还负隅顽抗。 “会有人陪你的,不过不是她!”姚可清突然神秘一笑,“你说孙侧妃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以她的脾气,你说她会如何对你和你的双生姐姐?” 姚可馨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嘶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姚可清一笑,“你不该算计三妹妹的!你跟三妹妹素来有过结,你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既然这样好的机会陷害三妹妹,你又怎么会放过呢?三妹妹的帕子是怎么到的景和宫,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真的会相信是风吹过的鬼话吗?自然是有人带过去的,我思来想去的,发现唯有你可以随意出入景和宫,因为你有一张和姚侧妃一样的脸!顶着这张脸,谁都会以为你是姚侧妃,而姚侧妃出入景和宫再正常不过了!” 当日孙侧妃小产,朱氏也在,听了姚可清的话惊的三魂去了六魄,“清姐儿,你...你说的都...都是真的?” 姚可清点头,“姚侧妃要在襄王府占得一席之地,须得有资本,这资本就是她的肚子,可是没想到孙侧妃也有了身孕,孙侧妃身份地位都高过她,若是孙侧妃能诞下一个小皇孙,那她在襄王府再无出头之日,唯有冒险让孙侧妃小产,她才有机会!正好中秋宫宴,馨堂姐进了宫,她们便互换了身份,事成之后借探视之际再换回来!” 朱氏喃喃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 姚可清在心里冷笑,姚家做过的诛九族的大罪可不止这一件! 592、效仿 从听说姚可馨竟然做出了谋害皇室血脉的事来,朱氏就六神无主了,下意识的想要依靠姚可清,“清姐儿,这可怎么办呀?” 姚可清道,“母亲莫慌,孙侧妃小产一事早已了结,即便是这事儿被人知道了,孙侧妃追究下来,也不过是私下将她们处置了,连累不到我们侯府的!”即便是要连累,也是连累的二房。 朱氏微微放下心,却还是语带不安道,“那现在该怎么处置?” 按照朱氏之前的打算是等盘问清楚了,就立刻将姚可馨嫁了,嫁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但是家境等大面上又说的过去,连人朱氏都已经想好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先前的打算俨然是用不上了。 “馨堂姐既然这么想做妾,我便成全她吧!”姚可清悠悠道。 姚可馨一愣,忽的一喜,以为姚可清是要将她带回长公主府,虽然受尽折磨,但是也总算达成了一半目的了。 只是没想到姚可清又接着道,“馨堂姐机关算尽就想攀个高枝,倒是有一个高枝十分合适!” 原来姚可清说的成全是将她送给别人做妾,而不是做宋子清的妾!姚可馨一呆,继而怒道,“你要是敢这么作贱我,叔父是不会答应的!我姐姐也不会放过你的!” 姚可清冷笑道,“我保证咱们的侯爷一定会答应的!至于你姐姐,她高兴只怕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来找我的麻烦呢!” 姚可馨参不透姚可清的打算,咬牙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姚可清不再说话,转身走了,朱氏忙跟上,姚可馨想追,但是身上没力气,一下子就摔到床下去了,又被丫头们架回床上了。 对未来无知的恐惧渐渐占据了姚可馨的心,忍不住哭喊起来,“你回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换来的却又是一顿耳光! 见姚可清不急不躁的,朱氏也将心放回肚子里,“你是怎么打算的?” 姚可清反问道,“母亲觉得将她送入襄王府如何?” 朱氏略一想,不由赞道,“妙呀!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她进了襄王府,到时候就是孙侧妃知道了,那也是襄王府的家事了,牵连不到咱们了!只是怎么将她送入襄王府呢?总不能就这样把人送过去吧?襄王只怕不会收呢!” 朱氏又问道,这一点儿姚可清早就计划好了,“姚侧妃生产在即,心中忐忑难安,倍加思念亲人,娘家人又远在冒州,独有一个胞妹在京城,襄王心疼爱妾,自然要接她的胞妹去作陪!而妹妹无微不至的照顾姐姐,姐姐感动之余,不由忧心起妹妹的终身大事起来!又念及自己不日临盆,无法服侍襄王,便效仿女英娥皇,将妹妹荐于襄王,姐妹共侍一夫!” 朱氏问道,“姚侧妃只怕不肯吧?”主动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哪怕是亲妹妹,一般人也难做到。而且姚可馨的心机比她姐姐深的多,姚可芸又怎么会毫无防备的引狼入室? “她不会不答应的!”姚可清笃定道,“她即将生产,无论男女,她下半辈子都已经有了依靠,再者襄王已四位侧妃皆以立定,馨堂姐就是进了襄王府也只能做一个没有品级的侍妾,威胁不到她的地位的!而想让姚侧妃这么做,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们只需散布出姚家打算将姚侧妃的胞妹送入历王府的消息即可!” “襄王妃?历王府?”朱氏没有想明白这与姚可馨的事有什么关系。 “以姚侧妃的胆量即便是不想孙侧妃平安生产,也顶多在心里想想罢了,绝不敢做出谋害的举动!若是没有人怂恿,她怎么敢在皇宫里动手?还拉上馨堂姐,必是有人为她们掩护善后!” “这个人就是襄王妃!”朱氏总算明白姚可清为什么笃定姚可馨能进襄王府了,姚可馨既然参与了襄王妃的计划,哪怕是不知情,襄王妃也不会让她落入自己丈夫的竞争对手历王手中?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把人弄过来拽在手里,有襄王妃被背后运作,不愁姚可芸不答应,而姚可馨进了襄王府,在襄王妃手里又怎么会好日子过? “至于怎么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就全仰仗母亲了!” 朱氏一口答应了,“这个好办!老爷早有让她做妾的打算,如今算计姑爷不成,肯定要另谋他法!老爷一直巴结余家巴结的紧,到时候再在他面前略提两句,老爷定会起攀附历王的心思!” “让铃兰去提这事儿吧!”姚可清突然道。 朱氏一脸呆滞,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怎么了?”见朱氏表情怪异,姚可清不由问道。 朱氏道,“唔…咱们倒是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正打算让铃兰去说呢?清姐儿是怎么想到让这个丫头去的!” “因为当初在我茶里下药的就是铃兰!以这件事为要挟,让她去怂恿侯爷,她不敢不答应!” 朱氏呆住,铃兰与姚可清无冤无仇,她既然向姚可清下毒,只可能是被人收买了,或者被人胁迫,想起刚刚姚可清说过的话,朱氏道,“是馨姐儿收买了她?” 姚可清微微摇头,“是咱们府上的大少奶奶!” 朱氏咂舌,“我原以为你跟她之间有些小过结,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歹毒的心思,要害你一辈子!” 突然想起刚刚姚可清的报复计划里没有提到余若菡,觉得有些奇怪,以姚可清的性格,可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怎么就放过了余若菡呢? 姚可清猜到了朱氏的疑惑,“母亲是否是在想为何明明是大嫂在背后算计我,我却只报复了馨堂姐却放过了她?” 朱氏点头,“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我也略知一二了,虽谈不上有仇必报,但是这么大的事还不计较我却是不信的!” 姚可清阴寒一笑,“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计较!她既然敢害我,就要付出代价,暂时让她再自在几天,早晚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的!” 虽然没说会怎么报复余若菡,但是从姚可清阴寒的口气不难看出余若菡的下场只怕比姚可馨要惨的多! 朱氏后背一寒,不由缩了缩脖子,暗道幸亏自己迷途知返没有在跟她作对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不然自己的下场只怕会比余若菡更惨! “对了,母亲刚刚为何也想到了铃兰?” 593、打架 朱氏有些尴尬道,“之前我看到了些不好东西的,那个时候你还没出阁,不好跟你说,怕污了你的耳朵,如今你也嫁人了,倒是无妨了!” 朱氏便将姚启辰染指铃兰的事告诉姚可清了,姚可清对于姚启辰的放荡行为并不赶到意外,小小年纪就跟姚启斌身边的丫头私通,只是惊讶于那两个丫头的大胆和旁若无人,“她们竟然就这样毫不顾忌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吵吗?就不怕别人听见?” 朱氏道,“我已经悄悄打听过了,近来她们时常吵架的,估计是吵的多了,便没了顾忌!都是跟二少爷有些不清不楚的人,都想踩上对方一脚,谁也不服谁,见了面一言不合就吵嘴再正常不过了,再加上年前不知道什么缘故,二少爷又对嫚萍青眼有加起来,三个丫头为了争宠,用尽了手段排挤其他人,不是这个在二少爷面前告那个的状,就是那个在第三个面前说这个的坏话,久而久之,这梁子也越结越大,见了面,必要吵上一通出出气的,什么腌臜话都敢说,将彼此那点儿见不得人的阴私全抖落出来了!” “既然她们吵的如此频繁,母亲能听到,别人是不是也能听到?比如…大嫂…” 如果余若菡不是知道了铃兰的丑事,铃兰又怎么会听从余若菡的摆布来给自己下毒呢? 朱氏一想也顿觉得有可能,“大少奶奶时常去外院的,她若是听到了也不奇怪!” “应该是如此了,只是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了,早晚要被捅出来的!”姚可清突然明白为什么前世姚崇明对次子不冷不热的,只怕前世也发生了同样的事,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不知道罢了。 “捅出来才好!看老爷还有脸嫌弃钟家,他儿子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贴小厮,一个睡他老子的丫头,真是再般配也没有了!”朱氏语带鄙夷,因为姚启辰的婚事,连累她无缘无故的挨了姚崇明的训斥,心里还记恨着这事儿呢!巴不得姚启辰闹笑话。 姚可清没想到那钟家小姐如此不检点,不过她在姚家能做出事后还理直气壮的,想必在家里更肆无忌惮一些。 “对了,馨堂姐的药可以停了,免得到时候侯爷看到她这副模样,她又借机在侯爷面前给你下眼药!” 朱氏道,“昨晚上就没给药了,过两天就慢慢恢复了!老爷那边也遮掩过去了,只说馨姐儿在你大婚那日不见了踪影,我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才宣称将她禁足的,如今人已经找到了!” “二少爷跟三少爷打起来了!”春香突然慌慌张张进来了。 “什么?”朱氏吓得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姚可清也是一愣,弟弟素来沉稳,轻易不与人起争端,而且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弟弟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跟姚启辰打起来呢?“怎么回事?” 春香似是吓坏了,半天没说个明白,姚可清一急,直接冲了出去,朱氏忙叫了春香跟上,“你赶紧前面带路呀!” 难怪春香会被吓到,姚可清乍看到也吓了一跳,姚启辰鼻青脸肿的面向姚崇明跪在地上,同样鼻青脸肿的姚启康正怒气冲天的抱着哭的死去活来的余若菡,而这怒气是冲着姚启辰的,春香口中在和姚启辰打架的姚启珅此刻却毫发未伤的抱臂在一旁看热闹。 姚启辰如今住在外院,姚崇明早一步赶过来,宋子清也跟着过来了,结果一看到这种场面,自动回避到书房去了。 见朱氏携姚可清过来了,姚崇明忙道,“夫人先带康哥儿媳妇回去,珅哥儿和清姐儿去陪陪宋将军!宋将军在我的书房里!” 见与姚启珅无关,姚可清也放心了,与姚启珅一起去找宋子清,路上问道,“怎么回事?” 姚启珅又是兴奋又是有些嫌弃道,“姐姐你是不知道,自你出嫁那天起,父亲就盘算着要将大哥二哥荐给姐夫认识,所以今天我才吵着要一起去,我才不会让他这么给姐姐丢脸!可是父亲不让我去,我就只好去缠住大哥二哥,让他们也去不成,我先找了大哥,再去找二哥,谁知竟看到……”姚启珅突然停住,有些难以启齿。 姚可清想着刚刚的场景,猜测道,“看到二哥和大嫂在一起?” 姚启珅惊讶的点头,“我们进去的时候二哥正抓着大嫂的手将大嫂往屋里推…” 当时那种情形下,姚启康只觉得血气直往上涌,当即冲过去就给了姚启辰一拳,姚启辰岂是个任打任骂的主,一边松开余若菡一边回击了姚启康一拳,兄弟俩立时打作一团,姚启珅瞅着个空将两人分开,又让人去叫姚崇明,也不说原因,只让人请姚崇明来一趟二少爷的屋子,不明真相的姚崇明肯定会带着宋子清一起过来,姚启珅是存心要让宋子清看到姚启康兄弟的丑态,看姚崇明还有何脸面在宋子清年前提起他那两个儿子。 姚启康被拉开就赶着去安慰余若菡了,而姚启辰记恨姚启珅坏了他的事,转身就冲姚启珅一拳,姚启珅习过武,姚启辰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姚启珅放倒了,路过的丫头看到这一幕忙赶过来给朱氏报信。 听完姚启珅的描述,姚可清想到事情的关键,“大嫂怎么会突然来外院的?” 余若菡痛恨姚启辰威胁余家,迫使她不得不嫁给姚启康,她是绝计不会跟姚启辰有什么的,那她为什么会去姚启辰的院子呢? 姚启珅挠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许是来找大哥的?” “在想什么呢?”宋子清突然出现,看姚可清皱着眉,不由问道。 “姐夫不是在父亲的书房里的吗?”姚启珅看到宋子清竟然出现在去书房的路上,不由惊讶道。 “书房是侯爷办公批文的地方,里面不乏机要文件,没有侯爷陪同,我不好随便进出!又猜到阿珅你肯定会来找我,就在这里等你了,没想到维维也来了!”看着姚可清,宋子清脸上不由露出笑容,信步往她身边靠过去。 就在他离姚可清只有一臂的距离时姚启珅突然插在他们俩中间,“姐姐,学里布置的课业有一题我怎么也不解其义,姐姐帮我看看好不好?” 姚启珅一说有学问上的困难,立刻吸引了姚可清的注意,“好,咱们去书房!” 走了几步才发现忘了宋子清,忙回头道,“四哥要一起去看看吗?” 看着已经隐约要比姚可清高了的姚启珅,宋子清暗暗在心里咬牙切齿:臭小子!多这么大了还跟我抢娘子!却又有些哀怨姚可清向着弟弟不向着他。 594、认错 看着姚可清下笔行云流水般流畅,几乎都不停顿,不多时就解答完了。 姚启珅立刻凑过去看,姚可清却将自己的作答盖住,“你且把你的写出来我看看再说!” 姚启珅不敢不从,苦着脸去写了,宋子清从一旁去拿姚可清的作答,姚可清倒是没拦着。 才看了两三行,宋子清就彻底震惊了,忍不住抬头看姚可清,却发现她正拿了本书在手里看,并未留意他,宋子清接着看下去,看完了一遍忍不住又看了一遍,直让人叹为观止。 将纸卷还给姚可清,宋子清忍不住赞道,“没想到维维你还有这等治世之才!这番见解,怕是朝中的大臣们也没几个能及上的!” 姚可清对自己的才学向来自信,略带得意道,“我过目不忘的,看起书来自然比别人省时省力,书看的多了,比别人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 宋子清又要去看姚启珅,却被姚启珅哀求着轰走了,“姐夫!好歹等我写完了再看!若是我写的差了,姐姐要罚我的!” 宋子清便笑着走开,跟姚可清去外间说话去了。 “都处置好了?”宋子清问的是姚可馨的事。 “嗯!”姚可清点头,“按照咱们之前商量好的,让她去陪她的姐姐!” 宋子清靠过来环住姚可清的腰,低声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姚可清哼了一声,道,“知道就好!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处处招人算计!” 其实真论起来实在跟宋子清没什么关系,余若涵记恨宋家拒婚,实在是因为宋家不想余家绑上三皇子这条船上,至于姚可馨那也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 不过宋子清还是觉得内疚,“我保证,她们以后再也不敢对你起半点儿歹念了!” 姚可清心里一动,突然道,“大嫂来外院是……” 宋子清挑眉看了她一眼,并没否认,姚可清有些吃惊道,“你才来多久,竟就……” “早几天就开始安排了,从知道是谁指使那个丫头给你下毒的时候我就开始安排了,她拿捏住那个的丫头的把柄做威胁,只是这个把柄可不是只关乎那个丫头一个人的……” 所以宋子清让姚启辰知道了这件事,姚启辰心思阴毒,得知余若涵知道了他的秘密,岂会放过她?可是余若涵又是维系着姚家和余家关系的那个人,轻易动不得,唯有同样拿到她的把柄以此为据让余若涵不敢泄露他的秘密。 余若涵不钟意姚启康在姚家并不是什么秘密,恐怕只有姚启康自己不知道这一点了,姚启辰又打听到余家曾经有将余若涵许给宋子清的打算,比起宋子清来,余若涵看不上姚启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于是姚启辰心生一计,趁姚可清回门之际,以宋子清为饵,诱惑余若涵来外院相见,余若涵果然上钩,却没想到这是姚启辰设下的陷阱,等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余若涵没想到姚启辰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是打的是jian污她的主意,不由拼死挣扎,可是终究敌不过姚启辰的力气,渐渐被他压制住了,就在她即将被姚启辰拖入房内的时候,姚启康和姚启珅过来了。 “我也没想到你们家二少爷竟然会用这样的法子!”宋子清微微皱眉,姚启辰这样下作的手段让他反感的很,“若真的叫他得逞了,可就麻烦了!是我思虑欠周了!” 若是姚启珅再晚到一步,余若涵只怕就要被他糟蹋了,虽然余若涵也是咎由自取,可是这样一来,叔嫂**的事一旦传出去,姚家声誉毁于一旦,也会成为姚启珅抹不去的一个污点,一提及姚家,先想到的就是那件丑闻,姚启珅是要走仕途的,容不得有这样的污点。 “与你无关!”姚可清安慰道,“即便是真的得逞,也是她自作自受!我倒是好奇她现在要怎样将她来外院这件事圆的让大哥信她!” 余若涵在洞察到姚启辰的目的时,除了挣扎,却不敢呼救,她本是被姚启辰欺骗,以为能见到宋子清,便没有带伺候的人在身边,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然不敢呼救,不然跟人如何解释她孤身一人来到外院这件事呢? 在被姚启康救下的那一刻,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此处,便作出惊吓过度的模样,只是不停的哭泣,一个字也不说,好在那个时候姚启康被气昏了头脑,并没有意识到余若涵本不该来这个地方的,给余若涵留下了思索对策的时间,后来朱氏来了,姚崇明让朱氏将余若涵带走,更是给了余若涵布置反击姚启辰的机会。 姚启辰被人抓了现行,而且是被余若涵的丈夫,自己的嫡亲大哥抓住的,又有姚启珅这个证人在,知道再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唯有认了这件事才是上上之策! 而且此刻他若是说出他是以宋子清的名义才引了余若涵过来,只怕大家都会认为他是为了开脱自己故意往余若涵身上泼脏水的,不会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这样一来还得罪了宋子清,他爹一心攀附权贵,头一个不会放过他的!而且若是真的将余若涵拖下水了,余若涵恼羞成怒之下将他跟铃兰的事抖出来他就得不偿失了,毕竟余若涵跟宋子清的事只是他捕风捉影,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像自己跟铃兰的事。 拿定主意,姚启辰咚咚咚给姚启康磕了三个头,满脸悔恨的哭道,“大哥!是小弟对不住你,小弟昨儿看书看的心中烦闷,就多喝了几杯酒,今儿早上起来脑子不怎么清醒,在园子里看到了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很是可人的模样!当时小弟头脑昏昏沉沉的,没看清她的长相,不知道她就是大嫂,以为就是家里的某个丫头,一时起了糊涂念头,就想将她拉回屋里……偏大嫂又不出声,我便以为那丫头是欲擒故纵,就越发用力了……后来大哥和三弟过来,我以为大哥是来坏我好事的,一时恼羞成怒就跟大哥打起来了,后来又被三弟打了一顿,清醒过来才发现小弟拉的那个人是大嫂,顿觉万分羞愧……” 595、惩罚 姚启辰素来对家中的丫头是但凡有看上眼的就直接下手了,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愿意呢?皆大欢喜,颠鸾倒凤不在话下;不愿意呢?或威逼利诱,或直接霸王硬上弓,总之要如愿把人弄到手才会罢休的! 姚崇明为这事儿训斥打骂了姚启辰许多次,可却收效甚微,打完之后老实一阵了又固态萌生,后来只要不闹大了也就随他去了,总归是签了死契的丫头,给些银子安抚也就是了。 本以为出外游学之后会有所长进,没想到又犯了,还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丢脸都丢到外人跟前去了。 此刻姚启辰见这样说,姚崇明虽然信了大半,只是还是对他的行为气愤难忍,“看书就好好看书!喝什么酒?喝多了就开始耍酒疯,打小厮,撵丫头的,成何体统!照你这般行事,何时才能考取功名!” 见父亲信了自己的话,姚启辰松了口气,越发的露出一脸愧疚,一个劲儿的认错,“是儿子糊涂,儿子愧对父亲,愧对大哥,更对不起大嫂!” 想起余若涵差点儿受辱,差点儿就要得罪了余家,他的前程也差点儿尽数毁去,姚崇明心中怒气盛极,抬手就给了姚启辰一巴掌,这一巴掌用足了他所有的力气,“逆子!” 打的姚启辰直接栽到地上,头磕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后,有血迹缓缓从发间流到姚启辰青肿的脸颊上,而姚启辰忍着疼痛,一声不吭的爬起来又在姚崇明面前跪好。 姚崇明见姚启辰这副惨状也不忍心再打了,一时心中悲愤交加,后退几步踉跄的坐下,有些悲凉开口道,“自小我对你们兄弟二人就格外用心,几乎倾注了我所有的心血,但凡我能给你们的,我都给了!千方百计的送你们进国子监,进不去国子监的,我又求了我先生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可是你们呢?却一个比一个更不争气,不思进取,忒大的人了,却既无功名建树,也无优良品德!一个鼠目寸光,不思进取,盯着家长里短的琐碎,跟个婆子理论!一个浪荡无度,屡教不改,恨不能淫遍家中婢女仆妇!我耗费了十几年的心血,教出来的就是你们这样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吗?” 姚崇明悲怒之下连姚启康也骂上了,将上次他为余若涵出头刁难厨房的事也翻了出来。 姚启康本因妻子受辱心中正是怒气难平的时候,此刻又因弟弟的过错被父亲迁怒,心中更觉火冒三丈,将这些怨气多记在了姚启辰头上,但是本着多年来对父亲的敬畏,还是老实跟着跪下了,不敢反驳半句。 看着错落着跪着的两个儿子,一个已经成亲了,一个也即将要成亲,算得上都是成家了的人了,可是却都一事无成,事事都还要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来替他们做打算,这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无能也就罢了,还不争气,尽做些让他没脸的事……姚崇明心里的悲痛一波盖过一波的直往上涌,冲的他眼眶直泛酸。 良久,叹息道,“我今日本是打算让你们好好在宋将军面前表现表现的,所以将珅哥儿打发走了!他才打了胜仗回来,虽然封赏还没下来,但是他是皇上的外甥,又是此次的主将,功不可没,赏赐一定不会少的!跟他有了交情,于你们日后步入仕途只有好处!清姐儿自幼不跟你们亲近,指望着她帮扯你们兄弟怕是不能的,我原是打算将馨姐儿送给宋将军做妾,日后也好在他跟前替你们说说话,只是后来出了差错,人没能送进长公主府去!” 姚可馨的事是姚启康提议的,但是姚启辰却不知情,不过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姚可馨既非绝色,也没有过人之处,更何况有一个气质绝尘的姚可清在前头,宋子清能看上姚可馨的可能性太小了,不由道,“馨堂姐姿容一般,父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姚崇明一愣,忘了还在生姚启辰的气,不由自主回答道,“这是你大哥的提议!况且馨姐儿她也不介意做妾!我思量了一番也就同意了,姚侧妃是上了玉谍的四品亲王侧妃,她的胞妹也不能嫁给寻常人家,宋将军是襄王的表弟,让馨姐儿去服侍他也合适!” 姚启辰不由看了眼姚启康,姚启康却因正恼怒着姚启辰并不看他,姚启辰觉得此事蹊跷的很,他大哥一个一心死读书的人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姚可馨的亲事来了呢?他跟这位祖籍来的堂妹也没什么交情呀?为什么要帮她谋划?姚启辰心觉必是有人他跟说了什么,他才会这样提议的,而能让大哥言听计从毫不迟疑的也唯有他的好大嫂了! 见姚启辰眼珠子直转,似又在盘算着什么,姚崇明怒气又上来了,“混账东西!不好好思过,问这些做什么!” 姚启辰忙道,“儿子是在想,馨堂姐年岁也不小了,既然没能进长公主府,也该早日给她寻个归宿,免得唐伯母埋怨咱们侯府亏带了馨堂姐!” 姚启辰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姚崇明听进去了,却还是斥责道,“这件事自有为夫操心,你少管就是!今日你做出这等荒唐事,幸亏没有酿成大错,但是也不能轻饶了你!看你已经被你大哥打了一顿,打板子呢就免了,罚你去祠堂静思己过一个月,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去探视!” 姚启辰松了口气,不过是思过一个月,不痛不痒的,忍忍就过去了。 姚启康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了,有些不满道,“父亲!大奶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就只罚二弟禁闭一个月了事吗?” 姚崇明反问道,“那你想如何?你打也打了,骂了骂了,难道你还想杀了他不成?” 姚启康忙否认,“儿子不敢!儿子只是觉得虽然罚了二弟,但是于大奶奶受的委屈却于事无补!” 姚崇明摆手,“你们都下去吧,这事儿回头我再跟你们大伯母商议!” 姚启康忙拱手退下,路过姚启辰身边时重重哼了一声,俨然是不打算这么快就原谅弟弟的所作所为的。 596、利用 家里出了这样丢人的事,吃午饭的时候果然不见任何二房的人来,吃完饭姚崇明也不好意思留姚可清夫妻,匆匆打发他们走,只是看向姚可清的眼神却有些不一样了…… 当时他明明亲眼看见宋家的人将装了姚可馨的箱子抬出姚家的大门的,那姚可馨是怎么回来的呢? 姚崇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姚可清发现了姚可馨,然后将人送了回来,那她是否知道这本是他的主意呢?姚崇明心里微微慌了起来,想起那日书房里她巧笑倩兮不亢不卑的模样,那种无力感又袭上心头。 马车上,宋子清轻声道,“刚刚你上车的时候,姚侯爷一直盯着你看!” 姚可清“嗯”了声,情绪有些低落,宋子清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顺势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听着宋子清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姚可清缓缓开口道,“珅儿说侯爷有意将大哥和二哥荐给你认识,怕他坏事,所以才要支开他的!还有馨堂姐的事,也是他拍板决定的!或许在他眼里,长房就是二房的一块跳板,必须为二房贡献自己的一切,而二房在功成名就之后,会毫不犹豫的将长房除之而后快!” 就如前世那样,母亲,祖父,弟弟,还有她自己,一个接一个的相继死去,长乡侯府终于成了他二房的天下! “维维,别难过!既然他不把你当作女儿一样来疼,你又何必将他当成父亲一样敬着呢?” 姚可清摇头,“我并不难过,反而觉得解脱!我自从知道我跟珅儿的真正的身世开始,就从不曾想过要得到他的关心爱护,可是他也不该这样利用我们……之前我对他至少还念着血脉之情……其实这样也好,他越不仁,我也能越下得去决心!真到了那一刻,我也不会对他还留有半分愧疚!” “好!有我在,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宋子清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苗氏姑侄在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要给长房使个绊子,有时候他明明心知肚明,却还是纵着她们行事!让我忍不住怀疑,当年,当他的生母和他的表妹联手给我娘下药的时候,他是不是也知情……我跟珅儿本就不是他期待的孩子,所以他才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利用……” 姚崇明作为肩朓的长乡侯,心知自己坐着的这个位置早晚有一天会还到哥哥名下的,唯有哥哥无后,无人继承这个位置,他才能一直将这个位置拽在他们那一房手里,于是他默许了苗氏姑侄对长房的种种脚踏行为…… 在见识过平国公的偏心之后,宋子清觉得姚可清的怀疑不无道理,以姚崇明的行事表现来看,或许他是真的知情,甚至是背后推动这件事的人…… 思及前世稀里糊涂的惨死,姚可清的心情真的开始低落起来,哪怕知道是小苗氏对自己下的手,可是难道小苗氏背后就没有人在操控着这件事吗?所以,她留着小苗氏,也留着苗氏,留着所有跟这些事情息息相关的人,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一起得到他们该有的报应! “维维!”宋子清的手覆上她的眼,感受到些许湿意,只觉得万分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在一群怀揣恶意的大人之间周旋,她自己都是个孩子,却还要护着另外一个更小的孩子,这份艰难心酸不是常人能体会到的!而那些所谓的亲人对他们却从来只是利用,全然不管他们的死活,那个家里,没有一个真正关心他们的人。 “维维!”宋子清又唤了一声,他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面对着自己最疼最舍不得她受委屈的那个人,更是不知该怎么安慰起。 姚可清抬起头,轻轻一笑,“我没事!只是替我娘感到不值!替珅儿感到不值!娘深爱着父亲,可是父亲死了,祖父利用她对父亲的感情哄她嫁到姚家做肩朓的大房媳妇,就为了让她爱的那个男人香火后继有人,明知姚家是龙潭虎穴,可还是拼了命的生下珅儿!她爱的无畏,却又自私!她完成了她的使命,可以去见父亲了,却留下还在襁褓中的珅儿面对着虎视眈眈的二房,她难道就没有想过,没有母亲的孩子生活在那样一个家里该是何等的艰难?” “那你呢?你只提阿珅,可你也是她的孩子!” “我不一样……女儿总会少一些顾忌,碍不着别人什么,毕竟儿子才是继承家业的……”如果前世不是生母的嫁妆太丰厚,小苗氏或许会留自己一命吧! “那你为什么不自私一点?一个人的爱很少,分给别人的多了,留给自己的少了!维维,多为自己想想,好不好?”宋子清的声音带着请求的味道,他看不得她如此低落淡漠的模样。 姚可清淡淡一笑,“我比你想象中的要自私的多,与我无关的人就是死在我面前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反而只会嫌他死的不是地方,挡了我的路,害我要绕着走!” 知姚可清是在逞强,不忍他看到她最脆弱的一面,宋子清更觉心疼了,“维维,你放心!你受过的所有的不公,我都会帮你讨回来的!” 姚可清低声道,“这是我家的事,你不要牵扯进来,你是守护国家一方安定的大将,手握重兵,眼里看到的该是这万里河山,不该掺合到这样的家庭纠纷里来!今天在姚家你为我做的事我很感动,但是也很自责将你牵扯进来了,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来报!也许你会觉得我在逞能,在冒险,你就当我是任性,想亲自体验手刃仇人的快感吧!” 宋子清本来还想重申一下他再三强调过的“我”、“你”和“我们”这个问题,但是看姚可清说的如此坚定,便点点头,“好,只是你也要记着,我是你的丈夫,是你在无助困难时该第一个想到的人!” 她有她的骄傲,她从来就不是依附别人而活的! “你想怎么做?”宋子清知道,姚可清一直在等姚家分家,那个时候她将会再无顾忌的对二房动手。 姚可清不答,却问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你觉得我今天作的那篇策论如何?” 597、计划 “妙极!”宋子清诚实道,“要是呈给皇上看,若不是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皇上只怕都要赐你官职,入朝议事了!” “那珅儿的呢?”姚可清又问。 宋子清想了想道,“虽也可圈可点,是难得的佳作!但是有你珠玉在前,他的还是略显稚嫩!不过阿珅还小,过两年怕是要胜过你!” 姚可清点头,弟弟天资聪颖,又得外祖父悉心教导,超过自己只是时间问题,可是留给姚家的时间不多了…… “今年珅儿就打算下场应试了!” 宋子清迟疑道,“阿珅还小,虽然以他的本事来看,过会试虽不算十分艰难的事,只是再等几年名次能更好一些!” 姚可清当然知道,但是她早已经有了对策,“可是姚家没有太多时间了!自你去年离京起,瑞王一直蠢蠢欲动,这些年来朝中也一直不太平,成王被贬,孙贵妃得宠,余贵妃失势,皇后诞下嫡皇子,这一桩桩的事搁在朝堂上去看,不难发现朝堂上的局势已经翻天覆地的变了好几个轮回了!二房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就像一个毒瘤一样,一日不除去,姚家一日不得真正的安宁!一旦皇上决心肃清余家,姚家在劫难逃,我等不起……” “还有我在!我会尽力拖延皇上对余家下手的时间!” 姚可清摇头,“我不想你为难!为了朝堂太平,江山稳固,余家留不得!我不愿看到你夹在家和国之间左右为难!” “好!可就算珅儿及第,中了进士,以他的年纪,很难被授予有实权的官职,分家时一样没有说服力!” “但如果是一甲头名呢?”状元的头衔自然有说服力的多! 宋子清突然想起她之前做的那篇策论,如果是她,倒真有可能……心莫名一阵狂跳,“你是想……可是从哪里得来试题?总不能去贿赂主考官吧?” 姚可清当然不会去贿赂主考官,因为历次考试的试题她全部都记得。 “我收集了明年所有可能被任命为主考官的各个大人的资料,根据他们的偏好和风格,拟出了他们可能会出的题目,只要让珅儿将这些题目都做一遍,就大大提高了成功几率,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原题,即便运气欠佳,但是只要有相似之处,以珅儿的才学,他也能应付!万一不行,也只能再等三年了,但是万一成了呢?”姚可清本也就没打算把真正的题目给弟弟,她只会引导他往正确的方向去想,成败就看他自己的了。 姚可清的做法是大多数应试的考生会做的事,但是关键就在于是否能恰好猜对题目,赌的就是一个运气! “我将这些全部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瞒着你,更不想你为我的事操心,退一万步说,就只当珅儿今年是去碰碰运气了,结果好坏都不重要!” 姚可清嘴上说的轻松,宋子清却知道她顶着多大的压力,每天活在随时可能会**家灭族的担忧中,还要像没事儿人一样跟周围的人谈笑风生,这么多年来,她竟从未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维维,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儿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我早一点儿出现在你面前,你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担忧。 “少爷,少奶奶,咱们到了!” 宋子清率先下了马车,桔子本打算过来扶自家小姐的,见宋子清立在马车旁,似是打算亲自扶自家小姐下来,忙让开。 姚可清出来,习惯性伸出手去,却被一股温柔又霸道的力道抓住,还来不及惊慌就落入一个怀抱。 宋子清抱着姚可清一边往双清苑走,一边吩咐道,“少奶奶崴了脚,要好生休息,你们可要仔细照顾!” 随侍的人虽不知姚可清是何时崴了脚的,但是看一向自立的姚可清此刻柔若无骨的被宋子清抱在怀里,便信了,齐声道,“是!” 姚可清红着脸跟宋子清咬耳朵,“我什么时候崴了脚了?” 宋子清低声道,“我就是想抱抱你,又怕你难为情,就只能这么说了!” 姚可清嗔道,“要是让房嬷嬷知道,又要念叨你了,嬷嬷最忌讳无事装病了,说装病装着装着就会真的病了!从前在家的时候我不想做针线的时候就装病,被嬷嬷识破了可是挨了好一顿说!” 宋子清道,“好!下次不说了!不过这几日你且就装下去吧!不然难有个清净的时候了!” 姚可清好奇道,“怎么?” 宋子清一边将姚可清放到榻上,一边道,“首先国公府那边肯定会以各种名目来请你过府去玩,那边的人都各怀心思,老夫人也不喜欢我们夫妻二人,还是少过去的好!还有安家,皇上定了安家女和亲,安家几次来人要见母亲,母亲之前一直以忙着我的婚事为由不见安家的人,现在咱们已经成亲了,再也没有理由不见了,安家来人了,少不得要叫你去见一见的,母亲本就不愿搭理安家的事,你最好也不要见安家的人,所以暂时称病是省事的办法了!” “好!”姚可清将脚上的芙蓉色攒珠绣鞋一脱,脚往裙子里一蜷,就看到房嬷嬷一脸焦急的过来了,“怎么了?刚刚桔子说少奶奶崴了脚,是怎么回事?” 姚可清将胳膊往案上一撑,给了宋子清一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示意他去给房嬷嬷解释去。 宋子清宠溺一笑,然后对房嬷嬷道,“无事,只是今天走路走的多了,有些累,也不知怎么就传成崴了脚了!” 宋子清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叫姚可清开了眼了,一句话就将自己说过的话推了个干净。 房嬷嬷由不放心,拿了姚可清两只脚仔细看过一遍了才松口气,“晚上拿生姜泡泡,最是活血解乏!” 姚可清笑着答应了,房嬷嬷便要出去,宋子清叫住了她,“维维累了好几日了,正好接着这个由头可以好好歇歇,还请嬷嬷不要说出去!” 房嬷嬷一愣,感激宋子清对姚可清的体贴忙答应了,“老奴省得了!” 见房嬷嬷出去了,姚可清笑道,“你这也推的太干净了,仔细嬷嬷要查是谁胡乱的查,最后查到你身上来了!” 宋子清欺身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姚可清道,“那也无妨,我只要说见你脚软无力,便看走了眼,想必嬷嬷会体谅我爱妻心切,不忍责备于我!” 近在咫尺的俊颜带着压倒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姚可清脸上一红,忙推开眼前的那张脸。 598、春儿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开始国公府那边不是下帖子就是直接派人来请姚可清过去,幸亏宋子清早将姚可清崴了脚的话传了出去,姚可清只需坐在榻上就能轻松把人打发了,之后安家的人都没机会过来,长公主那边就替她拦住了,可算是让她能好好清闲了一日。 不过到了下午,一个不速之客就来扰她清净了。 “少奶奶,蓉蓉来了!” 姚可清一愣,“上次少爷不是交待了,让她们不用过来的吗?既然这样,还叫她回房去吧!” “是!”桂圆领命去打发蓉蓉走,蓉蓉倒也不坚持,立刻就走了,果真如房嬷嬷所说一般,是个识时务的人。 只是没想到她也是个契而不舍的人,第二天又来了,“昨儿看到少奶奶门口这门帘子上的璎珞打的十分别致,奴婢回去后想学自己也打一个,只是奴婢手笨,没学会,今儿只能又厚着脸皮来看看了!” 碰了两次壁,蓉蓉也学乖了,不说来给姚可清请安的话了,只拿着个门帘子说事,若是姚可清再撵她走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而且她挑了宋子清不在的时间过来,想来是有意避讳,姚可清想了想道,“桔子,你记得你打了好一些的,拿一个给她,让她回去慢慢看吧!叫她就这么在门下站着像什么话!” 桔子忙去拿给蓉蓉,蓉蓉欢天喜地的谢了。 房嬷嬷道,“这个丫头倒是有几分眼力劲儿,专挑少爷不在的时候来,若是她真的不在把心思放在少爷身上,倒不妨亲近一些!至于那个圆儿,实在是不成体统的很,在西跨院里作威作福的,今儿早上又把两个小丫头打骂哭了!” 蓉蓉并没有伺候过宋子清,所以房嬷嬷并不十分防备她。 姚可清不置可否,“有眼力劲儿也不一定就是好事,或许只是审时度势之后的蛰伏罢了,似圆儿那般的,早已惹了少爷厌恶,她又不善待周边的下人,早晚有她好受的时候,我又何苦为难她?” 更何况这个丫头跟宋子清之间清清白白的。 房嬷嬷道,“少奶奶说的是!现在将人打发了只怕别人要说您不慈,可若是留着的话,还得好生看管起来,别让她们在少爷面前出现!” 姚可清点头,又问道,“对了,桃子怎么还没来?” 桃子一家所在的庄子给了姚可清做陪嫁,桃子一家人自然也跟了过来。 房嬷嬷笑道,“就快了!她昨儿还捎信来了,说就在这两日了!要不是在您成亲前她刚好染了风寒,早就来了,说起来老奴也挺想这丫头的!” 一听桃子就要来了,桂圆和桔子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她们是桃子一手教起来的,与桃子感情深厚,只恨不得能立刻见到她。 “不过再见面你们可都得尊称一声赵妈妈了,可再也不是你们的桃子姐姐了!” 桃子夫家姓赵,嫁了人之后从了夫姓,如今进府伺候了,按着规矩,该叫她一声赵妈妈。 桂圆和桔子笑嘻嘻的应了,“婢子们晓得了!” 果然,没两日桃子就来了,举院都格外的高兴。 姚可清也忍不住对着桃子感慨,“好多年没有再见过你了!” 桃子,也就是赵妈妈笑盈盈道,“早几年就想回来接着伺候您的,只是被家里的两个小孽障拖住腿脚,如今他们大了,家婆也荣养了,奴婢便立刻求了房嬷嬷要回来!” 桃子出嫁之后就生了长子,本打算等大儿子大一些就还进府伺候姚可清的,没想到她刚起这个念头,就又怀了次子,如今次子也大了,她才总算脱了身。 “还是要属青杏最省事!一口气养两个!”房嬷嬷笑道。 青杏夫家姓齐,如今称齐妈妈,出嫁后虽然到了第三年才有喜,可是却产下一对双生子,难怪房嬷嬷要说她最省事了。 齐妈妈笑道,“奴婢宁愿就生一个,那才是真的省事!” 青杏是老侯爷在世时亲自选在姚启珅身边伺候的,其忠心房嬷嬷当然信得过,所以才放心让她陪嫁过来,如今在双清苑一进的院子里管着对外接待的事宜,近来姚可清称病不出,她也闲了,时常来后面说话。 “奴婢春儿给少奶奶请安!” 众人其乐融融之间,突然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媳妇走过来给姚可清行礼。 春儿生就一张圆脸,但是五官扁平,看上去普普通通,并无什么出众之处,比之圆儿着实差的远了,房嬷嬷暗想,难怪少爷会要圆儿不要她了。 不过春儿身姿端正,体态端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恬笑,很让人心生好感。 “春姑姑总算来了,给春姑姑看座,碧玉,上茶!”姚可清笑着受了春儿的礼。 春儿谦让了一番,被桃子摁下坐着了,“瞧着姑姑比我要小几岁,我便腆颜以姐姐自居了,姑姑以前是伺候你们家少爷的,若是不了解奶奶的脾性,只管来问我就是!” 青杏笑骂道,“你这妮子,还是这般不害臊!你也是今儿才来的,也不算算你自己有多少年不在奶奶身边了,若要说对奶奶的了解,怕是连翡心绿衣她们几个都比不上的!” 桃子笑道,“那我不管,反正从奶奶出生我就在奶奶身边伺候了!” 青杏直摇头,“你这无赖!若要这么说的话,谁比的过嬷嬷!” 桃子一脸心服口服道,“那是自然,嬷嬷只有一个,岂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比得上的?” 冷眼看着桃子和青杏笑闹,春儿心中有些明白她们这看似玩笑的话语实则是在敲打自己,提醒自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仗着自己从前是少爷身边的第一人,如今就敢新进门的少奶奶身边拿大,在这个双清苑里,除了少奶奶之外的第一人是房嬷嬷,而不是她了! “那可要就多谢姐姐了!”春儿依旧保持着恬淡的笑,又对姚可清微微颔首道,“原先少爷的吃穿用度是奴婢管着的,所以账本和钥匙也在奴婢那边收着,奴婢原是想让秀秀她们给拿过来的,又怕奶奶怪罪我托大,只能等腿脚利索些了亲自来给奶奶请罪了!还请奶奶指派两个人去把账本钥匙拿过来!” 姚可清也不客气,只冲她点点头,“你有心了!”又对青杏道,“你领着红玉和绿衣随春姑姑去把账本拿回来!” 春儿微微一愣,低头应了声“是”,便跟青杏谦让着去拿账本去了。 599、贿赂 春儿走后,姚可清斜了桃子一眼,半是无奈道,“你这促狭鬼,一来就捉弄别人!这几年没有嬷嬷管着你了,你这嘴巴越发不饶人!” 桃子虽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性子却还是如从前做姑娘时一般洒脱,听了姚可清的话笑嘻嘻道,“她从前是伺候少爷的,而且在府中多年,之前还是少爷身边的管事,难免会有些拿大,得趁她的谱还没摆起来,就杀杀她的威风,让她晓得自己的斤两,不敢在奶奶您面前放肆!您看她刚刚说的什么话,腿脚不利索怎么了,少奶奶刚进门,就是让人抬也要来您面前露个脸才是,她倒好,这都过了多久了才露面,且看她走路稳当的很,半点儿没看出来腿脚哪里不好了,分明是故意在您面前拿大!奴婢要是不和齐妈妈挤兑她一通,只怕这账本她都不打算交的!” 房嬷嬷有些好笑道,“就你有理!春姑姑前一阵确实伤了腿,少爷也交待过让她好好休养的,可不是故意装病的!” 桃子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继续道,“既然腿好了,若是有心移权就该主动带着账本钥匙过来,为什么要先来了奶奶这边再让人随她回去拿呢?她这么做分明是想先来试探奶奶的态度,若是奶奶您是个绵软好拿捏的,恐怕是没那么容易能让她交出来账本来的!” 桃子这样一说也有些道理,房嬷嬷不由也开始疑心起春儿来,沉吟道,“总归她现在已经把东西交出来了,不管她本来是怎么打算的,至少说明她还知道分寸!再者,她到底是少爷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也不能薄待了她,得给她派个体面又无关紧要的活儿,既碍不着咱们,也免得别人嚼舌说少奶奶不仁慈!” 桃子赞同道,“嬷嬷说的是,凡是近身伺候奶奶的差事一律不能让她沾手!听说之前少爷要打发那两个丫头的时候是她去像长公主求情,她的腿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病根的!那两个丫头也是因为她求情才得以留下来的,可见她对咱们奶奶本身就没安什么好心!” 房嬷嬷想了想,问姚可清道,“少奶奶,您看给她安排这什么差事好?现下院子里的差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暂时没有缺人的地方了,不过有的差事多安排一两个人也无妨!” 姚可清盯着手里的书看了半晌,突然道,“她可识字?若是识字就让她总领针线上的事去,若是不识字,就叫她去前面大书房伺候吧,依旧打理少爷身边的事务!” 房嬷嬷一愣,马上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桃子不解道,“为什么识字就要去管着针线,不识字反而能去书房呢?” 姚可清道,“少爷的书房可跟我作画练字的小书房可不一样,少爷书房里的很多东西都关乎朝廷之事,关乎军事要务,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一点儿都不能泄露出去的!所以识字的下人若非信得过的心腹,是绝对不能进去的!” 桃子恍然大悟,“还是少奶奶考虑的周到!不过就依奴婢所见,这春姑姑只怕是个识文断字的!” 果然,不多时房嬷嬷就回来说将春儿安排在针线房了,为此春儿还特别表达了自己对姚可清的感激,“还是少奶奶体恤人,奴婢有腿疾,行走不便,别的差事都做不了,独针线上的事无需走动,正合适奴婢!” 不管这番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起码明面上看着是新进门的少奶奶体恤从前就在府里伺候的下人,而原先的管事春姑姑也识大体,知进退,一片主仆和谐的模样。 宋子清这天晚上回来的晚,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候,不过厨房留了人当值,不多时就送上热乎乎的饭菜来,还送了一壶酒,桂圆和桔子摆好碗筷,斟了酒在姚可清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宋子清看上去神色颇为愉快,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语气轻松道,“终于抓住瑞王的把柄了!” 姚可清又帮他斟了一杯酒,问道,“那姚先生的身份是不是也快要公诸于世了?” 宋子清摇头,“没那么快!瑞王城府之深,手段之隐晦,让皇上伤透了脑筋,虽然我们安插了间客在瑞王府,但是轻易不敢动用,怕打草惊蛇!若不是这次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将李家拿下,很多东西李家来不及销毁,被我们查到了瑞王和南宁伯来往的书信,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抓住他的把柄!” 早几年在瓦刺大败求和的时候李家通敌叛国的证据就呈到皇上跟前去了,只是没想到就在皇上震怒正欲发落李家之际,突然发现李家背后另有指使的人,皇上这才急忙收手,放长线以钓大鱼,李家经过最初的惊慌之后,渐渐镇定下来,但是却已经难以安心度日了,于是偷偷留下一些与瑞王来往的证据,以防万一真的出了事,还能以此为据要挟瑞王出手相救,只是还没等他们拿出来,就已经被下了大狱。 “信里说了些什么?可证据确凿?” 宋子清有些不甘心的叹气道,“瑞王何等精明,即便是收买朝臣或者是与朝臣来往也会做的不留痕迹,只是一些日常来往的书信,不过南宁伯的信中有提及到给了瑞王一些字画和价值不菲的古董玉器!皇上打算明天上朝时先借此治瑞王一个收受贿赂之罪!将他禁足在府中再谋其他!” 姚可清思索片刻道,“既然瑞王收了李家的东西,如今李家倾塌,瑞王难道就不会有所防备?早早将东西脱手出去,找不到证据,仅凭李家的书信如何治他的罪?” 宋子清道,“不用担心,那些东西到目前为止还好好摆在在瑞王府里,我们也已经安排了人在瑞王府四周监视,一旦有人把东西运出去,就立刻拿下!” 姚可清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李家的事闹得那么大,瑞王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他知道的话,肯定也会明白留着李家送给他的东西必定不妥,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还要留着呢?等着别人来抓他的把柄吗? 韬光隐晦,低调蛰伏这么多年的瑞王,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的…… 600、撇清 第二日上朝,大理寺正卿在御前亲自呈上从李家搜出来的一沓信函,除了与瑞王来往的书信,还有与其他一些世家大族的证据。 皇上沉着脸一一宣这些人上殿。 瑞王是个闲散王爷,不领任何职务的,他第一个来到殿上,身后跟着一群抱着大小不一的箱子的奴仆。 瑞王一进殿就跪倒高呼,“臣有罪!” “罪由何来?” “臣不该鼠目寸光,贪图享乐,因一己私欲,就……” “就怎样?”耀帝神色不变。 瑞王一脸悔意道,“就仗着自己的身份逼迫南宁伯将一些价值不菲的古董字画低价卖给臣!”说着瑞王从怀里掏出账本呈了上去,“臣在京中这几年无所事事,便开始收集一些古董字画做消遣,这两年来臣购置这些东西的每一笔交易都记在这个账本上头了!头一年还好,手里的银钱也凑手,只要看上的就能买回来,所以这个账本上前面记载的都是大笔的支出!可是再多的钱也有用完的时候,后来再买的时候府里的管事就会提醒臣府中余银不多了,臣无奈便想罢手,可是又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喜爱,就……就以权势相逼,让别人低价将东西卖给臣……” 皇上翻到账本后面,果然若花银钱越来越少了,一个有将近三百年历史的白玉鼎竟然只需二百两银子,不由冷笑一声,“皇弟倒是给你的侄子和诸位身居高位的大人提供了一个省钱的好法子!” 瑞王惭愧道,“臣有罪,臣罪在明知不可为却抑制不住心里的贪念,最后竟落得强取豪夺的地步!臣有罪,臣罪在南宁伯通敌叛国罪证确凿之后还因一己私念不主动归还从他手中得来的来历不明的古董等物!这些年臣利用权势强行买来的东西今天臣都带来了,愿意归之国库所有,臣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奢求轻饶,还请皇上重重责罚于臣,以儆效尤,以正朝纲,以肃法纪!” 耀帝看了磕头不止的瑞王许久才道,“罢了,你是朕的皇弟,会做出这种事也是朕疏于管教了,虽然你犯了错,但是朕也有责任,万幸没有伤及他人性命!朕念及你爱画如痴,如今又主动交出这些物品,便对你从轻处罚吧!你说你在府中无事可做,朕便给你安排一门差事,即日起你就去给先帝守灵一年!既是受罚,便不是让你去享福的,所以不许带一个服侍的人去,每日除了打扫先帝的陵寝之外,还要再抄写十篇佛经烧给先帝,也算是替朕敬孝了!你可服气?” 瑞王千恩万谢道,“臣遵旨!” 耀帝挥退了瑞王,看着大殿门外乌泱泱站着的一堆人,耀帝头疼的吩咐大理寺正卿,“爱卿带他们回大理寺,一个挨一个的审,依律处置,不得有误!退朝!” 回到御书房,耀帝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才敢发出来,“好一个瑞王!” 德安公公低声抚慰道,“皇上息怒!王爷何等精明,一见有人去请,怕是已然知道所为何事了,路上也早就想好了托词!” 也正是因为如此,耀帝才更愤怒,“他来这么一出,将自己跟李家的关系推的一干二净,其他的大臣岂不是就有样学样?” 确实,比起勾结通敌叛国之人的罪名,滥用职权实在算不得什么大的罪行! “皇上息怒!虽然瑞王此举摘清了自己跟李家的关系,却暴露了另外一件事!”宋子清进言道。 耀帝凝眉,“何事?” 宋子清道,“瑞王送来的那些东西是怎么从李家到瑞王府的,皇上心知肚明,但是瑞王却胸有成竹的敢当着皇上的面颠倒黑白,无外乎他早在李家贿赂他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万一李家暴露,他也能独善其身,所以才会留下那个作假的账本!既然这个账本是跟李家有关的,那么瑞王府是不是还该有跟这个账本相似的账本呢?” 既然瑞王将与李家的银钱往来都记载在这个账本里,那与其他朝臣的来往也就应该有账本,若是拿到了这些账本,就可以知道瑞王究竟勾结了哪些人,然后再不动声色除去这些人,拔出瑞王党羽。 耀帝眼前一亮,方才的愤怒一扫而空,只是又担忧道,“这账本是何等重要的东西,瑞王岂会随便就让别人找到,若是找账本不成,反而惊的瑞王起了疑心就……” 宋子清却道,“这账本不用去找,就能知道究竟是那些人跟瑞王勾结的!” 耀帝疑惑不解,“如果没有找到账本,如何确定到底是哪些人?” 宋子清道,“今日瑞王在朝堂的上一言一行诸位大人有目共睹,李家入狱,瑞王便急着撇清关系,而且还拿出了这样一个内情人一看就知道是作假的账本,那么其他与瑞王有勾结的人看到或听到此事之后,心里是不是也会怀疑瑞王手里也有这样一本跟自己有关的账本?是不是更会怀疑瑞王早已经做好随时跟他们撇清关系的准备?既然有了怀疑,当然就要去证实,这种事书信里已经解释不清了,而且书信还有可能落入别人手中成为把柄,必然要当面与瑞王对质!只是瑞王如今已经被推到皇上您的眼皮子底下,谁也不敢妄动,唯有等瑞王去了皇陵,他们才敢去见,皇上只须在皇陵周围布防,记录下都有哪些人去祭拜过先帝的陵墓即可知与瑞王的是哪些人了!” 耀帝盛赞道,“此计甚妙!就依你所言,速速安排下去!” 耀帝见宋子清媳妇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奇道,“难道你早就知道瑞王今天上朝会撇清跟李家的关系?你是如何得知的?” 宋子清老实点头交待道,“关于瑞王今日朝堂上的举动臣确实有猜测到一二,自李家下狱之后,瑞王就一直毫无动静,说明瑞王早已将跟李家之间不能曝光的事处理干净了,留下的都是经得住盘查的!他根本无惧,所以以静制动,静等皇上您的或者大理寺的传召,正好能让他正大光明的洗清跟李家的关系,他之前的镇定更能显示出他与李家的事无关。” 当然,他能猜测到也是多亏了姚可清的一番话的提醒,想到这里,宋子清嘴里不由染上一抹笑意。 601、冷落 虽然还在新婚里,但宋子清却每天早出晚归的,房嬷嬷偶有怨言,在看到宋子清对姚可清无微不至的体贴之后心里那些许的不满也就消散,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装在她心里,却又不好开口,每每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这一日宋子清回来的要比平时早一些,刚好赶上跟姚可清一起吃晚饭,房嬷嬷忙吩咐厨房加菜。 开饭时房嬷嬷亲自端了一盅汤殷勤的呈给宋子清,一脸慈爱的笑着道,“少爷这些天辛苦了,这汤是特意炖给少爷补身子的!” 宋子清感激的谢了,接过并喝了一大口,尚未咽下去脸色便一僵,神色变的有些古怪。 房嬷嬷一脸关切的问道,“是不合少爷的胃口吗?” 宋子清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常,摇头笑道,“甚好!嬷嬷有心了!” 房嬷嬷道,“既然少爷觉得好就多喝点儿吧!” 看着房嬷嬷期待的眼神,宋子清硬着头皮把一碗汤全喝了下去。 姚可清微微有些责备道,“喝了这么多汤,都吃不下什么东西了,晚上就该饿了!” 宋子清放下汤盅道,“无妨,让厨房备下宵夜就是!” 房嬷嬷如释其重的捧着汤盅下去了。 吃完饭姚可清照例是要先去看一阵书的,只是没想到宋子清却道,“维维,去沐浴吧!” 姚可清奇道,“现在天色尚早,沐浴做什么?” 宋子清贴到姚可清身边低声再次道,“维维,去沐浴可好?” 贴向自己的身子透着浓烈的灼热,姚可清探手贴上宋子清的额头,不由一惊,“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病了?” 宋子清将姚可清的手抓在手里,轻轻摇头,再次坚持道,“维维,你快去沐浴,不然我……” 姚可清微微睁大眼睛等着他的下文,宋子清却好似陡然间失去了耐心,打横将姚可清抱起,大步往甬道方向走去。 姚可清有些惊慌,却不敢出声亦不敢挣扎,怕惊动了外面伺候的人,让人看了笑话去,只能任由宋子清将她抱到浴室,放在温泉池边坐下。 姚可清想站起来,却被宋子清一手压住肩膀,站不起来,姚可清有些恼的瞪了宋子清一眼,宋子清却又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 她圆瞪的眸子里迸发出紧张与期待,他深情凝视的眸光中闪现出一丝丝小火苗,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抱住了谁,又是谁先吻上了谁的唇,不过须臾间两人已经紧紧抱在了一起,吻得难分难舍。 宋子清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抱的也越来越紧,姚可清微微挣扎向后靠去,却忘了自己身后是温泉池,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来不及惊呼就抱着宋子清一起落入了池中,宋子清用力一蹬池壁,高高将姚可清撑起,最终他整个人都栽进了水里,而姚可清却稳稳站在池中,只湿了一身衣裳。 宋子清从水里爬起来,经过水流的冲泡,方才的***消退了一些,一抬眼看见衣衫尽湿的姚可清,心底的火焰又重新燃起,一步步逼向她。 一脸惊措的姚可清还没有明白明明被压在的下面的是自己,可是最后落入水中的为什么就变成了宋子清,情不自禁微微张大的嘴角正显示出她的惊措,全然没有注意到打湿的衣衫变的半透明,正紧紧裹在她身上,勾勒出妙曼的曲线。 湿漉漉的衣裳裹在身上很是难受,宋子清三两下就脱了,看也不看的扔在一边去了,又把手伸向姚可清的衣带。 虽然今天的宋子清看上去有些异样,但是作为妻子,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妻子,在丈夫求欢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只是今天的宋子清实在是过于反常,姚可清忍不住急急道,“四哥,你怎么了?” 宋子清的手顿了一下之后依旧朝着它原定的目标靠近,“维维,你可是怪我最近一段时间冷落了你?” 冷落?姚可清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间会有这样的疑问,愣神间裙裳就被扯落,整个人也被宋子清抵在了池壁。 “怎么会!最近四哥你忙于公务,我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怎么会怪你呢?” 姚可清说的是真心话,只是宋子清却好像不怎么相信,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低低的开口,声音透着慵懒和惬意,“小骗纸,口是心非,心里明明是怪我的!” 姚可清分辩道,“真的没有!况且四哥你也没有冷落我!” 宋子清低低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嬷嬷为何炖了一盅特制的汤给我?” 特制的汤?姚可清想起吃饭的时候宋子清古怪的神情,还有房嬷嬷殷切的眼神,且看宋子清现在的模样,姚可清总算是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不觉有些羞窘。 宋子清的手从她的腰间滑向光滑的后背,缓缓向上游走,停留在脖子后面的系带处,轻声道,“必是维维你觉得这些天我冷落了你,所以嬷嬷才特意炖了鹿髓汤给我,既然嬷嬷这么有心,我也不能辜负了嬷嬷的美意!” 手指拈住一根丝带轻轻一扯,姚可清只觉得身前一松,小衣就被池水卷走了,姚可清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毫无顾忌的继续撕扯两人仅剩的衣物。 终于没有任何阻隔了,宋子清搂住姚可清舒心的叹了一声,吻便落在了朝思暮想的唇上了。 一直对新婚当夜姚可清的痛苦耿耿于怀,所以之后哪怕是夜夜同床共枕,宋子清也始终克制着自己,不敢再亲近她,只是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每日娇妻在怀却只能看不能碰,难免有些难捱,只能将一腔热火倾泻在公事上了,借图以繁忙的公务来消耗掉大半的精力,以免夜晚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再次伤了她。 可是没想到今天晚上他竟然被特意照顾了,看着那满满一盅鹿髓汤,他以为她是不满意自己的克制了,没想到原来她也不知情…… 宋子清重重喘息着,微微松开怀里的人儿,低声问道,“你…可以吗?” 姚可清眼眸微睁,下巴无力的搁在他肩上,却还是用力点点头。 得到许可,宋子清放心了,轻轻安慰道,“在水里不会那么疼的…” 可是姚可清还是觉得有些疼,紧紧抱住他的后背,努力适应身体里的异物感…… 602、比拟 第二天宋子清依旧一大早就走了,临走时叮嘱房嬷嬷不要吵醒姚可清,让她睡个够,房嬷嬷含笑答应了。 等姚可清醒来时,比平时起来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看着桃子送洗脸水来时脸上挂着的暧昧的笑,姚可清不由自主的脸红起来。 昨天在浴室竟然就直接……姚可清觉得真是没脸见人了,不由有些怨怼房嬷嬷,怎么不跟她说一声就炖了那样的汤! 不等姚可清责问,房嬷嬷便主动请罪了,“小姐成亲也有半个月,可是除了大婚当日,这被褥就再也没换过了,小姐既然已经嫁人了,就再也不能像做姑娘时那般毫无顾忌了,无论姑爷怎么想,小姐您唯有尽快诞育嫡子,才能在夫家立稳脚跟!老奴知道小姐心里肯定会怪罪老奴,老奴甘愿受罚!” 姚可清无奈道,“我没有怪罪嬷嬷的意思,只是嬷嬷也知道,大婚那天是什么样的情景,并不是四哥不愿亲近我,实在是以我的身子难以承欢,四哥顾忌我的感受,才不与我同房!” 房嬷嬷涨红了脸,总算是问出了心底的那个问题,“可是……可是姑爷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癖好?” 比如好闺房情趣之类的…… “嬷嬷!”姚可清低呼一声,“是……是……” 有些话姚可清实在是说不出口,瞥见桌上的茶杯,便比拟道,“嬷嬷你看,我们喝茶的时候都是用茶杯往口中送,而不是直接用茶壶,再比如,喝汤的时候用的是汤匙,而不是直接把碗塞进嘴里,嬷嬷,我这么说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房嬷嬷恍然大悟,原来是宋子清的某个部位的尺寸过大,姚可清有些承受不住,所以新婚之夜她才会受伤的,房嬷嬷一急,忙问道,“那小姐昨天晚上……” 姚可清红着脸摇头,“昨天在……在水里,所以不曾伤着,只是后背在池壁上磨的有些疼!” 姚可清没有受伤,房嬷嬷松了口气,有些自责道,“是老奴不好,没有问清缘由就自作主张,差点儿害了小姐!” 姚可清道,“罢了!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嬷嬷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莽撞行事了!” 房嬷嬷羞愧的连连点头,殷勤的服侍姚可清洗漱更衣,来减轻心底的愧疚。 大抵是昨天晚上被折腾狠了,姚可清一整日都有些无精打采的,突然青杏送来一张帖子,是隔壁国公府四房宋兰芝写的,想来拜访她。 姚可清想着自己装病也有十来天了,是该痊愈了,便让人将宋兰芝请了进来。 宋兰芝落落大方的给姚可清行礼,“还是认亲的时候见过四嫂,今儿总算是又见到了!” 姚可清让了宋兰芝在自己旁边坐了,笑道,“前几天伤了脚,走动不便,门上收来的帖子便一概都推了!” 宋兰芝问道,“如今可大好了?” 姚可清点头,“这两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宋兰芝高兴道,“那就好,下个月初我的生辰,四嫂你可一定要来!”说着又拿出一张帖子。 姚可清接过打开一看,一手秀气的簪花小楷,在闺阁女子中算是难得的了。 见姚可清盯着自己的字看,宋兰芝心里有些忐忑,略带羞涩道,“可是我的字入不得四嫂的眼?” 姚可清笑道,“哪里!你的字算是不错了!” 可是却也不是很好!宋兰芝听出了姚可清话外的含义,心里有些失落,“为了给四嫂写这帖子,我练了好几天才敢下笔的,这是我写的最满意的一次了,还想着四嫂要是看到了,许是会夸我两句的!” 姚可清道,“是真的很不错了!你心性活泼,难能沉下心来,所以能写成这个样子已经很难得了!” 一听是自己性格使然,并非自己能力不足,宋兰芝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母亲常说我是猴儿一般的性子,就没有个静得下来的时候,可见母亲是极了解我的性子的!” 詹氏性格稳重,可是女儿宋兰芝性格却天真活泼,跟她一点儿也不像! “奴婢来给少奶奶请安了!”门外响起蓉蓉的声音。 这些天蓉蓉总是隔一两日就过来一次,虽然姚可清一次也没见过她,但是她还是锲而不舍的继续过来,整个双清苑的人都开始佩服她的恒心和毅力了。 “少奶奶这里有客人!”桃子拦住她,言下之意就是不方便见她。 蓉蓉识趣儿道,“多谢赵妈妈!那奴婢去找桔子姐姐再要几个花样子去!” 宋兰芝也听出了蓉蓉的声音,皱着眉欲言又止,姚可清好奇道,“怎么了?” 宋兰芝心里憋不住话,又有姚可清主动发问,更是忍不住了,“刚刚外面那个是蓉蓉吧?我见过她好几次,对她的声音有些印象的!” 姚可清点头。 宋兰芝又道,“蓉蓉跟我哥哥身边的萍萍原本都是伺候祖母的,只是我哥哥成亲数年却无子嗣,母亲就将萍萍求来给了我哥哥,又将蓉蓉给了我四哥!我哥哥和嫂子人都和气,萍萍过去之后待她也极好,很快就传出了喜讯!而蓉蓉来了公主府这边之后周围没一个认识的人,没多久四哥就又出京公干去了,她便时常去找萍萍说话,萍萍跟她一起伺候祖母多年,感情十分的好,只要蓉蓉去找她,便是她身子再不舒服也要见蓉蓉,结果……”宋兰芝红着眼眶有些愤恨道,“就是因为蓉蓉有事没事就去打扰萍萍静养,才害的萍萍累的落了胎的,三嫂为了这事儿哭了足足半个月!更可恨的是蓉蓉自那以后再也不去找萍萍了!院子里的人都说是蓉蓉妒忌萍萍得宠,就故意折腾的她落了胎!” “四嫂,你可千万别被蓉蓉给骗了,你别看她看着一副老实恭敬的模样,心里指不定藏着什么害人的心思!四嫂,我当你跟我是志趣相投的人才跟你说这些话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萍萍的事,母亲下令不许任何人再提的,这话若是传到母亲耳朵里,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姚可清谢过宋兰芝的好意,“多谢你告诉我!你为我着想,我又怎么会告诉别人呢?至于蓉蓉我早就吩咐她自己在屋子里呆着的,她却罔顾我的命令,回头我罚她去!” 一听姚可清要罚蓉蓉,宋兰芝颇为解气,喜道,“四嫂真好!” 603、龙凤 房嬷嬷听了宋兰芝的话便放在了心上,见姚可清说要罚蓉蓉,便留心起蓉蓉的过失来。 只是没想到蓉蓉也是个精乖的,知道宋兰芝来过双清苑之后,料得一直将萍萍落胎的事怨在她头上的宋兰芝一定会把这事儿告诉给姚可清的,姚可清若是信了宋兰芝的话,肯定就会防备着自己,自己再怎么讨好亲近只怕也没有什么用了,便不再往正房这边过来,房嬷嬷自然也没机会抓她的错处了。 自那日在水中胡闹之后,宋子清见不曾再伤着姚可清,顿时大喜,心里一直克制着的情愫再也压抑不住了,每天都要把姚可清拉到温泉池里闹够了才罢休,害的姚可清一日比一日起的晚,桃子看向她的眼神也是一日比一日更暧昧,看的姚可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房嬷嬷却又有些忧心忡忡的背着人对姚可清提醒道,“在水里不宜受孕,若想早日有消息,还得规规矩矩的来才是!” 姚可清顿时尴尬的不行,虽然她也盼着自己能早日怀孕,但是却不想再吃新婚之夜受过的那种苦头了,一时难以抉择起来。 晚上宋子清再次将她往浴室诱拐时,姚可清把心一横,将房嬷嬷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给了宋子清。 没想到宋子清却并没什么反应,反而淡淡道,“我知道!” 是我知道,而不是我知道了!说明宋子清早就知道这件事。 “你知道还……” “你还小,身子骨也还弱着,自己都是个半大孩子,如何承受得住十月怀胎的磨砺,等你年长几岁再生更好!”宋子清正色道。 姚可清呆呆的问道,“你……”她以为以宋子清的年纪,会十分渴望能早点儿有个孩子的。 宋子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接着道,“对我来说孩子固然重要,但是你比孩子更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好好的,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世使然,宋子清对子嗣的期待并不像其他男子那么强烈,他曾经都能坦然的接受孤老终生,如今既然已经有了相伴一生的良人,他就很满足了。 见姚可清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房嬷嬷直叹气,姚可清只好拿出曹太医的话来安慰房嬷嬷,“表哥说我有宫寒之症,要将身子调理好之后才适合生育,嬷嬷不要操之过急!” 房嬷嬷总算是叹气着接受了姚可清暂时不大可能会有喜的这件事。 长公主府确实比姚家太平的多,姚可清的日子过的惬意极了,这一日突然收到了方家送来的喜蛋,房嬷嬷一数,竟然是双份的,惊讶道,“莫非是……?” 报喜的下人掩饰不住喜悦高兴道,“是呢!大少奶奶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房嬷嬷跟着也忍不住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老夫人怕是要高兴坏了!” 下人道,“您老说的对,老夫人知道后,喜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家二老爷方僖和姚可清的生母方氏就是一对龙凤胎,到了方牧临这一辈却没有出过双生子,没想到到了下一辈,苏珍又生下一对龙凤胎来,难怪她怀孕期间肚子要比寻常的孕妇大得多。 旁人只关心生了龙凤胎的喜气和好兆头,姚可清却有些心疼苏珍,怀孕的时候吃的苦头就比旁人多,生产更是遭了大罪。 苏珍生下龙凤胎,房嬷嬷难免有些眼热,时不时的看向姚可清,然后无声的长叹一声,刚开始姚可清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房嬷嬷总有操不完的心,这件事解决了,她又会去操心下一件事去了,倒不如让她就挂心这一件事好了。 苏珍生产几乎九死一生,拼尽全力才生下两个孩子,所以洗三并没有大办,只邀请了极为亲近的几个人,姚可清作为方家的外甥女,又与苏珍感情匪浅,所以方家才会派人来报喜,而姚家那边因姚可清已经嫁入长公主便没有送信过去。 刚好这天宋子清得闲,亲自陪姚可清去方家,姚可清本想拒绝的,苏珍才生产,家里怕是有些忙乱,宋子清去只会让方家更忙乱,只是宋子清一句话让她打消了拒绝的念头。 “自我们成亲之后我都还没有正式拜访过二老和两位舅父,于情于理我都该去!” 姚可清只好答应了。 外孙女婿上门,方老爷子夫妻格外高兴,尤其是林氏曾经也看中过宋子清,有意将姚可清配给他,没想到如今两人果然成了夫妻,林氏能不高兴嘛! 只是在宋子清面前却端着一副严肃的面孔,语带威严道,“我这外孙女可是我的命根子,一直如珍似宝的疼着的,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若是她有什么让姑爷不满意的地方,还请姑爷多担待着些!” 不同于寻常人家的长辈在新姑爷面前提及自家女儿时低到尘埃里的姿态,林氏几乎是理直气壮的明着告诉宋子清,我疼这个外孙女疼的紧,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忍着,不能让我的外孙女受委屈。 姚可清不由失笑,心里却一阵感动!姚家最近这两年是指望不上的,外祖母的强硬态度是在向宋子清表明方家永远会给她撑腰,所以宋家不要觉得姚家无能就妄图欺压她。 宋子清恭敬揖手,回道,“她很好,晚辈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姚可清脸一红,娇嗔的睨了宋子清一眼,宋子清却冲她扬眉一笑,笑里满满都是宠溺。 林氏先是一愣,带觉察到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便瞬间明白了,亏她还想做一回恶人的,却是白费功夫了。 不由缓和了语气道,“我陪清姐儿去看临哥儿媳妇,姑爷就陪老爷说说话吧!” 宋子清还记得姚可清不止一次说过方老爷子性格严谨自律,待儿孙后辈们也是要求极其严格,虽然她只是一个外孙女,在方老爷子眼里却也是当孙儿孙女一样管教的,听林氏将他留下陪方老爷子,宋子清心里不由有些忐忑起来,倒不是觉得自己品性哪里有缺,经不住方老爷子考验,只是害怕方老爷子拿学问上的来考的,这就太难为他这个武将了,不由看向姚可清。 姚可清接受到宋子清的眼神,冲他一笑,眉眼弯弯,显然是不打算帮她,只得放弃。 方老爷子轻咳了一声,一边起身一边道,“你随我去书房!” “是!”宋子清忙跟上。 604、产后 苏珍整整痛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一双儿女,吃了大苦头,方家上下都觉得十分心疼,所以洗三直接安排她房里,既免得挪动她,也免得她放心不下孩子。 稳婆打开襁褓,又脱去婴儿身上的衣物,小心翼翼托着婴儿的脑袋挪向盛了大半盆热水中,才出生两三天的婴儿尚未完全长开,看上去红彤彤皱巴巴的,离开了温暖的襁褓,四肢不停的挥舞着,小脸也皱成一团,一碰到水面立刻哭开了,一个哭了,另一个也跟着哭了,围观的人却都笑了。 洗三只是个仪式,象征性的沾了沾水就立刻将孩子抱起来擦干净重新穿上衣服,生怕孩子着凉。 苏珍强撑着靠在床边看完了仪式便脱力的又躺下了,看到姚可清,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拿眼神示意她挨着自己坐下。 如今的苏珍眼睛浮肿,脸色蜡黄,唇色苍白,哪有半点儿之前娇俏丽人的影子。 闵氏将重新包裹好的一双儿女放在苏珍身边,看着苏珍如今的样子心疼的眼圈又忍不住红了,“为了这两个小东西,可是害苦了你!” “可是看着他们,一切都值了!”苏珍慈爱的眼神从女儿身上扫向儿子,又从儿子身上扫向女儿,来来回回的怎么都觉得看不够。 闵氏叹了一声,对姚可清道,“你陪她坐会儿,我去看看她的药煎好了没!” 方家上下对苏珍都上心的很,又有这么多下人伺候着,药好了自然会有人端上来,但是闵氏一颗慈母心,总要亲眼看着才能放心,方家上下都是因为孩子才对苏珍好,只有闵氏是单纯的对苏珍好,无关孩子! 姚可清看的好生羡慕,若是将来有一天她坐月子的时候,可没有母亲这样贴心的呵护。 苏珍歇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精神,歪着头对姚可清道,“五个月的时候太医跟我说我可能怀了双生子,把我吓了一跳,之前只觉得自己肚子要比别人大一些,却没有往这个上面想!到了八个月时候太医就明确的跟我说我怀的真的是双生子,那个时候我是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老天怜我先前失去了孩儿,所以便补偿我一个,却又害怕不能平安将他们生下来!整整煎熬了一个多月,直到前天听见他们的哭声响起的时候,我这心总算落地了!” 妇人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更何况苏珍这种情况,产前担心难产是很正常的。 姚可清握着她的手安慰道,“这不是没事儿嘛!你为他们吃了这么多苦,他们长大了一定会很孝顺的!” 苏珍嘴角一弯,笑道,“他们现在也贴心的很,除了饿了拉了,都不哭一声的,奶娘们都说从没见过这样好带的孩子!” 这两个孩子自放到苏珍身边就一直安安静静的睡着,不哭不闹的,果然乖巧。 姚可清隔着包被轻轻捏了捏其中一个的小脚丫,他(她)立刻瘪嘴,姚可清忙缩回手去,他(她)却只是瘪了瘪嘴就又接着睡了,姚可清莞尔一笑,觉得这软绵绵一团果然有趣的很。 闵氏亲自端了药过来让苏珍服下,姚可清看苏珍神色困倦知她要歇着了,便同苏珍道别,约定等孩子满月再来看她。 廖氏看着丫头们将屋里一切都归置妥当,又叮嘱了苏珍几句便同姚可清一起走了。 出了苏珍的院子,廖氏重重的叹了口气,“临哥儿媳妇这身子骨没个一两年怕是调养不过来了!” 因之前失了一胎,所以怀着这一胎的时候苏珍几乎小心到谨小慎微的地步,脑子里每天都紧紧绷着一根弦,如今平安生产,脑子里的弦松了,气也泄了,身子便垮下去了。 苏珍苍白无血色的脸还清晰的印在姚可清脑海中,照她这样的情形来看,孩子满月她只怕都还下不得地,确实如廖氏所说没个一两年的时间苏珍的身子怕是不能复原。 廖氏又道,“老夫人年纪大了,也不大管事了,我还要帮临哥儿媳妇照看两个孩子,二弟妹她虽然放了出来,但是人却比以前还要糊涂,依旧被拘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于家事上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姚可清隐约有些明白廖氏的意思了,“您是想让三妹妹……” 廖氏有些惭愧的点头,“我实在是精力有限,忙不过来,怡姐儿在家本就同你一起协理侯府的,很有几分本事,若是她能早点儿进门,我也多个帮手!这是我的私心,不敢跟你外祖母说,怕她说我偏心自己的儿媳妇,就要使唤别人的儿媳妇!天地良心,但凡还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廖氏的想法确实是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是却要委屈姚可怡了。 姚可清不能替姚可怡做决定,便道,“大舅母您只管跟外祖母据实以告,外祖母是通情达理的人,又心疼大表嫂,定会慎重考虑您的建议的,只是这样一来三妹妹就要受委屈了,还请大舅母日后多多疼她一些!” 廖氏点头,“这话我自会跟老夫人说去,只是姚家那边还请清姐儿你帮忙去探个口风,若是姚家不愿意,便支会我一声,我也好再想别的法子!” 姚可清点点头,心里却知道姚家是不会拒绝的,姚崇明对除了姚可柔之外的女儿都全然不在意,而朱氏虽然疼姚可怡,但她毕竟是方家找来的,绝对不敢拂逆方家的意思。 穿过走廊,靠近方家二房的院子时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打骂声和时高时低混乱的哭喊声。 廖氏皱眉道,“是你二舅母……近来她时常打骂丫头的……” 尤其是在苏珍平安生产之后,赵氏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之外,其余的几乎都用在了打骂服侍的丫头了,不管别人有没有做错,只要她一不高兴,便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毫无顾忌。 姚可清叹了口气,这样的婆母好在已经圈禁起来了,不然姚可怡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忽的一个丫头连滚带爬的从院子里奔了出来,看见廖氏和姚可清,也顾不得看清是谁,便直接扑了过来,身后赵氏拿了把剪刀追了过来,丫头惨叫一声扑倒在廖氏脚下,这才看清是廖氏,忙求救,“大夫人!救救奴婢!” 605、老矣 赵氏举着剪刀冲到离廖氏四五步远的地方才看清是廖氏,神色一僵,举着剪刀的手便垂了下去,看到一旁的姚可清,脸色更显得僵硬。 廖氏板着脸道,“二弟妹就是胡闹也该有个限度!虽然都是签了死契的丫头,但是若是无缘无故的就被打死了,让别人如何看待我们方家?” 赵氏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剪刀,又看看姚可清,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怨气,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侄女儿早就跟她儿子成亲了,也不会落得如今被休弃的下场。 赵氏突然又举起剪刀,却是朝向姚可清的,廖氏大骇,厉声喝道,“二弟妹,你要干什么!” 赵氏置若罔闻,用力将剪刀向姚可清丢过去,姚可清忙后退,剪刀擦着裙摆而过,将裙子撕裂了一个口子。 廖氏气急,高喊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二夫人拉下去!” 婆子丫头一拥而上把赵氏拉扯下去,赵氏却只愤恨的看着姚可清,并不挣扎。 廖氏慌忙去检查姚可清,急切问道,“有没有伤到哪儿?” 姚可清摇摇头,“无妨,只是划破了裙子!” 廖氏松了口气,满心懊恼道,“都是我大意了,不该带你走这条近道的!” 姚可清宽慰道,“没事儿!不过是把剪刀,就是扎在身上了,也就留个印子!” 廖氏道,“那也不行!”复又愤恨道,“二弟妹越来越没有章法了!今儿这事儿一定要跟老夫人禀告,可不能轻饶她!” 姚可清劝道,“算了,近来整个方家都忙的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人把二舅母看牢就是了,伤了客人就糟了!” 廖氏心疼道,“你这孩子,她三番五次对你不利,你还以德报怨!你放心,我回头就让人把她锁在院子里,到时候怡姐儿进门,这杯儿媳妇茶她也别想喝了!” 姚可清淡淡道,“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二舅母的心思,所以一直都在尽力回避所有跟三表哥有关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二舅母就是跟我过不去,我也费解的很!” 廖氏叹道,“方家待她不薄,她却……唉,老夫人也是伤透了心,如今都不管她,随她去了!小叔也直接搬到外院去住了,夫妻二人都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闹到这个地步,她也不知道悔改,还总觉得是别人对不起她,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 有些人你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林氏如今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就放弃了,任由赵氏自生自灭了。 “对了,如今赵小姐如何了?”姚可清突然问道。 廖氏一愣,想了想道,“之前仿佛她家里又在给她物色亲事,想将她嫁的远一些,后来就再没听说了,不过上个月赵家来人给老夫人请安时有提到赵小姐,如今人还在赵家!” 姚可清沉吟片刻道,“赵小姐如今还是孤身一人,以二舅母一直以来对她的疼爱,必定是万分心疼的,刚刚二舅母对着我可是怨恨的很,可见二舅母心里还没放下赵小姐的事,难保二舅母不会生出再把赵小姐弄进方家来的心思,还请大舅母多多留心!但愿是我小人之心了,没有是最好的!” 廖氏心里一凛,正色道,“你说的有理,若是帆哥儿婚期提前了,只怕她更会生出这种想法来,不得不防!” “表……表妹……”方牧帆突然一脸愧疚的走了过来,看他的神情显然是知道了赵氏刚刚对姚可清行凶的事了。 廖氏叹了口气,道,“清姐儿已经说过不追究这件事了,不会告诉给老夫人的!” 方牧帆苦笑道,“就是祖母知道了要罚,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我来是代她向表妹赔不是的……” 姚可清道,“我并不怪罪二舅母,二舅母对赵小姐与三表哥你的事的执念颇深,三表哥若是真的对赵小姐无意,就该明明白白的告诉二舅母,也好让她死心,不能因一时不忍就任由事态严重下去,这样只会害了二舅母!” 方牧帆有些无奈道,“我知道,我曾与母亲说过,奈何母亲并不信,以为我是怕祖母不高兴才故意这样说的,越解释她反而越不相信,几次之后,我再也无力去跟她争辩这件事了!” 廖氏也道,“二弟妹就是这样固执的一个人,她认定的事是绝不会更改的,越是受挫越是奋不顾身!” 正是因为如此,她也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我知道,你是担心怡姐儿进门会被她欺负,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有机会为难怡姐儿的!” 方牧帆也保证道,“成亲之后我会挑一个离母亲最远的院子住,等大嫂身子好转就该分家了!” 既然如此,姚可清也无话可说了,只得道,“三妹妹性子刚烈,不要让她受委屈了!” 姚可怡的性子是有仇必报的,受了委屈绝对不会忍气吞声的,若是赵氏有意为难,姚可怡也不会退让,到时候只会闹的家无宁日。 虽然姚可清跟廖氏商量好了不将赵氏伤她的事说出去,可是老夫人还是知道了,气愤道,“要不是帆哥儿马上就要娶亲了,就该休了她!” 终归是气话,林氏说完也叹了气,对姚可清道,“才对姑爷说过舍不得你受半点儿委屈的,转头就让你受了委屈!我都没脸跟你说让你不要计较的话了!” 姚可清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赵氏虽然想伤她,但是方家诸人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并没有帮着赵氏开脱。 “外祖父常说我虽是女儿身,却有不输男儿的才华,自然也该有如男子一般伟岸的胸襟!二舅母她始终是长辈,我又怎么会计较!”不计较,但是也不会原谅。 “好孩子!”林氏怜爱的说道,“看着你从小小一个长大成人,如今又嫁了人,真的是觉得自己老了……”林氏眼角渐渐涌现泪花,声音也低了下去,“人老了就只想看着儿孙满堂,那些糟心的事儿就不想去管了,赵氏也就由着她去了,临哥儿媳妇好不容易生了,却把自己的身子累垮了,为了给她积福,赵氏就不好动了……是外祖母欠你的……你出嫁那天我都没敢去看,怕想起你娘来……你如今好好的,你娘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 这一刻姚可清才觉得一直健朗的外祖母陡然间已经垂垂老矣,心蓦地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606、新寡 “你怎么哭过了?”回去的路上,宋子清忍了许久总算是问了出来。 姚可清有些伤感道,“看到大表嫂的样子一时有些难以相信,曾经那么鲜嫩灵动,现在却连多说几句话就没有力气了,后来又看到外祖母去年看着还是满头青丝,今年却白了大半,精神也大不如从前,心里一时感慨……” “岁月不饶人,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也总有离开的一天,要看开一些……”战场厮杀,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久而久之,宋子清也就习惯了。 虽然重活一世,姚可清却还没有真正能看透生老病死,面对亲人的病弱和老去,还是忍不住伤感。 “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叹完姚可清又道,“对了,这两天我要回姚家一趟,方家想让三妹妹早点儿嫁过去,我要回去跟母亲提一提这事!” “好!”宋子清点头,“不过从明天开始我有些事要处理,恐怕不能陪你一起了!” “又不是什么要紧事,非得要你陪着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宋子清笑着看着姚可清,低语道,“你的事对我来说都是要紧事!” 姚可清脸一红,心里从方家带来的伤感便消散了许多。 从方家洗三回来,房嬷嬷又免不了长吁短叹了许久,要不是姚可清早拿曹太医的话堵了她的嘴,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念叨姚可清。 自宋兰芝来拜访过后,隔壁国公府便知道姚可清的“伤”好了,各色请帖便又送来门来,姚可清不胜其烦,正愁怎么处置的时候,平国公府那边却出事了。 富宁侯府的四少爷今天早上病殁了,侯府上下都忙着丧事,一时都没人注意安四少奶奶宋氏的动向,于是宋氏就偷偷跑回了娘家,而且回来之后绝口不提安四少爷的死讯,只说是回来看看。 宋大夫人许久未见女儿,也不疑心她的话,不想等侯府忙完了才发现自家少奶奶不见了,忙派人在两府找,遍寻不着,还是安老夫人了解孙媳妇的秉性,直接让人来宋家报丧,宋大夫人这才知道女儿新寡,震惊之下质问女儿,“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宋兰香对病秧子丈夫没一点儿好感,而安四少爷也不喜宋兰香的跋扈,夫妻感情十分薄弱,面对母亲的质问,宋兰香嗤之以鼻,“我干嘛要说?我又不傻,我要是说了,你肯定就会让人把我压回安家去的!就像当初把我压上花轿那样!哼,想都别想,我是不会回安家守一辈子寡的!” 当初长公主做媒,皇后赐婚,宋家不敢忤逆,宋大夫人也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婚期逼近,可是宋兰香哭闹不休,誓死不嫁,在丈夫的压力再三示意下,宋大夫人一咬牙将女儿绑了,由两个丫头压着送上了安家迎亲的花轿。 孙氏神色一暗,若是早知道女儿这么快就要守寡,连个孩子都没生,她怎么也会……再去国公爷面前求求情。 “安家派人来报丧了?是不是问起我来了,母亲是不是要把我送回去!”宋兰香问道。 孙氏道,“姑爷没了,你怎么也该去灵前跪一跪!就是想回娘家来,也等姑爷入土了再说!” 宋兰香怒道,“我不会回去的!我只要回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今年正月他就快不行了,那个时候老夫人就偷偷跟大夫人商量要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到我名下,现在他死了,安家肯定会这么做,好让我给他守一辈子!我才二十岁,凭什么让我守着个死人过一辈子!” 宋兰香情绪激动,孙氏忙道,“有我和你父亲在,这要守也不是安家他单方面就能决定的,也要看我们宋家同意不同意,我们不答应,安家也不能强摁着你的头让你认个孩子在名下不是?” “母亲您是向着我的是不是?”宋兰香绝望的心里又生出希望来。 孙氏点头,“我一直都是向着你的!今天先回去,明天我去吊唁的时候再去看你!” 宋兰香心里还是有些没底,“那我明天跟您一起去!” 孙氏劝道,“你是新寡之妇,今天晚上是要守灵的,你若是不守,安家就更有理由不放你走了,既然你想回来,好歹别给安家留下把柄!” 宋兰香这才不情不愿的被孙氏派人送了回去。 女儿一走,孙氏急忙要去找丈夫,没想到宋大老爷却先一步找她来了。 宋大老爷脸色沉重,孙氏心里咯噔一下,心觉不好,忐忑的将宋大老爷迎了进来。 宋大老爷端着茶杯,半晌才道,“刚刚安家派来的人又单独来找了我,跟我说了说安家的打算!” 宋大老爷的语气让孙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由有些急切的问道,“安家怎么说?是不是提了让香姐儿过继的话?” 宋大老爷摇头,“香姐儿和姑爷夫妻情薄,安家也是知道的,此番姑爷去了,香姐儿肯定是不想守的。只是姑爷有个通房前几天刚诊出有孕,安家的意思是若是这胎生下来是儿子,那就是老天爷不想让姑爷绝后,香姐儿也就不该逆天行事,当给姑爷守节,若是生下来还是个女儿,那安家便也听从天命,不再提过继的事,由着香姐儿再嫁!” 安四少爷成婚前就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可是却一直没有儿子,没想到临死前却还留下了血脉,只是不知是男是女。 这就是一场赌局,安家已经压定了,就看宋家愿不愿意入局了。 孙氏一时迟疑不决,便问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宋大老爷道,“我觉得倒不妨先听安家的安排,如今安家的女儿就要去和亲了,正是圣眷最浓的时候,与他们作对没什么好处!若是生下一个女儿,香姐儿也能光明正大的回来,若是生下来是个儿子,也不是坏事,正好香姐儿可以抱过来养着,从小养大的虽不是亲生,却也比过继过来的强多了,再者安家念着香姐儿为姑爷守节,也要敬重她,她在安家的日子也过的下去!” 宋大老爷说的在情在理,孙氏心里有些赞同,却担心女儿那边不答应,“可是香姐儿那边怕是不愿意呢!” 宋大老爷道,“无妨,香姐儿那边只需说让她给姑爷守孝三年,待孩子生下来后再谈其他!” 607、守孝 安四少爷年少夭折,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多是派了家里的管事去上柱香便算去过了。 宋兰香一身缟素的跪在灵前,脸色却无半点儿悲色,旁边跪着一个三四岁和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女娃,俱都是一脸懵懂的样子,全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宋兰香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母亲孙氏的身影,不由开始急了,借口头疼离了灵堂准备回自己的屋子,安老夫人却派人来请她过去。 安老夫人素有威严,宋兰香有些惧怕安老夫人,扶着额头呻吟道,“我头疼,想回去歇着,晚点儿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说完就要绕过老嬷嬷走了,老嬷嬷却抢先一步拦住她,“老夫人交代了,一定要见您,说您若是不舒服,哪怕抬也要把您抬过去!” 立时有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将宋兰香夹着挟着往老夫人那边去了,去了发现她的父母双亲也在,宋兰香不由放下心来。 从老夫人处回来,宋兰香脸上带着喜色,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孙氏,“这是真的?只要守孝满三年我就能回去了?” “嗯嗯……”孙氏有些心不在焉道,安家这次不等他们开口,就主动做出这么大让步,实在是让她觉得蹊跷。 宋兰香没注意到母亲的异常,沉浸在自己只要再忍三年就能离开安家的喜悦中,不过没多久又有些抱怨道,“为什么一定要守三年呀!我才嫁过来多久……” 孙氏道,“这是规矩,安家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过分,再者守满三年,于你也有好处,等出了孝也好名正言顺的再给你再找一门亲事!” 不过寡妇再嫁只会嫁到十分一般的人家,比第一次嫁差的不是一点点,不过这个问题宋兰香暂时还没有想到,又想着虽然要守孝三年,但是也不一定得在安家守呀,她可以回娘家呀! “娘,过几天我能不能回家去住着!”见孙氏诧异,宋兰香忙道,“他还在的时候安家就不待见我,更何况他死了,这安家就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我留在这里也只有受气的份儿!难道娘忍心将女儿留在这里受苦吗?” 孙氏心想若是那个丫头生个女儿自然是好,可是若是生个儿子,那女儿就真的要守一辈子寡了,趁现在好歹还能让她快活几天,这样想着,孙氏便点点头,“这样吧,你先忍几天,等姑爷下葬了我再去跟安家说去!” 安四少爷自小体弱多病,太医们都曾言其活不过弱冠,安家人早有了心理准备,如今人走了安家众人虽然也觉得悲痛,但是这悲痛却没有持续多久,人下葬了便也放下了。 宋兰香也在这个时候被孙氏接回了平国公府,宋家便又热闹了起来。 宋兰芝与宋兰香素有恩怨,宋兰香回来她第一个不乐意,跟詹氏抱怨道,“四嫂才进门,就接一个寡妇回来守孝,这不是专门去触四嫂的霉头嘛!” 詹氏失笑道,“回来了就回来了,你四嫂都不说,你急什么!” 宋兰芝撇嘴,“以四嫂的性子怎么可能跟她去计较,她倒是也好意思回来!” 詹氏怜爱的点了点宋兰芝的额头,“我的小祖宗哟,年底就要嫁人了,也不知道收收心,乱七八糟的事儿呀就不要管了!” 提及婚事,宋兰芝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跺脚扭身就跑了,没想到在院子门口和正要进门的三少奶奶周氏撞了个满怀,宋兰芝跑的速度快撞的周氏后退两步又撞在了门框上,疼的当即弯下腰去,半天直不起来。 宋兰芝吓坏了,慌忙把周氏扶起来,“嫂子,您没事儿吧!” 周氏忍着痛站直了身子,勉强道,“没事儿,歇歇就好了!” 看着周氏的样子,哪儿像没事儿的,宋兰芝红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 周氏又道,“真的没什么事儿!我这是老毛病又犯了,你才多点儿力气,还能把我撞坏了不成?” 宋兰芝松了口气,忙道,“嫂子是有事找母亲吧,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便走了。 周氏揉了揉疼的钻心的腰,眉头都皱在一起了,脚下的步子也迈不动了。 身边的丫头关切的问道,“少奶奶,您怎么样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周氏摆摆手,“不用了!都到了母亲门口了,你扶着我点儿,咱们进去吧!” 到了正房门口,周氏推开扶着她的丫头,自己一个人进去了,“给母亲请安!” 詹氏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笑着问周氏,“这个点儿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周氏福身道,“媳妇有件事想跟母亲商量商量!” 詹氏好奇道,“什么事?” “自从萍萍滑胎后咱们这一房就再也没传出过喜讯了,媳妇想将身边的金兰开脸放在房里!” 对于周氏的识大体詹氏十分满意,“这种事你自己做主就是,来跟我说做什么?” 周氏低声道,“这事儿我跟三少爷提过,可是三少爷却不愿意,一开始我以为是他不喜欢金兰,便提了玉兰,可是三少爷还是不答应,所以才来母亲这里,想求母亲您帮着劝劝三少爷!” 詹氏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我跟琪哥儿说说,定不让他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周氏神色一暗,低头道,“多谢母亲,那媳妇就先回去了!” “嗯!” 周氏走了几步突然又被叫住,“听说你一直闷在屋子里,虽然那两房不能亲近,但隔壁公主府新进门的四少奶奶却是可以亲近的,你无事便去寻她说说话,别总是一个人闷着!” “媳妇晓得了!”周氏应了一声,“其实媳妇一直是想去的,只是四弟妹新婚,我不好去打扰!听说四弟妹娘家弟弟考中了秀才,媳妇正好可以去恭贺四弟妹!” “这就对了!”詹氏高兴道,“四少奶奶年纪那样小,她弟弟年纪就更小了,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实在是难得,你若是要去便也替我送份贺礼去,回头我让人把贺礼给你送过去!” 周氏答应了,詹氏又叮嘱道,“千万别送了吃食过去,新婚里头,有些东西怕是忌讳着,吃不得!” 新婚燕尔的,若是有了喜,偏又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那可就糟了! 周氏的神色更显不自在,许久才低低的回道,“是!” 608、诊脉 宋三奶奶突然上门拜访,姚可清有些诧异,“三嫂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周氏淡淡一笑,“我一直以为就我一个喜欢闷在屋子里的,没想到四弟妹你也是成天不出门的!这么大的喜事竟然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娘家弟弟跟我说起,我都还不知道四弟妹的弟弟也考中了秀才,跟我弟弟还是同榜!” 不过是个秀才,姚可清并不觉得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而姚家更是连摆宴都不打算摆的。 虽然心里这样想,脸上却是一脸谦虚,“他今年也是侥幸,本来只是想让他去试试的,没想到就考中了!” 这话虽然是姚可清谦虚的话,周氏却信了,毕竟姚启珅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童,并不认为他有多少真才实学,所以还是运气的成份居多。 “能考中就是本事!我弟弟今年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考了三次才过,今年秋试只怕是没指望了!”周氏微微叹道,“罢了,不提他了!今天是专门来找四弟妹你的!” “找我?”姚可清惊讶道,“三嫂找我有什么事?” 周氏脸色微微有些古怪道,“难不成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说说话了?”不等姚可清开口又急急道,“我今天来找你还真是有事!” 姚可清更觉得惊讶了,“什么事?三嫂不妨直言!” 周氏却问道,“听说四弟妹和太医院的曹太医沾着亲?” “是,曹太医的祖父与我多年前去世的祖母是同族!”姚可清点头,却不知周氏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得到了姚可清肯定的答复,周氏却开始踌躇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出口,好半天才道,“这曹太医年纪尚轻,医术果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好?” 听周氏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找曹太医瞧病,却又担心曹太医年轻,医术不够精湛,所以特意跑来姚可清这里打听。 姚可清笑道,“也不一定得是上了年纪的大夫医术才好,若是曹太医医术不好,当初皇上又怎么会钦点他给皇后娘娘安胎呢?” 周氏闻言似是放了心,又道,“听说弟妹你的身子现下就是曹太医在调养的,可有开了什么方子在吃?” “就是个寻常的养身方子,吃完这副就要换了!” 姚可清确有宫寒之症,所以曹太医给她开了个暖宫的方子吃着,怕旁人胡乱议论,便假托为养身的方子。 周氏笑道,“弟妹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养身了,难怪颜色如此娇嫩,亏我都这样大了却从不知这个理,看着弟妹你的样子,我都有些想问曹太医讨个方子来吃着了!不知曹太医什么时候来给弟妹换方子?你嫂子我也来讨个巧宗,让曹太医顺便给诊个脉!” 姚可清眉峰一跳,总觉得今天的周氏别有目的,便道,“嫂子何不直接拿了名帖去请曹太医?须臾便来了!” 周氏连连摆手,“我也就是想试试,哪里用得着专门去请,与弟妹你一道也省了曹太医再跑一趟!” 周氏这是讳疾忌医了?瞧着也不像呀?还是说怕经了国公府去请大夫让人嚼舌? 姚可清想不出周氏的目的只好道,“嫂子来的巧,我与曹太医约好今日再来的!差不多也该来了!” 周氏惊喜道,“真的?那我可真是来的巧了!”脸上更是流露出期待的神色来。 果然没多久曹太医就拎着药箱登门了,没想到发现还是外人在,心里惊诧,面上却波澜不惊道,“瞧表妹脸色红润,看来在药方里加一味桃花还是颇有成效的!” “正是!自从听表哥说这桃花有养颜之功效后,今年春天我特意让人收集了桃花做了些桃花茶!”言罢,姚可清伸出左手,桂圆忙挽起一截袖子露出皓腕,又在手腕上盖了一块帕子,曹太医这才将手指搭了过去。 片刻之后收回手指道,“表妹脉象尚算平和,却有淤积之相,可是近日吃了不好克化的东西?” 不等姚可清开口,房嬷嬷便抱怨道,“正是!这两日少奶奶贪食酒酿圆子,这东西可不是不好克化嘛!可要紧?” 姚可清分辨道,“哪是我贪吃,明明是嬷嬷你端给我的,我若是不吃你又得念叨,便只能吃了,这可不赖我!” 曹太医笑道,“不碍事,也不用吃药,少吃些就好,若是实在是吃多了,多走动就是了!” 房嬷嬷这下放心了。 周氏在一旁看着,见曹太医不过一把脉就能猜到姚可清大概吃了些什么,心里便十分信服起他的医术来,不由目光灼灼的盯着曹太医。 曹太医感受到周氏的目光,佯作不经意的看了过去,没想到周氏不仅不回避,反而很是忐忑的冲他一笑,吓得他一个机灵就转过头去了。 姚可清轻咳一声道,“表哥,这是平国公府的三少奶奶,也想开个调养的方子吃的,还请你给把把脉!” 曹太医点头,转向周氏,周氏忙把手腕伸出来,神色十分紧张。 曹太医搭指一号,片刻后道,“还请您平心静气一些,这样脉象才能更准!” 周氏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想笑着放松一下,却失败了,便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盖了帕子的那半截手腕。 好半天过去了,曹太医才松开手,周氏便急急的问道,“我的脉象是不是很不好?所以才花了这么长时间。” 脸色忐忑,焦急,期待,却有恐慌……一瞬间夹杂着许多的情绪。 “不是,不是!”曹太医忙解释道,“我是在等三少奶奶您的脉象平和之后再把脉的,所以花的时间久了些!” 周氏挺直的肩膀微微松懈,又问道,“那我的身体可有什么毛病?比如……比如宫寒体虚什么的?” 曹太医道,“您的身体很好,并无这些妇人之症,只是脉象有沉数象,再观您的面相微暗,当属肝气郁结之症,忌情志失调,悒悒不乐,三少奶奶当放宽心态,我再给您开两副清泄的药吃也就无碍了!” 悒悒不乐?姚可清想起自己数次见到周氏的情形确实没见她笑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寂寂无声的,便是今天,看上去也更像是强颜欢笑。 “多谢太医!”周氏脸色一僵,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是再三追问,“我真的没有妇科上的毛病吗?” 曹太医只得道,“从脉象上来看,您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疾病!” 周氏听完神色有些复杂,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失落。 姚可清似乎明白了周氏今天来的目的。 609、无出 周氏成亲数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夫家妯娌又都盯着她的肚子,一开始心里难免着急,四处搜罗生子秘方,当年姚可清都还撞上她像苏大奶奶讨要秘方的事。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渐渐习惯了别人别有深意的眼神,和恶毒的指指点点,每天重复着前一天的步骤淡漠的过下去,仿佛她也已经承认了自己不能生这件事…… 在通房有孕之后,她更加确定的怀疑真的是自己不能生,可是偏偏每个大夫又都说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既然没有问题,那她为什么就是始终都没有孩子……为了不再看旁人异样的神色,她都用过假孕后佯装流产的伎俩,却被婆母识破,更连累他们夫妻之间起了隔阂…… 曹太医走后,周氏落寞的又坐了半晌,终是起身告辞,“叨扰弟妹了!让弟妹看笑话了!”她跟姚可清并不熟,可她宁愿将脸丢在姚可清这儿,也不想在国公府里再一次接受众人质疑的目光,这就是她今天来这里让曹太医诊脉的原因。 “太医说的对,三嫂只要放宽了心态,想要的总会来的!” 姚可清说的含蓄,周氏却听懂了,感激一笑,却笑的无比苦涩,“我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心宽了!” 亲手将一个又一个女人送到丈夫的床榻上,忍受着他们恩爱,她的心要是不宽,这日子可怎么熬下去! 一抬眼周氏看见了一旁摆着的多子多福炕屏,不由轻声道,“我也有个差不多的炕屏,是我出嫁时母亲亲手绣给我的,母亲说这个炕屏的绣布里暗含了一道灵符,在上面绣什么都能实现,让我一定要摆在屋里,我就真的一直摆在屋里,绣线都褪色了也舍不得换……” 可是这个炕屏上绣的图样却没有实现,她还是没有孩子……可是母亲明明说过在上面绣什么都能实现的,她也不贪心,不求多子多福,只要一个孩子就够了,一个就够了,可是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成全她……周氏眼角涌出泪花,自己却浑然不觉。 没想到一个随意摆着的物件也叫周氏伤怀起来,姚可清悄悄环顾四周,见再无旁的与求子有关的东西了,不由悄悄松口气。 周氏看着眼前的姚可清,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娇嫩颜色好的时候,又初成亲,夫妻自是好的蜜里调油一般,可是再浓的情也有淡去的一天,再美的女人也有老去的一天,那个时候若是没有孩子傍身,这家里就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再看姚可清身边的几个丫头俱都姿色不俗,周氏突然就没那么羡慕姚可清了,如今四弟宠着她又如何?男人嘛,新鲜劲儿过了也就觉得你也不过如此罢了,早晚有厌弃的一天,想当初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不也跟她一样吗…… 宋家煎熬着的媳妇又何止周氏一人? 大少奶奶杜氏虽然生了一个儿子,但是那个孩子两三岁的时候因大少爷醉酒,不慎失手将儿子摔在了地上,导致如果平国公府唯一一个曾孙辈的孩子不仅瘸腿,脑子也糊涂的很,七八岁的孩子连吃饭都不会,还要下人一口一口的喂,说话也口齿不清,旁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宋大老爷嫌这个痴傻的孙子让自己脸上无光,不仅勒令这个孩子不能踏出杜氏的院子一步,还不许府中的下人称呼他为孙少爷,众人只能以他的乳名称呼他为福哥儿。 至于二少奶奶林氏,进门时日也不短,可是同样没有传出过喜讯,大少奶奶好歹生过,林氏的肚子愣是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半点儿动静,可是她却没有像三少奶奶这样死气沉沉的。二少爷风流成性,拈花惹草是家常便饭,二少奶奶林氏天天跟院子里的那群妖精一样的妾室斗法就够她忙的了,哪有时间去伤怀自己的肚子,反正自己生不出来,别人也休想生! 姚可清将三个妯娌的情况在心里过了一遍,顿时感觉到自己肩上的压力巨大,除去不被宋大老爷承认的福哥儿,现在整个宋家,曾孙辈的尚无一人,无论男女。 也难怪房嬷嬷那样急着想让她赶紧怀上,只要怀上了,无论生男生女,都将是宋家的头一份,她都将凭此在宋家站稳脚跟,比起一定要生了儿子腰杆才硬得起来的人家,这要轻松的多,她在宋家的地位越高,能给弟弟的助力也就更大。 姚可清第一次开始感受到了压力。 晚上宋子清再将她往浴室抱的时候她下意识挣脱了。 “怎么了?”宋子清问道。 姚可清揪着衣襟,好半天才道,“四哥,我想要个孩子,我跟你的孩子!” 宋子清微微蹙眉,瞬间又舒展开,“维维,我们不是说过了吗?你的身子暂时还承受不起十月怀胎的辛苦,曹太医都跟我说了,那年你为了帮师妹,元气大伤,至今都还没有复原,曹太医也说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孕育一个孩子很难,想怀上孩子更难!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好吗?” 姚可清忍不住觉得失落,艰难点头,面对宋子清的拥抱却再也提不起兴致来了,宋子清也不勉强,拥着她睡下,就在她快要睡着时突然听到宋子清问她,“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半天没有听到回答,就在宋子清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姚可清突然回答了,“今天三嫂过来了,她想让曹太医帮她看看为什么她会没有孩子,我能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她对孩子的渴望……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她没有孩子,曹太医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没有孩子……” “还有大嫂和二嫂……他们都几乎没有孩子,无形中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拦着,让宋家在你这一辈之后再无所出!如今你也成亲了……我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了……” “不要怕,维维!不会的!”宋子清坚定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跟她们都不一样,我们会有孩子的!等你身体好转了,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姚可清问道。 “都喜欢!”顿了顿宋子清补充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那……别人给你生的呢?” “维维!”宋子清有些严肃的叫了她一声,“不会有别人的,真的,相信我,你这样试探我会让我觉得我在你心里没有任何份量……” “那你要说到做到!” “好!” 610、撕画 自宋兰香回来后,平国公府几乎可以用鸡犬不宁来形容。 从前宋兰香待字闺中时几乎将家里的姐妹们得罪了个遍,出嫁了几年回来性格也不见改,还是一如从前的猖狂,一点儿也没有一个刚刚丧夫的寡妇该有的自觉性,每天不是满园子晃悠,就是拉着屋子里的丫头嬉闹,十分没有体统,若不是宋大夫人盯着,怕是连那身孝服都不想穿。 这一日宋兰香又逛园子掐花戴,却听得两个丫头磨牙,一个道,“前两天刘大公子来的时候你可看见了?” 另一个问道,“你是说与五小姐订亲的那个广平侯府的大公子?” “当然是他,不然还能有谁!” “我自然看到了,长的可真是一表人才,比三少爷还风流倜傥,五小姐去见了刘大公子后那脸红了一整天!有这样一个长的俊的夫婿,就是看着也高兴,五小姐真是好福气!”说完吃吃笑了起来。 “那也是四夫人出手阔绰,许了刘家五万两银子的嫁妆,不然刘家如何能娶五小姐,早前仿佛听说刘家原是打算向宗室里的一位郡君提亲的……” “五万两?”另一个丫头惊呆了,“四夫人真是有钱呀……” “哪里会要四夫人出!还不是由公中给的,这国公府里就五小姐一个是嫡出的嫡出,没有其他姐妹做对比,四夫人自然是想多少就要多少了,你没看见外面金楼里流水一样的往四房送金银首饰,光这些起码都得花一两万两银子呢……” 宋兰香气的一把将手里的花捏个稀碎,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宋兰芝,我出嫁的时候母亲费尽周折才给我凑了不到两万两银子的嫁妆,你竟然有五万两,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福气用这五万两!” 宋兰香气势汹汹的杀到四房,恰巧詹氏不在,叫她几乎没受到任何阻拦就冲到了宋兰芝的院子。 宋兰芝正在研究一副字画,就见宋兰香直咧咧冲进自己房间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想拉她又不敢她的丫头,急的用哭腔喊着,“三小姐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宋兰芝挥手让丫头退下,没好气的对宋兰香道,“你来干什么?” 宋兰香不理会,径自扫了一圈屋子的摆设,果然比自己屋里要精致的多,心里更气,见宋兰芝手里拿的字画似乎是古迹,约莫也是她的嫁妆之一,便伸手去抢。 宋兰芝吓了一跳,一边卷画轴一边尖叫道,“你干什么!这是画圣的真迹,是祖母给我的,你要是弄坏了祖母不会饶过你的!”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宋兰香已经抓住了画轴的一端,用力一扯就撕成了两半,宋兰芝整个人都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兰香将剩下的半卷又撕成两半,还犹不解气的扔在地上使劲儿用脚踩。 宋兰芝缓过神来直气得浑身发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紧咬嘴唇不肯哭出来。 “怎么回事?”被下人急急忙忙叫过来的詹氏人还未进门声音就先传过来了。 宋兰香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听到母亲的声音的宋兰芝却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痛斥,“你太过分了!好好的发什么疯呢,这是祖母的画,我借过来观摩几天而已,你就给撕了!” 詹氏看到碎成几块的画卷,失声问道,“这是老夫人送过来的那副画?” 宋兰芝流着泪点头,“现在被三姐撕坏了,我还怎么还给祖母!” 詹氏脸色十分不好,看向宋兰香也是既愤怒又厌恶,压着心里的怒火道,“三小姐年纪轻轻死了夫婿本是件让人心生怜悯的事,可是三小姐也不该仗着别人的怜悯就为所欲为,寡妇就该有个寡妇的样子,别做出浪荡轻贱的做派!” 这话可谓是说的十分重了,可惜说话的对象是完全不拿自己当寡妇看的宋兰香,自然不把詹氏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讽刺道,“一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烂画卷就想充当画圣的真迹,四婶是缺钱缺疯了要讹我这个侄女儿了吗?拿得出五万两银子嫁女儿,竟还缺这点儿钱用?哦~不对,那五万两银子是公中的钱,四婶是把整个国公府当成你一个人的了吗?” “你!……”詹氏气道,却觉得跟着晚辈争论丢了颜面便恨声道,“来人,将三小姐好生给大夫人送过去!” 又指着地上的碎片道,“将这些捡起来,我们去老夫人那里,求老夫人主持公道去!” 宋兰香被詹氏的人押回来,孙氏心知女儿又闯祸了,忙拉着宋兰香往老夫人那里赶去,还不忘让人给宋大老爷捎信求救。 孙氏甫一进门就听老夫人高声喝道,“跪下!” 宋兰香理亏在先,孙氏只得乖乖拉着女儿跪下。 老夫人厉声骂道,“不成器的东西!将夫家得罪了个干净,头七没过就叫人赶了回来,还不知道老实,见天的挑事,宋家没你这么不争气的子孙后代!” 孙氏知道老夫人的脾气吃软不吃硬,此刻不能硬碰硬,唯有认错示弱才是出路,便用力掐了自己腰间一把,挤出两滴泪来,哀声道,“是媳妇教女无方,养成她娇纵的性子,本以为嫁了人便会收敛,没想到姑爷竟然英年早逝,香姐儿她受此打击,性情大变,时哭时笑的,这两天好不容易好些了,却又变得爱摔东西……她也不是有意要撕那画,实乃是因为她遭逢巨变导致性情阴晴不定所致……还请母亲看在她刚没了夫婿的份儿上原谅她这一次!” 老夫人冷哼一声,“千万可别提原谅她的话!我没这么大的心胸!这画是我母亲给我的嫁妆,陪了我四十多年,比你们任何一个人跟我的时间都要久!就这么被这个混账东西给毁了,你就说该怎么赔?” 若说赔的话这画的价值也有个定数,孙氏不一定赔不起,只是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赔了画也弥补不了这画所承载的情感,但是孙氏还是不得不表示愿意赔,不然老夫人更有借口惩罚她的女儿了。 “这画虽然价值不菲,但是媳妇愿意一力赔偿,只是这画坏了难再复原,媳妇心里也很是难过,还请母亲息怒!” 611、赝品 平国公府那边突然传话来说老夫人要见姚可清,整个双清苑都不由愣住了。 长公主府和国公府交集素来不多,尤其是近两年越发生疏了,除了逢年过节或者其他的要事,平时甚少来往。 此番国公府的老夫人突然要找姚可清,让房嬷嬷有些不安,“成亲第二天老夫人就给您难堪了,这回找您过去只怕……”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先去看看再说吧!光天化日之下,老夫人也不能把我吃了,顶多刁难我一番!” 姚可清也知道老夫人找自己要不就是要找自己的麻烦,要不就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自己什么,总归不会是好事。 姚可清更完衣正要出发,碧玉却一脸喜色进来道,“少奶奶别怕!老夫人这是有事儿要求着您呢!” “求我?什么事?”姚可清惊讶不已,竟然还有老夫人求她的时候。 碧玉道,“奴婢刚刚跟传话的丝弦姐姐打听了一下,今天三小姐跟五小姐闹起来,弄坏了老夫人十分喜欢的一幅画,老夫人心疼不已,听说少奶奶您擅书画,就想叫您看看可有修补之法!” 姚可清这下算是放心了,安安静静的跟着丝弦去了。 “听说你画画的不错,我这里有幅残卷,你拿回去修补好了再给我送回来!”老夫人就算是求人,姿态也是摆的高高的,只差从鼻孔里哼出声音来了,而且不给人商量的余地,直接下命令。 丫头呈上碎成几块的画卷,姚可清拿过一个碎片看了看,神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忙又拿过剩下的碎片来看,神情越发古怪了,老夫人以为她不愿意,不由拔高了声调,“怎么?你是公主府金贵的四少奶奶,我这个老婆子使唤不动你了吗?” 姚可清忙致歉道,“老夫人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这画卷有些不对劲!” 老夫人一愣,不由道,“哪里不对劲了?”说完才惊觉自己竟然被姚可清的话带着走了,实在是有失颜面,便又板起面孔来。 姚可清捻着其中一个碎片的一角道,“画圣作画对纸张的要求十分高,只用宣州兰青坊限量供应的特制绢纸,后来兰青坊惨遭灭门之后画圣便封笔不画了!后世伪造的画圣作品更是不可能用到这种纸了!这兰青坊的特制绢纸总共有七层,在最中间的那一层含有兰花暗印,所以鉴别是否是画圣真迹最可靠的方法就是看这兰花暗印,这副画所用的纸张并没有暗印,显然并非兰青坊所出,自然也就不是画圣的真迹了!” 詹氏奇道,“还有这等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姚可清道,“画圣的真迹珍贵无比,又有谁真舍得把画撕开察看印鉴呢?自然是通过别的方法验证真伪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老夫人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姚可清道,“早年我曾经得到过一卷画圣的残卷,刚好就有兰花暗印!” “哼,强词夺理!我看你是不想修复这画便故意说它是赝品!”老夫人显然是信了姚可清的话,可是却碍于面子不肯承认自己珍藏多年的画卷竟然是不值一文的赝品,便强词夺理了。 姚可清无言以对,只得微微颔首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儿浅薄见解,老夫人不妨找了专门鉴定古董字画的人来鉴别!” 老夫人有些意动,却不肯坠了面子,强硬道,“少拿这种话来糊弄我!这是世宗赏赐给我娘家安家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赝品!” 既然是宫中赏赐,那就应该是真迹了,可是……即便是当初世宗赏赐给安家的时候是真迹,也不能说明安家给老夫人的就是真迹,姚可清心下明了,不再争论半句,“那大约是我看走眼了吧!” 老夫人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姚可清的服软,却也不再提让她修补画卷的话了,一摆手,“你下去吧!” “等等!侄媳妇你等等!”孙氏却突然叫住了姚可清。 本来孙氏是已经打算认栽了,也做好了忍痛赔偿的准备,没想到姚可清一来事情就有了转机,若是赝品,那她就不用赔大笔的银子了,就是要赔,也要比真迹便宜了不知多少,最多也就是百十两银子的事,形势对她如此有利,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老夫人翻盘呢? “大伯母有什么吩咐?”姚可清回身问道。 “你刚刚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姚可清点头,“自然都是真的!” “那你所得的那幅真迹能拿来看看吗?”孙氏又道,“虽然纸张不一样,但是若是同一人所作,其用笔调色当有共通之处,对比一下也就知道这副画究竟是真是假了,也许老夫人手里的这幅和侄媳妇手里的都是真的呢?说不定画圣除了兰青坊的纸也用别的纸呢?” 姚可清不想掺合进去的国公府的纠纷,便有些迟疑,没想到老夫人也道,“也好,老婆子也想看看你口中的真迹究竟是个什么样!” 姚可清只好让桂圆回去将那幅《秋雁南归》取来与老夫人的《冬宴图》放在一处。 《秋雁南归》图经过姚可清的修补几乎已经看不出破损的痕迹了,詹氏不由问道,“侄媳妇不是说得到的是幅残卷吗?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修补之后才有现在这个样子的!”说着姚可清将修补过的几个地方一一指了出来。 詹氏凑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有轻微的修补痕迹,便赞道,“果然有本事,看来老夫人找你是找对了!” 孙氏围着两幅画左看右看,一点点对比不同之处,突然发现印鉴不一样,大喜道,“真的有一幅是假的,这用印都不一样!” 姚可清笑道,“画圣是个奇人,他的画作可以以一年四季来分成四种,春夏秋冬所留印鉴也不同,我这幅画里是秋印,老夫人这一幅是冬印,而且这两个印鉴都是真的!” 印鉴是真的,画却是假的,孙氏吃惊道,“你不是说这是赝品吗?” 老夫人瞪了孙氏一眼,姚可清只好含蓄道,“虽然画圣已经作古,但是他当年所用的印鉴却留了下来,所以靠印鉴鉴别真伪的做法并不可取!” 詹氏道,“也就是说除了纸张之外,就只能看笔迹来鉴别了!” 姚可清点头。 612、孝敬 老夫人到底没忍住,还是找了专人来鉴定,果然是赝品,当即恼怒的要把赝品烧了,孙氏却故意拦住,“这画虽然是赝品,但是却仿的十分像,虽然不如真迹值钱,好歹也值个几两银子的,老夫人看不上这点儿钱,不如就赏给媳妇了吧!” “呸!”老夫人啐了一口,“你留着这画是想时时刻刻看我笑话吧!做梦!烧了,立刻给我烧了!” 孙氏笑意盈盈道,“老夫人要是烧了,媳妇可就不赔了!” 老夫人气急,扬起拐杖就要打,却被詹氏挡住,“母亲息怒!”又对孙氏道,“母亲正在气头上,大嫂就少说两句吧!” 孙氏得意的闭嘴,宋兰香却看不惯老夫人这脾气,顶嘴道,“祖母该感谢我才是,要不是我,您还抱着个赝品当宝贝,传出去笑死人了!” 孙氏也道,“正是!您虽然破了财,却保住了面子,这个买卖也划算!” 母女俩一唱一和的,气的老夫人一阵哆嗦,突然叫住捧着画出去的丝弦,“你回来,把画给四少奶奶!”又对姚可清道,“将这画修补好,既然你自己那幅画你修了三个月,这一幅我也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你将修好的画拿来给我!” 这幅画的破损程度远比《秋雁南归》小,只须几日功夫即可,姚可清便答应,“是!”桔子便从丝弦手中接过画卷。 詹氏不解道,“这赝品又不值钱,怎么还要修补?” 老夫人冷着脸不答,姚可清解释道,“这画虽然是赝品,但是却也不是俗品,真拿到外头去卖也值个一两千两银子的!” 众人俱是一愣,没想到一个赝品也值这么多钱,孙氏脸一僵,心里不由忐忑起来,生怕老夫人再开口要她赔偿。 虽然不如真迹值钱,但是好歹也不是一文不值的,老夫人脸色缓和了许多,转脸看向孙氏,“孙氏,听见没?这画值两千两银子,既然是你女儿弄坏的,那就由你来赔吧!” 竟然真的要她赔,孙氏苦着脸不想答应,宋兰香便道,“这不是能修补好吗?祖母为什么还要母亲赔您银子?” 老夫人淡淡道,“就是修补好了也不是原来的那一幅了,你赔了我银子,这画修补好了就是你的了!” 宋兰香气结,狠狠瞪了眼姚可清,都怪她多嘴! 姚可清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老夫人就借势问孙氏讨厌两千两的赔偿,说不定老夫人早就打算将这画给孙氏要她赔偿的,所以才让丝弦将画拿回来,自己无意间一句话反倒是帮了老夫人一把,便也不再多言,示意桂圆将《秋雁南归》收好,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到宋兰香却突然道,“祖母才失了一幅画,四嫂若是真有孝心,就该这幅画圣的真迹孝敬给祖母,慰藉祖母的失落之意!” 宋兰香这么说是为了报复姚可清插嘴害孙氏要损失两千两银子,虽然便宜了老夫人,但是只要姚可清吃亏了她也高兴。 老夫人听了宋兰香的话并没有斥责,眼里反而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来,显然早已觊觎那幅画,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而已,如今宋兰香帮她把话说出口了,她只用静静等着姚可清将画孝敬给她就是了。 姚可清拿过画在手里,忽的十分为难道,“三小姐说的是,这画若是能孝敬给祖母是再好不过了!”老夫人闻言脸色露出喜色来,姚可清却又接着道,“只是不巧的很,我已经答应将这画送人了,不然就孝敬给祖母了!”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一滞,宋兰香急忙道,“什么人还能比祖母更重要?难不成在四嫂心里,祖母还不如一个外人重要?亏祖母这么疼你!你对得起她老人家吗?” 姚可清默默看着老夫人不由自主点头赞同宋兰香说的话,遂道,“祖母是我的长辈,自该敬着,只是允诺送画这个人我也实在是不能得罪!” “是谁?” “嘉阳公主!” 老夫人脸色又是一僵,宋兰香也不敢再说话了,以嘉阳公主的身份和脾气,要是知道有人跟自己抢东西,去皇上面前一闹,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詹氏咳了一声,打圆场道,“我是个俗人,再好看的东西看过了就满足了,母亲您觉得呢!” 老夫人黑着脸道,“正是!”又训斥宋兰香,“眼皮子浅的,见不得别人有好东西,还拿我做由头,还不给我滚出去!” 宋兰香一跺脚气哄哄的出去了,孙氏也忙告退,老夫人还不忘在她身后叮嘱道,“记得把两千两银子送来!” 再看姚可清又恢复了最开始挑剔嫌恶的眼神了,“你也下去吧!”显然是气恨姚可清不松口将画给自己了。 姚可清淡漠的福身退了出去,才出门就吩咐桂圆,“立刻将这画给嘉阳公主送过去!” 桂圆不解道,“您真要把画给公主送过去呀?奴婢还以为您这么说是为了搪塞老夫人……” 姚可清淡淡道,“公主是懂画之人,给了她也不埋没这幅画,况且老夫人若是日后知道这画还在我手里,还不得治我个欺骗之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早早给公主送过去吧!” 桂圆只好去了。 屋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詹氏母女还在,见老夫人脸色不好,詹氏讨好道,“母亲若真是喜欢画圣的真迹,媳妇再去外面寻,一定能找到的!” 当着孙氏恶声恶气的老夫人面对詹氏却是和颜悦色的,“算了,我刚刚也就想看看这新进门的四少奶奶眼里可有我这个老婆子,才由着那对母女的,这一试果然让我看清了她的真面目,竟然拿公主来压我,真是好本事!要是让我知道她是在糊弄我,要她好看!” 这样说着老夫人又来气了,詹氏忙示意宋兰芝端茶过来,老夫人接过茶笑道,“还是芝姐儿孝顺,不枉我疼你一场,想跟刘家结亲的人多了去了,我一出马,这不就定下芝姐儿你了!听祖母的话,吃不了亏的!” 宋兰芝羞涩的低下头去,詹氏慈爱的看着女儿,“还不快给你祖母捏捏腿,好好孝顺着她老人家!” 老夫人享受着儿媳妇和孙女的服侍,微闭双眼惬意极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睁开眼问詹氏,“你怎么知道四少奶奶会修补破损的画卷?” 詹氏轻笑道,“您忘了,芝姐儿跟四少奶奶来往的勤,自然是她跟我说的!” 宋兰芝茫然的看了一眼母亲,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呢? 613、功劳 吃完饭宋子清跟着姚可清进了小书房,见姚可清在捣鼓一堆碎片,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姚可清一遍检查碎片的边缘一边回道,“这是从老夫人那里拿来的!”顺便将今天在平国公府那边的事告诉给了宋子清。 宋子清皱眉道,“你是说这画是赝品?还是世宗赏赐给安家的?” 姚可清点头,“这画百分百是假的,老夫人一开始不信我说的话,还专门找了人来鉴定,结果自然是假的!” 又问道,“宫里赏赐的东西竟然也会有赝品吗?” 宋子清一口否定了,“不可能!宫里出来的东西或许不一定是真的,但是这是差不多一百年前安家破获震惊朝野的私盐案时,世宗亲自赏赐给安家的,而且当年老夫人带着这幅画嫁进宋家时,许多人慕名前面鉴赏过此画,从未有人说过是赝品!或许他们也看走了眼……” 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人信服,一个人没看出来倒也罢,这么多人都没看出来就只能说明那个时候这幅画还是真的,只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调包了。 夫妻二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对视一笑。 “老夫人今天怕是气坏了,先是发现这幅画是假的,后来想要《秋雁南归》图又被拒了,现在心里不知怎么恨我呢!” “随她去!”宋子清淡淡道,“下次国公府那边再来找你若是推辞不过记得要跟母亲说一声,若是她们真的为难你,母亲也好帮你!” 姚可清笑着点头,“好,今天是因为知道老夫人有求于我我才放心大胆去的,只是没想到老夫人就是有求于人也那么……理直气壮!” 宋子清失笑,“老夫人一直是这样的,自觉宋家亏欠了她,便有恃无恐!” 说起来又是宋家大一本烂账,宋子清不由自主的皱眉,姚可清看见了,就笑他,“我发现你动不动就皱眉,就是笑的时候也要先微微皱一下眉再才舒展开!” 宋子清一笑,“真的吗?” 姚可清果然又看见他是先皱眉再笑的,“你自己拿镜子照着看,真的是这样的!” “要什么镜子!”宋子清倾身向前,贴近姚可清,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就在你眼里,拿镜子做什么?” 姚可清红着脸推开他,“别妨碍我做事!” 宋子清从善如流的退开,靠在书案上,看着她一点儿将裂痕拼凑的严丝合缝,神情专注沉静,宽大的纱袖微微挽起用帕子系在手臂上,露出莹白的手腕,看上去那么诱人,让他生出想咬一口的冲动…… 好不容易等姚可清处理完了一块,宋子清便问道,“维维,上次北伐的赏赐快下来了,你想要什么?” 姚可清惊讶道,“这还能自己挑吗?”一般不都是先由朝臣议定,然后呈给皇上,若是皇上没有异议就直接拟旨了。 “唔~我比较特殊,我是皇上的外甥,所以偶尔也可以例外一回!” 姚可清奇怪的看了宋子清一眼,他可不像是个会用裙带关系的人,“说吧,你究竟想说什么!” 宋子清无奈一笑,“果然不能娶个太聪明的妻子,半点儿心思也瞒不住!” 见姚可清瞪他,忙正色道,“维维,如果这次我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封赏,你会不高兴吗?” 姚可清皱皱眉,“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以你的功劳若是都得不到该有的封赏,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将你的功劳让给了别人!而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就像你尊重我的决定,那我也同样尊重你的决定!” “维维……”宋子清既是感激又饱含愧疚的叹了一声,上前一步环住姚可清,“维维,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没有了军功,我现在只是一个五品的勋职,夫婿这么没能耐,做妻子的出去走动也会觉得脸上无光……是我连累你了!”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要说连累,我连累你大概更多一些……”姚家头上还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即便是分家了,二房犯下那么大的罪,长房也总会被牵连。 “我们是夫妻,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这可是你先说的!”姚可清微微语带不满道。 “好,我的错!”宋子清低笑起来,“你为什么不问我将军功让给谁!” 姚可清伸出一根手指道,“能让你心甘情愿让出功劳的只有一个人!” 宋子清扬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这个人应该就是嘉阳公主的驸马,与你一同作战多年的闵家二公子!我说的可对?” 宋子清颇服气的点头,“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姚可清得意一笑,“我不仅知道是谁,还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宋子清来了兴致,笑问道,“那你说说看?” “嘉阳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公主,也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女儿,可是嘉阳公主的驸马却是安国公的二公子,没有继承国公府的资格,仅凭驸马的职务,恐怕无法匹配嘉阳公主的身份,皇后娘娘心疼女儿,自然要给驸马谋求一个永久的荣耀,正好驸马又有军功,可是却还不够,但是如果将你的功劳记在驸马名下,倒是有可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后娘娘为了这件事肯定找过你!” 宋子清微微点头,“皇后娘娘的确找过我,但是即便是皇后娘娘不找我,我也会这样做!从知道瑞王算计父亲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打算了,这种时候,宋家不需要任何功名,越寂寂无名越好!所以自从闵建霖去了北地,所有的军令就都是以他的名义发出去的,为的就是将功劳都归在他名下!” 不过皇后娘娘找过他也是一件好事,皇后娘娘承了他的情,日后面对姚家做下的事,他也好借此求情。 “真的只是为了宋家吗?”姚可清怔怔的看着宋子清,眼眸里闪着水光,隐隐有喷薄欲出之态。 “我要是说真的,你也不会信是不是?”宋子清叹了一口气,拭去她脸上已经滚落而下的泪水,“傻瓜,别这样,我是心甘情愿的!” 可正是因为他的心甘情愿,姚可清心里就更觉得难受,泪水也决堤一般汹涌而来,那是他拼了性命得来的功勋,可是却为了她,为了姚家长房拱手让人,她何德何能竟值得他以命相待! 614、赏赐 果然,没两天论功行赏的圣旨就下来了,闵建霖被赐封为永宁侯,世袭罔替,而作为主将的宋子清却只官进一级,封怀化中郎将,暂入左骁卫任职。 朝臣倒是出奇的平静,毕竟军功是实打实的记录在册的,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又说不出理由来,倒也有大臣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耀帝这是偏疼女儿了,却也不点破,只是暗地里为宋子清可惜,虽然是圣上的外甥,但是比起女儿来总还是差了点儿的。 宋子清平静的接受了新的任职,闵建霖却气势汹汹的杀上门了。 观砚一边伸手拦着,一边急道,“少爷不在书房,少爷真的不在书房!唉~闵二公子……您……” 闵建霖无视观砚的阻拦,一边直直往书房去一边嚷嚷着“宋子清,你给出来!你出来给我解释清楚!” 进去一看书房里果真没人,观砚跟在后面进来叹气道,“小的都说了,少爷今天都没出二门!” 闵建霖抬脚就要往内院去,观砚忙拉住,“使不得!使不得!少奶奶可在呢!” 闵建霖只得顿住脚步,想了片刻便折回宋子清的书房坐了,吩咐观砚道,“你去给你家少爷传个话,就说我在这儿等他,今儿等不到他我就不走了!” 观砚赔笑道,“闵二公子,少爷要是想见您自然就会见您了,少爷要是不想见您小的就是去传了话也没用,您呀就别为难小的了!” 闵建霖冷笑一声,“他做出这种事还有脸不见我?你们家少奶奶在是吧?好!你去告诉他,郑映卿的身子已经大好,若是他不出来见我,我就带着郑映卿过来看新媳妇,他敷衍得了我,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对付郑映卿!” 郑映卿性格跳脱多变,不按常理出牌,若是郑映卿存了心的要闹,且不说宋子清能不能应付的了,单姚可清就下不来台。闵建霖知宋子清既然请旨赐婚,必然对这位新进门的妻子爱重的很,他就不信为了她他都不来! “闵二公子您……”观砚气结,却又无奈叹气,“小的这就去传话!” 观砚去了没多久,宋子清总算是慢悠悠的过来了,一脸的风轻云淡,看的闵建霖直怒火中烧,抬手为掌就攻向宋子清,没想到宋子清避也不避,直直受了他一掌。 闵建霖愣愣的收回自己的手,刚刚那一掌用了全力,即便是宋子清这样的高手,受这样一掌也不是轻松的事。 宋子清拂了拂胸前皱起的衣襟,走到书案后坐下了才淡淡的开口,“该消气了吧?消气了咱们就说点儿正经的?” 闵建霖狠狠一甩手,恶狠狠道,“没有!有本事你跟我打一架再说,这才是男人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像个娘们儿似坐在这里算什么!” 宋子清抬眼上下瞄了闵建霖一个来回,“虽然我挨了你一掌,但是你还是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不跟你打!” 闵建霖气道,“你看不起人是不是?”抬手就又要攻过去,却被宋子清牢牢抵住,“我都说过了不打了!” 闵建霖悻悻的收回手,却也真的不再出手了,只是心里的那股子邪火越发没地方发泄,狠狠的踢了旁边的椅子一脚,骂了一句,“娘的!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了?你竟然这样坑我!” 宋子清挑眉,“坑?我不这么觉得!” “老子就是这么觉得的!”闵建霖忍不住跳起来咆哮道。 宋子清皱着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坐下,有话好好说!” “哼!”闵建霖将拳头捏的嘎嘎作响,咬牙道,“现在知道有话好好说了,怎么之前不跟我说呀?现在你想好好说了,我偏不干了!” 宋子清忍不住又皱眉,陡然间想起姚可清说过他爱皱眉的话,便生生将皱起的眉峰舒展了下去。 “你要是不好好说也行,我让维维去跟元公主说去!” “你敢!”闵建霖音量虽然依旧很高,但是显然底气不足了,吼完见宋子清完全不受威胁,只得恨恨的坐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有件事是该告诉你了!” 宋子清神色肃穆,不似开玩笑的样子,闵建霖也不由严肃起来,“什么事?” “元公主除了八皇子一个亲弟弟,她还有一个亲哥哥……” “我知道呀!”闵建霖一脸你竟然就跟我说这个的嫌弃,“早年父亲跟大哥说过,我刚好听见了,当年五皇子谋反,当今的皇后娘娘刚诞下一位皇子,却不幸罹难!” “你错了!那位皇子并没有遇难,他还活着!”宋子清沉声道。 “你……你说什么?”闵建霖惊的目瞪口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那位皇子在那场叛乱中并没有死,而是被别有用心之人藏了起来!” “别有用心之人?”闵建霖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当年叛乱的难道不止五皇子一人?” 宋子清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有人刻意隐瞒了他的身份,让他在民间长大,后来又引他入京,刻意模糊他的身世,这一步一步的走的缓慢又谨慎,险些就叫他得逞了……” 若不是维维提醒他,只怕姚景行就真的要被瑞王误导以为自己是五皇子遗孤,然后站到皇上的对立面……父子相残,这大概就是瑞王想看到的吧! “是谁?”闵建霖神色凝重的问道。 宋子清瞟了他一眼,“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 闵建霖气道,“你这样吊人胃口真的很让人恼火!” 宋子清从抽屉中翻出一个卷宗递给闵建霖,“这里面是所有有关这件事的资料,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吧,看完了记得烧掉!” 闵建霖伸手欲接,宋子清却突然将手缩回去一半,慎重道,“既然我告诉了你这件事,你就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闵建霖也缩回了手,冷冷的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坑了我一回还想坑第二回?” 宋子清并没有直面闵建霖的愤怒,“这件事由你来做最合适!你是元公主的驸马,为元公主出头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你这个新晋的永宁侯需要立下大功震慑朝野才能稳固地位!军功的事你怪我瞒着你,所以这件事我就直接告诉你了!” 闵建霖咬牙切齿道,“你当是什么人?厚颜无耻到再三霸占你的功劳吗?” 宋子清不由分说的将卷宗塞给闵建霖,正色道,“我并不是白给你的,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615、条件 “什么条件?” 宋子清敲了敲他怀里的卷宗道,“等这件事了结了我自会告诉你!” 闵建霖半信半疑道,“你再坑我怎么办?到时候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可就真跟你翻脸了!” “不会的!真到了那个时候由不得我不说!”宋子清的神情凝重而坚定,不似作伪。 闵建霖从未见宋子清有过这样的神情,心里一跳,半开玩笑道,“你到时候可提出什么不正经的条件呀!我可是个老实人!” 宋子清嫌弃的撇了他一眼,“你果然老实的话就不会又被元公主赶到书房去睡!” 闵建霖大囧,“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子清不答,揉了揉胸口,皱眉道,“你赶紧回去好好研究这些卷宗吧!我受伤了,要静养,有事儿别来找我,直接找彭程就行!” 这伤于宋子清而言也就如同普通人摔了跟头,两三天就无碍了,闵建霖在心里鄙夷了一番他装病的无耻行为,却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乖乖拿着卷宗走了! 闵建霖走到门口陡然间想起了些什么,一拍大腿懊恼道,“我怎么这么笨呢?明明白白的被别人拐上贼船也就算了,现在还要主动去扬帆起航,真是活该被他忽悠!” 闵建霖本是气冲冲来质问宋子清将自己的功劳归在他名下一事,却反被宋子清牵着鼻子走,占了他又一份功劳,可是这件事又确实重要的很,让他拒绝不得,闵建霖是越想越觉得懊恼了,打架打不过宋子清,动脑子也不是别人的对手,交此损友,真是活该呀! 宋子清捂着胸口苍白着脸回来,把姚可清吓的花容失色,顶着一张吓的同样苍白的脸失声问道,“你怎么了?我去叫太医!” 见自己把她吓成这个样子,宋子清暗悔自己演戏演过了,忙拉住她,“我没事,扶我去床上躺躺!” 姚可清红着眼眶扶他躺下,正要转身却又被宋子清拉住,“维维,陪我坐坐!” 姚可清只好坐下,伸手扯开宋子清的衣领,胸口果不其然有个红色的手掌印,眼圈不由更红了,“你这是被永宁侯打的?” 宋子清点头,“他气我瞒着他,我就挨他一掌,让他消消气!我有分寸的,这伤只是皮肉伤而已,不碍事的,我刚刚是怕他不解气,故意装的!” “真的没事?”姚可清狐疑道。 “真没事!”宋子清信誓旦旦道。 姚可清将信将疑的伸手按了按他胸口的掌印,见他神色并无异常,便有些放心了,忍不住埋怨道,“既然是打算去挨打的,就该在衣服里面垫两块牛皮垫的,连个印子也不会留下!” 宋子清笑道,“难得有个能让我挨打受伤的机会,还要舞弊,那也太没乐趣了!” “难得有个受伤的机会?”姚可清戳了戳他的腰反问道,“那这里的这个疤难道是平白无故自己长出来的吗?” 这个疤是当年宋子清无意间闯进姚家别院里姚可清的房间被姚可清用剪刀扎伤后留下的。 宋子清尴尬一笑,却突然深情的凝视着姚可清道,“那个时候初见夫人,顿时惊为天人,为夫人美貌所吸引,一时忘了防备,不慎中了美人计!” “还美人计!”姚可清嗔笑一声,“我自认算得上是个才女,但是美人二字却是不敢认的,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维维在我心中就是最美的那一个!” 宋子清躺在床上,就那样由下向上的深情的注视着姚可清,看着姚可清的脸渐渐染了比三月的桃花还要鲜艳的红。 姚可清摸着滚烫的脸,嘟囔道,“可别是把脑子打坏了,尽说些羞死人的话!” 宋子清爱极了姚可清这羞涩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将她拉向自己的怀抱,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咚咚咚……”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来煞风景。 宋子清从被子里探出赤果的上半身,没好气的问道,“什么事!” 红玉被吓了一跳,心惊胆战道,“春姑姑有事要回禀少奶奶!” “知道了!”宋子清应了一声,却迟迟不动,姚可清轻轻推了推他,“快起来!” 宋子清有些幽怨的翻身坐到床的里侧,姚可清忙从被子里钻出来,手忙脚乱的将衣裳一件件穿好,又将宋子清的衣服递给他,“赶紧把衣服穿好!” 宋子清接过衣服的同时将姚可清带入怀中,狠狠的亲了几下,一松手姚可清便惊慌的跳开,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姚可清理了理妆容,在外间的榻上坐定才将春儿叫过来问话。 “给少奶奶请安!”春儿福身道。 姚可清笑着让她坐,“坐下说话吧!” 春儿推辞着不肯,“奴婢站着回话便是了!” 姚可清再次让她坐下,“你腿脚不好,还是坐下吧!” 春儿推辞不过,只好在红玉搬来的锦凳上坐了,神色有些忐忑和愠恼。 姚可清轻啜了一口茶,问道,“你有什么事吗?可是针线房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是也不是!”春儿突然面露难色道。 姚可清奇道,“哦?怎么说?” 春儿捏着衣襟沉默良久,一咬牙从袖兜中掏出一物搁在姚可清面前,“奴婢在针线房捡到了这样东西。” 姚可清蹙眉看了看面前的荷包,十分普通的料子,不过绣样却十分精致,绣工也很是不错,看不出哪里不对,便看向春儿。 春儿红着脸硬着头皮将荷包打开,露出里头的一缕丝绦,然后示意姚可清拿起来过目。 姚可清顺着丝绦轻轻一带,扯出一个一寸见方的玉牌,质地十分粗糙,无色无水的粗劣石料,不似主子的东西,当是哪个下人的,正要再仔细瞧一瞧做工时,突然看清玉牌上雕刻的图案,眉头瞬间拧紧,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春儿吓得立刻跪下道,“奴婢捡到这样东西也是吓了一跳,不曾想针线房里竟然有人有这么大胆子,将这种东西带了进来!是奴婢失职了,少奶奶将针线房交到奴婢手上,奴婢却辜负了少奶奶的信任,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616、上策 姚可清将雕刻着两个赤条条的人儿叠在一起的春.宫图玉牌丢开,淡淡道,“公主府这样大,有数百的仆从,焉能保证个个都是好的,又有谁背地里没有点儿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了?你起来吧,这又不是你的错,虽然是在针线房发现的,那也不能就这么认定这东西是针线房里的人的,每日去针线房的人那么多,是他们之中的谁落下的也说不定!” 春儿感激的站起身,“少奶奶明鉴,奴婢已经仔细问过针线房的每一个人,将今天来过针线房的人都记下来了,还请少奶奶过目!” 说着掏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姚可清接过纸张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看来桃子是对的,这春儿对自己颇有防备,明明已经早早做好了准备,偏还故作诚惶的负荆请罪,不是来卖乖讨好,就是故意试探自己的,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看来这些日子事事由着房嬷嬷做主,自己始终不露面,有人终于坐不住了。 名单上写了十几个名字,其中就有双清苑的两个丫头,一个秀秀,一个莲衣。 春儿见姚可清的目光落在秀秀的名字上,忙道,“这东西一定不是秀秀的,秀秀这孩子是奴婢看着她长大的,心思单纯的很,不会有这样的东西的!” 姚可清轻笑道,“莫慌,将她叫来问问就是了!”说着扬声唤了秀秀进来。 秀秀自宋子清成亲后还从未进过正房,一时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不自在,脚步也格外的谨慎缓慢,待看到春儿坐在一旁,脸色的神色顿时一松,“给少奶奶请安!” 姚可清免了她的礼,问道,“你今天可是去了针线房了?” 春儿没想到姚可清直接开门见山的就问了,若是秀秀真的就是这玉牌的主人,一听姚可清这么问心里不就有了防备?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旁敲侧击的问她今天都干了些什么,悄无声息的在心里判定她跟这玉牌有没有关系,少奶奶太着急了些……春儿的脸上浮现出一缕难以描述的古怪神情,似笑又非笑…… 秀秀果然如春儿所说是个心思单纯的,听姚可清这么问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老实回道,“是,奴婢做完了赵妈妈吩咐的事就去针线房找……春姑姑说话去了!”秀秀本来是想说嫂子的,想起春儿叮嘱过人前不能称呼她为嫂子的,便改为了春姑姑。 春儿忙点头,“秀秀确实是来找过奴婢,奴婢送走秀秀回来就捡到了……” 春儿话只说了一半,秀秀还睁大眼睛等着下文,等了半天没动静就听见姚可清让她下去,只好一边在心里好奇着春儿究竟捡了什么东西一边退下了。 秀秀走了,姚可清又叫来莲衣,问的是跟秀秀同样的话,“你今天可是去了针线房?” 莲衣点头,“蓝玉姐姐要蒸饽饽,让奴婢去找针线房要些布头来塞蒸笼的缝隙,免得漏气!” 姚可清点点头,莲衣比秀秀要机灵一些,见姚可清这样问,又看春儿坐在一旁,不由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针线房出了什么事?” 姚可清怔怔的看了那个荷包片刻,又看了眼莲衣,突然道,“没什么,你下去吧!对了,我突然想吃莲子羹,让蓝玉晚上做一些吧!” 姚可清的那一眼让莲衣心里惴惴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做错了什么了,暗想晚上自己便亲自送莲子羹过来,也好探探少奶奶的态度。这样想着心里倒安定了不少,便老实下去了。 见姚可清仔细看着名单上的那些名字,似是想找出认识的叫来问话,春儿不由急了,主动道,“奴婢有个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姚可清来了兴致,“说说看!” 春儿道,“若是这人有心藏奸,少奶奶就是找她来问,她也会搪塞过去,而且少奶奶已经问过秀秀和莲衣了,若是她们二人说漏了嘴,让那人听到了风声,有了防备就麻烦了!” 姚可清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这事儿还得尽快了结才行!” 春儿接着道,“这样一个一个叫来问话既耗时也不知问出来的是真是假,当今之计唯有打她个措手不及才是上策!” 姚可清不由问道,“如何打她个措手不及法?” “天就快黑了,趁着晚上,将四处的门锁了,然后直接去搜查针线房里所有的人以及这个名单上所有人的房间,既然她身上带着这个东西,屋里只怕也还有别的!” 姚可清沉吟道,“照你说的确实是可以找出这个人来,只是那些清白无辜被搜查的人岂不是委屈了?” 春儿正色道,“为了整个府里的风气,受些委屈又何妨?既然是奴婢提议的,奴婢愿意第一个接受搜检!这样旁人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姚可清闻言露出笑意来,“春姑姑大义,以身作则,堵住了别的嘴,我承你的情了!你先回去吧,等着我的消息就是了!” 春儿惶恐的连称“不敢当,不敢当!” 看着春儿挺的笔直的背脊,姚可清不由玩味一笑:真是个不简单的人呢,给自己下了套偏还将她自己摆在无私无畏的至高点,真以为自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吗? 晚上莲衣忐忑不安的来送莲子羹,没想到姚可清一句“我就知道你晚上一定会来的!”惊的她差点儿摔了手里的碗。 姚可清笑道,“把碗放下吧,我这儿有样东西想让你看看!” 莲衣闻言放下碗,又见姚可清拿出傍晚她见过的那个荷包,“蓝玉说你的鼻子异于常人,对气味十分敏感,我总觉得这荷包上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可是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你闻闻看,看能不能分辨出一二来!” 姚可清一拿到这个荷包便闻到这个荷包上有异于熏香的气味,顿时觉得这或许是找到荷包主人的一个捷径。 莲衣结果轻轻一嗅便道,“是药味!”仔细分辨了一下又道,“有石蜜,有半夏,但是很淡,还有百合的味道,其他的奴婢就闻不出来了,奴婢并不懂药材,只是百合厨房里常用,而半夏有毒,奴婢幼年曾误食过,所以才记住的……” “石蜜……半夏……百合……”姚可清敲着桌子想了想,转身去屋里翻了几本医书出来,不多时就找到了这三味药…… 617、轻饶 姚可清仔细对比了一遍,发现这三味药都有润肺祛咳的功效,便叫来房嬷嬷问道,“嬷嬷,府中近来有人染有咳疾在身吗?或者谁素来便有肺弱之症?” 房嬷嬷想了想道,“近来气候事宜,府中倒是没见谁有病过,若说肺弱之症……哦~对了,管着外院库房的卢大娘!卢大娘身形消瘦,面色也从未见好过,是长年吃药的,那药叫……叫……” 房嬷嬷突然怎么也想不起卢大娘吃的药叫什么了,姚可清看了眼手里医书,问道,“是不是叫百合固金丸?” “对!就是这个!”房嬷嬷连连点头,突然奇怪道,“少奶奶怎么知道的?” 姚可清盯着医书上记载的百合固金丸的配方和功效看了看,确定卢大娘应该跟春儿捡到的那个荷包有些关联,便问道,“卢大娘在府中有什么亲眷?” “有的,卢大娘的女儿小喜就在咱们院子里的针线房里做事!” 对上了!姚可清神色一振,丢下书起身,见时间尚早,就叫来碧玉,“你去把小喜叫过来,小心些,不要让别人看到了,也别叫小喜疑心!” “您放心吧,奴婢一会儿就把她哄过来!”碧玉拍着胸脯保证道。 果然碧玉不多时就把小喜带过来了,一进双清苑小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挣扎着要走,却被碧玉强拉着拖进屋里去了。 看见上座的姚可清,小喜的脸色更是变得僵硬惨白,腿一软就不由自主的跪下了。 姚可清轻轻一笑,“看来你心里明白的很,倒是省得我废话了!” 小喜跪在那儿一阵哆嗦,抖的跟筛糠似的,眼泪直流,啪啪的落在地板上,面如死灰,整个人吓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姚可清将那个荷包丢到她面前,“这东西现在还给你!我也不问你这东西哪里来的,谁给你的,我就给你三天时间,无论你用什么理由,什么方法,明天这个时候我不想再在双清苑看到你!” 一天之内离开双清苑,除了犯错被撵出去之外,还有求嫁配人,姚可清这是给小喜指了条明路。 小喜呆呆的看着姚可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直咚咚咚的磕起头来,“多谢少奶奶成全!”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 姚可清摆摆手示意碧玉将小喜依旧送回去,碧玉见小喜哭花了妆便先带她去自己房里收拾一番,小喜更是一脸感激涕零。 房嬷嬷迟疑道,“少奶奶就这样饶了她?这是不是太……轻率了些……” 私相授受,还传递**之物,这等罪行就是浸猪笼也不过分,可姚可清却不声不响的把人放了,不仅保住了小喜的名声,还打算成全她与情郎,这罚的已经不简简单单是轻饶了,简直跟不罚没两样了。 “嬷嬷觉得我该重重的罚?” 房嬷嬷点头,“少奶奶您仁心是好事,可是若是别人知道小喜犯下的事之后,也跟着不检点起来,到时候她们拿着小喜一事做比,少奶奶您还如何服众?” “罚重了才不能服众!”想着春儿别有用心的提议,姚可清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房嬷嬷不解,“少奶奶何出此言?” 姚可清淡淡道,“能管着库房的即便不是心腹,那也是倍受主家信任亲赖之人,所以小喜也才能进双清苑当差!这小喜我之前也见过,十分的胆怯内向,若是罚重了,她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卢大娘身子又不好,跟着急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这……”房嬷嬷一惊,再仔细一想果然极有可能,小喜刚刚跪在那儿的样子简直害怕到不能自已,脸上无半点儿血色,若是再被重斥,万念俱灰之下便没了求生的打算,而这卢大娘与小喜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感情甚笃,若是小喜出了事,卢大娘必深受打击,一个不甚可就是两条人命了,这事搁谁眼里都只会觉得是姚可清歹毒不容人,而不会去管其实是小喜有错在先。 想明白了这些,房嬷嬷不由羞愧道,“是老奴想差了,一心只想着您是新妇,要趁机立威,日后才好管这些人!” 姚可清抿唇一笑道,“嬷嬷也是为我好,只是这事儿特殊了些!”特殊就特殊在这事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小喜虽有错在身,却也只是别人计划里的一枚棋子,她又何苦为难于她! 房嬷嬷庆幸道,“还是少奶奶您睿智,思虑的周全!好在这事儿其他人也不知情,就只当咱们院里放个丫头出去了!” 其他人并不是毫不知情,比如春儿……姚可清突然有些期待明天春儿的反应了。 春儿等了一夜也没等到姚可清派人来搜查,心里有些不安,第二天一大早就来给姚可清请安了,想探探姚可清的口风,刚好碰上宋子清出门,春儿忙垂首问安。 宋子清随意“嗯”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径直越过她往外走。 “少爷……”鬼使神差的,春儿突然叫住了宋子清,可是真叫出口后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他,不由呆在原地。 “嗯?”宋子清回头看着发呆春儿微皱眉头,“有事?” “没……没什么!”醒过神的春儿忙道,“就是想提醒少爷,昨天晚上下了雨,路上湿滑,少爷小心脚下!” 宋子清点点头转身走了,春儿呆呆的看着宋子清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看痴了…… “春姑姑这么早就来了?”桂圆领着两个端着洗脸水的丫头走了过来。 春儿闻声看过去,脸上已经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得体的恬笑,“有事要回少奶奶,所以就早早的过来了!” 桂圆指了指身后那两个丫头道,“烦请春姑姑去厢房稍候片刻,少奶奶还没起身,等少奶奶梳洗完了,我再来请春姑姑!” 春儿心中微诧,少爷都出门了,少奶奶竟然还没起……这……这个妻子做的也太不称职了些,长公主要是知道可是要不高兴的……面上不动声色道,“那好,多谢你了!” 春儿侧身让开,桂圆领着两个丫头进去了,那两个丫头一人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脸水,一盆泛着乳白色,似是粳米熬制而成,另一个散发着浓郁的花香,连洗个脸都如此讲究,这种好骄奢重享乐的女人怎么会是少爷的良配呢…… 618、恩典 姚可清吃完早饭后才**儿进来,这时春儿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心中焦急,脸上却无半分不耐,“给少奶奶请安,奴婢有事……” “你等一下!”春儿还没说完,姚可清就见房嬷嬷在外面做了一个手势,便打断了春儿,转而问房嬷嬷,“嬷嬷有事?” 房嬷嬷回道,“外院的卢大娘和徐妈妈来了!” 春儿眼皮子一跳,下意识的去看姚可清,姚可清却是一脸的惊讶,“两位妈妈来了,快请进来!” 卢大娘和徐妈妈双双给姚可清磕头请安后便立在一旁恭敬的站着,姚可清笑道,“两位妈妈是稀客,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卢大娘脸上有些忐忑,徐妈妈却镇定的多,同样笑着道,“少奶奶抬举,奴婢们身轻体贱,哪里敢担这一声稀客!一直想来给少奶奶磕个头,只是苦于没有理由,今儿总算是有理由来了!” 姚可清好奇道,“什么理由?” 徐妈妈与卢大娘对视了一眼,又双双跪下了,“奴婢们来是想向少奶奶讨个恩典的!” 春儿心里一慌,已然明白她们想要什么恩典了,却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若是这事儿提前光明正大的有了名分,那就是再被捅出来也不过是被人笑话一通,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恩典?”姚可清故作惊讶道,“两位妈妈莫不是来问我讨要人的吧?” 卢大娘松了口气,看了眼徐妈妈,主动道,“奴婢十几年前那口子就没了,幸得徐妈妈帮衬,才将女儿小喜拉扯成人,徐妈妈的恩情奴婢无以为报,前几天徐妈妈跟奴婢说想将小喜聘给她的小儿子,难得徐妈妈不嫌弃小喜是个没爹的,又自小疼她,所以奴婢就跟徐妈妈约着来向少奶奶您讨个恩典了!” 姚可清笑意盈盈的看着二人,沉吟道,“小喜才十六岁吧?还没到放出的年纪呢!” 卢大娘一慌,惶恐的看着姚可清,女儿明明跟她说这是少奶奶的意思,所以她才一大早就过来了,怎么现在少奶奶却变卦了呢? 到底是女儿犯下了大错,卢大娘知道后吓得都要背过气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了,此刻见姚可清迟疑不决,心就又提上来了。 徐妈妈忙道,“虽然小喜年纪不大,但是奴婢那小儿子却不小了,耽搁不得了!” 姚可清不由点头,“小喜虽然还不到放出去的时候,但是却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是我想差了!既然妈妈是诚心的,又跟小喜家里商量好了,我便成全妈妈了!” “谢少奶奶!”徐妈妈欣喜的谢了,卢大娘也跟着磕头道谢。 姚可清免了两位妈妈的礼,“小喜是这双清苑第一个放出去的丫头,我这个做主子的也要有所表示才行!就给她十两银子并两匹缎子作添妆,妈妈今日就领了她回去绣嫁妆吧!” 卢大娘没想到女儿做出这种事,少奶奶不仅不罚,还有赏,给足了女儿面子,一时喜的连连磕头,“谢少奶奶赏!” 姚可清又对房嬷嬷道,“这等喜事可不能耽搁了,嬷嬷快领两位妈妈去找小喜!” 房嬷嬷领命带着两个妈妈下去了,姚可清转过头问春儿,“春姑姑刚刚要跟我说什么?被这么一耽搁,疏忽你了,真是对不住的很!”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春儿缓缓开口,“奴婢昨天晚上想了一宿,觉得闭门搜检的法子有些不妥,要是有人不从,闹起来惊动了长公主怕是要连累到少奶奶,所以一大早便赶来跟少奶奶说这事了!”还不忘表达自己歉意,“是奴婢莽撞了,只顾着揪出那个下作的蹄子,没能考虑周全!” 姚可清虽面露难色,但态度很是坚决的说道,“这件事不查不行!我刚嫁过来就发生这种事,让我的脸往哪里搁?我也知道这会得罪人,但是为了整个府里的风气,总要有人做出牺牲的!只是姑姑在府中多年,熟悉府中的行事和众人秉性,既然姑姑觉得不妥,那就算了吧!我本还打算今天一大早再找姑姑商议此事的……” “少奶奶抬爱,奴婢受之有愧!”春儿一脸诚惶诚恐道,“如今已经失了先机,便急不得了,只能暗中查访了,这件事发生在针线房,奴婢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奴婢愿请缨彻查此事!” 这件事已经了结了,姚可清知道春儿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好将她昨天说过的话圆过去。 若姚可清没有洞察到她的心思,对小喜的事真的不知情,又一心要将这事彻查到底,就不会答应春儿主动请缨的请求,春儿就成功的将自己摘干净了。 只可惜姚可清很是爽快的答应了,“那就辛苦姑姑了,我初来乍到的,行事多有不便!这事儿就拜托给春姑姑你了,一定要揪出那个不检点的人出来!” 春儿脸上一向得体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一点点变得僵硬起来。 姚可清眨了眨眼睛,问道,“姑姑可是觉得为难?唉~我也觉得我有些强人所难了,只是我这……真是无处下手,就只能劳烦姑姑了!” 虽然是强人所难,但是姚可清并没有就这样放弃的打算,春儿一时骑虎难下,小喜现在已经放出去了,再无顾忌,她就是想查都查不下去了,哪怕她明知就是小喜,可是她也没有证据来证明,小喜又不是傻的,没有证据没有把柄,她岂会承认? 无论她答应或者不答应,都是要得罪姚可清的,不答应的话姚可清当场就要恼了,而答应了之后却迟迟不能还交待,姚可清还是会不高兴…… 春儿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跪下慎重道,“奴婢定不辜负少奶奶的信任,一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虽然都是得罪,但是目前她还是不能让姚可清这么快就厌恶了她,拖一段时间说不定还有转机。 姚可清一脸感激道,“姑姑大义!我先在此谢过了,待此事了结,我再备大礼致谢!” 姚可清说的越诚恳,春儿的脸色便越难看,到最后顶着一张青白交加的脸回去了,都忘了她捡到的那个荷包已经不在她手里了,而背影里她的背脊挺的越发的直了。 619、纤纤 姚可清刚将平国公府老夫人的那幅赝品画作修补好,朱氏便送来信说,姚可芸已经将姚可馨接进了襄王府,让她安心,府中一切安好,还有姚可怡的婚期就定在笄礼后的第十天,所以姚可怡的笄礼并不大办,一家人吃顿饭就算了,让她到时候有空便回去,没空也无妨。 放下信,姚可清微微觉得有些内疚,姚可怡从小就是被人忽视着长大的,好不容易记名在朱氏名下成了嫡女,却还要受委屈,而这委屈里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到了姚可怡笄礼那天,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一趟…… 给朱氏回了信,姚可清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拿着修补好的画卷往隔壁国公府去了,若是她让个丫头送过去,难免有些托大,老夫人本就不喜欢她,难保不会借机发作了她的丫头出气,还是自己亲自去来的妥当,让老夫人无话可说。 从挨着长公主府的侧门进去,穿过一条绿荫小道,就到了国公府的花园,从花园里笔直走过去,就到了老夫人所住上房的后门。 这条路姚可清走了好几次,已经十分熟悉了,便没让侧门随侍的婢子领路,自己带着桔子和绿衣一路走过去了。 行至花园,突然从一旁的花丛里走出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一边走一边理自己的衣裳,姚可清忙侧目,却还是认出这个男子是国公府的二少爷。 宋子科也看到了姚可清,却毫不避讳,越发慢条斯理的整理起自己的着装来,脸上还浮现出一抹轻浮的笑意。 姚可清嫌恶的皱眉,想立刻离这个猥琐小人远远的,可是宋子科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她要去老夫人那里,就必须要从他身边过去,可是若是退回去绕路的话,起码得多走两刻钟的路程,姚可清看了眼明明已经穿戴好,却依旧站在路中间似乎在等着她过去的宋子科,咬咬牙转身决定绕路去了。 “弟妹,别走呀!难得见上一回,怎么连句话也不说就走了呢?”宋子科突然快步追上姚可清,再次挡在她面前。 姚可清脸上一寒,后退一步冷冷道,“二哥安好,老夫人还等着,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转身就走,桔子忙跟上,绿衣慢了一步,被宋子科捉住手肘用力一捏顿时痛的惨叫一声,不敢再动一下。 姚可清闻声回头,只得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宋子科。 “老夫人?”宋子科轻蔑道,“老夫人在我眼里算什么东西,也敢拿老夫人来压我?老夫人的丫头我都动了,何况你的丫头,不给你点儿教训还以为本少爷是好欺负的是吧!” 宋子科看着绿衣淫邪一笑,“啧啧啧……看着就是个美人胚子,四弟真是好福气呀!哈哈哈……” 伴随着他的笑声,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绿衣吃痛,不由求救的看向姚可清。 姚可清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腕,绿衣会意,趁宋子科笑的得意忘形之际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啊……”宋子科吃痛,手上的力道一松绿衣便挣脱了,连滚带爬的跑向姚可清,桔子忙将绿衣护在身后。 宋子科捂着出血的手腕恶狠狠的看着绿衣道,“好你个贱婢!竟敢咬我!等哪一天你落到我手里,看本少爷不弄死你!我现在就去找管事把你要过来!” 绿衣吓得一阵哆嗦,六神无主的看着姚可清,只听姚可清轻飘飘道,“二少爷可别诬赖好人,受了伤就要冤枉旁人!我这丫头素来乖巧的很,绝不会随意伤人的,二少爷说是她咬的,那有证据吗?有证人吗?” 为了方便他行事,这里附近的下人早被宋子科支走,哪里有什么人证,宋子科冷笑一声,“本少爷说是她咬的就是她咬的,本少爷说的话就是证据!” “我说不是她咬的就不是她咬的,我说的话虽然不是证据,但是我有证人!”姚可清看了眼刚刚宋子科走出来的那个花丛,高声道,“里面的人也出来吧!再不出来我就让你进去请你出来了!” 话音一落,花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粉衫的丫头低着头一脸不安的畏畏缩缩的走了出来,偷偷看了眼宋子科,眼里露出恐惧来,又看了眼姚可清,慢慢挪到姚可清身边跪下,“奴婢纤纤给四少奶奶请安!” 二少奶奶管宋子科管的严,若是让她发现宋子科跟哪个丫头有点儿什么了,动则吵闹不休,宋子科畏于林家权势,不敢得罪二少奶奶,久而久之,自己院子里的丫头便不敢碰了,专挑外面的下手,前两天他瞧上了园子里专门伺候老夫人钟爱的千里香的纤纤,所以今日他支开园子里伺候的人,就是为了将纤纤弄到手。 姚可清看纤纤耳环只剩了一个,衣裳也沾染了泥污,脖子上还留有掐痕,必是被宋子科用了强,也不知得逞了没有!姚可清心里对宋子科的厌恶不由又深了几分,便扶起纤纤道,“二少爷刚刚说过的话你也听到了,连老夫人都不怕的!你这委屈怕是也没人能给你做主了,早知道咬他一口出出气也好!” 纤纤心里一动,顺势道,“二少爷欲轻薄奴婢,奴婢抵死不从,就咬了二少爷一口,累二少爷受伤。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这便去老夫人跟前自首去!” 纤纤抹着泪往上房奔去,姚可清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出宋子科此刻的脸色又多难看,即便是他嘴上说的再硬气,可老夫人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心里再不喜欢老夫人,面上也由不得他不去敬着! 老夫人本就不喜欢庶出的大房和二房,丁点儿大的错落在老夫人眼里都要被大肆教训一番,纤纤这一去告状,现成的大错,老夫人岂有不借题发挥的道理?宋子科这一顿罚是逃不掉的! 宋子科也想到了这一点儿,狠狠瞪了眼姚可清,都是这个女人多事!要不是她突然出现,他都已经得手了!要不是她多嘴,纤纤也只会忍气吞声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姚可清无视宋子科的愤恨,缓步往上房去了。 620、代卖 姚可清在心里算计着时间,掐着点儿到了上房,果然老夫人正在气头了,见姚可清是送画来的,也没多问,只把画留下了就把姚可清打发了。 吸取来的时候的经验,回去的时候姚可清一口答应了老夫人本是嘴上客气说要派人送她的话,有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随行,姚可清一路无事的回到了公主府。 晚些时候一打听,才知道老夫人这回是真的动了怒了,直接让人把宋子科压在二门外扒了裤子痛打了三十大板,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宋子科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被扒了裤子挨打,又被那么多下人看着,恼怒之下还没等三十板子打完人就晕过去了,可是老夫人也没就这样饶了他,用水泼醒了接着把剩下的板子打完了才把人抬到二房去,宋二夫人听到消息后都来不及去求情,宋子科就一身血的被人抬回来了,别的也就顾不上了,急忙忙的请了大夫来给宋子科治伤。 姚可清听完直咂舌,“老夫人下手竟然这样狠?”她与老夫人接触不多,以她仅有的少量关于老夫人的印象来看,只以为老夫人性子暴躁不讲理,完全没料到老夫人会有如此狠厉的一面。 桃子道,“老夫人对二少爷不满久矣!先前老夫人身边一个丫头好好的突然上吊死了,据说就是被二少爷糟蹋后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只是二少爷乖滑,一点儿把柄也没留下,老夫人有心为那个丫头讨个公道,却无计可施,心里憋着气呢!这时候纤纤就送上门来了,新仇旧恨一起,老夫人会放过二少爷才怪!二少爷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住三十板子,听说整个下半身都要打烂了,抬回去的时候,血滴了一路……”桃子说着觉得血腥的很,不由连连皱眉,却又觉得宋子科是活该。 宋子科轻视老夫人的那番话纤纤肯定也全部告诉给了老夫人,老夫人下手自然更不会留情面。 姚可清听了宋子科的惨状觉得十分解气,今天宋子科欲轻薄她在先,后又伤了绿衣,三十板子算是便宜他了! “绿衣那边给她放三天假,让她好好歇歇,虽然大夫说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小孩子身子骨弱,大意不得!”姚可清叮嘱道。 桃子应下了,“您放下,有红玉在,不会有事的!绿衣是她亲妹子,她照看的仔细着呢!” 正当姚可清感慨与国公府那边的牵涉总算是断干净了的时候,宋大夫人孙氏便递了帖子要来见她。 虽然孙氏当着国公府的家,但是在长公主府还是不敢放肆,老老实实按规矩递帖子求见姚可清。 孙氏一进门姚可清就认出她身后那个丫头捧着的东西是何物了,不是别的,正是她不久前才给老夫人送过去的修补好的赝品《冬宴图》,看来今天孙氏来找她的目的十有八.九跟这幅画有关了。 先是惩戒宋子科,之后又把赝品给了孙氏,想必老夫人已经从孙氏那里拿到了两千两银子!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老夫人竟然做了真多事,姚可清都有些佩服老夫人的精气神了! 孙氏一改往常的嚣张,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客气,一进屋就开始各种夸赞,“侄媳妇不愧是读过书的人,这屋子里跟我们这些俗人可大不一样,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这样亲和力十足,态度友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的孙氏让姚可清十分不习惯,也更加警惕起她来的目的了,只静静听着她夸张的口气,并不接话。 孙氏把能夸了都夸了,也不见姚可清接话,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姚可清体贴的让人上茶,孙氏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侄媳妇是大忙人,我本是不该来叨扰的,只是这事儿少不得要找个内行人,你伯母我对这个一窍不通,就只能来找你了,你可一定得帮我这个忙!” “伯母客气了!您是长辈,有事只管吩咐,但凡我能做到的,就绝不推辞!” 早就知道孙氏此行的目的,但是姚可清还是只能见她,也还是只能口是心非的说着这些场面话。明明心里是不愿意的,明明孙氏说话的口气让她很不喜欢,但是却因为各种顾虑而说着违心的话,嫁了人,终不比在家里自在…… 孙氏闻言一喜,将画卷递给姚可清,“侄媳妇对这画熟悉的很,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一个时辰前老夫人让人把画给我送来,从我这里换了两千两银子走,虽然两千两银子是小事,只是这画放着看见了就觉得闹心,还是早早处置了妥当,只是我一来也不懂行,二来也没有门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脱手,听说侄媳妇你陪嫁的铺子里有个书肆,这不,我便厚着脸皮来了……” 姚可清暗叹一口气,只能将画接了过来,深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多那一句嘴,平白给自己惹麻烦,如今还要费心费神的给人卖画! “买卖书画这事得看缘分,有的画别人一眼就看中了,二话不说便买了,可是有的画放在那儿好几年都无人问津,这一点儿希望伯母能明白!” 孙氏只要能将画卖出去,不砸自己手里,平了那两千两银子的账就行了,时间长短倒无所谓,便连连点头,“这个自然!只要这画不在我眼前让我看着闹心就行,也不求能卖多少钱!” 虽然孙氏嘴上说着不在乎能卖多少钱,心里却是盼着能把这两千两银子收回来的,要是能卖的超过两千两银子就更好了。 姚可清自然清楚孙氏心底的想法,便道,“价格到时候掌柜会请专人估价的,并且言明是代卖的,伯母尽管放心,等有人看中了,伯母可以派个信得过的人去与买家交涉!” “一切都由侄媳妇做主就是了!”孙氏虽然这样说着,心底却是赞同了姚可清说法,所以片刻之后又补充道,“若是侄媳妇实在不放心,那我派个人去看看也无妨!” “好!一切都听伯母的安排!我这就通知书肆的掌柜来取画,还请伯母稍坐片刻!” 掌柜的来了之后孙氏的态度就放开了许多,不再像面对姚可清时的妗傲,只差明着说这画能卖多贵是多贵了。 庆幸的是姚可清当初说的保守,这画虽是赝品,却也是古迹,画工也无可挑剔,卖两千两并不是难事,如此也能顺顺利利的给孙氏一个满意的交待。 621、打脸 姚可怡的笄礼姚可清同宋子清一同回了姚家,上次姚启辰兄弟在宋子清面前丢了脸,姚崇明面对宋子清时还是有些讪讪的,虽然仍有讨好之意,却也绝口不再提将长子和次子引荐给宋子清的话了。 姚崇明看向姚可清的眼神却是复杂的很,这个女儿打小就跟他不亲近,除了初一十五和逢年过节几乎便见不着她的面儿了,即便是见了面,也是客气疏离,一点儿也没有骨肉至亲间该有亲近。这么多年了,他也已经忘了究竟是因为自己始终对长房的两个孩子心存芥蒂才导致了他们与自己的疏远,还是因为他们从小就不如二房的孩子那么会讨他欢心才导致了自己与他们的疏离…… 虽然朱氏将姚可馨在姚可清成亲那天莫名其妙失踪又莫名其妙回来的事解释过了,但是姚崇明心里还是有怀疑的,这份怀疑是冲着姚可清去的,姚可馨不声不响的回到姚家肯定跟她有关系,可是她回门那边却半句都不提到过这事,不是毫不知情,就是她已经知晓了一切所以不用问,姚崇明更愿意相信是后一种可能…… 许多事情和人的发展越来越超出了他的预想,尤其是在表妹离开之后……不知怎的姚崇明突然就生出这样的感慨来了,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姚可怡的笄礼形式十分简洁,因赵氏上不得台面,所以方家老夫人和方大夫人亲自过来主持的插戴,也没有那么多来宾,姚可怡很是轻松的完成了仪式,还不忘对姚可清炫耀,语气里满庆幸,“当初看二姐你遭了那么多罪,吓得我都不敢想笄礼的事,后来母亲说要精简着办,正合我意!” 姚可清笑道,“看来十天后出嫁也很合你的意了!” 姚可怡红着脸强作镇定,“反正早晚要嫁的,早几天晚几天有什么区别!” 姚可清莞尔,拉着姚可怡回去更衣换装,半路却被朱氏叫了过去。 朱氏脸上透着兴奋的神情,一见到姚可清就急不可耐的开口道,“二少爷前两天又被老爷狠狠打了一顿!” 一个又字让姚可清想起当年因为嫚萍的事姚崇明狠狠打了姚启辰一顿,到现在脸上都还留着疤,难道姚启辰又因为女人犯事了? 朱氏接下来的话还真验证了姚可清所猜想的。 “上次你回门的时候大少爷不是因为大少奶奶跟二少爷打了一回吗?大少奶奶那天是被二少爷算计了,以大少奶奶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一直暗暗的想要报复回来呢,那个嫚萍就是受了她的怂恿和指点才重新得宠的,前两天嫚萍趁铃兰跟二少爷私会之际,就把铃兰和二少爷的事捅到老爷跟前去了,可把老爷给气坏了,狠狠的打了二少爷一顿,这回没人求情,老爷也是下了狠手的,听说呀人都打的不中用了,现在催着伯祖母跟钟家那边商议早些让钟家小姐嫁过来冲喜呢!” 无论是说到姚崇明被气坏了,还是姚启辰被打的不中用了,朱氏都是满脸的幸灾乐祸,对姚崇明她大概不再抱任何幻想了。 嫚萍记恨姚启辰毁她清白累她小产后又将她弃之如蔽履,余若菡一找到她,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余若菡的提议,只要能报复姚启辰,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她如愿以偿的回到姚启辰身边重获姚启辰的宠爱,又不动声色的挑拨琴儿和铃兰,终让姚启辰跟铃兰私通之事曝光,铃兰都发卖,姚启辰被打断双腿至今不能自理。 姚启辰落得如此境地也是他咎由自取,自以为能算尽天下人,殊不知别人也不是傻子,会由着他算计欺辱的。 而钟家当初千方百计的算计来与姚家结亲的机会,又岂会料到姚启辰是如今这个下场,钟家指不定还不愿意嫁呢! “二哥都这样了,钟家还会愿意履行婚约?” 朱氏鄙夷道,“虽然钟家小姐品行不好,但是老爷也太缺德了些,跟伯祖母一商量,将二少爷的事瞒着钟家那边呢,只说二少爷下半年要下场,早些成亲也好收心,钟家也怕夜长梦多让姚家知道了他家姑娘的事,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姚可清一想便也明白了,姚启辰跟钟家的亲事是肖氏一手促成的,这亲若是做不成的话肖氏脸上也无光,肖氏自然要尽力保全这门亲事了。而姚崇明虽然盛怒之下打了姚启辰,但是毕竟这么多年的父子亲情不是打一顿就能割断的,气稍微消退了一些之后看到姚启辰的惨状虽然生气却也心疼,儿子这个样子也难再寻一门好亲事,钟家再不济,也聊胜于无,便拜托肖氏与钟家商议让姚启辰与钟家小姐早日完婚。 “老爷让伯祖母去钟家之前,还特意来跟我说什么一事不烦二主,跟钟家的亲事既然一开始就是伯祖母负责的,以后就还让伯祖母操持,让我不用费心了,还当乐意管不成!我求之不得!” 朱氏想起姚崇明说这话时的神情分明是信不过她了,生怕她出面就搅黄了这门亲事似的,他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死活看不上钟家的,现在倒要求着人家了,心里便越发看不起姚崇明来。 “我就说今天侯爷的脸色怎么看起来不怎么好,连三妹行大礼的时候都不笑一下,原来心里装着事儿了!”姚可清今天一回来就觉得姚崇明跟她上次回来时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哼!”朱氏哼了一声,提到姚崇明的态度便有些意难平,“对着二房那几个不成器的天天赔着笑,却对咱们长房的孩子不闻不问的,这亲疏,分的倒真是明白!” 是呀!姚崇明心里一直都将长房和二房分的明明白白的,不然何至于用那等下作的手段将姚可馨往长公主府里塞,怕是他从不曾她当作过他的孩子看待! “幸亏铃兰被卖前已经通过她将馨堂姐的事安排下去了,不然还要多费许多周折!”算算日子,姚可芸也该生了,不知道面对亲姐姐,姚可馨会不会也下得去那个狠手去算计,姚可清倒是有几分好奇她会怎么做。 “老爷那么信任铃兰,对她言听计从的,我问了那么多次馨姐儿的事也不给个回话,铃兰一开口他就同意了,感情我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奴婢了!铃兰跟二少爷的事闹开,活该他丢脸!” 朱氏或许不在乎姚崇明的宠爱了,但是她当家夫人的体面和威严却是不容践踏的,这才是朱氏越来越看不上姚崇明的根本所在。 622、伤人 朱氏口中活该丢脸的姚崇明正满腹心事的看着姚启珅与宋子清相谈甚欢,而自己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正当他内心某些阴暗晦涩的情绪翻腾而起时,一个丫头忽然来请他了,“四小姐在幽簧馆里闹起来了!” 姚崇明脸色一变,对宋子清道了声失礼便匆匆跟那丫头去了。 今日姚可怡及笄,虽然办的简洁,来的人不多,可是该送来的贺礼却是没少的,姚可清来还将长公主给姚可怡准备的贺礼也带来了。仪式结束后姚可怡便与姚可清在幽簧馆里拆各家送来的贺礼,姚可柔不知怎的也拐来幽簧馆,看到那摆了满屋子的贺礼心里不禁酸酸的,又看到姚可清与姚可怡聊的热络,丝毫不理会她,心里一梗,怨气就没由来的爬上心头,开口就没有好话了,“三姐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能投胎到姚家来,也是我们姚家宽厚,不然一个庶女哪有这样的风光!” 姚可怡抬眼斜看了姚可柔一眼,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顿,脸上神色一冷,便针锋相对的顶回去了,“是呀!我一个庶女都能这么风光,不知道四妹你这个嫡女将来又会有怎样的风光,真是让人期待的很!”姚可怡重重的咬出“嫡女”两个字,饱含着讽刺的意味。 姚可柔听的心里更是一阵窝火,近来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过的憋屈,纵然有姚崇明的维护,可是在内院,那是朱氏的天下,姚可柔再也不能过的像小苗氏在时那样恣意妄为了,看谁都觉得别人比自己过的好,尤其是以前姚可怡姐妹只有任她欺压的份儿,现在却过的比她还滋润,还跟她顶嘴,这种心理落差让姚可柔那颗骄傲膨胀的心如何忍受? 姚可怡一句话直接戳在姚可柔内心最难堪最彷徨的地方,在她的内心自从小苗氏不在之后就一直有一个担忧,那就是她一个嫡女或许到最后还不如那两个庶女的过的好,而事情的发展渐渐证实了她的担忧。 一瞬间,姚可柔内心所有不堪的情绪都爆发了,直直冲姚可怡冲过去,一把将桌上的礼盒全部扫落在地,又拿起桌上的茶壶砸向姚可怡,姚可怡没料到姚可柔会这么疯狂,躲避不及被茶壶砸到手臂,疼的脸色发白,茶壶里的茶水和茶叶也浇的她半边身子都湿透了,不禁捂着手臂怒道,“你发什么疯!” 姚可柔看着姚可怡狼狈的样得意的笑道,“叫你得意!别以为有人抬举你你就变得金贵了!庶出就是庶出,一辈子也别想踩在我头上去!” 姚可怡抹了一把身上的茶叶,冷笑道,“踩在你头上?我还怕脏了我的脚!我是庶出又如何?你以为你又算得上什么正经嫡出的吗?谁又比谁高贵了不成?别把你的大小姐脾气耍到我面前来,我不吃你这一套!现在立刻马上跟我道歉,不然你让后悔一辈子!” 姚可怡语气深寒,姚可柔吓得一愣,瞬间又恢复了神气,高昂着下巴道,“让我给你道歉?没门!” 姚可怡闻言站了起来,拖着湿漉漉的裙子缓缓往姚可柔走去,留下一地水渍,姚可清拉住她,“先把湿衣裳换了吧,小心着凉!” 姚可柔欠教训,但是也不能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姚可怡掰开姚可清的手,却不看她,只盯着姚可柔,一字一句道,“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姚可怡走到姚可柔跟前,突然从她头上拔下一支金簪,打量着道,“这是父亲给你的吧?我前几天在父亲那里看到过,我还以为是父亲准备给我的及笄贺礼,没想到却给了你!真是漂亮呀……” 这个金簪确实是姚崇明才给姚可柔的,姚可柔听姚可怡这么说以为她要抢自己的簪子,劈手就要去抢过来,“你还给我!” 姚可怡拿着金簪不松手,姚可柔手上不由加大了力道,忽的只听姚可怡一声满含痛苦惨叫,然后就是姚可柔惊慌失措的尖叫,姚可怡的丫头见状高喊着“不好了,四小姐疯了,四小姐要杀三小姐!”冲了出去。 姚可清半是无奈半是心疼的摇头,为了教训姚可柔,姚可怡不惜以自伤为代价,那扎在胳膊上的金簪即便是失去了手的力量,也依然稳稳的扎在胳膊上,伤口流出来的血很快就在袖子上晕了巴掌大一块的血迹,可见这一下扎的十分的深。 姚可怡的丫头满院子的嚷嚷,不多时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姚可柔突然发疯伤了姚可怡的事,姚崇明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一脸惊慌的姚可柔正缩在门边的角落,当即就心疼了,轻声问道,“怎么了?” 听到姚崇明的声音,姚可柔那颗不安的心总算有了依靠,扑到姚崇明身边,指了指姚可怡,带着哭腔道,“不是我……我就是想拿回我的簪子……” 姚崇明皱着眉顺着姚可柔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浅色袖子上染了大片血迹的姚可怡,姚可柔口中的簪子还明晃晃的扎在姚可怡胳膊上,在伤口上方绑了一条帕子止血,一旁的姚可清时不时的查看一下伤口是否已经止住了血。 姚可柔姚崇明是舍不得训斥的,姚可怡这幅样子也是不能斥责的,而毫发无损的姚可清自然成了姚崇明发怒的对象。 姚崇明一边让人将姚可柔扶起来坐下,一边背起手压着怒气对姚可清道,“你是姐姐,看着妹妹们起争执也不拦着,还伤了人,让她们姐妹以后如此相处?置她们的姐妹之情于何地?” 姚崇明的话分明是在包庇姚可柔,什么叫起了争执?明明是姚可柔找上门来挑事的,姚可怡听了便怒了,姚可清见状轻拍姚可怡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说话,姚可怡只好忍着怒火闭上眼睛,不再看看似一脸正色却颠倒黑白的姚崇明,免得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一口啐在他脸上。 姚可清安抚好了姚可怡才淡声道,“侯爷此言差矣!我是姐姐,自该爱护妹妹,所以今日三妹妹及笄,我亲自带着长公主赏赐的贺礼来观礼,这是姐妹情谊!可是四妹一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砸了别人给三妹的贺礼,又泼了三妹一身茶水,三妹也没怪四妹,只要求四妹给她道歉,可是四妹不但不道歉,反而出手伤了三妹,请问侯爷,这就是您口中的姐妹之情吗?” 既然姚可怡以身犯险,姚可清只能配合她,不然她这伤就白受,委屈也要自己咽下去了。 623、骗子 姚可清三两句就将姚崇明刻意想要模糊的事情挑明了,姚崇明不由涨红了脸,再也没脸指责姚可清,正好这个时候大夫来了,姚崇明忙张罗着大夫给姚可怡治伤。 大夫前脚刚走,朱氏就哭天抢地的姗姗来迟了,“我的儿呀,这是怎么了?”看到姚可怡裹着绷带的手臂,音调又高了三度,“哎哟哟~竟然下这样的狠手!这还是一家子姐妹呢,都能拿刀捅了,这要是不相干的外人,还指不定要怎样呢!” “够了!”姚崇明重重咳了一声,“柔姐儿说了,她没有想伤怡姐儿的意思,只想拿回自己的簪子!” 朱氏不依不饶道,“为了一只小小的簪子就对亲姐姐下如此毒手,那要是为了再贵重一些的东西岂不是能做出更歹毒的事情来?” “住口!柔姐儿也是无心之失,夫人何必抓着不放!”姚崇明又斥责了朱氏一番。 朱氏气不过,还要理论,姚可怡却突然开口道,“对不起,今儿的事是我的错!长公主送了我一座金风玉叶屏风,十分难得,我一时高兴就跟二姐拆了今日收到的贺礼来看,不想四妹突然过来了,我们正忙着拆贺礼没看到她,叫她不高兴了!这事儿是我疏忽她在先,砸了几个贺礼就只当是我给四妹赔礼了,只是还泼了我一身茶水却是四妹不该了,我让她给我赔礼,她不愿意,这时我突然看到她头上戴抢的簪子好生眼熟,便忍不住拿下来仔细看看,没想到四妹却突然来抢,还用簪子扎伤了我……” 姚可柔不服道,“明明是你自己松手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觉得不对劲,这种时候姚可怡松手反而证明了姚可怡是想把簪子还给她,而她却还是伤了姚可怡,那就是她理亏了…… 姚可怡嘴角有一丝笑一闪而过,她在姚可柔扑过来抢簪子的时候就佯装不小心摔倒仰面往地上倒去,而姚可柔也跟着扑过来,这时候她便松开手,失去了姚可怡的手的支撑,姚可柔手里的簪子就扎在了姚可怡早偷偷伸过去的另一手臂上。 朱氏听了姚可柔的话,又不平道,“老爷,您听见了吧?四小姐自己都承认了,她就是故意跟怡姐儿过不去的!可怜怡姐儿受了伤还在替她说话……” 朱氏说着眼里溢出泪水来,一脸不忍的看着姚可怡,姚崇明满脸尽显尴尬,在姚可柔嚷着“我没有!”的时候难得的轻喝让姚可柔闭了嘴。 刚刚被大夫取出来的金簪还隔在床头的案几上,姚可怡看着那枚金簪幽幽道,“我就说为什么我会觉得这簪子眼熟,原来是前两天在父亲那里看到过的,我还以为是父亲准备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伴随着姚可怡低落的声音,她脸上也浮现出凄苦失望的神色来,姚崇明的脸色一时尴尬到了极点。姚可怡的生辰他没有准备礼物,却无缘无故的给了姚可柔东西,都是女儿,他偏心却也偏的太明显了,而且还被姚可怡这样直直的说了出来…… 朱氏看着姚崇明一脸窘迫,冷笑道,“你不比四小姐会讨老爷欢心,这等贵重的物件儿怎么会有你的份儿!早早死了这份心吧!” 姚崇明怒视着朱氏,偏自己又理亏反驳不得,不知怎的突然间就说了一句,“既然你想要,这簪子给你便是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愕然,愕然之后姚可柔一脸不甘,噘着嘴以示自己的不满,姚可清眼中闪过了然透彻后的冰冷,姚可怡心里却忍不住直泛恶心,那种肮脏到骨子里的恶心让她嫌恶的别过头去,不想再看那个簪子一眼。 朱氏更是气的直接拿起那枚簪子胡乱的插到了姚可柔头上,“这是四小姐的东西,怡姐儿可无福消受,只是这上面沾了怡姐儿的血,不知道四小姐能不能心安理得的用下去!” 姚可柔尖叫着将金簪扯下来丢在地上,将发髻扯散了也毫不在乎,只想离这枚簪子远远的。 姚崇明没想到一枚簪子也能闹出这么多事来,而且现在明摆着是姚可柔理亏,因为他向着姚可柔,所以现在连带着朱氏也跟他作对了,他现在孤立无援,即便是想再包庇姚可柔也不能了,只好道,“一家子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今儿不论谁对谁错,总之柔姐儿不该伤人,若是不罚她,怡姐儿也会觉得委屈,既然这样,夫人您看该如何处置柔姐儿?一切都交给夫人做主了!” 姚崇明本是不想重罚姚可柔的,便以退为进,由朱氏来开口,以为朱氏碍于情面并不会罚的特别重,没想到朱氏一开口便不留半点儿情面,“四小姐不顾骨肉之情,为了一点儿小事就狠心伤害亲姐姐,若是不重罚难以服众!” 朱氏看了眼不服气的姚可柔接着道,“就罚一年的份例,禁足半年,再抄女儿经千遍!老爷您觉得如何?” 姚崇明板着脸好半天才道,“夫人处置的很是妥当!”纵然他嫌罚重了也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是他主动将处置权交给朱氏的,他若是反对朱氏的决定,岂不是表明他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姚崇明忍了,姚可柔却忍不住,哭喊着,“簪子都给她了,为什么还要罚我?爹爹,大伯母最疼三姐,她肯定是向着三姐的,您怎么能让她来罚我呢?” 朱氏一笑,“四小姐说对了,我当然是向着三小姐的,毕竟三小姐才受了伤,我不向着她向着谁?” 姚可柔气急,眼眶里渐渐盈满水汽,垮着脸求救的看向姚崇明,姚崇明只好硬着头皮狠心道,“你既然犯了错,就应当受罚,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姚可柔的眼里的泪珠顿时夺眶而出,哭道,“爹爹就是个骗子!您说一定会疼我的,可是您看着她们欺负我却不帮我!自从娘走了之后,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唯独就二哥还疼我,可是二哥又被您赶出府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被您打的下不了床了,您就是个骗子,您根本就不是真的疼我!” 姚可柔毫无根据的指责让姚崇明羞愧难当,很多事他都不能跟姚可柔说,没想到姚可柔就这样误会了。 但是姚可柔有一点没说错,姚崇明根本就不是真的疼她,自私如姚崇明最疼的其实是他自己! 624、皇孙 姚可怡及笄虽然来宾不多,但是那天姚家发生的事在姚可怡和朱氏的安排下却还是迅速传开了,几天功夫整个京城就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只是流传的版本有很多,比如姚四小姐因爱生妒,因为爱慕方家三少爷而不得就蓄意刺伤了她的亲姐姐方三少爷的未婚妻;比如姚四小姐患有癔症,时常发作,此次便是癔症发作才伤了人的;又比如姚四小姐仗着自己是嫡出就一直欺压着家中的庶出姐妹,此次便是她仗势欺人了。 不过最被人接受也是最为人信服的版本还是姚四小姐看上了长公主赏赐给姚三小姐的贺礼,妄图占为己有,被姚三小姐拒绝后恼羞成怒便刺伤了姚三小姐。 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是姚可柔的错,姚可怡是被无辜牵连的,一时京中人人指责姚可柔性格暴戾,心性歹毒,姚可柔正是议亲的年纪,有了这样的名声,谁家还愿意要这样的儿媳妇?姚崇明一直费心费力的想要给姚可柔选一门好亲事,可是这些流言一出,姚可柔的名声毁于一旦,姚崇明的心思彻底浪费了。 姚崇明没料到这件事会传开,等他听到流言想要追查时却因流言流传的太快已经无从查起了,唯有叹息自责,不过再得知京中众人知道姚家重罚了姚可柔,对姚家的做法表示赞同之后,姚崇明心底又稍微有了一丝安慰。 而姚可柔知道这件事后更是整日哭闹不休,不吃不喝的,姚崇明偷偷去看了两次,对姚可柔的处境更觉心疼,有这样的坏名声,更不好议亲了!姚崇明想安慰安慰姚可柔,可是姚可柔不愿见他,心心念的是生母小苗氏,姚崇明心中那个蠢蠢欲动多时的念头便又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襄王府突然传来喜讯,姚侧妃诞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这个孩子是襄王的长子,也是耀帝的第一个男孙,皇室第一个孙辈的男孩,虽是庶出,却也金贵无比,耀帝大喜,不仅重赏了襄王府,重赏了姚侧妃,还特许姚侧妃的家人进京相伴,这可是莫大的荣耀,整个京城一时间都洋溢着喜气,渐渐冲淡了关于姚可柔的流言。 消息传来,姚崇明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亲自书信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冒州去了。 也就在姚可芸生产的当晚,在襄王妃不允许她拒绝的安排下,姚可馨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的紧握双拳静悄悄的躺在了襄王的床榻上…… 姚崇明的人带着信才出了府,宋子清便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姚可清,“要拦着吗?” 宋子清知道姚可清当初为了扳倒小苗氏费了很多心思,她绝不会愿意看到小苗氏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就回来了。 姚可清却摇摇头,“该来的总会来的,他也不是头一天有这样的想法了,拦了这一次还有下一回!再说了,二婶回来了,这家分起来才更快,当初我能将她从侯府弄走,再来一次我同样也可以!” 这一次,她会让整个二房跟着小苗氏一起滚出侯府去!滚的远远的!彻底远离她的生活! “二婶一心巴结着余家,最后却是借着二皇子的东风回来的,也不知道二婶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转而追随起二皇子来?”姚可清突然有些恶趣味道。 宋子清反问道,“难道现在别人会不这么认为吗?” 姚可清失笑,这笑里却有几分嘲讽的滋味,“是呀!侯爷靠着三皇子历王的母家余家升官,侄女嫁给二皇子襄王做侧妃,还生下了皇长孙,侯夫人的娘家表妹是大皇子成王的侧妃,嫡长女嫁给了与皇后娘娘交好的长公主独子,姚家真是恨不得跟所有的皇子都拉扯上关系,恨不得占尽所有便宜!” 虽然墙头草的行为让人不齿,但是却也避免了旁人将姚家和余家视作一体。 宋子清突然贴近姚可清低声道,“看来我该庆幸有一个做长公主的母亲,不然只怕侯爷还不会同意将你嫁给我!” 姚可清斜了他一眼,“他算盘打的再圆,也不敢得罪圣上的,圣上赐婚,岂敢不从?” 宋子清轻轻一笑,突然道,“成王快要回京了!” 成王回京了,京里就该更热闹了。 姚可清一愣,瞬间有些紧张起来了,没想到耀帝动作会这么快,“是不是准备对瑞王……” 宋子清点头,“等秋季述职,皇上便会下旨召成王回京了!陪都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成王回京会路过陪都,到时候借成王之手将瑞王的事揭开!” 瑞王一旦落网,襄王也不能再保全,成年皇子独历王一个独大,为了平衡皇子之间的势力,所以耀帝要召成王回京,并给他一份足够与历王抗衡的功劳,帝王权术,果然算无遗虑呀! 如今的襄王府如烈火焚油之势,圣宠不断,人人都想去巴结一二,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看透这花团锦簇的背后是怎样的万丈深渊…… 更不知道襄王之后,什么时候会轮到历王,轮到余家……轮到姚家…… 宋子清拿过姚可清不知不觉拽紧的手,一点点轻柔的掰开,与她十指相扣,“不会有事的,有我在!” 宋子清的声音低沉,却饱含一股神奇的力量,让姚可清紧张不安的心缓缓落在了实处,“有你在,即便有事我也不怕!”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姚家的覆灭真的不可避免,她也会勇敢去面对,他的爱给了她勇气和力量去面对所有未知的一切。 “对了,我当初答应过薛姨娘,要照应四弟的,可是四弟是二房的人,二房一旦落败,四弟也将不保,要趁事发之前将四弟从二房分离出来!只是到底还是要让四弟受些委屈了!”姚可清叹了口气,姚启斌不可能毫发无损的从二房脱离开来。 当初为了防止小苗氏跟余家羁绊越来越深,姚可清不得不提前向小苗氏发难,所以以姚启斌的前程为诺得到了翠瑶的帮助,成功让小苗氏认罪,可是如果小苗氏回来了,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就是两次背叛她的翠瑶,而姚启斌就是翠瑶的软肋,小苗氏要惩治翠瑶,就一定会对姚启斌下手! “这个不难,当初瑞王已经做了示范,我们只要再完善一下就好了,这件事我安排人去做更方便一些!” 当初瑞王以姚启斌的身世为把柄要挟姚崇明,想要逼娶姚可清,这一回他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逼的姚崇明主动将姚启斌舍弃。 625、买画 姚可清还在静静等待小苗氏回归的消息传来,等待着二房的“崛起”,突然书肆的掌柜来找她了,“上次少奶奶交代的那副赝品《冬宴图》的画有人来问信了,小的开价二千二百两银子,比少奶奶交代的两千两高了二百两,是为了放着买家还价,也好有个让价的余地,只是小的没想到那人竟一点儿也不还价就要买下,当场就要钱货两清将画带走!小的卖了二十多年的字画,还从没遇上去这样爽快的客人,总觉得有些古怪!再者那画是少奶奶您修补过的,也算是有您的笔迹,小的不敢直接应下,便说这画已经有人口头定下,只是尚未付钱,小的要先问问定下的那个人还要不要,让他改日再来!那人倒也不强求,只说他明日再来看!小的便赶过来请少奶奶示下,您看这画是卖还是不卖?” 那副赝品姚可清当初估价的时候颇为保守,所以两千二百两的报价并不算高,不难卖出去,只是那买家竟然都不还价,实在是有些有悖常理了,要知道买这些古迹的几乎没有一个是不会讨价还价一番就直接买的,也难怪掌柜的会觉得古怪了。 “有言明是赝品吗?还有这是破损后修补过的也说了吗?”若是没有说是赝品,那人把它当成了真迹倒是说得通了。 掌柜点头,“做生意最讲究一个诚信,这些事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来,小的又怎敢瞒着,都一五一十跟他说了!可他还是坚持要买!小的瞧着他倒不像是喜好字画的人,仿佛是专门冲着这画来的!” 姚可清一愣,“此话怎讲?” 掌柜的微微迟疑道,“他一来便直接奔着这画去了,不等我介绍完就直接掏钱要买那副画,而且整整好带了两千两百两银子,不多也不少,就好像是专门为这幅画准备的,小的这才想起来前几天也有踢一个人来打听过这幅画,只问了价格便走了,见到他小的才记起他跟前几天那个来问价格的人似乎是同一个口音!这画到底经了少奶奶的手,小的心里有些疑惑,怕给少奶奶您惹上麻烦,所以有些不敢卖他了!”说完还不忘补充道,“这都是小的一点儿拙见,让少奶奶见笑了!” “掌柜的说的很有道理,若是此人真的是冲着这画来的确实就有些蹊跷了!您做的很对,若是这画果真有古怪,经了我们的手,到最后难免会牵扯到我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姚可清思索了片刻又道,“等明日他再来你就告诉他这画别人已经付了定金,不能卖给他了,若是他果真有意,你可以代为牵线让他跟主人面谈,说不定还有转机!且看他如何反应,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掌柜的应下了,姚可清想了想又道,“那画先收起来吧!暂时不卖了!”在没有弄清这画所牵涉到的种种事和人之前,暂时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看到它为妙,以免引来更多的麻烦。 “是!” 掌柜的走了,房嬷嬷不解道,“少奶奶是不打算卖这个画了?” 姚可清微微点头,“这画牵连到一桩旧事,如今已经引来事端,还是小心为上!我帮大伯母卖这画统共也没几个人知道,可是偏偏就有人冲着这画去了,这个人一定就是宋家的某一个人,我就不得不更小心了!” 老夫人的画是在宋家被人调包的,那么这个去买画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调包了老夫人画的人。 房嬷嬷叹了口气,有些埋怨道,“当初就不该答应大夫人帮着卖画的,更不该帮老夫人修补这画,平白生出这么多麻烦!也不知道是谁多的嘴,拿少奶奶去讨好老夫人!” 姚可清神色一凛,突然想到了点儿什么! 如果当初她没有在老夫人面前点明这是赝品的话,等她将修补好的画拿回去给老夫人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跳出来说这是一幅赝品呢? 在老夫人心中自己的画一直是真迹,可是经了她的手后却变成了赝品,那她就成了那个调包的人了,那个时候她可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这幅赝品是冲着她来的! “怎么了?少奶奶……”姚可清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严肃起来,房嬷嬷的心也不由的跟着提了起来。 姚可清凝眉回忆着那天在上房的每一个细节,在场的三个人都有嫌疑,老夫人……宋大夫人……宋四夫人…… 老夫人对长公主府一直都有偏见,可是长公主她得罪不起,四哥又等闲不会过国公府去,唯有从自己下手才有机会,想找个由头借机惩治自己一顿实在是合情合理的很,只是那天老夫人在得知此画是赝品之后的震惊和羞怒不似作伪,老夫人应当与调包之事无关。 如果是宋大夫人做的话,她又为什么让她的女儿也掺和进来?她对那个女儿可是疼爱的很,半点儿委屈也舍不得她受的,而且既然自己已经看出是赝品了,那她直接将赝品收起来就行了,两千两银子换一幅画圣的真迹,这买卖简直划算到了极点,她没必要多此一举让自己代卖,然后又派人去买回来,最主要的一点是老夫人从来都掩饰她对大房和二房的不喜,画圣的真迹作为老夫人的珍藏,宋大夫人是没有机会看到的,那也就更没有机会调包了。 那如果是宋四夫人呢?第一个不解同样是宋五小姐也参与进来的,宋四夫人不像是那种舍得拿骨肉做诱饵的人,而且自己跟她没有利益冲突,即便是真的是她调包的,她也应该是将嫌疑往大房那边引,借机打压大房才是,毕竟四房与大房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究竟会是谁呢?是她们三个中的一个,还是另有其人呢? “少奶奶……”见姚可清良久不语,房嬷嬷又轻唤了一声。 姚可清回过神来,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嬷嬷,你给姚叔送个信,让他明天过来一趟,我有事要跟姚叔商量!” 那画虽是赝品,可是印鉴却是真的,画圣的冬之印鉴只有一个,找到了冬之印鉴,也就找到了伪造《冬宴图》的人或者线索,既然真迹无从查起,那么从赝品着手或许可以找到是谁买走了伪造的《冬宴图》。 626、四哥 第二天掌柜的又来了,“那人开价两千五百两要买那幅赝品,还说若是画主对价钱不满意可以再商量!” 姚可清惊诧道,“一天时间就涨了三百两,看来他对这画是志在必得了!” 掌柜的有些哭笑不得道,“小的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还是头一回见买家主动加钱的!” “事出反常必妖!他既然这么急着要买,咱们不妨吊吊他的胃口,你回去告诉他,就说原先付定金的那位买家出到了两千六百两,若是他也跟着加价,你就说要请示这画的主人,然后再告诉他画主见有人抢着要,将价格提到了三千两,而且要现银,不要银票,谁第一个拿来,就把画卖给谁!” 既然有人这么急着将这画买走,怕是不想让这画落到别人手里,若是迟迟不能得手,这背后之人心急之下,必然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如此才有迹可循,说不定还能就此抓出幕后黑手。 “若是他真的拿来三千两现银呢?”掌柜的迟疑道,“看他的样子倒不像个缺钱的模样,再多五百两未必不愿意!” “那就卖给他!”姚可清一派正色,不似在开玩笑的。 掌柜的惊讶道,“卖……卖给他?” 如果真的要卖给他,那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加价,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来呢?难道就为了多卖几百两银子? 姚可清点头,“当然!只要他能拿出三千两现银,就把画卖给他!” “这……”掌柜的不知姚可清此举是何意,忍了片刻,终还是问道,“少奶奶也知道这人有蹊跷,却还是要把画卖给他,难道少奶奶就不怕这人是冲着少奶奶修补过这画来的?小的愚钝,实在是没有想明白少奶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姚可清轻笑一声,谢过了掌柜的一片关心,“我这么安排自然有我的道理!三千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银票呢,一个人就揣过来了,可是三千两现银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的,至少也要找一两个帮手,而且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将三千两银子明晃晃从大街上抬去铺子里,少不得用辆马车拉过来,这人一多,留下的蛛丝马迹也就多了,比如从车辙印可以大致估算他们是从哪条街来的,从马车上的徽记可以查出这马车是哪家的,还有从现银上的印记可以查出是从哪家钱庄兑的,这么多线索,总有一条能够查到底的!” 而且她已经交代姚普去打听冬之印鉴的下落了,双管齐下,她就不信揪不出那个暗算她的背后黑手。 掌柜的听了姚可清一席话,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还是少奶奶深思远虑,小的这就回去安排去!” 宋子清今日无事,在家歇着,听了姚可清与书肆掌柜的对话不禁道,“何必这么麻烦,直接让人跟踪他,看他去了哪座府邸不就知道他是谁的人了?” “我的方法虽然麻烦了些,但是却保险,抢手的货物哄抬物价是商家惯用的手段,不会惹人生疑!你这个法子虽然是省事,只是若是这人早有防备,发现有人跟踪他后就放弃了这幅画,线索不就断了吗?又或者他故意误导跟踪他的人,去了不相干的人家又怎么办?”姚可清反问道。 宋子清一笑,“那就把人抓起来,严刑逼供!我就不信他的嘴能有多硬,在彭程手里,最多一刻钟,保证他全招了!” 宋子清多次提及彭程这个名字,可见他对这个彭程信任倚重的很,姚可清不由好奇道,“这个彭程是什么人?总听你提起他!” “当着你夫君的面问另外一个男人,维维,你近来胆子越来越大了!”宋子清微微挑眉,笑的隐隐有些危险的味道。 姚可清一囧,分辨道,“胡说什么呢!除了晨儿,就属你提到这个彭程的次数最多了,你与晨儿是同门,你们之间的信任非常人能比,只是没想到你对这个彭程的信任不比对晨儿的少,我一时好奇就问问了!” 宋子清站起身双手一撑,将坐在圈椅里的姚可清困在了双臂之间,居高临下的对她说道,“那你也不能对别的男人好奇,维维,我就是这样小心眼,你眼里看到的,心里想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知道了吗?嗯?” 这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呀!姚可清万分郁卒无误,索性仰起头跟他对视,“你不想说就不说,作弄我做什么?我知道有些事情牵涉甚广,你不能说,也不知道如何说起,那你也可以跟我直说,用这些话来糊弄我转移话题,你以为我会傻到看不出来吗?” 宋子清一叹,蹲下身环住了她的腰,“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彭程的事倒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做了许多可能你无法认同却又不能不做的事,这些事我没有办法平静的跟你讲,所以只能选择不说!我对彭程的信任就如同对闵建霖的是一样的,甚至比起信任闵建霖还要更信任他一些!” 彭程做了以他的身份不能去做的事,可是这些事注定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彭程也注定要活在暗处,他对彭程是信任,更是愧疚。 不知想到了什么,宋子清的神情微微有些低落,虽然他在竭力的保持着平静,但是姚可清还是感觉到了,不由有些内疚,既然他已经在岔开话题了,说明他并不愿意提及这些事,可是自己偏偏还要逞能的去戳破……他从未做过任何对自己不好的事,从未说过任何刺伤自己的话,可是自己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踩到了他的痛处…… 姚可清自责的紧紧抱住他,“四哥……” 宋子清却突然松开她看着她的脸正色道,“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你是不是也该改口?” 姚可清一愣,低声道,“四哥不好吗?之前你也没说什么呀?”叫了这么多年了,若是要改口,只怕一时还真是不习惯,更主要的事不叫四哥了,那叫他什么呀? “叫我‘夫君’,或者‘相公’,都可以!之前我确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那天听阿珅叫我‘姐夫’,我才陡然想起来连阿珅都改口了,维维你也要改口才行!”宋子清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姚可清,期待着她叫他一声“夫君”或者“相公”。 姚可清将这两个称呼在嘴里过了一遍,直觉心底一麻,脸也烧了起来,宋子清却不依不饶的贴近她绯红的耳根低声诱惑道,“娘子,叫我一声‘夫君’可好?为夫想听!” 低哑的磁音直直传入姚可清心底,姚可清的心顿时狂跳不止,直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光了,整个人软弱无力的依向宋子清怀里,宋子清唇角一勾,抱起姚可清快步往床榻走去。 627、肉疼 书肆好几天没有消息传来了,姚可清正打算叫来掌柜的问问进展,没想到宋大夫人就又过来了,见了姚可清,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侄儿媳妇,那画可有人问了?” 孙氏绝不会无缘无故跑来问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况且当时孙氏自己说过不急的,这才过去多久,孙氏不至于这样着急的打自己的脸,必定是听说了什么了,来自己这里打听消息的!看来背后那个人坐不住了! 想通这些,姚可清便笑着道,“当然有,问的人还不少呢!” 孙氏一喜,直接忘了自己一开始来的目的,“真的呀?侄媳妇真是能干,将这事儿托付给你一点儿也没错!嗳~看来那很快就能卖出去了!” 姚可清淡笑道,“不急!现在有两个买家都想要这画,先看看谁出的价钱高,就卖给谁!” 孙氏赔了两千两给老夫人,若是卖的价格超过了两千两,那超出的部分就是她纯赚的了,当初她赌气将画给姚可清,纯属是为了报复姚可清在老夫人面前多说了不该说的,并没想过还能将赔出去的银子补回来,没成想到竟然真的能卖出去,真是意外之喜了! “好好好!就是这个理!自古买卖交易那都是价高者得之!”孙氏不由喜上眉梢,又道,“现在买家出到什么价了?” 姚可清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比。 回本了!孙氏心下大安,“原来侄媳妇说的都是真的,这画果然值两千两银子呢!” “虽然是赝品,但是也是有些年头的画作了,而且留的印鉴也是真的,若不是纸张无法作假,只怕也没多少人能认出这是仿冒的!价钱自然不会太低,不过比起真迹来,价值却不及其十分之一!画圣流传于世的画作不过十余幅,每一幅都价值不菲!” 一幅赝品就值两千两,那真迹岂不是得要两三万两了?难怪老夫人那么宝贝这画了,而且知道这画是赝品后,老夫人都气病了一场!孙氏呆了呆,咂巴着嘴感慨道,“这画还真是值钱呢!” 突然想起那天女儿以孝心为由逼迫姚可清将她那幅真迹孝敬给老夫人的事来,没想到这画那么值钱,女儿那么做都把姚可清得罪死了,她也不计较还尽心的帮着自己卖画,自己涎着脸来求她帮忙卖画也就算了,听人闲话几句竟然就以为她是在敷衍自己还厚颜跑来兴师问罪,幸亏难听的话没有说出口,不然就彻底得罪了她了,孙氏脸色不由尴尬起来。 姚可清看出孙氏的尴尬,端起茶杯轻声道,“这是今年的新茶,伯母尝尝看,可还喝的惯?” 孙氏忙借着喝茶的当儿掩饰自己的尴尬,却还是不好意思再开口了,正巧这时春儿进来了,孙氏忙放下茶杯对春儿道,“自从秀秀跟着你来这边了,我倒是有许久没有见过你了!瞧你的气色便知道你过的是极好的!我也就不多此一举问你过的如何了!” 说完还不忘轻笑两声,彻底摆脱脸上尴尬的神色。 春儿福身道,“劳大夫人记挂,少奶奶体恤下人,待下人们都是极好的!” 孙氏这才神色自若的转头对姚可清道,“侄媳妇不仅有才学,这治家的本事也不小,我一路过来瞧着下人们都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的!” “这都是母亲的功劳!我如今也就管着这个院子里的事,便是这院子,也是乳母在打理,哪是我的本事!”姚可清微笑着推却了孙氏的夸赞。 孙氏不以为意的笑道,“那也要你会识人会用人!你看春儿,最是柔顺能干了,比我身边的那几个可强多了,我早盼着她能来我房里的,可惜却没能将她留下来,还赔了一个秀秀进去!” 春儿早死的未婚夫原是宋大少爷身边的小厮,春儿若是嫁了过去,那就是大房的人了,理当去大房当差,可是没想到不等成亲,秀秀的哥哥就死了,春儿便自梳立誓不嫁,继续留在公主府当差,还托了关系将秀秀也调来身边照看着,所以孙氏才有这样一番感慨。 春儿惶恐道,“大夫人厚爱!是奴婢福薄……”似乎想起了英年早逝的未婚夫,春儿眼里泛出了泪水。 “嗐……是我们没有主仆的缘分!提什么福薄福深的,你跟着你们家少奶奶,福气在后头呢!”孙氏岔开了话题。 春儿不着痕迹的抹了眼泪,带着笑意道,“少奶奶待奴婢极好,正是奴婢的福气!” 孙氏想春儿来找姚可清必是有事要说的,自己在这里,她便不好开口了,忙起身告辞,“我还要去二弟妹那边,那我就先走了,那画就全权交给侄媳妇做主了!” 姚可清本还想旁敲侧击问出孙氏怎么就突然过来了,但是被春儿这样一横插进来,也只好作罢,客气的送走了孙氏,才问春儿来的目的。 春儿一言不发直挺挺跪下,姚可清配合着春儿的神情叹了口气,冷眼看着她做戏。 春儿跪了半晌,自责道,“都是奴婢没用,辜负了少奶奶的信任,那个荷包……奴婢没能查出来是谁的!” 姚可清扶起春儿,安慰道,“快起来!这又不是你的错,院子里人来人往的,那么多人,谁知道是什么人落下的,况且你早一步将东西捡到了,防止这件事传开就是大功一件!丢了这种东西,这丢东西的人自然要提防着被查,只怕早就把线索处理干净了,查不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不必如此自责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再出这样的事就行了!” 春儿感激的点点头,依言站了起来,“谢少奶奶!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挥退春儿,姚可清叫来红玉,“去打听打听春儿来之前都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人!” 那个荷包的事早就已经揭过了,何必特地跑过来回话,而且还挑了这个时候,仿佛生怕孙氏多跟自己说一句话似的。 春儿是听了谁的话来的,孙氏便是听了谁的话来的,挑唆孙氏来催自己卖画,又怕孙氏说漏了嘴泄露了她的身份,就让春儿适时的出现逼走孙氏,看来那人是舍不得拿出三千两银子,肉疼了! 628、汤匙 只是红玉打听了一番也没打听出春儿究竟见了什么人,只知道她近来这几天往国公府去了两趟,想来那个人就是国公府里的人了,更是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正好宋兰芝的生辰到了,姚可清当初接了她的帖子,要去贺她生辰的,正好可以亲自去国公府一探究竟。 宋兰芝的生辰就在端阳前两日,而且宋兰芝下半年就要嫁人了,所以这次的生辰并不大办,只家里人亲近的妯娌姐妹一起聚一聚。所以也不用送多贵重的生辰礼,因宋兰芝前几次过来时喜欢吃蓝玉做的松穰鸡油卷,姚可清便吩咐蓝玉做了一碟子带过去,又挑了一柄玳瑁做柄的缂丝团扇装起来充作贺礼。 宋兰芝收到姚可清的贺礼果然喜爱的很,“还是四嫂最懂我,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特意给我做了一盘子!这鸡油卷我吃了一次就忘不了这个味儿了,直想问四嫂将这个做鸡油卷的丫头讨过来,只是实在是没脸开这个口!” 二少奶奶林氏笑盈盈道,“你可别就盯着吃的,我瞧着这团扇更精致一些,不似我们在外头买的那些!” 宋兰芝拿起团扇看了看,更是爱不释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去年的扇子旧了,今年还没制新的,四嫂便送了新的给我,这扇子我喜欢的很,连花样都是我最爱的蝶恋花样式呢!” 林氏道,“还是四弟妹最善解人意,送的两样东西样样都送到了五妹妹心坎上!我们真该好好跟四弟妹学学,大嫂,你说是不是?” 林氏这话似乎话里有话,俨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姚可清心里一突,不由想起纤纤的事来,她再怎么跟二少爷闹,他们也是夫妻一体,到底容不得别人对二少爷做手脚,自己挑唆纤纤去老夫人跟前告状,让二少爷被毒打了一顿,丢尽颜面,也害的她脸上无光,她便因此记恨上自己了,只是宋子科意图不轨在先,自己那么做也是他咎由自取,她要记恨便记恨去吧! 一直寡言沉默的大少奶奶杜氏听了林氏的话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不吭声,端着茶杯闷声不响的吃茶,林氏自讨了个没趣,转身与六小姐宋兰欣,七小姐宋兰珠说话去了。 宋兰芝撇撇嘴,拉着姚可清坐的离林氏远了一些,“二哥被祖母打了一顿,二嫂也被祖母训斥了一番,心里不痛快着呢!四嫂甭理会!” 那幅赝品的事詹氏也有嫌疑,所以姚可清面对宋兰芝时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提防,对于宋兰芝的亲近也不如从前那样心无顾忌了。 宋兰芝将松穰鸡油卷分给在座的众人吃,杜氏吃了一块后,木讷的神情总算是有了一丝变化,更是破天荒的主动开口跟姚可清说话了,“四弟妹若是方便的话,能将方子抄给我吗?”末了还道,“若是不方便的话便罢了,四弟妹不必放在心上!” 姚可清忖度着杜氏这是想要了方子回去做给福哥儿吃,便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回头就给大嫂送过去!红玉,你现在回去一趟,让蓝玉将方子抄了带过来!” 红玉应声去了,杜氏轻声谢了,脸上总算是带了些神采来,大家一块儿说话偶尔也插上一两句,待拿到糕点方子后脸上更是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转瞬即逝。 今天宋兰芝生辰,詹氏别出心裁的准备了炙羊肉,邀大家留下一起吃饭,姚可清推辞不过也留下了,没想到宋兰香竟然不请自来了。 宋兰芝还记着上次那画的事,板着脸语气不善道,“你来干什么?我今天可没请你!!” 宋兰香哼了一声,全然不把宋兰芝的不满放在眼里,反驳道,“谁要你请了,你请了我还不来呢!我又不是来贺你生辰的,少在这儿自以为是!” 宋兰芝气的跺脚,直恨不得将她撵出四房的地盘去,詹氏也不喜宋兰香,却不似宋兰芝这般直接将不喜摆在脸上,只是对着宋兰香说话的口气却十分生冷,“三小姐有什么事吗?” 宋兰香本是没什么事的,只是宋兰芝生辰将一大家子人请遍了,却独不请她!凭什么不请她?宋兰香心里气不过,便专门过来找茬触宋兰芝的霉头的,只是没想到詹氏也在,当着长辈的面儿,她只好歇了心思,被詹氏追问来的目的,一时词穷,看见杜氏也在,灵机一动道,“我是来找大嫂的!” 杜氏微楞,却依旧不带丝毫情绪的问道,“三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既然已经撒谎了,宋兰香也就坦然的继续撒谎下去了,“福哥儿哭闹着要找大嫂你呢!大嫂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杜氏一慌,忙起身向詹氏福身告辞去了。 宋兰芝看穿了宋兰香的谎言,嘟囔道,“满口胡话!也是大嫂实在才会信她的话了!” 宋兰香大大方方的坐了杜氏走后空出来的位置,二少奶奶是见惯了她目中无人的脾性的,一点儿也不惊讶,姚可清好涵养,纵然心里鄙夷,脸上却不曾显露出来,宋兰芝却忍不住了,一直狠狠地瞪她,却均被宋兰香无视了。 宋兰香留下了,众人都有些不自在,新鲜的炙羊肉吃在嘴里也觉得没什么滋味儿,詹氏见姚可清并不碰羊肉,不由问道,“这羊肉不合你的胃口吗?” 姚可清歉意一笑,“近来吃着一味养身的药,与羊肉犯冲,吃不得,辜负婶娘的一番美意了!” 说到药,周氏便想到自己也是吃着药的,虽然没有与羊肉犯冲,却还是不自觉的不再碰羊肉了。 詹氏略带自责道,“你怎么不早说,厨房炖了龙井竹荪,还糟了鹅掌,我这就让她们送上来!” 菜送了上来,丫头们另拿了碗分了汤羹端给众人,詹氏亲自递了一碗到姚可清面前,“芝姐儿常念叨你身边有个极通厨艺的婢女,做的糕点菜色俱是一绝,吃惯了她做的东西,我这边小厨房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快尝尝看!” 长辈亲自布菜,姚可清忙谦逊的接过,依言尝了一口,赞道,“这汤既有龙井的清香,又有竹荪的鲜美,看似清淡,入口却很是淳厚,必定是炖了许久的吧!” 詹氏笑道,“果然是叫你那婢女把口味养刁了,一尝就知道炖了许久了!这汤从早上就开始炖了,可别浪费,都得喝了!” 众人听了这话也都拿起了汤匙,姚可清不经意看了眼旁边的林氏,发现她的汤匙似乎与自己的有些不一样,快要凑到嘴边的汤匙便又放下了! 629、多心 姚可清借口饱了放下筷箸,那碗汤到底没有再喝,离席之后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她用的那个汤匙果然和别人有些不同,同样是荷花彩绘的纹样,可是别人的汤匙上面的荷花是淡粉色的,她的却是鲜红色的。 自从铃兰在她的茶里下过毒以后,姚可清对外面的吃食便格外留心了,虽然今天只是一个汤匙,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詹氏还是她怀疑的嫌疑人之一,想起刚刚自己还喝了一口汤,心便悬了起来,可是为了不惊动詹氏,硬是捱到了林氏告辞时姚可清才一同告辞离去。 一回到双清苑姚可清便吩咐人去请曹太医,又将之前曹太医送的那瓶药找出来吞了一粒才稍微安心一些。 曹太医来诊过脉后言道,“表妹脉象正常,并无异样!” 姚可清彻底松了口气,暗道果然是自己多疑了,只是汤匙上那鲜艳的红却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晚上姚可清忍不住问宋子清,“四婶是个怎样的人?”虽然直接了当的这样问起长辈十分不礼貌,但是姚可清心里总是有个疙瘩,不问清楚难以消除。 “你问这个做什么?”宋子清好奇道。 “就是觉得四婶说话的方式,甚至笑起来的感觉,都有点儿像一个人……”细细想来,姚可清陡然觉得詹氏像极了一个她认识可很多年,防备了很多年,斗争了很多年的人…… “你是说四婶像你那个马上就要回来的二婶吧!” 连宋子清都这么觉得了,姚可清确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了,“一开始我对四婶很有好感的,尤其是认亲的时候她还帮我解围了……”就像当初小苗氏在苗氏面前为她说话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后来经了《冬宴图》的事,让我觉得四婶或许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和善,究竟是谁跟老夫人说我会修补字画的呢?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四婶的嫌疑是最大的……可是老夫人厌弃了我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宋子清想了想,斟酌着开口,“四婶是个精明的人,不会做毫无目的的事,若真是她偷换了老夫人的画,为了防止事发会牵连到她,嫁祸给别人是最好的方法,而且老夫人本来就不喜欢你,栽赃给你老夫人也更容易相信,所以怎么能说对她没有好处呢?让你替背了黑锅就是最大的好处!以后防着四婶吧……五妹妹那边也……尽量远着吧!” 姚可清点头,“我本来也不喜欢去那边,以后我也忙了,那边便不去了!” “阿珅要下场了,你就这么不放心?” 小书房里铺满了各种试题,或是姚可清做过的,或是她自己出的,林林总总一大摞,比正经要应试的学子还要忙碌刻苦。 “我是相信珅儿,可是有的事不是相信就能放下心的,明明知道有那样一件事会降临,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又有一丝躲过的希望摆在那里让人拼了命的去为之努力,可那种脖子上悬着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刺过来的滋味儿只会加深内心的不安和煎熬……” 尤其是小苗氏回来后,会加快灾难的到来,姚家一天不分家,姚可清就一天不能真正放下心来。 “维维!无论将来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既然言语上的信任不能让她放心,那么最好的信任莫过于长久的陪伴了! 姚可清轻轻一笑,眼里满是安心的神色,“我不怕!只是忍不住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做点儿什么!” “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也不想看你如此辛苦,明天端阳,我带你出去玩儿!” 本来端阳节宋家是安排了家宴的,但是长公主给推了,宫里的宫宴长公主也拒了,为的就是让宋子清夫妻可以好好相处,“你刚领了新差事,每天早出晚归的,你媳妇天天一个人闷在屋里,除了看书也没别的消遣了,你趁机带她出去耍耍吧!咱们家的船在船坞停了好几年了,也该用用了!” 长公主如此体贴,正好宋子清也有此意,便由着长公主安排了。 姚可清穿着一身烟青色纱裙,倚在美人榻上,透过支起的窗棱,侧身看着岸边房屋树木缓缓从眼前飘过,偶尔还有一两只鸟儿停在窗扉,好奇的往船内张望,不禁感慨道,“真是好久没有这样无所事事的赏过景了!” 薄薄的纱裙如烟似雾的笼在姚可清身上,勾勒出纤细曼妙的曲线,一缕碎发从耳边滑落在肩头,宋子清不由伸手帮她将碎发别过耳后绕在指尖把玩,“要是喜欢,以后我常带你来!母亲正嫌这船搁在船坞也是浪费呢!” 姚可清转过头,宋子清忙松开手里的头发怕扯痛了她,就听姚可清轻笑一声道,“哪有那么多空闲时候,今天都是忙里偷闲了,已经很知足了!不过皇亲国戚果然是财大气粗的很,这样大一艘船几年也用不上一回的,还要造出来放着!” 姚家要是要用船还得去租,那年为了租船还跟苗家闹过矛盾呢! 宋子清松开姚可清的头发后改为揽着她的肩头,“当年造这个船是想带着母亲沿着运河而下,游历这大好河山的!”当年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远离宋家,只是后来他选择了用另外一种方式。 姚可清不由想起安平郡主说过的那句“携神仙眷侣,看盛世清平”,看来有过这样想法的人还真是不少。 “不过,我幸好留了下来!不然也就不会遇上你了!”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漆黑的瞳仁里仿佛盛着满天的星光,一瞬也不眨的倾注在她的身上,姚可清透过他浓密纤长的眼睫,一下子就陷入这绚烂的星光里,波光流转间,只愿在脉脉柔情中沉沦不醒。 “维维……”宋子清轻轻松开紧扣得手臂,额头轻抵,抚摸着她被亲吻吮吸而有些红肿的唇低喃道。 姚可清红着脸,眸子里闪着盈盈水光,与他额抵着额,脸贴着脸,心跳如鼓擂,心里却满是祥和与安定。 一双璧人就这样静静相拥在一起,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可是偏偏就有人来打破这静谧的画面。 另一艘船突然靠近他们的船,在与他们窗户平齐位置突然滑过来一个人影,“不好意思,扰了宋四弟鸳梦,实在是过意不去!” 630、偶遇 宋子清都不用看,只听声音就认出这个打扰了他们夫妻密会的人是郑映卿,毫不迟疑的挥落支起窗扉的木杆,免得被郑映卿看见娇妻不胜娇羞的模样。 “哎哎哎……正熙,别介呀!”见宋子清一言不发关了窗子,郑映卿急了,忙吩咐下人,“快将船靠过去!” 郑映卿仗着自己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硬是跳到宋子清所在的船上,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去。 宋子清抱臂看着郑映卿摇着公子扇笑的一脸“淫荡”,蹙眉道,“你病好了?” 郑映卿摇扇子的手一顿,脸上的神色稍微有了点儿正行,飞扬的眉毛也渐渐垂了下来,“刚舒坦没两天!趁着今儿天光大好,出来游个湖,没想到就碰到了正熙你了!说来我们也有大半年没见过了,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宋子清自去年秘密去了北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郑映卿了,回来之后又忙着亲事和战后封赏的事,更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郑映卿了,要不是他成亲的时候郑映卿没来,宋子清都不知道原来郑映卿竟然是病了。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比跟旁人要深厚一些,郑映卿病了,他却没去探病,宋子清微微有些愧疚道,“是闵建霖说的,还跟他商量着什么时候去崇国公府看你的,现在倒是省了!” “别呀!早知道你要去看我,我就再躺床上装几天病了,说不定还能使唤你给我端个茶倒个水的!”郑映卿自顾自的坐下,见屋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只好自己斟了一杯茶喝着。 想起姚可清曾说过的关于装病的忌讳来,宋子清皱着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几分,“你究竟是怎么了?这几年有大半时候都是病着的!” 郑映卿放下茶杯,脸色慢慢暗淡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我也想知道,可太医也说不出个缘由来,好像我这病无缘无故的就有了……我有三个哥哥,都是在很小的时候突然间就没了,我好歹活了二十年,该知足了……” 声音透着勘破红尘后的萧索,仿佛等这一天很久了…… 郑映卿上头还有三个哥哥都是年幼夭折,所以郑夫人才会特别宠爱他,生怕他也跟他三个哥哥一样……郑映卿病了之后郑夫人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一样,一改以往高傲张扬的脾性,每日茹素拜佛,不再出现在京中任何一家的宴请上,诚心礼佛,希望她的诚心能感动菩萨,保郑映卿平安。 宋子清沉默的看着郑映卿,却组织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没想到郑映卿却突然问他,“正熙,如果突然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想?” 会为他难过吗? 郑映卿寂寥而又有几分期许的口气瞬间让姚可清想起那年在别院竹林里听到的那番话来,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便又出现了,不由看向宋子清,想知道宋子清会怎么回答。 “大过节的别说这种丧气话!”宋子清轻飘飘一句就将话题带开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闵建霖常说像你这么能折腾的人,绝对会比我跟他活的久!” “借你吉言呀!”郑映卿玩笑了一句,眼里却是久久不能消散的失望和苦涩。 在宋子清背后,是一道密实的珠帘,隐隐有一个青色的身影正端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逆着光郑映卿看不清她的长相,却也知道她的身份——那是正熙的妻,是要陪着他过一辈子的人,光明正大陪着他一辈子…… 心蓦地一疼,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在胸口,连呼吸都带着钝痛,可是心再痛却也不肯认输,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吊儿郎当,“正熙,你将弟妹护的可真严实,一起长大的兄弟都没见过弟妹的玉容!这弟妹进门后,我可还没给过见面礼呢,怎么也该让我见见吧!” “见面礼?你什么时候也讲究这种礼数了?见面礼带了吗?要是带来了就拿来,我替维维收着!”宋子清毫无商量的余地的拒绝了郑映卿的要求。 郑映卿掏见面礼掏到一半的手顿住了,气道,“重色轻友!重色轻友呀!” 宋子清不置可否,“你顶多算是损友!” 郑映卿顿时作痛心疾首壮,“正熙……你……你不仅重色轻友,还无情无义!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十年的兄弟情分,你竟然视我为……” 郑映卿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胸口一脸受伤的表情。 宋子清气的都看不下去他的做派了,也看出他的病已经大好,身体无碍,也就对他不那么客气了,起身作势就要将他拎出去。 “别别别……”郑映卿吓得跳起来一边阻挡一边大喊着,“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还这么不近人情?就是不跟我叙叙兄弟情深,好歹也该给个笑脸吧!” 宋子清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带着媳妇出来游个船赏个景过过二人世界,郑映卿却不解风情的跑来横插一脚,还没什么正经事儿,纯属是闲的,宋子清又怎么会有好脸色给他?没直接将他丢水里去已经是客气了。 “呐,你的船在那边!”宋子清指了指外面跟他们此刻所在的船齐头并进的另一艘船,“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送你回去?” “我就留在这儿不行吗?我保证不打扰你跟弟妹……”郑映卿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信誓旦旦的保证。 “不行!” 毫无商量的余地。 郑映卿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用折扇半挡着脸偷偷看向珠帘后面,那道青色的身影犹在,郑映卿灵机一动,佯装垂头丧气的要离开,“那我走了……” 郑映卿转身装作要走的样子,却虚晃一步,直奔珠帘后面而去,宋子清本以为郑映卿是要走的,所以也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时,郑映卿已经掀起了珠帘,心里一怒,暴喝一声“郑映卿!”人也直直扑了过去! 郑映卿掀开珠帘印入眼帘的那张脸并没有多绝色,他们见过好几次,除了一双眼睛格外的漆黑明亮,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女子,她有什么资本让正熙娶了她,还视若珍宝…… 631、明白 郑映卿突然闯了进来,姚可清有一瞬间的慌张,只是看到郑映卿的表情时却突然镇定了下来…… 四目相对,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就那样肆无忌惮的写在他的脸上…… 是的,恨意!姚可清看的分明!这恨来的莫名其妙,姚可清也不知从何而起……她何时竟然得罪了郑四公子?她跟他唯一的一次正面冲突应该就是那年在别院的时候了…… 郑映卿的脸色可以说得上是郑重了,不带丝毫玩笑的色彩,所以他这恨也是真的了……那他对自己的丈夫……只要想起那次在别院的见闻,那缕挥之不去的异样的感觉就又浮现了出来,此刻姚可清几乎肯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了…… 虽然震惊,却也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郑映卿一直不成亲,明白了郑映卿为什么总是跟宋子清师从同一个人,明白了为什么宋子清定亲后郑映卿就病了,明白了郑映卿在别院的那番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瞬息间,宋子清已经将郑映卿拽了出去,“你干什么!” 声音中透着十足的恼怒。 郑映卿脸上的伤神褪去,又露出了惯常的玩世不恭,“给弟妹见面礼呀!” 说着掏出一对红色同心结在宋子清眼前晃了晃。 一对普普通通缀珠同心结,甚至可以一眼就看出编同心结的这个人手艺并不怎么好,这个同心结做的很是有些粗糙。 郑映卿晃着同心结很是自得的说道,“这是本公子亲手做的,连珠子都是本公子亲自开出来打磨钻孔的,怎么样?手艺还不错吧?” 宋子清没料到郑映卿还真备了见面礼,更没想到见面礼会是一对同心结,还是他亲手做的,怎么都觉得别扭,暗道这厮就不是个正常人,不能用寻常思维来应对,只能黑着脸接了过来,“多谢!” 郑映卿还涎着脸追问,“怎么样?喜不喜欢?是不是觉得我很能干?” 宋子清看着手里的同心结,脸上的愤怒渐渐平息了下来,却突然一言不发的将郑映卿拽着往外走去。 郑映卿吓得怪叫连连,“正熙!你干嘛?你不会是要把我丢到水里去吧?唉唉……我的扇子……” 宋子清一路拖着郑映卿直到甲板上才松开,“郑映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比起所有的堂兄弟,我跟你和闵建霖还要更亲近一些!可即便是兄弟,也要有个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随心随意的!我希望今天的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宋子清神色严肃,每一个字都透着他的决心和坚定,他的妻子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冒犯,哪怕一点点都不可以! “知道啦!”郑映卿震惊惊愕过后,嬉笑着回答道。 一边整理被宋子清扯歪的衣襟,一边嘟囔着,“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呢!这么点儿事儿还要说的这么一本正经的,我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吗?弟妹我又不是没见过,搞得好像我是个浪荡子一样……” 宋子清不理会郑映卿的抱怨,直接招呼郑家的船靠过来,将郑映卿丢回郑家的船上去了,郑映卿扒着船舷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子清指挥着宋家的船掉头,渐渐驶离了他的视线…… “少爷,江上风大,您身子还没完全好,还是去船舱里歇着吧……” “好!”郑映卿敛起神色,低垂的眼眸遮起一片浓厚的愁绪,形销骨立的背影显得凄凉而又寂寥…… 打发走了郑映卿,宋子清回到舱内很是愧疚的对姚可清道,“都是我不好,吓着你了!他胡闹惯了,没个分寸,我该小心留神的!” 可姚可清知道郑映卿今天的举动并不是胡闹,他是怀着目的而来的,是示威?还是警告?暂时她无法得知。 宋子清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这种事姚可清也不好挑明,只能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其实心里却介意的很…… 才与郑映卿分开没多久,没想到又遇上了襄王府的画舫,船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襄王与襄王妃,还有姚可馨,襄王热情的邀请宋子清夫妻一同叙话。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眼里俱是无奈的神色——难得有个共处的静谧时候,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打搅。 襄王相邀,如何能拒绝?夫妻二人只能相偕上了襄王府的画舫,与襄王夫妇见礼后按宾主之位分别坐了,姚可馨 只是襄王的侍妾,没有资格落座,只能立在襄王妃身后。 宋子清寡言,姚可清也不是多话之人,尤其是面对着襄王这样一个怀有二心的人,更不会主动攀谈,好在襄王妃和气健谈,气氛倒也不显得尴尬。 “姚氏,你跟四少奶奶还是堂姐妹呢,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姚可馨这才抬头正式的看向姚可清,她依旧如未出阁时一样的矜傲冷淡,而自己在她面前连个坐的位置都没有……如果不是她,自己如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气血翻涌,心里的恨席卷而来,却在即将流露出来的一瞬间生生压了下去,紧握双手,神了一口气,开口时声音已经如往常那边柔顺平和了,“见过宋四奶奶!” 姚可清微微点头,“馨堂姐近来可好?芸堂姐可好?” “劳四少奶奶挂记,我与姚侧妃都安好!” 姚可馨回答的客气而又疏离,让气氛又尴尬了起来,襄王妃微微眯眼看了姚可馨一眼,接过话茬道,“姚侧妃时常说起在侯府借住的几年得蒙四少奶奶照顾,她感激不尽,都记在心里呢!” 若真是感激不尽,就不会用借住这个词了,而且姚可芸恨她都是轻的,又怎么会感激她呢?襄王妃不过是在客气套近乎罢了!姚可清淡笑道,“姚侧妃客气了,都是侯爷与母亲的安排,要感激也该感激侯爷才是,与我实在没什么干系!” 姚可清对这双堂姐的态度似乎并不怎么热情,襄王妃微微诧异的看了姚可馨一眼,却见姚可馨紧抿着唇,一脸幽深甚至带着恨意的神情,便明白姚可馨姐妹跟姚可清之间只怕是有过节的,看来套交情的路子是行不通了……不由又看向襄王,襄王显然也听明白了这一点,面对着油盐不进的宋子清,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632、溺水 原本襄王纳姚可芸纯属无奈,但是想着姚可清跟长公主之子有婚约,这样也算是跟宋家有了联系,倒也欣然受了,再加上姚可芸为他诞下长子,成了众皇子中头一份的,备受皇上嘉奖,襄王便格外的要宠姚可芸一些,爱屋及乌的连姚可馨都要高看一眼,只是没想到姐妹二人与姚可清的关系似乎并不好,所以宋子清才是这般冷淡的态度... 皇后娘娘为了自己嫡出的皇子,将北征的功劳全部归算到了自己女婿身上,把外甥晾在一边,他就不信宋子清心里会没有半点儿怨言,有怨恨有不满他才有机会...襄王脸上浮现出笑意来,渐渐恢复了儒雅的风度。 襄王一心拉拢宋子清,却不知自己早已是别人案板上的肉,那刀子已经近在眼前了却还没觉察。 比起襄王,只盯着襄王后院的襄王妃要好应付的多,姚可芸跟姚可清关系不好正中她的下怀,姚可芸母家无权无势,唯一能依仗的侯府跟她关系也不好,没有人撑腰的侧妃才是襄王妃想要的。 襄王有意跟宋子清谈政事,襄王妃察言观色领会到他的意图,便主动邀姚可清去隔壁房间,姚可清便起身随她往外走去。 路过走廊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姚可清脚下一个踉跄,往船舷外栽去,手忙脚乱中,姚可清只看到姚可馨脸上那一抹得逞的笑意。 走廊狭窄,襄王妃走到最前面,姚可清紧随其后,跟在她后面的正是姚可馨。 听到身后一片慌乱,襄王妃回头就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从船侧滑落,伴随着的是姚可清的侍女的惊呼,“少奶奶!” 襄王妃吓得脸色惨白,高呼,“停船,快停船!来人啦,快救四少奶奶!” 可是看着滚滚江水,赶来的下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往下跳的,襄王妃急得恨不得直接把人丢下去,却也知道就即便是真丢下去也于事无补,水流这么急,都自身难保了,谈何救人? 襄王妃忍不住绝望起来,姚可清要是死在襄王府的船上,后果她不敢想象…… 就在她绝望之际,突然又一个人影扎进水里,她还来不及看清是谁就消失在了江面,耳边又响起了惊呼,“少爷!” 五月的江水还是凉的透骨,却也让姚可清保持了清醒,湍急的江水盖过头顶,姚可清想呼救,可是刚刚张嘴尚未出声江水就汹涌的灌进口腔里,只能赶紧闭紧了嘴。 吸满了水的裙衫重如石砾,坠着她往水底沉去,宽大的裙摆在湍急的水流中宛若一张密实的渔网,将她紧紧裹住,动弹不得,胸腔里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奋力挣扎的手臂慢慢失去了力气,意识也开始涣散起来,绝望如同这江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姚可清忍不住想,难道重生一世就是为了让她换一种方式英年早逝吗?可是她不能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二房还有得到应有的报应,弟弟也还没有担起长房的担子,还有四哥,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他厮守,她还没来得及给他留下点儿什么…… 四哥…… 失去意识之前,姚可清仿佛看到心中放不下的那个人正奋力的朝着自己游来…… 宋子清正与襄王说这话,忽然听到桔子的呼救声便知姚可清出事了,这船上能被称作“少奶奶”的只有姚可清一人了。 奔至走廊,见众人神态慌张的都盯水面,水面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拼命挣扎着,宋子清想也没想就翻身跳了下去。 水流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等他游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意识,正在缓缓向水底沉去,青色的纱裙在她身后铺开,宛如水中的巨莲…… 仿佛有一把刀直直的插进心里,痛到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用力将她带入怀中渡了口气给她,可是她还是毫无反应,心在一瞬间彻底慌了…… “维维……”浮出水面后,宋子清拍打着姚可清的脸颊,可是她闭着双眼始终没有反应。 这时有人系了绳索从船上跳下来要帮着把姚可清扶上船,可是宋子清却紧紧抱着姚可清不松手,借着绳索的拉力回到了船上。 “这边……”襄王妃一边忍着担忧亲自在前面引路,一边不停地在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有事儿呀!不然结交不成反而把人得罪死了。 一脚踢开门,宋子清疾步进了内室,小心翼翼的将姚可清平放在床上,探了一下鼻息,尚有气息留存,宋子清大松一口气,忙挤压她的胸腹。 片刻之后姚可清呛出一大口水,并迸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襄王妃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处了!还活着就好……转身时看向姚可馨的目光充满了警告,姚可馨却毫不畏惧的回以淡定的微笑。 “维维,你还好吗?”见姚可清白着一张小脸捂着胸口伏在床上,宋子清关切的问道。 “头有些晕,胸口也有些疼!”姚可清还没有从溺水的窒息感中缓解过来,整个人虚弱的很。 宋子清心疼的将姚可清揽在怀中,扯过被褥裹住浑身湿透了的她,打横将人抱起就往外走,“我们回去吧!” 又对襄王妃道,“内子落水,亟待看诊,我们夫妻就此告辞!明日再登门致歉,只是希望到时候关于今日内子为何会落水,王妃能给一个合理的交代!” 宋子清已经言明要带姚可清回来就医,襄王妃不好阻拦,眼睁睁看着宋子清抱着姚可清回到隔壁自己船上 只是关于姚可清落水一事她明知是姚可馨所为,却碍于襄王府的声誉不仅不能言明,还要替姚可馨开脱,若是现在当场就理论个明白,她还能替姚可馨说几句话;可是若是事后再提,襄王府理亏在先,无论是不是姚可馨所为,走在姚可清身后的姚可馨都是最大的嫌疑人,为了给长公主一个交代,姚可馨是逃不了一顿重罚的。 姚可馨也没想到宋子清竟然一句话也不问就直接走了,她准备好的一肚子理由瞬间没有用武之地了,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失望,脸上却突然重重挨了一巴掌,楞楞抬头就见襄王妃面如寒霜,冷声骂道,“贱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坏了王爷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633、后悔 泡过热水澡,喝了热姜汤,姚可清渐渐缓了过来,思绪也慢慢归位,想起落水的事,只能叹道,“是我太大意了!” 她没想到姚可馨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她更没想到姚可馨胆大如斯,众目睽睽之下也敢对自己下手,所以不曾防备,着了她的道,只可惜她大概也没料到自己落入滔滔江水中还能生还。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差点儿就……” 他差点儿就要永远的失去了她,他不敢想象没有了她以后他该怎么活下去!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着倒在他怀里的模样还清晰的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一刻的剜心之痛如凌迟酷刑一般切割着他的神经,痛入骨髓,痛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抽搐。 “不是你的错!”宋子清猩红的眼眶让姚可清看的又是窝心又是难受的,明明不是他的错,他为何要如此自责? “她本就是心机深沉的人,我坏了她的计划又算计了她,她怎么可能不报复回来,今天遇见她,我就该防范着的!”姚可清遇到的多是如小苗氏这般棉里藏刀的人,不曾遇到了如姚可馨这般手段凌厉歹毒的人,一时没有警觉,差点儿丢了性命。 “襄王妃会给个交代的!” 姚可馨知道襄王妃的秘密,襄王妃必会借机除掉她,而襄王未必会出面保她,所以宋子清才会扔下那样一句话就走了。 姚可馨落在襄王妃手里,以襄王妃的手段,她即便是逃过一死,侥幸保住了性命,下场只怕也不会比死了好多少。 姚可清轻叹了一声,叹的是自己曾经的心慈手软一念之仁差点儿就害死了自己,并无半分对姚可馨的怜悯,她还没有崇高到对仇人一笑泯恩仇,还做不到对一个妄图谋害自己的人宽容仁慈,无论姚可馨会有怎样的下场,那都是她咎由自取的,怪不了任何人。 宋子清抱着姚可清回到公主府时才发现长公主已经候在双清苑里!他们下船后派了人快马回来报信,得知了消息的长公主放心不下,亲自来双清苑等候,只想早一点儿看到儿子,看他是不是好好的,有没有哪里受伤。 夫妻二人齐齐问安,“母亲!” “你们都没事儿吧?”长公主拉过夫妻二人细细打量,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姚可清落水,宋子清奋不顾身救她的事了。 连累了宋子清,害长公主跟着担忧,姚可清有些羞愧,不知如何回答,宋子清体贴的回答了,“无事!正好借机跟襄王府一刀两断,只是委屈了维维,在江水里泡了许久,还呛了那么多水!” 本是她与姚可馨之间的恩怨,可是宋子清不想长公主怪罪她,所以将落水的原因跳过不提,只强调了事情发生后的结果,还隐隐与朝堂的局势挂上关系,让人不再关注事情的起因,姚可清心里一暖,眼眶也跟着热了。 果然,提到了襄王长公主便不再多问了,只微微颔首就让人将姚可清扶进内室,又叫侯着的太医请进内诊脉。 好在宋子清及时赶到,姚可清只轻微呛了几口水,并无甚大碍,太医给开了个温补的方子。 宋子清这才彻底安心,看着姚可清吃了药躺下了,还守着她寸步不离,一双眼睛粘在她身上久久舍不得挪开。 在水里冲泡了许久,姚可清有些脱力,躺在床上便不想动了,药里又加了安神的成分,不过片刻睡意便袭来了。 睡意朦胧中,宋子清内疚自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维维,对不起!我说过我们是夫妻,不该这么生分客气的,可是此时此刻,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我以为我能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你嫁给我才一个月,就经历了这么多是非,这一次更是害你……宋家是个是非之地,可我还是自私的将你牵扯进来了!维维,你后悔嫁给我吗?后悔嫁给我这样一个连你的安危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吗?” 懊恼自责悔恨……种种不堪的情绪涌上心头,宋子清执起她纤白的手放在嘴边轻啜,仿佛捧着的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姚可清勉强半睁着眼睛,看着他眼里的水光,认真道,“不后悔!我永远不会后悔嫁给你,哪怕有一天你后悔娶了我,我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可是怎么办?维维,我忍不住会想如果不娶你,你过的或许会比现过幸福的多……”他也多希望自己能爱的自私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开,同生共死,可是正是因为他爱的太深,看到她受伤,他就会忍不住的责怪自己的无能,质疑自己当初做的决定……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即便是有如果,我也不会过的比现在幸福!”姚可清停顿了片刻,突然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你是唯一能给我幸福的人,没有你,我怎么会过的幸福呢?” “维维,不要这样纵容我!我爱你,可是我更愿意你活的恣意!”所以不要纵容他那颗自私的心,纵容他将她紧紧的留在身边。 “四哥,你知道在水里,在我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我在想什么吗?”这一瞬间,姚可清突然睡意全无,不眨眼的盯着宋子清,宋子清避无可避的与她四目相对,就听她缓缓道,“这一生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有很多人我放不下!可是到了最后,我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全是你,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你,第一次跟我说话的你,第一次幽会的时候的你,第一次抱我的你,第一次亲我的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那种恐惧超过了对死亡的畏惧!我可以从容赴死,却不能没有你!” 我不怕死,却害怕失去你!你是我生命中比我的命还要重要的人。 她宁愿死也不想失去他,她爱的炽热而无畏,他却爱的踌躇而迟疑,宁愿失去她也不想她出事,所以遇见挫折就想要退缩,他是爱情里的懦夫,险些亵渎了她的纯洁,他该用什么来回报她这一腔赤诚纯粹的爱? 她曾说“你不离,我便不弃!”,那么他又何尝不能做到?他愿用一世的情去践行这一份承诺! 634、交待 第二天不等宋子清登门,襄王妃便派了人给姚可清送来各色药材补品,说是给她压惊的,姚可清想了想便收下了,那送礼的婆子见状松了口气,又拿出一封信交给了宋子清,“这是王妃亲自所写,让老奴一定要交到四公子手上!”说完便告辞了。 宋子清打开信一看,眉头微微一动,姚可清忍不住好奇道,“信里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襄王妃给的交代罢了!”宋子清将信纸折起,说的云淡风轻,见姚可清一瞬不动的盯着他,只好道,“姚氏悬梁自尽了,襄王府过两天就会传出她得了急症,再过几日就会宣布她的死讯!” 纵然料到襄王妃不会放过姚可馨,纵然她自己也不会原谅姚可馨,可是真当姚可馨就这么死了之后,姚可清心里却颇有些不是个滋味儿。 “维维,你太心软了!”宋子清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的道,“她推你落水的时候可没有想过给你留生路,你又何必对她仁慈!” 姚可清轻轻摇头,“这不是心软,只是曾经就生活在周围的人突然就这样没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宋子清轻抚她的背,“是她咎由自取,不要想太多了!对了,这两天你有空就回侯府一趟,跟你四弟的姨娘打个招呼,姚侯爷不日就该有大动作了!” 早前二人商量着趁小苗氏还未回来,趁二房还没倾塌,要将姚启斌从二房分割出来,所以宋子清便暗中部署了下去,这两日就要见成效了! “三妹明日出嫁,我自是要回去的,正好去见见薛姨娘!”姚可怡和方牧帆的大喜吉日就定在端阳后的第三日,虽然朱氏说她不用回去,可姚可清还是想亲眼看着姚可怡出嫁,尽一尽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片心意。 “明天我送你回去了再进宫,完事之后在姚家等着我来接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别累着自己了!”姚可清才呛过水,宋子清十分放心不下,哪怕今天一早就该进宫的,可是因为担心她的身子,宋子清硬是将事情推到了明天。 “好!”姚可清知道此时自己若是说反对的话他也不会答应的,索性便不矫情了。 第二天一早姚可清就回到了姚家,在门口又遇见了姚可容,还有称病许久了的代姨娘。姚可容的神色倒是看着是打心眼里高兴的,看来是真的将陈家那一摊烂事儿看开了,可代姨娘却有些强颜欢笑,甚至惴惴不安。 看着宋子清小心翼翼的牵着姚可清的手将她从马车里扶出来,眼里盛满了柔情,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自然,似乎是做惯了的,或许他一直就是这样珍视着姚可清的,而姚可清也以同样柔情的目光看着他。 这样一幅郎情妾意的场面看的姚可容有些羡慕,却又忽的一笑,自己该知足了!有得必有失,不可能所有的好事都落在自己身上,既然当初自己选择了门第,那么就得不到有情人! 当初皇上赐婚,姚可容以为以姚可清的心性是不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武将的,她了解姚可清的性子,纵然宋家门第再高,只要不是她心中所要,她是绝不会俯首低就的。 可是没想到她想差了,姚可清不仅嫁了,婚后夫妻更是和睦的很……这大概就是算计与不算计的差别吧!婚姻里你选择了功利,那么就不该奢望情爱…… 姚可清目送着宋子清走远了,才跟姚可容打招呼,“许久不见大姐了!” 姚可容浅浅一笑,“我屋里有个通房有了身子,之前胎一直没坐稳,费心照看了她一个月,如今可算是好了!” 姚可容被陈辞珩所伤,难再有孕,再加上姚可容与莫桑撕破脸,逼莫桑在孩子和名分中二选一,莫桑最后选了名分却伤了陈辞珩的心,让陈辞珩看清了莫桑的心,悲愤之下厌恶了莫桑,也恨上了姚可容,再也不踏进姚可容的房门了!要不是她,或许他还能沉浸在莫桑编织的温柔乡中…… 所以姚可容也彻底死了自己生育的心,一个接一个的抬通房,看谁有本事生下孩儿好让她过继到自己膝下,只是陈辞珩恨着姚可容,连带着也不喜欢她身边的丫头,并不亲近她们,其中有个丫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爬上了陈辞珩的床,更是好运气的一击即中,就此怀上了,姚可容知这胎来的不容易,便一心守着通房安胎,轻易不出门,若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姚可怡出嫁,只怕要等到通房平安生产,她才会出来应酬了。 “那要恭喜大姐了!”既然姚可容已经看开,姚可清也只能由衷的祝福了。 姚可容笑着受了。 代姨娘却忧心忡忡道,“这孩子还是要亲生的才贴心!哪怕都是从小养大的,这亲生的和抱养的就是不一样!我问过许多大夫了,他们都说以你的身子好好调养两年,生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不是能不能生的问题了,而是姚可容她自己不想生了,她不想再面对陈辞珩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出来迎接姚可清的朱氏听了代姨娘的话却不赞同了,“姨娘这话我就不赞同!清姐儿,怡姐儿,珅哥儿他们三个哪个都不是我生的,也不算我养大的,可是若论孝顺贴心,我自以为他们也不比亲生的差的!” 姚可怡是代姨娘生的,过继到长房后孝顺的却是朱氏,联系代姨娘刚刚那番话,这脸真是打的啪啪直响。 姚可容也不怎么同意代姨娘的说法,“无论是亲生的,还是抱养的,孝不孝顺,贴不贴心,还要看怎么教导,若是教不好,该忤逆不孝的还是会忤逆不孝,若真教出个不孝子来我也认了!” 只是她说的要委婉的多,没有直接驳了代姨娘的观点,代姨娘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大姑奶奶说的是,是我多言了!” “姨娘也是为我好!” “姨娘自是盼着你好的……” 朱氏拉着姚可清走在前头,见代姨娘与姚可容在后头越走越慢,不由催道,“咱们赶紧进去吧,迎亲的人就要来了!” 635、称谓 或许是婚期改的太过急促,匆忙之中来不及准备,姚可怡的婚事办的十分简洁,来的宾客也寥寥无几,朱氏看着只觉得寒碜的很,“好歹也是正经记在我名下的,却要这么草率就嫁了,我这心里直觉得对不住她……” 连姚可清都觉得委屈了姚可怡,更何况与姚可怡共患难过的朱氏,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朱氏的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老爷如今真是越来越不把我们长房放在心上了,这婚宴的请柬早半个月我就让他写了,可他迟迟不写,我催了又催,直到昨天早上才拿到写好的请柬,可里头有一半的请柬写错了,想改却找不到他的人,只能将剩下的一半送出去了,今天来的客人连剩下的一半请柬的一半都不到!他分明是故意不想让怡姐儿嫁的风风光光的!”朱氏索性也赌气不让二房的人过来观礼,只让代姨娘一个人过来送姚可怡出阁。 姚崇明既然决定接小苗氏回来,那么就意味着他已经正式选择了二房,放弃了长房,并且站到了长房的对立面,从此以后他是二房的丈夫,是二房的父亲,也是他们长房的敌人! “母亲!以后长房就没有老爷了!只有三弟和五弟了!” 朱氏心中一凛,怔怔点头,表情有些凝重,虽然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会有片刻的慌乱。 “对不住您了!过不了太久就要让您‘守寡’了!” 朱氏噗嗤笑了,片刻的慌张也消散了,“都守了这么多年了,就差一个名正言顺了,我倒盼着这一天早点儿来呢!” 正经来说朱氏嫁的是姚崇华,姚崇明借袭了兄长的爵位,所以也代替兄长娶了亲,只是这爵位早晚有一日要归还给长房,那个时候朱氏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寡妇了,所以朱氏这话说的并没错! 朱氏看的开,姚可清也就省事了,不用再费心宽慰她了,“劳母亲再忍忍,这一天不会让您等很久的!” 朱氏含笑点头,“我就守着珅哥儿和小五,这一天总会来的!” “对了,二婶要回来了!”姚可清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道出这件事,只有彻底放下了姚崇明,在面对小苗氏时朱氏才不会有顾忌。 姚可清突然的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劈的朱氏半天没回过神来,“怎……怎么回事?怎么就要回来了?” 小苗氏犯下那么多错事,当着族中长辈的面儿她也都认罪了,若不是看在二房三个孩子的份儿上,只怕早就休了她了,怎么突然就要接她回来了?也就是说她之前犯下的错都既往不咎了?能做到这么大度的大概也只有一个人了…… “这是老……这是侯爷的意思?”朱氏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姚可清一直称呼姚崇明为侯爷了,虽然只是一个称谓,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立场。 “除了他还能有谁?”姚可清微挑眉说的有些轻蔑,“自二婶离京后,二房的两兄弟一个比一个不争气,让他操碎了心,丢尽了颜面!以前有二婶周全,他们兄弟再不成才在他面前好歹还有个贵族子弟的皮在,二婶一走,这层皮也就没了,自然现出原形来了!侯爷不会觉得自己看重的儿子生来便是这幅德行,只会认为他们是没了母亲照料性格大变才会越来越不成器的,为了他那两个好儿子,也为了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自然要不计前嫌的将二婶接回来了!况且这前嫌跟二房有什么关系?碍不着他什么!再者他越来越不信任母亲您,伯祖母又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好自作主张,都不是他能倚重依托的人,唯一能让他放心的就只有跟他拥有同样目的和想法的二婶了!” 朱氏气愤道,“苗氏姑侄俩造孽无数,还要把人接回来,看他用什么借口来跟你解释!” 小苗氏亲口承认是她害得方氏屡次小产最终丧命,姚崇明要接小苗氏回侯府,他对姚可清开得了这个口吗?要将她的杀母仇人接回来,他就不曾想过姚可清的感受吗? 不仅是方氏的,朱氏不孕也是苗氏姑侄的手笔,朱氏为姚可清打抱不平,又何尝不是为自己不值。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我们长房交代这件事,他是侯爷,是姚家的一家之主,他想要做什么还需要跟别人交代吗?若是我为这个去质问他,说不定他反而还要怪我不识大体!” 自负如姚崇明,自私如姚崇明,他大概从来都不会为别人着想,他想要接回小苗氏也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威信。 朱氏深觉以姚崇明的秉性说不准真的就是如姚可清所说的这样打算的,思及跟小苗氏的过结,心里憋了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暗地里发誓,绝不会让小苗氏这么轻易的就回到侯府。 交待好朱氏,已然接近迎亲的吉时,二人便回了姚可怡的闺房,姚可怡早已梳妆整齐,静待花轿的来临。朱氏免不得又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一些零碎的事情,姚可怡有些无奈的姚可清噘嘴,姚可清笑着看她看似不耐实则受用的表情,心里既欣慰又有一丝羡慕,有母亲疼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的…… 代姨娘看看姚可怡,又看看姚可容,心里蓦地伤感起来,她寄予厚望的大女儿如今过的看似风光,实则凄凉孤寂,而这个从小不怎么亲近的小女儿嫁的又不知会是如何的光景…… 方家比起陈家来还是要好上许多……陈家太不厚道了……代姨娘的眼泪还是落下来了,却不是伤感于姚可怡的出阁,而是姚可容如今的处境。 姚可怡见代姨娘落泪,也有些动容,眼眶一酸就要劝慰,不想代姨娘却开口就道,“日后多帮衬着你姐姐一些,她在陈家过的苦……” 姚可怡半张的嘴就这样僵住了,眼里的热度一点点褪去,黑葡萄一般的瞳仁里还印着代姨娘的倒影,却再也印不进她心里了,缓缓转身冲姚可容一笑,听着门外愈见吵杂的声音,继而对着朱氏道,“母亲帮我帮我盖上盖头吧!” 姚崇明似乎是铁了心不想让长房脸上好看,将姚可怡的婚事办的简洁无比,好在方家来迎亲的队伍十分热闹,礼数到位,给足了姚可怡脸面,朱氏心里好受多了,流着泪看着姚启珅将姚可怡送上方家的花轿,轿帘放下的一瞬间,朱氏捂着嘴伏在姚可清肩头呜咽起来。 朱氏对姚可怡是真有拿她当女儿看了,她反驳代姨娘的话并不是信口胡诌出来的。 636、布局 迎亲的队伍走了之后姚可清协助朱氏将宾客宴席都料理妥当了才去了二房见翠瑶。 当初扳倒小苗氏也有翠瑶一份功劳,若不是翠瑶打头,代姨娘也没那么容易就倒戈。朱氏看在这份同盟之谊上,这些年对翠瑶母子一直格外关照,姚启斌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着嫡出的份例来的,即便后来二房是余若菡当家,有朱氏关照翠瑶和姚启斌的日子也还过的不错,并没有人敢克扣他们的东西。 姚可清的突然来访让翠瑶有些受宠若惊,“二姑奶奶怎么有空来婢妾这里?婢妾这里屋陋茶粗,若是二姑奶奶不嫌弃,就请去屋里喝杯茶歇歇脚吧!” 有事还是要在屋里说才方便不是? 无事不登三宝殿,聪明如翠瑶自然料到姚可清无缘无故是不会来找她的,上一次姚可清来找她可是为了扳倒小苗氏……那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翠瑶忍不住有些期待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姚可清也不兜圈子,直接阐明了来意,“侯爷要接二夫人回府,早前已经派人回冒州了,算算时间,用不了多久咱们侯府的二夫人就要再次踏进这侯府的大门了!姨娘与二夫人积怨已久,二夫人回来以后只怕是不会放过姨娘的,也更不会放过四弟!” 翠瑶一惊,姚可清不似在说谎,看来小苗氏是真的要回来了……翠瑶从来没想过小苗氏竟然还有翻身的机会,不过转瞬又释然了,当初她被禁于田庄,谁又会想到她如今又回到了府里,她都能回来,小苗氏回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小苗氏回来后必然记恨自己的再次背叛,翠瑶几乎都能想象到自己的下场会怎样了!小苗氏再惩罚自己她都愿意接受,可是她的儿子不该被牵连…… “当初姨娘是应我的要求才与二夫人反目,姨娘于我有恩,如今二婶要回来,我自是不会放任姨娘和四弟不管,我有一法能保姨娘和四弟平安,只是还需姨娘配合!” 翠瑶闻言松了口气,谢过姚可清,“二姑奶奶的恩情,婢妾永生不忘!但凡婢妾能做到的,您尽管安排就是!” 姚可清并不说自己的计划,反而问道,“自姨娘回府侯爷就再也没有踏进姨娘的院子一步,姨娘下半辈子难道还要守着他,等他回心转意吗?” 翠瑶似乎猜到了几分姚可清的打算,不由潇洒一笑,“二姑奶奶抬举了!婢妾本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离了老爷难道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婢妾只想守着四少爷,便是守不了,能看着四少爷有出息,婢妾也就满足了!” 她的老底姚可清早就一清二楚,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况且她与姚崇明的那点儿夫妻情分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消耗殆尽了,姚崇明对她绝情绝义在先,也就不要怪她抛“夫”在后了。 翠瑶刚刚已经言明了她的底线,只要保住姚启斌,至于她自己倒是其次,姚可清便放心了,“姚家族中有一位与侯府出了五服的伯父,为人和善博学,只是膝下无子,又小有资产,如今就住在京城,若是姨娘舍得,可以将四弟过继给这位伯父!” 姚可容和姚可梦记在小苗氏名下,姚可怡和姚启光记在朱氏名下,如今姚家除了姚启斌就再也没有第二个庶出的孩子了,若是将姚启斌过继给族人,倒是也算是嫡出的了,虽然没了侯府子弟的名头,但是一个不受宠的侯府庶子根本沾不到半点儿侯府的光,还不如在小户人家过踏踏实实的日子,而且就是过继过去了,也还住在京城,她想要去探望儿子也方便。 翠瑶只思索了片刻就当机立断的答应了,“二姑奶奶既然如此提议,必是早已计划周全的,既然如此,婢妾就托大将四少爷托付给二姑奶奶了!” “姨娘放心,四弟就是离了侯府,我也会派人照应的,当初承诺过姨娘的,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翠瑶彻底放心了,“一切都听二姑奶奶的!” 姚可清点点头,突然又问道,“四弟离了侯府,姨娘可想陪着他一道走?” 翠瑶诧异,忍不住一喜,“若能陪着四少爷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要说动老爷将四少爷过继出去已非易事,婢妾便不去添乱了!” “姨娘若想陪着四弟,我另有一个法子能让姨娘达成所愿,只是要让姨娘受些委屈了!” 翠瑶毫不在意道,“能陪着四少爷,受再大的委屈婢妾也心甘情愿!” 姚可清这才附耳过去将计策说了出来。当初瑞王以姚启斌的身世为把柄要挟过姚崇明,早在姚崇明心里埋下了不放心的种子,姚启斌的身世就如一个隐形的巨石,压在姚崇明的胸口,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揭露出来,一旦再次有人在姚崇明面前重提起姚启斌的身世,姚崇明的第一反应绝对会是想牺牲翠瑶母子来保全自己,就如同当年他初得知翠瑶生下姚启斌时一样,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们母子。哪怕此举会更加加深别人的怀疑,但是总归已经死无对证了,被人议论总好过丢官罢爵。 可是如果这时有个两全之策,既能保住翠瑶母子的性命,又能将姚启斌的身世合理化,姚崇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个方法。 翠瑶听完不由张大了嘴吃惊道,“这……老爷会按照计划的那样做吗?”抹黑自己的名声事小,要是姚崇明怒极之下不按计划中的那样行事就糟了! 以姚崇明自私自利的性格,只要保住了自己的利益,别人如何就不是他关心的了,正是因为看透了姚崇明的本性,又与朱氏通过气之后,姚可清最终才定下这个计划。 “姨娘放心,我自有后招等着侯爷,从伯父出现在姚家那一刻开始,侯爷就已经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了,他该怎么走就由不得他了!” 局以布好,就等着落子了! 既得了兄友弟恭的称赞,又能保住头上的乌纱,姚崇明岂有放过道理?这局棋她赢定了! 姚可清说的胸有成竹,翠瑶也觉得这个法子最是合情合理,一环套一环,当是不会出岔子的,“那婢妾就等着二姑奶奶的消息了!” 637、入局 那位出了五服的姚家伯父按照计划如期的登门拜访了姚崇明,在朱氏的安排下又让他与送姚启斌去进学的翠瑶碰到了一起,姚伯父膝下空虚,对虎头虎脑的姚启斌喜爱的很,拉着问了许多话,翠瑶一直在旁边陪着,这一幕正好被丝兰看见了。 之前被铃兰排挤的丝兰在铃兰被撵之后再次获得了姚崇明的宠信,姚崇明如今在姚家只信得过小苗氏,丝兰是小苗氏的人,姚崇明自然也就信任她胜过旁人。 丝兰记着小苗氏对她的恩情,十分不待见多次背叛了小苗氏的翠瑶,见到翠瑶跟外男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焉有不向姚崇明告状的道理? 当即就跑到姚崇明面前添油加醋的编排了一番翠瑶,当然,她不敢诋毁来做客的姚伯父,只再三强调是翠瑶不检点,搔首弄姿,有勾引姚伯父之嫌。 丝兰素来与翠瑶不合,在姚崇明面前说翠瑶的不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往姚崇明听了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今日姚崇明正为姚启斌的身世伤脑筋,一听到翠瑶的名字顿时火冒三丈,立刻就要叫人把翠瑶叫过来训斥一番。 丝兰本就是言过其实,怕翠瑶来之后反而洗脱了罪名,忙拦着姚崇明,“老爷,使不得!客人还在呢!况且客人似乎十分喜欢四少爷,若是就这么把薛姨娘和四少爷叫过来,只是会让客人以为老爷是刻意不给他面子呢!” 到底是同族之人,总要在族人面前维持他侯爷的体面,姚崇明只好罢了,只是在心里越发不待见起翠瑶母子来。看着面前这封没有署名的信,与当初瑞王送来的如出一辙,都是拿姚启斌的身世来要挟他,瑞王求的是一桩亲事,这封信要的却是让他弹劾余尚书。 姚崇明的官位都是靠余家保住的,余家一倒,他也会跟着倒下,他又如何肯按照信中说的那样做呢? 可是如果他不照做的话,这个人就会揭穿姚启斌的身世,到时候他同样会乌纱不保,姚崇明再次为难起来。 姚崇明为难的神情落在门下幕僚的眼里,有一位幕僚察言观色,旁敲侧击的知道了姚崇明的为难所在,也知他碍于脸面,不能开口提及此事,若是自己要献计也要有个托辞才是,思索了一番便喜气洋洋的去向姚崇明告假。 “愚兄前不久新得一子,不日将摆认亲宴,在下想告假半个月!” 既然是喜得贵子,却是认亲宴,姚崇明不由奇道,“怎么不是满月酒,或者百日宴呢?难道这是先生故里的说法?” 幕僚有些羞赧的解释道,“在下那侄子都已经十多岁了,新入族谱,当然只能是认亲宴了!只是这事儿说来话长了,都是愚兄年少之时欠下的风流债,愚兄曾与邻居家一表妹有过一夜夫妻的情分,我这侄儿想必便是这一日姻缘留下来的,只是这位表妹没多久就被她父兄卖作他人妾室,自此两人就再也没见过了!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有一天表妹带了一个与愚兄长的颇为相似的孩子找上门来了,细问之下得知,就在上个月,这位表妹的夫君离世,大婆不贤,容不下她,将她和她所生的儿子赶了出来,表妹一恢复自由身便回来找家兄,想与家兄再续前缘!家兄当年未能救下表妹,内心常愧疚不安,如今有机会补偿于她,又喜获麟儿,当即便决定要娶表妹了,这不,就给我这个做弟弟的写信让我一定要回去,还请侯爷应允!” 姚崇明应了,却又忍不住好奇道,“那个孩子虽然与先生的兄长长的相似,难道仅凭这一点就断定他是先生的侄子?极有可能是这位妇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找上来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得罪之处还请先生勿怪!” 幕僚拈须一笑,笑的有些高深莫测,“这个孩子是不是愚兄亲生的又有什么打紧的?愚兄娶了他的母亲,那他便是愚兄的儿子,他的母亲也亲口承认了的!众口铄金,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姚崇明瞬间茅塞顿开,喜道,“先生果然是我的福星,每每我进退维谷之际,都是托先生的福才拨云见日!” 幕僚不骄不躁的淡笑道,“侯爷过奖了,为侯爷分忧是在下分内之事,再者在下只是来告假的,若是侯爷觉得在下说的话有理,那也是侯爷您的悟性高!既然您已脱困顿,那在下也能安心的回去了,在下便告辞了!” 姚启斌的事终于有办法解决了,姚崇明哈哈大笑着送走了幕僚,转头就写了帖子邀请姚家那位与他出了五服的堂兄来府中吃酒。 到了赴宴那一日,姚崇明亲自在花园备下酒菜,还叫了翠瑶和丝兰两位爱妾在一旁佐酒布菜,酒至半酣,姚崇明离席出恭去了,丝兰看了眼刚刚被姚崇明劝了几杯酒有些不胜酒力的翠瑶,又看了一眼旁边快要醉倒的男人,忽的心生一计…… 姚崇明更衣回来只看到了丝兰,已不见另外两人的踪影,丝兰忙道,“姚老板醉了,薛姨娘送姚老板去休息了!” 看着丝兰眼里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光芒,姚崇明便知成了,便一脸担忧道,“堂兄不胜酒力,是我考虑欠周了,你随我前去看看吧,再叫夫人煮些醒酒汤送来!” 抓奸这种事还得有见证人不是?这一点儿姚崇明和丝兰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正如姚可清所预料的那样,姚崇明将翠瑶“捉奸在床”,先是一脸雷霆震怒以及见到爱妾不忠后的痛苦不堪,后来在翠瑶的苦苦哀求下渐渐平息了怒火,又有朱氏在一旁说情,当姚老板表示要娶翠瑶时,姚崇明故作犹豫了很久,最终“忍痛割爱”了。 这时翠瑶便开始对着朱氏哭诉舍不得四少爷姚启斌,托朱氏一定要照顾好姚启斌,而姚崇明为了表示对“爱妾”的留恋不舍,竟然“大度”表示愿意将姚启斌过继给姚伯父,这样爱妾母子就不会骨肉分离了,只是毕竟两家已经出了五服了,过继的话有些不合规矩,族里不一定会同意。 朱氏便如计划的那样出了个主意,“都是四少爷小时候长的像侯爷,只是四少爷是在庄子上的生的,府里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的人并不多,只是四少爷越长大反而越像薛姨娘了,并不怎么像侯爷了,若说不是侯爷的孩子只怕也有人信呢!” 638、侍疾 朱氏卖了个关子,姚崇明等的有些不耐,直接道,“夫人此话何意?” 朱氏接着道,“听说堂兄早年有克妻克子的名声,不若咱们就对外宣称翠瑶其实本就是堂兄的家眷,只是碍于堂兄命格太硬,就将已经有孕的妻子寄名在咱们家,以保全妻儿性命,如今孩子大了,自然可以接回来了!” 姚崇明尚未表态,翠瑶便磕头谢道,“多谢夫人,还请老爷成全!”姚崇明故作思索了一番便答应了,翠瑶终于彻底松了心中的那口气。 翠瑶母子当天便跟着姚伯父走了,为了以防夜长梦多,姚崇明连夜派人回冒州去从族谱里去掉姚启斌的名字,自此他孝期产子一事终于落定,姚可清也没想到多年前埋下的伏笔竟然是这样用的。 得知翠瑶母子终保平安的时候,书肆的掌柜正在向姚可清回禀那幅赝品的事,那个多次来问询的人终于决定花三千两把画买走了。 “小的已经答应他了,让他明日就去铺子里取画,少奶奶若有安排便要尽早做准备了!” 姚可清谢过掌柜的后,一边让人通知宋大夫人明日去书肆亲自与买家交易,一边向宋子清借了几个人用,这寻迹辨踪之事一般人可做不来。 宋大夫人一听那画卖了三千两银子,喜的连声答应了,“去去去,我一定去!” 宋大夫人会答应去姚可清一点儿也不意外,而且她是盼着宋大夫人去的,这别人的钱最好还是不要随便的沾手,尤其是宋大夫人本来让她代卖的目的就是不纯的。 本以为明天就能抓住幕后之人了,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宋子清回来的时候竟然把画又带回来了,姚可清诧异道,“那人没来取画?” 不对呀!若是那人没来取画掌柜的就会来跟她支会一声,而且孙氏回来后还特意派人送来礼品道谢,说明她已经拿到了那三千两银子,那这画又是哪里来的? 姚可清茫然的看着宋子清,宋子清捏了捏她光滑的脸颊,轻笑道,“抢来的!” “抢……抢来的?” “嗯!抢来的!”宋子清点头,看她惊讶着瞪圆了眼睛,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意,“那人买走了画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就要把画烧了,跟踪他的人就把他打晕了,然后把画带回来给我了!” 这是要毁灭证据呀!亏得跟踪的人机灵,姚可清遂拿过画亲自收起来,“这可是证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对了,有查到那人是什么来历吗?” “并没什么来历,也是别人花银子雇他去买的!画被劫走,看他怎么跟雇主交代,我们也好继续查下来!”宋子清已经安排人监视那个买家了,希望借此可以揪出幕后之人。 “画丢了,调包的人肯定会慌张,只是为了怕露出马脚,只怕会彻底断了跟那个买家联系,如此一来也就断了线索!如今只能从真迹下手了!” 其实对于调包画作的人姚可清隐隐有侧重怀疑的对象,只是找不到证据,也想不出动机。 既然背后之人谨慎到连买画都要雇人去,肯定早就做好了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好抽身的准备,宋子清也料到监视买家怕是不会有结果的,“既然费这么大功夫找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赝品来调包,这真迹必然也藏的严实,不会那么容易就走漏消息的,一时难有结果!接下来还要让你接着担心了……” 这赝品既然是冲着姚可清来的,一计不成,那么这背后之人又岂会就此罢休?找不出幕后主使,姚可清就还要小心谨慎的防范着,宋子清心里越发怜惜愧疚起来。 “有嫌疑的统共就那么几个,我远着她们就是了!”姚可清想的开,反正离不开是国公府的人,她不过去就是了。 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作弄人,往往你越想的事到最后偏偏就事与愿违,这不,姚可清才说不过去国公府的话,第二天就传来老夫人病倒了,让四个孙媳妇两两一组轮流着去伺疾,说是伺疾,其实也就是去老夫人那儿点个卯,端茶递水的事儿都有下人做,她们也就是去陪着老夫人说说话罢了。 姚可清是跟周氏一起轮值,姚可清以为老夫人当着周氏的面大概是不太会为难自己的,但是却想错了,她第一次去就被老夫人给了一个下马威。 “老夫人想吃桂花蛋羹,还劳烦四少奶奶给做一碗来!”姚可清才到上房,还未进门,老夫人身边的月琴就趾高气扬的来传话了。 这桂花蛋羹色泽金黄,似九月金桂一样的颜色,因而得名桂花蛋羹,一份成功的桂花蛋羹呈软稠半流体,似糕非糕,似粥非粥,蛋嫩沙甜,绵软柔润,加入山楂汁后更有益于克化,尤宜体弱的老人食用。 虽吃起来爽滑细嫩、满口甜香,可这菜做起来却十分的繁琐,鲜有人有这样的手艺,此菜只能用鸡子黄,不能沾一点儿蛋子白,否则就坏了口感;混合鸡子黄,豆粉和糖粉的时候也只能顺着一个方向调打,不然就坏了纯淳的质感;炒制的时候火候也要掌握的十分精准,先是用大火熬至糊状,然后转为小火搅炒,需得双手并用,一手搅炒,一手淋油,一刻不闲,这油的分量也得掌握好,不然就做不出不紧、不粘、不出油、不汪水的桂花蛋羹。就着小火至少要搅炒四五百下,看蛋液的颜色由淡黄至浅黄转成金黄色,火色均匀,不生不煳,蛋黄与油、粉溶为一体,饱满而有张力,用勺一舀,不流不散不板,金黄带亮,一这才算做得了一碗桂花蛋羹。 此菜难度大,会做的厨子不多,更何况姚可清这样的闺阁小姐,出嫁前虽然也就学了些粗浅的厨艺,会做两三个拿手菜,但是这种考验厨艺又极耗费体力的菜式她如何做得了,只怕整个国公府会做这个菜的厨子都没有几个,老夫人分明是刻意为难姚可清的。 这菜姚可清不会做,当然不会答应了,这种明知自己不会还要硬着头皮答应可不是她一惯的脾性! 见姚可清不答应,月琴不满拔高了声音道,“怎么?四少奶奶不愿意?昨儿大少奶奶可都做了,难不成四少奶奶就比大少奶奶金贵了?” 639、刁难 那大少奶奶做的可不是桂花蛋羹!桔子在心里腹诽道。 周氏解围道,“刚刚来的路上我不小心滑了一跤,弟妹为了救我,扭了手腕,怕是下不了厨了!祖母最是心疼小辈了,定不会为难弟妹的!” 月琴一梗,再也没得言语了,周氏这才偕同姚可清进去了。 老夫人其实也没什么大病,人一上了年纪,一些小毛病就容易三不五时的冒出来,老夫人前两天贪嘴,吃多了冰镇的酥酪,结果就受了凉,引得头疼的毛病也犯了,连嗓子都有些喑哑了,说话间隐隐觉得有浓痰卡在喉咙里,“四少奶奶书读的比我们多,这认的理也跟我们不一样了,一碗羹汤都不愿意做给长辈了,说的还振振有词的,多读书果然还是有用处的,老身也是长见识了!” 刚刚月琴在外面传话时老夫人果然是在听的,只是姚可清刚刚一句话也没说,便是拒绝也是周氏替她开口的,可老夫人却说她说的振振有词的,显然是不满意姚可清没有主动答应做那碗桂花蛋羹了,若是姚可清此刻反驳了老夫人的指责,老夫人立刻便又会给她安一个顶撞长辈的罪名了,老夫人这般说只怕就是在等着她反驳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较真,姚可清便恍若未闻一般,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请安。 姚可清不上勾,老夫人心里窝着的一团火没有发泄出去,脸色更加难看了,对刚刚帮了姚可清的周氏也没有好脸色了,“萍萍前两天来给我请安的时候说你身边的金兰搬过去跟她同住了,可有此事?” 上次周氏跟婆母詹氏说过宋子琪不肯收用金兰一事后,也不知詹氏后来跟宋子琪说了些什么,当周氏再次提金兰的事的时候,宋子琪竟然就答应了。 周氏点头,神态是一惯的低眉顺眼,“是!” 老夫人却突然就开骂了,“糊涂!那么小个院子哪里住的下两个人,我国公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般没有章法了,爷们儿身边的人还要挤在一起住,国公府的颜面都要给你丢尽了!” 萍萍住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住两个人却是绰绰有余的,所以金兰开脸后周氏便让她搬过去跟萍萍一起住了。 只是萍萍原先有孕受众人追捧抬举,独占一个院子住习惯了,现在突然有人搬过来和她一起住,这也就意味着现在她的地位跟金兰是平起平坐的,顿时让她生出了危机感。 而且每次宋子琪过来,金兰仗着自己新近刚刚得宠,在宋子琪面前新鲜劲儿正浓,每次宋子琪过来也不管他是来找谁的,直接就把人往自己房里拉,萍萍拉不下那个脸跟金兰抢人,便只好跑来老夫人这里哭诉了,想通过老夫人开口将金兰赶出去。 萍萍是老夫人赏给四房的,代表了老夫人的脸面,一听萍萍哭诉受了委屈,老夫人虽然恼火但是也不想为了一个通房就下周氏的脸面,遂只让萍萍回去了,可是刚刚周氏坏了她的盘算,老夫人便不再向着周氏了。 老夫人突然的怒骂吓了周氏一跳,而且老夫人的指责本就没有道理,心知老夫人不过是出口气而已,周氏便逆来顺受的乖乖请罪了,“原本是打算叫金兰跟秋桂住的,只是那边的屋子还没收拾好,只好叫金兰先去跟萍萍住几天,等秋桂那边收拾了,便叫金兰搬过去,委屈了萍萍,回头孙媳妇给她赔不是!” 正室给一个没有名份的小妾赔礼,这要是穿出去才真是丢进平国公府的脸,老夫人岂敢就这么顺着周氏的话应下?只得含糊了过去,“你心里有数便是了!” 又见姚可清在一旁立着,有心想找个借口也骂姚可清一顿,只是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只能气恨的躺下去歇着了,“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周氏松了口气,同姚可清退了出去,姚可清低声向周氏致歉,“都是我连累三嫂你了,要不是替我说话,老夫人也不至于这么为难你!” 周氏无所谓的笑了笑,“比这更难听的我都听过了,还在乎这几句话不成?原先你没来的时候,老夫人最不待见的就属我了,你来了之后,好歹叫我耳根子清净了不少,我该跟你道谢才是!” 周氏最后一句略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她一直没能为四房生下一男半女,老夫人不待见也是正常,她早就习惯了。 姚可清暗叹看来老夫人对她的厌恶几乎是人尽皆知了,老夫人不喜欢她是因为她嫁给了宋子清,而老夫人不喜欢宋子清,老夫人不喜欢宋子清是因为他有一个长公主母亲,可是老夫人为什么不喜欢长公主呢? 还记得安平郡主曾经说过,安家为了不让平国公立庶长子为世子,所以就让老夫人所出的长子嫡孙尚了昭敏长公主,借皇家的威势粉碎平国公立庶长子的计划。 既然昭敏长公主的下嫁对老夫人是有利的,那么老夫人为何对长公主又是这般抵触的态度呢?而对驸马却又万分疼爱…… 姚可清忽然想到了一事,不由瞳孔一缩,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有一件事或许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纤纤突然提了一个食盒进来交给姚可清,低声道,“这是桂圆姑娘让奴婢给您送来的!” 姚可清揭开食盒一看,里面赫然是一碗桂花蛋羹,不由惊讶了,她并没有往公主府那边送信,桂圆又怎么知道老夫人让她做这个的?再看纤纤一脸感激的看着自己,便知是纤纤怕自己做不出来所以给公主府传了消息,不由笑着谢了她,“辛苦你了!” 纤纤羞涩一笑,“四少奶奶救了奴婢的命,奴婢无以为报,也就只能做这些许小事回报您了!”那日要不是姚可清经过,宋子科就要得逞了,她也不会因祸得福的留在老夫人身边了,只要他在老夫人身边,宋子科就再也没有接近她的机会了。 姚可清当日也是为了绿衣才顺手救了纤纤,没想到这纤纤却是个知恩图报的,只是她这般帮着自己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就遭了。 “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如今全靠着老夫人才能护你周全,莫为了我开罪了老夫人!” 纤纤愈发感激起来,“奴婢会小心的!” 640、感觉 姚可清将桂花蛋羹呈给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姚可清便解释道,“这菜孙媳妇是不会做的,又想着您必是爱吃的,就让人从外面酒楼买了过来!下人盯着做的,很是干净!” 虽然姚可清没有亲自做,却还是让她吃到了这菜,老夫人的脸面也算是保住了,脸色便缓和了许多,尝了一口果然嫩滑香甜,心情又好了几分,不知不觉竟吃完了大半碗。 当着两个孙媳妇的面,一口气吃了这么多东西,老夫人不觉有些羞赧,板着脸道,“姚氏有心了!” “在门外就听到母亲在夸四少奶奶了!”詹氏突然过来了,又对姚可清道,“母亲甚少夸人的,可是难得了!” 老夫人那一句可算不得夸,姚可清却只能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老夫人赏脸,孙媳不胜荣幸!” 詹氏看了眼纤纤撤下去的食盒,惊讶道,“四少奶奶竟然会做桂花蛋羹,这才是真难得了!” 老夫人漱完口,不咸不淡道,“她哪有那手艺,外面买进来的!” “那也是四少奶奶的一片孝心!” 詹氏这样说老夫人没再反对,算是默认了,詹氏又道,“听说母亲病了,萍萍那孩子急坏了,熬夜做了个抹额让媳妇带来给您,她就不来了,免得扰着您休息了,等您康复了再来请安!” 姚可清不由看了周氏一眼,萍萍是宋子琪的妾,周氏是她的主母,可是她却越过周氏直接去找了詹氏,不是她没将周氏放在眼里,就是詹氏没将周氏当回事…… “她是个长情的,这几年来的比有些人可勤快多了!”老夫人口中的有些人不知是指的庶出那两房的人,还是其他什么人。 “萍萍的针线活做的好,母亲快戴上试试!”老夫人点头,詹氏便亲自服侍老夫人换了抹额。 对着镜子看了看,老夫人很是满意,“不错,她做的这些小物件一向最合我的心意,她走了,还真是不习惯!” 詹氏笑道,“也没给她安排什么差事,母亲想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萍萍都敢在老夫人面前告周氏的黑状,周氏又岂敢给她安排差事呢?还不得远着她? “罢了!她既然跟着琪哥儿了,就让她一心服侍琪哥儿吧,我这般不用她操心!”老夫人摆摆手,拒绝了詹氏的提议。 “这是她的一片孝心,媳妇也不好拦着!” “好好伺候琪哥儿,早点儿跟四房开枝散叶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詹氏当着周氏的面在老夫人面前如此抬举一个通房,这岂不是在打周氏的脸?可周氏却置若不闻,团着手低眉敛目的站在一旁。 詹氏突然叹气道,“琪哥儿明年春天又要下场了,如今正闭门苦读呢!也不知能不能考上!” 前一次春闱“不务正业”的郑映卿高中探花,可是宋子琪却落了榜,不仅宋子琪自己难以接受,便是詹氏也郁结了好一阵。 “琪哥儿这么用功,上回那是时运不济,刚好考了他最不擅长的,这回一定能考中的,你就放心吧!”老夫人对宋子琪十分有信心。 詹氏道,“但愿如母亲说的一样!这两年眼看着他瘦了许多,看的我直心疼,若是再来三年……”詹氏眼里泛出泪花,说不下去了。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是他母亲,怎么不盼着他好,尽咒他些不好的!” 詹氏忙轻拍了自己一嘴巴,“瞧我这嘴,就是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惯了,母亲勿怪!”说着便转移了话题,“听说方家二少爷和三少爷下半年要参加秋试,若是过了,明年跟琪哥儿就是同科了!” 老夫人闻言看了眼姚可清,她只知道方家是姚可清的外家,方家一向低调的很,老夫人甚少听到有关方家的消息,一时竟想不起詹氏口中的方家两位少爷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詹氏解释道,“方家二少爷性子冷僻,平时不怎么出来走动,方家三少爷去年中秋的时候被圣上亲自赐婚了的,娶的不是旁人,就是四少奶奶的亲妹子,前两天刚大婚!” 姚可怡过继到长房去了,确实可以算是姚可清的亲妹妹。 老夫人这才想起来,“琪哥儿原先总和郑家的四小子在一处,郑家的哥儿交友广泛,有听他提起过几回!要说郑家呃呃哥儿也是好命,想拜在方祭酒名下的学子何其多,偏就他拜成了,要不是方祭酒教化他哪能就中了探花呢?十七八岁的少年探花郎,几十年没见过了呀……” 詹氏跟着唏嘘道,“是呀,别说十几岁的探花郎了,便是不足而立的进士都少见的,我还记得上上科的状元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贡生了,这才领官多久,用不了两年就又要致仕了!也是方祭酒有本事,若不是琪哥儿早拜了师门,我早就要他去求着方祭酒指点指点了!” “琪哥儿的老师也是极其有名望的!当初还是靠亲家公引荐,琪哥儿才能拜在他名下呢!”虽然也有名望,不过肯定还是比不上方老爷子的。 詹氏叹道,“是呀!只是还是对方祭酒敬仰的很!咱们四少奶奶就是方祭酒亲自教导的,所以四少奶奶一进门媳妇就忍不住想跟她亲近!您瞧方祭酒教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上次那画她一眼就瞧出来不对了!” 《冬宴图》的事好不容易过去了,老夫人也要淡忘此事了,詹氏猛然一提起,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晴转多云了,冷眼看了眼姚可清,眼里的厌恶更甚从前。 看着老夫人脸色巨变,詹氏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忘形,提了不该提的,歉意的冲姚可清一笑。 姚可清却对老夫人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不解,以前老夫人对她的不喜几乎是没有理由也没有目的的,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任何跟长公主府沾边的人或事,可是刚刚那一眼里,姚可清分明感觉这不喜是原因的,似乎是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了老夫人的事。 “当然不一样了!连赝品都能卖出个好价钱来!”老夫人阴阳怪气的语调越发让姚可清觉得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641、黑手 见老夫人语气不善,詹氏尴尬的冲老夫人赔笑,“都是媳妇的错,好好的提那糟心事儿做什么!叫你多嘴……”又啪啪轻拍了自己两巴掌。 “好了!”老夫人制止了詹氏,“提不提事情都发生了,假的就是假的,你不提它也不会变成真的!只是有的人呀,这心就是要向着外人,一个点心方子都要上赶着给人送过去,一幅假画也要替人忙前忙后的,也不知卖出去后分了银子给她没有,不然可就白忙活了,不过也说不定她就是心甘情愿的呢!” 这是在影射姚可清给大少奶奶杜氏点心方子一事了,又提及她帮宋大夫人卖画一事,这事儿她并没有说出去,只是这画卖出去后宋大夫人得了三千两银子,可她却只给了老夫人两千两,以老夫人的性子,若是知道孙氏多得了一千两,只怕会问孙氏讨要这多出来的银子,所以孙氏是不可能说出去,那老夫人是如何知道这事的呢? 老夫人越说越气氛,姚可清索性如周氏一般低眉敛目的,任由老夫人明嘲暗讽,詹氏又是端茶又是打扇,好话说尽,老夫人总算是渐渐消气了, 见周氏与姚可清立在一旁也是无趣,便没好气的打发她们走,“你们俩都回去吧!我这儿用不着你们伺候!” 老夫人终于放人了,詹氏大松了一口气,忙叮嘱一旁的丫头道,“丝弦,纤纤,送两位少奶奶回去!” 丝弦和纤纤应声领着她们二人出去了。 出了上房的门,周氏与姚可清别过彼此,丝弦送周氏往四房去,纤纤则跟着姚可清往长公主府的方向走去,路过上次差点儿被宋子科侮辱的花丛,纤纤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脸上也浮现出惊慌无助的神情来。 姚可清轻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二少爷如今还下不得床,他就是好了,也有老夫人护着你,他不敢动你的!” 姚可清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股镇定的力量,纤纤无助的心瞬间有了依靠,摸着袖袋里的沉甸甸的剪子,纤纤用力点头,“奴婢不怕!”若是宋子科再敢欺负她,她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以后远着我一些,你也知道的,老夫人她不喜欢我,你跟我走的近了,老夫人怕是也会连带着不喜欢你了!没有老夫人护着你,二少爷再来找你麻烦可怎么办?”纤纤今日帮了自己,姚可清很是感激,只是为了她好,姚可清并不造成纤纤与自己关系太过亲密。 纤纤愧疚道,“昨天大少奶奶给老夫人做了翡翠蛋羹,老夫人嫌腥味儿重不好吃,当时四夫人也在,就说鸡子论做法就属桂花蛋羹最好吃了,只是太难做了,一般人都不会做!原本就是四夫人随便一句话,没想到老夫人就放在心上了,拿这个来刁难您了,奴婢应该早点儿跟您说一声的,今儿您也就不至于看月琴姐姐脸色了!” “你是说桂花蛋羹是四夫人在老夫人面前提起的?”纤纤的话姚可清一愣,忍不住问道。 纤纤点头,“四夫人随口提了一句,之后又指点了大少奶奶翡翠蛋羹的做法,说是加黄酒能去腥味儿!” 詹氏真的就是随便一句话吗?姚可清并不这么认为! 既然有了大少奶奶亲自下厨孝敬老夫人的做法在前,那第二日轮到自己的时候怕是也要遵循前例,詹氏不是不知道老夫人不喜欢自己,可是却还是在老夫人面前提了桂花蛋羹的事,还特意强调很难做,难道这不是刚好给了老夫人现成的刁难自己的方法吗? 还有卖画的事,如果孙氏没有说漏嘴的话,那么还知道这件事得就只有买画的人了…… 果然詹氏是调包了老夫人的画的幕后黑手! 姚可清将自己的分析说给宋子清听,“……先是想将调包的事栽赃给我,后来挑唆大夫人来找我的应该也是她了,现在又在老夫人面前说嘴,四婶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呀?” 姚可清经常教导弟弟,一个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可是她却想不通詹氏这么做的目的,她调包老夫人的字画尚可以说是贪财,但是为什么要嫁祸给自己呢?论理不该是嫁祸给大夫人孙氏吗?孙氏手握国公府的掌家大全,若是挤走了孙氏,她不正好可以取而代之吗?之后她更是屡次在老夫人跟前给自己使绊子,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平国公府里嫡庶不分,三房和四房同属嫡系一派,论理该同心协力共进退,一起面对庶出的两房,虽然詹氏表面上看着确实如此,可是她私底下却挑起老夫人对自己这个三房儿媳妇的不满,老夫人厌弃了自己她能得到什么? 宋子清虽然是男儿,但是拜国公府恶劣交错的环境所赐,对内宅的门道有所了解,遂猜测道,“或许是三嫂不得老夫人喜欢,所以四婶便不想你专美于前?怕你抢了风头?” “可是敬茶那天老夫人就明显表示出对我的不喜了,不用四婶挑唆,我也讨不了老夫人欢心,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难道仅仅是因为看我不顺眼,所以不想我好?”而且敬茶那天她还替自己解了围,她这样明面上与自己示好,背地里却暗暗的算计自己,用的还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手段,根本伤不到自己分毫,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她算计的? “唔……”宋子清也想不通,“因为我跟三哥关系不错,所以四婶她对我也一向很亲近,四婶对我并没有敌意……”既然这样,那她为什么又如此针对维维呢? 宋子清情不自禁的又皱起眉头来,姚可清伸手抚上他的眉心,半开玩笑道,“人心隔肚皮,她表面对你没有敌意并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她是因为你才对我百般算计呢?她算计我就是为了对付你呢?”就像她当初保下姚启斌是为了掣肘姚崇明。 “是我连累你了!”宋子清从善如流,将轻抚在自己眉间的纤纤玉手捉在手里,含笑看着眼前的人。 姚可清嗔怪的抽回自己的手,“别闹,我有正事要跟你说,你知道老夫人为什么不喜欢母亲吗?” 642、正事 平国公夫人不喜欢长公主宋家上下心里都是有数的,只是碍于长公主的身份地位,老夫人只能私下里偷偷发泄自己对长公主的不喜,当着长公主的面却只能紧守规矩,客客气气的,因此她也就越发的不喜欢长公主了。 “老夫人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以为能享享儿媳妇的福了,但是面对母亲,她这个做婆婆的却还有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老夫人性子冲动,被人挑唆两句,自然就不喜欢母亲了!”这是昭敏长公主在宋子清幼年时问同样的问题时长公主回答的答案,也是这么多年来宋子清一直认同的原因。 姚可清当然不这么认为,“可是你别忘了,当初母亲下嫁宋家是老夫人同安家商量好的,既然老夫人早知道儿子要娶一个皇室公主进门,又怎么会不知道,公主进门之后她面对儿媳妇还要行君臣之礼呢?母亲的下嫁保住了她在国公府的地位,明明是她有求于母亲,可她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感恩?况且老夫人极其疼爱驸马,爱屋及乌的,老夫人对母亲的态度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老夫人看着虽暴躁粗鲁了一些,但是却不似会恩将仇报的人。 宋子清一愣,姚可清明显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这么问他的,不由怔怔的看向姚可清,“维维,你……究竟想说什么!” 姚可清压低声音道,“四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老夫人知道你其实不是驸马的亲生儿子……” 当年驸马负伤,失去了生育能力,老夫人作为驸马的至亲生母,极有可能也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当长公主有孕之后,她肯定知道长公主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是自己儿子的种,可是为了保全儿子的颜面,为了不让儿子的隐疾被别人知道,老夫人只能咬牙认下这个不是自己孙子的孙子,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才不喜欢宋子清,也不喜欢长公主。 完全有这种可能! “或许真是如此!”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是他连累了母亲了,她刚刚才说他说不定会连累她,如今就证实了他果然连累母亲,那连累她或许也不远了…… 宋子清情绪有些低落,愧疚的看着姚可清,“维维,我……” 每每提到自己的身世,宋子清的身上便弥漫着一股哀伤与愤慨,为他身为母亲的长公主的遭遇而哀,为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的自私懦怯而怒!既然隐瞒了自己的病情而娶了母亲,那么为什么就没有勇气将真相告诉母亲呢? 诚然这很艰难,就像他当初不停的尝试,又不住的退缩,历经数次的分合,他与维维之间终于再无任何阻隔。 那他为什么就不去尝试一下呢?非要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去隐瞒一个注定瞒不住的秘密,伤害了那个原本一心一意爱重着他的人…… “四哥,你听我说!”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姚可清理智的分析道,“如果老夫人都知道,那国公爷是不是也知道?可是他们对你的态度却截然不同……这说明什么?” 上阵父子兵,平国公早年是跟驸马一同征战沙场的,驸马是在战场上受的伤,那么为驸马延医问药的应该就是平国公,老夫人也极有可能是从平国公那里知道这件事的,那为什么他们对宋子清的态度却截天差地别呢?一个对宋子清和所有的孙儿一样一视同仁,一个却百般不待见他…… 宋子清瞳孔一缩,眼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祖父或许知道我究竟是谁的孩子……” 而且就平国公对他亲近毫无芥蒂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宋家的子嗣无疑了……想通这一点,宋子清的心情是既轻松又沉重,轻松的是自己的身世总算是有了眉目了,沉重却是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他的身世或许会在宋家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我不喜欢国公府那边,但是每次过去那边一趟都能有所收获,看来我要去勤快些才是!”虽然去了国公府好几次,可是都没有碰到过平国公,人都看不到又如何能从平国公嘴里套出话来呢?姚可清有些犯难了。 宋子清洞悉了姚可清的打算,严词拒绝了,“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剩下的该由我自己来了,祖父毕竟曾经是杀伐多年的一军主帅,警惕性不是老夫人和四婶这等女流之辈能比的,你别去犯险!” 驸马能毫不犹豫的杀死知道了他秘密的丫鬟,而平国公的心计手段更胜驸马一筹,一旦觉察到姚可清可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宋子清担心平国公会生出除去姚可清以保全这个秘密的想法,他不能让她为了自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可是你能怎么做?你能就这么直接去质问他吗?他会告诉你真相吗?你什么证据都没有,直接正面出击是不会有结果的!” 宋子清确实想过直接去质问平国公,可是也知道这样做根本毫无作用,没有任何证据,平国公又怎么会轻易就将保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告诉他,反而会打草惊蛇,引起平国公的怀疑,所以他不会这么做! “除了祖父,父亲应该也是知道的!”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宋子清已经很久没有称呼驸马为父亲了,此刻他再次以“父亲”的称谓来称呼驸马,说明他此刻才真的明白无论他是谁的儿子,他始终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长公主驸马。 “那年闹的那么僵,驸马不也没有松口吗……”宋子清想从驸马这边下手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比起置身事外的平国公,身为当事人的驸马的情绪更不稳定,更容易被利用…… “其实我的身世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连皇上都知道的!”当年他用自己的身世之谜换来皇上对长公主的愧疚和对他的怜惜,他用皇上对他的这份愧疚和怜惜取得了出征的机会,又用战功一点点赢得皇上对他的信任。 宋子清言下之意似乎是想通过皇上对驸马施压,让驸马逼不得已之下说出真相,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 姚可清震惊与宋子清说的话,却并不赞同他的做法,“若是皇上插手……” 宋子清淡笑一声,揉了揉姚可清头,“不过是借皇上的名头吓吓父亲罢了,皇上才收了父亲的兵权,转手就给了我,父亲心里正忐忑着呢!” 姚可清松了口气,“驸马如今在军营,好歹缓缓再说!” “嗯,我知道!” 643、回归 老夫人之后再也没有叫姚可清去侍疾了,姚可清估摸着侍疾的事说不定也是詹氏出的主意,为的就是用桂花蛋羹来刁难自己,姚可清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正想着要怎么给詹氏也添点儿堵,姚家那边朱氏就送信来了,说是小苗氏已经回来了。 一辆小马车很是低调的从角门进了侯府,人一下马车就直接去了曦雅院,之前住在曦雅院的余若菡在小苗氏回来之前,在姚崇明的安排下搬进了本来属于她后来月杏住进去的菡香院。 时隔数年,再次回到暌违的长乡侯府,小苗氏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府中的一草一木都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曦雅院门口的白玉兰树又长高了,离开时总角之龄的女儿也已经是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了。 “娘!”姚可柔激动的扑向小苗氏,“爹爹没有骗我,娘果然回来了!” “嗯,娘回来了!”小苗氏眼里蓄着泪,捧着姚可柔的脸怎么也觉得看不够,转向一旁,却不见两个儿子的身影,不由问道,“你大哥二哥呢” 姚可柔的情绪微微低落,“大哥进学,尚未归家,二哥病了...” “辰哥儿病了?”小苗氏一急,就要去看他。 姚崇明却拦下了,“你刚回来,就好好歇着,晚上一起吃个饭,他自会过来!” 姚崇明的阻拦让小苗氏心生疑惑,却还是顺从的答应了,“好!”然后拉着姚可柔进了院子,还不忘招呼身后的唐氏,“嫂子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块儿住吧!”姚崇明这才注意到唐氏,忙给唐氏见礼。 唐氏笑着看了眼姚崇明,“弟妹一回来,小叔的眼睛都挪不开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这儿半天了都没看见!” 姚崇明羞愧的拱手,慌忙离去行至半路,一个管事突然慌慌张张的过来了,不等姚崇明训斥,便抢先道,“太姨娘回来了!” 太姨娘?姚崇明愣住了。 管事解释道,“苗太姨娘回来了!” 朱氏虽然当初在心里赌咒发誓的说绝不让小苗氏回来,可是姚崇明铁了心的早接回小苗氏,朱氏百般阻挠也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小苗氏进门,忽的灵机一动,想起苗氏跟小苗氏是撕破脸了的,小苗氏既然回来了,那又怎么能只让苗氏一人孤苦伶仃的在庵堂里受苦呢,便偷偷将苗氏也从痷里也接了回来,就跟在小苗氏后面进了门。 姚崇明一直以为自己是续弦所出的嫡子,可是没想到他的生母并非续弦,而只是一个贵妾,自己也成了庶出,好在记在了前头曹氏老夫人名下,勉强混了个嫡出的名份。 对于生母,姚崇明的感情是复杂的,曾经的孝敬是真的孝敬,如今觉得膈应也是真的,苗氏的存在就像一块抹不去的污渍,时刻提醒着他庶出的身份,以及那些肮脏的过往。 所以苗氏在庵堂里住着,他从来没有想过将她接回来,并不是因为苗氏对长房做下的错事,而是为了他那点儿见不得人的私心。 可是如今竟然苗氏回来了,姚崇明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反而是问道,“她是怎么回来的?” 管事一愣,“就…就是坐马车回来的…” “我不是问这个!”姚崇明不耐烦道,“我是问谁接她回来的?” “这个……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管事结结巴巴的问道,“将太姨娘安排在哪儿住……” 从前苗氏以老夫人身份住过的寿安堂肯定是不能再让她住了,那要将她安排在哪儿住呢? 姚崇明想了想没想到合适的处所,只恨不得将苗氏再送回庵堂去,心里越发的不耐烦了,手一挥将事情推给了朱氏,“问夫人去!”突然想到小苗氏回来了,如今府里又有两个夫人了,便补充道,“问大夫人去!” 朱氏既然将苗氏弄回来了,早就将院子准备好了,就在上房的隔壁,老侯爷从前的一个妾室住的,那个妾室没有子嗣,人也早早的去了,院子便空下来了,正好给苗氏住。 “姑母也回来了?”小苗氏嘴角噙着笑意问道,自从苗氏妾的身份被揭露,她便再也不是小苗氏的婆母了。 “这下人都齐了!”人齐了,麻烦也齐了,可是她从来就不怕麻烦,小苗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娘,你回来了就太好了,您是不知道,这几年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大伯母跟二姐三姐合起伙来欺负我,不仅将我禁足,还坏我名声……” 虽然姚可柔刺伤姚可怡一事的风声已经过去了,但是如今京里提起姚可柔的第一反应就是“就是那个刺伤了自家姐妹的姚四小姐吧!” “这些都会过去的,当有一天你站到了足够高的位置,当别人都不敢非议你的时候,名声的好与坏就不重要了!” 小苗氏的话让姚可柔似懂非懂,但是出于本能的依赖和信任,姚可柔浮躁不平的心安定了下来,“我相信娘,有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苗氏慈爱的点头,问道,“你二哥的病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姚可柔伤心道,“半个多月前的一天,爹爹突然大怒,将二哥狠打了一顿,谁都拦不住,后来又催着伯祖母去钟家提亲,婚期都已经定好了……” 小苗氏来不及惊讶次子竟然已经定亲马上就要成亲的事,更来不及好奇钟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她只想知道好好的姚崇明为什么要打姚启辰,“你父亲为何要打你二哥?” 姚可柔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丝兰过来的时候我问过她,她却什么都不跟我说,她以前是母亲的丫头,如今在父亲身边又是最得力的,母亲去问她,她肯定是知道的!” 丝兰又得宠了?小苗氏微微惊讶,却觉得形势对自己更有利了,忆及上次姚崇明毒打姚启辰的事,小苗氏隐隐觉得姚启辰估计又是在同一个坎儿上被绊倒了,心中又是痛惜又是叹气,这才细细问起姚启辰的亲事来。 只是这亲事姚可柔既插不上嘴,也帮不上忙,对钟家的事知之甚少,小苗氏问来问去也只知道这事儿是肖氏在操持,想了想见天色尚早,便整妆去寻肖氏去了。 644、眼熟 小苗氏面沉如水的从肖氏屋里出来,钟家如何配的上她的儿子…… 可肖氏说的也对…… “辰哥儿如今可不比从前了,侯爷下手也忒狠了,腿脚自此落下了毛病,这科举的路子是彻底断了,只能捐个小官做着,若是此时跟钟家断了亲,以后可就更不好说亲了,钟家再不得势,好歹品级在那里,大面上也过得去!” 好歹大儿子娶了余家小姐,这样想着小苗氏心里略微好受了些,想着余家那边许久没有来往了,合该去走动走动才是…… 晚上二房聚在一起吃饭,因如今各个院子皆立了小厨房,不用再去大厨房点菜了,朱氏便佯作不知,她倒要看看姚崇明用什么理由解释小苗氏回来的事。 姚崇明那颗心虽然已经是彻底便到二房去了,但是也知如今还不到放弃长房的时候,接回小苗氏的事他虽是偷偷摸摸的进行的,但是却并没有打算将小苗氏藏着掖着不见人,只是他面对朱氏也开不了那个口主动提起小苗氏来,只盼着朱氏知道小苗氏回来后能主动来质问他,到时候他也才好将早已准备好的理由拿出来解释,从而才好将小苗氏的回归堂堂正正的摆出来,只是朱氏却仿佛府里并没有多了这样一个人,更不去质问姚崇明,姚崇明早就准备好的种种理由竟派不上用场了,心里颇有些不知该作何感想的滋味儿。 朱氏可以装作不知,姚崇明便也忍着,只是小苗氏却不能忍,她要光明正大的出去交际,而不是在姚家做一个隐形人。 小苗氏不能忍,可是姚崇明却推三阻四的不愿意正视这个话题,正巧唐氏要去襄王府探望刚生产不久的姚可芸,小苗氏便同唐氏一起出了门,朱氏忙写信通知姚可清,将小苗氏和唐氏回来的消息告诉给了姚可清。 如今姚家除了朱氏这个侯夫人,还有肖氏婆媳和余若菡,如今又来了小苗氏和唐氏,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姚家内院里如今都能凑两台戏了!再过一阵,钟家小姐进门了岂不是会更热闹了? 想到钟家小姐,姚可清不由想起引出《冬宴图》一事的宋兰香,这两人的脾性倒是有些相似,只是宋兰香嘴皮子上的功夫要厉害一些。大概是因为连累了孙氏损失了两千两银子,宋兰香可是老实了好一阵,只是随着赝品被“卖”了出去,孙氏反而赚了一千两银子,宋兰香便又故态萌生了,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寻宋兰芝吵一架的,只是除了拌嘴并没有闹出别的事来,詹氏也拿宋兰香没辙。 宋兰芝被宋兰香吵的一个头有两个头大,见詹氏也奈何不得宋兰香,心里越发憋屈,便跑到公主府向姚可清诉苦,“四嫂,你给评评理!她自己的东西不见了,不在屋子里好好找,跑来抢我的东西,这是什么道理?” 想着宋兰香从来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都是别人欠了她的,宋兰芝心里就忍不住冒火。 詹氏暗地里对自己有所算计,看似单纯没有心机的宋兰芝是不是真的如看上去的那样心性单纯,这还有待考证,所以姚可清对宋兰芝也有了戒备,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道理自在人心,这是每个人的心都不同,这各自心里认定的理也就不同了!她认的理不一定就是你的理,你认的理她就不一定就认了!” 姚可清这番绕口的话宋兰芝听的不明不白的,糊涂道,“四嫂还跟我打机锋,我可是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姚可清不打算再掺和进国公府的事,所以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喝口茶吧,新制的苦心茶,降火去邪的!” 上次曹太医给了姚可清一个日常解毒的苦心丸,姚可清顺手要了方子,将里面的药材酌情增减了一番,添了茶叶进去,做成了苦心茶。 宋兰芝正心急上火,不由喝了一大口,瞬间一股沁入肺腑的苦涩直冲天灵盖而去,宋兰芝皱巴着一张脸费力的咽下口中的茶水,忙拿了一旁的蜜饯果子压味儿,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才开口感慨,“好苦呀!” 姚可清眉头都不动的一口气将杯中的苦茶饮尽,淡声道,“还好,我不喜欢甜食,所以也不觉得有多苦!” 被这么一打岔,宋兰芝集攒的情绪也散了,再也不好开口抱怨宋兰芝了,听得外面低声说话的人声里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问道,“是蓉蓉在外面吗?” 自第一次宋兰芝来过之后,蓉蓉以为宋兰芝为萍萍打抱不平之后姚可清会借机打发了她,内心惶惶不可终日,可是没想到之后姚可清却什么动静都没有,蓉蓉这才渐渐放心下来,暗想或许是自己来的勤勉,让姚可清看见了自己的忠诚,所以之后来的就更勤快了,但是却不再提要给姚可清请安的话,只帮着院子的仆妇丫头做些活计,俨然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婢女了,姚可清有些好奇她究竟能坚持多久,便由着她经常来了,此时见宋兰芝惊讶,也只点点头,“她诚心诚意要来,我也拦不住!” 宋兰芝有些急道,“她心思深沉,装的乖巧无比,心里可不一定就是真的诚心诚意的,四嫂可别被她骗了,赶紧打发了才是!” 蓉蓉当然不单纯,宋兰芝说的并不假,只是要打发蓉蓉也不能是这个时候,她才进门,又正值多事之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先留着她吧!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天天笑着来,我总不能板着脸赶她走吧?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要怎么议论我?” 就像宋兰香时不时的来找麻烦,詹氏虽然恼怒甚至愤怒,可是也不能不顾长辈的体统不管不顾的就将宋兰香赶出去,世家大族尤其看重一个脸面,詹氏也不能免于俗。 宋兰芝叹了口气,有些理解母亲的做法了,心里的憋屈纠结也渐渐松开,“来四嫂这儿一趟,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四嫂说的话就是管用!” 姚可清指着眼前的茶壶道,“是这壶茶的功效!我可不敢居功!” 宋兰芝顺着姚可清的手势看向茶壶,想起刚刚满口的苦涩,顿时皱紧了眉头,却又突然瞪圆了眼睛,“这茶巾好眼熟呀!” 645、端倪 平平整整一方淡青色的茶巾,瞧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宋兰芝却觉得眼熟了,姚可清想起这茶巾是针线房送过来的,而春儿就在针线房,之前春儿过国公府去的异常频繁…… 种种迹象联系在一起,似乎验证了姚可清之前的怀疑,心中一动,姚可清佯作不经意道,“许是在四婶或者其他什么人那里见过差不多样子的!” “对对对!”宋兰芝猛然点头,“我就是在母亲那里看过的,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布料,连绣样都是一模一样的,母亲最喜欢海棠花,所以母亲屋里的器具大多绣刻了海棠花的样式,难怪我一眼就觉得这茶巾眼熟呢!” “那可真是巧了,我让针线房给我绣了各式花样的,刚好今天就用到了这个海棠花样的!”姚可清捏着茶巾,眼神幽明。 姚可清依稀记得长公主说过,宋子清早年不再府中的时候,他院子里的婢女也没有差事可做,便让她们给宋子清做些衣裳鞋子什么的,那春儿应该也做了的,只是不知道还留着没。便去库房里找,却一无所获,忽的想起如今的双清苑不是宋子清以前住的地方,只怕以前那些东西都没搬过来,看来想比对针迹是不能了。 姚可清正觉得丧气的时候,突然看见了秀秀,心中一动,招呼秀秀过来。 秀秀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少奶奶!” 瞧着秀秀额头上还有亮晶晶的汗珠,姚可清不由问道,“跑这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秀秀羞赧的摇头,“池塘里的荷花已经开了,奴婢就想着来跟少奶奶说一声,免得错过了花期!” “你有心了,快擦擦汗吧!” 秀秀闻言掏出帕子拭去额上的汗水,帕子一角上绣着的梅花若隐若现。 虽看的不甚清楚,但是姚可清还是认出跟茶巾上的海棠花花样是一样的绣法,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便随口问道,“这是春姑姑绣给你的吧?” 秀秀点头,“是春姑姑绣的,少奶奶好眼力!” 姚可清暗道自己怀疑的果然没错,如今春儿在针线房里当差,离了自己眼前,她倒没闲着,腿脚也是够快的,这才多久就跟国公府的人搭上了,只是不知他们彼此谋求的又是什么…… “少奶奶要去赏荷花吗?”见姚可清沉默不语,以为她是怕热,秀秀便道,“池塘边上可凉快了,一点儿也不热,坐在亭子里,日头也晒不到!” 离秋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姚可清忙着破题作论,还要留心姚家的动静,以及应付隔壁的国公府,并没有太多时间用在消遣上,只是见秀秀特意为这事跑一趟,又一脸真诚为自己考虑的周全,不想让她太失望,遂道,“你去摘几枝荷花回来插瓶吧,等母亲得闲了我与母亲一起去看!” 听姚可清说要同长公主一起去看,觉得这样更好,便兴高采烈的答应了,“是,奴婢这就去,挑开的最好的剪回来!” 秀秀兴冲冲的跑去摘荷花,可是过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姚可清正要打发人去问,却见春儿拿着一束花枝来了,恬淡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秀秀跌了一下,奴婢便替她把少奶奶要的花送过来!” 看春儿的表情,秀秀跌的这一下只怕不轻,姚可清忍不住问道,“在哪儿跌的?好好的怎么就跌了呢?” “秀秀她……性子跳脱,跑太快,也不看着脚下,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池塘边的青苔,磕破了头……”春儿说着,眼睛又开始红了,“已经请了大夫来看了,没什么大碍,歇几天就好,奴婢来也是想顺道替她告几天假,这是来的晚了,花儿都有些蔫了,还请少奶奶恕罪……” 虽然秀秀摔了,可是她摘的几枝荷花却是完完整整的,一点儿损伤都没有,若不是要护着荷花,只怕她也不会摔的那么狠了! 人没事儿就好,花儿如何都是次要的,再者秀秀是听了自己的吩咐才去池塘边的,她跌这一下自己也是有些责任的,心下愧疚,很是体贴的准了秀秀半个月的假,又叮嘱春儿好生照顾秀秀。 春儿感激的退下了。 桂圆拿了青瓷花瓶过来要将荷花插上,姚可清便帮着她将荷花修枝,错落有致的插好,桂圆笑道,“还是少奶奶心思巧,奴婢就只会囫囵的插一起!” 姚可清低笑一声,放下剪枝的剪刀就要去洗手,桂圆忙去打热水。 手指相触,姚可清却突然发现指间似乎有油腻腻的触感,凑在鼻子前一闻,竟然是桐油的味道,姚可清忙将荷花从花瓶里抽出来,沿着茎干摸下去,果然在花冠下三分之一的位置也摸到了滑腻的感觉,好几枝都在差不多同一个位置都沾有桐油,这个位置……姚可清顺手握住沾了桐油的地方,这样拿着花束最趁手……刚刚春儿似乎就是这样将花拿过来的…… 桂圆端着水进来就看见姚可清将刚刚插好的荷花全部抓在手里,吃惊道,“少奶奶!您这是……” 姚可清将花重新插了回去,匆匆洗了手一边走一边道,“你随我去池塘边看看!” 桂圆不明所以的慌忙放下水盆跟在姚可清身后。 姚可清到了池塘边并不赏花,只盯着路面看,桂圆更觉疑惑,眼看着姚可清离池塘边已经不远了,桂圆忙道,“少奶奶小心!” 前方的姚可清闻声又走了两步才停下来,盯着眼前的微微倾斜的青石台阶发愣,桂圆顺着姚可清的目光看过去,不过是打湿了的青石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桂圆正要开口问,姚可清却突然蹲下身,用帕子擦了擦“打湿”的地板,然后放在鼻下轻嗅,眉头突然皱起,眼里却是一片了然。 桂圆心觉这里头有蹊跷,人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了,环顾四周见无旁人,才低声问道,“怎么了?少奶奶,这里……” 话未说完,姚可清已经将帕子伸到了她鼻尖下,这个味道很熟悉,是粗使下人房里常点桐油灯用的桐油的味道,“是桐油!” 眼前这块湿漉漉的台阶并不是被水打湿的,而是被人泼了桐油,这油泼到石板上,可是滑的很,一个不慎就要摔个跟头,跌在这坚硬的石板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646、迫害 秀秀盛情邀请自己去赏荷花,可是赏花的必经之路上却被人泼了桐油,这桐油是冲谁来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只是自己却没有,而去摘花的秀秀却不幸替自己“受过”了…… 可是好好的秀秀为什么突然会提及让自己去看荷花呢?心思单纯如秀秀,又是被谁利用了呢? 春儿的隐瞒已经暴露了她,她大概也没有想到她在布局的时候自己手上也沾上了桐油…… 春儿留不得了……可是这种事没有抓到现行,又没有证据,该怎么做才能解决呢? 姚可清想了想,便对桂圆道,“去把少爷叫过来!” 秀秀对姚可清有莫名的好感,春儿觉察到之后觉得有可利用的机会,路过池塘时见荷花已开始绽开,灵机一动便言及姚可清近来一直呆在屋子里也是怪闷的,若是出来走走,赏赏花的心里也会高兴,秀秀听了果然上心了,兴冲冲的就去找姚可清了。 春儿便从下人房里拿来灯油泼在了这必经之地上,只是没想到最后摔倒在这里的却是秀秀…… 春儿还来不及将桐油的痕迹清理干净,就被秀秀求着来给姚可清送荷花,从双清苑出来又刚好遇上厨房的人来问她讨要零碎的布头做抹布,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厨房的人,便立刻揣着一罐皂角汁就往池塘奔去。 正午的池塘没有一个人影,春儿小心翼翼的避开众人,独自一人来到那处泼了桐油的石板,将罐子里的皂角汁全部倒了上去,又拿了园子里扫洒用的笤帚,飞快的刷洗那一处地面…… 万里晴空,一丝云彩都没有,火辣的日光直直的晒在春儿身上,即便是远在十丈开外,坐在柳树树叉上的姚可清都能看到一滴滴的汗珠从她额上沁出,渐渐汇成一股汗水,从下巴处滑落…… 不俱热的姚可清竟然也开始觉得热了,拿手扇了扇风,对宋子清道,“我们走吧,这里怪闷的!” 树枝丛里虽然不晒,但是却不透风。 宋子清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的抱起姚可清轻轻一纵,便落在了地上。 走远了宋子清才闷声问道,“你是想放过她?” 姚可清摇头,“我没有当场戳穿她并不意味着我就不计较了,今日幸好我没去,若是我去了,只怕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我,更甚至都有可能一命呜呼了,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只是春儿是何等的心机?她只是在清洗那片地面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她完全可以说她是体恤扫洒的婆子辛苦,所以出手相助,谁又能证明她是在那里做了手脚才来毁灭证据的呢?没有证据,仅凭我的推断,她岂会认罪?说不定到最后还要倒打一耙说我是在诬陷她,到时候理亏的反而是我!” 自己竟然将这样一个歹毒的婢女留在身边这么多年,想到这个宋子清就忍不住的想痛骂自己一顿,从前他只以为圆儿心思不正,没想到看上去老实本分的春儿心思之阴狠还要胜过圆儿,竟然将毒手伸向了他的维维……简直罪不可恕! 又听姚可清接着道,“正是因为我没有证据,恰好你又在家,我才叫桂圆叫你来的,也好让你心里有个数!她呢,我是容不下了的,只是她到底伺候了你十多年,所以动手之前还是要先过问你一声!” 宋子清抬眼看着姚可清,“别脏了你的手!哪怕没有证据,想让她从你眼前消失的办法也多的是,今天晚上我就会让她彻底消失!” 比如一把火,一场意外,或者直接将人从府中掳走,办法多的是…… “别!”姚可清忙制止了,“她顶多是只小虾,后面还钓着大鱼呢,她不在了,怎么引出后面的大鱼呀!” 宋子清一愣,难道春儿的所作所为都是受别人的指使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关于四婶的事吗?”姚可清问道,见宋子清点头,又接着道,“我今天刚知道原来春儿跟四婶之间似乎也有勾结,至于她们勾结在一起是想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留着春儿,说不定能抓住四婶的狐狸尾巴……” 比起春儿,詹氏不着痕迹的手段才更是防不胜防…… “难道就这么任由她逍遥自在下去?”一想到春儿意图谋害姚可清,宋子清就忍不住气血上涌,恨不得撕了她。 “且让她再快活一阵吧!回头我就让她回去照顾秀秀,针线房那边让别人顶替了她的差事,然后等她回来的时候也好有人盯着她!” 姚可清说到做到,一回去就吩咐人给秀秀送了吃食药材,又叫来春儿叮嘱她亲自照顾秀秀,春儿看着案几上飘着缕缕幽香的荷花敛眉应了。 春儿那不经意瞟向荷花的一眼让姚可清起了疑,春儿一走就立刻让人把荷花拿了出去,又将这间屋子的门窗全部打开通风散味儿。 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将曹太医请来,将荷花拿给他看,曹太医检查完很是心惊的说道,“这花蕊上面染了麝香……” 麝香有什么功用,几乎是天下人皆知的事了…… “咔”的一声,宋子清手里的茶杯应声而碎,再三隐忍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尽数显露在脸上,一时间屋内的三人脸色俱是有些不好。 姚可清翻开宋子清的手掌,清理干净茶杯的碎末,见掌心并无伤口,微微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去送曹太医,却被宋子清抓住了手腕,曹太医见状忙拱手离开。 宋子清顺手一带就将姚可清带进怀里了,愧疚、怜惜、懊恼……这些情绪再一次席卷而来,有多少次了?每次他都信誓旦旦说着绝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可是迫害还在不停的向她袭来。 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遭受到了多少次的算计和谮害……他终究没有保护好她……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不想她也一直活在刀尖上,一个瑞王,一个余家已经够让她心烦了,至少宋家要安分一下,别给她添乱了! “我们说过的,有些话我们之间是不用多说的!”宋子清的内疚和心疼姚可清看在眼里,可是这些事又与他何干?世家大族,又有哪一个是真的干干净净的?既然决心嫁给他,她就早已做好了共同面对的准备,而这些内宅阴私本就不该让他替自己分担的。 “好!” 他不说,却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做! 647、不安 唐氏欢欢喜喜的去襄王府探望女儿,却是哭丧着脸回来的,因为襄王妃一脸惋惜的告诉她她的另外一个女儿姚可馨前些日子得急症去了,只是姚可芸还在坐月子,怕她知道了会伤心,所以就将消息瞒下了。 好好的一个女儿就这么没了,对带着女儿进京的姚崇明,唐氏心底总归是埋怨的,回到姚家就立刻跑去质问姚崇明了,“我将女儿托付给侯爷的时候,侯爷是怎么答应我的?可是现在侯爷又是怎么做的?清清白白的女儿送给人做妾,什么女英娥皇的佳话,就是个笑话!” 姚崇明并未想过要让姚可馨也跟了襄王,他原是打算让姚可馨进历王府的,只是后来姚可芸派人将姚可馨接走,没想到就被襄王收了房,这事儿可不是他做的,他当然不认,当即辩解道,“嫂嫂误会了!这事儿可不是我做的,大侄女生产之际要接妹妹过去作陪,我又岂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若是早知道,我定会拦着的……” 姚崇明尚不知姚可馨已死,只以为唐氏是怪罪他任由姚可馨做了襄王的妾,不由将责任推到了姚可芸身上。 若是拦着……是呀,若是拦着,她的馨姐儿也就不会死了,唐氏“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吓得姚崇明刚刚端起的茶碗“哐”的一声掉在了书案上。 “馨姐儿……我的心肝儿肉呀……你怎么就这么抛下为娘了呢?” 唐氏哭嚎不止,姚崇明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门道,惊道,“馨姐儿没了?” 唐氏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姚崇明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回事?” “侧妃娘娘刚生的时候馨姐儿忙前忙后的照顾,累病了也不说,怕侧妃娘娘担心,一直瞒着她,等王妃发现她脸色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没敖过两天人就不行了……”唐氏抽噎着说道。 襄王妃虽然逼死了姚可馨,但是却给了她一个好名声,所以唐氏才更加觉得伤心悲痛,哭的不能自已,“侯爷若是早点儿将馨姐儿嫁出去了不也就好了……” 唐氏的责怪姚崇明只能生受了,他之前确实是有私心的,不想让长房独占了跟长公主府的姻亲关系,所以就想将姚可馨贴过去,可是又不能明说,这才迟迟不对姚可馨的婚事给个明话,本是打算等木已成舟的时候再告知唐氏,哪曾想到他的算计并没成,只好再作打算意欲将姚可馨又送进历王府,结果半路被襄王截胡了。 所以也不是姚崇明不想早点儿将姚可馨嫁出去,实在是他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呀!只能无奈道,“我让夫人去庙里给侄女儿安排几场法事!” 人都已经死了,死的还没名没分的,做再多的法事又有什么用?唐氏的悲痛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好在姚侧妃得了襄王许可后,将唐氏接进襄王府小住,有小外孙的陪伴,唐氏的伤痛才好转了一些。 小苗氏突然回来了,余家虽然吃惊,但是却又觉得这是件好事,有小苗氏在,余家和姚家才能真正做一条船上的人,如此余夫人很是热情的接待了小苗氏。 之后小苗氏去余家去的更勤快了,还跟着余夫人一起出席了几场不大不小的宴席,京里的人家渐渐都知道了当初回祖籍养病的姚二夫人已经回来的事,可是朱氏却还是不去质问姚崇明,姚崇明心下好奇,却又隐隐觉得不安,尤其是这种时候姚可清也对此不管不问的。 听说小苗氏回来后,姚启珅休旬假索性也不回姚家了,直接来长公主府找姐姐,先去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见姚启珅精虽长的稚气未脱,但是行为举止彬彬有礼的,看着也很是喜欢,言谈问答间也是一派斯文镇定,更是赞赏不已,人都走了,还止不住的跟龚、连二位嬷嬷感慨,“听说姚三少爷自小就是清儿媳妇带着的,性子果然跟清儿媳妇有几分相似!” 连嬷嬷笑道,“公主您这是爱屋及乌呢!” 因为喜欢姚可清,所以连着她弟弟也一起喜欢了。 长公主并不反驳,只道,“这孩子我看着喜欢,清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看着也老成,却不似他老成又机灵讨喜!” 长公主口中老成又讨喜的姚启珅进了双清苑才露出自己孩子气的一面来,为了多吃一块糕在姚可清面前不惜撒娇耍赖起来。 “少吃点儿,还要吃晚饭呢,留着点儿肚子!”虽然姚可清嘴上说不让多吃,手却不由自主的将点心盒子又往姚启珅面前推的更近了一些。 姚启珅不过是想跟姐姐亲近亲近,并不是贪那一口两口糕的,闻言很是乖巧的放下了筷子,接过红玉递过来的茶漱口,嘴角沾了些许茶水,姚可清便拿帕子亲手给他擦了,姚启珅不由冲姚可清咧嘴一笑。 宋子清见状默默的将点心盒子挪到自己面前拿了块糕来吃,半天也不见姚可清来劝自己,顿时觉得手里的糕点失去了滋味,索然无味的丢在了一旁。 吃饭的时候姚可清不停的示意婢女给姚启珅布菜,恨不得姚启珅将一桌子菜都吃完才好。 宋子清看了心里的醋意更甚,虽然他知道姚启珅是她的弟弟,可是她对弟弟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吃醋! 吃完饭宋子清领着姚启珅去外院歇息,出了二门,姚启珅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了,“姐夫,是时候了!” 不想回家面对小苗氏只是一个借口,他来长公主府更主要的是为了跟宋子清商量一件事,余家族长想左右逢源,将与老侯爷的约定抛之脑后的事情该清算清算了。 宋子清点头,“等余家那边先有了动作再行动,如此长房也算是表态了,不想站在余家那边,到时候皇上也会多顾忌一些!” “余家就快要忍不住了,尤其是姚家的女儿生下了皇上的长孙,圣眷正隆,余家不会眼睁睁看着姚家与襄王走的越来越近的!”一个余若菡左右不了姚家的走向,余家想让姚家永远跟它在一条船上,就必须用更大的筹码来稳住姚家。 自古争王位者皆是死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襄王与历王自然也是如此!姚家手里握着余家的辛密,一旦姚家投靠了襄王,历王再掉入万丈深渊。 648、多事 这一年的六月发生了好几件大事,震惊了整个京城,先是瑞王的爱妾陆侧妃突然得了失心疯,落水而死,在皇陵思过的瑞王请旨回京收敛爱妾尸骨,耀帝准了;结果才过了一天,历王府又传来久病的历王妃殁了的消息,伉俪情深的历王深受打击病倒了;紧接着便是入京和亲的塔娜公主半路上突然失踪,不见了踪影…… 一桩桩一件件的都不是小事,又恰逢三年一次的各地官员述职在即,家事国事积在一块儿,耀帝只觉心力交瘁,分身乏术,欲让几位皇子分担些许政务,可是历王病倒了,独襄王一个能用的,耀帝不由开始思念起被贬到夷州的长子成王来,思考再三,终于下旨令成王回京述职。 皇上下旨召成王回京的消息传开,顿时几家欢喜几家愁,当初成王离京时多有落井下石之人,谁能想到成王这么快就翻身了,最高兴的当然要属苗卫同一家了,在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苗彩蝶挺身而出,跟着成王远赴夷州上任,这份同甘共苦的情意成王必永生难忘,苗彩蝶也必将荣宠不衰,它苗家大房当然也会跟着沾光了。 成王要回来了,意味着皇上就要准备对瑞王动手了,下一个就是余家了……危机感从四面八方向姚可清袭来,越发的刻苦起来,生怕遗漏了任何一道试题,导致计策失败。 宋子清看的十分心疼,每每国公府那边有人来寻姚可清的时候便替她挡了,如此倒是被宋子琪狠狠嘲笑了几回,宋子清却依旧我行我素,全然不在意。 姚可清知道后不由失笑,也忍不住打趣宋子清,“若是传出去,别人只当是我见不得人,你才拦着的!” 见姚可清搁下狼毫笔,宋子清很是自然的顺手拿过她的手腕,一边捏一边说道,“那也有可能是我想金屋藏娇呢?独享你的美貌!” 姚可清斜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娇媚,宋子清忍不住抚上她的眉眼,正欲印上属于他的印记时门却突然被推开了,宋子清不满的回头,就看见春儿满脸泪水的扑倒在姚可清面前,“求少奶奶大发慈悲,给秀秀请个太医来看看吧!秀秀她……她快不行了……” 秀秀一个贱籍婢女,稍微有名气些的大夫都不会愿意给下人看诊,更何况太医,所以春儿才来求姚可清。 “什么!秀秀怎么了?前两天不是还说已经好转了吗?”姚可清吃了一惊,秀秀也算是代她受过了,所以姚可清对秀秀还是十分上心的,也正是因此,在宋子清想即刻收拾了春儿的时候她也劝他稍微再忍耐片刻。 春儿哭着道,“奴婢也不知道,今儿早上还吃了一碗粥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奴婢怎么叫她也叫不醒,好不容易叫醒了,却什么话也不说,吐了两口血就昏死了过去……” 人命关天的时候,姚可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着人去请擅长跌打损伤的太医,又封了厚厚的封赏给太医,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哪怕是个下人,太医也很是用心的诊治。 “似是颅内有所损伤,吃食又与服用的汤药相克,导致气血上涌,淤血逆行,这才咯血晕厥!” 春儿紧张的问道,“能治好吗?” 年过半百的老太医拈着山羊须沉吟道,“虽然凶险,却还有一线生机在!” 春儿一脸庆幸的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又喃喃自语道,“一碗白粥怎么会跟汤药相克呢?” 太医一愣,“就吃了一碗白粥?” 春儿点头,“她说没什么胃口,连咸菜盐巴都不让加,真真只吃了一碗白粥!” “那不该呀!”太医皱着眉头思索,写了一半的药方也停住了,如果不是饮食相克,那自己的诊断就有误,这方子就不对了呀! 春儿想了想又道,“许是不在的时候她自己寻了旁的东西吃也不一定!屋里备了好些点心干果的!” “这就对了!”太医恍然,提笔接着写完了药方,将方子交给春儿,叮嘱道,“照着方子上写的去抓药,吃完了就该好的差不离了!” 春儿感激的接过方子,老太医便带着小童离去,春儿正要去开柜子拿银子抓药去,忽然听到昏睡的秀秀低声呓语,“水……水……” 春儿忙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过去,扶着秀秀喂了半杯,秀秀大约是渴坏了,喝的很急,茶水从嘴角溢出,流到了春儿手上,打湿了她手里的药方。 秀秀喝完水又躺下睡了,春儿这才发现药方湿了,忙展开,可是有的字迹已经有些开始模糊了,等拿到药铺去怕是都要认不出来原本写的是什么字了,春儿忙找了纸笔出来重新誊写了一遍,这才去向姚可清报备,拿出府的对牌。 春儿呈上药方说明了来意,“奴婢要去给秀秀抓药,还忘少奶奶恩准!” 连太医都请来了,区区抓药的小事姚可清又岂会为难,拿着药方看了看,忽觉得有一丝异样,便道,“你今天也忙坏了,回去歇着吧,抓药这种小事吩咐个小丫头去就是了!” 春儿推辞着不肯,“这是奴婢的私事,怎么好劳烦他人,今日求少奶奶请太医已经是僭越了,岂能再次厚颜劳少奶奶费心!” 姚可清的态度却异常坚决,“好了,你就别强撑着了,看你累的脸都白了,快去歇着吧,别秀秀还没好,你自己先累到了!说来秀秀是为了给我摘花才摔伤的,为她做点儿事也算尽我一片的心意,我们都是为了秀秀好,你就别再推辞了!” “可是……”春儿还想再推辞,可是找不到推辞的理由,只得谢过姚可清。 姚可清另誊写了一份药方交给房嬷嬷,让房嬷嬷吩咐人把药抓回来给春儿送过去,自己拿着春儿写的哪一份药方去找宋子清。 宋子清看着眼前突然飘落的纸片一脸莫名,“什么东西?”待看清是一纸药方,想起了春儿来求医的事,“是秀秀的药方?” 可是为什么拿来给自己?宋子清疑惑的看着姚可清。 姚可清在宋子清疑惑的目光下,点了点纸张,“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字迹很眼熟吗?” 649、眼熟 眼熟? 宋子清看了一眼,摇头道,“维维,你知道我对字画是一窍不通的!” 姚可清拿过宋子清写过的一沓纸放在旁边,示意宋子清对比看看,宋子清仔细看了看,眉头便越皱越紧,这字虽无笔力,更遑论构架,但是却依旧能看出这是仿照自己的笔迹来写的字。 这药方是哪儿来的? “春儿拿来的,应该就是她写的了!” 宋子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春儿的字迹跟他的字迹相似,这意味着什么?而且从字迹上可以看出来春儿模仿他的字迹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有常年的练习才能让一个本来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写得一手与他相似的字。 春儿的心思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明白了这一点,宋子清的脸色却并没有改善,反而更添了几分厌恶,伸手欲撕了那张药方。 姚可清忙抢过来,“你还记得宝珍吗?” 宝珍——安裕瑚的贴身婢女,两年前死在了长公主府的湖中,是被人谋杀的。 而当时就有一个婢子拿着一封疑似宋子清笔迹的书信,将杀人嫌疑引到了姚可清身上,如今看来,当时那封信极有可能就是出自春儿之手。 原来从她跟他定亲开始,春儿就开始算计她了,春儿的心机远比他们想的还要深沉的多。 还有那个枉死的红英,春儿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条人命! 这样一个人真的不能再留了,无论她跟詹氏有什么瓜葛,也不能留着她做饵了!夫妻二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坚定! 可是怎么除去她呢?证据呢? 因秀秀的病情又恶化,春儿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秀秀,府中众人都称赞春儿重情重义,对于早亡的未婚夫的胞妹都如此尽心尽力的照顾,堪称烈女典范。 只是秀秀似乎福分有些薄,虽然有春儿的悉心呵护,可是病情却并未好转,反而愈加恶劣了,春儿每日忧心秀秀的病情,人渐渐消瘦下去了,竟然连长公主都惊动了,亲自过问了秀秀的事,只是在听闻都已经请了太医,该做的都做了后,也唯剩下叹息了。 投鼠忌器,秀秀那边离不得春儿,姚可清就是想除去春儿也要先等秀秀病情好转,毕竟现在春儿占着重情重义的名声,她若是强行罚了春儿只怕会让自己失去人心。 姚可清正无计可施之际,几乎从未主动来找过她的圆儿却突然求见。 姚可清忍着诧异问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鉴于圆儿素来没有好名声,之前又在宋子清身上耍过心机手段,姚可清对她颇为冷淡。 只是今天的圆儿却似乎带着小心谨慎,全无往日的嚣张,“奴婢是来求少奶奶一件事的……” 求她?以圆儿的性子竟然能说出求这个字来,还真是难得!姚可清倒是有几分好奇了,“哦?有事求我?那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呀!” “早年奴婢年轻气盛,又自恃有几分姿色,事事都要与人争一场,非拿下头一份不可!”圆儿看了眼一旁的房嬷嬷,见她丝毫走的意思也没有,咬牙把心一横,就全盘脱出了。 “那年听闻长公主有意在我和春儿之间挑一个贴身伺候少爷……”说完这儿,圆儿抿了抿唇,见姚可清神色未变,才放心的接着道,“奴婢自以为自己比春儿容貌更出众,这个人理当是自己才对,只是奴婢不如春儿会察言观色,善解人意,眼见着少爷越来越倚重春儿,奴婢心下着急,便使了昏招……虽然确实赢了春儿,却也自此被少爷厌弃,更害的自己落得要孤独终老的境地!” 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想当年在崇国公府的时候,姚可清为了争一口气还跟孙家姐妹打过擂台呢!圆儿也是权衡再三才决定以这个理由作为切入点,不求引起姚可清的共鸣,但求不要增加她对自己的反感。 圆儿言语间隐隐有悔恨之意,看来她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改变她的境遇,若是她真的诚心改过,姚可清不介意成全她,“我倒是不知你跟春儿还有过过结,只是瞧她如今对你毫无芥蒂的样子,我只当你们一直都是十分要好的!” “这才是她最厉害最让人佩服的地方!”圆儿嘴里说着佩服,可是脸上却满是讽刺,“奴婢跟她虽然共事多年,但是素来不合,斗嘴是家常便饭的事,谈何要好?只是奴婢不比她会做人,哄的全府上下都当她是顶顶和气的一个人,这恶名自然是奴婢得了!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旁人只有埋怨我的,没有一个会说她的不是!” 说到这儿,圆儿的怨恨都摆在了脸上,似是与春儿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那个时候奴婢气不过,别人越是误解奴婢,奴婢就越是要理论个清楚,可是没想到越理论越糟糕,到最后越发成全了她的好名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圆儿才越发对春儿没有好感起来,当初她纯属是为了气春儿才装作被宋子清收用了样子,可是却被春儿怂恿,一时糊涂,才铸下让她至今都悔恨不已的大错!春儿必定是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才会故意怂恿自己那样做的,她是故意要坑自己的!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 “这几年奴婢饱受非议,看惯了人情冷暖,也想明白了许多事,当初为了争那一口气实在是不该,人的一辈子长着呢,眼前看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看不到猜不到的,奴婢当初不明白这一点,只看到了眼前的荣华富贵,便被晃花了眼,将一生赔了进去,殊不知这金砖玉砌的锦绣还不如一碗知冷知热的人端来的薄粥!如今奴婢终于想明白了这个理,可是却不知还有没有悔改的机会!” 毕竟当初在宋子清面前她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了愿意承担若有的后果的,可是这才几年过去了,她就要反悔,虽然丢脸,但是总好过虚度年华,孤独终老,所以她选择跟姚可清摊牌,而不是跟宋子清,女人和女人之间毕竟好说话一些。 因怕姚可清不答应,圆儿的语气里竟然带着几分讨好,说完更是忐忑的不停的偷瞄姚可清。 竟然是求去?姚可清垂眸思索着,缓缓道,“你说的倒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你终究是少爷的人,我一个人也做不得主,等少爷回来我问过少爷再做决断!” 圆儿急了,她算哪门子的宋子清的人,宋子清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若是真告诉给了宋子清,宋子清较真起来,就再无转还的余地了,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姚可清面前,“奴婢知道一个关于春儿的秘密,愿意以这个秘密作为交换!” 650、秘密 姚可清晃着手里的耳坠——是圆儿刚刚给她的,说是春儿的东西,是当初她定亲的时候男方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另外一个在春儿的手里,这一个是她在井边捡到的,而那个井里死过人,死的还不是别人,正是春儿的未婚夫,秀秀的亲哥哥。 姚可清还记得秀秀说过,她的哥哥是刚定亲之后不久就掉井里淹死了,姚可清当初就怀疑过秀秀哥哥的死或许跟他定的这门亲有关,如今看来自己当初猜测的果然没错! 春儿手里又多了一条人命…… 正如圆儿所说,春儿对宋子清早已情根深种了,既然春儿早就对宋子清生了情愫,又怎会甘心嫁给旁人,可是彼时的宋子清对春儿却无半点儿情意,她若是嫁给了别人就更没有机会接近他了,她只想留在宋子清身边,哪怕做不了他的枕边人,也要永生伴他左右! 所以秀秀的哥哥才会惨死……那么秀秀呢? 之前秀秀的伤势明明已经好转了,可是为什么又突然恶化,到现在都已经有病入膏肓之象,这其中会不会是春儿又做了什么?殊不知是不是她在秀秀的饮食汤药里做了手脚! 秀秀危矣! 姚可清正要派人再请太医来给秀秀看诊,连嬷嬷突然一脸凝重的来请她,“公主想见见少奶奶!” 连嬷嬷的脸色从未如此凝重严肃过,姚可清心里一凸,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便试探着问道,“这么晚了,母亲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连嬷嬷客气的一笑,并不回答,姚可清便明白长公主找自己怕是要问罪自己了,所以连嬷嬷才不方便说。只是她行的正坐的直,并没做什么亏心事,她本问心无愧,又有何惧?便坦然的跟着连嬷嬷去了。 只是没想到到了德裕殿不仅看到了长公主,自大婚之后就没露面的驸马竟然也在,时隔两个月,一身盔甲的驸马看上去英武非常,已不见当日的虚弱,只是马靴上还沾着泥点,仿佛是行色匆匆的赶回长公主府的,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给父亲,母亲请安!”姚可清行了礼,恭敬的立在一旁。 “你坐下吧!”长公主虽然脸色淡淡的,但是语气却还是十分温和,姚可清微微放下心来,躬身坐了。 长公主如此客气温柔,驸马却不乐意了,重重的哼了一声,看向姚可清的眼神充满了怒气。 姚可清暗忖并没做过得罪驸马的事,在驸马熊熊怒火的炙烤下也一派镇定。 驸马见状怒气更盛,重重的将茶杯往桌上一顿,然后看向长公主,示意长公主开口。 接收到驸马的眼神,长公主看了眼姚可清,突然问道,“圆儿和蓉蓉最近可还好?” 叫自己来竟然是为了问两个通房的事?姚可清觉得有些蹊跷,还是如实答道,“少爷体恤,免了她们晨昏定省,只是蓉蓉常来双清苑跟彩叶她们一起做针线,所以见她的次数多一些,至于圆儿,她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长公主却突然松了口气,驸马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怒气腾腾的突然有一瞬间的僵硬。 长公主和驸马的脸色奇奇怪怪的,姚可清心里越发觉得蹊跷,主动问道,“可是圆儿或者蓉蓉出什么事儿了?” 圆儿下午才来找过自己,看上去康健的很,不像有事的模样,那难道是蓉蓉出事了?说来蓉蓉确实有好几天没来双清苑了。 长公主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看了驸马一眼,驸马却扭过头拿起茶杯佯装喝茶起来,长公主无奈的低叹一声,这种事叫她如何说出口! 看着姚可清黑亮的眼眸,长公主只得道,“去把圆儿叫来吧!”又吩咐宫嬷嬷,“去请个太医来,就请曹太医吧!” 叫来圆儿,又请曹太医,这两者之间可有什么联系? 姚可清尚未想透这其中干系,圆儿就已经到了,看着殿内的阵势,圆儿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没想到驸马对她却何在的和气,“起来吧,地上凉,跪久了伤身!” 圆儿受宠若惊,却不敢真的站起来,忐忑的看向姚可清,姚可清却一头雾水的皱着眉,圆儿心里就更忐忑了。 长公主见状便道,“伺候你家少奶奶去吧!” 圆儿如蒙大赦的爬起来站到了姚可清身边,目带询问的看了姚可清一眼,姚可清轻轻摇头回了她一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眼神。 长公主府相请,曹太医来的十分迅速,拎着药箱疾步入殿,急切的问道,“可是公主玉体欠安?” 长公主摇头,“我并无不妥!” 曹太医疑惑的转头,看到了一旁在座的姚可清,没想到姚可清也冲他摇头,曹太医愈发疑惑,长公主这才指着姚可清身后的圆儿道,“劳烦太医给她把把脉!” 曹太医看向圆儿,圆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里满是恐慌,将手腕死死的背在身后,不肯递给曹太医。 驸马柔声劝慰道,“这位曹太医精通妇科,尽管让他把脉就是,你放心,有公主和我在,不用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驸马说最后那句“担心有人对她不利”的时候似有似无的看了姚可清一眼,姚可清心里警铃大作,回头看了眼惊慌失措的圆儿,圆儿必定还瞒着自己什么事了! 尽管有驸马相劝,圆儿还是不肯将手腕露出来,更时不时的求救的看向姚可清,只是圆儿无助求救的眼神落在驸马眼里却成了圆儿惧怕姚可清,担心姚可清报复责罚于她的求饶,顿时火气再次蹭蹭蹭的冒了出来,一拍桌子,高声呵斥道,“姚氏,休得无状!速速让曹太医给圆儿把脉!” 圆儿不愿意把脉与自己何干?驸马这怒气来的莫名,只是姚可清也不好与他争辩,便伸手将圆儿的手拉到身前来,又低声安慰圆儿道,“有我在,别怕,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只是你若是真的有事瞒着我,只怕我保得住你也保不住其他了!” 圆儿心里一痛,眼里有悔意飘过,不过姚可清的保证多少让她放宽了心,主动将手腕递了过去。 曹太医伸手一搭,片刻之后脸上有震惊闪过,看了眼姚可清,眼里竟然浮现出怜惜来。 驸马已经急不可耐的追问了,“脉象如何!” 曹太医垂首低声道,“是喜脉!” 651、喜脉 “好!好!好呀!……”驸马大喜,连道了一连串的好字。 长公主微微一笑,却并没有露出多少喜色,“有劳曹太医了!这么晚了还叨扰到太医实在是不好意思!” 曹太医摆手称不敢,看了眼姚可清,见她神色如常,便放心的下去开保胎方子去了。 姚可清奇怪的看了圆儿,圆儿此刻早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姚可清总算是明白圆儿为何会来找自己做交易了,原来是因为她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只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只不过驸马恐怕是误会圆儿腹中怀的是宋子清的骨肉,所以才会如此激动,也才会如此的针对自己,大抵是以为自己是个妒妇,容不得圆儿,容不得圆儿肚子里的孩子! 那么究竟是谁给驸马传的消息,让驻扎京郊的驸马连夜赶了回来呢?圆儿既然将自己有孕的消息瞒的严严实实的,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圆儿惨白的脸色落在驸马眼里,驸马脸上的喜色便淡了许多,看了看姚可清,却转头对长公主道,“姚氏年轻,只怕是照顾不好这个丫头,还劳烦公主多多费心!” 所谓年轻只是借口,其实还是信不过姚可清,只是这样直白的说出口,传出去也有损姚可清的脸面和威信,只是驸马却并不会顾及姚可清的死活,在他看来他没有直接道出她的“歹毒”已经是给她留了情面了。 长公主听懂了驸马的意思,却并没答应,只道,“姚氏虽然年轻,但是行事稳妥,将双清苑打理的挺不错的,一个婢子而已,怎么就照顾不过来了?近来我身子也不利爽,实在是精力有限,圆儿就由姚氏来照顾吧!” 驸马气结,却不敢反驳长公主的话,瞪了姚可清一眼,颇有警告威慑之意,姚可清却视而不见,淡定的回了长公主的话,“是,媳妇一定会好好照顾圆儿的!” 被无视的驸马气鼓鼓的道,“这个丫头肚子里怀的可是清儿头一个孩子,万不可出了差池,若是这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拿你是问!” 姚可清静默的垂首,“这么晚了,媳妇就先带圆儿回去了,孕妇最忌劳累,若是她有个不妥的,媳妇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姚可清都这么说了,驸马只得挥手放人。 姚可清携着圆儿走远,驸马忍不住微微抱怨起长公主来,“不管怎样,清儿总是你亲生的,这是他头一个孩子,怎么也该上点儿心才是!” 长公主淡淡的看着驸马道,“姚氏才是清儿的妻,正室还未有孕,通房就先大了肚子,已经坏了规矩!现在又要为了一个丫头肚子里的种就不顾正室的体面,我以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只有在那些没有体统的人家才会发生的!” 长公主言下之意就是驸马越过姚可清将圆儿托付给她不仅损了姚可清正室的地位,更有损长公主府的规矩。 驸马分辨道,“清儿是武将,随时都有为国捐躯的可能,自然要以子嗣为重,姚氏她不能生,难不成还不许旁人生!” 战乱年代,武将娶妻不易,不仅仅是因为嫁给武将容易守寡,更是因为武将人家重子嗣,往往正妻才进门,妾室就跟着来了,嫡子未生,庶子已经满地都是了。 “如今瓦刺与我朝缔结盟约,两国互结姻缘,瓦刺迎亲的队伍不日就将进京,边塞一片和平,近来再无战事,何须清儿再上前线?驸马多虑了!再者姚氏进门不过短短两个月,此时便断言她不能生,未免言之过早了些!”长公主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口气。 驸马臊红了脸,“也没说她不能生!只是这个丫头都已经怀上了,难道还不让她生了不成?我都听说了,这个姚氏生性善妒,容不得人,以前伺候清儿的那些丫头全都被打发的远远的,连寡居的秦氏都被排挤到针线房去了,如今贴身伺候的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圆儿这个时候有孕,难保她不会生出谋害的心思来!” 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了驸马一眼,“我以为这个孩子还是不生下来的好!” 刚刚姚可清在得知圆儿有孕的时候除了震惊,再无别的情绪了,这让长公主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她对姚可清并不怎么了解,但是寻常女子在听闻丈夫的妾室有孕之时总会有几分酸楚难过的,可是姚可清却淡定的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就好像圆儿怀的根本不是儿子的骨肉一样。而且她方才的回答也很耐人寻味,驸马对她可能会谋害圆儿的怀疑显而易见,正常人这种时候怎么也要表一番真心,述一通实意,也好洗清自己的嫌疑,可是姚可清却只字也不提圆儿肚子里的孩子,以上总总都让长公主觉得圆儿这一胎来的有些蹊跷。 “什么?”驸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也没想就反驳道,“那怎么行!虽然妾室先于正室有孕确实坏了规矩,只是规矩之外尚有人情,总不能为了规矩就扼杀一条生命吧!” 驸马说的有些激动,胸脯一鼓一鼓的,长公主示意连嬷嬷给驸马上茶,看驸马平静了下来才道,“不是因为这个!刚刚我已经让宫嬷嬷去查过了,清儿自成亲之后这两个月以来几乎夜夜宿在姚氏房里,即便不是宿在姚氏屋里,也是睡在外院书房,从没去过圆儿那里,那么圆儿这孩子是怎么怀上的呢?” “这...”长公主这个问题问的十分犀利,宋子清都没有跟圆儿同房,那圆儿又怎么会有孕呢?可是圆儿现在真真切切的怀孕了,那这个孩子怎么来的? “也许是婚前就有了呢!”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驸马不由脱口而出。 “婚前就有了?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孩子就更留不得了!” 婚前没有将通房打发已是不妥,但是姚可清进门之后只字未提这事,连嬷嬷私底下还跟长公主赞了姚可清大度,可是姚可清再大度,也代表不了她娘家的态度。若是圆儿真是婚前就有孕了,姚家那边或许不会怎样,可是方家只怕就忍不住了,到时候圆儿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保不住,还要连累宋子清丢脸,长公主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652、不留 驸马也想到了这一点,结结巴巴道,“终究是一条人命,岂能就这么轻率的了结了?”驸马到底还是舍不得那个孩子。 长公主不回答,反而问道,“驸马是怎么知道圆儿有孕一事的?” 驸马一回来就急急的跟长公主说姚可清要谋害圆儿肚子里的孩子,长公主当时也是被唬住了,晕乎乎的就按照驸马的吩咐叫来了姚可清,此刻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她这个整日呆在府里的人,还有与圆儿一墙之隔的姚可清,她们都不知道圆儿有孕在身的事,驸马远在京郊大营,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驸马踌躇着掏出一封信递给长公主,“我也是收到这封信之后才赶了回来的,信里说她受过圆儿恩惠,见圆儿有孕却惧怕姚氏迫害而不敢言明,每日提心吊胆的,她为了报恩,一直想帮圆儿一把,只是清儿被姚氏笼络住了,府里也被姚氏把持着,她无计可施。今天姚氏突然找了圆儿,她怕姚氏会对圆儿不利,只能冒险写信给我了,又怕这封信半路被姚氏搜查到了,所以不敢署名,好在最终我收到了这封信!”驸马的语气颇有些自豪,抱住了圆儿肚子里的孩子,在他看来是一件极其让人高兴的事。 “受过圆儿恩惠?”长公主有些惊讶,看着这封写的歪歪斜斜的书信,想从字迹上找出是谁写的这封信是没有可能了。 驸马点头,“她确实是这么说的,说她与圆儿自小一起长大的!” 长公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若说她与圆儿有仇我倒是会信!”见驸马一脸不解,长公主解释道,“驸马常年不在府中,是不知道这圆儿的性子,她是府中顶顶乖佞的一个人,尤其是近两年,脾性大的很,动则便与人打骂的,阖府上下的人几乎都被她得罪个干净了!” 驸马不曾想到圆儿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一时瞠目结舌道,“难道这封信是假的?可是……可是圆儿确实有孕在身呀!” “圆儿有孕确实不假,只是她信中所说的姚氏意图谋害圆儿一事却是捏造出来的,刚刚我看姚氏的神情,她仿佛也是才知道圆儿有孕的事,谈何迫害?” 信是真的,写信的人却是假的,那这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如果这个孩子是宋子清的,就一定是婚前有的,那么方家势必要替姚可清出头问长公主府讨个说法的,到时候不仅宋子清夫妻之间有了嫌隙,方家与长公主府更是会交恶;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宋子清的,但是现在驸马已经将圆儿有孕的事捅破,即便这个孩子不是宋子清的也成了宋子清的了,被人带了绿帽子还要强颜欢笑的认下,这口气谁咽得下去? 驸马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了,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抓过那封字迹歪斜的信,撕了个稀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长公主淡淡道,“等清儿回来就知道了!” 瑞王回京主持陆侧妃的下葬事宜,为防止瑞王另有所图,宋子清不得不亲自过问瑞王的一举一动,所以近来宋子清回来的都十分晚,这一日也不例外。 一进门先被门上的人道了声“恭喜”,看那小厮笑的一脸真诚,宋子清却不知这喜从何而来,只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就进去了。 只是到了双清苑却又受到了另一番待遇,先是给他掌灯的绿衣垂着头走路一言不发,不似从前那样会跟他说少奶奶如何如何?或者少奶奶给他准备了些什么吃的。宋子清初只以为是绿衣心情不好,不想说法,也没在意。 穿过影壁,行至院中才发现今儿双清苑里当差的丫鬟媳妇子都没一个好脸色的,房嬷嬷也是板着脸立在廊下,不像以往,远远的看见他来了就迎了上去。 宋子清心觉诧异,却不好问,便想进屋问问姚可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进了内室却发现圆儿也在。 圆儿看到宋子清脸色立刻变了,惊,惧,悔齐齐涌上心头,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挪到姚可清身后,垂首不敢看宋子清一眼。 姚可清见状对圆儿道,“今儿你也累坏了,就先下去休息吧!这么晚了蓉蓉也该歇着了,就不要去吵她了,我让人在后罩房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今晚你就住那儿吧!” 圆儿连连点头,“都听少奶奶的!”姚可清便叫红玉带圆儿下去休息。 今天的圆儿柔顺的让人大吃一惊,连宋子清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要问姚可清他不在的时候府里出了什么事没有,就见姚可清有些揶揄的看着他道,“你回来的时候可有人跟你道喜?” 他不在的时候果然发生了大事了! 宋子清眉头一挑,“那喜从何来?” 姚可清朝着圆儿离开的方向一努嘴,宋子清却反问道,“这是喜吗?我怎么觉得是祸呢?” 姚可清颇有同感的一叹,“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什么祸?”见姚可清虽然说的轻巧,可是眉宇间却锁着散不尽的忧虑,宋子清也不由变得严肃起来了。 “圆儿有孕了!” “跟我没关系!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子清忙撇清,生怕姚可清怀疑成婚时他说过的话是骗她的!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了!现在他总算明白那声“道喜”,还有双清苑的奴仆对他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了! “我当然知道跟你没关系!”姚可清白了宋子清一眼,“圆儿亲口跟我说她肚子的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可是既然圆儿自己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她也知道他根本没碰过她,她不可能将这个孩子栽到他头上,她只会将肚子藏着掖着,可是为什么现在又闹的阖府上下都知道她有孕了呢? “谁传出她有孕的消息的?” 宋子清问到了关键。 姚可清摇头,“暂时并不清楚,只是圆儿从未离开过跨院,能知道这事的人要么是贴身伺候她的人,要么就是与她熟识的人!所以我刚刚安排圆儿在这边住下,就是怕又有人要算计她!这事儿如果不是驸马突然回来,又质问于我,我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 653、骨肉 “父亲回来了?”宋子清一愣,这种时候驸马怎么会回来?而且一回来就挑破了圆儿有孕的事,定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才大晚上也要急匆匆赶回来的,看来驸马是关键! 姚可清颔首,“我去见母亲的时候,看到父亲马靴上尚有泥点,怕是匆忙赶回来,都还没来得及梳洗更衣!” “我去见父亲!”虽然天色已晚,但是这件事还是要趁早说清楚才好,免得夜长梦多! “等等!”姚可清却拉住了宋子清。 宋子清停下脚步,不解的看向姚可清,等她的下文。 “圆儿今天白天来找过我,跟我说她很后悔当年为了逞一时之气就做出那种事情,虽称了一时的心,长年累月下来却苦不堪言!这些年她四处得罪人就是想惹怒你或者长公主好将她打发出去,只是到最后也没有如愿以偿!今天她来找我是为了自请求去的事,她有个鳏居的表哥,对她还有她的家人很是照顾,她对这个表哥也有情,所以求我成全她,只是她并没有跟我说她已经有孕的事!” 如果那个时候圆儿就说了,或许现在她不会这么被动了。 如今看来圆儿肚子里的孩子就应该是这个表哥了,想来圆儿是以为宋子清既然要成亲了,那她这个顶着通房名义的丫头也会被打发了嫁人,这样她不仅能如愿的嫁给表哥,还能得到丰厚的赏赐。 本以为嫁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便与表哥有了肌肤之亲,只是没想到春儿横插一脚,坏了她的盘算,更没想到她就这样有了身子,眼看着肚子就要捂不住了,圆儿只得咬牙来求姚可清了。 “你答应她了?”宋子清虽然这样问了,但是看刚刚姚可清待圆儿的态度,分明是已经答应她了。 “我虽答应了她,却是有条件的!”姚可清将圆儿拿给她的那个耳坠拿了出来,“这是春儿的耳坠,据说是秀秀的兄长送给春儿的定亲信物!” 圆儿当初捡到这个耳坠的时候并不知道它是春儿的东西,见像是个值钱的物件,便想私吞下来,只是只有一个既凑不成对,又怕戴出去后被失主发现,便一直藏着没有拿出来过。 后来在春儿那里见到了另一个,圆儿才知道这是春儿的东西,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后悔诓了宋子清的事,更恨当初怂恿她这么做的春儿,出于私心,她就不想将耳坠还给春儿了,而且这个耳坠是在淹死春儿未婚夫的井边捡到的,说不定春儿还跟她未婚夫的死有关,圆儿便想说不定以后能以此事为把柄要挟春儿,就更要留住这个耳坠了,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虽然明知春儿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可是却苦无证据,现在圆儿就将证据送上门来了。 宋子清接过耳坠,“我来安排吧!” 姚可清点点头,又问道,“圆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宋子清无所谓道,“随你处置吧!我没意见!” 姚可清放心了,“我跟圆儿已经商量好了,做一出戏,正好可以一起把蓉蓉也弄走!”说着便将计划告诉给了宋子清。 虽然蓉蓉现在看着还好,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圆儿都从不来自己跟前尚且被算计了,焉知蓉蓉什么时候又会被利用?为了杜绝后患,蓉蓉也不能留。 “好!”宋子清早就不想留着这两个人了,看着闹心不说,还平白惹出许多事端来,不忘叮嘱姚可清道,“若是麻烦,圆儿也不必保了!我直接跟母亲言明就好了!” 一旦长公主知道圆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宋子清,儿子颜面受损,长公主焉有不震怒的?到时候圆儿只怕是在劫难逃,更遑论她腹中的孩子了。这是下下策,姚可清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我既然答应了圆儿要让她平安的离开双清苑,就一定会做到的!言而无信岂是君子所为?” 宋子清无奈,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道,“你先睡吧,我去见父亲,顺便跟父亲先打个招呼!” 驸马为什么会知道圆儿有孕的事?宋子清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怀疑的对象。 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了的驸马一腔怒气,在书房里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忽听见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顿时火道,“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脚步声一顿,却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父亲!” “清儿?”驸马一愣,批了衣裳起身开门,“你怎么来了?” 宋子清开门见山,“圆儿的事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驸马见宋子清的表情无甚欢喜,一时拿不准他的态度,便含糊其辞道,“自是有人跟我说了我才知道的!” 宋子清淡淡道,“母亲尚在府中,究竟是什么人非得舍近求远越过母亲将这事告诉给了父亲,儿子倒是好奇的很!” 驸马板着脸不说话,宋子清又道,“想来这人是十分了解父亲的性子的,知道若是告诉母亲,以母亲的思虑周全必会将这件事压下去,可若是告诉父亲就不一样了,即便是不闹的阖府尽知,十个人里头起码也会有九个人知道了!儿子成亲不过两个月,就出了这种事,让母亲颜面何存?让儿子夫妻如何相处?” 宋子清言语间颇有影射驸马性子鲁莽冲动之意,驸马不由有些恼怒,细看宋子清的态度,又开始疑心圆儿腹中的孩子果然不是宋子清的,因一封莫须有的信便信了姚可清会谋害圆儿,又添了几分羞愧,强自解释道,“那圆儿确实有孕在身,我自然是信了!” 宋子清不置可否,“无论如何父亲也该先跟我和母亲商量一番之后再做打算!” 那就还是在怪罪驸马冲动行事了,驸马气结,奈何他理亏在先,涨红了脸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好半天才嘟囔道,“知道了!下次必不会如此了!” 宋子清没再多言,驸马却看着宋子清欲言又止,宋子清不由疑惑的看了驸马一眼,“父亲还有事?” 驸马握拳搁在嘴边咳了一声,很是难为情道,“圆儿肚子里怀的究竟是不是你的骨肉?” 654、世子 “那也得她真的有孕!” 宋子清说的风轻云淡,驸马却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你是说圆儿并没有怀孕!” 驸马既然已经开始往这方面猜测了,宋子清的目的就达到了,便不再说话了,“天色已晚,儿子先回去休息了!” 驸马一个晚上几经喜怒惊愕,宋子清回去之后就再也没睡着了,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本来计划第二天再回军营的时候,因精神不济也没走成,平国公夫人听说长子回来了,便在国公府摆了家宴,让一家子聚在一起吃个饭。 长公主甫一进门,孙氏便阴阳怪气的道,“真是恭喜公主了,四少奶奶才进门,四少爷房里就传出喜讯了!” 昨儿晚上发生的事,才半日功夫隔壁的国公府竟然就知道了,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况且正室未育,妾室便有喜,又岂是喜事? 听了孙氏的话,长公主只淡淡冲她瞟了一眼,“一个丫头而已,有什么值得喜的!” 长公主态度如此冷淡,却是保全了姚可清的面子,孙氏自讨了个没趣,看见一旁的詹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挖苦道,“四弟妹就不如公主会挑儿媳妇,四少奶奶看着弱不禁风的,却是多子旺夫的命格,这才嫁过来两个月,四少爷是既升了官,又添了丁,成家立业的大事一转眼就得了!三少奶奶的面相看着倒是个福相,只是三少爷似乎从成亲之后就再也没交过好运了,科举落了第,子嗣也……” “住口!管好自己屋里的事就行了,操那么多心做什么!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管管你那个女儿!”老夫人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孙氏的话分明是在挑拨长公主和詹氏的关系,又将姚可清和周氏拿来做对比,让这妯娌二人以后如何自处呢? 孙氏悻悻的闭嘴,宋兰香毁了老夫人的画之后确实消停了一阵,可是本性难移,没多久又故态萌发,前两日刚跟老夫人跟前的丝线拌了几句嘴,老夫人知道后,免不了罚了宋兰香一回。 詹氏脸色有些难看,勉强冲长公主一笑,表示她并不介意孙氏说过的话,长公主会意的朝她点了点头,詹氏的脸色这才稍微霁雨转晴,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周氏,示意她也向姚可清表示一番。 周氏听闻圆儿有孕的事后既惊诧又艳羡,惊诧于表面上看着对妻子一往情深的宋子清竟然也会在新婚里就跟通房勾勾搭搭的,可是又羡慕圆儿有孕,为什么别人想要个孩子就那么容易,而她就那么难呢? 到最后所有的情绪却全部都化作对姚可清的怜悯,色未衰而爱已弛,将自己的依附在男人身上是女人最大的悲哀。 接到詹氏的提醒,周氏却并不想说话,一来她已经习惯孙氏针对四房了,对于孙氏的或是明嘲暗讽,或是挑拨离间她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了,二来这种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她说什么只怕都不是姚可清想听的,姚可清的心情她太了解了……应该跟当初萍萍有孕的时候她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被周氏怜悯的姚可清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糟糕,孙氏那番别有深意的话她也只当没听见,乖巧的跟在长公主身后。 长公主落座,众人也跟着坐下,长公主拉着姚可清道,“你随我一起吃吧!” 上次在国公府吃饭还是会亲的时候,因老夫人刁难,姚可清便伺候着长公主吃了一顿饭,这回怕老夫人又生事端,姚可清便主动的准备担起布菜的工作,没想到长公主却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了。 老夫人看着姚可清坐下,鼓了鼓腮帮子,到底没说话,正要起身伺候的老夫人詹氏也缓缓坐下了。 本以为这顿饭可以吃的消停些,结果才拿起筷子,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喧哗声,而且越来越近了,眼看已经奔门口来了。 老夫人先是被孙氏的口不择言气的动怒,后来长公主又维护着姚可清让她找不到人出气,好不容易忍下去了,可是现在听外面的动静只怕又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顿时忍不住了,筷子一丢火冒三丈道,“吃顿饭的功夫怎么尽出这些幺蛾子,又是谁惹出来的事?” 看着门口的来人,小马氏顶着老夫人的怒火心惊胆战的站了起来,“是……是我屋里的秋槐……” 秋槐没有注意到老夫人的脸色,只是一脸焦急的对小马氏道,“大姑奶奶回来了……” 想着林氏因抱恙今日并不在此处,而是在屋里歇息……小马氏顿时比秋槐还急了,慌忙退出席来,草草给老夫人行了个礼告罪,“媳妇……屋里有……有点儿事,媳妇先回去一趟……” 不等老夫人应允,小马氏已经拉着秋槐走远了…… 小马氏是宋二老爷的续弦,原配马氏是她的姐姐,只是小马氏是庶出,容貌品性皆比不上马氏,宋二老爷又是贪花好色之辈,小马氏便不怎么得宠,又兼之是续弦,所以在宋家也没什么地位,一直以来也十分低调,并没有什么惹怒老夫人的机会,只是今天却很是倒霉的在老夫人盛怒的时候正好撞在了刀尖上…… 老夫人气的胸口发疼,死死盯着小马氏离开的方向,好半天才顺过气来,咬牙切齿道,“吃饭……” 虽然老夫人的脾气一向不好,可是姚可清却觉得今天老夫人这气性却大的过分了,连一向在老夫人面前得脸的四夫人詹氏也遭了老夫人的冷淡,受了冷落的詹氏却抿着唇不说话。 原本和和气气的一场家宴,最后竟只能匆匆不欢而散,老夫人觉得十分对不住久未归家的长子,饭后独留下驸马说话。 老夫人看着即将年过半百的儿子,眼里涌出泪来,“苦了你了!四十多年了,属于你的东西娘却始终挣不到!是娘不好,让一个妾生的贱种踩在你头上!” 驸马叹了口气,“娘严重了,儿子也是忒大的人了,有些东西也已经看淡了,这爵位,父亲想给谁就给谁吧!” 老夫人却看不开,激动道,“就是你不要,那也还有老四,什么时候轮得到那两个贱种了?只要我还在一天,他就休想立那个贱人生的为世子!” 去而复返的詹氏听到老夫人这句话,欲脱口而出的话便咽回去了,脚步也顿住了。 655、后继 驸马宋传宏经历了战场厮杀,几经生死,似是参悟到了人生真谛,地位名利这些他便不怎么追求了,谁继承这个国公府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只是看着老母这几十年来一直活的郁郁寡欢,为一桩陈年往事而耿耿于怀,也不忍心让老母抱憾一生,便符合道,“娘说的极是!儿子只是个打仗的武夫,旁的一概不会,比不上四弟能干,国公府交到四弟手里才能再上一层楼,在儿子手里只怕会毁了国公府的百年根基!” 老夫人语带为难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兄弟俩都是好的!老四谦和,琪哥儿也勤勉,这个家交在他们手里必定不会出差错!可这些年来国公府的荣耀都是靠你南征北战的功勋来维系的,给了他们,你该怎么办?我有心给你,可是偏偏你却后继无人……” 宋传宏沉默良久才道,“清儿是个好孩子……堪称德才兼备,比琪哥儿更出色!” “那又有什么用!又不是你的亲儿子!”老夫人低吼道,“国公府养了他这么多年,还给他娶了媳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个家是决计不能落在他手里的!” “母亲!”宋传宏突然提高了音调,急促了叫了老夫人一声,神色有些严肃。 老夫人哭道,“我心疼我儿子还不行吗?娶个佛爷回来供着也就算了,还要替别人……你忠厚老实都忍了,难不成还不许为娘给你叫两声屈?” “母亲就别在提这事儿了!”宋传宏眼神清明,并无半分觉得委屈的样子,“这些年来宋家之所以荣宠不衰确实是因为儿子的战功,可是儿子这战功却是因为公主她才得来的,如果不是公主下嫁给儿子,宋家就没资格去挣这些功勋!要说对宋家贡献最大的,那一定是公主,而不是儿子,所以儿子并不觉得委屈,委屈的是公主!” 这么些年来,老夫人虽然明面上不敢对长公主不敬,但是背地里针对长公主的小动作却从来都没断过。 “你还替她说话!”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任她是什么公主,她也是个女人,就该守妇道!” “好了!”宋传宏的语气带了几分严厉,“有些事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清儿是公主与我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一旦变了,那宋家也将不再是如今的宋家了! 儿子严厉的口气吓得老夫人一愣,但是看儿子严肃认真的神态,知道以儿子较真的个性必定是会说到做到了,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得无奈道,“好,我不提就是了,只是你也别想我给他们好脸色看,能容忍他们在宋家作威作福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媳妇是公主我不得不敬着,新妇我可是不会忍的!” 老夫人傲气了一辈子,偏前半生被一个妾室压着,后半辈子又有一个公主在她之上,憋屈了一辈子的怨气总要找个地方倾泻的,宋传宏也不好强求了,“清儿媳妇还年轻,母亲多教教她!” 老夫人哼了一声,“教她?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动辄不是皇上就是元公主的,脸面大的很呢!”显然老夫人还记恨着姚可清没有将画圣的针迹孝敬给她的事。 姚可清的才名驸马从长公主那里也听闻过,便赔笑道,“母亲你见多识广,不必跟小辈一般见识,姚氏还年轻,年轻人争强好胜重脸面也是常情,这也正是需要母亲您教导的地方!” 想着姚可清过国公府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来一次就惹自己气一场,老夫人更是喜欢她不起来,摆了摆手,坚决不受宋传宏的吹捧,“别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每次刁难姚可清不成,最后气到的反而是老夫人自己,于是小气变大气,就越来越气了,越来越气也就越来越不喜欢姚可清了。 “母亲长命百岁!”宋传宏笑着恭维道。 老夫人不由也笑了,彻底不再提刚刚那一茬事儿了,反而是问道,“上回你不是说要等中秋才能回的吗?” 宋传宏总不好说自己是误信了旁人挑拨离间之言才回来的,尤其是他还被人利用了一把,就更说不出口了,便含糊道,“近来军中无事,儿子就向圣上告假回来歇两天!”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我们亲母子,你还要拿假话来诓我!当我不知道你是为那个丫头的肚子回来的?一个丫头的肚子,也值得你上心?”语气很是鄙夷不屑。 若没有宋子清昨天晚上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宋传宏现在必定会很诚恳的回答,“到底是清儿的骨肉,也是儿子的头一个孙儿,上心些也是应该的!”可是结合昨天长公主和宋子清的话,宋传宏现在不仅拿不定圆儿怀的到底是不是宋子清的孩子,甚至都不确定圆儿究竟有没有怀孕了,所以老夫人的话他没发反驳,只能默认了,“儿子鲁莽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心疼道,“你就是心太善,这么心善,也不知你这将军是怎么当上的,那仗是怎么打赢的!” “是皇上治国有方,威名在外,震慑住了那些外族!” 宋传宏的回答太过“官方”,老夫人有些忍俊不禁,“你总是有理,虽说你四弟是科举出来的,可是你们打小无论是打架,还是拌嘴,他就没赢过你!” 好不容易在生儿子这事儿上赢了一回,可是现在三房有意,四房却了无音讯,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又淡了下去,絮絮叨叨道,“今天孙氏说的话虽然有挑拨你和你四弟两家之嫌,可是细想想她说的却并不是完全没道理的,琪哥儿成亲后时运确实不如从前了……固然娶妻娶贤是十分有道理的,可是偏偏也有不准的时候!当初詹氏看周家得势,便为琪哥儿娶了周氏,可是周氏空有个贤淑的名儿,一点儿也没帮衬到琪哥儿……” 这是四房的家事,宋传宏只好装作没听见,很是辛勤的给老夫人给老夫人捏腿,老夫人也只是在跟儿子闲话家常,并不在意宋传宏有没有听,继续念叨着,“……许是她身上带了霉运,坏了琪哥儿的命格,改天得请个姑子给她看看,琪哥儿原该是多子多福的命才对……” 在老夫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中,詹氏忍着心里的震惊缓缓退了出去…… 656、做戏 圆儿的肚子已经将近三个月了,实在是拖不得了,所以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圆儿就立刻奔到姚可清面前哭述,求姚可清再找个大夫来给她把把脉,姚可清装模作样的劝了一番之后就着人去请曹太医了。 事先已经跟曹太医打过招呼了,所以曹太医在把完脉之后便做出一副既惊讶又惭愧的神情道,“姑娘的脉象平和,再无滑脉之象,这是为何?明明前两日还是来着……” 姚可清佯装惊讶的看向圆儿,圆儿便解释道,“奴婢的身子奴婢自己知道,定然是不可能有孕的,只是太医您医术精湛,奴婢也不敢怀疑,只好求少奶奶再次请太医您来把脉,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太医沉思不语,姚可清却突然道,“可有什么药吃了能让人的脉象如有孕了一样?” 曹太医听了恍然大悟,忙道,“确实是有这样的药!” “那圆儿你可是有误食了这样的药?”姚可清问道。 不待圆儿回答,曹太医便道,“绝无误食的可能,除非是有意服用的!” 姚可清凝眉思索,圆儿却扑通一声跪下道,“求少奶奶给奴婢做主,是蓉蓉她蓄意陷害奴婢!” 姚可清板着脸道,“无凭无据的,你可不要胡乱冤枉人!” 圆儿磕头信誓旦旦道,“奴婢前两天吃了蓉蓉送来的糕,晚上就被诊出有孕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一定是她在捣鬼!” “那糕呢?” “吃……吃完了!”圆儿顿了顿又道,“少奶奶若是不信奴婢说的,可以去搜她的屋子,一定能找出证据来!” “不可!”姚可清不赞成道,“不能仅凭你的猜测就去搜查蓉蓉的屋子,这件事待我回禀公主后再做处置,你先下去吧!” 圆儿有些不甘的走了。 接下来就要看圆儿自己的了! 圆儿一脸的愤恨的回到跨院直奔蓉蓉的屋子而去,见惯了圆儿找自己的麻烦,蓉蓉并没当回事儿,依旧一边对镜理妆,一边慢吞吞的问道,“你来干嘛?” 老实说蓉蓉并没有得罪过圆儿,而且这些年来圆儿也没少欺负她,此番要陷害蓉蓉确实是让圆儿有些下不去手,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圆儿也只能硬起心肠来,况且蓉蓉既然对宋子清有情,那姚可清必定是容不下她的,所以圆儿才决定将蓉蓉一并除去,卖个好给姚可清,姚可清念着这一点儿,也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她达成所愿。 拿定主意,圆儿咬牙一个箭步上前,掀翻了蓉蓉的梳妆台,胭脂水粉洒了一地,在蓉蓉惊愕的注视下厉声吩咐跟过来的两个小丫头,“给我搜!” 蓉蓉吓坏了,反应过来后死死拉住圆儿,“你发什么疯呢?”又呵斥那两个丫头,“你们敢动一下试试?我是老夫人赐给四少爷的,岂是你们能随意践踏的?” 小丫头们被吓得住了手,圆儿一脸无惧道,“你们尽管放心的给我搜,有什么事我担着!要是搜出来东西了,我赏你们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在钱财的诱惑下,两个小丫头胆子大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蓉蓉是拦了这个拦不住那个,拦了那个拦不住这个的,看圆儿一脸嚣张,气的掉下眼泪来,“凭良心,这么多年了,我有哪点儿对不起你了?我虽是老夫人赏赐的,可从来没有仗着老夫人的势欺压过你分毫,反而念着你是打小就在少爷身边的,一直让着你,平时你刻薄刁难我都忍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我?” 圆儿不回答,反而转过身去,蓉蓉气不过,又踱到她面前,不住的质问她,“你今天又发哪门子疯?我知道,你如今有了倚仗,所以觉得肆无忌惮了是吧?那我倒要问问你了,我们一个院子住了这么久了,少爷从来没去过你那儿,你这肚子是哪里来的?你信不信我这就拉你去公主跟前理论个明白!” “找到了!”一个小丫头兴奋的举着个小匣子拿到圆儿面前,匣子很小一个,里面似乎装不下多少东西。 圆儿看着那个匣子,心里松了口气,当着蓉蓉的面打开了,“好呀!我就跟你去公主跟前理论理论!” 被圆儿拉到长公主跟前,蓉蓉还在不停地解释,“长公主明鉴,这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她们从哪里找出来的,说不定就是圆儿偷偷藏在奴婢屋子里,现在又带人找出来诬赖给奴婢的!” 圆儿瞪着眼睛道,“谁诬赖你了?你少胡说八道!你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怎么就确定不是你的呢?我看你分明是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才忙着撇清干系!” “我……我没有!”蓉蓉急道,“公主,奴婢说的都是实情!” 今天圆儿气势汹汹的来蓉蓉就觉得没有好事,而且是圆儿带人从她屋里搜出来东西的,更加让她觉得这东西有古怪,所以才急急忙忙撇清,没想到被圆儿反咬了一口。 长公主已经听了姚可清的回禀,知道圆儿有孕乃是假的并且怀疑是蓉蓉构陷她的,也就明白为何那日太医诊脉时圆儿会慌张不堪了,此刻见圆儿强行拉着蓉蓉过来,依着圆儿素来的行事来看,这蓉蓉必然是做了什么让圆儿记恨的事了,眼下能让圆儿记恨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便信了圆儿三分,兼之蓉蓉颇有心机,又是隔壁国公府送来的人,不为长公主所喜,便又多信了圆儿三分。 “那里头装的是什么?”长公主指了指圆儿手里的盒子。 “奴婢也不知!只是见蓉蓉将这个盒子藏在竹枕的空隙里,觉得有些蹊跷!若是正大光明的东西何须藏着掖着?必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才会收在等闲找不到的地方!”圆儿恭敬的打开盒子呈给长公主,里面放着几个油纸包裹的小纸包,隐隐有药味儿散发出来。 长公主并不碰那药,只示意连嬷嬷将盒子收起来,并吩咐道,“拿去找个大夫瞧瞧是什么东西!” 连嬷嬷领命退下了,圆儿一脸不惧,蓉蓉却有片刻的慌张,长公主心里的天平不由又向圆儿倾斜了几分。 657、委屈 连嬷嬷很快回来了,附耳对长公主说了几句,长公主眉头一蹙,眼带寒光的扫视了蓉蓉一眼,蓉蓉心下一凛,不由心虚的低下头去。 好半天才听长公主道,“圆儿,你起来吧,叫你受委屈了!” 成了! 圆儿心中一喜,却并不起身,反而是磕了个头道,“多谢公主明察秋毫还奴婢清白!只是奴婢平白无故受此无妄之灾,不仅连累了少爷少奶奶名声,更是为公主府平添了许多麻烦!奴婢还有什么脸留在公主府?奴婢自请求去,还请公主成全!” 说完又磕了一个头,长公主有些诧异,圆儿性子冲,没想到还是贞烈的,而且看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加上成婚前宋子清就有打发了圆儿的打算,长公主倒也没拒绝,只是也不好直接就答应了,“这事儿你去跟你家少奶奶说吧,你是她的人,去留皆由她定夺!” 如果是由姚可清决定,那自己就走定了,圆儿心中喜不自禁,慌忙又是一阵磕头,“多谢公主成全!” 圆儿欢喜的走了,蓉蓉却如坠冰窟,长公主这是相信了圆儿了,她本可以解释,可是想到圆儿刚刚说过的话,解释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你是老夫人赏赐的人,身契也还在老夫人那儿,本宫是无权处置你的,只是本宫也容不得你再留在四少爷和四少奶奶身边了,是回老夫人身边,还是放出去配人,你自己挑一个!”长公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是说过的话却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蓉蓉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了许久,才咬牙道,“奴婢想继续老夫人!” “那你回去收拾收拾,两个时辰后宫嬷嬷送你过去!”长公主点点头,又转身吩咐宫嬷嬷,“两个时辰后送她去老夫人那儿,把事情的始末都明明白白的说给老夫人听,一个字也别漏了!” 蓉蓉已经退到了门口,听到长公主吩咐宫嬷嬷的话心里不由更加绝望起来,真是一点儿活路也不给她留!只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也顾不得想这些了,慌慌忙忙去找圆儿去了。 圆儿一回来就去姚可清那儿讨了放她出去的准话,兴高采烈的收拾东西等着下午家里人来接她,见蓉蓉来找她,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件东西拿了过来。 蓉蓉开门见山道,“我的东西呢?还给我!” 圆儿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蓉蓉忙抢了过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无误才收进怀里,继而愤恨道,“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圆儿笑道,“我诬陷你了吗?还是说你想让我将这东西呈给公主?”言罢指了指蓉蓉刚刚收进怀中的物件。 蓉蓉下意识的捂住,却也熄了气焰,反而很是谨慎小心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把东西藏在枕头里的?” “你忘了吗?”圆儿提醒道,“是你自己说你父亲藏私房钱有三个地方,其中一个就是藏在枕头里!” 蓉蓉懊恼的抿唇,因圆儿知道了她的秘密,可是她又不能将圆儿怎么样,心里十分不甘,转头见圆儿已经收拾好的几个包袱皮,诧异道,“你真的要走?” 蓉蓉以为圆儿刚刚在长公主面前说的自请求去的话只是以进为退,想要长公主或者四少奶奶出言挽留,也好彰显她的身份地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圆儿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可从来说话算话的!” 蓉蓉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为什么?我走了,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了,再也没有人跟你争了,你为什么还要走?” 圆儿半真半假道,“我爹从前救过一个人,那个人现在发了大财,要报答我们家,我爹打听到他是个鳏夫,家里有百亩良田,又见我不得宠,便生了将我嫁给他的心思,正好他也这个意思!” “你……你……你不是对四少爷……我以为你会一直留在四少爷身边……”蓉蓉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一听说她是老夫人赏赐给少爷的,圆儿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之后更是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圆儿耸耸肩,“那也是因为我不想一辈子都做伺候人的事,既然现在有当正头娘子的机会,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做妾呢?” 圆儿说的很现实,很多丫头削尖了脑袋往上挤抱的就是这样的目的,蓉蓉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当初被枪毙给宋子清的时候,她心想她终于有机会摆脱一辈子做奴婢的命了。 “你不也一样吗?”圆儿反问道,“你虽然名义上算是四少爷的人,可是不也同样做着别的打算吗?不然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心底的小算盘被人察觉,蓉蓉不由脸红,脸红过后却也坦然了,既然圆儿都跟她说了真心话了,而且圆儿也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跟四少爷的时间久,你也看出来了,四少爷对我们这些侍女是从来不看在眼里的,这么多年了,四少爷连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我也试着去讨好过,可是连四少爷的面儿都见不到,都这样还非要说我对四少爷能生出来什么情意,我自己都不信!我也不比你小多少,忒大的年纪了,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圆儿不由笑道,“那你还该谢谢我才是!你是老夫人的人,出了这种事公主不便处置你,必然要将你还给老夫人的,如此我也算帮了你一把了!” 这应该是唯一的一点儿好处了吧! 蓉蓉苦笑一声,“话虽如此,可是长公主已经吩咐宫嬷嬷将所有的事情的都告诉给老夫人,为了公主府的面子,老夫人又岂会轻饶我?” 圆儿白了蓉蓉一眼,“左右这回是我利用了你,你就不会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吗?反正我下午就走了,老夫人就是想拿我问罪都找不到人了!” 蓉蓉不由感激起来,忘了圆儿陷害她的事来,“真的可以吗?” 圆儿拍着胸脯保证,“你尽管说,你最了解老夫人的脾气,何愁老夫人不会信你!” 蓉蓉点点头,真正放下心来。 “圆儿姐姐,你的猪脚汤炖好了,是厨房特意孝敬姐姐的!”一个小丫头端了一碗汤过来。 圆儿假孕的事尚未公开,所以厨房就有人上赶着来讨好圆儿,这是圆儿近来轻微害喜,吃不得油腻的东西,见着那汤就皱眉。 蓉蓉倒是有些饿,看着汤不由咽口水,圆儿便道,“我娘在家准备了好些东西给我,我得留着肚子,你替我把汤喝了吧!” 自觉与圆儿交了心的蓉蓉也不客套,将那碗汤喝得干干净净的。 659、目的 “说实话!”姚可清淡淡道。 这常嫂子满口谎言,不过是为了逃脱牵连。 常嫂子眼珠子一转,“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姚可清轻哼了一声,“既然如此,看来那药也是你所为,如此可就绕不得你了!” “药?”常嫂子一愣,瞬间明白少奶奶找她不是为了她讨好圆儿的事,而是因为那汤出了问题,当即吓得连连磕头,“少奶奶饶命!奴婢都说,都说……” “下厨房的管理自然比不上上厨房,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能进出的,有时候炉子上炖的好好的汤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哪个小蹄子给端走了!所以说呀,这汤但凡是进了下厨房的人,都能接触到,真的不是奴婢下的毒呀!” 如此一来倒是麻烦了,既然凡是进去过的人都有机会下药,那有嫌疑的人就多了去了,下厨房人来人往的,该从何查起呢? 姚可清不觉头大,看来这事儿还要换个方向着手了,便严厉的对跪着的二人道,“今日的事不许向外透露半个字,否则绝不轻饶!” 两人连连磕头,“奴婢明白!” 究竟是谁对圆儿下手? 圆儿得罪的人不少,可是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犯不着为了这些小事就下如此毒手,这人泰半是冲她那个肚子去的! 是谁不想这个孩子降世? 在外人眼里,这个孩子是四哥的,所以对圆儿下手其实是为了不想四哥有子嗣,归根结底这人是冲着公主府来的,如果传出喜讯的是她,这药就该下在她的饮食中了! 姚可清心里不寒而栗! 下药的事还没有查证清楚,那边春儿又来请示说秀秀的药吃完了,可是病情却依旧没有丝毫起色,是换个大夫再看看,还是接着吃之前的方子? 之前姚可清怀疑秀秀的病情时好时坏是春儿暗中做了手脚,所以又请了太医重新开了药方,只是没想到还是无济于事,只得让秀秀接着吃原来的方子,这才把春儿打发了。 姚可清闷闷的灌了一口茶,心里思绪纷杂,一时理不清个头绪来。 安平郡主是局外人,见姚可清愁眉不展,便替她分析了一二,“如今国公府四房里头,除了长房那边的福哥儿,孙辈的就再无其他人了,四房那边前两年也有个妾无缘无故落胎了,因时间拖的久了,最后没查出来什么来,但是只怕也是被人害了去的!如今你这边才有了动静就迫不及待的下手,而且四房那边做的不留痕迹,你这边却用了这样的药,倒是跟四房那边不像是同一个人所为!” 姚可清点头赞同,“用这样霸道的药倒像是个不怕别人查的样子,或者即便是查了,也查不到她身上去!这样有恃无恐的,只怕是有人给她背黑锅!况且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手伸到公主府来,并完成部署,这个人对公主府内的情形应当熟悉的很!” 对公主府内的情形熟悉的人除了公主府中的人,隔壁国公府里也唯有四夫人詹氏过府勤快一些,余下两位夫人一个以与长公主作对为己任,一个与长公主几乎没有交集,这两个人应该都没这个能力。 “而且这个人必定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是普通的下人!她用的药是市面上随意可以买到的药,也是通过下厨房来做这件事的,种种行为都围绕和下人做文章,只能说明这个人身份恰好相反,并不是一个下人,或者是一个在主人面前相当有体面的奴仆,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安平郡主补充道。 若果真如此,那有嫌疑的人就又少了许多,而且一个人做事必然是怀抱着目的的,那么三房无嗣对这个人有什么好处呢? 姚可清突然想起去年发生过的一件事,不由问道,“去年驸马诈死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平国公是不是上奏要立庶长子为世子的?” 安平郡主轻嗤一声,还是点头,“是呀!可是皇上没答应,直接将折子摔在了平国公脸上,拂袖而去!” “虽然驸马不在了,可是同为嫡出的四老爷还在,论理不该请立四老爷为世子,这样也才更合乎情理不是?若是请立四老爷,那种情形下皇上应该不会反对吧?” 嫡子尚存,何时轮到庶子继承家业了!姚家当初也是没法子了,只有一个嫡子,所以让姚崇明继承了爵位,可姚崇明继承爵位前也是记在了嫡母名下的,并非庶子袭爵。 “确实!如果当初平国公是要四老爷,皇上确实没有理由不准!不过平国公在奏折里言说四老爷虽有三子,却无一孙,忧虑四房有绝嗣之嫌,所以才选了已经有了孙儿的大老爷!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驸马平安归来,纵然平国公不愿意,可也犟不过皇上,立驸马为世子那是早晚的事!” 明明是平国公偏心庶出的二子,想要将爵位传给庶长子,偏还要说出这么荒诞的理由,也难怪皇上震怒了,要知道那时皇室之中也无一个孙辈,这岂不是变相的在咒耀帝绝后? 果然如姚可清所想的那样,这子嗣后代不仅仅只是子嗣而已,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前世姚家长房绝嗣,所以由二房的人继承了侯府,那如果驸马这一房无后,那本该驸马继承的国公之位是不是就该换人了呢? 姚可清想了想终是低声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驸马没有子嗣后代,那么皇上是不是不能一直反对平国公立他人为世子?” “确实如此!”安平郡主沉吟片刻道,“立嗣本是臣子家事,只是因勋爵乃皇帝所赐,所以才需上奏,主要也是为了让皇帝知晓,并不是让皇帝来决定由谁继承,若不是因你那公爹尚了公主,只怕皇上才懒得管谁继承了国公府呢!” 所以幕后之人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平国公府的继承权!那这个人的身份也几乎可以确定下来了。 姚可清疲倦的垂首微微叹息,她不懂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为了这些所谓的身份地位勾心斗角机关算尽,一个虚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竟引诱着无数人六亲不认,残害至亲!姚家如此,宋家也如此…… 安平郡主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当初劝过你的,宋家不比姚家简单,可你还是……” 安平郡主说不下去了,姚可清却抬起脸来,坚定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一定会走到底,更何况还有四哥陪着我!” 660、待毙 待秀秀身体稍微好转了一些,姚可清便借机针线房事务繁忙强行把春儿调回去了,后脚就把秀秀送到庄子上养病去了,说来也奇怪,离了春儿,秀秀的身子反而渐渐好了起来,姚可清越发断定一定是春儿在秀秀身上做了手脚。 处理完这些,姚可清正打算问问宋子清打算怎么对付春儿,姚家那边就送来了帖子: 姚启辰与钟家小姐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月末,日子定的这样急,只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翻开随喜帖送来的朱氏的亲笔信,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铃兰一事,姚崇明自觉被亲儿子戴了绿帽子,心中恼怒异常,又恨儿子不上进,发了狠的毒打了姚启辰一阵,不曾想一个不慎竟然误伤了某个关键部位,虽然姚启辰的皮肉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关键部位却一点儿起色也没有了,姚崇明怕夜长梦多,这事儿传出去被别人知道了,便火急火燎的将婚期又提前了许多。 姚启辰在女人身上花的心思可比在功课上多的多了,如今这个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只是可怜钟家小姐一进门就要守寡了,不过这也是他们钟家强求来的婚事,怨不得别人! 朱氏在信里还提到小苗氏从余家抱回来一个女婴,余若菡将女婴交给莲心抚养,朱氏猜测那个女孩儿应该是月杏所生,只是却不见月杏一起回来,只怕余家那边是去母留子了。 “看什么呢?”将姚可清拿着封信愣神,宋子清不由顺手接过信看了几眼。 “二哥要成亲了,就在月末!”姚可清微微打了个哈欠,最近忙着善后圆儿和蓉蓉的事,倒是费了她不少口舌。 “唔,到时候回去一趟就是!”宋子清随手将信搁下。 房嬷嬷忙将信纸信封拿起来装好,然后收到匣子里去了,见宋子清已经挨着姚可清坐下,自然而然的将下巴搁在她颈窝里,忙领着丫头退下。 宋子清的鼻息喷在脖子上,滋生出些许痒意,姚可清不由往另一边缩了缩脖子,问道,“瑞王那边怎么样了?” 宋子清将下巴又靠了过去,低声道,“瑞王谨慎的很,目前为止还没有露出马脚,只是二十七天的停灵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他应该会有所行动了!” 只可惜他们以李家的名义安插进去的间客就这样折了,瑞王的警觉程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高……宋子清在心里叹了口气,眼里的阴翳隐在姚可清的发间。 “可是成王也该回来了!” “是呀!成王也要回来了,他再不动作就来不及了!”宋子清倒是想看看瑞王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瑞王忍了二十多年了,忍性可见一斑,那不是一般的能忍!可是再能忍也要看局势,眼见局势渐渐对他不利了,再忍下去只怕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而且先前与瑞王走的极近的襄王也渐生退意,尤其是在皇上给他的庶长子赐名为天麟之后。 麒麟为何意?普天之下只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皇上寄予在这个名字里的更深层次的涵义让襄王的心动摇了!如今皇室孙辈人丁单薄,唯独襄王有一子,大统传承,不仅要看才干,有没有继承的资格,更要看能不能一代代传下去,后代都没有,要如何传承? 瑞王逍遥在外这么多年而没有引起皇上的怀疑,不正是因为他无子吗?没有子嗣,即便是真的谋反了,也后继无人,那谋反又有什么用呢? 皇上寄予厚望的嫡皇子还是个奶娃娃,能不能平安的长大成人?长大成人之后能不能成才?是不是块治国安邦的料?都还是问题,至少还要十几年才能得到证实,可是耀帝已经不年轻了,还能有几个十几年?如果有更合适的继承人,为何不改变一下想法呢? 而且近来皇上对襄王确实青眼有加,襄王不由觉得自己还是有极大机会光明正大的问鼎天下的,当初决定追随瑞王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既然现在有名正言顺的机会,又何必再铤而走险? 襄王的退意让瑞王微微慌了手脚,当年决定布下这一局的时候他以为将一切都考虑的周全了,可是变数却远比他计划中的来的多。 先是姚景行竟然跟长乡侯府扯上了关系,为了不让长乡侯府横生枝节坏了他的大事,瑞王决定拿与方玥的那段前尘往事做文章求娶方氏之女,让姚家跟他绑在一条船上,只是没想到姚家现今的家主态度出奇的强硬。 只是姚崇明这等小人之流瑞王并没看在眼里,不过略施小计就叫他阵脚大乱,眼看姚崇明就要妥协了,可就在计划将成之际却又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他的好侄儿抢先一步请了赐婚的圣旨。将姚家拖上瑞王府的大船的计划宣告失败,好在尚有姚崇明的把柄在手里,日后指不定还有用得上的机会,只是姚崇明却做的更绝了,将那妾连着孩子一同“送人”了,入了别人家的族谱,与他再无干系了。 而瑞王在姚景行那边的部署也进行的十分不顺利,姚景行生性谨慎,又十分机警,若不是瑞王很多年前就在他身边安插了棋子,只怕想跟他说几句话都难,好不容易通过那枚棋子让他对自己的身世起了怀疑,再由瑞王出面告诉了他他的“真实”身世,瑞王以为姚景行会信,可是姚景行却还是有所保留,并没有像瑞王想象中的那样对当今圣上充满仇恨。 当初瑞王进京势单力薄,虽然在朝中有几个心腹,但是却没有一个身居高位的,这时襄王出现在了瑞王的视野里。襄王在耀帝五位年长一些的皇子里,无论出身还是才干只能算是处于中间位置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一个生母早亡,一个生母位分低微,几乎没有任何竞争的可能,那么襄王便是余下三位皇子里希望最渺茫的那一个了。 襄王自己也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在瑞王向他示好的时候,果断的与瑞王一拍即合,他向瑞王提供京中的人脉,瑞王则保证在事成之后给他想要的位置。 而现在襄王又生了退意,局势对自己十分不利,瑞王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不能坐以待毙! 661、迁怒 没过几天,瑞王那边就有了动静。 在瑞王侧妃陆幻月下葬之前瑞王突然上奏请求追封陆侧妃为瑞王妃,死者为大,而且瑞王又无正室,耀帝看在瑞王一片情深义重的份儿上准了,着内造司赶制亲王妃的绶带礼服。 姚启辰成亲前夕,姚可清突然接到皇后娘娘宣她入宫的口谕。 皇后娘娘请长公主入宫一叙,只是还格外多加了一句让长公主将新进门的儿媳妇也带进宫去。 姚可清便知道皇后娘娘要见的人是她,长公主只是个幌子。 而长公主也明白这一点儿,进宫前安抚姚可清道,“我知你进宫的少,只是皇后娘娘是个顶好的人,你不必害怕,皇后娘娘问什么,你尽管如实回答就好!” 姚可清除了出阁前在为数不多的宫中宴饮上远远的见过皇后娘娘,再就是成亲后随宋子清进宫拜见过皇后娘娘一次,长公主虽然觉得以姚可清的秉性只怕是泰山崩于眼前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关心一二。 “是,母亲,我知道了!”姚可清点头,她并不怕,她已经隐隐猜到了皇后娘娘找她是为了什么! 只怕姚景行还在生皇后娘娘的气。 长公主十分善解人意的去找耀帝说话,让连嬷嬷送姚可清去皇后娘娘居住的坤宁宫。 嫡皇子已经是可以蹒跚着满地戏耍的年纪了,姚可清一入坤宁宫便听得小孩子咯咯的笑声,侧殿的大门尽数敞开着,可以看到屋里一大群宫女太监围着一个看上去约摸两三岁的白胖娃娃不错眼的盯着,生怕他摔了磕了。这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正是皇后嫡出的八皇子,此刻正抱着一个红绸缠绕的竹编的球玩的咯咯直笑。 进了正殿,转过一道垂着竹帘轻纱的月洞门,到了皇后娘娘平常起居的套间,皇后娘娘正一身常服的坐着榻上喝茶,见姚可清来了,便笑道,“元元前两天进宫还跟本宫念叨着,说自从你嫁了人就再也难得见到你一回了!” 竟是这般随意亲和的口气!姚可清越发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家中长辈抱恙,实在脱不得身,劳公主记挂,待得闲定与公主赔不是!” “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皇后娘娘赞了一声,“不似元元那般顽劣,本宫这几个孩子里头,就属元元最调皮了,整天没个闲的下来的时候!” 这几个孩子!皇后果然是为了姚景行的事才找自己的!看来应该是四哥跟皇后娘娘说了自己也知晓姚景行身世的事了。 自从安家意欲坑害余想容的事被姚景行知道后,姚景行护妻心切,不仅恨上了安家,更是连带着对皇后娘娘这个生母也冷淡了起来,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长子,岂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与自己疏远?便出手惩罚了安家,希望姚景行能因此消消气,只是姚景行对她还是疏离的很,皇后娘娘方法用尽也没能修复好自己跟儿子的关系。 这时却忽得听闻宋子清在回禀皇上说起姚可清也知道姚景行的身世,而姚可清与姚景行爱重的娇妻余想容乃是至交,皇后娘娘便打算从余想容这边着手,既然儿子是因为这个女人才怨怼自己的,那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母子之间的隔阂还该从她身上打开。 姚可清心里明白了,便知情识趣的主动将话题往姚景行身上带,“公主还年轻,活泼本是少女天性,好动也无可厚非!臣妇进殿前看到八皇子正在独自嬉戏,并不依赖身边服侍的人,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长大了定也是常人不能比的!至于……倒是更不用操心了!” 姚可清没有说出口,皇后却领会到了,心里赞了声姚可清果然如她听闻的那般聪慧通透,一点就透,无需她多费唇舌,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几分。 “确实是不用本宫操什么心了,读书求学,娶妻生子,他都一己之力做到了!本宫就是想为他做点儿什么,也没有插手的余地了!一晃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本宫以为再也没有可能找到他了……可是偏偏老天垂怜,将他还给了本宫!” 提到姚景行,皇后娘娘既感到骄傲自豪,又深觉愧疚难安,慈爱的眸子里盈着些许水光。当初她选了一条死路,可是到底初为人母,一片慈母心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九死一生才来到这世上的儿子随自己一起去死,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要搏一搏,可是造化弄人,凛然赴死的她得救了,而奋力一搏的儿子却从此杳无音信。 “谁能想到他竟然在陪都住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啦!那个地方自从皇上登基之后本宫就再也没去过了,本宫就是在那儿把他弄丢了……幸好他进京了,不然本宫只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他了!他进京没多久,他的夫人便遇到了你,是你救了她,也救了本宫的孙儿,本宫谢谢你!之后你又三番五次的相助于他,这份恩情他记着,本宫也记着,本宫更记着若不是你,本宫也见不到他!” 姚可清却知道其实哪怕没有自己,皇后终有一日也会见到姚景行,只是初见时他们不再是母子,而是仇人……在瑞王的计划里,姚景行是用来打击耀帝的一步棋,亲生儿子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向天下揭露自己的“罪行”,杀了他?不,那是耀帝二十多年才第一次见到长子,耀帝舍不得!那不杀?可是不杀他,让天子的尊严何存?无论怎么选择,耀帝都将一败涂地。 相见即生死别离! 可是这样的相见终究太残忍,幸而今生不会有这样的残酷的事发生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况且这也是娘娘与先生的缘分,臣妇不敢居功!” 姚景行曾做过姚启辰的家学先生,所以姚可清随弟弟称姚景行一声先生。 姚可清不亢不卑的态度让皇后心生好感,“缘分”二字更是说到了皇后的心坎上,“本宫相信本宫和儿子的缘分不止于此!本宫的心意他早晚会领会到的!” 虽然他现在还在生她的气,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的叫她一声“母后”! “娘娘慈爱,先生亦是明理之人,不会因旁人的过错而迁怒娘娘,娘娘尽管放心!”姚可清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即便是姚景行现在迁怒了,但是以后却不会了。 既然姚可清都这样保证了,皇后娘娘脸上喜色更盛,待姚可清也更亲近起来。 662、说客 ?#? ?1?a???^bg?36 ???5?^??w@???4?A???@?j0????)P?9???回来天色尚早,姚可清便顺道去姚景行住的小院走一趟,也好劝解劝解他,只是为了怕旁人起疑,姚可清绕道去了张家,然后和安平郡主一起从张家后门离开。r 姚景行今日休假并没去铺子里,姚可清去的时候刚好碰了个正着。r 见姚可清与安平郡主一起来了,余想容十分高兴,打完招呼便带着桂花在厨房里忙的脚不沾地。r 因与姚景行较熟,又有师生的名分,姚可清倒是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一同在堂中坐了,姚景行不似余想容那般单纯,见姚可清此番来却不是找他的妻子,便知她是冲自己而来的,而自己身上刚好就有这样一个待解决的问题,能请动姚可清来说服自己的人寥寥无几,姚景行一下子就猜到了姚可清的目的,“宋四奶奶是来做说客的?”r 姚可清含笑点头,“果然瞒不住先生,我还没开口,先生便知道了我的来意!既然先生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先生可愿意听我啰嗦几句?”r “洗耳恭听!”虽然姚景行不喜皇后娘娘这般鼓动他人来搅扰自己,但是姚可清却是个例外,姚可清于他们一家三口都有恩,姚景行饱读诗书,深晓礼义廉耻,无论何时对待恩人都是恭敬有加的态度。r “想必先生早已经听过无数遍关于二十多年前在陪都行宫中所发生的事了,但是我今天却还想再还想在说一遍!皇后娘娘十五岁的时候便嫁给了当时还是先帝六皇子的当今圣上,先生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第一个孩子,先生对皇后娘娘而言就像鑫哥儿之于夫人,夫人为了鑫哥儿愿意欣然赴死,皇后娘娘为了先生也愿意受尽世间所有的苦难!我知道,先生或许会觉得皇后娘娘在服下催产药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你,所以才一直抵触与皇后娘娘亲近!可是在当年那种情况下,皇后娘娘如果不果断的做出决定,所有人都不能幸免于难,瀚王会杀光行宫中的每一个人!先生只知道皇后娘娘服下了催产药,却不知同时皇后娘娘也吩咐了稳婆,如果她难产,便剖腹取胎,一定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r 姚景行身子一震,深沉的眼里隐约有动容的情绪在翻滚。r “幸而最后母子平安!可是这是瀚王知道了圣上逃离行宫的消息,恼羞成怒之下要杀了皇后娘娘和先生,皇后娘娘那时刚经历生产,体虚无力,知道在劫难逃,可是不忍心先生惨死,便让心腹宫女乔装带着先生逃走,而她则抱着假襁褓往另一个方向跑,为先生您多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最终先生逃脱了,可是皇后娘娘却落在了瀚王手里!”r “先生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一直带着护甲吗?”姚可清突然问了一个似乎没有任何关联的问题,见姚景行不答,姚可清才缓声道,“因为当年瀚王抓到皇后娘娘之后,对娘娘施以剥笋酷刑,所谓剥笋,就是将手指的指甲,皮肉等一层一层的剥离,直至见骨!可是皇后娘娘始终没有说出先生的下落!如果拿下护甲就会发现护甲里面其实是空的!”r 姚景行挺直的身子陡然软了下去,颓然的靠在椅背上,以手拊面,长久没有言语。r 安平郡主很豪气的拍了拍姚景行,“大老爷们哭什么哭!有话就说,有错就改!皇后娘娘生了你,便是最大的恩情;面临危难时她更是将生的机会给了你,这便是救命之恩;严刑逼供下娘娘依旧守口如瓶,这又是一次救命恩情,三条命的恩,你该怎么报答?安家的事儿真心与皇后娘娘无关,为了让你消气,皇后都对自己的娘家下狠手了,你还要怎样?这气也该消了,我看嫂子都已经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个什么劲儿!”r 姚景行放下手掌,眼眶通红一片,声音也有些喑哑,“正是因为她都不计较了,所以我才更要计较!夫人她生性纯良,素来怜弱向善,对所有的人都坦诚以待,可是这世上终究还是有恶人的,不是每一个她真心对待的人都会同样以真心对待她的!我尚未认祖归宗就已经有人上门来算计她了,若是有一天我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会有更多的明枪暗箭冲着她去,她又该如何应付?她不适合那样的环境,我不能让她过那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如果我的认祖归宗注定要以夫人的牺牲为代价,那么我宁愿永远做一个升斗小民!所以我并不是因为记恨安家才不理睬母亲,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r 姚景行的担忧几乎是必然的,关乎朝局,关乎权势,必然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在这场波动里,最无辜的那一个恰恰就是余想容。可余想容是姚景行的死穴,碰都不能碰的,姚景行甚至愿意为了余想容放弃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无可比拟的权利,可谓是情深了。r 姚可清和安平郡主不由面面相觑,她们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姚景行说出这番话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在权衡利弊比较了所有可能的结果后,他选择了最不伤害余想容的那一条路。r 可是她们是来做说客的,如今反倒要被被说服之人反过来说服了,姚可清觉得有些无奈。r 见她们脸色怪异,姚景行坦然道,“你们也不必担心,能够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谁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能不能认祖归宗反倒是其次的,不认也没什么关系!”r 姚景行觉得能不能认祖归宗都没关系,可是皇后娘娘却不会这么认为,她自觉亏欠了,让堂堂嫡长皇子在民间隐姓埋名的过了二十多年,她恨不得将所有亏欠的都一口气补偿给他,首当其冲的一件事就是正名!r 可是姚景行却并不想要皇后娘娘的补偿,这些补偿会让他失去他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与他珍视的人相比,一个名分对他来说只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罢。r 姚可清轻轻一叹,看来她这说客做的也忒失败了些!姚景行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只能如实禀告皇后了。 663、眼熟 §??<?oE?0b?n?m??l(?G8??<???o?=??/'???6W?!?M·4剎与宋子清说起姚景行今日说过的话和他坚决的态度,姚可清对姚景行对余想容的这一片拳拳爱意感触颇深,“没想到姚先生是个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他与姚夫人相识于幼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之间情谊不仅没有被时间磨灭,反而变得越发深厚了!”r 宋子清没想到皇后娘娘动作这么快,他昨儿才跟皇后娘娘说的事,今儿皇后娘娘就急不可耐的宣人进宫了,他都没来得及告知姚可清一声,幸好姚可清聪明,没被打的措手不及,不仅觉察到了,还很完美的应对了过去。r 宋子清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乃是因为觉察到皇后娘娘想修复与姚景行之间关系的决心和急切,便在这种时候将姚可清推到皇后娘娘面前,皇后娘娘承了姚可清的情,日后自会放过姚家长房。r “皇后娘娘很疼姚先生,一直盼着他能承欢膝下的那一天,可是却没想到姚先生是这样的打算!”姚可清称姚景行为先生,宋子清便也沿用了。r 皇后娘娘只怕是要失望了!r “是呀!皇后娘娘大约怎么也没想到姚先生竟然是这样想的!”姚可清颇为无奈的叹息。r “皇后娘娘问起,你尽管据实以告!”r 姚可清点头,突然想起今天在姚家小院看到的种种,不由好奇问道,“对了,姚先生和晨儿很熟吗?”r “怎么了?”宋子清眼神微闪,避而不答。r 只是却瞒不过姚可清,“这么说姚先生果然和晨儿很熟了!而且是特别熟悉,熟悉到近乎默契的那种!”r 姚景行对安平郡主的习惯几乎了若指掌,安平郡主口渴的时候会频繁抿唇,姚景行看到后便立刻倒了茶,而安平郡主竟问也不问便直接拿过茶杯喝了,显然是知道那茶是给自己倒的,那一刻就让姚可清觉得姚景行和安平郡主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r “我不在京城的那段时间姚先生的事便是师妹全权处理的,她因此便跟姚先生熟了起来,师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最是不拘一格了,只要她愿意,跟谁都能熟络起来!”r 宋子清这样的解释姚可清并不信,安平郡主并不是个热心肠好交际的人,与她没有干系的人或者事她是从来不关心的!就比如当初安平郡主主动与自己结交一样,若不是因为生母与韦亲王妃有故,只怕安平郡主也不会搭理自己半分的,既然安平郡主跟姚景行这般默契,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只是宋子清不说必然有她的道理,姚可清也就不追问了。r 第二天一大早姚可清就进宫回禀了她去找姚景行劝说的结果,皇后娘娘听了也唯有长叹,“这孩子竟然是这样想的……倒真是随了他父皇了!”r 姚可清歉意道,“臣妇惶恐,辜负了娘娘的嘱托!”r 皇后娘娘摇头道,“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尽力了,只是我们母子之间大约还是缘分不够吧,虽相见,却不能相认!”r “娘娘,瑞王府的掌事林嬷嬷来了!说是替瑞王来谢恩的!”r 皇后娘娘正在细问姚可清昨日她去姚景行处的见闻,便有人来报,姚可清见状便要起身告退,皇后娘娘还想多听一些关于儿子的事,便示意她留下,然后吩咐宫女道,“宣她进来吧!”r 这位林嬷嬷年约四十上下,脸略长了些,五官却长的十分标志,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应当是姿色不俗的。林嬷嬷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穿戴得也素淡,到底瑞王府上带着孝,虽然是进宫,不能着孝衣,但也不能穿的鲜艳了。r 一进门便给皇后磕了头道了千岁,这才跪坐着道出来意,“王爷特意吩咐奴婢来代王爷答谢娘娘的恩情,若不是娘娘出言相助,王妃她必然不能以正妃的仪仗下葬,更不可能被追封为正妃!只是王爷因过度思念王妃,形容十分不堪,不敢面圣,怕惊着娘娘了,所以才派了奴婢这样一介下人来,并非是王爷有意轻视娘娘的!”r 说完又磕了头。r 皇后娘娘动容的让人扶起林嬷嬷,“六皇弟真是个痴情的人,当年为了……”突然想到姚可清便在旁边,而方玥正是姚可清的母亲,皇后娘娘忙止住了,跳过了这个话题,“本宫见六皇弟格外宠爱陆侧妃,陆侧妃也很是爱重六皇弟,以为这样一对有情人会长长久久下去,只是没想到天妒红颜……六皇弟情深义重,本宫钦佩的很,为了让陆侧妃走的体面,六皇弟更是求到本宫名下来了,本宫怎么能坐视不理呢?不过是举手之劳,回去告诉你家王爷,不必挂在心上,还请他好好保重身体,逝者已矣,节哀顺变!”r 林嬷嬷恭敬的应下,一抬头看见姚可清,眼里闪过惊讶的神色,复又慌忙的底下头去,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再也没看姚可清一眼,仿佛刚才那惊讶的一撇只是姚可清的错觉。r 可是姚可清知道这不是错觉,她肖似生母方玥,而这个陆幻月据说也是长的她的生母十分相像,所以林嬷嬷看到自己会惊讶会觉得眼熟也是正常。r 只是姚可清却也觉得这位林嬷嬷看着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尤其是这一张长脸,让她印象深刻,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张类似这样的脸,可是偏偏又想不起来!姚可清过目不忘的是书籍文章,这人的样貌却实在是做不到,也许只是擦肩而过的一张脸,谁又会刻意放在心上呢?此刻回想起来,却毫无头绪。r 皇后娘娘感谢姚可清的出手相助,赏赐了她许多东西,诸如布料、药材、补品、饰物之类的!姚可清翻看赏赐的时候看到一些适合两三岁的孩子用的东西时,就知道了皇后的意图了,姚可清便将皇后娘娘的赏赐一分为二,给余想容送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从中挑了一些最好的,让房嬷嬷找了盒子将挑出来的东西装了,趁着晚上国公府那边请安的点儿,姚可清带着包装好的那些东西也去了隔壁国公府老夫人那里。 664、晦气 ]q??????=???????s:;g??o??]4??@???t??0~?%f??t????娘召见姚可清的事国公府的人也有听闻,见姚可清带着东西过来,便明白了她的意图,有人鄙夷,也有人一副看热闹的心态。r 詹氏还是那样的热络,看见姚可清便笑意盈盈的,“侄媳妇来了,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r 姚可清笑着冲詹氏点点头,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将东西递了上去,“听闻老夫人没到入秋之际便嗽气燥咳之症,正好皇后娘娘赏了些上好的橘红,孙媳妇便借花献佛孝敬给您了!”r 晚辈孝敬长辈东西那是孝顺有孝心,照理遇上这样的事,长辈收了东西怎么也要表达一番自己的心意,即便是老夫人不喜欢姚可清,也该给个笑脸,可是老夫人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纤纤见状便接过了东西。r 孙氏这时候竟跳出来给姚可清解围,“老夫人名下一处产业出了点儿事,侄媳妇可要多体谅体谅老夫人!”r “要你多嘴!”老夫人总算说话了,却是斥责孙氏。r 孙氏撇嘴扭过身去。她这哪是给姚可清解围,是看不得老夫人好,专提老夫人的伤心事,看老夫人难受了,她就痛快了。r 姚可清也是听说了这事才过来的,不然她才不会没事儿过来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也不管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径自开口了。r “我也听说了这事儿,这事儿说起来也是那里正做的太不厚道了,这么块晦气地方也不提前说一声,京兆尹大人也是不知道,不然如何就敢将这块地赔给老夫人呢?兴修水利虽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老夫人也是国家的子民,又拿出地来为国做了贡献,怎么也不该让老夫人吃这个亏!”r 司天台观测天象,预言京城附近明年许是会有旱灾,皇上便下令兴修水利,这休水渠运河都需要动土占地的,总要占到百姓人家的田地,所以就用附近的其他的公家田地来补偿。r 因占了老夫人京郊的一块地,便在不远的地方又补了老夫人一块,老夫人安排陪房的下人去收了地打算栽一地果树苗,做个果园子,只是没想到栽了一大半后,突然从地里撅出来一截死人骨头,吓了那陪房一跳,以为是哪个被野兽撕碎的倒霉蛋的残肢,慌得忙把死人骨头又埋了回去,没想到除了这一处有白骨,周围一大片地陆陆续续又挖出来了许多尸骨,陪房这才明白这一处地原来应该是乱葬岗的,便再也不敢隐瞒,慌忙回府禀告了老夫人。r 老夫人好好的良田拿出去,本是响应朝廷号召,想身先士卒做个世家的表率,也好得朝廷嘉奖,哪曾想到补回来的却是块坟地,虽然面积翻了几倍,但是老夫人岂是在乎那只值几十两银子的地的人?只是这种晦气的事儿摊谁身上都要不高兴。r 老夫人瞪了姚可清一眼,但姚可清却是向着她的,难得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来!詹氏见状便也符合道,“侄媳妇说的对极了,那么多人家的地都占了,凭什么别人家补的都是好的地,到了老夫人这里就分到这种晦气地方了呢?回头让老爷拿了名帖跟京兆尹知会一声,给母亲另换一块好的地!”r 老夫人赞许的看了眼詹氏,“你有心了,只不过是十来亩地,值不了几个银子,不要了也没什么,何必累老四跑一趟,都不够茶水钱的!”r 詹氏笑道,“这茶京兆尹只怕不敢喝呢!”r 老夫人也淡淡笑了一声,到底觉得这事儿晦气,一时提不起什么兴致,虽有詹氏在一旁不停奉承,也只勉强维持着些许惨淡的笑意。r “虽然只是几十两银子的事,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搁着,总要想个法子解决了才是!”r 听了姚可清的话,詹氏难得略带埋怨的看了姚可清,微微冲她摇头,眼里的余光若有若无的瞟了瞟老夫人,暗示她不要再在老夫人面前提起这地的事了,老夫人会不高兴的。r 果然,老夫人刚才尚算晴朗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重重哼了一声,瞥见纤纤手中抱着的礼品盒子,很是不满的瞪了纤纤一眼,纤纤白着脸垂下头去。r 姚可清不理会詹氏的暗示,依旧道,“既然那地本就是用来埋人的,不如依旧用它来埋人好了!”r “住口!”老夫人怒到了极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岂是你能胡言乱语的!”r 已经六月下旬了,马上就要进七月了,七月乃是鬼月,老夫人笃信神佛,十分忌讳这个,每到这个时候,老夫人便格外忌讳死这个字。r “老夫人请听孙媳将话说完!”姚可清耐心的解释道,“那些人也不知在地里埋了多久了,突然被人挖出来,尸骨曝野,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r 尸骨不得入土为安,魂魄便不得超生,化作索命厉鬼,是自己的人将它们挖出来的,它们会不会就这样缠上自己?这样想着,老夫人的脸瞬间血色退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r 姚可清接着道,“不如就此便将那块地改做墓园,辟一半地出来做义塚,专门用来埋葬那些死无归所的可怜人,这次挖出来的白骨也用棺材重新装殓了安葬下去!一来也算是为惊扰了死者赔罪,二来这也是行善的功德!”r 老夫人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反正是块晦气地方,不如索性晦气到底好了,而且还能赚个好名声。r 只是听姚可清说只辟一半的地出来做义塚,詹氏忍不住问道,“那剩下的一半呢?”r 姚可清仿佛料到詹氏会有此问,从容答道,“京中多世家,世家多仆从,世家有陵园,仆从死了却只能一张草席裹了胡乱找个地方埋了,不过几年功夫就被风雨洗刷没了痕迹。后人若是出息了,想上柱香都找不到祖坟何在,岂不是可悲可叹?这剩下的一半地不若建一个忠仆园,凡是对主家有功,尽心服侍了的仆从离世后皆可葬入此园中,如此后人也有个祭拜的地方!”r 这倒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法子,不仅仅是死后有个埋骨的地方,更是一种荣耀的象征,入了园便是主家认可了他的忠诚和贡献,后人脸上也有光。 665、忠义 ?G?S???[|????3l??Ur??w???`?YXW?m??X?6`??QX>!?TB?旧是个晦气地方,但是对老夫人来说意义却不一样了,拿那么大块地来做个墓园子,谁都要夸她仁慈有善心,那块地留着也是没用,不如拿出来换个好名声,如此老夫人也来了性质。r 詹氏似乎也觉得姚可清这个提议不错,言道,“一忠仆埋身之所,一义骨归葬之地,不若就叫忠义园好了?母亲您觉得如何?”r 老夫人点点头,“这名儿好,直白好懂!赶明儿就叫人制牌匾去,再将那地圈了,免得那些不长眼的发丘倒斗的混了进去!”r 将十余亩地砌墙圈起来可不是个小工程,得要不少银两呀,老夫人才失了一幅画圣的画,正是肉疼的时候,不由有些犹豫了。r 詹氏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圈起来怕是得花不少银子吧?而且既然设了墓园,自然要安排人手看护打理,除了要给守园子的人搭几间屋子,还要付工钱,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个小数目呢!”r 姚可清淡笑道,“这是积功德的事,岂能因为区区银钱就作罢了呢?老夫人可是那种重钱财轻情谊的人?只是这也是造福整个国公府的事,老夫人已经拿了地出来,又要操持建墓园的事,劳心劳力的,怎么还能让老夫人掏钱呢?不若我们这些晚辈凑凑份子如何?”r 不待詹氏回答,姚可清率先表态道,“我只是个是个孙媳妇,不敢压了几位伯母婶娘的功,便凑两百两银子吧!”r 老夫人那地不过几十两银子的事,如今钱有人出了,名声却是自己得了,老夫人由衷的高兴起来,早将姚可清刚来时自己不给她面子的事儿抛诸脑后了,十分的满意的对姚可清道,“你有心了,我便也不推迟了,这二百两我替全府上下数百仆从收下了!”r 姚可清当即便吩咐红玉回去找房嬷嬷取了银子送来。r 两百两银子送来,整整齐齐的摆在托盘里,银光铮亮的晃着众人的眼。r 姚可清表了态,其他人却不发一词,老夫人泛着喜色的脸渐渐淡了下去,这时大少奶奶突然开口了,“既然四弟妹做了表率,我这个做大嫂的也不能落后了,也出二百两银子!”说着也如姚可清一般立刻着人回去拿银子。r 大少奶奶也表态,二少奶奶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不过区区二百两银子她也不放在眼里,也跟着表态,“那孙媳也出二百两银子!”r 二少奶奶才说完,周氏跟着道,“孙媳也一样,只是墓园建成后孙媳想将孙媳屋里去年为了救三少爷摔死的那个丫头挪进去,所以孙媳愿意多出二十两银子!”r 去年冬天下很大一场雪,一夜过去了,地面都被冻住了,早起的宋子琪却没注意到,直接下了石阶,就一脚踩在了冻的溜滑的地方,尚未来得及呼救,人就往后仰着倒下去,后脑勺直直的冲着坚硬无比的石阶磕去。r 说时迟那时快,廊下的一个叫虫儿的小丫头奋不顾身的扑过去垫在了宋子琪的身下,宋子琪这才避免了撞上石阶,可是那个小丫头却被石阶磕破了头,血流不止,没撑大夫来人就开始凉了。r 周氏如此一说,大家都想起了这段事,詹氏也忍不住红了眼,道,“这钱要你出做什么?我是琪哥儿的娘,该我来出!我出……”r 詹氏顿了顿,心里正想着出多少合适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宫嬷嬷的声音,“老奴奉公主之命为老夫人筹建忠义园一事送来一千两银子,还请老夫人过目!”r 长公主是儿媳妇,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那其他几个媳妇自然要跟长公主平齐了,如此就有五千两银子了,围个园子那是尽够了!老夫人便笑呵呵的收下了,又问詹氏,“你刚刚说你出多少来着?”r 詹氏在听到宫嬷嬷说长公主出一千两的时候脸色有瞬间的僵硬,只是在听到老夫人的声音的瞬间又变得鲜活起来,“可是巧了,媳妇也是准备凑一千两的,倒是叫公主抢了先,不过虫儿挪墓的银子我替琪哥儿媳妇出了,所以我总共拿一千一百两!”r 两个嫡出的儿媳妇都凑了钱,老夫人便瞟了孙氏一眼,孙氏正满脸愤恨的瞪着姚可清,怪她作甚要提出这档子事儿,那死在野地的人跟她有什么关系?管那么宽干嘛?感情她只用掏两百两,自是不肉疼,如此算来卖画多得的那一千两都得贴进去,一分剩的也没有。r 只可惜后者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越发叫孙氏愤怒不已。见老夫人频频瞥向自己,孙氏便佯装没有察觉,想将这事儿捱过去,只可惜老夫人觉察到了她的意图,不会让她如愿的,当即吩咐丝弦道,“你去与大老爷说,就说家里要凑钱给下人建个埋骨的地方,问他可愿意凑个几两银子的!”r 丝弦若是去了,宋大老爷必然会问都有哪些人凑了?各凑了多少?既然两个弟媳妇都凑了一千两,他这个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给少了?少说也要翻倍凑个两千两才拿得出手,不然可是会让人看不起他的,如此孙氏一房倒是格外比别人多拿了,孙氏怎能愿意?r 见丝弦就要去找大老爷,孙氏忙拉住他,脸上挤出一丝笑道,“这些许小事何必麻烦老爷?一千两银子的事媳妇还是做的主,这一千两银子媳妇出了,媳妇这就叫人回去拿去!”r 说着扬声叫人回去拿银子过来,转身之际脸上的阴霾尽数显露。r 孙氏都服软了,向来唯孙氏马首是瞻的马氏也连连表态出一千两银子。r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收了近五千两银子,虽然只是小钱,老夫人未必看在眼里,只是先是将那块晦气的地解决了,二来众人都乖乖的掏了钱给自己,让老夫人觉得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威信更上了一层楼,对提出此事的姚可清也微微改观了些许。r 又想着虫儿挪了墓,也不好叫其他人不挪,老夫人便吩咐下去,凡是曾经在宋家服侍了超过十年的已经辞世的下人也可以将墓挪进忠义园去,只需找各房的负责人具个名儿,然后自有人安排时间让他们挪墓。r 此消息一出平国公府瞬间炸了锅一般的热闹了起来,谁不想死后有个固定的埋身所在?谁想埋在荒山野地里?所有人纷纷行动了起来。 666、亲疏 连秀秀都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的来找姚可清了,“当年是少奶奶赏了奴婢十两银子,奴婢才能将哥哥从乱葬岗里找回来另买了口棺材将哥哥葬了!少奶奶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听说忠义园也是少奶奶提议修建的,奴婢便厚颜再来求少奶奶一回,奴婢想将哥哥挪进忠义园里头去,还请少奶奶给奴婢的哥哥具个名儿上去!今年哥哥的祭日奴婢去烧香的时候,哥哥的坟上已经长满了野草和荆棘,明年奴婢兴许就只能隔着荆棘看哥哥两眼了……” 秀秀说完忍不住泪水涟涟,姚可清扶起她道,“我早就将你哥哥报上去了,等老夫人安排下来,你再去买口好些的棺材,再买身像样的衣服给你哥哥换了,既然葬进忠义园的都是忠仆,那就要埋的体体面面的!” 秀秀连连点头,激动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多……多谢……少奶奶!” 姚可清怜爱的拍了拍她,“你身子不好,就多歇歇吧,这些事儿到时候我让别人去帮你办,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谢……谢少奶奶!自从哥哥走了之后,就再也没人对奴婢这么好过了……”秀秀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姚可清心里一动,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问道,“不是还有你嫂子吗?春儿对你不好吗?” 秀秀似乎是有些为难,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姚可清也催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许久之后秀秀透着不确定的语气的嗓音才响起,“嫂子……嫂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对我……好是真的好,可是却好像隔着一层什么,我一直觉得我跟她应该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可是嫂子好像并不这么觉得,嫂子不止是对我,对她娘家人也是一样的,总觉得她对我们并没有我们对她那样亲近般的亲近,让人感觉怪怪的……嫂子不许我在人前叫她嫂子,让我跟别人一样称呼她为春姑姑,可是就一个称呼而已,有那么重要吗?至于区分的那么明白吗?而且大家都知道她是我的嫂子,不叫反而奇怪的很,奴婢刚开始改口的时候,身边的人都用格外不一样的眼神看奴婢,奴婢觉得很不自在……” 姚可清心道秀秀虽看着单纯,但是心里却还是清明的,这春儿果然是个内里藏奸的,自己竟然早没发现,好在现在发现的也不晚,便也不再多言,只又安慰了秀秀一番,叮嘱她好生修养,静等国公府那边的消息。 只是秀秀临走时,姚可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道,“你哥哥定亲的时候是不是给了秀秀什么东西做信物?” 秀秀回道,“是的,给了一对玉耳坠,是奴婢的娘留下来的,说要给未来的儿媳妇,只是奴婢却从来没见嫂子戴过……” 姚可清点点头,挥退了秀秀。 秀秀走出正房,在廊下碰到了抱着一匹布料的春儿,春儿看到秀秀,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次少奶奶说要送你去庄子上养病,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当时秀秀去庄子上时情况十分不好,众人都以为她凶多吉少了,春儿亦是这样以为的。 “嫂……春姑姑,我……我也是刚回来的!”秀秀刚刚才在姚可清面前说出了那样一番话,出来便碰到了春儿,到底年纪小,做不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时脸色有些尴尬。 春儿却似乎还沉浸在秀秀平安回来的喜悦,没有注意到秀秀的异样,“回来就好!你是听说了忠义园的事儿才回来的吧?” 秀秀点头,又听春儿接着道,“我也正打算跟少奶奶说呢,总不能让你哥哥就这样葬在无名荒地里!” 你哥哥!而不是夫君! 秀秀似乎明白了为何自己总觉得和嫂子亲近不起来,因为嫂子似乎从来都不认为她是自己的嫂子,不是哥哥的妻子…… 秀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接下来春儿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直到春儿拔高了音量叫了她一声,“秀秀?” “啊?怎么了?”秀秀一脸茫然的回神。 春儿怜爱的叹了一声,“你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劳累,赶紧回去歇息吧!晚上我给你做你最爱的糖糕!我给少奶奶送块料子过去!” 秀秀点点头,跟春儿分开,往自己屋子走去,春儿看了秀秀的背影良久,眼里闪过一模复杂的神色,却终化作冰冷。 春儿将料子拿给姚可清,“这是您要的料子,可是这个?” 姚可清看了一眼点头,“这是给你的!” “给……给奴婢的?”春儿诧异。 “给你的!”姚可清重复了一遍,“秀秀刚刚来找我说是想把她哥哥也葬进忠义园去,我答应了她!早年她哥哥下葬的匆忙,寿衣棺材皆是下下等的,正好趁机换了好的,这料子你拿去给她哥哥重新做一身寿衣吧!你是他的未婚妻,又为他自梳,终身不嫁,由你来做是最合适的!” 春儿只手上的布料瞬间变得异常烫手,险些都要拿不住了。 “怎么?你不愿意吗?”见春儿迟迟不回答,姚可清似是疑惑的问道。 春儿垂下头,片刻后再抬起时已经一脸泪痕,眼里满是痛苦和哀伤,凄声道,“谢少奶奶!” 然后就要抱着布料退下,却又被姚可清叫住,“等等……” 春儿闻声回头,“少奶奶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姚可清沉吟道,“秀秀养病的时候都吃了些什么呀?” 春儿心头一沉,面上却操持一贯的平静,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答道,“皆是清淡的食物!都是下厨房送来的,具体是哪些菜式奴婢就不记得了!可是饭菜有问题,秀秀她才迟迟未能痊愈的?” 姚可清肃穆的点头,“确实!太医仔细检查过后发现秀秀是吃了与所服用的汤药相克的饮食才导致病情反复加重的!” 春儿脸上立刻浮现出内疚的神情,自责道,“都是奴婢不好,日日守着她竟然都没想到问题出在吃食上!若是奴婢再细心一些,她也就不用遭那么多罪了……” 春儿越说越自责,最后竟然有些声泪俱下的意味儿了,姚可清冷眼看着她哭完,看着她自圆其说的给自己找台阶下,“好在她没事,不然奴婢的罪过就大了!” “是呀!幸亏秀秀福大命大!” 福大命大的又何止是秀秀! 667、回忆 秀秀的伤是代姚可清受的,若是当天去的是姚可清,受伤的自然也就是她了。 春儿至始至终要算计的人都是姚可清,不,准确的来说是宋子清娶的那个人,宋子清娶了姚可清,所以春儿就要对付姚可清,从赐婚开始,春儿就已经开始着手她的计划了,可是却每次都被姚可清或破解或避开,终没有得逞,甚至不惜利用秀秀,也没达到目的。 摔伤后的秀秀曾向春儿感慨,“幸亏少奶奶没去,不然摔的可就是少奶奶了!虽然嫂子也是好心,才让我去请少奶奶赏花的,可要少奶奶真的摔了,我跟嫂子肯定都要受罚的!” 秀秀的感慨本是无心的,可是却让春儿心中警铃大作:要是秀秀将赏荷是自己出的主意一事说出去了怎么办?以姚可清的聪慧一定会怀疑到自己身上的! 春儿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所以下决心对秀秀下手,正好姚可清送了很多吃食药材过来,到时候正好可以将秀秀的死嫁祸到姚可清的身上。 只是姚可清却密切关注着秀秀的事,连长公主也惊动了,春儿不敢操之过急,怕最后嫁祸不成反而连累了自己。 为了不让姚可清有精力插手秀秀的事,春儿甚至不惜冒险将圆儿有孕的事捅出来,以期分散姚可清的注意力。 春儿很早就知道圆儿肚子里怀的不是宋子清的孩子,她很早就知道圆儿心里已经另有所属了,所以她才更要将圆儿留下来,一个心有所属的人留在少爷身边才是她最放心的。 可是事情不遂人愿,姚可清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将圆儿肚子里那个莫名其妙的孩子解决,更是趁机将圆儿打发了嫁人,蓉蓉还给了老夫人。春儿辛辛苦苦的算计了一场,最后反而成全了她最不想成全的那个人! 春儿捧着那匹料子,心中五味杂陈,手里的剪刀仿佛重若千钧,沉的她抬不起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个男人的长相,她只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定亲的时候,在她家的长辈和媒人的陪同下,她坐在炕上看了坐在下方的椅子上的他一眼,是个长相憨厚的年轻人,并不是她喜欢的那种长相,她喜欢的人应该是像少爷那样长的俊逸贵气,言行举止儒雅而又果决…… 第二次见面是杀死他的时候,那天她特意戴着他送的耳坠,想着若是他愿意退亲正好可以取下来还给他,一开始她并没有想杀他的,可是他不同意退亲,那她能怎么办呢?她不想嫁,他却执意要娶……所以她只能杀了他,她要陪在少爷身边,她不要嫁给任何人! 当初圆儿被宋子清“收用”之后,春儿也曾经死过心,由着家里安排定亲,可是后来春儿发现宋子清并不喜欢圆儿,她心里又燃起希望来。 只是宋子清不喜欢圆儿,却也不喜欢春儿,春儿算计了那么多,最终却也只能以一个寡妇的身份留在宋子清身边做一个内管事,并没有得到宋子清半分青睐和关注。 有些事情已经过去的太久太久了,久到春儿都已经要不记得了,可是手里的布料却实实在在的提醒着她曾经许嫁过一个姓秦的男人,现在这个男人的妹妹就住在隔壁的房间…… 寡妇…… 春儿知道,其实府里其他人私底下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只是她从前从来不在意,所以也从不理会,可是现在她突然无比的厌恶这两个字! 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剪刀的两片刀片合拢,一声暗响,手里的布料被从中间剪了一个大口子,从回忆中醒神,春儿看着剪坏的布料皱眉不语。 老夫人点名让詹氏帮衬着自己打点忠义园的事,詹氏将各房要挪坟到忠义园的名单交上去,老夫人看了看,没什么异议,“让各家自己提前准备好棺材香烛纸钱这些,免得到时候黄道吉日定下来了一个个的什么都没准备!” 詹氏应下了,“早就吩咐下去了,说起来还是侄媳妇贴心,不仅想出了建忠义园的法子,便是这些琐碎的细节也是她吩咐下人的时候媳妇听了一耳朵就现学现用了!” 忠义园的事儿姚可清确实有大功,老夫人虽不喜欢她,但是姚可清在这事儿上确实做的合她心意,所以听詹氏夸姚可清便也没反驳,反而是笑话了詹氏一通,“你这是越长越没用了,都偷学起小辈的治家手段来了!” 若是老夫人还厌恶着姚可清,便会这样说,“跟她学到什么?少给她贴金了,你这样抬举她,她也未必领你的情!” 詹氏心里一凸,眸光微闪,半是撒娇道,“侄媳妇确实好手段,我虽是长辈,也不得不学着点!除了这事儿,旁的事儿她做的也叫媳妇钦佩的很!” “哦?还有什么事?”老夫人来了性质。 詹氏笑道,“远的不提,就说前不久刚发生的圆儿的事吧!且先不论圆儿那肚子究竟有还是没有,侄媳妇都将这事儿处理的漂漂亮亮的,圆儿家里人没来闹事,圆儿也转头就嫁到外地去了,最重要的是一点儿也没损四少爷的颜面!当初闹哄哄的一件事,没两天就烟消云散了,如今谁提起四少奶奶不都夸四少奶奶大度的?屋里的丫头掐尖逞强闹到这种地步,四少奶奶三两下就把事情解决了,而且这两个丫头还都心服口服的!” 圆儿是心服口服的,蓉蓉却未必了,蓉蓉醒来得知自己可能终身不能生育了,崩溃的大哭,可是却又不敢将这件事张扬出去,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她就彻底没有退路了,已经不能跟着宋子清了,最后的一条路怎么也要保住,所以只能生生忍下心里的绝望,遵从姚可清的安排回到了老夫人身边。 提到蓉蓉,老夫人的脸色淡了些,蓉蓉是她送给宋子清的婢女,现在却被“退货”了,实在不是一件让她觉得脸上有光的事,而且姚可清将圆儿和蓉蓉的纷争宣扬的阖府尽知,更是让她的脸面挂不住。 詹氏却似乎没有看到老夫人神色的变化,依旧道,“四少爷统共就两个通房,这下子全打发出去了,看来四少奶奶是打算将自己的陪嫁丫头放在房里了!” 老夫人的脸色彻底暗了下去。 668、萧索 姚启辰大婚的那天是小苗氏回京之后第一次正式以姚二夫人这个身份在整个姚家公开露面,也是小苗氏回京后,姚可清第一次直面这个前世今生的仇人。 几年清苦的家庙生活还是让小苗氏苍老了许多,从前光洁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眼角的纹路也已经用粉盖不住了,再华贵的衣裳和首饰也堆砌不出她年轻的模样了,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她已经老了的信息。 印着长公主府徽记的那车停在长乡侯府的侧门口,站在那里迎客的小苗氏紧紧的盯着那辆马车,眼里的恨意就那样坦然而不经任何掩饰的流露出来。 先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身形修长,容貌卓绝,虽然小苗氏不认得来人,但是却从马车上的徽记猜到此人应该就是姚家的二姑爷,姚可清的夫君,长公主的独子了。 小苗氏不曾想到宋子清竟然如斯俊美,原以为武将人家皆是粗鲁不堪的,知道姚可清嫁了一个武将之后,她还在心里鄙夷了一番,却没想到…… 宋子清下了车,很是自然的转身又将姚可清扶了下来,小苗氏看的心里又是一梗:不仅长的俊美,还温柔体贴。 看到小苗氏,姚可清却笑的风轻云淡,仿佛就是见到了一个熟人一般,仿佛曾经那些不愉快的过往都没有发生过。 小苗氏也是一如既往的亲和,“许久没见二小姐了,二小姐别来无恙!”只是说话的口气多少还是有些异样,到底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还是那个她,姚可清却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姚可清。 “托二夫人的福,一切安好!”既然小苗氏称呼姚可清为二小姐,姚可清便也顺势称她为二夫人了。 小苗氏又是一笑,便听得朱氏娇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姐儿和姑爷回来了!看来我来晚了,都没个正经主子来迎你们!” 言下之意便是小苗氏不算什么正经主子,小苗氏不以为意,不想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跟朱氏争论,只作未闻。 姚可清笑着递上贺礼,“恭贺二哥新婚,些微薄礼,不成敬意!” 为表诚意,姚可清是亲手递上贺礼,小苗氏便亲自去接,只是没想到姚可清轻飘飘递过来的礼盒却很是有些份量,接过的瞬间便猛的下沉,险些摔在地上,小苗氏手慌脚乱的好不容易才把礼盒拿稳,神色一时有些狼狈。 朱氏看了一乐,低声问姚可清,“你送了些什么,竟然那么沉?” 姚可清莞尔一笑,“送了一套鎏金的餐具,免得日后库里的碗碟不够摔的!” 姚启辰对这门亲事是不满意的,只是钟家一口咬死,姚崇明又顾忌着姚家的脸面,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姚启辰才不得不认了这门亲,再加上姚启辰如今身上落了病根,脾气越发暴戾起来,动则大怒,钟家小姐也不是个温和脾性,成婚后这两人只怕也难能平心静气的相处,吵架拌嘴,摔个碗儿碟儿什么的那是再平常不过了,姚可清送的礼果然贴心又实用! 朱氏惬笑道,“妙极!妙极!回头将他们房里的用具一律换做铜锡的,那些瓷器可经不起折腾!” 过了二门,没想到迎面碰上姚可容陈辞珩夫妻,陈辞珩与宋子清是有过节的,一看到宋子清,陈辞珩便变了脸色,很是高傲的仰起下巴,奈何宋子清高了他大半个头,即便是他把下巴抬到天上去,也还看的到宋子清的脸。 宋子清倒是有些忘了当年的龌龊,主动的跟姚可容陈辞珩夫妻打招呼,“大姐,大姐夫!” 陈辞珩勉强拱手还了个礼,姚可容却亲近的拉着姚可清说话,“去给大伯母请安的时候发现大伯母不在,便知道二妹妹你要回来了,我便与夫君过来迎一迎,果然就碰上你了!”说着又向朱氏问安,“大伯母!” “大姑奶奶客气了!你们姐妹有些时候没见了,正好一处叙叙话,怡姐儿晚点儿也该回来了!” 朱氏将两对夫妻安置好了,却还不见姚可怡回来,不由急了,正要使人去催,就见方牧帆一人来了,朱氏奇怪道,“三姑爷怎么一个人来了?怡姐儿呢?” 方牧帆笑着做足了礼数,回道,“今日出门前小婿那双侄儿闹了起来,大嫂一个人顾不过来,便让娘子去帮衬一二,是以小婿只能一个人来了!” 朱氏以为姚可怡是不想见小苗氏才托辞不来的,毕竟当初姚可柔伤了她一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便也不在多言,叫来姚启珅陪着方牧帆后自去歇着了。 姚可容得知胞妹未来,心里有些失落,脸上也带了几分萧索,而陈辞珩因不喜宋子清,听说方牧帆来了,便抬脚就去找方牧帆了,也不跟姚可容支会一声,姚可容脸上的萧索更胜了。 宋子清跟在陈辞珩后走后,姚可容脸上勉强维持的笑也散了去,姚可清知道她所有的不堪和脆弱,而她跟陈辞珩当初都闹到了那种地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今儿陈辞珩愿意陪她回来,也是因为姚家女生了皇长孙,陈家想跟着沾点儿光,这才催着陈辞珩与她一起回来的,不然陈辞珩哪里会愿意跟她回姚家来,她可以不在乎陈辞珩的情爱恩宠,却不能不顾及她原配正室的颜面。 “那个通房的孩子没了……”姚可容惨淡一笑,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到底起过过继到自己名下的心思,孩子没了,姚可容也觉得难受。 不等姚可清问缘由,姚可容又道,“她自己贪吃,吃多了蟹黄豆腐,怪不了别人……” “找个好大夫好好调养身子,总会有机会的……” 姚可清知道曹太医曾给姚可容把过脉,说姚可容的问题并不大,当初那一脚没有伤到根本,只是姚可容似乎是被陈辞珩伤透了心,自己绝了生养的念头,所以才一直无孕。陈辞珩伤了她的心,所以她便以让他终生不能有嫡子作为报复,可是报复了陈辞珩,最终苦的还是姚可容自己! 姚可容凉薄一笑,“无所谓了,反正谁生的都没有莫桑生的重要!你知道吗?莫桑她……又怀孕了!” 莫桑再度有孕,就说明她已经跟陈辞珩冰释前嫌了,莫桑有了陈辞珩撑腰,姚可容的处境有些不妙呀! 669、闹剧 纵然姚家看不上钟家这门亲,但是到底是姚家的二少爷娶亲,又有小苗氏亲手操办,办的倒也颇为体面,甚至还请了余八公子与姚启辰一同去钟家迎亲。 去女方家迎亲时姚启珅也跟着去了,只是迎亲回来的时候姚启辰的脸色却不怎么好,余八公子的脸色更是青白一片,倒是姚启珅一脸幸灾乐祸的跑去跟姚可清卖嘴。 “今儿钟家可热闹了!” 姚启珅嘴里的这个“热闹”可不是个什么好词,姚可清半是无奈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怎么个热闹法?” “钟家小姐是怎么嫁给二哥的咱们两家可是心知肚明的事,可钟家倒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钟家小姐是怎么赖上二哥的事现在整个钟家上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我们去迎亲的时候竟然都没有碰上拦门,那门就虚掩着,二哥正要推门的时候,余八公子提醒他小心有诈,二哥也觉得蹊跷,便不敢推门!我们一群人就都站在门口,没想到屋里的人反而先急了,催着我们赶紧进去,可是她们越催我们就越觉得不对劲,就更不敢进去了!” “那最后进去了吗?”这样的八卦碧玉听的两眼放光,插嘴问道,问完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姚启珅撇撇嘴,“自然进去了!这一群人里头就属我最小,说女方看在我还是个孩子的份儿上肯定不会为难我的,就让我去开门,我推辞不过,硬着头皮上前把门一脚踹开了!结果……你们猜门里有什么?” 姚启珅卖了个关子,碧玉急了,“三少爷!您倒是快点儿说呀!” “啧啧啧……”姚启珅想起推门后看到的那一幕直匝舌,“女人!院子里一字排开站了有十好几个女人,红的,绿的,黄的,紫的,穿的那叫一个鲜艳,比石头养的那个鸟儿还花哨!” 姚启珅的小厮石头养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莺歌儿鸟,姚启珅闲来无事还逗弄过几回。 姚启珅这个比喻倒是妥帖的很,戏折子里常用莺莺燕燕来形容三五成群的打扮精致的女子,可见是有道理的。 “难道是要让二少爷从这些女人中找出哪个是钟家小姐?这个拦门的法子倒是有新意!”碧玉一脸八卦夹杂着兴奋,被桂圆瞪了一眼忙吐了吐舌头。 姚启珅“噗”的一下将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一边擦身上的水渍一边道,“才不是这么回事!这些人里头没一个是钟家小家,钟家小姐在她们后面的屋子里呢?” “那她们来干嘛的?”连姚可容都止不住好奇了。 “还记得我一开始说过什么吗?”姚启珅提醒到。 姚可容想了想,“你最开始说钟家小姐嫁给二哥的原因钟家上下都知道!” 姚启珅点头,“对,就是这个!这一堆人里头有钟家的庶女,侄女,还有表侄女,还有姻亲家的女儿……”姚启珅掰着手指数了半天也没数清楚,“反正都是跟钟家沾亲带故的人家的女孩儿,她们都听说了钟家小姐的事,觉得可以效仿一二,又听说咱们家去迎亲的人里头全都是世家贵族家的公子,所以她们就都来……” 接下来的事不用姚启珅说也都能明白了,钟家当初既然能百般无赖,死活不要脸的赖上姚启辰,便能想到它的姻亲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家了,这么好的攀附权贵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呢?能陪着姚启辰来迎亲的人身份地位都不可能太差了,随便傍住一个就行。 门被踹开后,一群大老爷们面对着一群柔弱美娇娘,一时熄了斗志,心里的警惕也渐渐放下了,甚至有些心思不端的人还暗暗挺直了背脊,做出一副潇洒的模样,想在众娇娥面前留下一个风流倜傥的印象。 只是这些美娇娥可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柔弱娇羞,一个个的心里可都住着饿狼猛虎,推门进来的众公子便是她们的猎物。 试文比武这些女子自然不是姚家一行人的对手,但是她们却并不以文武二道拦门,反是撒娇痴缠着众公子,姚启珅因年岁还小,躲过一劫,避在一旁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因女子过多,姚家来的人少了,有两位姑娘为了同一位公子甚至大打出手,叫一群人都看呆了。 来者皆是读书人,哪见过这等场面,吓得都忘了去劝架! 看着温温柔柔的女人动起手可是凶悍的很,鬓环歪斜,青丝散乱,不是甲扯了乙的袖子,就是乙撕了甲的衣襟,撕来扯去的,也不知谁绊了谁一下,两人双双跌倒在地,却依旧扭打在一起,嘴里也都没闲着,一口一个“娼妇”、“骚蹄子”骂的极是顺溜。 被二女争的这个人正是余八公子!所以最后还是余八公子咬牙上前劝架的,好在这边动静闹得太大了,惊动了钟家的当家人,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出了这么丢脸的事,看姚启辰等人难看的脸色,也无人敢提什么负责的话,灰溜溜的将钟家小姐送上了姚家的花轿。 回程的路上姚启辰的脸色就没好过,倒不像是成亲,反倒是奔丧一样,便是拜堂的时候也是阴沉着脸,拉着红绸自顾自走在前头,丝毫不顾及蒙着盖头跟在身后的钟小姐,好几次险些拉的钟小姐跌了跟头,要不是有喜娘扶着,拜堂的仪式只怕都完成不了。 拜完堂小苗氏才从姚启康口中得知去钟家迎亲时发生的闹剧,一向惯会在人前装和气的小苗氏也气的瑟瑟发抖,哆嗦着嘴,好半天憋出了一个“哼”字。 想到余八公子今日受了委屈,又忙打点礼品准备待会儿送余八公子回去的时候亲自去余家赔罪,结果礼物还没准备好,就听到前边传话说余八公子已经回去了,小苗氏便又将礼加重了三层,催着姚启康赶紧给余家送过去。 处理完这些小苗氏正要去宴上招呼客人,姚可柔又气呼呼的跑来找她,“娘!二嫂欺人太甚了,我不过是随口夸了一句她梳妆台上的琉璃匣子漂亮,她身边的丫头就阴阳怪气的说什么‘这是我们家夫人特意花重金给我们家小姐购置的陪嫁,可是稀罕的很,一般人是买不到的!’说的活像是我买不起一个破匣子似的!” 670、甚远 姚可柔夸那个匣子多半是看上了那个匣子,这才夸的,想让钟氏识情知趣的送给自己,只是钟氏或许是不开窍,或许是不愿意,反正就没让姚可柔遂愿。 自小苗氏回来后,姚可柔的心性又渐渐恢复到了像从前那样自私自大了,自觉有人撑腰,家里所有的人都不能违背了她的心意,钟氏才进门,姚可柔便在她那儿碰了壁,这口气姚可柔无论如何也觉得咽不下去,嚷嚷着要小苗氏惩罚顶撞她的那个丫头。 “娘,你一定要给我做主!那个贱婢笑话我,二嫂也不帮着我,她肯定也在心里笑话我的!” 哪有新媳妇才进门就要吃挂落的?纵然钟氏再不讨喜,但是人都已经娶回来了,面子情还是要留着的,小苗氏心知这丫头现如今罚不得,便柔声劝慰女儿,“你二嫂新进的门,你便多担待着些!” 姚可柔梗着脖子不依不饶,“今儿担待了一回,下回指不定她们会如何笑话我呢!要是不罚了她,明儿全府上下都要看我的笑话了!” 小苗氏捏着额角微微责备道,“你二嫂岂是那种传人闲话的人?没有的事!” “二嫂是什么样的人母亲还不清楚吗?她是怎么嫁给二哥大家都心知肚明,要不是为了二哥的脸面,谁会给她好脸色!她不感恩也罢,还纵着下人作贱我,我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姚可柔喋喋不休的吵吵着。 小苗氏再柔软的慈母心肠也被吵硬了几分,低喝一声,“够了!这事儿我自有分寸,你以后少去你二哥院子里!” 少去便可以少碰见钟氏,少碰到钟氏也就可以少生些是非,如此两人也能相安无事。 只是姚可柔却误以为小苗氏这是偏袒钟氏了,尤其是小苗氏的语气还十分严厉,眼里立刻涌出泪水来,抽抽搭搭道,“自母亲走后,家里的一应事务便是大伯母做主了,大伯母不喜欢女儿,更是有二姐在一旁挑唆,父亲也被她们糊弄住了,由着她们欺负女儿!原以为母亲回来了我们一家人能像从前一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的,可是母亲回来也有这么些天了,女儿统共也就跟母亲一处吃了两顿饭,每日来寻母亲,母亲不是不在屋里,就是在忙,女儿就是有千言万语也没有倾诉的机会,心里的委屈更是无处说去,连母亲都不向着女儿了,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从前那样……终究回不到从前了! 看着声嘶力竭的女儿,心底里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她穷极半生,算尽一切,所为的还不是三个儿女?可是现在猛然间回头看,三个孩子都与她所期望的样子相差甚远。 长子怯懦无能,无一是处,连个秀才都是考了无数次才勉强上榜的;次子阴险虞诈,见了女人就迈不动步,屡次栽在女人身上还不知悔改;至于女儿...曾经的娇憨伶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面前这个满脸戾气满腹牢骚的少女...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的计划不是这样子的... 按照她的想法,长房那两个孩子该是越长越不成器的,一个孤傲不通世俗人情,一个纨绔贪玩成性,可是现在那个本该孤傲不通世俗人情的嫁进了长公主府,那个纨绔一举就过了童生试,而本该他那两个本该一表人才的儿子却渐渐长成了她计划中长房子嗣该长成的模样,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犹记得那年族里两位老太爷来的时候,她本是想借机用姚可清制衡方家的,没想到却反被姚可清倒打,将她逼出了姚家,原本她想以退为进牺牲自己保住老夫人,只要有老夫人在,侯府就还在他们二房手里!可是没想到老夫人根本就不是老夫人,她的一番苦心付之东流。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事情的走向渐渐脱离了她的计划和掌控,数年之后再回来,真的是物是人非了...京里的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余家那条船也不如从前那般平稳坚固了... 现在下船已经是没有可能了,唯有奋力一搏尚有一丝回转的可能! 女儿已经十三了... 姚可柔哭诉的累了,可怜巴巴的看着静默不语的小苗氏,“母亲...” 小苗氏怜爱的叹息,“好了,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刺绣女红也该操练起来了,如今家学散了,回头我另请个师傅专门教你吧!” 姚可柔有些不乐意学,但是却也知道这种正经事是不能反驳的,怏怏不乐的应了,“是,娘,我知道了!” 看女儿没什么兴致,小苗氏又道,“等忙完你二哥的亲事,给你制几身新衣裳首饰,下半年的宴请怕是不少,用的上!” 一听又有新衣服了,姚可柔这才高兴起来,也就忘了刚刚在钟氏那里受的气,兴高采烈的跟小苗氏说着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样式。 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小苗氏在心里一默,又是一笔不少的支出,如今公中的帐是朱氏管着的,这笔开销必然是要她自己掏腰包的,小苗氏不由想起了还在何家手里的自己的嫁妆铺子,这些年也该盈利了不少了吧! 如此想着,小苗氏一刻也不愿意等了,立刻叫人叫来了何婆子。 自朱氏接手上任后,何婆子知道自己在这个管事的位置待不了多久了,朱氏肯定要换上自己的心腹的,便可着劲儿的捞油水,果然,没多久就被朱氏找了个理由换下来了,之后便一直赋闲在家,好在小苗氏的嫁妆还在他们手里,日子过的也是十分滋润。可是没想到小苗氏突然回来了,这些年他们都已经将小苗氏视作囊中之物,盘中之餐了,现在却要他们吐出来,自然舍不得,所以在小苗氏悄然回来之后他们一直装聋作哑,如今被点名,也只能硬着头皮抱着账本灰溜溜去了。 “二夫人,您要的账本!” 小苗氏瞅了何婆子一眼,接过账本,才翻了几页,脸色便沉了下去,何婆子的心肝不由跟着一抖,就听小苗氏语带不满道,“论理这店开的越久,盈利就是不涨就该越来越平稳,怎么我这几个店反而赚的越来越少了?照这样下去,不出两三年我还得倒贴钱了!” 671、猫腻 见小苗氏没发现账本里的猫腻,何婆子松了口气,哭丧着脸嚎道,“夫人您是不知道呀!自从您走了之后,府里的人个个都来落井下石,先是让老奴那大儿子丢了差事,紧接着连老奴也被赶了出去!您的铺子也隔三差五的就有人去闹事,要不就是巡街的衙役来讨茶水钱,若是不给,他们就堵在门口不走,这还如何做生意?只能拿些碎银子把他们打发了,可是不想他们因此就觉得咱们软绵可欺,时不时的就有人来讨要银子,若是不给,他们就直接拿了货柜上的料子布匹走!最后实在是没得法子了,老奴那儿子只得跟他们商量着一个月孝敬他们一人十两银子,如此才算消停下来,只是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去年已经涨到了十五两,实在是有些供不住了,好在夫人您回来了,他们以后肯定就不敢再上门了!” 一人十两银子,一个月可就有一百多两,统共也没多大个店,盈利只够拿去堵这个无底洞了! 何婆子何其滑头一个人,小苗氏是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的,焉会信了她?只是却没有证据证明她说的是真是假,也拿她无可奈何! 又翻了翻账本,实在是没有翻出什么纰漏来,只得放弃,还少不得夸何婆子那小儿子一番,“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年我落魄了,小人见势踩一脚也是难免的,只要铺子还在,钱总能赚回来的!” 小苗氏这是打算既往不咎了,何婆子心里一喜,一脸的感恩戴德磕头道,“谢夫人体恤,老奴一家子定肝脑涂地,为夫人效力!” 小苗氏挥退了何婆子,将手边的账本重重的摔在地上:奴大欺主果然不假!打量着她不在府里,就占了店里的盈利,若不是她回来了,只怕连店都要被他们霸占了! 纵然心中有天大的气,却不适合在今儿这样的大喜日子里发泄,小苗氏喝了茶觉得略微平心静气了一些,才整装去园子里招呼客人。 才出门就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丫头鬼鬼祟祟的沿着墙角往长房的院子去了,正要派人去跟,就又看见唐氏从那个小丫头冒出来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见小苗氏,唐氏也不躲闪,十分坦诚道,“弟妹可看到了刚刚那个丫头?” 小苗氏点头,“只是这个丫头我从前好像从没见过!” 唐氏又道,“既然弟妹都看到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了!那小丫头是我刚从外面买回来,今儿悄悄混在吃喜酒的人里头带来的!” 弄这样一个人进来,唐氏的谋算怕是不小,小苗氏不由严肃道,“嫂子要做什么?” 唐氏脸上闪过狠厉而又畅快的笑意,只是却不肯与小苗氏细说,只道,“这事儿弟妹也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弟妹就别管了,成了弟妹跟着享好处就是,不成那也连累不到弟妹!” 看着小丫头奔去的方向,小苗氏微微勾起唇角,“嫂子既然有自己的打算,我也就不问了,我去后头宴上看看去!” 别过小苗氏,唐氏恨恨的盯着幽篁馆的方向,手中紧紧拽着一个小小的荷包,荷包里隐隐露出一缕青丝来! 馨姐儿!她可怜的馨姐儿就是因为姚可清才送了命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虽然姚可清嫁了,但是幽篁馆却还一直保留着原来的风貌,每次姚可清回娘家来都还在幽篁馆歇脚,正午睡着就听到外头吵吵闹闹的,正好也差不多到了该起的时候,便问道,“外头怎么回事?” 今儿跟着回来的桃子回道,“一个小丫头迷了路,非说她家夫人歇在这儿,赖在门外不肯走,奴婢已经把她劝走了!” 姚可清“唔”了一声便起来了,才梳洗完毕院子里竟又闹哄哄的了,也懒得问了,径直走过去看了,就见到唐氏一脸愤然的被拦在院子中央。 见姚可清从屋里出来,唐氏哼声道,“二姑奶奶可是稀客,等闲见不到一回,难得碰上了,这架子只怕比宫里的娘娘们都还要大呢!” 这是来找茬的? 姚可清笑着立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了唐氏一眼,“要说客,只怕伯母更符合这一身份吧?” 姚可清虽是出嫁女,却是姚家正经的姑奶奶,回了娘家也不能以客看待,反倒是唐氏客居侯府多年,俨然拿自己当正经住在这里看了。 被姚可清刺了一句,唐氏气的脸色通红,见有人搬来椅子,连屋子都不让她进,更是不肯坐了,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做长辈的不坐,姚可清有什么脸面坐下去。 没想到姚可清却也不客套,见唐氏不坐,直接就把椅子撤走了,“屋子里久不住人了,器具上都蒙了灰,不好叫伯母进去,只能委屈伯母在院子里坐坐了!不过既然伯母不坐,怕是嫌弃我这院子简陋,那我也就不留伯母!” 竟然还开口逐客了!唐氏更是气的仰倒,咬牙切齿道,“连口茶都没有就开口逐客了,二姑奶奶的待客之道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姚可清没看懂唐氏是在闹哪一出,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吩咐人给唐氏看座倒茶,唐氏这才妗骄的坐下来。 茶端上来,唐氏掀盖喝了一口,立时跳起来指着给她上茶的红玉骂道,“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 红玉愣神了一下,唐氏已经将茶碗砸在姚可清脚下,四溅的茶水零零星星的溅在了姚可清的裙子上,要不是姚可清离唐氏稍微有些距离,姚可清只怕要被茶碗砸个正着了,桃子看得气愤,见红玉还想给唐氏赔罪,当即把她拉开,怒视着唐氏。 那一摔唐氏用了全力,可是仍然还是差了距离,见只沾了零星的茶渍在姚可清身上,唐氏脸上不由露出了可惜的神情来,姚可清看在眼里,便知唐氏今日果然是故意在找茬的,不然自己与红玉刚好处在相反的方向,唐氏就是要责怪红玉给她倒了热茶失手摔了茶碗也不会摔到处于反方向的自己这儿来,也就冷了脸,“茶也喝了,伯母也该回去了!” 唐氏冷笑一声,拂袖而去,走出幽篁馆的大门,脸上浮现出笑意来:哪怕只粘上了一点点,那也够她受的了!听着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唐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672、有蛇 不知谁叫了一声“有蛇!”,瞬间整个幽篁馆都闹了起来,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着一条约两尺见长的通体草绿色的红眼蛇。 是竹叶青!有毒! 姚可清心中一震,当即喝道,“都别乱动!”蛇本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若是惊着它了,它处于自保才会攻击。 众人闻声定住,这时不知谁又叫了一声,“啊,这里也有蛇!” “这里也有!” “这里也有……” 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竟然发现了十余条蛇,还条条都是毒舌,强作镇定的姚可清也镇定不住,更何况其他人,早把姚可清刚刚说过的“不许乱动”的话抛之脑后了,一个个的满院子窜。 “啊!”又一声尖叫,一个婆子摔倒在地,抱着腿惨叫起来,竟是被蛇咬了!众人越发慌张起来,却是不敢再乱动了。 桃子白着脸问道,“少奶奶,现在怎么办呀!” 蛇怕雄黄,可是现在屋里根本没有雄黄!除了雄黄,蛇还怕火!对,火! 姚可清稳住心神道,“火!屋子里把被子褥子拿出来泼上灯油点着!” 桃子忙领着红玉和橘子去屋里拿被子,姚可清却发现满院子的蛇一开始看似乱窜,现在却渐渐好像有了方向,竟然都是朝着自己来了。 院中众人也发现了这一点,纷纷避开,离姚可清离的远远的,一条条蛇吐着冰冷的蛇信子,曲曲折折的往姚可清所在的方向爬过去,姚可清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桃子抱着被子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空荡荡的院子中央,一个绿衣女子挺直了身子立在那儿,徐徐而过的清风掀起一片艾绿的衣角,白皙的脸上闪着坚贞而又镇定的光芒。 多么赏心悦目的一副场景,可是这种生死关头却没有人有心思去欣赏。 桃子的惊讶声被生生咽了下去,这种时候更不能点火驱逐蛇群了,一旦燃起火来,只怕更逼的蛇群向姚可清发起攻击了。 看着越来越逼近的蛇,姚可清沉声吩咐道,“去找些鸡子或者鸡血鸭血过来!” 蛇性喜血腥味! 桃子瞬间明白了姚可清的意思,放下被子转头进了屋子,深情肃穆的看了橘子一眼,橘子也立刻跟了过去,红玉愣愣的跟过去,却见先进去的桃子与橘子背对着她站在桌子前,转过去一看,吓得捂住了自己嘴。 桃子和橘子都半挽着袖子,胳膊上划了一大个口子,血涓涓的往下滴,滴在桌子上的铜盆里,一旁还摆着一把带血的剪刀,红玉便明白过来。 现在事态紧急,去哪儿找鸡血鸭血的?那些都要费好多时间,于是桃子当即决定用自己的血来吸引蛇的注意力。 见状红玉也咬牙拿起了剪刀,却被桃子一把夺了过来,“你来凑什么热闹?你要是也伤了,待会儿谁把这血水端出去?” 红玉只得作罢,桃子草草扎了一下伤口,往铜盆里加了一壶热水,热气腾起,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桃子十分满意,吩咐红玉将盆子端出去,“放在离少奶奶远一些的地方!快去!” 红玉匆匆端着盆子出来,就见蛇群已经爬到了姚可清的脚下,甚至有一两条已经要爬到了姚可清的裙子上,在裙边逡巡着。红玉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上,手脚也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哆嗦着将盆子放下。 在血腥味的吸引下,蛇群渐渐开始徘徊起来,渐渐的远离姚可清往血盆的方向爬去,姚可清微微松了口气,僵直的身子渐渐松懈了下来。 突然“喵~”的一声,院墙上摔下来一只野猫,发出凄厉的惨叫,刚刚退去的蛇群瞬间又骚动起来,姚可清放松到一半的身子又僵住了。 摔下来的野猫以极快的速度从院子里穿过,一个不慎就撞翻了那一盆血水,铜盆落地的“哐当”声惊吓到了蛇群,尚未走远的两条毒舌“咻”的一下转身,吐着蛇信子闪电般的攻向姚可清。 姚可清心里一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举起手臂挡住了脸…… 片刻之后身体却并没有想象中被毒蛇咬中的疼痛感袭来,放下手臂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耳边是熟悉而又焦急的声音,“维维,你没事吧?” “应该没事……”姚可清的身体僵硬了太久,感觉都快没有知觉了。 宋子清不由急的要拉她进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不过姚可清片刻后便缓过来了,不肯跟他进去,宋子清见姚可清脸色恢复如常了,也放下心来了。 刚刚还满院子里乱窜的毒蛇现在全部断成了两节,满院子都是蛇的尸体,配上泼了一地的血水,场面十分惊悚。 而先前不见踪影了的碧玉正一脸自豪跟红玉讲着她是如何在发现蛇的第一时间就跑去向宋子清求救的,又是如何历经了重重磨难才把人带回来的,末了还不忘发表一番自己对毒蛇事件的见解,“这种季节,又是深宅内院里头,怎么可能有毒蛇呢?我一看到蛇就觉得不对劲,怕是有人要害小姐,如今府里的人我也信不过,只能去找姑爷了!不过姑爷的剑法真是好,刚刚那几下舞的真是如行云流水般……” 红玉忍不住打断了她,“好了!快去请个大夫来吧!” 碧玉得意道,“我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去请了!” 红玉一愣,忍不住道,“橘子姐姐,还有赵妈妈她们…受伤了……” 碧玉呆住了,“被……被蛇咬了?” 红玉瞪了一眼,“别咒人!她们是为了引开蛇群,在自己身上割刀子放血了的!” 碧玉看着院子里一地的血水,直觉得眼角热热的,那种情况下,能够毫不犹豫的在自己身上扎刀子,这样果决,碧玉心道如果换作自己,只怕还是会犹豫的,论对小姐的心意,她终究还是差了一层,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脸色便暗淡了下去。 大夫来后先处理了那个被蛇咬伤的婆子,只是那毒蛇毒性太强,大夫来的太晚了,已经回天乏力了。 姚可清心里一惊,若是刚刚自己也被咬中了……心里不由后怕起来,看向桃子和橘子的眼神也格外不一样了:是她们救了自己! 673、报官 姚可清一边安抚受惊的众人,一边思索着一个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蛇会冲着自己来,却不攻击其他人? 想起那两条逡巡在裙边的毒蛇,姚可清忍着心里的不适将裙边凑在鼻子下方闻了闻,隐隐有一丝轻微的腥味儿若有若无的,再仔细嗅了嗅却又闻不到了。 只是想起方才唐氏过来大闹了一场,却只泼了自己几滴茶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将裙子换了下来。 幽篁馆这边闹了蛇,还出了人命,惊动了姚家上下,朱氏匆匆赶来见姚可清无碍,松了一大口气,一回头看见满院子的半截死蛇,吓得花容失色,“这……这……这都是哪儿来的?” 姚可清面如沉水,摇头,“突然就从院子的四面八方冒出来了!” 还咬死了人! 朱氏虽惨白着脸色,却斩钉截铁道,“咱们家里向来没有这东西的,一定是有人偷偷带进来的!今天来的宾客众多,指不定是谁夹带进来的!” 姚可清也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任由这些毒蛇的尸体摊在院子里也不收拾,这些毒蛇品种不同,要把它们弄进来还得费不少功夫,而且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毒蛇?这些死蛇留着也是证据! 刚刚出去了的宋子清回来,先是给朱氏请了安,才对她们道,“既然死了人,这事儿也就不能瞒着了,我刚刚已经派人去报了官,现下有几个衙差跟过来要查勘现场和尸身,烦请母亲和维维回避片刻!” 一听宋子清已经报官了,朱氏便明白宋子清是想把这件事闹大了,今天可是姚启辰大喜的日子,竟然一点儿情面也不留了,宋子清定是怒极了。 也是,姚可清今儿差一点儿就要毒蛇咬死了,宋子清若是再不怒也忒没男子汉气概了!况且宋子清越怒,那二房就越倒霉,这样想着朱氏十分爽快的拉着姚可清一起回了漪兰院。 临走前姚可清低声对宋子清道,“先前我歇晌午觉的时候有个眼生的小丫头在幽篁馆边上游荡,后来被桃子打发走了,后来伯母又过来寻我的不痛快,泼了我一身茶水之后就走了,后来就发现了毒蛇,那条裙子我让桃子收着了!” 裙子或许是证据,而桃子则是人证。 宋子清点点头,轻轻捏了捏姚可清的手心,“你去母亲那儿歇一会儿,这边结束了我再叫你!” 姚可清点了点头,就随朱氏走了,朱氏看着小两口你侬我侬的,调笑了一声,“姑爷也是真真的疼你!听说将屋子里的丫头都打发出去了,今儿为了你,还要跟二房打擂台,这份心意真是难得了!” 虽然朱氏并不知道毒蛇是谁弄来的,但是铁定跟二房脱不了干系。 姚可清浅浅一笑,回头看了眼那个风姿卓绝的男子沐浴着西下的余晖,在他的周身染上一层金黄的光晕,美好的就像梦境中才存在的场景。似乎是感应到姚可清的目光,宋子清抬头的瞬间准确的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四目相对,一切的一切就在这对视的一眼中。 朱氏与姚可清走后,桃子又将下人全都谴到厢房里,瞬间院子里变得空荡荡了,宋子清这才叫了官差和随从进来,官差乍看到满地的蛇也是骇的一跳,待看清都是死蛇后才镇定下来将死蛇装走,又有仵作去下人房里查看了中毒身亡的下人,确定是被毒蛇咬了中蛇毒而死,这毒蛇杀人案算是正式立案了。 只是官差却又为难起来了,谁都知道今儿长乡侯府在办喜事,来的宾客不仅多,还皆是非富即贵,一个也得罪不起,可是现在死了人,眼前这位小宋将军看着却是不想就这么罢手的,官差不由左右为难起来,不由看向同来的少尹大人。 京兆少尹咳了一声,放低了姿态似是宋子清商量着说道,“待查清这些毒蛇的来历,也就有了凶手的线索,宋将军意下如何!” 宋子清淡淡一笑,“大人做主就是!只是在下少不得多言一句,虽然这院子里的毒蛇尽数被斩杀了,但是焉知旁处的毒蛇如何了,若是再伤了别人就不好了!” 京兆少尹连连称是,“宋将军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告知姚侯爷毒蛇一事,提醒侯爷多多防备!” 宋子清似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若是待会儿元公主过来被毒蛇惊到或者伤到就不好了!” 宋子清说的轻飘飘,京兆少尹听了却如五雷轰顶,别说吓着或者咬着嘉阳公主了,就是叫嘉阳公主看见一眼毒蛇,他这乌纱也就保不住了,小命也悬了,当即谄媚的笑道,“今日侯府有喜事,姚侯爷怕是忙着不得闲,下官就代劳了!下官这就带人去搜查毒蛇去!” 宋子清满意道,“辛苦大人了!” 京兆少尹受宠若惊道,“宋将军客气了!” 看着京兆少尹火急火燎的样子,宋子清挑眉:看来元公主的名头果然好用!也难怪闵建霖从不去衙门也没人敢报上去,果然都是在元公主那儿吃过教训的。 “找几个人去前面宴大喊几声‘有蛇’,喊完就走!联系侯府里的暗线,查一查那位唐氏夫人近来所有的举动!” 随从领命去了!吩咐完宋子清才悠闲的去漪兰院接姚可清,接了姚可清,取马车的时候就见马厩那边闹哄哄的,一个个来宾都惊慌失措的模样,争先恐后的抢着要套马回府,根本不听从姚家管事的指挥。 不知是谁惊着了马,一匹马冲出马圈,往人群中冲去,顿时又是一片尖叫声宋子清一扬手将手中的马鞭朝失控的马匹掷去,正好绊到了马前蹄,马儿摔倒在地,立刻有人上去掣住了它。 经过惊马,众人倒是都镇定了些,一个个的听从调度的依次取了马车离开,姚可清夫妻也随着众人一起离开。 二门处小苗氏不住的赔着笑脸再三向各位来宾赔礼致歉,轮到了姚可清的时候,赔礼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姚可清也不甚介意,反而好心提醒道,“若是新房也进了毒蛇可就糟了!也忘了数幽篁馆里究竟有多少条蛇了,不然您还能回去对对数!” 小苗氏脸色一僵,懊悔没有拦下唐氏,早知道唐氏会使这种昏招,她才不会默认! 674、报应 姚可清临走时的那句话始终萦绕在小苗氏耳边,挥之不去,最终还是去找了唐氏——去对数的。 “你究竟夹带了多少条毒蛇进来?” 唐氏正为没有杀死姚可清而懊悔,并没觉察到小苗氏的语气有些不对,很是随意的回答道,“是那个丫头带进来的,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大概有十几条吧,我特意吩咐她所有最毒的蛇都要,一个也不能落!” 毒蛇的毒性确实不错,可惜却没杀死她想杀的人。 小苗氏也问道,“那个丫头呢?” 唐氏这才觉得不对劲,“你问这个干嘛?那个丫头自然是处置干净了,不然留着让别人来抓把柄吗?” 小苗氏叹息一声,有些无力的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有的蛇并没有进去幽篁馆,反而是藏在园子里某处了,说不定哪天就冒出来咬人了,你难道就没有担心过这种可能吗?” 唐氏一呆,她还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她以为她已经布置的十分缜密了,仔细思索了小苗氏的话,唐氏顿时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在小丫头放蛇和她泼姚可清茶确实隔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确实有可能有的蛇已经潜去别处了,顿时一阵后怕。 看着唐氏的表情,小苗氏无力的闭眼,再睁开眼已经换上了一脸的坚决,立刻安排人去所有的住处附近撒雄黄粉。 没想到不一会儿丫环来回道,“库房里存着的雄黄粉雄黄酒这些刚刚全部大夫人取走了!” 小苗氏气的深吸一口气,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就去买!” 丫环吓的一抖,慌忙去了。 姚启辰这门亲事本就不如小苗氏意,若不是姚启辰遭了姚崇明一顿毒打,落了病根,小苗氏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钟氏的! 可是到底还是将人娶了回来,本来婚定的不体面,亲事好歹要办的体面一些,结果又被唐氏的一窝毒蛇搅了局。 小苗氏很是责备的看了唐氏一眼,“嫂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商量了再做也不迟!” 小苗氏说的委婉,却不代表唐氏听不懂,唐氏蓦地想起姚可清反驳她的时候说的那段关于“客”的言论来,她果然只是个客! 唐氏愤懑的脸色出奇的平静下来,淡声道,“我知道了!” 小苗氏奇怪的看了眼唐氏,到底忧心着毒蛇的事,无心再管其他的,便别了唐氏匆匆离去。 小苗氏一走,唐氏气的摔了手里的茶杯,“好!好!好!好你个苗如兰!过河拆桥了是吧?呵……当初为了巴结我脸面都不要了,现在却敢在我面前摆谱,你给我等着!等我收拾完姚可清那个小贱人,就该清算清算咱俩之间的账了!” 胸怀一腔怒火的唐氏怒气腾腾的走进内室,却见床榻上的被子凌乱成一团,唐氏开口便喝骂道,“一群下作的贱蹄子,成日里偷懒耍滑,看我不撵了你们!” 唐氏气冲冲的上前一把将被子从床上扯了下来,却见被子下面竟然全是全是血肉模糊的蛇的尸体,顿时尖叫一声栽倒在地,头端端正正的磕在了床柱的雕花上,磕出一个血洞来。 在疼痛感的刺激下唐氏悠悠转醒,只觉得两眼发黑,额头也疼的很,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只觉得手上粘腻腻的,凑在光下一看,竟然一手血,这才知道自己的头被磕伤了,慌的大叫起来,“来人呀!快来人!” 叫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冒出来,唐氏只得扶着床沿晃晃悠悠的自己爬起来,只是光线昏暗,她又才摔伤了头,头昏脑胀的,一个不留神,就踩了自己的裙子,脚下一滑,直直的扑向堆满死蛇尸体的床榻。 片刻之后唐氏发出一声称得上是摧天裂地的嚎叫声,声音之大足以声传百丈之外,总算惊动了外面的人。 一个婆子略显畏缩的摸进了屋,见屋内光线昏暗,摸索着拿起火折子点亮了灯烛,四下看了看,并不见房中有人,便叫道,“夫人?夫人?” 没人应声,婆子正要转身离去,忽的发现床上的帐子噗簌着抖个不停,配着空荡荡的房间和昏暗的灯光,说不出的诡异可怕,婆子大着胆子举起蜡烛凑道床榻边上,就看见一个鬓发凌乱,浑身血污的女人缩在床脚。 婆子吓得“嗷”的一嗓子退开,手中的蜡烛也被甩开,落在床上,上等丝绸的被面见火就着,瞬间燎起尺高的火焰,借着火光的照亮,婆子这才看清缩在床脚的那个女人是唐氏,不由一边连滚带爬的往外爬,一边嚎着,“来人啦!救火呀!” 可是因为府中出了毒蛇的缘故,小苗氏抽调了所有能用的人手去捉蛇撒雄黄粉去了,此处只留了这婆子一人,她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姚可清自小就怕蛇呀,鳝鱼之类的这种滑凉凉又软溜溜的东西,今儿被那十几条毒蛇可是吓惨了,只觉得浑身没劲儿,在姚家的时候为了不让恶人得逞,硬是强撑着一口气装作镇定的样子,上了马车整个人就摊在了宋子清怀里,回到长公主府更是直奔双清苑而去,自除了鞋袜就窝在榻上一动不动了。 房嬷嬷正小心翼翼的打算上前问问的,就见姚可清闭着有气无力的吩咐道,“桃子和橘子受了伤,嬷嬷找个大夫给她们看看,再放她们半个月的假,还有,库房里的燕窝阿胶之类的也拿些给她们,让她们补补元气!” 房嬷嬷只得按姚可清的吩咐去请大夫,去拿东西了,借着送东西的当,房嬷嬷才从桃子口中得知姚可清今日在姚家遭遇的惊险场景,吓得整个人都站不住了,反应过来却是嚎啕一声大哭起来,“我的小姐呀!这是造了什么孽,你竟然投生在这样的人家里头!” 因知道房嬷嬷心性纯朴,所以姚可清从前所遭遇的种种算计许多是瞒着房嬷嬷的,所以房嬷嬷一直以为虽然内宅中时常有各种勾心斗角冲着姚可清而来,但是都是些小手段,从未听过或者过经历今儿这样的事,自然吓得不轻。 也是今儿姚可清被蛇吓的有些魂不守舍,忘了叮嘱桃子等人,这才说漏了嘴,让房嬷嬷受了惊吓。 桃子少不得又费心安慰了许久,房嬷嬷这才渐渐止住泪水。 675、失心 被毒蛇吓了一回,姚可清一整夜都在发噩梦,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神情恹恹。 宋子清心疼的摸了摸她微青的眼眶,“你再多睡会儿!” 姚可清打了个哈欠,坐起身闷声道,“睡着了也是做噩梦,还不如醒着好,免得在梦里还要再被吓一回!” 宋子清微微叹息了一声,“叫太医来开副安神的药吧!” 姚可清点点头,没有拒绝,正要在说点儿什么,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盈出一眶水涟涟的泪意,宋子清顺手给她擦了,又叮嘱道,“待会儿太医开了药便立刻吃了,吃完好好睡一觉,养养神,其他的事一律不许做!” 姚可清点头,弯腰去提鞋子,宋子清早她一步蹲下身帮她把鞋子穿好,扶着她去洗漱,却被姚可清嗔了一眼推开,“不过是没睡饱觉,用不着这么小心!” 宋子清却顺势握住姚可清的手,“只是想多看看你,少一眼都舍不得!” 姚可清脸上飞上两片红霞,为苍白的脸色染上了几分颜色,自去让人送来洗脸水,宋子清也不说话,只含笑的看着她。 吃了早饭,太医过来开了安神的汤药,宋子清看着姚可清喝了睡下才离开。 宋子清从长公主府出来后直奔长乡侯府,京兆少尹已经候在侯府侧门了,看见宋子清来了,殷勤的上前问候,“宋将军来的正是时候,下官也刚到,那咱们这就进去吧!” 宋子清颔首,京兆少尹便侧身让宋子清上前,宋子清一边走一边问道,“毒蛇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京兆少尹讪笑道,“暂时还没有眉目!京城这么大,想藏几条蛇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怕是要花上几日功夫!” 宋子清淡声道,“大人说的有理!” 声音听不出喜怒,少尹心中忐忑,打量着宋子清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宋将军今日叫下官来所为何事?” “关于毒蛇的来历我查到了一些线索!” “哦?”少尹惊讶道,“什么线索?可否告知下官一二?” 虽然宋子清只是说查到了一些线索,但是他既然敢这么说就代表着他至少有九成的把握了,少尹心中惊讶,却也十分佩服宋子清的雷霆速度。 “等见了姚侯爷大人自然就知道了!” 少尹心中更觉诧异,却始终想不出个头绪来,见宋子清已走远,忙疾步跟上。 到了姚崇明的书房,三人礼见一番后分主次坐了,姚崇明一脸心虚的看了眼宋子清,却因有京兆少尹这个外人在场,不好表示的过于亲近,只得摆出主人家的客气来,“二位请喝茶,有什么话也润润嗓子了再说!” 宋子清却碰也不碰手边的茶杯,“昨儿内子就是被人泼了一身茶才被毒蛇袭击的,所以这茶还是不要随便喝的好!” “噗~”京兆少尹刚喝进嘴里的茶不由喷了出来。 “得罪了,得罪了!”少尹尴尬的放下茶杯,用袖子擦着身上的水渍,却是再也不去碰那杯茶了。 姚崇明更是尴尬的赔着笑,“贤婿这话严重了!这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绝对没有问题的!” 见气氛尴尬,少尹打圆场道,“宋将军刚刚不是说有关于毒蛇的线索的吗?” 宋子清缓声道,“城西的杂耍一条街汇聚了许许多多卖艺的江湖人,其中一群卖艺人以耍蛇为生,他们日夜与蛇为伍,熟知蛇的种类与习性,更精通抓捕和喂养蛇!昨天出事后我便立刻让人去城西查了这些耍蛇人,果然就问出前天有人在他那里买了蛇,而且是毒蛇!数量品种刚好与昨天在幽篁馆里发现的一致!” 少尹喜道,“这么说来昨天的毒蛇就是从那儿来的了?” 姚崇明却更关心蛇的去处,“是何人买走毒蛇的?” “是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子!”宋子清掏出一张画像来。 姚崇明看了一眼皱眉道,“我从未在府中见过此人!” “侯爷当然没见过!”宋子清一哂,“因为这个丫头是府上一位唐姓的夫人刚从牙婆那里买来的,这位唐姓夫人找了好几家牙行,就是为了买一个不怕蛇的婢女,唐夫人在牙行买婢女的收讫单据我也带过来了,并非信口雌黄!” 唐氏以为将那个丫头灭口了就再也查不到她的身上了,殊不知那个丫头死了反而越发坐实了她的罪行。 姚崇明心知宋子清带来的证据是真的,便不敢去接,京兆少尹拿过一看果然是真的,立刻严厉的问道,“这唐氏现在人在何处?” 姚崇明有些为难道,“这……这位唐氏夫人她……得了失心疯!” 太医开的安神药果然甚是有效,姚可清一夜无梦的睡到了午后才醒,顿觉精神大好,虽错过了午饭的时辰,但是也不怎么觉得饿,便索性不吃了,只吃了两块点心就去书房看书了。 才翻了几页,房嬷嬷就神色严峻的进来了,“少奶奶,出事儿了!” 姚可清合上书,见房嬷嬷神色是从未见过的严肃,姚可清也不由的严峻起来,“出什么事了?” 房嬷嬷又上前几步,离姚可清更近了些才低声道,“族长夫人疯了!” “什么?” 唐氏疯了? 姚可清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究竟怎么回事?”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昨天唐氏还威风八面的来挑衅自己,甚至以毒蛇来谋害自己,怎么就突然疯了呢? 房嬷嬷却摇头,“这个老奴便不知了,这是夫人早上派人送来的消息!还有一封给少奶奶的信!” 姚可清拆了信才知道唐氏是怎么疯的。 朱氏在信中说昨儿为了姚启辰的婚事府中本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后来又是毒蛇,又是人命官司的,家里就更是乱了套,四处调派的人手还没归位就又派了新差事,以至于唐氏住的院子都没有一个伺候的下人,只留了一个粗使婆子看门。 不知怎的,屋里突然就着了火,等粗使婆子叫来人把火扑灭之后才把困在屋内的唐氏救出来,可是获救后的唐氏却歇斯底里,疯言疯语的,看过大夫之后才知道唐氏是疯了。 只是姚可清却还是觉得唐氏疯的蹊跷,唐氏既然能生出用毒蛇杀人的法子,又岂是那种会被区区走水吓疯的人?想着宋子清今儿也是去了长乡侯府,他应该会知道的,姚可清便也不多想了,只等着宋子清回来问他。 676、尾巴 宋子清今天倒是回来的早,未到传晚饭的时候就回来了,看宋子清神色一片轻松,姚可清忍不住问道,“四哥笑的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喜事吗?” 宋子清挑眉,“算是吧!” “哦?喜从何来?”姚可清追问。 宋子清携着姚可清一边进屋一边道,“借着京兆少尹的手探了探姚侯爷的底,也好为日后的行动打下基础?” 想起唐氏疯了的事,姚可清忍不住问道,“唐氏她是怎么疯的?” 宋子清低头看了眼一脸沉思的姚可清,亲了亲她的脸颊才道,“我让人将死蛇丢在了她床上,本只是想吓她一吓的!只是没想到她因坐了亏心事,正如惊弓之鸟一般,经不住吓,被死蛇一吓,又摔了一跤,人便疯了……” “真的疯了?”姚可清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唐氏竟然那么脆弱? 宋子清突的笑了一声,“目前她确实是疯疯癫癫的,不过看她虽说话无与伦比,但是自理能力尚在,说不定缓一阵就又清醒过来了!不过她谋害你一事现在罪证确凿,若是清醒过来,难逃罪责,如此只怕她还不愿意醒过来呢!” 一夜功夫宋子清竟然就把证据全部搜集齐了,姚可清忍不住问道,“我裙子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 宋子清点头,“有一种叫蛇莓的果子,是蛇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唐氏将蛇莓的汁液掺入茶水中泼到了你的裙子上,所以那些蛇全冲着你去了!不过比起蛇莓,蛇对血腥味更敏感,若不是那盆血水……” 宋子清说不下去了,姚可清却知道他想说什么,若不是那盆血水,她早就丧命在毒蛇的毒液之下了,根本撑不到碧玉搬来救兵。 “是桃子和橘子救了我的命……”在那种危及关头,但凡她们有半分犹豫,姚可清都将性命不保,这样一片拳拳的赤诚之心,姚可清只觉无以为报。 “四哥也救了我,四哥已经救了我好多次了……”姚可清喃喃道,关键时刻宋子清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遇这些危险!”宋子清心疼的抱住姚可清。 若不是因为他,姚可馨就不会将她推入江中,若不是因为他,春儿也不会百般算计于她,若不是因为他,唐氏也不会丧心病狂的报复她。 她所遭遇的种种危难皆是他带给她,救她并不能减轻他心里的愧疚,反而只会增加他的愤怒——对所有对她有不轨之心的人的愤怒,早晚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通通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可是只要能和四哥在一起,无论遭遇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前世诚然她并没有遇上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唯一遇上了一次也没能躲过去。可是前世的她活的太过孤傲冷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与其一个人平平静静的孤苦伶仃的或者,她宁愿和爱人同患难共舟济,再苦再难也有人陪着她一起抗! 心甘情愿!宋子清心中一震!她心甘情愿的受苦,可是他却不能让她受委屈,他一定要给她一个清平祥和的世界! “维维!不管珅儿最后能不能高中,长乡侯府最后都会是他的,相信我!” “嗯!”沉浸在一片柔情蜜意的姚可清随口答应了,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了,“你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而不是你要做什么?显然姚可清已经知道宋子清今天去姚家并不是只为了扳倒唐氏。 “还记得住在侯府好几年了肖氏老夫人吗?” 肖老夫人自从小苗氏回来后彻底失了手里最后的一点儿权利,蜗居在一座小院里,因肖老夫人从血缘上来将是长房一系的,所以小苗氏也防着她,因而肖老夫人近来过的十分憋屈。 “当然记得!”姚可清怎么可能会忘呢?肖氏才进侯府就要给自己下马威的。 “姚家族长拿了老侯爷的钱一事以及与二房有勾结的事这位肖老夫人也有耳闻,所以姚家族长才让进京来牵线,想与长房重修旧好,只是这位老夫人却另有自己的小算盘!当初你太爷爷被赐爵,可是你太爷爷只是家中次子,姚家族中曾有人以兄友弟恭之名提及过让你太爷爷将爵位让给他的兄长,所以这位肖老夫人私心里怕是认为这长乡侯府的爵位是他们那一房的,所以进京后便违背了姚家族长的嘱咐,处处与你作对,怕是打的先用二房除去你们长房,再用族长拿了老侯爷的钱一事为要挟,逼迫族长出面让他们那一房的人来继承侯府!” “她倒是敢想!”姚可清略带讽刺道。 宋子清也有同感,“是呀!只可以她本想给你个下马威,却被维维你反击的无所遁形!” 说到底肖氏也只敢想想而已,终究没有做到。 “四哥究竟想做什么!” 宋子清挑眉,“你猜?” 姚可清睨了他一眼,哼声道,“爱说不说,不说拉倒!”说着就要扭身走开, 宋子清莞尔,忙拉住她,“昨儿的毒蛇虽然是唐氏去买的,但是给她牵线买毒蛇买丫头并出了这个歹毒的主意的却是另有其人!” “是谁?”这人心机之歹毒,倒是与姚可馨有的一拼了! 宋子清轻轻吐出三个字,“姚侧妃!” 姚可芸?姚可清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会是姚可芸,若说是姚可馨她绝对不会有半点怀疑,可是姚可馨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是姚可芸?姚可芸虽长了一张与姚可馨一样的脸,却没能张一副一样的心机,姚可芸这样一个连孙侧妃之流都应付不了的人,怎么可能想出那样周全的计策?她估计连杂耍一条街都不知道在哪儿! “维维也觉得不可信是不是?”见姚可清点头,宋子清接着道,“但事实就是如此!岂是不管这主意是姚侧妃出的,还是别人出给她的,那都没什么区别,只要跟襄王府脱不了关系就行了!” 襄王!姚可清陡然想起宋子清曾说过的成王回京的事来,看来皇上要开始动手了! “瑞王回京后虽然没有亲自接触王公大臣,但是他府上的管事却借着各种由头去过不少人家拜访过,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677、建成 钱多好办事,老夫人捐地建的忠义园在詹氏的监督下,终于赶在鬼节前落成了,青砖围成的垣壁,错落有致的间隔着的菱花窗,看上去朴素又雅致,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建的避暑庄子,只有看了园子门口“忠义园”的门匾和园子门口高高挂着的两个白灯笼才知道这儿原来是了墓园子! 园子建好后老夫人不顾忌讳,还亲自去看了一回,园子从门口被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分为二,左边是义塚,右边是忠坟,之前打算种在此处的树苗保留了一部分,沿着围墙和路的两边栽种了一些,虽如今看着凋零,但是假以时日一定是另一番光景,老夫人觉得十分满意,回去立刻开始安排起人手来。 老夫人千挑万选最终亲自挑选了一对孤寡无后的夫妻许以丰厚的月例让他们去守园子,还放话以后府中犯了错奴仆便罚去忠义园修缮墓园,以静思己过。 忠义园建好的消息传开,顿时府里都忙着迁坟的事儿,春儿也携着秀秀重新给秀秀的兄长秦大装殓,姚可清体恤秀秀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怕又给累病了,特意安排桃子陪同她们一起去,也好帮着打点。 秀秀十分感激姚可清的用心,“谢少奶奶体恤!少奶奶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话未说完已经红了眼圈,又看了眼姚可清便哽咽不成声了。 桃子便劝道,“你要赶紧好起来,也才对得起少奶奶的这一片心意!” 秀秀点点头,“奴婢一定听从大夫的吩咐,早日康复!”又向桃子致谢,“今日为了奴婢的私事,要劳累赵妈妈了!” 桃子笑着摆手,“不敢当!”见春儿在一旁沉默不语,便敛了笑意。 等姚可清将一切安排妥当了,快要出发的时候,穿着一身素白衣裳的春儿才拿了一个小包袱上前,“寿衣奴婢已经做好了,请少奶奶过目!” 虽然是她吩咐春儿做的,可是这是他们家的事,把寿衣给她过目是什么意思?姚可清不接,只道,“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你且收好吧!” 春儿默然,收回了包袱,秀秀却拿过包袱,打开一看见里面是给自己哥哥做的寿衣,上等的料子,精细的刺绣……看着看着,秀秀眼里的泪意又涌了出来,“谢谢嫂子!还记得给哥哥做新衣裳,我都给忘了……” 春儿脸色略一僵,心里好像是被什么干巴巴道,“一家人客气这个做什么!我做和你坐有什么区别!” “好了,咱们这就出发吧!一来早去能早回!二来去的早了,还能在忠义园挑个水风好的位置!”桃子催促着她们出发,秀秀忙擦了眼泪跟姚可清道别,一行人在家丁的护送下往郊外去了。 宋子清近日得闲,每日都在家中陪伴姚可清左右,刚刚秀秀等人来他亦在内室,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春儿害死了秦大,你还让她给秦大做衣服,秀秀知道真相后是绝对不会让她哥哥穿春儿亲手做的衣服的!” 姚可清对于宋子清口中所说的这种可能性表示赞成,“你说的对!” “那你还让她做?”这不是在做无用功吗?难道只是为了折腾春儿吗?宋子清深知姚可清不是这样的人,却着实猜不出姚可清这样安排的目的。 “秀秀接受不接受是一回事,但是她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她主动做又是另一番含义了!” 姚可清吩咐春儿做寿衣的事秀秀并不知情,所以秀秀方才见到后才会异常感动,感动的是这么多年了春儿还记着她早死的哥哥,这样一旦残酷的真相被揭露,至少心底还能有个安慰或者借口…… 宋子清领会到姚可清的一片良苦用心,颇为无奈道,“凡事你替别人倒想的周全,春儿三番四次的害你,你还顾及着她!秀秀也没见做过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却百般维护着她!” 姚可清道,“我不是顾及着春儿,也不全是因为心疼秀秀,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嫁给你不到三个月,先是将你的两个通房丫头都弄走了,现在又原先是身边管事姑姑的春儿弄走了,谁都要说我不容人了!好歹还有个秀秀在,也好让人知道她们确实是因为自己品行不端才不容于双清苑的,跟我着实没什么干系!” 圆儿是自请求去的,蓉蓉心思太过活络,长久下去必然是个隐患,而且宋子清对蓉蓉根本无意,留下她只是在虚耗她的青春,不如让她另谋出路去,至于春儿……她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宋子清失笑,“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这个?管别人怎么想的,自己做的问心无愧就好!” 无视世人的眼光与非议,活的潇洒自在,无拘无束,这样的活法谁不想要?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晨儿那样恣意的,晨儿的恣意是韦亲王府给她的底气!我们彼此身后站着的那个家族都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龌龊,所以我们注定要比别人活的辛苦一些!如果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我自然不会费尽周折就为了除去一个签了死契的奴婢,早就随便找个由头打杀了,根本不会顾及旁人怎么议论我。可是我不是一个人,我既然嫁给了你,就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受到损害!我名声有碍,于你也不是件好事。既然有办法将这件事做的周全漂亮,费些心思时间也是值得的,虽然曲折了些,但是结果却更让人满意不是?” 既然还活在人世,既然心中还有所牵挂,就做不到真正的洒脱超然,她也只是这千万俗人中的一个罢了,俗人做的自然是俗事,俗事注定是无趣甚至让人生厌的,可是为了活下去却不得不做!前世那个问心无愧的自己已经死了,活着的是现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她! 宋子清微微动容,轻揽美人入怀,“不该让这些琐事浪费了你的精力,以后这些我来做!” 姚可清轻笑着啄了他脸颊一下,“这些事才不是你该做的!每日看书也怪无趣的,跟她们打打擂台权当消遣了!别以为春儿的事我交给了你就真是将以后这类的事都推给你了!对了,春儿的事确定安排妥当了?” 宋子清摸着她吻过的地方怔怔点头,“嗯,放心吧,这一次一口气揭穿她所有的罪行!” 678、真的 当初秦大死的时候恰逢宋子琪大婚前夕,老夫人嫌晦气,坏了四房的喜气,不让举丧,也不追查秦大落水的原因,就以意外致死定了案,催促孙氏赶紧将死人打发了。 而掌家的孙氏因宋子琪迎娶的周氏身份高于自己的儿媳妇,心里憋着一肚子莫名气,正没地方发泄呢,秦大的事儿就送上门来了。 遂不顾秀秀的苦苦哀求,孙氏吩咐人一张草席将秦大的尸身卷了扔在乱葬岗去了,要不是碰上姚可清,又给了她十两银子,秀秀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哥哥烂在乱葬岗或者是被野狗野狼啃尽骨肉。 用姚可清给的那十两银子,秀秀买了一口棺材,雇了帮工总算是让她的哥哥入土为安了。 如今要开坟起棺,秀秀心里是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哥哥从此有了一个正式可以祭拜的地方,难过的是因为又想起了哥哥曾经在世的时候,心里便抑制不住的想流泪。 当初秀秀为了从乱葬岗中找到秦大的尸体很是费了些周折,花了不少钱请了好多人帮忙找才从死人堆里把秦大找出来,后来又买了棺材,十两银子几乎不剩下什么了,所以也就不够买一分薄地安葬秦大了,只能就近找了一块无主的荒地安葬了秦大。 过了这么多年,又没人打理,当初那块荒地上的杂草树木比之前茂盛了许多,俨然快与不远处的树林连成一体了,秀秀每次来扫墓都要从荆棘丛中穿过,很是磨人。 不过今日秀秀却一眼就看到了那块荒地,原因无它,一片郁郁葱葱之中突然冒出一块焦黑的土地来,凭谁都不会忽视的。 “这是起火了?”春儿每年都会陪着秀秀来,也被眼前的焦黑吓了一下。 桃子在庄子上呆了几年,比在场的人有经验一些,环顾四周看了看,道,“好在我们来了,要是再晚几天,只怕秀秀哥哥的尸骨就要被人挖出来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为什么?好好的挖我哥哥的坟做什么?凭什么?”秀秀愤然道。 桃子解释道,“既然这是块无主的荒地,你能在这儿埋人,那他也就能在这儿种地!你看,这一片的树木全部被砍倒焚烧,这是有人在这儿开荒,打算种地呢!” 秀秀撇嘴,却也知道桃子说的是对的,不由庆幸道,“幸好我们今天来了!” 桃子一笑,侧身让到一边去,让跟着来的道长上前卜卦问吉,确定开坟的方位和时间。 道长绕着漆黑的土包正几圈反几圈的转了半晌,终于点了一个地方,示意从此处下手,又亲手燃了一柱香递给秀秀。 秀秀一身素衣,脸上挂着泪,恭恭敬敬的接过给秦大上了香,春儿见状也跟着上了香,桃子这才下令开坟起棺,跟来的四个家丁便提着铁镐上前,卷起袖子开始铲土。 当初秀秀年幼,又是从外头雇的人帮忙下葬的,雇工偷懒,棺材埋的不深,很快就被挖出来了,秀秀流着泪,若不是被春儿拉住了,只怕就要扑到棺材上痛哭不止了。 棺材挖了出来便被抬到了早就备好的马车上,在秀秀的哭声中一路拉到了忠义园,新买的棺材已经送到了忠义园,墓穴也已经挖好,在桃子的示意下,家丁开始起棺。 春儿一个没留意,棺材开启的瞬间,秀秀已经哭喊着“哥哥”扑了过去,可是棺材里只有一具白骨,没有她日思夜想的那副面容,秀秀不由哭的更伤心了。 桃子上前递了帕子给秀秀,秀秀只顾着伤心并没有看到,春儿忙接过替秀秀擦了擦脸上的泪,秀秀却恍若未见一般只盯着棺材里的白骨一声声哀哭着,“哥哥……哥哥” 声声泣血,让人不忍听闻。 顺着秀秀的目光看过去,只一霎那,春儿脸色剧变,瞬间血色全不。 春儿脸色的变化落在桃子眼里,桃子往棺材里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了一样论理来说不该出现在棺材里的物件。 “那是什么?”桃子指着那个物件问道。 春儿似是没听见一般的撇开脸,秀秀闻声愣愣抬头,顺着桃子的手指看过去,觉得拿东西眼熟的很,想了想突然惊讶的转头,对着春儿道,“嫂子,那不是哥哥送你的耳坠吗?怎么会在棺材里?” 懵懂的秀秀一脸惊讶,但是桃子却俨然已经明白过来了,一个眼神示意,众人都紧紧盯住了春儿渐渐围了过来。 见春儿不答,秀秀又问了一遍,“嫂子,耳坠不是应该在你那儿吗?我记得你还带过的!” 春儿经过最初的慌张,渐渐镇定下来,似是轻松的回道,“这种样式的耳环常见的很,这个怎么可能是我的呢!” 这种样式的耳环确实常见,所以春儿当初遗失了之后虽然忐忑,但是在风声过后比照另一个仿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所以即便是查,春儿也不怕,因为她那里有一整对! 秀秀踮着脚从白骨的手中拿过耳坠,仔细看了一遍,却更加惊讶了,“这就是嫂子你的!小时候我调皮,用刻刀在坠子背面刻了三道印子,为此娘还打了我一顿的,嫂子你看,这真的是哥哥给你的!” 秀秀指着那三道刻痕,春儿却微微侧开脸不看,桃子从秀秀手中拿过坠子,轻轻拍了拍秀秀的肩膀,转向春儿,语带讽刺道,“有劳春姑姑跟我回去一趟了!” 立时有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夹住了春儿,秀秀再懵懂,也有些明白过来了,怔怔的看了看春儿,突然哭道,“这不是真的,不是这样的对不对?嫂子,不是这样的对不对?哥哥不是害死的是不是?” 春儿也不反抗,任凭婆子将她的胳膊反剪着,轻笑一声才回答,“秀秀,你相信嫂子吗?” 秀秀轻轻点头,只是这头点到一半又顿住,茫然而又恐慌的看着春儿。 春儿心底一叹,幽幽道,“你相信它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你相信我那它就是假的!” 秀秀有些无措,捏着短襦的下摆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着实可怜。 桃子轻轻拍了拍她,歉意道,“只怕要误了你哥哥下葬的时候了,只是为了还你哥哥一个清白公道,还望你多多谅解!” 秀秀浑浑噩噩的看了看桃子,又看了看秀秀,突然道,“我要找少奶奶,我要找少奶奶!” 桃子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府!” 679、谋害 秀秀是一路哭着回去的,到了姚可清跟前更是哭的泣不成声,“少奶奶……少奶奶……”除了“少奶奶”三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桃子压着春儿跟在后面进来,简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把开棺后的一切说了出来,“秦大的棺木打开之后发现秦大的手中握着一个玉耳坠,秀秀言说这是秦大送给春姑姑的,上面的印记也对上了,可是春姑姑却说这不是她的!当初秦大死的不明不白的,奴婢觉得这事儿蹊跷,便不敢收殓,将人带了回来!” 姚可清看了眼镇定的春儿,暗想她大约是已经想好了对策了,便道,“既然春儿你说这坠子不是你的,那便将你的拿出来,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春儿默然点头,十分配合的回房取来了自己的那对耳坠,姚可清在其中一个上面也发现了秀秀口中所说的三道刻痕,春儿做事果然周全的很,便对秀秀道,“你看,这个上面也有印记!” 秀秀接过去看了一眼,果然也有印记,只是再仔细看了一眼,脸色却变得越发灰白,怔怔的看着春儿,片刻后突然扑向她,捶打着她,“你为什么要害死哥哥?为什么?我拿你当嫂子,却没想到你就是害死哥哥的凶手!” 春儿任由秀秀发泄,待她力竭,才抓住她的手腕,柔声道,“秀秀,看来你是不相信我了!” 秀秀哭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明明就不是你的,你为什么要说是你的?” 秀秀将手里的耳坠扔在春儿身上,春儿默默捡起来,始终看不出仿制的这个跟真的有什么区别,并不打算承认,“你不相信我就算了!我知道今天看见你哥哥的事故,让你感触很多,想起了他的去世,心里难受,如果打我骂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些,那么我愿意接受你的质疑!”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秀秀突然很是失望的看着春儿,抹了把眼泪,转身向姚可清道,“奴婢小时候是左撇子,而且写字都是反着来的,总是从下往上画……所以划痕应该是下面深,上面浅,可是春姑姑的却是上面深,下面浅……根本就不是原本哥哥送她的那一对……” 春儿作假了!可是春儿为什么作假?答案不言而喻! 如五雷轰顶一般,春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不由的用力握紧那枚坠子,越握越用力,耳坠上的钩子都扎进了肉里,鲜血慢慢渗了出来,春儿却仿佛根本不觉得疼,只是一脸淡漠的站在那里。 良久,春儿缓缓跪下,看了秀秀一眼,闭上眼轻声道,“是我杀了他!是他将他推进井里,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沉下去的!” 知道春儿杀了哥哥是一回事,可是听到春儿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秀秀微微张大了嘴,瞪圆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与痛苦,她视若亲人的嫂子却恰恰是夺走她最亲最亲的人性命的凶手,这种打击对秀秀来说简直不亚于当初哥哥的惨死。 “咕咚”一声,悲痛过度的秀秀一头栽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姚可清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让人将秀秀扶了下去,只剩下春儿一人了,姚可清脸色变得冷峻起来,春儿作恶多端,如今既然她自己认罪了,也省了不少事。 春儿却依旧镇定自若,不等姚可清发问,春儿却反问姚可清了,“少奶奶为何要陷害奴婢?” 姚可清不由看了春儿一眼,她倒真是聪明!竟然能察觉出那耳坠出现在秦大的墓中并非因为她大意,在谋害秦大时将耳坠遗失在他身上的,知道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只可惜放进去的那个人可不是她姚可清,自然不能说是自己谋害了她。 “春姑姑慎言!这人命关天的事可是讲证据的,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春儿淡笑道,“秦大死后是奴婢亲眼看着他被捞上来的,那个时候他的手中空无一物,可是今日开棺,这耳坠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其中必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奴婢!” “秦大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也没见过,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姚可清依旧不承认春儿的指控,况且春儿一开始说的是“姚可清陷害她”,现在却变成了“有人陷害她”,明显是故意这样说的,正常情况下,听得春儿这样说,任谁都要反驳一句,“那也只能说有人陷害你,并不一定就是我呀?” 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承认了春儿是被人陷害的?春儿要的就是这一句! 姚可清没有按照她预想中的那样回答,春儿一时乱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姚可清却道,“有个人你该见见!” “谁?”春儿下意识的问道。 姚可清轻轻一击掌,门便推开,一个白须老者被领了进来,春儿一见来人,脸上的从容便再也挂不住了,挺得笔直的腰杆也慢慢弯了下去。 “看来你是这位老先生了?也好,省的我再介绍了!”姚可清又对着老者道,“老先生可认得你身边的这位女子?” 老者看了一眼点头,“老朽认得,认得!” 姚可清又问,“那老先生是怎么认得她的?” 老者道,“老朽是玉器行的工匠,大约四五年前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姑娘来到玉器行,当时她拿着一只玉耳坠,说是亡母留下的遗物,不慎遗失了一只,深感愧疚,所以想让老朽照着剩下的这个样子做个一模一样的!老朽感念她的一片孝心,便给她做了一个,只是这位姑娘却奇怪的很,非要在好好的玉坠上刻三道印记,说是他们家的传家印记,因这事儿老朽记得劳,所以老朽方才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姑娘!” 姚可清将从秦大棺材中拿出来的那个耳坠递给老者,“老先生做的可是这个?” 老者端详了片刻摇头,“不是,老朽经手的东西上面都会留下老朽的工印,可是这个却没有,不过这个……”看着眼熟的很,老者便明白这个应该就是他仿制的那个的原版。 姚可清这才将仿制的那个拿了出来,果然,老者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这个,这个才是老朽做的!” 春儿的脸色在这一刻彻底灰败下去了。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680、人命 春儿颓然一笑,“少奶奶还说不是不是在陷害奴婢,这位师傅是奴婢花了大半天穿越了大半个京城,在一个胡同深处的小作坊里找到了,奴婢回府不到一个时辰,这位师傅就被请了过来,难道不是早就在府里等着了吗?只怕奴婢刚出门,少奶奶就把人请过来了吧?” 姚可清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不认识这位老先生,说他是我找来故意算计你的呢!” 春儿嘴角掀起一丝嘲讽,“少奶奶高估奴婢了,奴婢还不做不到这样的境界!奴婢若是真能做到故人立于眼前却能淡漠如从未认识,那今日奴婢也不会还在这儿了!” 既然已经栽在姚可清手里了,不如索性就认了,况且春儿发现姚可清对秀秀总是特别照顾,只要她稍加利用,保命不是难事!春儿打的是这个主意。 只可惜姚可清想让她认的不仅仅只有这一件,她犯下的所有的罪孽,一样都不能抵赖掉,“说说吧,理由!你为什么要杀秦大?” “没什么理由!就是不想嫁给他了,可是他又不同意退亲……”所以她杀了他,所以她选择了做一个寡妇!做寡妇也挺好的,再也不用时刻会被家人催着许亲嫁人,再也不用担心会跟一个不喜欢共度一生,就这样陪在少爷身边也很好……所以在秦大数次抓住汲水的木桶想要爬上来时,春儿伸手将他推落了下去,耳坠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弄丢的吧!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太过简单随意,就好像说今天晚上想喝粥不吃米饭一样的随意,不具有任何说服力,可是看春儿的神色却明白这就是真的,秦大真的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而丧命的。秦大大概也没有想到一个拒绝就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或许他只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在被订亲对象轻易说出退婚二字时本能的反对,又或许他是真的喜欢那个跟自己订亲的女子,所以不愿轻易的放手,可是最终他用性命也没能挽留住她…… “原来人命在你眼里就这样轻贱,仅仅是因为他不同意退婚,所以你就杀了他!也对,他死了,这婚自然结不成了,你这法子果然有用!” 姚可清愤怒而又充满讽刺的声音却没勾起春儿半分愧疚之意,反而是很坦然的说道,“人命本来就是轻贱的,在人牙子那儿,五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个还算齐整的丫头,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有手艺的,二十两银子都能随便挑了!二十两银子一条的人命,能尊贵到哪里去?” “人是价值不是这样来衡量的!不是身在奴籍的人便是低贱的,出身贵族的人便是高贵的!人的价值在于心!你若有一颗虚怀若谷的心,那么人人都是平等的,人人都是尊贵的!可是你却怀着一个充满恶意的心看待世间万物,永远用你的陋寡的眼光审视着你看到的一切,你看到的都是轻贱,那你便也是轻贱的!”姚可清看向春儿的眼神带了一丝同情,这样一个有着固执而又扭曲内在的人可恨却又可怜。 “是,奴婢本就轻贱!”春儿满目苍凉,“奴婢生来就是奴籍,从小看到的,接触到的全都是跟奴婢一样的奴籍之人,长大了也只能做个奴婢!可是少奶奶您不一样,您生于贵族,长于豪门,从小接触的都是同样身份的人,您是高高在上的人,所以您有资格俯瞰众生,口口声声说着众生平等,可是奴婢这样一个踩在泥泞里的人,谋生尚且不易,哪里有心思在去想别的,奴婢只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简直是对牛弹琴! 不过是看不惯春儿如此草菅人命的心态,没想到春儿直接上升到了社会阶级层次去了,说到底春儿始终不认为杀了秦大是一件很让她难受的事,那更谈不上愧疚了。 姚可清无意拯救春儿的价值观,这样一个三观不正,并且固执己见的人,姚可清已经不指望她能幡然悔悟了,却也明白为何她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还能安之若素了。 “原来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只值二十两银子!想来你在府中这么多年,也攒下了不少银子,即便是减去六十两的人命钱也还能剩下不少,所以你才如此淡然吧?” 姚可清说出六十两银子的时候,春儿有一瞬间的不淡定,不敢直视姚可清的眼神,“少奶奶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这种时候倒知道装糊涂了,刚刚那么爽快的把谋害秦大的事交代了,只怕也是担心若是她抵死不认,最后反被查出了更多的事,所以索性认了其中一桩,把其余的都掩盖住。 姚可清冷笑一声,“那我且问你,你手上的这个疤是怎么来的?” 春儿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皎洁的手,十指纤长,因做多了针线,指头上有一层浅黄色的薄茧,摸上去有些粗糙,可是手背却是十分细腻光滑的,只是这一份光滑只到手腕处便戛然而止了,手腕处有一块明显异于周围肤色的皮肤,那是被烫伤后留下的疤痕。 “前两年奴婢去厨房取汤时,不慎碰到了一个炖盅,被烫伤了,伤口好了之后就留下了这个疤!” “两年前?这烫伤来的倒挺是时候的!”姚可清挑眉,“就是不知道这烫伤下面还有没有别的伤了!” 春儿心中一震,摸着伤疤的位置轻轻抚摸,拿不准姚可清究竟知道了些什么,是真的掌握了证据,还是仅仅是在吓唬自己而已。 “怎么?想不起来起来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那是两年前的夏天,莲花盛开的时候,安平郡主出嫁之前,在公主府如今已经被填平了的水天一色,安家二小姐被罚去采莲!想起来了吗?还要我再提醒吗?”姚可清看着春儿震惊的脸色,笑意盈盈的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姚可清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春儿想装作听不懂都不行了,只是她震惊的却是姚可清怎么会知道的,虽然当天姚可清也在场,可是她并没看到,而且那件事都已经结案了,她是怎么联想到自己身上的? 681、破绽 “你不该对秀秀下毒手的!更不该在做了凶手之后还要装好人,给她延医问药!” 如果春儿不对秀秀生出杀心,不在秀秀生病之际偷偷往秀秀的汤药里下毒,下完毒还装作一副好心的样子去求姚可清给秀秀请大夫,那也就不会有那张药方子的事儿,姚可清也就不会知道原来春儿会模仿宋子清的字迹,也就不会将宝珍的死怀疑到她头上来。 “为什么?”春儿怔怔的问道,显然没明白宝珍的死和秀秀的病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却也变相的承认了她对秀秀下毒手的事实。 姚可清提醒道,“还记得那张太医开给秀秀的药方吗?就是你亲手誊写了一遍的那张药方!” 原来是那张药方!春儿恍然大悟。 是呀!那张药方,那张药方上的字迹应该是她唯一的破绽了吧!多少年了,模仿了多少年的字迹,一闭眼眼里浮现出的全是他的字迹,俨然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字迹该是什么样儿的了,他的字迹已经熟悉到骨子里了,不经意间就用了。而姚可清又是精通书法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那张药方上的字迹跟当初红英拿去的信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春儿苦笑道,“原来如此!我怎么忘了,少奶奶您最精通书法了,字迹自然瞒不过您,奴婢班门弄斧了!” “你杀宝珍就为了陷害我?”虽然知道问了也白问,可是姚可清还是忍不住的想问,难道在春儿眼中,人命就真的如此低贱吗?仅仅是为了一场或许并不能成功的陷害,就要以一个人的性命为代价吗? “不然呢?”春儿突然一笑,笑的畅快而又残忍,仿佛看到姚可清难受的样子是一件极其让她开心的事,“奴婢跟她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的,若不是她的死对奴婢有好处,奴婢又为什么要杀她呢?” 春儿承认的爽快,可姚可清的心中却如堵了一团棉花一样的难受,喘不上气来,仅仅是为了一场构陷,就可以轻易的剥夺一条人命,还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又有谁能想到仅仅是擦肩而过的一个人却转头就要了你的命,原来春儿真的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人。 “我竟然值得用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去算计!我是该觉得荣幸,还是悲哀呢?” “悲哀?”春儿细细咂摩着这两个字,“悲哀的是奴婢,奴婢输了,宝珍她虽然死了,可是却并没有发挥她死了的作用,少奶奶您是赢家,怎么会觉得悲哀了,你这是在嘲笑奴婢吗?” 姚可清是真的觉得悲哀了,“你将她按进水中,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失去力气,你就没有想过她家中还有盼着她承欢膝下的年迈双亲?盼着她回去一起打秋千的姊妹?她的死对你而言只是一个陷害我的机会,可是她的命对她的家人来说却是一辈子的幸福!” “大约是奴婢过的不幸福,所以奴婢便觉得大约所有的下人都跟奴婢是一样的吧!”春儿喃喃的说着。 她还记得杀死宝珍的那天天气格外晴朗,她从柳树荫下走过,擦与安裕瑚肩而过的瞬间听到安裕瑚在向宝珍抱怨姚可清,“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吗?仗着有元公主和郡主撑腰,就敢欺负到本小姐头上来,哼!看我待会儿回去了怎么收拾你!” 仗着有元公主和郡主撑腰?今日来到公主府的人中能同时得这两人维护的就只有一个人了!春儿不由停住了脚步。 宝珍谄媚的在一旁劝着,“长公主还是最疼小姐您的,姚家算个什么东西?可比不上咱们安家一个手指头,跟这种不入流的人家的女儿就是坐在一起,那也是小姐您赏脸了!” 是呀,姚家算什么东西?她姚可清又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嫁进长公主府,有什么资格嫁给少爷?春儿心里那团黑色的火焰又开始燃烧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人没有资格嫁给少爷! 宝珍谄媚而又忐忑的模样在春儿脑子里挥之不去,奴婢活的果然是卑微的,那就是她好了! 所以在安裕瑚和宝珍分开后,春儿便尾随宝珍去了莲池,在宝珍伸手去够花苞时,春儿从背后偷偷靠近,然后将宝珍推入了水中,却没想到宝珍略通水性,挣扎着往采莲船上爬去,春儿怎么能让她回去接发自己呢? 所以春儿冒着落水的风险爬到了宝珍的船上,在宝珍即将要爬上来或者想要呼叫的瞬间又将她推入水中去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宝珍想从水中伸出头来,春儿便用力按下去,有一次按的时候宝珍突然伸手抓住了春儿的左手,想将春儿也拖进水里,春儿不识水性,顿时有些惊慌失措,挣扎间宝珍一手长长的指甲几乎全部断裂,露出参差不齐却又锋利的截面,抓花了春儿的左手腕,留下数道深深的血痕。 渐渐的宝珍逐渐没有力气,可是她的双手还是紧紧抓着春儿的左手,春儿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指一个个掰开,长长的袖子从宝珍断裂的指甲上拂过,光滑的布料被粗糙的指甲勾住,留下缕缕纤细的丝线。 看着宝珍渐渐沉下去,春儿划着采莲船从另一个方向上了岸,写了一封信给红英,然后用红英私通小厮的事为把柄要挟红英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果然事情一开始确实是按着她想象中的方向发展的,可是渐渐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偏离她期望的局面了,甚至连红英都被监禁起来了,春儿知道,红英不是个硬骨头,肯定会把她招出来的,所以红英也不能留了! 可是春儿知道自己不能出手,但是有个人和她一样的担惊受怕,春儿不过无意间透露出看守红英的人嗜酒,就有人用一壶掺了迷药的酒迷晕了看守着红英的人,又趁红英熟睡之际给她灌下了毒药,伪造成红英畏罪自尽的样子! 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可是那封信终究成了这场计划里唯一的破绽! “或许奴婢不写那封信,只让红英捎个口信就好了!”春儿忍不住感慨道,却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以为你的破绽只有那封信吗?”姚可清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她。 “难道不是吗?” 682、指责 “宝珍之死上,你用烫伤掩盖了原本被宝珍抓伤的伤口,所以那封信是你留下的唯一的破绽,但是红英的死,你却留下了至少两个破绽!” 春儿抿唇不语,她并不觉得红英的死上她有留下把柄,疑心姚可清是想讹她主动招认杀死红英一事,便不再开口。 姚可清遂道,“第一个破绽就是那个与红英私通的小厮,红英死后那个小厮也被以私通的罪名逐了出去,可是没多久那个小厮就娶了妻,试问一个才死了心上人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或许早就移情别恋了,正苦于红英的纠缠,这时红英刚好犯了事被关了起来,这人必定害怕红英将他们二人的事说出去,心惊胆战之际,你便似是无意间给了他一个可以接近红英的办法,于是恶向胆边生,他生出了杀害红英的想法!而最后也确实遂了你的意!” 春儿倒是镇定的很,“红英不是我杀的!” “是!她确实不是你亲手杀的!可是她却是因为你而死!你明知道那个小厮已经起了抛弃她的心思,还利用她的一厢情愿去实施你的算计,利用完之后就毫不留情的抛弃了她,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更是冷血的将她的性命交到一个对她心生杀意的人手中!是你一点点将她推进死亡的深渊!是你一步步夺走她生的机会!”姚可清沉声痛斥。 “我没有杀她!”春儿重复道。 虽然姚可清说的都是事实,可是那又怎样?纵然她怂恿那个小厮杀了红英,可是哪怕姚可清找到了那个小厮,也只能证明是小厮杀了红英,跟她有什么关系?春儿当然不会认! “那你想知道你的第二个破绽吗?” 春儿不由看了眼姚可清,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明显流露出好奇来。 “你的第二个破绽是你太心急了!” 春儿一愣,不明白她急在哪儿! “迷晕看守的人的迷药哪儿来的?毒死红英的毒药又是哪儿来的?当然,你会说不是你去买的,你不知道!是,确实不是你买的,但是你却知道这药是哪里来的!”姚可清一点一点提醒着春儿,在姚可清不急不缓的声音中,春儿的脸色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为了尽快的解决掉红英,春儿不想浪费时间,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药给了一个走街串巷卖黑药的小贩,让他在小厮出门买药的时候上去招揽,她以为即便是小厮最后暴露了,也不会有人去找那个卖黑药的小贩,可是没想到姚可清就真的找到了这个小贩。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奴婢无话可说!”春儿闭上眼,面如死灰。 “可我还有话要说!”姚可清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起来,“你与圆儿一起长大,可是却诱骗她背主魅上,险些落得终身孤寂的下场,后来更是匿名写信给驸马,诬陷圆儿有孕,意图陷我于不义!” 春儿反驳道,“圆儿是真的有孕!少奶奶您瞒过了所有人,却瞒不住奴婢!” 她是第一个知道圆儿有孕的人,甚至比圆儿自己都早,圆儿是少爷的通房,她当然要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一切,可是圆儿怀孕了,孩子却不是少爷的……春儿知道圆儿想走,可是她却不能让她走,圆儿走了,谁来做她的挡箭牌?所以只能将圆儿有孕的事情曝光出来,还能顺带着陷害姚可清一回…… 听春儿笃定的语气,姚可清便肯定了当初写信给驸马告密的人果然是春儿,只是现在圆儿已经离了京城,随春儿知道多少也做不了什么了,姚可清并不怕把圆儿其实是有孕的一事抖落出去,反而是反问道,“少爷从没亲近过圆儿,她如何有孕的?还是说你明知圆儿怀着的是别人的孩子,却告诉驸马那是少爷的孩子?” 春儿不说话了,她怎么解释都会陷自己于不利的境地,索性缄口不言。 姚可清又道,“还有那个你所谓在针线房捡到的荷包真的是你捡到的吗?难道不该是偷偷从小喜身上顺走的吗?如果我真的按照你的提议搜检双清苑,查出小喜的事,羞愤之下小喜寻了短见,本就身体不好的卢大娘若是因为有个三长两短的,母亲那边我该如何交代?你盘算的不就正是这个吗?” “还有秀秀久病不愈的事,你以为我不知是你做的手脚吗?就因为你怂恿秀秀邀我去赏荷,谋害我不成,又担心秀秀在我面前说漏了嘴,所以你就打算像除去红英一样,也除去秀秀,对吗?” 没想到姚可清连这些事都知道了,春儿不禁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出一个凄凉的弧度,“看来少奶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了,把什么都了解的透透彻彻的了,那又何必还来问奴婢呢?奴婢都认了便是!” 一句轻飘飘的“认了便是”就算是认罪了?没有半点儿愧疚和悔恨,春儿内心的扭曲和阴暗让姚可清几乎出离了愤怒! “认了?你以为还有那个不认的可能吗?所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不认!三条人命,在你眼里却如同儿戏一般,你把别人的性命看的太轻贱了!” “是!奴婢承认,杀死秦大是因为奴婢的私心!可是宝珍和红英却是因为少奶奶您的缘故才丧命,您若是不许配给少爷,她们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春儿口气还是那样的不急不缓,就好像她真的不觉得杀死宝珍和红英是她的错,而且整个过程中从未有过半分激烈的表现,由此可见春儿真的从未后悔过她做过的每一次恶行。 “因为我的缘故?”姚可清忍不住都气笑了,“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算是明白为何你杀人如麻却无分毫悔意了!你杀了人却是别人的错,此等歪理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奴婢虽称您一声少奶奶,可是您配不上少爷!” 谁都配不上她的少爷…… “照你这么想,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配得上少爷了!”姚可清总算明白为何前世宋子清没有娶亲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无意,更要归功于眼前这个婢女了。 春儿垂首,似是默认了姚可清的话,只是喃喃道,“奴婢所做的都是为了少爷……” 683、为了 “你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你自己是轻贱的奴籍之身,可是你却从不这样认为,在你心里,你才是最尊贵的那一个,为了你的目的,你可以随意的杀掉别人,利用可以利用的每一个人,并且从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你以轻贱为借口,却去垒筑你自私自利的高台,你口口声声的为了少爷,其实也都只是你的臆想罢了,你所图谋的,从来都是为了你自己!” 姚可清毫不留情的指责了春儿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想法。 春儿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她疯狂爱慕着宋子清,却又自卑于自己的容貌,不敢表露出来了,又有一个美貌的圆儿时时刻刻在一旁做对比,更加加深了她内心的自卑感,长期的压抑,导致了她心中这一份爱慕逐渐扭曲变成病态的占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因为姚可清跟宋子清订了亲,所以春儿自然容不下姚可清了,千方百计的想要除去她。 “奴婢是为了少爷!”春儿梗着脖子重复着。 “为了我?”宋子清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突然传来,人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春儿心思深沉,宋子清不放心姚可清独自面对春儿,便躲在屏风后面,以防春儿对姚可清不利。 春儿呆滞的目光在听到宋子清的声音的那一刻突然间又活了过来,痴痴的黏在宋子清的身上。 这样眼神看的宋子清十分不舒服,甚至觉得令人作呕,就像死鱼身上的黏液沾在身上让人恶心想吐。 “少爷……”春儿痴痴了唤了一声。 春儿没有想到宋子清一直就在这个屋里,听着她与姚可清的谈话,那少爷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杀死秦大的事了?少爷她会不会责怪我?春儿突然有些慌了,惶恐的看着宋子清,宋子清却再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姚可清身边坐下。 姚可清浅笑的看了眼宋子清道,“你怎么出来了?嫌我嘴太笨了,看不下去了?” 宋子清道,“证据确凿,跟她废话什么?该吃晚饭了!” “你饿了?要不要先吃点儿点心垫垫?”姚可清顺手推了个点心盒子过去。 宋子清并不喜好甜食,但是姚可清递给他了,还是勉强吃了一块。 春儿看着这一幕,喃喃道,“少爷他不爱吃甜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果然配不上少爷!” 姚可清淡淡道,“我知道,但是他愿意为了我吃,你管的着吗?” 春儿脸一僵,呆呆的看着宋子清,就见宋子清又吃了一块点心,仿佛是为了证明姚可清刚刚说过的话。 宋子清吃了两块糕点,实在是再也吃不下了,很是幽怨的看着姚可清,姚可清心虚的低着头给他擦手。 春儿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再留着也只能看着她生闷气,宋子清不想再看到春儿那张脸,便道,“好了,叫房嬷嬷进来,把她送到母亲那儿去吧,她是母亲挑选出来的人,就交给母亲处置吧!” 春儿虽然是长公主挑选出来给宋子清的,到现在却实实在在是双清苑的人,合该姚可清这个女主人来处置的,只是宋子清担心姚可清心软,下不去手,便将人推给长公主了。 姚可清才进门没多久,原先伺候宋子清的人就接连着出事,姚可清也怕惹人闲话,宋子清的提议正中下怀,便依言找来房嬷嬷,吩咐了房嬷嬷,房嬷嬷就叫来桔子要压着春儿去长公主那儿。 春儿却突然愣愣的看着姚可清问道,“你为什么嫁给少爷?” 看着春儿愤懑不甘的神情,姚可清不知道突然生出一种快意来,在春儿心中自己大概就是一个虚荣攀附权贵的恶俗女人吧?姚可清斜眤了宋子清一眼,嘴角一勾,如春儿所愿的说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看中了他的出身了,长公主独子,平国公府嫡长孙,这样高贵的身份谁不动心?” 春儿果然很是鄙夷而又满足的笑了,姚可清的回答满足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优越感——她对少爷的爱慕无关身份,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已。 “如果少爷不再拥有这些高贵的身份,你还会嫁给少爷吗?你不会,你要的是地位,是权势,你根本不爱少爷!” “他爱我就好了呀!” 姚可清薄唇一掀,浑然不在意的吐露出来的话语却让春儿郁卒难耐,浑身都充斥着愤怒的情绪,恶狠狠的盯着姚可清,她全心全意视若神明的少爷却这样一个粗俗不堪的女人践踏着,她不配留在少爷身边,自己就是死了,也不会让她好过,她不就是看重少爷的身份吗?那就让她知道她看重的原来都是泡影! 春儿突然阴森一笑,对着姚可清道,“你知道为什么老夫人不喜欢公主,也不喜欢少爷?因为少爷他根本就不是驸马……” “啪!” 重重的一记耳光声响起,春儿被桔子一巴掌打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水来。 桔子一直看着姚可清的脸色,当春儿吐露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看到姚可清的脸色剧变,下意识的觉得春儿会什么不好的事情,想也没想就给了春儿一个嘴巴子,将春儿未完的话打回了肚子里。 看着在场的人神态各异的模样,桔子有些赧然的低声道,“奴婢……奴婢下手重了……” 姚可清冷冷的看了眼捂着红肿的春儿,宽慰桔子道,“你做的很好,你下去把院子里伺候的人全都叫过来,今儿个本少奶奶要行家法!” “少奶奶您……”房嬷嬷低呼一声,声音焦急又担心,她从姚可清的表情中隐约明白春儿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嬷嬷也下去吧!” 房嬷嬷叹了口气,看见宋子清微微对她颔首,心里略安心了些,跟着桔子出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姚可清盯着春儿,一字一句的问道。 春儿一呆,看姚可清的神情分明是知道这件事的,再看宋子清,宋子清一脸淡漠,显然他也是知道的,那么就应该是少爷告诉给少奶奶的了。难怪……难怪少爷那么喜欢她了,原来他们早就交心了……春儿忽然疯狂大笑起来,停都停不下来…… 姚可清没心情看她发疯,甩手又给了春儿一耳光,总算止住了她疯狂的笑声,只是春儿却不回答姚可清的问题,“你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你不是很聪明吗?那你去查呀!” “是四婶告诉你的!” 684、杖责 春儿脸上的快意在姚可清笃定的语气中褪尽,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自己在她面前就像一个小丑,却还拼命的用拙劣的演技去掩饰,殊不知在她眼里,自己连个对手都不是。 姚可清都不需要春儿的回答,便已经肯定这件事必然是詹氏告诉给春儿的,或者说是春儿从詹氏那儿偷听来的,那么詹氏为何会看自己不顺眼也就说的通了,不,应该说是因为她们都容不下自己所以才聚到一起的,春儿是为了宋子清,詹氏是为了国公府。 “少奶奶,人到齐了!”房嬷嬷一脸凝重的说道。 “嗯,知道了!”姚可清指了指春儿又吩咐道,“来人,把她绑了!” 春儿任由人把她五花大绑,房嬷嬷想了想,把她的嘴也堵了,春儿这才有些慌了,呜呜咽咽的想说些什么。 宋子清拦住姚可清,不想让她出面,若是她出面处置了春儿,终归会落个狠毒的名声。 姚可清却摇摇头,“这件事若是让母亲知道,母亲也会为难的,收拾了她,四婶那边也会收敛一些,现在多事之秋,不能再牵扯更多的人和事进来了!” 宋子清拧眉道,“早知道当初刚知道的时候就该把她私下里处置了,一拖就生出这么多事来!” 姚可清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叹息了一声,“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处置春儿对他们也是个警示,日后他们也能时刻警醒着,不要重蹈春儿的覆辙!” 院中摆着条凳,两个壮实的仆妇执杖而立,这场面,看的在场的人都有些心惊胆战,看到春儿被绑着推出来的时候,更是惊骇非常。 房嬷嬷一声轻咳,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了,房嬷嬷看了眼一脸生无可恋的跪着的春儿,又看了看姚可清,见姚可清点头示意,便清了清嗓子道,“我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识这个跪着的人,她是你们尊一声春姑姑的人,可是她的所作所为配不上你们这一声尊称!” 众人面面相觑,等着房嬷嬷的下文,就听房嬷嬷又道,“当年春儿与秦家大小子订婚,婚前秦大掉在井里溺死了,她便自梳不嫁,说是要为秦大寿节,博得全府上下一片赞誉,占尽了贞洁的名儿!可是谁能想到秦大就是被她亲手所杀!” “啊!” “这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 …… 众人再也忍不住,不由惊呼,更是有胆大的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当初她杀害秦大的时候将一个耳坠遗落在秦大身上,今日秀秀重新殓葬秦大的时候捡到了那个耳坠,她的罪行才被揭露出来!” 众人看着桃子用托盘呈上的那个耳坠,有人道,“奴婢见过春姑姑……春儿戴过这个,那个时候还是一对的,怎么又来了个一模一样的?” 立时有人回答了她,“这还不简单,那肯定是春儿发现自己弄丢了一个后又仿制了一个出来的,就是怕被人发现她弄丢了一个!”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环顾四周,不见秀秀的身影,更是了然了。 待人声慢慢小了下去,房嬷嬷接着道,“她不仅杀死了秦大,还因一己私欲多次妄图谋害少奶奶,在被秀秀觉察后竟然还对秀秀下毒手,前一阵秀秀久病未愈便是她下的毒手!如今证据确凿,为正家风,警示后人,依家规,判处春儿杖责四十,而后交由官府处置!” 竟然要将她交到官府去!岂不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出了事,她的家人必定也不容于公主府,若是再报官,那她的家人就再无容身之地了! 春儿呜咽着挣扎,却被人牢牢钳住按在条凳上,突然觉得腿上一凉,裤子已被扯下,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伴随着板子落在肉上沉闷的“啪”声响起,最初春儿还咬牙能忍着,不过三四板子下去,春儿便开始挣扎起来,可是却挣不脱…… 板子一下接一下的打下去,春儿从最初的忍耐到后来的挣扎,再到最后的精疲力竭,渐渐失去了力气,垂在条凳上,打到二十板子的时候人已经晕了过去。 房嬷嬷不由向姚可清请示,“少奶奶,人晕了过去!” “拿水泼醒了接着打,该她受的一点儿也不许少了!”姚可清眼皮也不眨一下的回道。 房嬷嬷应了,让人端冷水过来,没想到端来冷水的人却是秀秀。 秀秀眼皮浮肿,脸上尤有泪痕,抱着铜盆走到春儿身边,看向春儿的眼神有难过,有伤心,有不忍,可更多的还是恨意。 “哗~”的一声,秀秀将盆里的水兜头泼了下去,在冷水的刺激下春儿悠悠转醒,水光迷蒙间看到了秀秀布满恨意的脸,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张开嘴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却因嘴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哼出奇怪语调来。 “当初哥哥死后你说你会代替哥哥来照顾我,那个时候我也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之外对我最好的人,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你利用我获得了长公主对你信任和倚重,你利用我去害少奶奶!你的心肠都黑透了,有什么资格代替哥哥,谁也代替不了哥哥!”秀秀冷冷的说道。 说完,秀秀将铜盆掷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巨响,转身的瞬间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的滚落,桃子上前拉走了秀秀,沉闷的板子声在秀秀身后又响起了。 四十板子打完,春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可即便是这样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在被拿掉堵嘴的布团之后,先是喷出一口血水,继而几乎用尽所有剩余的力气挤出一丝狰狞冷笑,气若游丝的对姚可清说道,“算你狠!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姚可清居高临下的看着春儿,冷冷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人,就是做鬼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大概是没有机会来找我的!” 春儿气的发抖,却再也没有力气反驳了,趴在条凳上一动不动的。 “送官吧,我让观砚陪着一道去,观砚在外面行走的多,能帮上忙!”见姚可清吩咐人要将春儿送去官府,宋子清便从内室出来了。 姚可清替房嬷嬷谢了,“好!” “我们进去吧!” 宋子清将手伸向姚可清,姚可清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十指相扣,将人对视一眼,并肩进了屋。 春儿看着那紧紧挨着两个背影,只觉得一股血气从心底涌上来,一口血呕出来便坠入了黑暗之中。 685、尸首 春儿能抗住四十大板,这样的意志力确实叫人佩服,只是重伤之后没有得到医治,狱中生活条件又十分恶劣,伤口很快就化脓腐烂了,人也起了高热,没两天便传来了死讯。 姚可清当机立断的打杀了春儿,一来是因为春儿知道了宋子清的身世,二来也是詹氏竟然将手伸到了长公主里来了与春儿勾结在一起,必须要给她个警告。 在处置完春儿的当天晚上,姚可清便去长公主那里将春儿的所作所为除了与詹氏有关的其他的部分一字不漏的都告诉给了长公主。长公主没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给儿子的婢女竟然藏着这么歹毒的心思,不仅杀人如麻,还屡次欲害姚可清,实在是罪不可恕,对姚可清更是心生愧疚。也就不觉得姚可清打春儿四十大板太过于心狠手辣了,还觉得打少了,依长公主看来该自己打死的,不过后来听说春儿死在了牢里,心里的气才消了一些。 姚可清处置春儿的时候那么大阵仗,又没刻意瞒着,两府上下自然都知道了,除了指责春儿心思歹毒之外,倒是没有人觉得姚可清下手狠辣了些,毕竟以春儿的所作所为就是打死也不过分的。 不过有几个人却不怎么高兴了。 第一个就要数当初将秦大之死定为意外溺亡的孙氏了,如今被证实秦大乃春儿谋杀,岂不是说明当初秀秀口口声声喊冤的都是事实?若不是在姚可清手里给翻了案,秦大就真的要枉死了,孙氏也落了个草菅人命的名声,这让孙氏这个当家夫人的颜面何存? 不过到底也没人敢在孙氏面前当面提起这事儿来,孙氏气过了也就算了。 这第二个就是平国公夫人了,平国公夫人是惯看姚可清不顺眼的,又有詹氏时不时的在她面前上眼药,自然越发的不待见姚可清了。 老夫人还在记恨着姚可清将圆儿和蓉蓉打发的事,就又出了春儿的事,虽然这三个人的下场也都是她们自己做下的果,可是最后造成的结果却是自从姚可清进门,宋子清身边的“老人儿”一个接一个的没了。 姚可清不容人! 这是老夫人定给姚可清的罪名。 老夫人正气愤的跟丝弦数落姚可清做事不成体统,詹氏便一脸为难的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看你的脸色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詹氏面露难色,“确实是遇上了为难的事儿,所以来找母亲拿个主意!” “哦?什么事?”詹氏鲜少有这样的神态,老夫人不觉好奇起来。 “唔……是关于春儿的事!”觑着老夫人脸色还算正常,詹氏不由放下心大胆的借着道,“春儿死在了牢里,到现在也没人去收尸,按理春儿是公主府的奴婢媳妇不该多管这个闲事的,只是您是知道的,春儿的弟媳妇原先是媳妇院子里的丫头,放出去后也一直来给媳妇请安的,十分有心!自春儿出了事,她那一家子也都被从公主府里赶了出去,也没个人敢收留他们,现在寄住在城郊的善堂里,今儿她那弟媳来求媳妇,想求媳妇说说说情,让公主府那边出面将春儿的尸身要回来,他们也好将她葬了!” 这件事确实为难,春儿做出那些事,公主府既然已经将她送官,显见是厌恶她到极点了,连身后名都不给她留了,又怎么可能会管她的尸首? 可是她家里人到底念着骨肉亲情,虽然她死是罪有应得,可是也不想她死了连个尸骨都没个安息之处,所以想从衙门那边把她的尸首要回来,只是人是公主府送过去的,没有公主府的首肯,衙差们不敢随便放人,哪怕是死人也不敢。 她家里人没法子,便辗转求到了詹氏这里来了,詹氏也拿不定长公主府的态度,不敢随便应承,就只好来找老夫人拿主意了。 老夫人正为春儿的事大为恼火,见詹氏又是为春儿的事而来,老夫人脸上顿时冒出火气来,“一个下作的婢子,打死了就打死了,捂都来不及的事,还自己往外捅,尽整些幺蛾子!” 依老夫人的意思,在知道了春儿的行事后就该直接打杀了,然后连着尸身和她的家人一起撵出去,再随便找个托辞一解释,如此干干净净的,岂不是最好?可是姚可清偏偏大张旗鼓的将这事儿闹的人尽皆知,这是要给谁看呢? 詹氏细细一品便明白老夫人这是不满姚可清将春儿送官了,将家丑闹到外人面前去,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便劝道,“四少奶奶年纪还小,又是吃过那个婢女亏的,一时气愤,意气用事也是难免的!” “意气用事!好一个意气用事!”老夫人哼了一声,更加不满了,“亏你先前还把她夸的天花乱坠的,说她如何如何的好!姚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半路靠投机取巧得来的爵位,这样的人家的姑娘到底没肚量,不识大体!便是杜氏和林氏也比她强!” 姚家的爵位传到姚崇明这里才是第三代,底蕴确实是差了些,若不是姚文池当年救驾有功,先帝又为了表现自己礼贤下士的求才之心,破格赐了姚家爵位,姚家到现在只怕也不过是冒州地方上的一个土世族,自然不是平国公府这样的开国功勋能看在眼里的。 “四少奶奶是妯娌里最年轻的,缺了历练,有母亲提点,慢慢的做事也就妥当了!”说来说去,詹氏也只有年纪小这样一条理由。 老夫人自然听不进去,“你去跟她说去,要么去把那个婢女的尸首领回来还给她家里,要么就自己跟那个婢女的家里交代清楚去,跑来找你叫什么事儿呀!” 老夫人这是气话,詹氏怎么敢这样去说呢?这不是叫她去得罪人嘛!不由尴尬一笑,“瞧母亲说的!这不是她家里看四少奶奶态度强硬的很,不敢去触四少奶奶的霉头,这才求到媳妇这儿来的,可是媳妇着实为难的很呢!” 老夫人愤愤道,“所以就更要跟她去说,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堵去!罢了,我知道你是怕得罪了她,我让人去跟她说去,我倒要看看我的话她是不是都敢不听了!” 詹氏勾了勾唇,感激的笑了,“谢母亲体恤!” 686、残局 老夫人派了月琴去长公主府,这月琴牙尖嘴利的一张势利脸,但是对老夫人却忠心耿耿的,唯老夫人之命是从,是老夫人身边除了丝弦之外的第二号人物了,上次侍疾的时候言语间跟姚可清起过龌龊,心里记恨着,这次去长公主府也是没有好脸色,只是偏偏碰上了同样伶牙俐齿的赵妈妈——从前姚可清身边的头号大丫环桃子。 月琴到了双清苑仰着脸就要往里闯,被门口的丫头拦住,“你是谁?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也是你能随便进来的?” 公主府与隔壁的国公府来往的不多,大部分下人都是互相不认识的,所以月琴虽然贵为老夫人身边二号得脸的人物,在双清苑里却是跟普通的粗使丫环没什么两样,自然被拦下了。 月琴在国公府哪儿受过这种待遇,去哪儿都是被人恭维着,当即竖起眼睛就骂了,“不长眼睛的贱蹄子!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替老夫人来传话的,也敢拦我?皮子痒痒了是吧?”说着就伸手给了那个小丫头一巴掌。 恰巧桃子路过,听着月琴嚣张的语气十分不喜,又见看门的小丫头被打哭了,便噙着冷笑开口了,“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替谁来传话的,既然到了双清苑,就要受双清苑的规矩,不经通传,谁都得给我等着!” 月琴见桃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虽然梳了妇人头,应当也不是什么管事的,又不曾见姚可清将她带去国公府那边过,应该是个不得宠的,便不把她看在眼里,“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桃子看了眼月琴趾高气扬的样子,只觉得恨得牙痒痒,“巧了!我也正想问你,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双清苑撒野?” 月琴气急,恨不得上前撕了桃子的嘴, 仰着下巴高傲道,“我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月琴,奉老夫人之名来传话的!” 桃子波澜不惊的“哦”了一声,“等着,我去给你通传!”然后就转身走了,留下愤怒的月琴气的跳脚。 月琴等了足足一刻钟才被叫进去,倒不是姚可清有意要晾着月琴,实在是月琴来的不是时候,姚可清破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想思绪被打断,便只能让月琴等等了,只是月琴的一肚子火气等的越发旺盛了。 “你是来替老夫人传话的?”姚可清问。 月琴绷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自然是,不然四少奶奶这双清苑哪是奴婢能来的地方,今儿也是托了老夫人的福,不然早被打将出去了!” 桃子已经将她与月琴起的冲突的事儿告诉给了姚可清,姚可清也是不喜月琴这副势利的嘴脸,当即一笑,“姑娘明白就好,自出了春儿的事,我很是惭愧的自省了许久,发现是我太过仁慈随意才导致下面的人不老实,各有各的心思,我呢痛定思过,重新立了规矩,所以如今府中上下都约束的严了,这双清苑的门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姚可清如此坦荡的认了,月琴这一番酸溜溜的话便落在空处,此刻没有老夫人在,姚可清的态度又如此强势,月琴也不敢在姚可清放肆了,偃旗息鼓的道明来意,“春儿家里人想将春儿的尸骨的殓回去,但是衙门那边不放人,非得要公主府出面首肯,她家里不敢上公主府来,便求到了四夫人跟前,老夫人知道后,觉得这事儿实在是没有体统的很,就叫奴婢来给四少奶奶带个话,说是既然春儿的事是四少奶奶您一手办的,也没找哪个长辈讨个章程就自己做主了,如今就还该四少奶奶自个儿把这事儿收拾干净!” 末了月琴不忘补充一句,“这是老夫人的原话,奴婢可一句也没瞎说!” 大抵也只有老夫人说话才会这般无所顾忌了,月琴再狂妄也没胆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当着姚可清的面重复了老夫人的话也仿佛是自己说的一样,看着姚可清不敢反驳,月琴便觉得解气的很。 谁知姚可清听完就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了!”,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月琴等了许久,也没见姚可清表态,不由不耐烦的问道,“四少奶奶是没听清楚奴婢说的吗?” “听到了!”姚可清一脸真诚道,“我不是已经说过我知道了吗?你是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听着呢!” 这算哪门子的表态?月琴气道,“罢了,四少奶奶不喜欢奴婢,奴婢这便回去让老夫人另外派了人来传话就是!” 以为搬出老夫人来姚可清就该怕了,可是姚可清却依旧一脸淡漠,“谁来传话我都是这一句!” “你!”月琴气急,不慎吐露出一个“你”字,立刻便被桃子抓住了把柄,冷声呵斥道,“跟谁‘你’呀‘我’呀的?还有没有规矩了?少奶奶跟前也敢放肆?” 月琴自制力亏,生生受了桃子的指责,却又气不过姚可清这般敷衍的态度,终是一跺脚的跑了。 气的桃子险些就要追过去了,“老夫人身边的人就了不起了?就敢这么跟少奶奶您说话了?就该先一顿板子打老实了再拉上来问话!” 出了春儿的事,桃子便格外不待见宋家原本的家生奴婢,如今又见月琴仗着老夫人的势,敢在姚可清面前拿大,更是让桃子对宋家的婢子没有好感。 姚可清也不是第一次见月琴这副嘴脸了,没将这种小人行事看在眼里,“随她去吧!我也没那心思跟她计较,实在看不惯了,真闹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也不会保她,只是她却看不透这一点,也是可怜的很!” 这样自以为是,仗势欺人的奴婢最后往往都没好下场,姚可清不计较,桃子也就放下了,只是复又担心起春儿的事会有反复,“春儿的事……您打算按照老夫人说的办吗?” “老夫人说了什么?老夫人只叫我把这事儿料理干净了,可没提春儿如何,是不是?” 桃子点头,照月琴的传话,老夫人确实是这么吩咐的。 “收拾残局还不容易?方法多的是!” 姚可清笑的如同一只老谋深算的小狐狸。46 587、桂香 果然,春儿的家人再也没找上詹氏了,詹氏好奇姚可清是怎么处置的,便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姚可清并没有出面将春儿的尸首要回来还给她家里,因为春儿家里人举家离了京城,不知去往何处了。 春儿早年一直是宋子清身边的大丫环,非一般丫环能比的,后来又成了宋子清院子里的掌事姑姑,地位更高一截,她家里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旁人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 只是她家里人都不是低调之人,仗着春儿的势很是得罪了些人,如今春儿身败名裂,她家里人也跟着被撵了出去,早年受过她们家欺辱的人便要寻机报复回来,打听到他们的落脚之处后,便三番五次的找上去,春儿家里人不堪骚扰和奚落,咬牙离了城,连春儿的尸首也不要了。 詹氏暗想必定是姚可清将春儿一家人的落脚地透露出去的,为的就是要借别人的手将她家里人逼走,如此也不用她去将春儿的尸首要回来了。 当初姚可清将春儿送官本就是下的一步杀鸡儆猴的棋,警醒着其他下人背主的下场,若是她将春儿的尸首要回来还给了她家里人,岂不是表明她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谅解了春儿的所作所为,这与她的初衷相违背,她当然不会做,只是老夫人的吩咐她也不敢不从,便迂回的想了这么个主意。 这位四少奶奶果真聪明的很,难怪连春儿那样心思深沉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詹氏低低笑了一声,转身去找了老夫人。 是去道谢的。 “多亏了母亲,那婢子的弟媳妇再也没来找过媳妇了,媳妇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春儿的事是解决了,老夫人也不由好奇姚可清是怎么解决的了,“哦?他们将那个婢女的尸骨要回来了?” 詹氏摇头,“似乎是没有的,只是他们一家子已经离开了京城,怕是不会再要了!” 老夫人愕然,“走了?” 詹氏道,“原先他们仗势欺负了不少人,如今他们失势,谁不去踩两脚的,春儿背主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京里他们自然呆不下去了,只能去在地谋生了!” 老夫人便明白了他们是怎么做的了,“四少奶奶这招高着呢!借力打力,她自己是半分力气也没花!” 语气听不出喜怒,詹氏便只当是夸奖了,跟着赞道,“媳妇也这么觉得呢!四少奶奶瞧着不温不火的那样儿,可是先前圆儿和蓉蓉的事,还有这回春儿的事,可都是处置的极妥当,半分没伤着她的名声!” 蓉蓉的事又被提及,老夫人脸色淡了淡,当初蓉蓉被退回来的时候,依着蓉蓉做下的事,本该重罚的,但是老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为了不让姚可清好受,愣是一点儿也没罚蓉蓉,反而让她还和以前一样近身伺候。 只是如今回来伺候的蓉蓉早已不如当初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时候懂自己的心思了,况且蓉蓉年纪老大了,又是被长公主府“退货”的,也不好再说亲,老夫人正为这事儿头疼,便十分不愿别人提及蓉蓉来,叫她想起这一堆的糟心事,见老夫人脸色暗了,詹氏小心翼翼问道,“母亲可是在为蓉蓉的终身大事心烦?” 既然詹氏猜到了,老夫人也就不瞒她了,“蓉蓉翻年就要二十了,这大的年纪去哪儿给她找个登对的小厮去,便是鳏夫都没一个的!” 詹氏安抚道,“母亲莫急,虽然家里的小厮管事没有合适,但是国公爷手下的将士们未婚的大有人在,况且这些将士们时刻要上战场的,最是看重子嗣,娶个年纪大一些的妻子反而更好!” 老夫人一想也觉得有理,早年平国公确实有提过想让老夫人将她的婢女嫁给他手下的将士,只是那个时候老夫人与平国公不合,不愿让她称心,又嫌弃将士粗鄙,不愿自己精心调/教过的丫头跟着受苦,就没答应,如今形势所迫,再一想想也觉得能接受,况且将士心思粗,不会太在意名声这个东西,也就不会计较蓉蓉曾经跟过宋子清的事。 “你说的也有道理,回头我找国公爷问问,早点儿将她打发了也好,看着就闹心!”看着蓉蓉,老夫人就想起姚可清竟然敢将她赐的人退回来,心里就窝火。 詹氏又道,“母亲若是觉得有好的,不妨多挑几个,媳妇院子里也有两个年纪大了的要打发!” 老夫人自是会应下了,只是却笑骂道,“我就说你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原是你自己早就盘算好了的,却使着我在前头出力!” 詹氏赔笑道,“有劳母亲了!” 婆媳二人又叙了一番话,詹氏才别过老夫人自回去了,出门就见蓉蓉抱着一个釉质轻薄的青花双耳瓶婀娜多姿的往上房来了。 “给四夫人请安!”到了詹氏跟前,蓉蓉屈膝盈盈一拜。 双十年华的蓉蓉已经完全长开了,肤如凝脂,眉目含春,只是前一段时日因与圆儿的纠纷受了搓磨,消瘦了几分,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风韵。 詹氏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却怎么也赏心悦目不起来,只淡声道,“这瓶子倒是不错!” 蓉蓉柔声道,“老夫人近来不喜熏香,丝弦姐姐就说早桂开了,让奴婢折一些来插瓶,也能给屋里添些雅趣,奴婢忖度着早秋的银桂配个青瓷瓶是最好的,就去库房里找了一个出来!” 詹氏“嗯!”了一声就要走,却听蓉蓉在身后道,“奴婢折了许多,四夫人要是不嫌弃,奴婢稍后给您插一瓶送去!” “不必了!我近来喜欢熏香!”詹氏一口回绝了。 蓉蓉有些失望的看着詹氏走远,转头回去将插好的桂花拿去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自觉蓉蓉的事是解决了,看蓉蓉也就不觉得心里堵了,还夸了一番,“这香味儿闻着觉得舒服,比熏香强多了!你有心了!” “老夫人喜欢就好,这是丝弦姐姐让奴婢弄的!奴婢折了好些,现下还剩了许多,刚刚看到四夫人倒是忘了问四夫人可喜欢,三少爷如今正苦读,添些桂香也是个好兆头!”蓉蓉微微红着脸道。 老夫人赞成道,“正是!你把剩下的也插一瓶给三少爷送过去吧!” 蓉蓉心中一喜,低声应了,“是!奴婢这就去!”89 588、清算 春儿不在了,詹氏经过春儿一事的震慑,暂时也老实了,姚可清总算觉得日子过的轻松了些,只是还担忧着姚启珅秋试的事,心里的压力并不曾真的减少。 “少奶奶,侯府送了信来!”秀秀拿着一个信封进来,脸色还透着几分哀伤。 虽然兄长之死终于真相大白,凶手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对秀秀而言却是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出更大的伤口,再一次承受更大的伤口。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秀秀也因此一直郁郁寡欢,姚可清心中愧疚,怕她闷坏了,就将她带在身边,时不时安排点儿事给她做,也好打发打发时间,免得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是母亲的信吗?” 姚可清拿过信拆开一看竟然是姚崇明亲笔写的,正要细看宋子清就进来了,瞟了眼信封便挥手让秀秀下去,“是不是让你独自一个人回去一趟?” “你怎么知道?”姚崇明信中确实是这样写的,姚可清不由狐疑道。 宋子清提了个醒,“还记得姚家族长跟老侯爷的交易吗?” 姚可清便想起来了,瞪了宋子清一眼,“你跟珅儿又打的什么主意?”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姚可清没听明白。 宋子清神色严峻,语气颇有几分凌厉,“前不久历王妃没了,二房那边……” 不等宋子清说完,联系起前世的事姚可清便明白了二房的打算,“二婶打算把四妹许给历王!” 宋子清点头,“我也是刚得的消息,余贵妃在皇上面前进言说历王伤于历王妃的离世,不能释怀,合该另娶一个王妃以为安慰,也好让他早日振作起来!只是历王坚持要为历王妃守孝三年,余贵妃就又道过了孝期再娶亲无妨,如今可以先定下来,定一个年岁小一些的便是!” 年岁小一些……姚可柔今年十三岁,三年后十六岁,倒是正好!小苗氏果然是下定决心要跟余家共进退了! “皇上答应了?”姚可清问道,却知皇上肯定会答应的,正好趁此机会看看自己的臣子有哪些是揣着攀权附贵的心思的,姚家却要在这个时候撞上去…… 真是不知死活! 果然,宋子清的话肯定了她的猜测,“皇上怎么可能不答应?正好可以借机扫除余家的同党!所以在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前,你们长房一定要跟二房正式公开的生出嫌隙来!即便是不能跟二房分家,也要让世人知道长房跟二房不是一路人!” 姚可清轻叹一声,“难怪侯爷在信里只交代让我一个人回去,原来是想将这事儿给捂住,连你都防着!” 若是此时姚家两房生出矛盾来,一来会影响长乡侯府的声誉,万一皇上因此就将姚可柔从历王妃的备选名单上剔除,那二房就得不偿失了;再者长房背后是方家,姚可清又嫁入了长公主府,若是长房二房生隙,这些助力可就都是长房的了,跟二房没有关系了,姚崇明怎么舍得呢? “捂住?”宋子清轻蔑一笑,“那也要他有那个本事!难得见阿珅认认真真的做一件事,可比维维你干脆多了!” “珅儿做了什么?”姚可清不由问道。 宋子清挑了挑眉,“姚族长让肖老夫人进京照料你们姐弟,只是肖老夫人却阳奉阴违,另有自己的小算盘,阿珅就给姚族长透了点儿消息,又将唐氏疯癫一事推到肖老夫人身上,姚族长便忍不住了,写信警告肖老夫人,书信间泄露姚族长与老侯爷的约定,更是提到了唐氏与二夫人之间的交易,巧的是这封信又落在了阿珅手里,阿珅就将这事闹开了,姚侯爷便找来姚族长,想将这事儿在姚家内部解决了,所以才叫你一个人回去!” 只是以姚启珅的性格,既然她打算把事情闹大,就不会给他们留机会压下去的。 姚可清不由又瞪了宋子清一眼,显然他没有完全说实话,那信要说姚启珅没做手脚她才不信,那等机密的事,谁会在信里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看着姚可清娇嗔的模样,宋子清不由捏了捏她的脸,滑凉的手感简直爱不释手,“阿珅有分寸的,你放心!” 姚可清一把拍开宋子清的手,凉凉道,“放心!简直再放心也没有了!” 倒底还是觉得气愤——这么大的事儿弟弟竟然也不跟她打个招呼就自己做主了。 看着姚可清气恼的模样,宋子清露出浅浅的笑意来,“阿珅心疼你,见你一直忙的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没跟你商量,你看他做的不也挺好的?” “哼!”姚可清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心里开始计较着回了姚家该怎么帮着弟弟把这事儿闹大。 宋子清却突然倾身亲了她措手不及,良久分开,姚可清红着脸喘息,宋子清贴在她的耳边用低哑的嗓音微叹,“看着你凝神认真的模样就忍不住的想亲你!” 姚可清靠着他的胸膛,不由羞赧的轻轻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娇嗔一声,“胡闹!”便跳开离他远远的,自端了一杯茶喝着,“明日我回去你就别送我了,免得侯爷疑心我跟你说了什么,有的手段就藏着掖着都不敢使出来了!” 宋子清也自斟了茶,缓了缓一身火气,才点头道,“好,我让彭程护送你!” “别!别!我带着桔子就好!”姚可清连连摆手拒绝,彭程被安平郡主称为“冷死人不偿命的活阎王”,据说常年板着脸,从来不苟言笑的,小儿见之啼哭不休,让这样一个人送她回姚家,姚崇明难道不会觉得她是去闹事的?虽然她确实是回去闹事的! 宋子清却十分坚持,“让他乔装成家丁,有他在,我才能放心,那位太姨娘曾经可是有过害你的打算的,要不是恰好碰上我和师妹,那天你就得吃亏!” 姚可清只好答应了,第二天出发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家丁堆里的彭程,那魁梧的身形和冷冽的神情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即便是穿着下人的衣裳,也处处透着与众不同。 宋子清扶着姚可清上马车,握着她的手叮嘱道,“一切小心!阿珅那边你自是不用担心,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姚可清同样用力的回握住他的手,“好!” 姚家!是时候彻底清算了!46 689、包庇 姚可清回到姚家,就见门上的婆子已经换成了两个眼生的,是从前没见过的,见到姚可清回来两人也是敷衍的很,佯装在忙的样子,连马凳都不抬,还是桔子掐着腰作势要骂了,俩人才磨磨唧唧的搬了过去,趁着搬马凳的功夫,还不时的伸长了脖子往马车里探,似是要看姚可清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朱氏今日没有出来接,门上也换了人,姚可清心知朱氏的日子只怕也过的不十分好,看来姚崇明是已经下定决心只要二房了,不然没有姚崇明撑腰,小苗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没那个本事将朱氏经营多年的人都换了去。 下了马车,同样是一个眼生的丫环来领路,“给二姑奶奶请安!侯爷在上房等着您!” “上房里都有哪些人在?”姚可清走上前去问那领路的丫环。 “奴婢不知!”那丫环答道。 姚可清闻言顿住脚步,锐利的目光从那丫环身上一扫而过,那丫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见姚可清没有走的意思,只得如实交代道,“有从冒州来的族长,还有肖老夫人,还有侯爷和二夫人!” 竟然没有朱氏? “母亲呢?” 丫环一愣,才道,“大夫人病了!” 姚可清脚下一转,就往长房去了,“母亲病了,我这个做女儿怎么能不去探望呢?”丫环不敢拦眼睁睁看着姚可清去了漪兰院,只得独自回去复命了。 虽然外面的人被小苗氏换了不少,不过长房这边小苗氏却还插不进手来。 朱氏见到姚可清,脸色浮现出羞愧的神色来,“我没料到苗太姨娘竟然这样好的肚量,不仅没跟弟妹撕破脸,竟然还帮着她换了我许多人手,白费了我将她接回来的一番心血!” 苗氏与小苗氏有再多的仇那也是她们二人之间的私事,但是一旦事关整个二房的利益,她们自然会统一战线,同仇敌忾的抵御外敌,况且还有姚崇明在,苗氏心疼儿子,为了儿子,她自己的那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姚可清料得会如此,也不惊讶,“母亲不必自责,她们始终是一姓人,哪有帮着外人欺负自家的人!” 朱氏深以为然,不禁懊恼道,“正是这个理,偏我想差了,还帮了他们一把,实在是气不过,又知道此刻跟她们起冲突倒霉的必然是我,只好称病死守着长房了!” 若不是朱氏出面将苗氏接回来,只怕此时此刻苗氏还在庵堂里吃斋念佛呢。朱氏倒也机灵,见势不妙就立刻收手死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朱氏突然问道,“我正打算给你写信的,族里来人了,来的还是族长,不知是不是来接他夫人回去的,这下可看他们怎么交代!” 唐氏被一床死蛇尸体吓疯了,固然是因为她自己心里有鬼遭了报应,可是在外人看来,唐氏终究是在长乡侯府里被吓疯的,侯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朱氏也不知内情,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就等着看二房的笑话。 以小苗氏的八面玲珑,再加上唐氏本是咎由自取,应付姚族长不是难事,况且眼下姚族长有更为头疼的事,根本无暇顾及唐氏的事。 姚可清从漪兰院出来径直去了上房,如果如那丫环所说,该来的都来了,便先给上座的姚崇明请安,“给侯爷请安!”又依次给余下的问安。 看着堂下立着的少女脸上还犹带着稚气,只是却不亢不卑自有一身睥睨万物的气度,姚崇明心里不由升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滋味儿来,似骄傲,似赞许,又似忌惮,似憎恶。 “起来吧!坐!”姚崇明干巴巴的指了指小苗氏下首的位置。 姚可清看了看,也没客套,径直坐下了,又问道,“侯爷叫我回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语气是姚可清与他说话时一贯的冷淡和疏离,姚崇明却觉得今日姚可清的语气格外的疏离,细细一想才猛然间明白疏离在哪里:她称呼他为“侯爷”,而不是“父亲”了! 一个称呼或许并不代表着什么,但是结合姚可清出嫁后的态度,再看姚可清那淡漠的眼神,姚崇明隐隐觉得有些后悔,看来今日叫她回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姚崇明咳了一声,道,“等珅哥儿回来了你就知道了!”又问小苗氏道,“珅哥儿怎么还不回来?” 小苗氏柔顺的回答道,“已经派人去叫了,该回来了!” 果然,小苗氏话音刚落姚启珅便进来了,礼见完毕,姐弟二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姚崇明瞅了瞅姐弟二人,对姚族长道,“还是兄长来说吧!” “也好!”姚族长清了清嗓子,“这事儿说来话长了,是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了!幼年我得叔父庇佑,虽然没考中功名,但是却身负起振兴阖族的重任,蒙叔父信任,临终前托孤于我!” 姚族长觑了眼姚启珅,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才放心大胆的接着道,“彼时贤弟算不得十分争气,叔父不放心将家大业大的侯府交托给贤弟,所以就找到了我,将侯府一半的家业交给我保管!” 姚族长也是精乖,直接大方的承认了那一半家业的事。 “只是……”姚族长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来,“只是内子却对这份产业心生贪恋,所以就找上了弟妹,想要霸占这份产业!更是趁弟妹在族中养病期间多番威逼利诱!惭愧惭愧……”姚族长抱拳掩面,一副十分痛心疾首的模样。 姚族长话里话外明显是在包庇二房,所以就将他跟老侯爷的协议细节含糊带过,还将所有的责任推给了已经疯癫的唐氏,若不是姚可清早就知道内情,只怕就要信了他的话,他倒真是打的好算盘,且不说姚启珅会不会同意他这话,肖氏便要不答应了。 当初姚族长让肖氏进京时可不是这么跟她说的,当初他可是保持中立态度的,现在他忙着撇清自己也就算了,还要偏帮着二房,岂不是叫詹氏里外不是人了? 果然,肖氏听了这话便冷笑道,“是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吗?怎么族长有些话老婆子我听不大明白呢?”89 690、见证 姚族长看着肖氏愤懑不满的表情,神色略显尴尬,不敢轻易接话,生怕肖氏当众戳穿了他,姚崇明忙见状解围道,“伯母,这事儿其实是这么回事:说来也是丢人的很!早年侄儿不成器,父亲怕长乡侯府的家业败在侄儿手里,又见兄长身为一族之长将族产管理的十分红火,就劳累兄长替侄儿打理一半的家业,如今兄长要将家业还回来,所以请伯母过来做个见证!” 肖氏又是一声冷笑,显然没把姚崇明冠冕堂皇的谎言听进心里去,“原来不是老婆子耳朵不中用,侯爷的耳朵才真是个摆设!前几日珅哥儿说的我可都听的明明白白的,这份家业是侯府的,可不是给侯爷你一个人的,难道侯爷就没听见?还是听见了又给忘了?” 姚启珅在姚族长与肖氏的书信中做了手脚,致使姚族长在信件中暴露了自己替老侯爷保管着大量产业一事,姚启珅便拿着信将这事儿大闹特闹的闹开了。 姚崇明初得知老侯爷竟然还留这样一大笔钱财在姚族长手里,先是一惊,继而狂喜,暗道难怪老侯爷离世后侯府的收入便锐减了一半不止,原是将家业藏起来了,这要是拿回来了,那侯府银钱大方了,他的腰杆子也直了! 可是却因小苗氏的一句话,狂喜的心顿时如坠冰窟。 “老侯爷留的这笔钱可不是给老爷您留的!” 是呀!显然老侯爷偷偷将这笔钱瞒过众人藏起来就是打算留给长房的,留给长房那两个孩子的!可是老侯爷宁愿将这笔钱交到一个外族人手里,也不给他这个亲儿子,这说明什么? 父亲并不信任他,临死了都宁愿依靠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他! 姚崇明那颗前一刻还欢喜悦动的心彻底冷下去了,心里蓦然冒出一个念头,挥之不去——这笔钱无论如何也不能留给长房,他一定要将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他既然继承了侯府,那侯府的一切就都是他的! 姚族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窝囊,一听这事儿已经被长房知道了,更是因与小苗氏有过交易,害怕被长房知道此事,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事事都仰仗着他了,幸好信中他没有透露出太多,伪造一份协议,撒个谎,就能将事情圆回来,姚崇明很是镇定的安排好了一切,甚至为了表现出他的磊落,还将姚可清也请了回来。 姚崇明看了眼姚启珅,神色木然,“珅哥儿年纪还小,做事冲动,说话也没有分寸,伯母不必放在心上!” 姚启珅用鼻孔哼了一声,与姚可清交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就听肖氏拔高了声音道,“好,那我且问你,你说老侯爷的东西是留给你的,你可有证据?” 肖氏只知老侯爷留了东西托族长保管,却并不知这东西是要给谁的,只是以老侯爷的行事来看,这东西断然不会是给姚崇明的,如若不然,直接把家产留给他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的绕圈子呢?况且若是东西是真的留给他的,那又何必叫来长房两个孩子?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姚崇明早料到肖氏会这样说,所以早就伪造好了文书,心中无惧,甚至十分得意的说道,“父亲早年与兄长签了一份契约,兄长已经拿给我了!” 说着就将契约文书拿了出来,“伯母请过目!” 肖氏本就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又年老眼花,早已看不清那蝇头小楷写的都是些什么内容,只是姚崇明既然敢拿出来,就说明文书上写的肯定是对他有利的,肖氏看了眼隐忍着怒气的姚启珅,便将文书递给他了,“珅哥儿替伯祖母瞧瞧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姚启珅只看了一眼便道,“这份文书是假的!” “胡说!”姚崇明瞬间怒喝道,有一瞬间的慌神,只是反驳的太过急切,众人都奇怪的看向他,忙缓和了语气,“这文书是兄长亲手交给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再说了,父亲的字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姚崇明不动声色的将伪造作假的嫌疑推到了姚族长头上,姚族长不由含恨的看了眼姚崇明,姚崇明却俨然保持着一脸正气。 姚启珅淡定道,“既然这是一份托管协议,就该有个见证人,若是没有见证人,祖父离世后伯父将这些东西都私吞了怎么办?” 姚崇明松了口气,“自然是有见证人的,就是咱们族里的六老太爷,他老人家也来了,只是不好叫他老人家年事已高,陪着我们一起坐这许久,我这就让人去请六老太爷来!既然是珅哥儿你先提出异议的,如今请来六老太爷来当着你的面说清楚道明白,也好叫你宽心!”又对姚可清道,“清姐儿也在,珅哥儿素来听你的话,你也要劝劝他,不要听风就是雨的,听下人嚼几句舌根就轻信他人!” “别了!既然六老太爷年事已高就还是不要劳累他老人家的好!”姚启珅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侯爷说这个见证人是六老太爷,那伯父呢?” “自然是六老太爷他老人家了,文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姚族长说的信誓旦旦。 六老太爷是偏帮着姚族长这一房的,所以造假的时候,姚崇明和姚族长商量过后就直接买通了六老太爷来作伪证。 “姐姐,你以为呢?” “且不说这见证人是真是假,单这文书的落款便不是祖父的笔迹!”姚可清精通书法,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文书是伪造的,在姚可清面前做这种假,实在是拙劣的很。 只是姚族长却一口咬定这就是老侯爷亲笔所写,“老侯爷临去前疾病缠身,身虚体乏,字迹自然与康健时不一样,如今老侯爷留下的笔记俱是康健时所写,清姐儿觉得不是老侯爷写的也正常!” 姚启珅道,“既然如此,那便劳六老太爷来说说祖父是如何与伯父定下这个契约的!” 姚崇明见姚启珅似是退步了,忙要去请六老太爷,就又听姚启珅道,“说来也巧了,前不久我偶遇一人,恰巧也给祖父做过见证人,刚好跟六老太爷见证的是同一件事,侯爷您说巧不巧?”21089 691、真假 姚崇明一慌,下意识的看了眼小苗氏,没想到小苗氏也同样面露慌张,顿时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姚启珅却一脸笑意道,“不如侯爷请来六老太爷,我也请来这位见证人,让他们二人对质,也请在座的各位辨一辨孰真孰假!” 姚崇明压下慌张,寒着脸道,“也好!”竟然就真的去请六老太爷了,他就不信姚启珅真能将那个早被贬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巡防御史给找到。 姚崇明敢大着胆子作假,也是因为知道了当年为老侯爷和姚族长作见证的那位时任巡防御史的杨大人被贬三千里地以外的蛮荒之地去了,料得三千里地之外的他是不会知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的。 而姚族长也是惧于这位杨大人,想霸占老侯爷托付的产业而不得才与小苗氏合谋暗渡陈仓的。 可是姚启珅偏偏就将这位杨大人给找到了,当然这里头少不得宋子清出力,只是找这位杨大人可是费了不少劲儿,杨大人被外放的那个任地实在是偏的不能再偏了,足足找了小半年才把人找到。 说起来这位杨大人比老侯爷小不了几岁,如今也已经年近花甲,只是身子骨还十分硬朗。杨大人出身寒门,是一步一步通过科举熬出来的正经两榜进士,最初拜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文书,只是因秉性刚正不阿,为同僚所不容,任期结束后就自请外放,自此便一直颠沛流离,辗转在各地任职,因与老侯爷是同科,两人才熟识起来,渐渐成为知己,也是因为信得过杨大人的人品,老侯爷才将关乎到姚启珅安危的重任交到他手里。 杨大人一出现,姚族长勉强维持着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很是怨恨的看向姚崇明:都怪他出的这个馊主意,现在倒好,被人当面拆穿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这么被葬送了! 杨大人颇有几分嫌弃的看了看姚族长,“多年不见,姚族长别来无恙呀!” 姚族长羞愧的别过脸,不敢与杨大人相认,拱手道,“大人何出此言,你我素未谋面,别来无恙从何说起?” 杨大人冷笑一声,“我这把老骨头你都不认了,可见老侯爷去了之后,这孤儿弱女的就真的被你们欺负了,我你认不认也无妨,只是只要我还在一天,你们就休想占了这些东西去!” 就这样被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当年指责,姚崇明涨紫了一张脸,却只能狠狠的瞪着小苗氏:小苗氏可是拍着胸脯跟他保证真正的见证人是回不来的! 姚启珅冲杨大人一揖,恭敬的请他上座,姚可清亲自奉茶,杨大人接过茶羞愧道,“你们祖父离世后我还亲自来看望过你们姐弟的,那时候他们待你们却是极好的!如今看来只怕也是做戏给外人看的!真是苦了你们了!” 说着,杨大人又是鄙夷又是愤怒的扫了姚崇明等人一圈,重重哼了一声,这才掏出见证人手里留存的第三份契约文书来,“这是老朽当年为老侯爷和姚族长做中间人立下的文书,老朽可以用性命担保,绝对是真的,不信的话可以与老侯爷的笔迹对比,又或者和姚族长拿出来的这份文书比比看,孰真孰假,一看便知!” 两份文书放在一起,真假立现,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姚族长与姚崇明脸上顿时如火烧一般的通红。 肖氏适时出来讥讽道,“老身没记错的话,侯爷刚刚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老侯爷是将家业留给你的,怎么在杨大人手中的这份文书里,这家业就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呢?” 老侯爷为了让族长尽心保护姚启珅,以侯爷一半的家业为筹码让姚族长帮扶姚启珅,若是姚启珅承袭了长乡侯府的爵位,那么这一半的家业就是姚族长的,但是如果姚启珅没能继承侯府,那么这些钱财就悉数捐给族中。 本以为姚族长会尽心守护姚启珅,却不想姚族长却被小苗氏策反了,老侯爷大约是忘了能被钱财收买的人本就靠不住,他能收买,别人同样也能。 姚崇明到底是男人,要几分脸面的,拉不下脸来与肖氏理论,小苗氏却轻笑一声,已经想好了对策,“伯母此言差矣!虽然杨大人手里有一份文书,可是这一份难道就一定是真的?谁能证明?” 肖氏气道,“拿老侯爷的字迹来比对比对不就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人的字迹也不是一层不变的,就如族长刚刚说过的一样,这人体弱的时候写的字跟康健时是不一样的,单看字迹并不能说明什么!”小苗氏看了眼姚可清接着道,“再说了,想必大家都知道,咱们府上的二姑奶奶精通于书画一道,极擅长模仿别人的字迹,她写出来的字跟原迹那是一模一样的,谁知杨大人手中的这一份文书究竟真的是老侯爷写的,还是二姑奶奶模仿的呢?”末了还不忘道,“这也只是妾身的一点儿疑惑,诸位莫见笑,毕竟这份产业也不是个小数目,还得小心谨慎才是!” 既然姚启珅等人说姚族长手中的文书是假的,那他们也可以说杨大人手里的这份是假的不是?反正老侯爷已经死了,不可能来指认孰真孰假了,姚崇明顿时恢复了镇定,赞许的看了眼小苗氏。 “胡说八道!”小苗氏一番言论气的杨大人眉毛倒竖,厉声呵斥,“照你这么说的话,除了已死的老侯爷本人,谁也不能鉴别这份文书的真假了!” “大人言重了!只是事实确实如此,大家彼此都有见证人,都持有文书,总有一个是真,一个是假,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就只能大人说族长手中的是假的,而不能族长说您手中的是假的呢?族长和您一样,可都是当年签署这份文书的三个人中的一个!”小苗氏眼角挂上一摸胜利的微笑。 小苗氏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而且不动声色的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姚族长身上,若是最终姚族长赢了,那么皆大欢喜,可若是杨大人赢了,姚崇明也没损失什么,作假的事是姚族长做的,他不过是看到有大笔产业可以继承,所以不想放手罢了,顶多被人嘲讽一句贪财就是了。 姚族长顿时如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把心一横,做了决策。210 692、解惑 “这位杨大人我是不认识的,至于杨大人手中的这份文书,也不是我的笔迹,应是有人伪造的!” 姚族长选择站在了二房,必然是已经毁了当初和老侯爷签署的那份文书,不怕追查了,所以才敢大胆的否认了杨大人手中的契约文书。 姚族长如此说法自然惹来肖氏不满,姚可清姐弟早料到姚族长与姚崇明等人是一丘之貉,并没有太大反应。 “族长是唯一一个牵涉到两份文书的人,既然族长认定杨大人手中的文书是伪造的,是不是该以族长的话为准呢?”小苗氏笑意盈盈的说道。 肖氏隐忍着怒气,愤慨道,“谁知道他是不是被你们收买了?你如何证明他手里的文书就是真的?还有你!”肖氏指向姚族长,“你如何证明你没有被他们收买?” “这……”姚族长面露难色,要证明被人收买倒是容易,证明没被收买可要怎么证明? 小苗氏却不急不缓的反问道,“既然伯母这么问,那我便要问问珅哥儿了,珅哥儿,你如何证明杨大人手里的文书就是真的?还有杨大人,请问杨大人您又如何证明您没有被珅哥儿收买?” 既然双方各执一词,小苗氏便索性用上了胡搅蛮缠的手段,你要我证明,那你也证明给我看吧! “你!”刚正不阿的杨大人对小苗氏这等信口雌黄倒打一耙的手段束手无策,肖氏也一时词穷,眼看场面僵住,小苗氏正暗自得意时,姚可清却突然道,“族长不是说是六老太爷做的见证人吗?不如把六老太爷请出来问问吧?” 姚崇明愣了一愣,不知道姚可清想做什么,虽然他们收买了六老太爷,六老太爷不会临时倒戈,但是六老太爷脾气暴躁,万一一不小心被激怒说错话露了馅就糟了,下意识的不想让六老太爷出面,便迟疑着不肯答应。 肖氏抓住姚崇明这一瞬间的犹豫,讽刺道,“怎么?侯爷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敢了?那就是说侯爷承认自己伪造文书了?” 肖氏之所以如此针对二房,针对姚崇明,也不是为了长房,当初姚族长让她进京明说是让她照料长房姐弟的,要防着二房的人,且不说肖氏因自己的脾性与小算盘最后没按姚族长说的做,只是姚族长因唐氏疯癫迁怒于肖氏,惹怒了肖氏,之前许诺给肖氏的种种好处也没兑现,肖氏便记恨上了姚族长,因姚族长站在姚崇明这一边,就连姚崇明也记恨上了,实在不是为姚可清姐弟出头,纯属为了泄私愤。 姚崇明迟疑的当口,小苗氏已经吩咐人去请六老太爷了,又反击肖氏道,“伯母说笑了!这孰真孰假也不是您说几句话就能分辨的!” 肖氏冷笑一声,静等着六老太爷的到来,她就不信当着她这个嫂子的面,六老太爷也敢放肆,姚崇明选择六老太爷来做这个见证人乃是看中了六老太爷的辈分和在族中的威望,只是论身份,肖氏却还是压了他一头。 当年六老太爷被小苗氏设计出头针对姚可清,却不想最后事情反转,反将她自己折了进去,因此小苗氏在六老太爷眼里也成了不仁不义心狠手辣的歹毒妇人,此次为了收买六老太爷做伪证,少不得要将小苗氏身上的罪名洗刷干净,只是这些罪名也不能没人来背,自然就归苗氏来背这个黑锅了,这样一来小苗氏便成了为姑母婆婆顶罪的孝顺后辈了。 等六老太爷的功夫,姚可清状似无意的问了姚族长一句,“不知族长手中这文书是何时在何地签署的?” 姚族长下意识的看了眼姚崇明,回头却见姚可清的目光正一瞬不动的盯着他,脖子不由一僵便再也不敢看姚崇明了,说话也略显支吾,“这时间不是写在文书上嘛,至于地点嘛……”姚族长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说话顿时顺畅起来了,“签署契约文书时老侯爷已经疾病缠身许久,不适宜长途奔波,所以是我和……六老太爷进京在侯府里签署的这份文书!我记得那天还下了雪,早春的最后一场雪……” 杨大人不由自主的跟着点头,显然姚族长说的是当初他签署真的文书时的情形了。 姚可清又问道,“嘛具体是在侯府的哪处?是祖父的书房?还是客院?还是上房?” “是在老侯爷的书房!老侯爷惧寒,当时烧了两个大火盆,室内温暖如春!”因带入了当初真实签署契约的经历,姚族长这次对答如流了,说的还十分肯定,以显示他说的都是真的。 姚可清见杨大人又点了点头,便知姚族长又说对了,这一幕落在小苗氏眼中顿觉不妙,虽不知姚可清问这些想要做什么,但是她是在姚可清手中吃过亏的,知姚可清诡计多端,不欲姚可清再问下去了,便插话道,“清姐儿是不是还要问他们的座位是怎么安排的,喝的什么茶,吃了什么点心呢?” 经小苗氏的提醒,姚族长意识到言多必失的道理,便笑道,“若是问这个我还真答不出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呀!哟~六老太爷了!”六老太爷的到来终止了这一场问答。 六老太爷依旧是中气十足的很,脾气大约也是依旧如从前一样暴躁,看到肖氏却还是客气的问好,毕竟是长嫂,怠慢不得。 肖氏大方受了他的礼,道,“想必你也知道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可敢保证你手中的这份文书是真的?” 六老太爷瞪圆了眼睛道,“长嫂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作伪证的人吗?” 肖氏没心思听他胡缠,不耐烦道,“我就问你手里的文书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回答便是!” “自然是真的!”六老太爷妗骄的扬起下巴,将文书拿给了肖氏。 姚崇明作假也是做全套的,六老太爷手中的这份文书与姚族长手中的自然一般无二。 文书传到姚可清手里,姚可清却不看,只是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六老太爷,还望六老太爷不吝解惑!”89 693、露馅 “什么问题?”六老太爷毫无防备的问道。 姚可清嘴角一勾,问出了一个刚刚才问过姚族长的问题,“不知六老太爷您手中这文书是何时在何地签署的?”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姚崇明便慌了手脚——这事儿他们并没有对好口供,一来是时间紧急,二来是压根没有料到姚可清会问这个问题,这下可就糟糕了…… 片刻慌张后姚崇明却又镇定下来了,六老太爷手中这份伪造的文书是六老太爷与姚族长来到侯府后签的,正是在侯府的书房里签约的,六老太爷只要照实说就可以,至于时间的话是按照真正的签约时间写的,这一点儿勿用担心。 只是六老太爷却不由多想了一层,真正的契约文书是十年前签的,可是十年前他并没有进过京,也没有离开过冒州,若是他说是在侯府签署的,一查便露馅了,所以六老太爷迟疑了片刻才道,“这份文书是在冒州族中的祠堂签署的!”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是真的,六老太爷还加上了一段自己虚构的场景,“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祖父的身子还是极健朗的,只是没想到才几个月功夫,人就没了……唉……” 这一声叹气叹的十分的真心实意,却让在座的众人各有感慨,姚可清嘴角噙着冷笑看向姚族长,姚族长羞愧的抬不起头,姚崇明涨紫了脸皮无言以对,小苗氏目光幽深,似乎是在积极的思考对策,肖氏却发出大快人心的笑意。 六老太爷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见肖氏笑的都在发抖,一脸莫名甚至还带着怒气问道,“长嫂这是怎么了?难道四哥辞世在长嫂眼中是一件可乐的事!” 肖氏止住笑声,满是讽刺的看着六老太爷,心情畅快,肖氏说话的语速也快了,“其实这文书是在侯府里签的吧?时间也不是十年前,而是就在前两日!” “胡说!”被肖氏一语中的,六老太爷顿时暴跳如雷,“我敬你是长嫂,你却信口雌黄诋毁我!” 肖氏不怒反笑,“是不是我诋毁你,你不妨问问在座的其他人,看他们怎么说!” 六老太爷这才觉察到周围的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异样,不由看向姚崇明,就见姚崇明黑着脸几不可见的冲他摇头,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 “好!好!好!好得很呀!”杨大人不禁抚掌大笑,笑完瞬间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姚族长果然是识时务的很!有人给出更大的好处,便将之前的信义承诺抛之不顾了!当年姚兄要将家业交托给你的时候我本是不赞成的,只是姚兄说你虽然市侩,却是精明识时务的,有这么大笔钱财可得,你便不舍得弃信背义,看来姚侯爷是给了你更大的好处了!” 姚族长的脸几乎都要埋到桌子上了,显然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被戳破了伪造契约的事,暗悔不该一念之差就被小苗氏怂恿的背弃了跟老侯爷的约定,老老实实的等上几年这些产业不也是自己的了吗?何必急这个几年时间呢? 姚崇明尚在思考对策,无暇顾及杨大人的嘲讽,小苗氏便已经做出了应对,“这么说来姚族长手里的这份契约便是假的了?哎呀,我跟侯爷竟然被骗了!”配着她那一脸懊恼的表情,好似她真的是被姚族长给欺骗了一样。 姚崇明也反应过来,顺着小苗氏的话道,“是呀!我们竟然都被骗了!”又怒目而视的对姚族长道,“堂兄,我敬你是兄长,又是一族之长,却为何如此作弄我?” 东窗事发,姚崇明夫妇将所有的黑锅都推到了姚族长身上,先前看事态的发展苗头,姚族长便隐约猜到会如此,只是真到了这一步却还是忍不住愤怒,愤怒之后是更深的悔意,他真是与虎谋皮呀! 老侯爷看重的是他族长的身份,是他在族里的号召力,所以老侯爷才以半个侯府的财富为筹码,与他立下契约,为的是在老侯爷去世后,他能保长房唯一的血脉平安长大并顺利继承侯府,他心动于那大笔的财产,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就答应了,以他在族中的声望,以阖族之力保姚启珅继承爵位并不难,只要十几年,他便能得到半个侯府的财富,这个交易划算的很! 老侯爷说姚族长是个识时务的人,这个评价确实没有错,在大笔的钱财面前姚族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老侯爷的条件,可是同样的,小苗氏除了这半个侯府的财富,另许了他飞黄腾达的机会,识时务的他自然就背弃了对老侯爷的承诺。 只可惜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仅什么也没捞到,回到族里,有肖氏在,不出三两日功夫,他背弃了老侯爷的事就会传遍整个族里,他这个族长也就不用再做了。 半个侯府的财富没有了,族长的地位也没有了,那他还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作为始作俑者的姚崇明夫妇却心安理得的让他承担下所有的罪名,失去一切,他们却依旧享受着荣华富贵,凭什么? 他不服! 姚族长再抬头眼里迸发着愤怒的火焰,小苗氏眼皮子一跳,抢在他开口前责怪姚崇明道,“侯爷怎能如此责怪族长!想必族长也是因心存怨恨才故意作伪证的,岂是这事儿也不能怪族长!族长与夫人伉俪情深,只是大嫂却因……”说到这儿,小苗氏含怯带叹的看了眼姚可清接着道,“因些意外失了心智,族长自然受不了这样的,前不久才没了一个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大嫂又变成这副模样,这样的打击任谁也承受不住不是?” 姚族长话到嘴边却被小苗氏打断,见小苗氏刚刚提到唐氏时看了姚可清一眼,不由疑心唐氏的死与姚可清有关,便咽下想说的话听小苗氏接着说。 这时小苗氏已经换上了一脸自责的表情,“都是我不好,馨姐儿住在侯府却没能让她有个好归宿,一缕芳魂无处可依,大嫂日夜思念女儿,神思恍惚,我却疏于照顾,那日清姐儿的幽篁馆闹蛇,慌忙之中忘了过问大嫂,就叫大嫂被蛇吓得失了魂!”89 694、立嗣 小苗氏说话的时候不是时不时瞟姚可清一眼,就是在言辞中提及姚可清,无一不是在暗示唐氏的死与姚可清有关,姚族长虽然没有完全相信小苗氏说的,却也露出几分迟疑,看向姚可清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小苗氏又道,“总之一切都是侯府的错,族长心存怨恨也是应该的,您造这份假的契约怕也只是想看我们两房闹一场给大嫂出口气是不是?这事儿本是我们有错在先,自是也没脸责怪您造假的事!” 小苗氏避重就轻,将一场蓄意策划的造假夺财的阴谋定义为为妻鸣不平的恶作剧,两者相较,后者的程度就轻多了。 姚族长领会到小苗氏的用意,微微权衡了一番,觉得这事儿就这么遮掩过去也好,即便是那大笔的财产拿不到了,至少还可以保全他族长的位置,比鱼死网破要强的多,况且还有唐氏疯癫一事真相未明,结合小苗氏刚刚的暗示,未必就抓不住长房的把柄。 如此想着,姚族长便摆出了一副既哀痛又惋惜,既懊悔又愤慨的神情来,“是又如何?十多年来我尽心尽力的为侯府打理产业,不敢有丝毫差错,可是侯府是如何回报我的?我好好的女儿交到你们手中,如今却变成了一具白骨,我健朗的夫人进京不足一月,便疯疯癫癫,不识五谷,不知冷热,连我这个成亲二十多年的丈夫都不认识了,你们却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交代都没有,我怎能不生气?我若是还能大度的一笑而过岂不是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姚族长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姚可清都要忍不住为他鼓掌喝彩,说的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姚崇明也顺势赔起不是来,“大嫂的病确实是侯府的过失,只要兄长能消气,我愿意听凭兄长处置!”又拱手对六老太爷道,“都是侄儿的错,累您不远千里进京来,实在是惭愧!” 六老太爷耳聪目明,从他们间的对话琢磨出了门道,知道作伪证一事已经被拆穿却又被小苗氏圆了回去,担心最后牵扯上自己,六老太爷忙不迭失的摆手道,“无妨无妨!我也是受大侄儿之托陪他做一场戏罢了!既然你们还有事要议,我这把老骨头就回去歇着了,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喽……”说着,一溜烟儿的跑远了,生怕被人叫回来似的。 有姚崇明配合,姚族长越发说的起劲儿了,“是,我是造假了,真的契约文书早被毁去了,我为侯府呕心沥血,最后却落得女儿死了,妻子疯了的下场,可是侯府却其乐融融一派祥和,我怎能甘心?可是连老天爷都不站在我这边,终究没能让侯府分裂开……” 配合着苍凉一笑,姚族长结束了他的表演。 姚崇明又是一番赔礼道歉,双方的身份似乎被颠倒了,明明做错了的是姚族长,他却反而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洞悉一切的姚可清看着眼前的闹剧,只觉得荒唐不堪。 连肖氏险些都要信了姚族长这番话了,只是结合姚族长素来的秉性,肖氏便明白他这是为了给自己台阶下而演的一出戏,顿时又是一阵冷笑,率先对他的表演提出了质疑,“当日唐氏疯的时候我也在,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族长可有兴趣一听?” 小苗氏提及唐氏本只是为了引诱姚族长按照她设想的方向将造假的事遮掩过去,并不是真的就想在这里讨论唐氏疯癫的真相。 可是姚族长却是十分想清楚唐氏疯癫的内情,忙道,“请伯母不吝告知一二!” 肖氏道,“那日是辰哥儿大喜的日子,家中人员烦杂,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许多毒蛇,全跑到幽篁馆里去了,当时清姐儿还在幽篁馆,最后幸亏二姑爷及时赶到,将毒蛇尽数斩杀,后来二姑爷带着清姐儿回了公主府,只留下衙门的官差搜检毒蛇,处理蛇的尸体,不知怎的毒蛇的尸体就到了唐氏的床上,唐氏便被吓的失了魂!” 姚可清离开之后唐氏才被吓疯的,这么说来唐氏的疯与姚可清无关了,那长房也就没有把柄可抓了,姚族长不禁觉得有些失望。 这时杨大人却咳了一声道,“既然姚族长已经亲口承认方才你手中的契约文书是假的,那也就证明我手中的这份是真的了!” 姚族长无奈点头。 杨大人又道,“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便不能不计较了!老侯爷让老朽做这个见证人也是有监督之责的,如今姚族长行事有失妥当,不适合再保管这份产业了,依老朽之间,这份产业该归还侯府才是!” 这份产业还到侯府不还是在自己手中,姚崇明欣然答应,“杨大人所言极是!” 姚族长已经料到自己是不能再继续持有这些产业了,只得叹息的点头,“我本也只是代老侯爷保管,这些年的产出盈利我也分文未动,全部记录在账本上,账本我也带来了,侯爷让人去我房中取来就是!” 姚崇明便要让人去拿账本,却被杨大人叫住,“且慢!” 姚崇明疑惑道,“大人还有事?” 杨大人拿出那份契约文书道,“这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长房长子嫡孙姚启珅是下一任继承侯府的人,可是现在侯府世子未立,侯爷却要将这些产业拿回去,怕是不妥吧?若是侯爷将这些产业拿去了,最后却另立了世子,岂不是违背了老侯爷的一番心意?” 杨大人最后一句话戳破了姚崇明心底的打算,不由沉着脸问道,“依大人的意思,在下该如何?” 杨大人含笑道,“其实也简单,只要侯爷立刻上书奏请立长子嫡孙姚启珅长乡侯府的世子,这些产业侯府便可悉数拿去!” 姚启珅是长公主独子的小舅子,有这层关系在,杨大人相信只要这折子递上去,姚启珅必然就会被立为世子。 既然这些产业是侯府的,立了姚启珅为世子后,姚启珅便是光明正大的侯府的下一任主人,那这些东西最后还是到了姚启珅手里。 姚崇明和小苗氏俱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姚崇明便迟迟不答应杨大人,反是逼问姚启珅,“这是珅哥儿你的意思?要以侯府的产业为要挟来让为父立你为世子?”. 695、折中 “侯爷严重了!珅儿不敢!”姚崇明说的是“为父”,姚启珅却只称呼他为侯爷,姚崇明的刻意亲近与姚启珅的有意疏离展现的明明白白的,“如契约文书中所说,族长德行有失不能再继续保管这些产业,只是除了将这些产业归还给侯府之外,尚有归于族产一法可选,若是杨大人与侯爷对此事争执不下,不若就将这些产业归在族中可好?也是造福族人的好事一桩!” 姚启一提议肖氏便立刻赞成道,“还是珅哥儿大义!不拘于眼前的小利,若是是成大事的人,老侯爷想将侯府交到他手里真是高瞻远瞩呀!如此眼界确实不是那些鼠辈小人能比的,侯爷您觉得呢?” 这样直接的问姚崇明,俨然是把姚崇明视为见利忘义的鼠辈小人了。 肖氏一房负责打理族产,若是这些产业都归于族产,那也就是到了他们一房手里,虽然不能占了,但是哪怕就捞些油水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所以对于姚启珅的提议自然举双手赞成。 可是小苗氏却不甘心眼睁睁看着这样大笔的财产从自己眼前溜走,心思一转便开口了,“珅哥儿说的确实是个法子,只是这些东西老侯爷的本意应该是想留给珅哥儿的,若是归于族中,就辜负了老侯爷的一番心意,不如就由珅哥儿收着如何?” 不立世子,却可得这样一笔财富,这样一个提议虽然有退而求其次的意味儿,但是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好法子,确实值得众人考虑。 杨大人果然有露出些许犹豫来,不由看向姚可清姐弟,就见他们姐弟几乎同时的点了点头。 姚可清当然知道小苗氏这么提议是为什么,世子一旦立了就再无更改的余地,除非姚启珅死了,否则他就一定会继承长乡侯府的,可是现在姚启珅不仅自身防范意识强,身边又有练家子的忠仆保护,要害姚启珅都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更遑论杀了他,所以姚启珅就一定不能被立为世子。 可是若是不立姚启珅为世子,就拿不到这笔产业,于是小苗氏机智的提出将这些产业都给姚启珅,虽然东西到了姚启珅手里,可也还在长乡侯府,只要得到侯府,还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小苗氏坚信自己能够从姚启珅手里拿回这些东西。 姚可清同意小苗氏的提议也只是不想便宜了肖氏而已,肖氏虽然有心无胆,并没有做过多少伤害他们姐弟的事,但是她同样觊觎着侯府,只可惜没那个能力来争夺,二房不能为她所用,长房她也撼动不了,手里唯一的筹码也被当众揭穿,肖氏对侯府应该是死心了,姚可清不想天上掉下来的一笔横财又点燃她霸占侯府的念头。 小苗氏的提议虽然姚崇明不甚理解,但是相比较于立姚启珅为世子,他宁愿选择将东西给姚启珅,所以就答应了,“大人做主便是!我从不知道有这些产业,如今也就还当没有!” 既然姚崇明都这样说了,姚可清姐弟也点头了,杨大人便道,“如此那就还是由老朽来做这个见证,姚族长将这些产业都归还给姚三少爷!” 姚族长万般不舍的将账本地契搬了上来,候在一旁的姚普姚大管事和毛松毛大管事立刻接了过去,搬到一边对账去了。 见状姚族长颇为不悦道,“侄女这是信不过我的人品吗?” 话音刚落自己先红了脸,待看到姚可清似笑非笑的掀着嘴角讽刺的看着他的时,姚族长的脸顿时红到青紫——他才认下契约文书造假的事,哪还有人品信誉可言?他还偏在这种时候自己提起,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肖氏见自己忙了一场却什么也没得到,顿时气呼呼的站了起来,“既然已经有了定论,那老婆子便回去歇着了!” 看着肖氏走了,姚可清却突然道,“刚刚侯爷说自己不知道这笔产业的存在,只怕不尽然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姚崇明脸色不善的看着姚可清。 姚可清一笑,转头看向门外,姚崇明说着姚可清的目光看去就见朱氏走了进来,手里还托着一个木匣子。 朱氏将木匣子交给姚可清,走到刚刚肖氏坐过的位置做下,端着茶杯喝起茶来,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姚可清打开木匣子,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小心翼翼打开了递给杨大人,“大人请过目!” 杨大人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何物,“这是当年老侯爷留存的那份契约文书,与我手中的一模一样,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刚刚杨大人没有问起这份文书的下落是猜想老侯爷去世后,这份文书大约也遗失了,或者被人毁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找到,不由激动起来。 姚可清看着姚崇明铁青的脸淡声道,“在侯爷的书房里!夹在大华律典里,摆在第三个书柜的最顶层的夹层里!” 至于为何是在夹层里找到了,原因不言而喻。 杨大人的脸色顿时也严肃起来了,“看来侯爷是早就知道这份契约文书的存在了,只是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在姚族长拿出假的文书时却附和他?” 小苗氏埋怨的看了姚崇明一眼,老侯爷手中的这份文书是老侯爷死后,苗氏为了多给自己捞点儿棺材本,翻检老侯爷的私人物品时发现时,苗氏本只是打算找些值钱的东西,却没想到翻到了这份文书。 后来这份文书到了姚崇明手里,在决定伪造假的文书时,本该毁了真迹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姚崇明最终将这份文书还是留了下来,也给自己留下了把柄。 姚崇明闭上眼,把心一横,并不承认,“我从未见过这份文书,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我的书房,夹在律典里!” 姚崇明想的明白,只要自己不承认,他们也奈何不了他。 只是姚可清却一边悠闲的翻着那本律典一边道,“侯爷虽然不是主管刑法的官员,只是对这律典却研读的十分勤恳,尤其是关于遗产继承这一册,做了不少笔迹呢!嗳~这一条上还做了朱批,这一条说的是‘兄亡无嗣者,弟可继之’……” 696、承继 《大华律典》第八册遗产承袭章有曰:“家有产业,兄亡无嗣者,弟可继之,无弟者,尽归族中!” 姚崇明为何要朱批这一条?这其中的深意真是耐人寻味了。 姚崇明刚好有一个兄长,而这位兄长刚好也死了,只是不巧的是这位兄长有一个儿子,算不得无嗣,真是可惜…… “还有这一条!”姚可清又指着一条用朱砂描红过的条款念道,“世袭爵位,兄亡无嗣者,弟可袭之,抑或过继子侄以继之!” 如果姚崇华没有死,那么这个爵位也就轮不到姚崇明了,可是姚崇华死了,死在他袭爵之前,所以姚崇明就继承了这个爵位,可是老侯爷又不忍长子身后香火冷清后继无人,于是这才有了姚崇明肩朓两房,代兄娶妻。可是这样一来姚崇华就有后了,姚崇明这个爵位也就该还给侄子了,可是从姚崇明的种种表现来看,他的不愿意都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结合刚刚姚崇明面对那份造假文书的态度,还有在杨大人提议立姚启珅为世子时,姚崇明无言的拒绝,这些都不由让人怀疑姚崇明对姚启珅的存在是心存芥蒂的,毕竟如果姚启珅不在了,这个侯府,这个爵位,就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那么多条款里,姚可清偏偏挑出来这两条,将姚崇明心底里的那点儿龌龊心思点的一清二楚,姚崇明对侯府的占有之心已经人尽皆知了。 杨大人看着那张泛黄的契约文书,冷笑了一声,“原来侯爷是这样打算的,看来霸占老侯爷留下的家产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占了本该是长子嫡孙的爵位呢?过继子侄这一点倒是挺适用的不是?侯爷刚好有两个儿子,过继了一个还剩一个,也不怕自己这一房没了香火!” 姚可清合上律典,悠悠道,“听杨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桩旧事来,祖父去世的第二年,在大悲寺为我们几个孙辈主持除服仪式时,本该在场的大哥却不知道去哪儿,而作为承重孙要守孝三年的珅儿却和我们站在了一起,当时苗太姨娘和二婶,还有侯爷可都是没有半分异议的!” 刻意模糊姚启珅承重孙的身份为的就去抹去他继承侯府的资格,二房很多年前就是这样打算的了。 杨大人深沉的脸色越发深沉下去了,端着茶杯的手臂微微发着抖,俨然已经怒不可遏了,“原来侯爷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也就不要怪老朽不留情面了,此番老朽回京述职正要面交圣上,这件事虽然是侯爷的家事,但是老朽与姚兄相识一场,又得他信任委以重托,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此事老朽必当禀明圣上,请圣上裁夺!告辞!” 杨大人拂袖而去,姚崇明不由站起身欲追,却不知追上后能跟杨大人说点儿什么,便立在那里,看着杨大人走了。 “珅儿,你去送送杨大人!”姚可清将杨大人落下的契约文书交给了姚启珅,姚启珅接过便去追杨大人了。 姚启珅一走,姚可清的脸上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了,“刚刚说起伯母疯癫一事,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说,侯爷怕是没有将全部的实情告诉给族长,那我就代劳了!” 姚族长看了眼姚崇明,又看了看姚可清,倒底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你说!”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还要从伯母将馨堂姐托付给侯爷说起!芸堂姐做了四品的亲王侧妃,那作为她胞妹的馨堂姐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嫁了,伯母应该是这样想的,所以馨堂姐的婚事就难办了,好的人家看不上她,差一点儿的人家她又看不上,侯爷就想了一个主意!” 听到姚崇明的名字姚族长不由看了过去,就听姚可清接着道,“大户人家做正室是不够资格的,但是可以做妾呀!侯爷看上了一个人,巧的很,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夫婿!长公主独子,门第着实够高了,侯爷十分满意,不知族长可满意?” 当初姚可馨鬼鬼祟祟暗中偷潜入公主府一事事发后,姚可清只字不提,却突然在这个时候提及,姚崇明下意识的不想承认,“满口胡言!没有的事!兄长莫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虽然姚崇明否认了,但是以姚崇明的行事和人品,有这种攀权附贵的机会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况且唐氏也对权势无比渴望,姚族长便知姚可清说的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不由盯着姚可清,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是不是我的一面之词族长尽可以去查,想必族长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详细了解!不如让侄女儿说给您好了!侯爷虽然有意让馨堂姐与我同侍一夫,可是却知以我的脾性若是知道了此事是决计不会答应的!所以侯爷便一直将此事瞒着,到了我出嫁的当天,将馨堂姐藏在一个木箱中,混在嫁妆中抬进了公主府!那口木箱我还留着,上面还染着馨堂姐的胭脂印,族长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查验!” 让他的女儿去做妾也就算了,竟然还用这种下作低贱的法子做贼一样的倒贴,姚族长不由怒气腾腾的问道,“侯爷是觉得小女低贱,不配正大光明的进公主府,所以就要如此这般作贱小女?” “误……误会,误会!”面对姚族长的怒气,姚崇明狼狈不堪。 小苗氏却接话道,“所以清姐儿你就连夜带人将馨姐儿找出来送了回来!这样做却是你不厚道了!” “我不厚道?”姚可清反问道,“那二婶倒是说说我哪儿不厚道了?” “馨姐儿可是你的堂姐,你不该如此不容人的!虽然侯爷的做法有欠妥当,可也终究是为了你着想,小宋将军既是长公主独子,又是平国公府嫡孙,家大业大的,你一个人难顾周全,有个姐妹帮衬,总比便宜了外人强不是?再者,姐妹同侍一夫也是佳话一桩,也显得我们姚家体贴,可你却……嗳……”小苗氏摇着头叹了口气,好似姚可清若不是不将姚可馨送回来,姚可馨便不会丧命一般。. 697、实情 果然,什么事到了小苗氏口中,她都是最有理的,连刚刚满脸怒火的姚族长也将怒火转移到姚可清身上了,“馨姐儿的死果然与二小姐脱不了干系!” 姚可清一声嗤笑,“为了我好?既然是为了我好又为何要瞒着我?难道在二婶心中我就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 饶是小苗氏巧舌如簧,也招架不住姚可清的一针见血,若是咬死是为了姚可清好,便不该瞒着她,瞒着了便是认为姚可清不识好歹了,可若不是为了姚可清着想,自然就是为了他们的一己私欲了。 小苗氏败下阵来,姚崇明立刻接上,“即便不是全然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整个姚家,你身为姚家的一份子,为姚家出些力也是理所应当的,有何委屈?馨姐儿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与人做妾难道就不委屈了?” “这么说来馨堂姐是不愿意了?”姚可清抓住姚崇明话里的漏洞反问道,“既然她也不是心甘情愿要做妾的,那我送她回来对她可是好事一桩,族长又为何要指责我?” “这……”姚族长语塞,看来问题还是出在姚崇明身上,遂又看向姚崇明。 姚崇明看了小苗氏,硬着头皮道,“馨姐儿识大体,为了姚家愿意牺牲小我,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那馨堂姐也是心甘情愿进入襄王府的了?既然都是做妾,那做谁的妾不都一样吗?” 确实,对姚崇明来说,只要攀上权贵人家,姚可馨做谁的妾都没有区别,可是对姚可馨来说差别就大了,姚可馨自然不是心甘情愿进入襄王府的。 姚可清连连发问,姚崇明俨然无话可说,而且他前言不搭后语,究竟谁在强词夺理一眼就能看不出来了,姚可馨愿意或者不愿意都不重要了,都不是姚可清在意的事。 “对了,侯爷和二婶还不知道吧?端阳节时,在襄王府的画舫上,馨堂姐将我推入江中险些丧命,若是馨堂姐是真心不愿入公主府的,我把她回来就是对她有恩,她就是这样报答恩人的?若是馨姐儿是心甘情愿的,那她入了襄王府不也得偿所愿,为何不好好过日子,却要对我下毒手?” 在场的几人都没料到姚可馨竟然还对姚可清做过这样的事,朱氏先气的先站出来了,“这就是侯爷口中心甘情愿为姚家出力的人做下的事?若是清姐儿真被她害死了,公主府与襄王府要如何给我们姚家一个交代?还是说真有那个时候侯爷压根就不想去讨要个说法?” 若是姚可清那天真的死在了玉梁河,襄王府有错在先,公主府看护不力,有这样的短处在手里捏着,姚崇明又岂会为了一个在他眼里无足轻重的女儿而得罪两府?一个不喜的女儿换来两府的愧疚理亏,姚崇明只怕在梦里都要大笑三声。 姚族长比朱氏冷静,姚可清的话让他不由联想起了姚可馨的死,襄王府给出的说法是劳累成疾没的,可是姚族长心中始终都有余虑,总觉得女儿死的蹊跷,听了姚可清所说,顿时恍然大悟:女儿是因为犯下了大错被襄王府秘密处死的!女儿的死果然与姚可清有关! “馨堂姐并不是第一次针对我了,可是我从来没有报复过她什么,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她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我问心无愧!” 姚可清的话算是间接承认姚可馨确实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被襄王府处置掉的,姚可清的坦然让姚族长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愤怒,一个父亲面对间接导致女儿死去的人的愤怒,虽然女儿确实是咎由自取,但是不忍心责怪女儿的时候,愤怒只能转移给与之相关的人。 “夫人的疯癫也与你有关吧!”姚族长笃定道。 姚可清一开始是要讲唐氏是因何而疯,却提到了姚可馨,看来唐氏的疯癫与姚可馨的死有莫大的关系,那也就与姚可清有关! 姚可清一笑,“族长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只是放毒蛇的主意是伯母自己出的,蛇也是伯母自己买的,最后吓到了自己也是罪有应得!非要说跟我有关系,那我唯一的错应该就是没用被她放的毒蛇咬死,没有让她称心如意吧!” 可是她凭什么让唐氏称心如意? 姚族长的底气散了,唐氏的所作所为他也略有耳闻,确实称不上是一个贤惠的妇人,会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最后却害了自己…… 女儿是咎由自取…… 妻子罪有应得…… 那他自己呢? 如今钱财尽数交托,名声也已扫地,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在他决定背弃与老侯爷的契约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姚族长踉跄站起,摇摇晃晃的要往外走,姚可清却叫道,“族长请留步!刚刚姚大管事和毛大管事清理了一下账本和地契,发现少了一处庄子,两个铺子,还有三百亩地!另有这十年来的盈利总计一百六十万两银子都不在,请问族长什么时候将这些东西还回来?” 自从与小苗氏达成协议,小苗氏许诺将这些产业悉数送给姚族长,所以姚族长从那时起就当这些东西是自己所有了,每年的盈利都拿去以自己的名义置办产业去了,至于少了的那几处产业,因在京城里,所以拿给姚可芸做嫁妆了。 姚族长想起来后只觉头疼欲裂,产业给了姚可芸做嫁妆断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钱已经被他花的花了,买地的买地了,这让他从哪儿拿出来这么多钱还?他以为这账本理清怎么也得半个多月,那个时候他早就离京了,到时候来个矢口否认,谁也奈何不得他。 可是姚可清偏偏当场就把账本理清,还直接问他讨要,连缓冲的时间都不给他留一个。 “唔……大约是落在客房里了,我再回去找找,找找……”姚族长找了托辞就要开溜。 姚可清也不拦着,看着他走,只是在他身后也说了句,“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族长在冒州有良田万顷,找不到可以拿您那地来抵的!” 姚族长脚下一个踉跄,走的更快了。 698、父亲 姚族长走了,姚普和毛松也带着账本下去了,屋内便只剩下姚崇明,小苗氏,朱氏和姚可清四个人了。 朱氏想着产业也已经拿到了,今儿这场仗长房赢了,心里得意便挺着腰杆欲拉姚可清离去。 这时姚崇明却突然叫了姚可清一声,“清……清姐儿!” 姚可清回头,看到姚崇明在叫住自己之后又看了眼小苗氏,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便消失了,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让……让姑爷拦住杨大人!”姚崇明突然有些羞赧,毕竟对着一个小辈用这样低三下四的口气说话让姚崇明膨胀的自尊心无地自容。 “你四妹妹就要说亲了,此刻传出这样的事对她名声不好!”可是即便是觉得丢脸,为了姚可柔,姚崇明还是愿意放下自己的自尊。 名声不好……就是杨大人不上奏,姚可柔也没什么好名声了,本就既无贤名,又无才名,又背上了暴戾弑姐的恶名头,再添一条家风不正也没什么。 “四妹妹?我只有一个亲妹妹,隔房的堂妹与我何干?” 姚可清突然一笑,笑的无比轻松,这样撕破脸了也好,再也不用在自己厌恶的人面前装出一副笑脸来了,似小苗氏这般活一辈子,真是累! 姚可清拒绝的干脆,让姚崇明不惊愕然,这杨大人是要为姚可清姐弟出头,只需她出面说一句话,不难让杨大人打消念头,可是姚可清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丝毫不顾及事情闹开后会让姚家声名扫地,她对二房的厌恶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你……你站住!”见姚可清说完就又要走,姚崇明不由开口叫住了她,可是当姚可清停下后,他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呆呆的站在那儿看着姚可清回过头来冷漠的看向他。 小苗氏看着姚崇明隐隐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闪过一丝异样,遂走上前挡在姚可清和姚崇明之间,轻咳了一声,“站住了又如何?老爷,您还没看出来吗?二小姐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二小姐不拿四小姐当妹妹看了,又怎么会还把老爷您当父亲一样敬重呢?” “父亲……” “父亲?” 姚崇明几乎是同时与姚可清呢喃出声,只是姚崇明是感叹,姚可清却带着反问和质疑。 “我的父亲早就死了!”姚可清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淡漠和冷冽,声音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刺的姚崇明忍不住浑身一颤。 “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我读书是祖父启蒙的,我的字是外祖父教的,我的婚事是母亲一手操办的,你做过什么?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父亲?从小到大,我几乎只有在初一十五去寿安堂请安的时候才见得到你,从小到大,你对我说过的话加起来都还没今天一天说的多,你唯一一次主动找我说话是在我出嫁前,可也就是那一次,铃兰在我的茶里下了绝子药!可紧接着你就将馨堂姐塞到了公主府,你让我如何拿你当一个父亲看?既然你选择了二房,那么你就只是我的二叔!” 二叔!是,从律法上来说姚崇明真的只是姚可清的二叔,从来都不是父亲! 姚可清的决绝连朱氏都震惊了,姚崇明与小苗氏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纵然早就明白自己并不是长房孩子礼法上的父亲,可是真当姚可清亲口否认他是她的父亲的时候,姚崇明心里还是生出了些许本不该有的疼痛,正是因为早就知道,所以才不该,可是偏偏却疼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若二叔没有其它事的话,那我就告辞了!”姚可清说完真的就和朱氏走了。 “二叔……” 姚崇明又是一声呢喃,既伤又悔,总觉得跟长房两个孩子之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长房的孩子,他一定会把他们当亲生孩子一样疼的……一定…… “老爷后悔了?”小苗氏捕捉到了姚崇明眼里那一丝一缕的悔意,嘲讽道,“老爷是后悔给方氏下女儿香?还是后悔让顾嬷嬷去漪兰院?还是后悔娶妾身?抑或是后悔肩朓,做了一个侯爷?” 如果不肩朓,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可是如果不肩朓,他也坐不上这个位置,有所得必然就有所失!姚崇明心里对长房最后的一丝留恋消失殆尽了。 走出去很远了,朱氏才兴奋的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要分家了?” “快了!”姚可清抬头看天,晴空万里,是个难得好天气,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分家了好!我近来是越来越不待见二房了!整个一乌烟瘴气的!月杏的孩子虽然抱了回来,可是大少奶奶不喜欢,丢给了莲心照顾,大少爷时常去看孩子,对莲心也另眼相待起来,连翘知道后打翻了醋坛子,隔三差五就要闹一闹的!二少奶奶那边更是没有体统,正经的齐头娘子为了争宠跟两个丫头在院子里打架,真是……”朱氏摇着头道,语气十分鄙夷。 姚可清一笑置之,二房的事再也与她无关了。 姚启珅送完杨大人回来陪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宋子清,见到姚可清先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见她无事便冲她一笑,走到了她身边,“你回来后我一直放心不下,怕彭程应付不了,就在门口等着,看到阿珅送杨大人出来,我就跟他进来了!” 小苗氏的手段也仅限于言语上的迫害,真当面对她下毒手却是不会的,姚可清不由一笑,对宋子清的关切十分感动,“我无事,东西拿回来了,只是少了许多!” 宋子清点头,这是他早就料到了,“少了也好,杨大人奏上去后一查便是真凭实据!” 姚可清愧疚道,“杨大人一片赤诚磊落之心却被我们利用了!” 宋子清揉一揉她的头,“我已经打过招呼,将杨大人留在京中,也当是补偿他一二了!” 杨大人年事已高,不宜在四处奔波了,如此也算报答他的一片心意了。 “可惜祖父不在了……”姚可清轻叹。 “若是老侯爷还在,杨大人也就不会回来!” 是呀,若是老侯爷还在,哪轮得到姚崇明当家做主,又何须杨大人来替长房出头呢?果然这世上难得两全法! 699、新立 自从姚可清当着姚崇明的面称他为二叔后,朱氏便按照姚可清的交代找来工匠将长房的院子从侯府里隔开,另开了园子门,不从侯府进出了,连侯府的月例也不领了,朱氏便用自己微薄的嫁妆供应长房的开销,因姚启光的病要用许多名贵的药材养着,所以朱氏的嫁妆便不够用了,不得已裁减了家中许多世仆,有的下人不服,竟闹到了衙门里去。 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长乡侯府一堂堂侯府竟然将伺候了几十年的仆人都打发了,这是得穷到了什么地步? 恰在此时,一位回京的巡防御史递了折子到御前,说的也是这长乡侯府的事。 耀帝才看完折子,德安公子便上前低声禀告,“余贵妃求见!” 耀帝合上折子,抬眼,有锐利的神色闪过,“宣!” “皇上万福金安!”余贵妃跪拜施礼。 “平身!德安,给贵妃看座!” “谢皇上!”余贵妃在德安公公搬来的椅子上坐了。 “贵妃来所为何事?”耀帝又拿了一本奏章一边翻开看一边问道。 “臣妾是为历王来的!”余贵妃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布满了愁容,“自历王妃没了,历王一直郁郁寡欢,臣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盼着能早日给另娶一位王妃,也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对比于余贵妃的一片慈母心肠,耀帝这个父亲就冷静理智多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耽于儿女私情?身为皇子,肩负着匡扶天下的重任,当心系天下,为了一己私情就置家国大业于不顾,朕没这样窝囊的儿子!” 耀帝最后一句话说的重了,余贵妃吓得腿一软,就顺着椅子滑下来跪倒了,辩解道,“历王并没因此耽搁公务,只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心疼儿子形单影只的,忒大的年纪了,也无一男半女承欢膝下,忍不住为他的婚姻一事焦虑!还请皇上谅解臣妾的一片苦心!” 余贵妃是来求耀帝为历王赐婚,只是耀帝沉默了片刻并没立即答应,“历王妃才去了不过月余,尸骨未寒,历王就要另侧新妃,这恐怕有些不妥吧,怎么也要过个一两年再说!” 耀帝虽没拒绝,却也没答应,余贵妃微微权衡了片刻还是坚持道,“习俗虽是如此,只是如今历王府里的四个侧妃俱是身出名门,若是不早日定下下一任历王妃的人选,难保她们不会生出不该生的心思来!” 余贵妃说的含蓄,并没说破侧妃们不该生的心思究竟是什么心思,只是耀帝也明白了一二,民间尚无妾室扶正的风气,皇室更不能带头做出这种事情了,态度便松了几分,“当初定下她们为侧妃乃是因她们的品性才德不足以肩负起王妃之位,并不是因为她们的出身,贵妃要严加管束,多加教导,以防生出事端!” “是,臣妾遵旨!”余贵妃应了,又道,“臣妾人在宫内,历王府远来宫外,臣妾能管的也有限,管个一年半载的也还罢,长此下去却是不能的,还是赶紧给历王另立一个正妃,她们也就安分了!” 余贵妃如此坚持立刻立下新的历王妃,耀帝不由好奇她究竟是看上了谁了。 “也好!”耀帝终于点头了,“贵妃又看上的人家吗?” 余贵妃忽然有些为难道,“虽然前头去了历王妃没有留下子嗣,但是历王终究是续弦!一时倒没有十分中意的人家!” 竟然没有中意的人?那为何又如此急切的要立新的历王妃?耀帝不信! “既然你没有合适的人选,朕就让皇后一道帮着看看吧,正好崇国公夫人正求着皇后给她那儿子挑媳妇!” 余贵妃心里一梗,忙道,“虽然没有十分中意的,但是也有几个勉强能入眼的!” 接着余贵妃说了几个人选,耀帝都没什么印象,直到说到了姚可柔,“……还有姚四小姐,虽然是年纪最小的,不过性格耿直爽利,是难得的一个利索女儿,与前头的历王妃全然不一样,也是一件好事,以免历王瞧着相似的眉眼脾性就忆起故人来!” 耀帝觉得有些耳熟,微微思索片刻问道,“这姚四小姐是姚二小姐的妹妹?” “是!”余贵妃颔首答道。 耀帝又翻出了刚刚搁下的折子看了看,问道,“姚四小姐与姚二小姐是堂姐妹?” 余贵妃并不是十分清楚姚家肩朓的事,只知姚崇明是娶了两个妻子,而且两个妻子同时并立的,因余家与小苗氏有勾结,潜意识里就偏向了小苗氏这一方,“臣妾不知!只知姚四小姐和姚二小姐并非同母所出,姚四小姐是嫡女!” 耀帝又看了眼折子,便明白了,“那这姚四小姐便是姚家二房的姑娘了!” 耀帝竟然比自己还清楚,余贵妃愕然呆滞,就听耀帝又道,“说起长乡侯府姚家来朕便想起来一桩旧事,当年嶂州决堤的时候这位姚侯爷因是监工加固堤坝的官员,是要被下狱斩首的,不过最后彻查的结果出来却与他无关,朕记得主理此案的人似乎是贵妃父亲的门生!朕可有记错?” 余贵妃心里一跳,敛眉答,“正是!” 耀帝却是一笑,“看来这是缘分!当年余家于姚家有救命之恩,如今姚家若是能嫁个女儿给历王,也算报恩了!” 虽然历王的母家是余家,但历王是皇室皇子,怎能与臣下联系在一起,余家对姚家的恩却是通过历王来报,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在警告余家跟历王走的太近了吗! 余贵妃诚惶诚恐的哭道,“皇上明鉴,臣妾只是心疼历王没有个知心人相伴左右,纯属是想心疼心疼儿子,绝无其他的意思!” 看着余贵妃哭的一脸惶恐,耀帝突然厌恶这张脸到了极点,这样一张脸的背后藏着无尽的算计和滔天的野心,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无比恭顺的模样,可是转身就将有毒的爪牙伸向所有可能存在威胁的人身上。 “起来吧!朕知道了!这两天你好好想想,有中意的人就跟皇后说一声,不必来找朕了!” 皇上松口了,虽然听上去并不是很情愿,但是总算是答应了,余贵妃感恩戴德的磕头跪安了。 “宣长乡侯!”耀帝盯着眼前的奏折沉声道。 700、弹劾 姚可清拒绝了姚崇明拦下杨大人的请求,姚崇明便知道皇上会找他的,只是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幸好早就想好了对策,心里并不十分慌张,可是当耀帝问他“爱卿可知朕今日宣你前来所为何事?”时,姚崇明的心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臣不知!” 这种时候除非是打算负荆请罪,都只敢回这三个字。 耀帝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只是抛下一份折子到他面前,“好好看看这折子上写的吧!” 姚崇明捡起来一看果然是杨大人的折子,心里悬着的石头便落下大半了,草草看完后更觉心安,都是那天在姚家提到过的事,除此之外杨大人并没有在折子里提到其他,已经有了对策的姚崇明恭敬的将折子折好呈还给耀帝。 而后反驳道,“杨大人在奏章中所言并非全部实情!” “哦?那爱卿便说说实情如何吧!” “关于侯府半数产业契约一事臣之前并不知情,并不存在勾结兄长伪造假契约一事,此乃臣之家事,因兄弟嫌隙产生的误会,如今已经化解,至于欺凌长兄遗孤更是无稽之谈!” 耀帝一笑,“哦?原来如此,是爱卿的家事,是朕多管闲事!” 姚崇明扑通一个头磕下去,“臣惶恐!” 额头刚刚触及冰冷的地板,又一个折子丢了下来,耀帝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朕也不想管你的家事,可是这几日以来弹劾你的折子多不胜数,全是你口中的家事!你自己看看!” 伴随着耀帝的声音,“唰唰”又落下来几本折子,姚崇明吓的不敢去捡,耀帝就指着德安公公道,“你念给他听!” “是!”德安公公随手捡起一份奏章,“姚侯爷听好了!” 姚崇明老老实实的伏地跪好,听德安公公念道: “高祖皇帝定令,庶子不得以袭祖业,只供辅佐,违者法无赦。然圣明在御,乃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如今之长乡侯姚崇明者。敢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崇明本姚家庶子,为庶母所养,初犹谬为小孝、小义以幸恩,及成年,兄殁,始立承爵,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法纪。崇明虽有父之名,而无父之慈,虽有父之权,又无父之责。挟肩朓之权,侵长房之事,占长房之财,每事逢题复皆先面禀而后决断,事无大小惟其主张,一或少违,显祸立见,坏祖宗之成法,此一大罪也;自崇明袭爵以来,蔑视祖制,嫡庶不分,以妾为妻之风盛行,以为妾者能主中匮,以为庶者能继家业,坏天下之风俗,此二大罪也;践踏长兄之遗孤,使得弱女不得见人,及及笄得赐婚世人始知有此人,幼子不能进学,得舅相助,方能应试以取功名,忤逆其父遗志,此三大罪也;又谄谀以欺乎上,贪污以率其行,贿赂以谋重利,忠邪颠倒,是非混淆,乱朝廷之纲纪,此四大罪也,伏乞大奋雷霆,集文武勋戚,敕刑部严讯,以正国法,并出奉圣夫人于外,用消隐忧,臣死且不朽。” 德安公公悠悠念完,姚崇明额头上的汗已经滴到面前的青砖上,见德安公公又拿了一本奏章要念,忙俯首称道,“臣自幼便由生母抚养,及而立之年始知生母乃为父亲妾室,然生养之恩臣不敢忘,不忍言生母之过,亦不敢辜负父亲之心意,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唯难两全,绝无半分违祖制乱朝纲之意,至于贪污贿赂只是同僚之间正常的来往,请皇上明察!” “这么说来这折子上所言都是事实了,爱卿你以妾为妻,以庶为嫡,罔顾纲常也都是真的!” “臣……臣……臣冤枉!”姚崇明终究还是不愿认下以妾为妻,以庶为嫡,罔顾纲常的罪名。 “是吗?”耀帝轻飘飘一句似是反问,“爱卿肩朓两房,家中情形是要复杂一些,如何平衡两房的妻妾子女十分重要,可是爱卿做的却有失公允了!” “臣惶恐……”姚崇明不知别人都弹劾了他一些什么,更不敢随意分辨,只能作惶恐不安状。 耀帝便又翻了杨大人的折子出来,“这是一位自称是爱卿已经去世的故交的大人弹劾爱卿的奏章,爱卿刚刚也看过了,说的有理有据的,还有人证物证,还表示可以与爱卿当面对质,可是爱卿却说都是无稽之谈,朕倒是有些好奇究竟谁真谁假,不若召来杨大人,爱卿当着朕的面自证清白如何?” “臣……” 姚崇明的迟疑耀帝看在眼里,谁真谁假已经不需要再论证了,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道,“齐家治国,爱卿连家都管理不好,又何来治国之能?朕甚是失望!” “皇上……臣愿为天下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连解释都不听了,姚崇明这一刻彻底不安起来了,忙表起忠心来。 “既然爱卿言此乃爱卿的家事,那爱卿就先齐了家,再谈治国吧!下去吧!”皇上挥了挥手,没将姚崇明的表忠心看在眼里。 姚崇明惶恐的看着耀帝,想再解释解释,可是却实在理屈词穷,而耀帝也已无心再听。 见姚崇明不走,德安公公便来催促了,“姚大人请回吧!” 姚崇明无奈,诚惶诚恐的退下,走到门口,听到德安公公让小太监去长公主府宣宋子清入宫觐见,心里更觉慌乱,火急火燎的往回赶——要回去跟小苗氏商议对策去了,可是因心中不安,脚下又走的太快,一个不留神就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姚大人在殿前的石阶上跌破了头,奴才已经吩咐人将他抬了回去,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奴才不敢大意,让太医也跟着过去了!”德安公公回话道。 耀帝对姚崇明不甚关心,只是“嗯”了一声,若不是因长乡侯府跟长公主府有亲,耀帝压根就不会管臣子的这些家事。 “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余贵妃看上了姚家四小姐,求皇后娘娘成全!” 果然如此!耀帝一声冷笑,盯着眼前这一堆弹劾姚崇明的奏章许久,突然道,“很好,即刻拟旨,朕允了这门亲事!” 701、王妃 姚崇明跌破了头,又被耀帝斥责变相的罢了官,正是灰心丧气之际,突然有太监来家里传旨,姚崇明以为是正式罢免自己的旨意,十分忐忑的去接旨,却没想到是一道赐婚的圣旨。 拿着圣旨,姚崇明还觉得像在梦里一般,才被皇上斥责了一顿,可是转眼皇上就给他的女儿赐婚了,赐婚对象还不是别人,是皇子,是余家出的皇子历王呀! 女儿要做历王妃了…… 姚崇明狠狠戳了戳头上的伤口,一阵剧痛袭来,圣旨还在手上,姚崇明喜的大笑出声,扬眉吐气的很。 小苗氏也是一脸喜色,余家果然信守承诺,余家拿出了诚意,那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姚家表现了。 历王的身份地位都足够高了,纵然是做续弦,姚可柔也满意的很,她可是姐妹之中嫁的最好的一个了!姚可柔万分得意,想起朱氏当初谈及姚可清和姚可怡都是皇上赐婚时的炫耀,哼声道,“哼!我也皇上赐婚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母亲早就说过了,不看只看得见眼前,要往长远了看,你的富贵以后是谁也比不了的!”小苗氏从随着赐婚圣旨一同送来的御制宫花挑了一朵鹅黄的出来簪在姚可柔的鬓上,打量了一番,十分满意,“这鹅黄衬得人娇嫩!” 姚可柔却拿了一朵大红的石榴绢花要往发间插,“女儿喜欢这个!” 小苗氏忙拦住,“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姚可柔悻悻放下,姚可柔长相颇有些珠圆玉**感,实在是撑不起这大红色,只是姚可柔偏又喜欢这等浓烈的色彩。 小苗氏挑了些自认为适合姚可柔,余下的便让人送去给姚可梦,“给五小姐送过去!” 姚可柔撇了撇嘴,看着丫环将她喜欢的拿走了。 为姚可柔妆点完毕,小苗氏道,“你如今订亲了,也该给姐姐妹妹们下个帖子聚聚,庆贺一番!” 姚可柔与姚家众女关系不融洽,并不十分愿意跟她们来往,“请她们干嘛,女儿不喜欢她们,您不在的时候,她们可没少欺负我!” 小苗氏柔声笑道,“小时候姐妹拌嘴的事儿也值得你记这么久?旁人不请也罢,姚侧妃却是要请一请的,她是襄王的侧妃,你日后是历王的正妃,也算是妯娌,她早你嫁入皇室,对皇家的人际事物都比你熟,你请她来也好向她打听打听,免得日后嫁过去手忙脚乱的!再说这样的大喜事,你不请姐妹们回来相聚,倒显得是你不喜这门亲事,让皇室脸上无光了!” 听小苗氏一说顿觉可以在她们面前炫耀一番,也乐意起来,“既然如此,女儿写了帖子就是!” 姚家二房苛待长房的传闻没两天就被姚家四小姐被指婚给历王为正妃的消息取代了,皆言姚家真是运气好,女儿一个比一个嫁的好,有人酸溜溜调侃姚崇明官做的不怎么样,生女儿的本事倒是人中翘楚,实则是羡慕的很。 姚可清接到姚可柔的帖子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姚可柔竟然会给自己下帖子,在她看来,以她跟姚可柔交恶的程度,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听说还请了姚侧妃!”桂圆打听过之后回话道。 请了姚可芸?也是,姚可芸虽然是侧妃,但也是上了皇家玉碟的,又生下皇长孙,宫中大宴小请的都有她一席之地,对皇室十分熟悉,姚可柔要嫁进历王府做皇家儿媳妇,先向姚可芸请教请教,提前知晓皇室的规矩和人际交情对她是十分有利的,只怕小苗氏最想请的就是姚可芸,她们不过是顺带的。 “哦~”姚可清随手搁下帖子,问道,“对了,三妹妹那边也下了帖子?” “是,不过三小姐给推了,说是府中有事,走不开!” 姚可怡不愿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自小便与姚可柔不合,长大了更是水火不容,出嫁前更是不惜自伤也要狠狠报复姚可柔的,如今姚可柔却突然翻身要嫁入皇室做亲王妃了,必然会想着把以前受的气报复回去,傲气如姚可怡自然不会让自己去受这个委屈。 “少奶奶若是不想去也尽可推了,外面才传出那样的流言,少奶奶就回去,难免让人觉得少奶奶是怕了那边了……” 桂圆是为姚可清的面子着想,不过姚可清却另有打算,“为什么不回去?正好回去看看二叔和二婶有多得意!” 才被当众戳穿阴谋私吞长房财产的阴谋,又被世人指责凉薄无情,本以为杨大人一本奏上去会被罢官或者降职的姚崇明却什么事儿也没有,女儿还反而被赐婚给了皇子,姚崇明怎么可能不得意呢? 姚崇明确实一直很得意,本以为与长房决裂会影响自己的仕途,可是没想到不仅丝毫没有影响到,反而还“高升”了,跟皇上做了“亲家”,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谁见了他都比从前更恭敬亲热了,姚崇明顿觉扬眉吐气了:长房算什么,方家又算什么,离了他们,照样飞黄腾达。 姚崇明正得意的时候,之前一直沉默的方家却突然来人了,二话不说,接了朱氏,姚启珅,姚启光等人就走,姚崇明得了信赶去拦,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事若是有方家插手只怕就没那么容易收场了。 但是因长房竖了围墙,从侯府中隔了出去,姚崇明不得不绕道到长房新开的门那边去,等他赶到的时候方家早就已经把人接走了,姚崇明只能跟着追去,一直追到了离方家不到一里地的地方才把人拦住。 “方大人这是何意?”姚崇明拦住方家的马车质问道,虽是质问,却很是客气。 方家派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玥的胞兄方僖,如今任尚书左丞,据说今年必然又要再生一级的,那就是姚崇明上司的上司,由不得他不客气。 方僖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了眼姚崇明,“这都看不出来吗?你姚崇明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私吞产业不成就将他们从侯府隔离了出去,我怜惜外甥失怙无依,接了他们家去,既然你不愿照顾,自有人来照顾!” 702、猜测 起围墙一事是朱氏做的,可是姚崇明只当是朱氏耍小性子,就没理会,没想到却惹来众多非议。 “误会……” 姚崇明话未说完就被方僖打断了,“是不是误会姚侯爷自己心里清楚,既然这事儿没人管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外甥们受苦,有什么话,咱们朝堂上说去!” 方僖态度强硬,不容商量的带走了长房的人,在方家安顿住下了,事情传开,之前已经被淡忘了的关于姚家二房欺压长房遗孤的事又再次被人津津乐道起来。 而应姚可柔帖子邀请回去的姚可清却只到门口递上贺礼就走了,传到外面去都言姚家二房霸占了侯府,长房的嫡长女回娘家连门都不让进了。 姚可清递完贺礼正要回去,襄王府的车架便过来了,是姚可芸回来了。 姚可芸的车架在侧门停下,本该卸了马由人力拉着车进去的,只是姚可芸看到避让在一旁的姚可清后竟然从马车上下来了,走到离姚可清几步之远的地方站定,看着姚可清不说话。 姚可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姚可芸这是等着自己去给她行礼呢! 姚可芸是四品的亲王侧妃,姚可清却无任何封诰,论理是该姚可清向姚可芸行礼问安的,只是姚可清身为华国唯一长公主独子的媳妇,虽然没有诰命,等闲人却也不敢轻慢她,再者这也是姚可芸出嫁之后,姚可清第一次独自与她碰到一起,一时竟忘了这事。 想起来后姚可清倒是大大方方的给姚可芸行了礼,“姚侧妃安好!” 姚可芸这才挪开目光,拖长了语调道,“长公主府果然是个好地方,会调教人,堂妹这才嫁过去多久,人就规矩了不少!” 这是在讽刺姚可清以前不规矩吗?桔子气的想要理论一番,姚可清轻轻制止了她,抬头反击了回去,“成了皇室中人就是不一样,气度果然是寻常人不能比的,若不是早就识得侧妃娘娘,我还只当是襄王妃来赐教了!” 你姚可芸不过是侧妃,说的好听那是侧妃,说难听点儿就是妾,竟然也敢对自己评头论足,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吗?不过是个妾,也敢摆王妃的谱! 姚可芸一噎,眼里的恨意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看的姚可清一愣,她与姚可芸实在是没什么深仇大恨的,这眼神却是何意?姚可清心里觉得怪怪的。 眼里的恨意淡去,姚可芸挂上了一副笑脸,“堂妹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看来刚刚也是我的错觉了!只是堂妹可要慎言,若是让王妃知道你刚刚说过的那番话,只怕还以为我有取代她之心,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怎么会呢?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不说,你不说的,襄王妃又怎么会知道今日我们之间的这番对话呢?”姚可清毫不迟疑的反驳了回去,言辞上她可还从没输过任何人。 “也是!”姚可芸一笑,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那堂妹可得守口如瓶了!” “那是自然!”姚可清同样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姚可芸扯了扯嘴角,从姚可清面前走过去,宽大的裙摆从姚可清脚边擦过,卷起一阵尘埃。 “少爷来了!”桂圆眼尖,认出策马奔来的是宋子清。 姚可芸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宋子清长身玉立的跨骑在马背上,疾驰而来,到了姚可清跟前勒停马匹,潇洒的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走到了姚可清,“我要去找阿珅,正好带你一块儿去,你也有许久没有去看过外祖父外祖母了,他们二老想你的紧!” 声音是无比的温柔和煦,如三月的暖阳般照在人身上让人舒适惬意,又似中天的月光洒在肩头叫人不由沉醉其中,姚可芸不由呆住了。 “是有许久没有回去了,正好可以去看看三妹!最近几次回姚家她都没来,也不知她究竟怎么样了!”姚可清点点头,见宋子清风尘仆仆的模样,便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袖口。 宋子清乖乖的站好,一动也不动的,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凝在姚可清身上再也移不开。 姚可芸蓦地拽紧了双手,觉得眼前这一幕压抑的让她透不过气了。 “娘娘……您弄疼奴婢了……”扶着姚可芸的丫环突然失声哭道。 声音惊动了一旁的眷侣,姚可清转头看见姚可芸愣愣的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涂着丹蔻的手捏捏抓着抬臂托着她手的丫环的手臂,手背上青筋暴暴起,俨然用了十分力道,丫环表情痛苦,显然是忍了很久了,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哭出声来。 这样呆滞的姚可芸与刚刚跟自己针锋相对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姚可清心里再度生出那种怪异感来。 姚可芸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的事态,又看了一眼宋子清才缓缓垂下眼皮,可是手上的力道却并没有松,反而更用力了几分,丫环痛的面容扭曲,却是再也不敢呼痛出声了,就听姚可芸阴冷着嗓音问道,“疼吗?” 丫环不敢说实话,流着泪回道,“不疼!” 姚可芸嘴角便绽放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很好!看来你已经学会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了,以后可千万不要说错了,说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是,奴婢记住了!”丫环哆嗦着身子战栗如筛糠一般。 走出去甚远,姚可清还在琢磨今日姚可芸的种种怪异的行为举止,今日姚可芸的表现可跟姚可清印象中以前那个姚可芸相差甚远,从前姚可芸性子单纯,心思浅显,远不似今日这般话里藏刀,今日这行事反倒更像她的胞妹,已经死了的姚可馨。 是了,像姚可馨!今日的姚可芸跟姚可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姚可清陡然醒悟过来,刚刚姚可芸看着自己这边时或许看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姚可清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四哥,你说馨堂姐是真的死了吗?” 宋子清一愣,“怎么了?你怀疑她假死?可是她当初殓葬的时候可是真的尸体!”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死的那个真的是馨堂姐吗?” 703、交换 “有没有可能死的其实是芸堂姐?她们是双生姐妹,长的本就相似,外人很难分辨出来,只是因襄王对外宣称死的是馨堂姐,就都以为死的是馨堂姐,可是谁也没有真的亲眼见证不是?” 姚可清的猜测实在是太过大胆,宋子清都忍不住小小的震惊了一把,不敢轻易下结论,“这……” 当初姚可馨推姚可清落水,宋子清盛怒之下逼着襄王府给个交代,襄王府不敢开罪长公主府,只得赐死姚可馨以熄宋子清之怒。 后襄王府将姚可馨的尸首交还姚家,一具镇在冰棺里尸体,早已失了温度和活气,又因先入为主的概念以为这是姚可馨,谁也没有去质疑她的真实身份,如今想来,确实如姚可清所说,当日死的并不一定就是姚可馨。 可是如果死的是姚可芸的话,那姚可馨是如何做到的?她是如何让姚可芸成了她的替死鬼的? 姚可芸刚诞下儿子,身份地位,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决计不会生出死的念头,哪怕是姚可馨巧舌如簧,也不可能说动姚可芸替她去死。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姚可芸是被姚可馨逼死的! 可是要逼死一个刚生下皇长孙,又备受瞩目的侧妃,谈何容易,而且逼死她之后还要自己取而代之,背后没有人支持是不可能办到。 孙侧妃与姚可芸有旧怨,但是也同样与姚可馨有旧怨,她不可能帮着姚可馨的,孙侧妃若要出手,她们姐妹一个都不会容下的。 姚可芸生下襄王长子后在襄王府地位超然,隐隐对襄王妃的地位都产生了威胁,襄王妃确实有理由除去姚可芸,可是精明如襄王妃却不会傻到为他人作嫁衣裳,除去姚可芸只为成全姚可馨,襄王妃只会除去姚可芸,然后将孩子占为己有!而且姚可馨的心机手段胜过姚可芸数倍,襄王妃不会蠢到给自己树立一个这样的对手。 这样看来能给姚可馨撑腰,助她完成与胞姐姚可芸互换身份计划的就只有一个人了——襄王! 襄王唯利是图,姚可馨手中必然有对他有利的东西,不然他绝对不会冒着被人痛斥薄情寡义的险害死为自己生下长子的女人。 如果真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姚可馨究竟是用什么换得姚可芸替她去死? 宋子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记得你说过方家二小姐陪夫婿上任的路上曾经与唐氏母女三人偶遇,有没有可能是她从方家二小姐口中知道了些什么,以此为交换?” 姚可清想了想,很是坚定的摇头,“当时她们姐妹是在一起的,若是她听说了什么的话,芸堂姐也会知道的!而且方家没有秘密,她们也不可能从二表姐那里打听到什么!” 姚可馨与姚可芸自幼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唯一分开的时间就是姚可芸出嫁之后。 姚可芸出嫁之后姚可馨是住在侯府的,中途回了族里一趟,会不会在这一段时间之间里,她知道了姚可芸不知道的事情呢? 姚可清后悔道,“我今天该回去的,看能不能从她身上发现蛛丝马迹!” 宋子清摇头,严词拒绝了,“她有害你之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再接触到她的!” 宋子清态度坚决,姚可清既感动又无奈,“可若真的是馨堂姐冒充的芸堂姐,她恨我入骨,又要横生事端了!早一点儿弄清楚她的身份,我也更安心!” “那也不能由你出面!”宋子清毫不动摇,“如今阿珅去了方家,侯府再无你牵挂的人了,随她如何也与你无关,你若放心不下,我自会安排人盯着,反正你是不许去的!” 姚可清只好打消了回去的念头,跟宋子清去了方家,今日旬休,姚启珅与方牧帆都正好在家,宋子清一到便立刻被姚启珅拉走了,姚可清自去探望苏珍。 因姚可怡提前嫁了过来,分担了方家很大一部分事务,廖氏就将精力放在了帮苏珍照料一对双生子上,苏珍也能好好休养了,数月不见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身材仍然丰腴,却不似刚生产后的那般浮肿了,见到姚可清欣喜的过来挽住她的胳膊,“自你嫁人,要见你真是越来越难了!上次难得来一回,偏我又没力气,都没跟你说上几句话,算起来我们都有大半年没见了!” 姚可清连连告饶,“这不是来了嘛!你才成亲的时候我可是就来看你了,三妹成亲都数月了,我可一回也没去看过她!” 角落里忽的响起一声轻哼,“难为二姐姐还记得我这个妹妹,妹妹只当是嫁出去了二姐心里就没我这个人了!” 原是姚可怡也在苏珍处,正躲在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碗燕窝羹,听到姚可清如是说,便忍不住呛声了。 近来事务烦杂,姚可清确实忽略了姚可怡,再加上姚可清一直对姚可怡匆匆出嫁心怀愧疚,少不得又赔罪一番,“怎敢忘了三妹你呢?今儿我可是给你带了礼来的!” 姚可怡本也就是句玩笑话,笑闹过后也就罢了,“看在二姐这么有心的份儿上,我就饶了二姐这回,二姐给我带了什么过来?” 姚可清拿出两个巴掌大的小瓷盒,“你说绿衣做的胭脂香膏好,我就让她给你做了两盒,挑了你最爱的颜色,选的玉兰花做的香膏,你闻闻!” 姚可怡欣喜的接过,打开一看胭脂浓艳香膏甜香,当即伸出手要用指甲挖一些出来试用,却在碰到胭脂的瞬间缩回手指,可惜道,“近来我并不爱用胭脂的!” 姚可清诧异,姚可怡对梳妆打扮一向颇有心得,最爱拾掇这些东西了,今儿怎么转性了。 苏珍笑道,“你这心偏的也忒厉害了!给我可是什么也没带,这可不成!看我不抢了来!” 说着就将姚可怡面前的瓷盒拿了过来,又冲姚可清使了颜色,眼神在姚可怡的腹部扫了扫。 接受到苏珍的示意,姚可清惊诧更甚,苏珍的意思是姚可怡有孕在身了?所以才不用胭脂水粉这些东西了。 “三妹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派人跟我报个喜?” 姚可怡脸一红,低声道,“二哥成亲前不久发现的,不满三个月,也不好跟人说!” 704、前夕 后出嫁的姚可怡反而先有了身孕,先于姚可怡成亲的姚可清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不过也很是为姚可怡高兴,只是回去的路上想起来压力便又席卷而来。 “你怎么了?”一路上姚可清兴致不高,引起了宋子清的注意。 “三妹怀孕了!”姚可清声音有些闷闷的,可是姚可怡怀孕是件好事,她该打心眼里觉得高兴,“这是件好事!” “然后呢?”宋子清不明所以。 “我……”姚可清不知道该怎么将自己心里的那种焦躁和压力表达出来,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忽略可以平淡对待这件事的,终究却还是做不到,她把自己想的太过超然了,自己始终只是个俗人。 聪明如姚可怡,将怀孕的事瞒着自己怕是料到自己知道后会不自在,这一刻姚可清突然有些懂周氏的心情了,日复一日的煎熬着,终将希望熬成了绝望,她害怕自己会变得更周氏一样! 想到这里,姚可清忍不住一颤,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肩头,宋子清温暖坚毅的声音徐徐传来,“维维,我们成亲才不过三个月而已,没有孩子很正常!” 宋子清到底还是看穿了她的担忧,可是姚可清的思绪还是纠结在怀孕这件事上,“为什么别人想要孩子就那么简单?” 圆儿不过是与情郎春风一度就珠胎暗结,姚可怡新婚头一个月就有了消息,可是她…… “维维!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不要跟任何人比!”姚可清思行果决却也有固执己见的一面,劝解起来,让宋子清倍感无力。 “所以还是我的问题……表兄说这副药要吃到年底……” 所以年底之前她都不会有孕,姚可清似乎陷入不能怀孕这个怪圈中无法自拔了。 姚可清简直固执的可怕,宋子清无力劝解,却又不忍心看她自怨自艾,只能揽她入怀,低语道,“维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有可能是我的问题……” 姚可清一呆,却总算从“自己不能怀孕”的思维里跳了出来,愣愣的看着宋子清接着道,“宋家子嗣格外艰难,大约是因为宋家世代武将,杀孽太重,所以注定在子嗣一事要比旁人艰难许多!” 确实,宋家孙辈人丁凋零,虽妻妾无数,却罕有喜讯,就算是姚可清身子不好不能有孕,那位不可能这么多女人身子全都不好,所以也有可能是宋家的问题。 “会是这样吗?”姚可清略带狐疑。 宋子清一本正经点头,“下次曹太医过来让他也给我把把脉!” 姚可清愕然,却不想宋子清竟不是说着玩的,在曹太医在请脉的时候真的出现了。 本来曹太医也没当回事,只是在细细把脉之后很是含蓄的对宋子清道,“四少爷日后还是少泡些温泉!虽然温泉可以解乏活血,但是却不利于精元!” 宋子清郑重点头,“谢太医提醒!” 曹太医又道,“水温低的温泉却是无碍的!” 姚可清想着院子后头的那个温泉汤池,暗自琢磨着还是得重新再建个浴房才是。 曹太医说起温泉来,倒叫姚可清想起一事来,“听三嫂说三哥极喜欢泡温泉的……” 宋子清也知道宋子琪一到冬日几乎就耗在汤池子里的,“我会提醒他的!” 只是曹太医私下里又告诉宋子清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一旦受损便再无补救之法了,宋子清不由愣住。 姚可清自此心理压力却是彻底散去了,一边关注侯府那边的动静,一边为姚启珅的秋试做准备。 就在秋试前夕,成王终于回京了!被贬夷州离京数年的成王被皇上下旨召回京城了。 成王当年离京可谓是十分凄惨落魄,十来个随从,两三小厮,两个丫环,并一个侧妃,既没有人送行,也没有亲王的仪仗,就这样灰溜溜奔赴夷州了。 如今回来却是另一番光景,尚未进城就有专人带着车马仪仗在驿站等着了,只是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人,到了傍晚才有人来报信说成王已经绕道进城了。 绕道回来的成王身边还是只有十几个人,只是大多数已经不是当初的面孔了, 回到成王府,成王妃领着一众侧妃出来迎接,手里还抱着成王离京前还在徐侧妃腹中的女儿。 “给王爷请安,王爷一路舟车劳顿,妾身已经备下酒席给王爷接风洗尘!” “王妃辛苦了!”成王伸手扶起成王妃,又对身后的莺莺燕燕道,“都起来吧!” 成王妃起身顺势挽住成王的手臂,将怀中的孩子往成王面前推了推,“王爷离京的时候小囡囡还没出生,都长这么大了才第一次见到父亲,父亲不在,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成王妃眼里蓄出泪水,成王很是感慨的捏了捏女儿的手,只是孩子尚小,认生的很,又从没见过成王,当即撇嘴就哭了起来,成王妃脸色一僵,徐侧妃忙上前抱走了女儿,到了母亲怀里,孩子立刻止了哭声。 看着成王失落的表情,成王妃正要出言安慰,就见一双纤纤玉手扶上了成王另一边的手臂,一个娇俏丽人的面孔从成王身后露了出来,娇声劝道,“郡主年幼,又从未见过王爷,生分是难免的!好在王爷如今回来了,日日伴着,不出几日郡主肯定就舍不得王爷了!” 成王点点头,拍了拍丽人的手臂,“小蝶说的是!” 这个丽人正是当初陪成王去夷州的苗彩蝶,夷州贫瘠荒芜,却并没损了她的姿容,依旧貌美无双,甚至比离京时更添了几分妩媚和成熟的风韵。 “妾身见过王妃!”苗彩蝶冲着成王妃盈盈一拜。 “辛苦苗侧妃了!夷州贫寒,这些年你伺候王爷不容易,回禀皇后娘娘和秦妃娘娘的时候,我自会记你一功!”当着成王的面,成王妃将一个正室王妃的大度表现的十分得体! 苗彩蝶口称不敢,“这些都是妾身应尽的本份!”又照顾身后的妇人上前,“王妃还没见过穆儿呢,穆儿快来拜见王妃!” 妇人怀中露出一个约莫两岁的男孩儿来,看五官长相,竟与成王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成王妃得体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705、面圣 “叫穆儿是吧?来,快让母亲抱抱!”片刻的僵硬过后,成王妃很快露出一副无比慈爱的表情,将手伸向穆儿。 穆儿同样畏生的往奶娘怀里钻,躲避成王妃伸过来的手。 “穆儿跟姐姐一样害羞呢!”成王妃很是自然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穆儿看上去比囡囡小上一些,是妹妹到了夷州后才有的吧?” 苗彩蝶点头称是,“夷州山穷水恶,妾身刚去的时候又大病了一场,就在这时候发现有了穆儿,好几次妾身都以为要留不住他了……生下后又连着病了许久,妾身也是怕养不大,便与王爷商议着不将穆儿出生的消息传回来,免得徒劳王妃跟着受累……” 忆起怀孕的艰辛,苗彩蝶眼中泛出泪光点点,瘦削的肩膀轻轻颤动着,成王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然后握住她的手,满是幸福的开口道,“穆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看着紧紧握在一起的两双手,还有两人目无旁人的缱绻缠绵,成王妃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王爷跟妹妹一路辛苦,赶紧进府沐浴歇息吧,妾身备下了酒席给王爷和妹妹,还有穆儿接风洗尘!” 成王从深情中回过神来,看了看天色却是拒绝了,“本王还有要事要入宫面见父皇,王妃就带着小蝶和穆儿先回去吧!小蝶原先住的院子本就不大,如今添了穆儿就更显小了,我记得韶华轩是空着的,院子也宽敞,就拨给小蝶和穆儿住吧!” 韶华轩紧挨着成王起居的院落!比她住的院子都还要离成王的院子更近! 成王妃眼里的阴霾更胜,看了眼止不住笑意的苗彩蝶,柔顺的答应了,“妾身这就去安排!” “嗯,那本王就先进宫了,接风宴不必等我了,你们自己热闹热闹就行了!”说着成王便翻身上马了,准备往皇宫去了。 “一切谨遵王爷吩咐!恭送王爷!”成王妃带着一众妾室恭送成王,苗彩蝶也跟着下拜,看到父亲要走了,她怀里的穆儿咿咿喔喔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突然迸发出一声颇为清晰的,“爹爹……” 成王听到后忙勒马回头,很是激动的看了眼儿子,就要回去,随从劝道,“皇上还等着王爷呢!” 成王很是难舍的看了眼儿子,终究还是只得走了。 送走成王,成王妃抬眼打量了苗彩蝶许久:她倒真是小瞧这个女人了,不仅毫发无损的从夷州回来了,还生下了王爷长子,一下子就将她京中这些年来辛苦维系成王府的功劳给盖过去了。 “王妃怎么一直盯着妾身看?妾身脸上有东西吗?”苗彩蝶抱着儿子含笑问道。 “怎么会?只是妹妹光彩照人,美艳无双,姐姐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成王妃的目光从苗彩蝶身上挪到了穆儿身上,又看了眼徐侧妃怀中的女儿,却再也没有从前的炽热了,平平淡淡的一扫而过,这眼神看的徐侧妃如释其重的松了口气:王妃不会跟她抢女儿了! “王妃说笑了!”苗彩蝶眼里闪过得意,美貌是她最大的资本,论姿色,整个成王府没有人们越过她去,她又主动请缨陪成王在夷州同甘苦共患难多年,有这份情谊在,成王府里谁也不敢得罪她,如今又有儿子傍身,连宫里都要对她另眼相看。 看着苗彩蝶得意的神色,成王妃也知苗彩蝶如今占尽了先机,想要除去她已是不能了,不由懊悔当初同意让苗彩蝶去夷州的。本以为她会一辈子留在夷州的,可是圣意难测,谁曾想才几年皇上就回心转意召回成王了,竟然让她这么快就咸鱼翻身了。 一别数年,再次入宫的成王感触颇深,当年他仗着自己是长子,恣意妄为,从不将其他皇子兄弟看在眼里,以至于最后被二皇子和三皇子联手做套将他设计去了夷州。 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年轻气盛呀!自大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自己可是亲身体会过了。 在夷州的那几年真的是吃尽了苦头,夷州贫瘠,民风彪悍,不曾开化,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子落入这等苦寒之地,除了心理上的落差,更多的是生理上的不适应,可是再不适应也已经到了这一境地,只能逼迫自己接受,渐渐成长成一个尝尽民间疾苦的一方父母官,临进京前百姓自发组织起来送别他,百姓们送他的万民伞现在正抱在他怀里,这是他在夷州几年里功绩的见证。 “不肖儿臣叩见父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成王顿首,以额贴地长久不能抬头,等抬起头来时,眼眶通红,刚刚俯首过的地面隐隐有水渍的痕迹。 父皇老了,鬓角已生华发,可是精神却依旧抖擞,更胜当年,是呀!父皇终于有了嫡皇子,大统后继有人,怎么会不意气风发呢? 八皇弟还小,还要十几年八皇弟才能独当一面,父皇还要支撑十几年才能为八皇弟撑起一个盛世。 可是他还是很感激眼前这个高坐在上的帝王,在皇位之争初露端倪的时候将自己以贬谪的名义支离了京城,是考验,也是疼爱。 眼前的儿子壮实了,黑了,也成熟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莽撞行事的少年儿郎了,耀帝心里一时百般滋味涌了上来,良久才开口,声音几欲哽咽,“回来了就好!这几年在夷州可有长进?” 成王呈上怀中的万民伞,“儿臣初至夷州百废待兴,百姓生计艰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的百姓甚至连居所都没有,甚是可怜!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以民为先,不敢有忘,与民同食,与民同住,终博得百姓信任,支持儿臣的决议,共同建设夷州!” 耀帝欣慰的点头,“如此甚好!能体会到民间疾苦也不枉费朕的一番苦心!现在既然回来了就先歇两天,述职的事不必急!” 成王道,“儿臣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邀功表儿臣这些年来在夷州的功绩,儿臣今日来是为了弹劾一人!” “弹劾?”耀帝正色道,“你要弹劾谁?” 成王拿出奏本高举过头顶,“儿臣要弹劾瑞王!” 706、动手 德安公公呈上奏折,耀帝却不打开,反而盯着成王道,“瑞王在陪都,你在夷州,两地相差甚远,你弹劾瑞王什么?” 成王道叩首道,“年初儿臣破获了一起拐卖人口的案件,只是这批歹人拐卖的人口却与寻常的人贩子不同,寻常人贩子要么掳劫妙龄女子,要么诱拐髫龄儿童,可是这批人却专挑十至十五岁的青少年男子下手,经调查发现,这伙人流窜多处作案,最终拐卖的人口都送往位于陪都边境的双桥镇内!十多年前剿匪事件之后双桥镇俨然已是一座空城,只是儿臣追查至双桥镇时发现整个双桥镇已被高墙围住,仅有一个出入口,且贴着官府的封条,还有官兵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可是儿臣派人监视发现每到晚上三更之后封住的门会打开,被拐卖的人口就是在这时被送进城内的!儿臣深觉蹊跷,不敢打草惊蛇,便将此事压下,还请父皇定夺!” 高墙为何而起?封条封的又是什么?既然是一座空城,为何又有官兵把守?城内究竟有什么?这些都是让人好奇不解甚至不安的地方,更何况瑞王的异心耀帝早有察觉。 瑞王在当年为情所伤遁走陪都,领了刺史的官职,为陪都的一方父母官,若是拐卖人口的歹人的据点真的在陪都境内,瑞王确实是要负责任的,成王弹劾瑞王倒也在理。 耀帝这才打开折子,厚厚的一叠详细的记载了所有的细节,耀帝看完点了点头,欣慰道,“你是真的长进了,做事比以前也周全多了,朕看你在奏章中写的应对之策就十分不错,这事儿事关瑞王,他是你的皇叔,为了避嫌你就不要插手了,朕另安排人去处理!” 成王的任务已经完成,当即扣头道,“是,儿臣遵旨!” “你才回来,还没去看过你母妃吧?这些年你母妃甚是思念你!” 成王愧疚道,“儿臣不孝,让母妃受累了!” “看着你长进了,你母妃也会高兴!去吧,去看看她!”耀帝挥挥手。 成王迟疑道,“儿臣在夷州时,侧妃苗氏诞下一子,名唤穆儿,今已两岁,儿臣想等晚点儿时候带着苗氏和穆儿一起去给母妃请安!” “皇儿都有儿子了?”耀帝喜道,“看来让你去夷州几年果真是收获良多呀!” 成王一笑,略显伤感,“穆儿初降世之际体弱多病,恐其早夭,苗氏忧心父皇母妃跟着伤怀,兼之儿臣乃是因铸下大错才离京的,不能承欢膝下,已让父皇母妃伤神,心中愧疚,遂自作主张瞒下此事,直到今日才禀告父皇,还请父皇谅解儿臣一片苦心,从轻发落!” 耀帝哈哈大笑道,“朕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呢?这些年你也十分不易,有所顿悟也不虚此行,见你如今外能无愧于百姓,内恭顺父母,朕深感欣慰!” “儿虽不敏,然父皇教诲一直铭记于心,片刻不敢有忘,唯恐有损皇室声誉!”成王恭敬道。 成王态度谦虚,耀帝更觉满意了,见儿子一身风尘仆仆,也觉心疼,“你先回府歇息,过两日在宫中给你安排接风宴!” 成王躬身作揖,“儿臣告退!” 耀帝点头,看着成王退下,吩咐德安公公道,“宣正熙、永宁侯觐见!” 突然被耀帝秘密宣召进宫,德安公公行事又十分隐秘,及至看到闵建霖,宋子清便知耀帝要对瑞王动手了。 也是时候了,成王回来了,瑞王也已经慌了手脚,正是好时机! 从宫中回来时宋子清神色格外的肃穆,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从前轻松,“皇上给我安排了一件差事!” 联想起成王回京,还有之前宋子清曾经说过的计划,姚可清心中一沉,看来有些事终究到了要发生的时候了,“四哥要离京?” “嗯!去陪都,虽然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但是还是亲自去一趟更保险!”宋子清点头,“这次我跟闵建霖一起去!快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 “一切小心!”愣了许久,姚可清最终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千万言语最终化作四个字,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功在社稷,不该耽于儿女私情,她更不能拖他的后腿。 “这件事了了,你也不用再担心那对双生姐妹了!” 瑞王落马,与他勾结的襄王也在劫难逃,襄王失势,襄王府便不复存在,依附襄王的一众女子也不会有好下场,如此不管姚侧妃究竟是姚可芸,还是姚可馨也都会跟着覆灭。 “我只担心你!” 宋子清心中一暖,手掌抚上她的脸颊,“维维,有你陪着我真好!” 姚可清惬意的将脸在他掌心蹭了蹭,低声道,“我去给你打点行囊,什么时候出发?” 半晌才听宋子清回答道,“马上!” 竟然这样快!是呀,兵贵神速嘛! 姚可清手下顿了一顿,动作越发麻利起来,很快就将东西收拾好了。 “此去凶险,我给你收拾了一些伤药,希望用不上!还有一些干粮,路上匆忙,一日三餐怕是不便利,可以吃两口垫垫肚子!还有……”姚可清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的自己与平日格外不同。 这是婚后宋子清第一次远行,虽然姚可清早在嫁给他之前就知道成亲后宋子清离家的日子不会少,可是真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个中滋味却是她不想再体会的。 眼泪隐隐有夺眶而出的趋势,姚可清忙扭过头顾左右而言他,“此行既然是机密,我也就全作不知,只当你是去了京郊大营,母亲那边我会常去陪伴,以免母亲孤寂,还有国公府那边我也不会私自过去的,你不用担心家里!” “好!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事情一了,我就立刻回来!” 尽管宋子清再三保证,可是姚可清也知道瑞王潜伏多年,早有预谋,在陪都的势力根深蒂固,纵然有万全之策,也不是轻易能撼动的,宋子清说尽快回来,谈何容易。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会的!一定会的!”宋子清看着她轻轻一笑,这笑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安抚了姚可清那颗惶恐不安的心。 707、厚颜 平国公府和长公主府似乎习惯了宋子清时常离京的事,没有人有任何疑惑,只是姚可清深知宋子清此次与往常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可是又不能与人说,独自一人闷在心中,暗暗为他担忧。 不过没担心多久就被侯府那边的事分神,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其他的了。 长乡侯府近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先是肩朓的二房欺负失怙的长房遗孤,不仅要霸占长房的产业,还将孤儿寡母的从侯府里排挤了出去,也是在这时世人才知原来长乡侯府是有两房人的。 之后就在二房被世人谴责之际,二房所出的女儿却突然被赐婚给三皇子历王为继王妃,就在二房正扬眉吐气时,长房遗孤的舅家方家突然登门将长房的几个孩子接到方家去了,还要姚家打官司,方家素来以门风严谨,作风清正著称,竟然也扯上了这样的八卦,时人越发的看起热闹来了。 因方家将人接走,姚崇明脸上无光,倍受人指点,实在是经受不住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可又不敢上方家去要人,也知就算是他去要,方家也不会让他进门,只会是自取其辱,无奈只得来长公主府找姚可清了。 虽然姚可清已经正式与二房决裂,也从此称呼姚崇明为二叔,而不是父亲,可到底还是二叔,还是长辈,姚崇明亲自来了,要说真的拒而不见还是不能的,纵然姚可清心中千般万般的不愿再与二房有瓜葛,也不想落一个不敬长辈的坏名声,只能忍着隔应将人请进来。 姚崇明被迎进待客的花厅坐了,丫环奉上茶来,才饮了一口,屏风那边就有了动静——姚可清已经到了。 “给二叔请安!” 隔着屏风,姚可清的声音传了过来,平静而冷淡。 “四少奶奶客气了!”姚崇明忍不住心头一梗,开口也是十分疏离。 屏风后传来瓷器轻微碰撞的声音,过后才响起姚可清的声音,“二叔来可是有事?若是无事,侄女儿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姚可清的态度气的姚崇明额上青筋直跳,奈何他现在有求于人,只能强忍下去,“既然四少奶奶贵人事多,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此次来是为了你舅舅接走你母亲和你弟弟一事!” “哦?这么一件小事还值当二叔亲自跑一趟?舅舅接外甥去住几天有何不可?况且有母亲陪着,二叔有什么不放心的?”姚可清说的轻飘飘,细品之下似乎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人在的时候你不好好笼络,朱氏砌墙的时候就是在给你警告,你偏不听,现在见事情闹大了,想把事情圆回来,却又怕丢脸,想借别人的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姚崇明无暇去追究姚可清是否是真的在嘲讽,只是很认真的表明自己来的目的,“若是只是接回去小住我也就不会站在这儿,你二舅舅已经明确的说了,若是我想将他们接回去,就要去圣上面前将姚家两房的帐算清楚!可是这本是我们的家事,闹到御前成何体统?不若让他们先回家去,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将这事儿给解决了!” 姚家两房的账其实并不难算,不外乎是姚崇明借袭了长房的爵位,将爵位还给长房就是了!可是姚崇明并不想还! 至于姚崇明不想将事情闹到御前,也是知自己理亏,真论起来站不稳脚跟,方僖可不比其他那些弹劾他的大人们,方僖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重点培养的肱骨大臣,又是长房遗孤的舅舅,在陛下面前分量自然要重一些,上次他也是托了历王的福,皇上不想历王有个太过不堪的岳父,这才将弹劾他的奏折压下去的,这一次要是方僖再闹开,陛下可就不一定会向着他了,到时候只怕与历王府的婚事也要告吹了,所以方僖那边是一定不能得罪狠的! “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姚可清轻咂这几句话,蓦然失笑,似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杨大人去姚家的时候我们是谈过的,当时我们勉强也算得上平心静气,只是好像最后我们并没有达成任何共识!二叔还要谈吗?想谈些什么?谈您是如何眼睁睁看着苗氏姑侄害死我娘?还是谈您是如何纵容二婶设计我去顶替准历王妃与代家的婚事?还是谈您是如何默许二婶教唆下人意图带坏珅儿的?还是谈您偷偷摸摸将馨堂姐塞进长公主府的事?嗯?您是要跟我谈这些的话倒是可以谈一谈的!” 姚可清的反问一句重过一句的砸向姚崇明,直击他的心房,让他几乎都不敢直视屏风,哪怕隔着屏风,看不到姚可清的表情,却也猜到此刻她的眼里必然燃烧着熊熊怒火,几欲将他烧成灰烬。 “二叔是苗太姨娘生的,本就是二房的人,向着二房是本性,为二房谋利也无可厚非,我无话可说!从小我就看出二叔你就更疼二房的孩子,我知道我算不得你的女儿,所以我从不曾妒忌过他们,因为你不是长房的人,我就不能要求你为了长房而亏待二房!可是二叔你也不该为了二房就做有损长房的事,祖父当初明言二叔你是借袭的长房的爵位,既然是借的,那就要还的!之前长房没有主人,你拿着也就罢了,如今长房有后,那就该还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要随便拿,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怕遭报应吗? 姚崇明是怕的,但是他更怕到手的财富地位远离他而去,人为财死这句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在利益面前,所谓的亲情情谊全都不值一文。 纵然姚可清的指责和质问让姚崇明心中内疚不安,可是最终利益的诱惑还是占了上风,既然已经厚颜无耻过了,那就不妨让脸皮更厚一些了,反正爵位在他手里,他不给,她还能抢了去? 708、无耻 “四少奶奶说的极对,我是二房的人,自当为了二房的前程考虑,所以许多时候忽略了长房那也是难免的,既然四少奶奶谅解,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仅仅只是忽略吗?姚可清在心里冷笑,姚崇明根本就是拿长房当二房的垫脚石,榨尽长房的一切价值,去成就二房的荣华富贵!她谅解他是二房的人为了二房的心,却并不代表她会原谅他对长房做下的事! “当年兄长惨遭意外离世,父亲心伤难忍,最终让我肩朓两房,以免兄长身后香火无续,我自是念着父亲的一片心意,这些年来对珅儿虽谈不上尽心尽力,却也照顾良多,他一次就过了童生试,自问还是有我一份功劳在里面的!” 我呸! 姚可清险些忍不住就要一碗茶泼在姚崇明脸上了! 姚启珅能在小小年纪就考中秀才除了他天资聪颖之外,也离不开姚可清的用心辅导和方家栽培,与他姚崇明有何干系?从小到大,他姚崇明是手把手教弟弟写了一个字?还是耳提面命督促他背过一章书了?还是有一次提点他破题做论了?都没有!什么都没做,有何脸面说这种话? 撇开姚崇明自身资质平庸,学问不精之外,姚崇明更是从未关心过姚启珅的课业,在姚家仅有的两个入学名额时,毫不犹豫的将两个名额全给了二房的两个孩子,这就是他口中的照顾良多?睁着眼睛说瞎话到这个地步,姚可清也算是开眼了。 “馨姐儿那件事上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一来是你自小难与人亲近,我怕以你的性子得罪了长公主,坏了这门亲事,二来族长一直催着我给馨姐儿定下人家,我打量着馨姐儿性情可人,是个讨喜的,这才想让她给你做个帮衬的!瞒着你也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并非有意要瞒着你的!” 终究还是认了这件事,可是姚崇明还是很巧妙的避开了所有对他不利的罪名,这样实际上是狡辩的认错又有什么意义呢?承认了自己攀权附贵的心,却还是将最根本的原因归咎于姚可清,始终不认为自己是错的,自私的本性曝露无疑。 “至于你娘的事……”说到这儿,头头是道的姚崇明难得顿住了片刻,“她看不上我,若不是你祖父提出肩朓,她根本不会嫁到姚家来……” 若不是与姚崇明的兄长姚崇华有一段情,又被老侯爷巧妙的利用了,以方家的门第,凭方玥的才情,王孙公子都看不上的,又如何能看得上姚崇明呢? “我才疏学浅,比不得你娘她博览群书,学识渊博,渐渐的说话也说不到一处去了,她就更不爱搭理我了……我一个大男人又怎么能去讨好一个女人呢?” 众星捧月长大的方玥从来都没学会讨好侍奉别人,更何况是对着她并不爱的姚崇明。而姚崇明因兄长突然离世,他意外成了侯府爵位唯一的继承人,内心极度膨胀,好听奉承与追捧,所以当与惯会曲意做小,奉承迎合的小苗氏相比时,方玥就显得太高傲,太不近人情了,自然就不得男人欢心。 可是你姚崇明又凭什么让方玥去讨好你?你有什么值得她让放下所有的骄傲?你何德何能让她软了一身傲骨跪伏在你的脚下? 你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资格! 别把你的无能当借口! 你说你跟她没有共同话题,那你为什么不主动跟上她脚步,培养共同兴趣,而是等着她放下身段来主动来迎合你呢?你以为你是谁! “后来她……多次小产,我心中痛惜!”姚崇明偷偷打量了一下屏风后面,并没什么动静,心下忐忑,言辞也越发斟酌起来,“妻妾争宠我也无能为力,幸而曹家送来一个医婆子,你跟珅哥儿总算请安降世了,长房有后,我总算是没有辜负你祖父的一片用心!” “我跟珅儿出生于你而言真的是幸吗?”姚可清总算是开口了,可是一开口便带着浓浓的火药味。“你真的盼着我们的到来吗?如果长房无后,于你岂不是更便利?你就不用这费尽心机的遮掩长房的存在!不用机关算尽的想着怎么将爵位占为己有!更不用像现在这样放下你所谓的尊严低三下四来求和!” 长房两个孩子的出生一开始对他而言确实是新生的喜悦,是为人父的骄傲,那种喜悦和骄傲哪怕已经时隔多年,可是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喜悦之后更多的是彷徨。 母亲在他耳边不住的唠叨着他是二房的老爷,孩子是长房的后代,不能亲近,每抱一次孩子,回头必然得母亲一顿唠叨,久而久之,他也烦了,渐渐的就远了长房的两个孩子,耳根子终于清净了片刻! 然后自然而然他就跟二房的孩子更亲近了,人心都是偏的,长久的接触之后,姚崇明的心就偏的更厉害了,从开始的疏远,到后来的无视,再到后来的利用,到如今…… 姚崇明内心最灰暗的角落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她说的是对的!他们的出生对你而言从来都不是幸事,他们是造成你困顿局面的罪魁祸首!你如今的遭遇全都是拜他们所赐!全都是因为他们! 姚可清的话语如一把锋利的刀刃,直逼姚崇明内心最不愿提及的阴私,他终于不得不面对他最不愿面对的连自己都觉得无耻的决定! “不管怎样,你们姐弟都是姚家的一份子!一笔写不出两个姚字来,姚家的兴荣不仅关系着二房,也关系着你们长房,如今满城上下都将姚家当做谈资,姚家的声誉如坠泥淖,你祖父为了姚家耗尽毕生心血,你就忍心看着你祖父一生的努力毁于一旦?为姚家计,两房应该以大局为重,尽快冰释前嫌,如此才可保姚家声誉!我私心盼着你能劝你母亲与弟弟们早日回府!” 有些话虽然无耻,可真吐露出来之后,姚崇明竟然也觉得十分坦然,大抵是遵从自己内心之后的舒畅之意占了上风。 709、后悔 “为姚家计?二叔还当我们长房是姚家人?”姚可清冷冷反问道,“我还以为姚家是二叔一个人了!” 姚崇明强自坚持道,“虽然你和珅哥儿不认我为父,但是你们至始至终都是姚家的孩子!” 不认他为父?那也要看他配不配做一个父亲!出卖女儿攀附上司,为一己私欲就罔顾子女死活,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不,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 “你从来就不是我跟珅儿的父亲!你也从来没有把我跟珅儿当作过你的孩子!祖父怜我们姐弟年幼丧母,不忍心我们连父亲也没有,所以才让我们称二叔您为父亲,可是你们却别有居心,利用我们的不知情将长房和二房混为一谈,意图抹去长房的存在!一个真正的父亲是不会利用自己的孩子的!” 真正疼爱孩子的父母呵护自己的孩子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利用呢?就像当年韦亲王妃与韦亲王生隙后,她宁愿含恨而终,也不愿利用女儿去与韦亲王重修旧好。 姚崇明听了,瞬间的尴尬之后竟十分坦然了,“是,是我不配做一个父亲!一切都是我的不是!” 甚至以一副宠溺无奈的口气说出这样一番话,仿佛姚可清是一个任性不懂事的孩子,在与大人闹别扭,不计较是他有多大度一样。 “纵然我千错万错,可姚家终究生养了你,你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姚家声名扫地?看着订亲的妹妹并退亲?我知你不喜我,可现在是为了姚家,不是为了我,暂且先劝了你母亲和弟弟们回来,等流言蜚语都过去了,再做他论可好?” 在舆论的压迫下姚崇明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方家又强势,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可是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历王说不定就要悔婚了……当初余家答应的就很勉强,为了仕途,他不得不向长房屈服示好。 “你们所有的不满和要求等这件事平息下来后我们再慢慢商量如何?” 等流言平息,二房达成所愿,长房就再也没有谈判的筹码了,那时候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况且长房要的从来就不是二房的低头认错,哪怕表面上他真的认错了,在心里他们也不会觉得真的是自己错了,反而会认为自己是多么的迫于无奈。 “不可能!” 姚可清轻轻吐露出三个字,姚崇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姚可清的态度比方家更坚决! “你就真的要如此不通人情吗?逼的至亲倍受指责无颜见人吗?累及姐妹姻缘?” 姚崇明今日的低头并不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自认为自己是为了整个姚家而做出的牺牲,姚可清的拒绝是因为她的不近人情。 “那是你们活该!”贝齿轻启,姚可清说出的话犀利如寒风直扑姚崇明面门,只是厚颜无耻到姚崇明这种地步的却从不觉得自己真的是活该! 姚崇明没再说话,盯着屏风看了半晌,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的叹了口气,撂下一句“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了!”就走了。 姚崇明从不曾悔改过做下的种种错事,她又凭什么委屈自己放过他们?姚可清不后悔她今天说过的每一个字。 过了两日姚可清去陪长公主用晚膳的时候,长公主突然问道,“你知道瑞王曾经向先帝求娶你生母的事吗?” 姚可清的生母方氏已故去多年,此刻再提这些往事显得颇有些不尊重方氏,况且长公主身为姚可清婆婆,更该注意才是。只是看长公主神色庄重,姚可清便点头,“曾听外祖母提起过!” 长公主似是松了口气,却又面露难色,看了看姚可清,终是将话咽了回去,姚可清见状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母亲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过了许久才听长公主道,“当年瑞王为了求娶你的母亲做了不少出格的事!” “外祖母不曾提起!” 关于瑞王对生母的追求姚可清并不了解,林氏当初也只一笔带过,最清楚那段过往的当属生母的至交,已经去世韦亲王妃了。 长公主淡淡一笑,似是早就料得如此结果一样,“林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告诉你!你母亲才名动京城,不少王孙公子都想一睹你母亲的芳容,瑞王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别人都只是想想,他却偷潜进方府,被你大舅舅发现后就跟他打了一架,瑞王习过武,你大舅舅打不过,最后还是惊动了你母亲,这件事才算了结!那是瑞王第一次见你的母亲!” 原来瑞王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生母的,姚可清不知长公主突然提及瑞王做什么,只能耐心的听下去。 “后来瑞王就常往方府去了,渐渐的世人就都知道瑞王心仪你的母亲了,再然后就是瑞王向先帝请求赐婚,却被方家拒绝了!” 难怪当初郑映卿翻墙之后时常往方家去就被郑夫人误会成他对大表姐有意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时你的母亲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就是你的嗣父,所以方家拒绝了瑞王之后瑞王并没恼怒,反而很大方的祝福了他们两人!只是后来你的父亲横遭意外,然后瑞王就再次流露出追求你母亲的意思,哪怕你母亲匆匆嫁人,他也没有彻底放弃!” 近来姚家两房的事闹的人尽皆知了,长公主也知道了姚可清真正的身世,见姚可清自己都不在意,长公主便也坦然的提起了。 母亲嫁人了,瑞王还没放弃追求……联想起之前长公主说过瑞王曾翻墙进入方家的事,姚可清不敢想这句话里的深意。 “前两天姚侯爷来找过你?”长公主突然话题一转。 “是!” 接下来长公主却并没有问姚崇明来找姚可清是为了何事,反而是有些迟疑的说道,“你这两天没有出过门,外面……传了一些关于你母亲和瑞王的流言……我让人查了一下,是从长乡侯府传出来的!” 姚可清这才明白姚崇明撂下的那句“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了!”是什么意思。 710、私生 当年瑞王与方玥的一段往事虽然是瑞王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沉寂,可是此时却为何突然再次被人津津乐道? 一切都要从长乡侯府里被放出去的一家下人说起。 前一段时间长乡侯府长房二房突然间就泾渭分明了,不过长房似乎落了下风,被从侯府排挤了出去,断了侯府的经济支撑,长房艰难度日,就将一些世仆下人遣散了,有些人拿了遣散费便另谋生路去了,有的人却心生怨恨。 世世代代伺候的家奴,无错无过的凭什么就撵他们出府呢? 有人不服气自然就要闹事,将长乡侯府里的一些阴私全部抖落了出来,包括从前一直被尊为侯府老夫人的苗氏其实只是贵妾;又比如姚家二小姐惯爱睡丫环,新娶的娇妻却夜夜独守空房;再比如十多年前,瑞王曾翻墙夜闯过先姚大夫人方氏的闺房…… 前两条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笑话一番姚家没规矩无体统也就索然无味了,后一条可是让整个京城如冷水掉进沸油锅里,瞬间炸开了。 瑞王对先姚大夫人方氏的那点儿情愫世人皆知,既然都夜闯香闺了,难道就不会做点儿什么吗? 世人的联想能力果然十分强大,很快就从一个被遣散的仆人口中抱怨的话联系到了姚家长房两个孩子的身世。 “嗳,你听说了吗?长乡侯府姚家摊上大事了!” “嗐,能不知道嘛,现在到哪儿都是在说这事儿的!” “那你倒是说说是真的假的呀?” “什么真的假的呀!瑞王的心思又不是没听说过,况且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既然是他们府上下人说的,那就铁定是真的了!” “我不是说这个!”那人微微压低了声音了,“我是说那两个孩子的事儿……是不是真的是瑞王的种呢?” “这话可别乱说!”另一人有些慌了,“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了小心掉脑袋!” “怕什么呀!官老爷们忙着呢,哪会管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呀!听你这口气,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呀?” 慌了的人更更慌了,“你别瞎猜,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人越发肯定他知道什么了,“咱俩什么关系,你还瞒着我?说说呗,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另一人迟疑道,“你可别害我!” 那人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一定守口如瓶,你快说说!” 另一人看了看四周,确定安全之后才将嗓音压的极低了说道,“你可知这么多年来瑞王为何不娶正妃?” “不知道呀!难不成是因为他钟情于方玥,所以其他的女子就不看在眼里?”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最主要还是为了爵位传承!” 那人奇怪道,“瑞王不是没有儿子吗?传承个什么呀?” “不娶妻就无子,瑞王可是亲王,到了他儿子这一辈降爵而袭也是郡王,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后继无人呢?” “那他倒是赶紧娶妻生一个呀!”那人急了。 另一人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你忘了你刚刚问什么来着了?不娶妻就无子不假,但是这爵位也不是没人继承,瑞王是等着让……认祖归宗呢!” 那人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原来如此!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难怪瑞王这多年都不娶妻,没有儿子也不着急,原来是有现成的儿子呀!” 另一人低声喝道,“你小点儿声!” 那人忙拍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嗳,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家婆娘的姑妈是稳婆,常在大户人家行走的,她说前头那位姚大夫人在生下那两个孩子之前小产过好多次,听说是姚家知道那不是自家的种就悄悄药了去!只是到底没防住!” “哎哟……真是作孽!”那人啧啧吱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姚崇明这招不可谓不毒辣,既然长房坚持要夺回爵位,他就釜底抽薪让姚启珅的身世受到质疑,如果姚启珅不是姚家的骨肉,那他凭什么去继承姚家的家产和爵位?顺便还将方氏被小苗氏害的屡次小产的事光明正大的捅了出来。 姚可清气的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前世今生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气愤过,在这一刻她才知道人竟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为了利益权势,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是她低估了姚崇明厚颜无耻的程度,为了抹黑长房,他甚至不惜给自己戴上绿帽子,受尽世人耻笑!可是她的母亲,那个为了她和弟弟而付出了性命的女子容不得这样的诋毁和诬陷!她母亲清清白白的一生不是让他来践踏的! “少奶奶,夫人不是这样的人!” 房嬷嬷低声为旧主方氏说着话,她从未见过姚可清如此动怒的样子,哪怕是那天打杀春儿的时候她都不曾像今天这样目眦尽裂,一张俏脸满是怒火,仿佛想要燎尽整个天地。 “我知道!母亲的为人品性我很清楚!” 两世为人,生母的记忆真的已经很淡薄了,姚可清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淡如菊,冷若霜,清如水的影子,可是从她留下来的文章诗词中,姚可清领略到了生母的内心世界,脱离了躯壳的,不被束缚的灵魂,那是纯粹的对文学诗词的热爱。 一个寄情于诗词,一个睥睨万物鄙夷人世苟且的女子,怎么会做出背夫出墙的事?纵然这个夫算不得她的夫! 姚崇明确实不配做她的丈夫!不配做她孩子的父亲! 为了利益,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脏水泼在她的身上,让她在离世多年之后还要饱受他人非议,受不该她受的指责和诋毁! “少奶奶,现在怎么办呀?外面疯了似的传着这件事,再这样下去,假的也会被他们传成真的!”房嬷嬷忧心忡忡道。 “我要去见瑞王!”现在能证明方玥清白的只有瑞王了。 房嬷嬷大惊,“使不得,使不得!少奶奶您现在这个时候去见瑞王只怕会更让人觉得传言是真的!” “嬷嬷你难道忘了吗?瑞王初进京城时曾向侯府提过亲的,如果我真的是瑞王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会向我提亲?” 更主要的是宋子清曾说过,瑞王不能生育,所以她跟弟弟绝对不可能是瑞王的孩子。 711、崔佳 就在姚可清要去瑞王府拜访的时候,瑞王府已经派了人来公主府请姚可清过府一叙,瑞王府派来的人先到了长公主那里,长公主斟酌了片刻并没把人领到双清苑去,而是派人将姚可清叫了来。 “奴婢是瑞王府的管事,奉王爷之命想请四少奶奶过府说几句话!”瑞王府派来的人是姚可清曾经在宫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嬷嬷。 姚可清看了看长公主,长公主微微点头,姚可清只好答应了,“王爷相邀不敢不从!只是还请嬷嬷稍候片刻,容我梳整妆容!” 林嬷嬷躬身退下后,姚可清才对长公主道,“如今京中流言四起,媳妇正打算去拜见瑞王爷,请瑞王爷还母亲一个清白,没想到瑞王爷就派人来了!” 来了也太巧了,时机把握的刚刚好! 长公主没想到这一层,只是突然问了一个有些失礼的问题,“你如何肯定……就一定是清白的!” 姚可清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我是一个女儿,我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一个母亲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的孩子一样!” 长公主心中一震,看向姚可清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她该无条件去相信自己的儿子的! “你这般通透聪慧,清儿娶了你是他的福气!”有这样的女子相伴一生,她的傻儿子真是好福气! “姚家事多,是我连累了四哥!” 不管最后生母的清白能否得证,已经流传出来的闲话却不能收回去了,从来不被人闲言碎语的长公主府终究因为她的关系成了人们口中闲话的常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是夫妻就要休戚与共同进退,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长公主眼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最后定格为坚毅,“都是一家人,出了事就要共同面对!这些闲言碎语也不是冲着你母亲一个去的,皇室颜面岂容人随意玷污,我随后便进宫面见圣上去,这件事我绝不姑息!” 姚可清心里一暖,“多谢母亲!” 有长公主出面事情就好办多了! 长公主轻轻一笑,突然道,“你为什么不将错就错的让世人以为你就是瑞王骨肉,到时候迫于多方压力,瑞王承认你的身份,你便是郡主,比现在的身份要高了许多!” “非我所意,虽死不从!” 果真是方玥的女儿!这等风骨与当初的方玥简直一模一样!长公主越发欣赏起自家儿媳妇来。 陆侧妃已经下葬,林嬷嬷穿的却还是很素淡,只是在头上簪了一只珠钗略显贵气,否则只怕是谁都不会把她当做瑞王府的管事看。 因上次姚可清在宫里就觉得眼前这位林嬷嬷十分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所以一路上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林嬷嬷觉察后笑问道,“四少奶奶为何一直盯着奴婢看?” 姚可清一笑,“那嬷嬷岂不是也一直在盯着我看?不然又如何知道我一直盯着嬷嬷看呢?” 林嬷嬷莞尔,“百闻不如一见,四少奶奶果然聪慧过人的紧!” 姚可清矜持道,“嬷嬷谬赞了,愧不敢当!” “奴婢说的可是实话,四少奶奶就别谦虚了,王爷可是时常夸赞四少奶奶的!” 林嬷嬷笑着看了眼姚可清,这一眼却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姚可清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戒备,况且瑞王向姚家求亲时被拒,避讳自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时常夸赞自己?而且还是当着下人的面夸。 这林嬷嬷的态度真是耐人寻味。 “听嬷嬷的口音似不是京中人士!” 林嬷嬷面露佩服之色,“四少奶奶好眼力,奴婢是陪都人,一直是在陪都刺史府伺候的,直到王爷娶了陆王妃之后奴婢才进京来伺候王妃的!如今王妃不在了,奴婢也该回去了……”林嬷嬷神情有些戚然。 是瑞王在陪都的下人,看来是不会知道当年在京城母亲和瑞王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姚可清微叹。 林嬷嬷似乎看出了姚可清的心思,问道,“四少奶奶是想问奴婢有关您母亲的事吧?这个就请恕奴婢无能为力了,奴婢十几年前并不曾进京过,也不曾见过您的母亲!” “是我失礼了!” 姚可清一笑,不再说话,林嬷嬷却主动开口道,“奴婢虽然是在陪都,也听过先侯夫人的才名,对先侯夫人敬仰的很,家中还收着一本先侯夫人的诗集,时常品读,感触非常!” 方玥生前并没出过诗集,乃是她死后那些欣赏她才华的人合力整理了她流传在外的诗词,整理而成的一本诗集,其实那些诗只是方玥才华很少的一部分。 只是姚可清没有想到瑞王府的一个下人竟然也有此文学素养,不由倾佩道,“看来嬷嬷也是精于此道之人!” 林嬷嬷浅浅一笑,谦虚道,“谈不上精通,只是喜欢的紧,家中另有一些其他同时期的人的诗集,私心觉得还是先侯夫人写的更妙一些,尤其是簪花词十首,每一首都精妙非常!” 姚可清竟在这笑里品出了自信的意味来,而且每每提及方玥时,这林嬷嬷似乎都流露出羡慕乃至妒忌的神色,心中更觉这林嬷嬷古怪的很,况且一个奴仆,家中竟然有颇多藏书,还能时常品诗读词,日子过得竟如同贵妇人一般,更觉奇怪,便试探着说道,“母亲诗词虽佳,但是说起咏花来,我倒是更喜欢崔佳的那首《落红吟》,尤其是那句‘闲花一地无人收,月落千树似梦长’,至今读来仍觉得口齿盈香,欲罢不能,只可惜红颜薄命,这位名盛一时的才女在写下这首诗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二十多年前,在陪都有一个与方玥齐名的才女,名唤崔佳,崔佳与方玥年纪相仿,才情相当,二人对对方都是向往的很,只是陪都与京城相距甚远,双方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至死两人都未见过彼此。 伴随着姚可清的叹息声,林嬷嬷面露激动的神色,却又似乎事碍于什么似的,只能隐忍着低低呢喃,“原来还有人记得她!” 这语气好似她们十分熟悉一般! 712、证明 一路无言到了瑞王府,马车从侧门进去,换了轿子,转过一个月洞门才到了内院。 论规模格局,瑞王府比韦亲王府略大了一些,气势也更宏伟,韦亲王府缺了女主人打理,府中略显散漫,瑞王府看上去则规矩肃穆的多,只是大约是因为瑞王府才刚办了丧事,整个王府显得有些萧索沉闷,压的人透不过来气。 瑞王为了避嫌,并没有在书房接见姚可清,而是在花园里设了宴席?。 虽然耀帝与瑞王是兄弟,但是二人长相并不十分相似,耀帝看上去严肃而庄正,不开口也尽显威仪,瑞王则要和气的许多,见人未语三分笑,一见姚可清便笑道,“总算是见到贤侄女了!” 瑞王神色一派坦然,仿佛从前向姚家求亲被拒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人才更可怕!姚可清心中警惕,按着礼数向瑞王行了礼,“见过王爷!” 瑞王对姚可清刻意的疏离似乎有些不满,“贤侄女嫁了我外甥,随我外甥叫我一声舅舅便是,何必如此见外!” 姚可清坚持道,“礼不可废,王爷身份贵重,岂是能随意亲近的!” 瑞王呆了呆,突然感慨道,“你与你母亲果然是一个性子!想当年我想让她叫我一声‘七哥’她也是不肯……”忽见姚可清面露不悦,知她不喜自己提起她的母亲,瑞王便止住了话题,“糊涂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想必你也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京里的传闻我也听说了,虽不知是从何处开始传的,但是如今却传的这样迅猛应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想必你自己心里也知道刻意而为之的人是谁!” 姚可清点头,这件事当然只可能是姚崇明搞得鬼,那天他来找自己和谈,却被自己果断的拒绝了,他心中不忿,又急于洗刷二房的罪名,改变二房的形象,也只有摸黑长房一条路了。 “我确实钟情于你的母亲不假!但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虽心悦于她,但是自从她嫁人之后也保留了这一份心思,绝对没有破坏她姻缘的想法,时到今日,我仍然敢大方的承认这件事,就更说明我问心无愧!京中的传闻完全是一派胡言,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从瑞王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姚可清更加安心了,“谢王爷证明家母清白!” 瑞王摇头苦笑,“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的,来本王这里也不是为了求证,你是想让本王出面与长乡侯府对质以还你母亲的清白吧!” 姚可清沉默不语,与姚崇明当面对质当然是最好的办法,既然姚崇明把这件事牵扯到瑞王身上,那么还有什么证据是比作为谣言之一的当事人的亲口证词更有说服力呢? 可是要要证明方氏清白,必然要将瑞王不能生育的事闹到天下皆知,不然哪来的说服力? 只是哪个男人丢得起这个脸…… 瑞王当然也不愿意!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本王出面的结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反而将流言坐实了,如今也只是传闻而已,谁都没有证据,只要忍得这一阵也就过去了。可若是本王在此时跳将出来,义正言辞的反驳这些流言蜚语,未免显得太过在意了些,反而容易让人越发怀疑这些传言的真实性!” 确实如瑞王所说,有些事如果不拿出强有力的证据来,越解释反而越糟糕,可是这件事的强有力的证据瑞王并不愿拿出来,而姚可清也不能直接了当的提出来。 姚可清一脸倔犟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方家拒婚后他去质问时方玥的神情,她们母女从长相到性子都像到骨子里去了。 瑞王轻叹了一声,惋惜道,“我知你心疼你母亲声誉受损,容不得在她身后还有人玷污她的清白,只是此事我也爱莫能助了,既然源头在长乡侯府那儿,不若从源头上想想办法把这件事揭过去吧!” 瑞王明确的拒绝了,姚可清不敢强求,只得谢过瑞王,“多谢王爷献策,感激不尽,叨扰王爷清净,实在过意不去!” 虽不知瑞王的拒绝是真心实意的,还是欲擒故纵的,但是瑞王有不臣之心,谁知他在此事上会不会算计着什么,姚可清只能越发小心的应对。 瑞王面露愧疚,“帮不上你的忙实在是愧疚的很,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就是!” 姚可清又谢过瑞王便起身告辞,瑞王微微留客,姚可清坚持要走,瑞王便也不强留,由着她走了。 只是姚可清才走没两步,瑞王就在身后叫住她,“等等……” 姚可清停下脚步回头,只见瑞王踌躇犹豫了半晌,终究叹息着挥挥手,“罢了,还是算了!你走吧……走吧……” 挥手间瑞王手腕上掩在袖子里的一串珠串露了出来,是一串四面佛的手串,似乎把玩的有些年头了,表面折射出醇厚的光泽,滑熟可喜,精光深邃,姚可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林嬷嬷近身上前为姚可清引路,“宋四奶奶这边请!” 姚可清只好与林嬷嬷一前一后的出去,因刚刚在瑞王手腕上看到了一串珠串,便忍不住也扫了林嬷嬷的手腕一眼,竟然也发现了一串同样的珠串,也同样的滑熟可喜,精光深邃。 见姚可清盯着她手腕上的珠串瞧,林嬷嬷便将珠串褪下来拿在手里,“这是小女送的,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难得她一片心意!” 这佩戴有求必应佛几乎都是男子,而且看这珠串的规格大小也更适合男子的体型,戴在这位林嬷嬷身上显得有些不搭称。 这林嬷嬷只怕是在撒谎!连这样一个小物件都要撒谎掩饰,这林嬷嬷身上的秘密不少呀! 似是看出姚可清的疑惑,又走了几步,林嬷嬷指着不远处的几个丫环打扮的女子对姚可清道,“最左边穿粉衫子的那个就是奴婢的女儿了!” 姚可清顺着林嬷嬷的手指看过来,便看到了一个比其他丫环要高出一个头来的粉衫女子,看到她的脸,姚可清终于想起来她对林嬷嬷眼熟的缘由来了! 713、不足 只是那个时候她见到是一身男子妆扮的脸,今天却是一身女装的脸,究竟是她女扮男装,还是他男扮女装呢? 姚可清心下疑惑,便笑道,“嬷嬷的女儿身量竟然这样高?若不是看穿着打扮,我还以为这是嬷嬷的儿子呢!” 没想到林嬷嬷听了这话脸色却陡然大变,却又瞬间恢复正常,似是一脸无奈的说道,“可不是,就是因为她太高了,跟一众丫环站在一起十分不搭,到现在连个正经差事都没领!” 林嬷嬷脸色的转变姚可清看在眼里,心中有了判断,脚下便往那一堆丫环所在的位置走去了,“我自认为在女子中我就算身量高的了,没想到今儿总算是见到比我还高的了,我可得去瞧个究竟!” 林嬷嬷心中一慌,十分紧张的紧紧跟在姚可清身后,想出言阻止却又不敢,布料姚可清突然停下脚步,慌忙中一步踏错踩上了姚可清的裙摆。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该死,弄脏了您的裙子!”林嬷嬷慌忙道歉。 看着林嬷嬷惊慌失措的模样,姚可清心知肚明她是为何,却佯装不知,“无碍的!嬷嬷不必自责,裙子脏了洗洗就好!” 林嬷嬷便趁机道,“请您随奴婢去更衣,也好让奴婢尽尽心,赎一赎罪过!”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林嬷嬷,姚可清微微勾了勾嘴角,似是惋惜道,“她个子高本就不合群已是叫她难受了,我还这样冒冒然去找她,岂不是更叫她难受了?罢了,我这便回去了!” 林嬷嬷长舒一口气,送姚可清出了瑞王府。 从瑞王府回来,姚可清立即找了曹太医来,避开众人,问的很是隐晦,“若是男子身有不足久婚无子,可有更治之法?” 想起上次给宋子清诊脉的事,曹太医以为姚可清是误会宋子清身体有毛病了,忙解释道,“四少爷身体康健,并无不妥,少奶奶别误会!” 姚可清失笑,“我不是问这个!” 曹太医这才沉思片刻后回答道,“这也要看这个不足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了!造成的原因不同,病理也就不一样,并不是完全不能治的,也是因人而异,因病情而异!” “怎么个因人而异法?” “比如说有的人无嗣是天生的,肾主精,乃先天之本,有人先天之本禀赋弱自然子嗣无望,这一类的先天不足基本是无药可医的!还有一种就是因后天之本脾及任脉、冲脉的元气精血不足而造成了,这一类型就比较复杂了!造成元气不足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中毒,重病,或者外伤都有可能导致无嗣!除外伤大多不可逆之外,中毒和病情多有缓解乃至更治之法的!” 曹太医这么一说姚可清便明白了,瑞王当初是为了给韦亲王试药才导致自己无嗣的,可以归为中毒这一类,那自然就有治愈的可能了,而且也不排除在治愈留下子嗣后为了瞒过太医再次服毒造成无嗣的假象,所以瑞王并不是真的无嗣,那么瑞王对襄王果然只是利用而已! “多谢表哥!”弄清楚这件事,也就更清楚瑞王的动机了,姚可清十分感激曹太医。 姚可清的感激太过热切,曹太医心觉诧异,连连摆手,“不敢当!” 姚可清本来打算写信将这件事告诉给宋子清的,只是一来考虑到京城离陪都相距甚远,时间怕是赶不及,二来也担心信件半路被人截住,以致走漏消息,思来想去便罢了,这是这样一件大事还是要尽快让上面的人知道,想起以前宋子清离京时会把有关姚景行的事托付给安平郡主,便去找安平郡主。 甫知瑞王竟然是假装无嗣的,安平郡主比姚可清更震惊,“你说什么?你说瑞王有个儿子?” 面对安平郡主不可置信的眼神,姚可清坚定的点头,“是,瑞王有个儿子!我今天刚见过!” “怎么回事?”安平郡主彻底懵了。 姚可清将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儿跟今天在瑞王府的见闻联系在一起告诉给安平郡主,“几年前我与大表嫂无意间在一家古玩店见过一个少年,因当时跟那个少年发生了一些冲突,所以就记住了那个少年的长相!上次在宫中见到瑞王府的林嬷嬷之后就觉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偏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了!今日在瑞王府又见到了那个少年,可是他却是做女子妆扮,那林嬷嬷也说那是她的女儿,虽然他做女子妆扮,容貌举止也与其他女子无异,可是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他是我在古玩店碰到过的那个少年!” “你是说瑞王与他身边的奴婢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这个儿子却被隐姓埋名的以下人身份并当作女孩儿养大?”安平郡主总算是捋清楚了人物关系,这样拐弯抹角费尽周折的行事方式确实符合瑞王谨慎小心的行事风格。 姚可清再次点头,“只是这个被称作林嬷嬷的下人只怕也大有来头!” “哦?什么来头?”安平郡主好奇道,以瑞王的身份,哪怕他是真的要私下藏匿子嗣,也不可能随便将就着就找个女人生,对于自己儿子的生母,他肯定是要再三挑选的,安平郡主不由好奇瑞王究竟看上了什么人,毕竟之前瑞王一直声称钟情方玥的,是什么人竟然能跟方玥比拟? “二十多年前在陪都有个与母亲齐名的才女崔佳,你可还记得?” 安平郡主略想了想点头,“有点儿印象,不过好像已经死了好多年了,还没出嫁就死了的!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林嬷嬷精通诗词,家中还藏有不少诗集,不像是一个普通婢子出身的人,而且每每提及母亲的名字时总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里头,似妒忌,却又似欣赏的,当年她与母亲齐名,双姝并立,才有这样的情绪!在去瑞王府的我无意间说了崔佳的一首《落红吟》,这位林嬷嬷竟然十分失态的感慨,依稀是在说‘竟然还有人记得她’!神情甚是欣慰和激动!”姚可清说出了自己对林嬷嬷身份的怀疑。 714、老奸 崔佳的死离现今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如果林嬷嬷真的是崔佳,那瑞王很早之前就在计划这件事了!不,瑞王计划的更早,在他藏匿起姚景行的时候就已经起意了! 安平郡主既震惊又愤怒,没想到瑞王竟然苦心积虑暗中筹划了二十多年,若不是因姚可清记忆力过人,误打误撞将姚景行的事捅到了宋子清面前,只怕就真的让他得逞了! “这个老匹夫,真是老奸巨猾,将儿子当女儿养,也亏他想的出来!” “若不是那个手串,我也没那么容易就将那个少年和瑞王联系在一起!” 当年那串四面佛的手串姚可清也看过一眼,只是当天手上带了一对坚硬无比的嵌了金刚石的金镯子,不小心在其中一个佛面的眉骨下方留下了一道划痕,生生和佛画出了一个双层眼皮,为了避免麻烦,当时姚可清偷偷将盘中另外一串同样的佛串的同一个位置划了一道同样的痕迹,而今天在瑞王府,她再次见到了这两串被她动过手脚的佛串。 安平郡主忍不住揶揄道,“那串子又不贵,你干嘛要偷偷做手脚,买下来就是,你还缺银子不成!” 姚可清笑道,“当时那妇人说有人定下那佛串,万一知道我弄坏了佛串,下了定金的人不依不饶我可怎么办?我也是怕麻烦,可不是心疼那点儿银子!即便是真缺银子了,你还得谢我缺了那点儿银子,不然哪来的证据!” 安平郡主忍俊不禁,“就你有理!”复收敛神情正色道,“这事儿还得跟宫里说一声,不然谁知道瑞王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他隐藏了那么多年,埋下的伏笔远比我们目前所知的多的多!” 姚可清极赞同安平郡主的想法,从姚景行的身世开始,再他以无嗣为引子拉拢襄王,一步步走的都是相当有计划的,如今他主动找自己,谁又知他是在算计着什么! 没想到第二天瑞王竟然亲自登长公主府的门来拜访。 “多年不见,皇姐风采依旧,弟弟心中甚是欢喜!” 长公主却并不怎么欢喜,“瑞王说笑了!本宫深居简出多年,有何风采可言!” 瑞王称呼长公主为皇姐,长公主却称呼瑞王的封号,一亲一疏,对比十分明显。 瑞王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皇姐生我的气也是该的,都是弟弟的错,弟弟不该……” 接收到长公主警告的眼神,瑞王闭了嘴,见长公主也不请他落座,只得自己在角落里找了把椅子搬到离长公主近一些的地方坐下了,觑着一旁的连嬷嬷和宫嬷嬷,谄媚的笑道,“小王有几句体己话要跟皇姐说说,两位嬷嬷可否行个方便?” 连嬷嬷和宫嬷嬷闻言看向长公主,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二人便领着下人退下了,随便将房门也带上了。 瑞王拖着椅子挪到离长公主更近一些的位置,低声道,“昨儿我见了皇姐的那个儿媳妇,本只是想跟她解释解释京中的传言的,只是她似是有意让我出面证明她母亲的清白,这事儿就难办了!” 看着瑞王叹息,长公主淡淡道,“有何难的,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当年你对她母亲的心思天下人皆知,如今京中流传出这样的闲话也是因你行为不检点的缘故,若是你行的端,坐的直,方玥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就被人泼脏水,皆是因你连累的,你难道就不思弥补吗?” 瑞王惭愧的笑了笑,“当年我也是年轻气盛,全凭意气用事,做事确实冲动了些,以至于做下了许多错事,如今想来也是十分后悔,深觉害了许多人!” “既然悔过,就当改之!”长公主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 瑞王连连点头,“改!自然要改的,今儿我来就是想跟皇姐商量商量怎么解决这事儿的!” “哦?那你想怎么解决?”长公主问道。 瑞王略显得有些不自在,握拳掩口咳了一声,环顾四周确定果真没人后才道,“这事儿要解决也容易!只是我怕丢那个脸,下不去决心,是以在贤侄女开口前就拒绝了她!” 这对男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可以说简直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了,这比妻妾出墙还让人耻笑。 当初驸马不惜与长公主闹掰,非要认下一个抱养来的孩子为亲子,也要压下别人对自己的怀疑,可见男人对这件事是多么的在意,长公主也无法怪罪瑞王。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在意这件事的!” 瑞王羞愧道,“贤侄女也是体贴,并不曾怪罪我!只是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总想做点儿什么弥补一二!” 长公主看了眼瑞王,“这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瑞王点头,长公主又问,“那你想如何弥补?” 瑞王道,“若是言明我身有不足,难免会引起好事者的追溯,若是查到了不该查的事情就大事不妙!所以此法决计不可取,虽然此法确实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但是为了避免牵涉更广,还是不用为妙!”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长公主问道。 瑞王沉思片刻,询问的开口道,“皇姐以为我认他们姐弟为义子义女如何?” 长公主没想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这样做有什么用?” 瑞王道,“我光明正大的认他们为义子女,一来表明我与方玥之间清清白白,我问心无愧,以此来止住世人越来越离奇的猜测,二来有瑞王府为贤侄女姐弟撑腰,这背后的始作俑者也会收敛一些,也能保他们姐弟平顺!” 只是这样到底迂回了些,不够直接,虽然将关系摆到了明面上,可是议论只怕是不会少的,再者怕是还会有人想瑞王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 而且以姚可清的性子,她可并不是这样委曲求全愿意将就的人,尤其是事关她的母亲,她更是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散布谣言的人去寻找庇佑。 长公主料得姚可清是不会答应的,便去让人问姚可清的意思。 姚可清果然婉言谢绝了瑞王的好意,表示这是她的私事,不希望借势压人,只希望能正大光明的还母亲清白。 瑞王听了不由叹息,却也只得罢了! 715、巨滑 方玥与瑞王的旖旎流言尚未平息,京中就又出了一个更劲爆的新闻。 瑞王不能人道! 堂堂王爷竟然是个伪男子! 联想起瑞王曾经盛宠过,几个月前突然离世的陆王妃,世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姚可清却在疑惑这消息是谁放出去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不多!老一辈的如韦亲王等是绝对不会趟这趟浑水的,四哥在陪都,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安平郡主如果要散布消息的话肯定会跟她商量的,那会是谁呢? 虽然这一消息的出现让之前姚崇明放出的方玥与瑞王有染的流言不攻自破,解救了处于舆论中心的姚可清姐弟,可是是谁这么好心?姚可清不相信这个人是为了帮她的,背后肯定有更大的目的! 姚可清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或许是瑞王自己散布出来的消息!除了瑞王,别人真的没有可能!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姚可清又去找了安平郡主,没想到却从安平郡主这里得知了一件大事。 “瑞王见了姚景行!”说完安平郡主又补充道,“光明正大的见的!” 就在瑞王不能人道的消息传出来没多久,瑞王的马车就误撞了下工回家的姚景行,因姚景行那张与耀帝相似的脸,瑞王自然一眼就认出来,当即拉着人进了宫。 “皇兄快看!您觉得他长的像谁?” 耀帝与姚景行其实早已私下见过,此时见瑞王突然拉着姚景行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心摊一摊瑞王的目的,便如瑞王所愿的装出一脸激动的看着姚景行,“你……你是谁……” 瑞王激动的擦了擦眼角,“臣弟在街上碰到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长的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 耀帝看了眼姚景行,父子眼中闪过默契的火花,姚景行看了看耀帝,又看了看瑞王,一脸惊恐的跪下,“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你起来……”耀帝直勾勾的盯着姚景行,无与伦比道,“抬起头来,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的脸!” 姚景行战战兢兢的抬起头,与耀帝四目相对,他眼里同样闪过恰到好处的惊愕的神情,然后下意识的去看瑞王,瑞王却正盯着耀帝。 耀帝看了姚景行半晌,才问起姚景行的年纪生辰双亲籍贯等信息来。 上有所问,下不敢不答,姚景行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耀帝所有的提问,自然全都符合,耀帝听完激动不已,瑞王嘴角的弧度弯的更深了。 及至问及可有信物时,姚景行一脸茫然,“母亲离世前才告知草民身世,言草民除了身上的胎记之外,再无任何能证明草民的东西了!” 耀帝脸上激动的神情这才微微淡了一些,到底是九五至尊,掌天下至权,思考问题要冷静理智的多。 瑞王仿佛就等着这一刻,对耀帝道,“不若让他先下去歇息片刻?” 知瑞王有话要跟自己说,耀帝也想知道瑞王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便让德安公公将姚景行领下去了。 德安公公领着姚景行出去,低声问道,“公子今日怎么突然来了?可是吓了陛下一跳!” 姚景行无奈道,“我下工回家,路过糖糕店,想买些回去给鑫哥儿吃,正要过街,一辆马车就冲到我面前来了,然后瑞王就从马车里出来了,看了我一眼就不由分说的把我拉过来了!” 姚景行早已知晓当初有意混淆他的身世的背后主使就是瑞王,对瑞王十分戒备,万分不愿随瑞王进宫去,只是见瑞王一脸激动,似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模样,不知他对自己又有什么算计,更加不愿意去,但是经不住瑞王强迫,脱不开身,不得已被拉进了宫。 德安公公道,“许是瑞王第一次见公子,记着与陛下的兄弟情分呢,不忍看陛下父子骨肉分离!” 若是不知道瑞王的目的,这话姚景行或许就信了,只是瑞王异心他早已领教,便知德安公公是在讽刺瑞王,瑞王哪里还记得自己与耀帝是兄弟,心里只怕巴不得他们父子分离。 “公子既然来了,可要顺道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德安公公提议道。 姚景行想起上次皇后娘娘请了姚可清做说客,虽然被自己拒绝了,但是事后皇后娘娘也没恼他,反而还给鑫哥儿送了许多东西,可怜一片慈母心肠,心中十分愧疚!今日他是大咧咧的被瑞王拉进来,不好这样直接去坤宁宫,只好拒绝了,“今日怕是有些不妥,改日再劳烦公公领我去了!” 德安公公点头应了,领着姚景行去了暖阁,一路上碰到的小太监无不低头敛目,不敢乱看一眼。 忖度着姚景行已经走远了,瑞王才道,“当年在行宫,五皇兄抓臣弟为质,却也从他口中知道了不少消息,知道那个孩子从他手中逃脱,臣弟倍感高兴,可是却也失去了下落,这些年臣弟在陪都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可是却一无所获!没想到来了京城,竟然遇到了……第一眼看到他,臣弟就知道他是臣弟找了那么多年的那个孩子!” “难为皇弟的一片心意了!”耀帝淡然道,“只是他身上并无信物,仅凭一张脸,如何能证明他就是当年失踪的那个孩子?皇室血脉,绝不容有失!” 耀帝的疑虑也是人之常情,寻常百姓家里遇上这样的事都还要再三求证,以防有误,更何况是在帝王家。 瑞王表示赞同道,“皇兄所言极是,是臣弟一时糊涂了,不该就这样冒冒失失的拉着他来的,若是不是岂不是让皇兄白白高兴一场,都是臣弟的不是!” 只是耀帝却道,“不会!朕知道一定是他,就是他了!” “这……”瑞王迟疑了片刻,到底没问耀帝是如何如此肯定姚景行就是他的骨肉的,反而一脸喜气的恭贺道,“那臣弟恭贺皇兄父子团聚,骨肉重逢!” 耀帝笑了笑,却有些心事重重,“虽是喜事,只是既无证据,当年抱他出逃的宫女也不知所踪,如何证明他的身份?若是他的身份不能得证,又如何认回他?” 耀帝说到这里,瑞王心中不由一喜! 716、疯了 “瑞王说什么?” 听完安平郡主的话,姚可清惊呆了。 “瑞王说,如果陛下想让姚景行认祖归宗,却一直找不到证据的话,他愿意出面认下姚景行!”安平郡主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遍。 “他认?他如何认?”耀帝都找不到证据的事,瑞王又有什么办法? 安平郡主道,“早年瑞王没出事前有过一个妾室,难产,一尸两命,瑞王大概是想安在那个妾室的名下!” 毕竟瑞王无后,而且亲王血脉要求并不如皇室那么严苛,或许是可以做到的。 “那皇上答应了吗?” 安平郡主撇嘴,“皇上怎么可能答应,眼看着就要将瑞王党连根拔起了,皇上怎么会让他跟姚景行扯上关系,若是扯上了关系,再想认回就难了!” 瑞王潜藏了二十多年,明面上与耀帝兄弟情深,其实却是跟谋反的五皇子更亲近,五皇子败在耀帝手里,瑞王心中为五皇子鸣不平,又知自己势单力薄,所以隐忍多年,只为扳倒耀帝,他所出的主意肯定都不是对耀帝有利的,耀帝焉能答应?让姚景行跟**扯上关系,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姚可清也料到皇上不会答应,不管瑞王有什么目的,既然都已经决定肃清了,尽管等人落马了拷问就是! 掐指一算四哥已经到了陪都了,再过几天陪都那边的动静就该传来了,那时候不知瑞王会做何反应? 不过因瑞王不能人道的事传开,众人自然明白先前有关方玥与瑞王私通的传闻是假的,恰在此时又被人发现当初自称看到瑞王夜闯方玥闺房的姚家下人现在在姚家二夫人的铺子里当差,顿时便明白这人定是收了姚家二夫人的好处才故意散布出这样的谣言诬陷已经死了的姚大夫人的。 这件事一被爆出来,方家立刻去姚二夫人的铺子将那人拿住了,压到姚家去问罪了,当初流言一出来,害方家倍受指责,累方家千年声誉蒙尘,如今真相大白,方家又怎会放过幕后黑手呢? 一看到是方家的人来了,姚家的下人立刻关了门去禀告小苗氏,小苗氏心知现在的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她收买那个下人是事实,这件事是经不起对质的,便让人关紧角门不予理会。 没想到方家的人也不急,拐个弯就将人压到了长乡侯府的正门前,让那个下人背对着侯府朝着街道跪下,将小苗氏收买他时的细节还有说过的话一遍遍的重复着,说的好便给水给吃的,胡乱说一句就什么都没有了,饿了一夜的仆人在食物的诱惑只得照办了。 仆人一遍遍的说着,来往的人听了无不侧目而视指指点点,本来知道这事的人并不是很多,被这么一闹,很快就传遍了,说了一会儿后,又让她将小苗氏姑侄害方玥小产送命,以及小苗氏谋算长房子嗣的事,还有小苗氏当初认罪被送回族中,却又被姚崇明偷偷接回来的事等等都说了出来。 事情闹大了,当初小苗氏被送回冒州时对外是声称养病的,此时被揭穿,众人皆道,原来这二房果然都不是东西,这姚侯爷果然是二房的老爷,都是偏向二房的,所以不管长房死活,可劲儿的作贱! 这下子小苗氏坐不住,再也不能装作不知情了,她深知流言的厉害,她想用流言致长房于死地,长房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尝尝流言的厉害。 小苗氏灰溜溜让人来请方家的人进府详谈,方家的人却直接拒绝了,每天带着那人来侯府门口细数二房犯下的罪孽,竟然有数十条之多,如此三日之后,姚家二房的罪行可算是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几乎每个人都听闻过了。 姚崇明暗悔不该听信小苗氏的主意,摸黑方玥得罪了方家,方家虽看着清贵不理世俗,但是偶尔理那么一回就会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姚崇明现在在衙门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哪个受过方家恩惠的上官或者同僚给他穿小鞋,当初姚可柔许婚给历王时的神气完全不复存在了。 “老爷是在担心京中的传闻?” 虽然现在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们想象中的那样进行,但是不得不承认流言刚刚放出的时候,二房占据了舆论的最高点,瞬间化败局为赢面,所以小苗氏并不觉得自己当初的计划是失败的。 “担心又有什么用?现在都已经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是我担心就能变成假的了吗?” 姚崇明心中埋怨小苗氏,说话自然没有好口气。 小苗氏眼神暗了暗,自己费劲心思又是为了谁?结果费力不讨好,他还不领情,难道当初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自己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他不也拍手叫好的吗?收买下人的银子可还是他给的呢!现在出了变故就将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了,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这次只怕的确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小苗氏语气平淡道。 姚崇明没好气的道,“再坏也不过如此了!笑话几天,等有了新的谈资他们也就慢慢淡忘这事儿了,姑且忍这一阵子吧!” 小苗氏却道,“不能忍!” “你又想干什么?”姚崇明明显的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俨然是打算让时间来冲淡一切,不想横生事端。 看着姚崇明一脸的不相信,小苗氏淡淡道,“我们此刻应该放低了姿态去方家将大嫂和两个侄儿接回来!” 姚崇明轻嗤,“你是傻了吗?我们又不是没去接过,他们回来了吗?当初他们都不回来,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向着他们了,他们还怎么会愿意回来!” 小苗氏道,“不是我们去接,要康哥儿和辰哥儿他们兄弟去!” 这跟他们去接有什么区别吗?姚崇明不解,“他们去接就有用?” “当然有”小苗氏嫣然一笑,“他们不仅仅是去接人,还要当着众人的面立誓,他们兄弟自愿放弃对侯府的继承权,绝不与长房子嗣争夺侯府!” “你疯了!” 717、资格 姚崇明断然不会允许儿子们发这样的誓的,不然他的一番心血可就全都白费了!他背负骂名也不向长房低头,为的不就是将侯府留给他的儿子,若是儿子们发誓放弃继承侯府,那岂不是拱手将爵位让给了长房,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他遭受的非议又是为了什么了呢? “妾身没有疯,妾身是很认真的在说这件事!”小苗氏抿了口茶悠悠道,“老爷认为妾身疯了大抵是觉得康哥儿他们若是立了这样的誓,就再也没有继承侯府的机会了是不是?” 姚崇明点头,小苗氏却笑着摇头,“老爷错了!究竟谁能继承侯府是老爷说了算,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多嘴!纵然康哥儿他们说他们放弃了,可是老爷您答应了吗?他们放弃是他们的事,您立谁为世子那是您的事!” 这是要耍赖!可是确实是能够扭转局面,挽回二房最后一点儿颜面的方法了,纵然大人们千错万错,但是孩子们却是一片赤诚念着兄弟情谊,甘愿俯首致歉,还立下重誓也表明自己的心意,骂名他们背了,但是孩子得了好处也不算输的十分难看! 而且让姚启康兄弟去接,有朱氏这个长辈在,不好为难晚辈,为了免受人指点,自然只能回来! 姚崇明想透彻之后也觉得可行,便叫来姚启康兄弟二人仔细叮嘱。 姚启康老实,听姚崇明这样说以为他是真的认识到自己做错了,要与长房重修旧好也觉得十分高兴,十分赞同这样的做法,这些日子因为这些事情连累的他在同窗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姚启辰却比兄长心思活,又兼之早就知道母亲小苗氏的算计,他知道父母双亲这样的安排肯定别有深意,决计不可能让爵位落在长房的头上的,心中一动,便生出一计来。 第二天去方家接人的时候姚启辰在出门的时候跌倒在石阶上,磕伤了,没办法,最后只能姚启康一个人去了。 看着兄长渐行渐远的背影,姚启辰捂着伤口微微一笑。 小苗氏是打算让姚启康效仿方家之前的做法,让姚启康直接在大门口大声的立誓不夺爵的,只是方家多了个心眼,一看到姚启康来,不等他开口,就将人架进了府内。 不过姚启康倒是不觉得在府内府外说有什么区别,所以当着方家人的面很是诚恳把自己放弃继承侯府,绝对不与姚启珅争夺侯府的话说了一遍。 姚启康说的真诚,林氏却是不信的,她不用猜就知道这主意是小苗氏出的,为了把人骗回去,还真是用尽方法了! “你说你放弃继承侯府?” 姚启康拱手称是,“是的,晚辈自愿放弃继承侯府的资格!” 林氏一声冷笑,“那也得你有那个资格才能谈放弃的话,你本身就没有继承侯府的资格,又谈何放弃?” 姚启康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讷讷道,“晚辈的意思是,不管怎样,晚辈对侯府是没有半分妄想的!” “你没有妄想,可你的父母双亲呢?”林氏显然是信不过姚崇明和小苗氏的,任凭姚启康说的如何信誓旦旦,似姚崇明这般不要脸的,回头就不认账了,这种事他是绝对做的出来的,甚至他根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姚启康为难道,“子不言父过,晚辈身为儿子,当思孝顺之道,父母长辈的事……实在不是晚辈能多言的!” “既然是你不能做主的,想必你来这里也是父母的意思吧?” 姚启康诚实的点头,林氏冷哼一声,姚崇明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儿子出面做好人许下大话,挽回侯府仅存的一点儿脸面,转头他再来翻脸不认账,反正他们两口子现在声誉扫地,也不在乎名声了。 想到这里,林氏说话也就十分不客气了,“既然你做不了主,那你还来做什么?你来探望兄弟的吗?也没见你带了礼来,就请回吧!” 林氏不由分说的赶人,姚启康慌了,不得已道,“不管怎样,总得让我见见三弟五弟,回去对父亲母亲也有个交待!” 林氏料得以姚启珅的心智应付姚启康那是绰绰有余的,遂放心让姚启康去见姚启珅了。 姚启康见到姚启珅时和见林氏时是一样的说辞,把自己放弃继承侯府,绝对不与姚启珅争夺侯府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吸取了在林氏那里碰壁的经验,在最后加了一句,“虽然我不知父亲母亲是如何想的,但是我是决计不会做出对三弟五弟不利的事!” 姚启康说了一大堆,姚启珅却只波澜不惊的“哦”了一声。 竟然就这反应?姚启康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不知姚启珅是什么意思,“那三弟就与我一起回家去吧!” “回家?侯府不是我的家,那是二哥的家!我父亲已死,生母早亡,抚养我成人的姐姐已经出嫁,侯府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了,那我还有什么必要回去?”姚启珅毫不迟疑的戳穿了这一无情的事实。 本以为姚启珅会好说话一些,没想到姚启珅比林氏还不留情面,姚启康不由呆在那里,半晌后才道,“那三弟多保重,我就先回去了!” 姚启康愣愣的出了姚启珅的屋子,想了想自己既然来了,不去给朱氏请个安也说不过去,就让人领着他又去给朱氏请了个安后,才一个人沮丧的回了姚家。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见儿子一个人回来,姚崇明诧异问道。 姚启康没把人接回来,自觉的对不起父母双亲的嘱托,十分羞赧道,“儿子无能,三弟他不愿跟儿子回来!” 姚崇明微微有些不悦,小苗氏却觉得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不然按照她的安排计划,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便问道,“怎么回事?” 姚启康生涩道,“儿子按着母亲的吩咐到了方家,还没来得及开口,方老夫人身边的以为老嬷嬷就将儿子迎了进去,根本不让儿子开口,到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根本不听儿子所讲……儿子辜负了父亲和母亲的信任……” 小苗氏听完只能叹息,姜还是老的辣的,方老夫人是看穿了她的打算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718、为难 从方家那边得知小苗氏谋算落空,姚可清松了口气,没想到信还没放下,房嬷嬷一脸尴尬的进来了,很是艰难的开口,“蓉蓉……蓉蓉……” “蓉蓉怎么了?”姚可清好奇道,说来自从蓉蓉离了双清苑,她也是有许久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了。 当初将蓉蓉还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可是不高兴了好一阵,为了打自己的脸,老夫人还刻意疼宠蓉蓉,为的就是反击之前自己将蓉蓉和圆儿的纠纷传来让蓉蓉丢脸的事。 房嬷嬷的神情越发尴尬了,低声道,“刚刚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说是……” “嬷嬷!”姚可清急道,“有什么话嬷嬷倒是说呀,急死人了!” 房嬷嬷这才把心一横咬牙说了出来,“老夫人把蓉蓉赐给了三少爷!” 姚可清惊呆了!蓉蓉以前名义上好歹是跟过宋子清,现在却被赐给了宋子清的堂兄,这……传出去可不好听! 房嬷嬷又道,“其实老夫人也是被逼无奈的,三少爷亲自开口讨要的,老夫人也不能不给!” 宋子琪竟然主动开口向老夫人讨要蓉蓉? 姚可清更觉吃惊,在他的印象中宋子琪可不是那种急色的人,身边的通房侍妾多是夫人周氏或者母亲詹氏安排的,还真没一个是他自己选的,蓉蓉应该算是头一个了! 可是宋子琪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他就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他是读书人考科举的,最重规矩名节,这么不顾脸面体统的讨要蓉蓉,可不符合他一贯的脾气和作风,好好的,宋子琪怎么突然要这么做? “为了这事儿,先前跟了三少爷的萍萍都去老夫人那儿哭诉去了!可是老夫人没理会,把人打发了!” 国公府传闻萍萍那个孩子是蓉蓉有意折腾没的,纵然一开始萍萍是不信的,但是时间长了,说的人多了,就由不得她不信,心里对蓉蓉多少有些疙疙瘩瘩的,如今宋子琪竟然将蓉蓉要了过来,日后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萍萍如何受得了这个!只是老夫人也不会为了一个萍萍就驳了孙子的面子收回成命,蓉蓉跟宋子琪已成定局了! “四夫人也气的不轻,不过是三少爷亲自去求,又是老夫人开口赏的,四夫人不好反对,听说蓉蓉去给四夫人请安的时候四夫人是一丝笑意都没有!” 四夫人最重规矩,又爱惜羽翼,自然不想儿子的名声有任何污点,可蓉蓉却算不得清清白白的出身,不仅“跟过”宋子清,还传出过陷害其他丫环的坏名声,如此一个满身污迹的人,在四夫人眼里是不配跟她儿子站在一起的。 “那三嫂呢?”相比起詹氏的态度,姚可清更关心周氏是怎么想的。 房嬷嬷略带同情道,“三少奶奶倒是没说什么,不仅没说什么,那金兰去她跟前卖嘴,还被三少奶奶责罚了一通!下头的人都说因蓉蓉是三少爷亲自求来的,连三少奶奶都要让着她!” 金兰原是周氏的丫环,后来给了宋子琪做通房,如今为了个蓉蓉竟然就罚了从前跟过自己的丫环,难道下人们会这样想了。 周氏也是个可怜人! 姚可清叹了口气,她着实没想到她前脚才打发了蓉蓉,后脚蓉蓉就跟了宋子琪,也不知周氏心里是否会怪罪自己?虽然实在是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任谁一听都会觉得若不是自己把蓉蓉还给老夫人,宋子琪也不会开口向老夫人讨要。 姚可清心里记挂着这事儿,正好方家随信送来一些山药红豆羹,便叫房嬷嬷分了装了给周氏送一些过去,也好探探周氏的态度。 周氏收了红豆羹回了姚可清一罐枸杞,说是家中兄长从西北带回来的,比药铺子买来的味道要纯正一些。 姚可清便知周氏这是不怪罪她了,如此心里的负罪感总算是少了些,虽然还是不解宋子琪为何就不顾规矩体统的向老夫人讨要蓉蓉,但是总归事情跟自己没什么干系,也就高高挂起了。 到了晚上,周氏竟然亲自过来了,姚可清留周氏一起用饭,周氏也没拒绝,姚可清心觉蹊跷,用完饭便打发了不相干的人。 周氏会意一笑,“四弟妹真是聪明,既然四弟妹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着了!我今儿是受人之托来的!” 看着周氏毫不介意的模样,想必是见惯了宋子琪身边的莺莺燕燕,并不介意多一个蓉蓉了,姚可清也为周氏看得开感到高兴和心疼,男人靠不住,又没个孩子做倚仗,在深宅大院里注定要活的比别人辛苦。 “三嫂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 周氏便笑着道,“我有一位姑姑嫁给你大表嫂的娘家兄弟,弟妹可知道我说的是谁?” 姚可清点头,周氏说的是苏珍周家旁支出身的嫂子。 “前一阵她公公苏大人做寿,我便跟二伯母一起去了一趟,当时弟妹不方便,人没有去,是房嬷嬷去送的礼!” 苏珍的父亲苏道南是宋二老爷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这种场合宋二夫人肯定会出席,姚可清因当时身陷传闻流言之中不便出席这样的喜庆场合,就让房嬷嬷代她送了贺礼过去。 “二伯母在宴上碰上了一个女孩儿,柳眉杏眼,甚是娇俏,打听到是苏大人堂弟的小女儿唤作苏玟的,年芳十五,二伯母瞧着甚是喜欢,又打听到她尚未婚配,更觉欢喜!有些跟她亲近一二,奈何两家没什么交情,不好贸然上门,想着四弟妹你跟苏家交情匪浅,就想劳四弟妹你帮个忙,能不能从中牵线让二伯母再见见苏玟小姐!” 小马氏这是看上苏玟了,想聘给自己的儿子宋子隽,因宋子清成亲的晚,也就耽搁了跟在他后面行五的宋子隽,以至于宋子隽都已经二十出头了,才匆忙说亲,也难怪小马氏看上一个中意的就迫不及待的要多方位打听了。 这苏玟在苏家排行十四,比苏十七大了两岁,姚可清在苏家见过几回,很是文静乖巧的一个女孩儿,等闲不开口,开口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十分符合一贯喜欢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马氏的眼光。 只是宋子隽……听说人脓包了些,姚可清不想坑了苏珍的堂妹,可是周氏既然来说,显见她是看好这件事的,姚可清不由为难起来。 719、狼窝 姚可清微微的停顿踟蹰落在周氏眼里,周氏就明白姚可清是不愿意牵这个线的,也不好为难她,索性自己也只是个传话的,成不成都不碍着自己的事,便主动给姚可清递了台阶下,“我看那苏十四小姐虽然乖巧可人,只是年纪小了些,跟五弟在年岁上差了一截!” 女儿家十五还未许人可算不得小了,不过是宋子隽着实年岁大了,跟现在适龄的女儿家都要差一截! 周氏这是在主动给姚可清解围,姚可清感激的受了,“除了跟大表嫂熟一些,苏家姑娘里头我也就跟十七小姐略微熟络一些,十四小姐我却是不大来往的,贸然邀请她怕是有些冒昧了,倒叫她不自在了!不过大表嫂的双生子的百日宴就快到了,那天十四小姐必然也是要去的,二伯母若是有意,不妨也去凑个热闹!” 如此周氏回去对小马氏也有交代了,周氏笑道,“得嘞,我回去跟二伯母就如是说了!” 姚可清点头,想了想到底没有提蓉蓉的事,周氏自己都不在意了,自己再提就显得太过着意了,便压下不提。 苏珍一双麟儿的百日宴那天小马氏果然去了,碰上姚可清难得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姚可清还了礼便去找苏珍了。 在苏珍房里果然看到苏玟和苏十七,苏玟柔柔弱弱的模样,规规矩矩的给姚可清行礼,苏十七则活泼的多,很快就黏在姚可清胳膊上了,“好久不见姚姐姐了,姚姐姐长的越发漂亮了,我都不敢认了!” “就属你嘴贫!”苏珍笑骂了一声,“看看十四妹,也不学着点儿!” 苏十七笑嘻嘻的看着苏玟道,“十四姐的稳重乃是天生的,我可学不来,我天生便是个皮猴子!” 苏珍颇为无奈的摇头,见姚可清一直盯着苏玟瞧,心中诧异,便打发了她们姐妹悄声问道,“你今日奇怪的紧,怎么尽盯着十四妹看了?” 姚可清便将小马氏可能看上苏玟的事儿说了,“二伯母的脾气倒是好的,只是二伯父他算不得能干,五少爷也不是个有出息的,十四小姐是你的堂妹,少不得跟你说一声,若是你叔婶没有与宋家二房接亲的打算,就要赶紧做出对策了!” 苏珍惊道,“幸亏你来说了,不然真等求上门去,我叔父怕是也不敢得罪国公府,只能答应了!我这十四妹原是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两家原就有结亲的打算,只是后来他家家道中落了,自觉配不上十四妹,如今正发奋参加秋试,若是中了就登门提亲,十四妹现在日盼夜盼的盼着他高中呢!” 若是宋家横插一脚岂不是坏了姻缘。 姚可清道,“二伯母素喜文静乖巧的女儿,不若让十四小姐表现的活泼好动一些,二伯母自然就打消念头了!” 苏珍点头,立刻叫来苏玟吩咐了一番,苏玟先是一惊,及至听到是姚可清帮了她,很是感激的对姚可清福身致谢,只是她本性文静,不知道还怎样表现的活泼一些,很是手足无措。 苏十七在旁边听的兴奋,见状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事儿交给我了,保管叫宋二夫人改了主意!” 看着苏十七的背影,姚可清道,“十七小姐今年也有十三了吧?我记得她就比珅儿小了月份的!” 苏珍点点头,知道姚可清在想什么,“如今十七妹靠着一手绣艺闯出了名堂,富宁侯府时不时的就登门求着十七妹给绣些炕屏扇面的,约莫是要送到宫里头去的!因着富宁侯府的眷顾,她那哥哥荫了一个闲职,她家里待她也好了许多,只是……”苏珍心酸一笑,“你知道的,若是十七妹嫁出去了,这份恩宠就是别人家的了,叔父婶娘哪里舍得,又怎么会主动给十七妹张罗婚事呢?” 连亲生父母都如此算计,姚可清突然觉得比起苏十七来,自己的处境算不得有多坏,虽然姚家可憎,可是她有疼爱她的舅舅家,有一个聪明上进的弟弟,有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而苏十七只有她自己…… 苏珍的语气满是心疼和无可奈何,隔房的堂妹,再怎么心疼也不能多管,不然就要落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了,苏道南作为天子近臣,名声不容有损。 也不知苏十七做了些什么,从方家回来后,宋二夫人再也不提苏玟了,反倒是更加勤快的出去交际,想是打算年前将宋子隽的亲事定下来。 还是从周氏口中姚可清才知道苏十七是怎么宋二夫人打消念头的。 “昨儿在方家,二伯母正要找机会跟苏十四小姐亲近亲近,一晃眼就看见十四小姐与大姑奶奶站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二伯母当即转身就走了。”说完给姚可清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小马氏是继室,前头的宋二夫人是她的姐姐,生下宋家大小姐后就没了,后来小马氏进门,一举得男生下二少爷,宋二少爷长大了却不成器,为了给他娶给门当户对的媳妇,小马氏可是费尽了心思,最后看上了户部尚书林大人的独生女,虽是庶出,却是唯一的一个女儿,自小是林夫人当作嫡女亲自养大的,跟正经嫡女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可是林家却看不上宋家二房,为了将林氏聘回来,小马氏一咬牙就将宋大小姐嫁给了林夫人的娘家侄子。 林夫人的娘家侄子自幼患了一种怪病,身量不足五尺,年近而立之年都没说上亲事,林夫人这个做姑母的也跟着着急,小马氏主动愿意嫁个嫡女过去,蒋家欣喜万分,逼迫着林夫人将记在名下的庶女嫁给宋子科,林夫人无奈这才松口允了婚事的! 到现在宋大小姐还记恨着这事,万分憎恨宋二夫人和宋二奶奶,自出嫁后等闲不回娘家一次,一回来就跟二少奶奶或者是宋二夫人吵闹不休的! 小马氏这样做着实是不厚道了些,即便是不把宋大小姐当女儿看,那也是她的侄女,不该如此糟践的,无怪乎这么多年过去了,宋大小姐还一直耿耿于怀。 也难怪那天家宴宋二夫人一听宋大小姐回来了,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 姚可清还一直以为宋家二房比其他两房要干净简单,没想到有过之而无不及,幸亏苏十七搅黄了宋二夫人的打算,不然苏玟可是要掉进狼窝了! 720、蛰伏 掐指一算宋子清离京已经有十天了,却还没有消息传来,姚可清便知陪都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决的,不由替宋子清担心起来,尤其是瑞王那边最近没有任何异动。 自上次瑞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耀帝面前提过由他出面认下姚景行的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举动了。 依照瑞王最开始的打算,是想让姚景行误以为自己是五皇子遗孤,然而趁机挑起姚景行的仇恨,借此让姚景行走到耀帝的对立面与耀帝为敌,借姚景行之口颠倒黑白,蛊惑民心,置耀帝于风口浪尖上,若是耀帝震怒之下斩杀了姚景行,到时候真相大白,让耀帝如何面对自己亲手杀死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的事实?必然大受打击。 耀帝大受打击,瑞王就有机可乘了,可是随着事态的发展,姚景行迟迟不上钩,而耀帝对瑞王渐生疑心,愈发防备,甚至变相的将他软禁在皇陵。瑞王不得不铤而走险,主动出击,以陆幻月之死换来回京的机会,趁着方玥与他的传闻四起抛出他无嗣的消息以换去耀帝的信任,又主动将姚景行送到耀帝面前。 可是没想到耀帝比瑞王想象中的要镇定的多,对于突然出现的姚景行只激动了片刻就归于理智,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急不可耐的要公开姚景行的身份,瑞王的计划又落空了。 因姚景行的事瑞王害怕暴露自己,不敢再也下一步动作,假借思念陆幻月成疾蛰伏在府中,却不知一队精锐部队正奔向他的老巢。 在姚可清焦急不安的等待中,始终没有任何陪都的消息传来,反倒是先前和亲路上失踪的塔娜公主找到了,不日就将入京。 原来是这塔娜公主任性,仗着自己精通马术,御马之能了得,故意刁难送亲的使臣,遛着一众使臣在草原上兜圈子,玩尽兴了才主动现身,一同入京。 为了表示对瓦刺的友好态度,兼考虑到瓦刺开放的民风,耀帝言道京中儿郎只要未婚配都随塔娜公主挑选,一时京中的未婚男儿人人自危,生怕被塔娜公主挑中,对于异族女子,久居京城的贵公子们有一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优越感,总觉得异邦人都是粗鄙低贱的。 头一个最危险的当属崇国公府的世子郑映卿了,他是公卿之后,母亲与当朝皇后是姐妹,自己本人又是前科探花,再合适不过的和亲人选了。 这一回可不比之前嘉阳公主选驸马,最后是耀帝决定的,现在全凭塔娜公主的心情了,偏郑映卿又长了一副英俊倜傥的面容,有才有貌有家世,郑映卿自己都有些慌了,就更别提郑夫人了! 为了郑映卿的亲事,郑夫人可是多年前就开始上心了,之后误以为郑映卿对方家大小姐有心思,还特意去方家探问过,不曾想得罪了林氏,郑夫人因此也赌上了气,眼睁睁看着方丽珠嫁人,眼睁睁看着儿子病倒,郑夫人悔不当初呀! 之后一直怕儿子伤心,郑夫人等闲不敢提议亲的话,如今形势所迫,郑夫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好歹先定下来一个,无论定个什么样的,总比娶个异族女子要强的多! 只是郑夫人到底晚了一步,还没等她定下人选,塔娜公主已经进京了,皇上安排宫宴迎接塔娜公主,并邀请众世家的年轻一辈作陪,美其名曰年轻人一起热闹热闹,实则是变相的让塔娜公主挑选和亲的人选。 宫宴的帖子送来长公主府,姚可清本是不打算去的,只是长公主道宋子清不在京中,她一个人在家里闷着也是无趣,催着她进宫玩玩,正好嘉阳公主和安平郡主也去,也有个照应,姚可清无奈,只得去了。 姚可清进宫已经是熟门熟路了,因着皇后娘娘特别交待过的缘故,姚可清一到宫门口,就有专人过来领了她去布置宴席的殿上。 姚可清如今嫁了宋子清,是长公主府的人了,身份也比从前高了,坐的位置径直往前挪了许多,直接挨着安平郡主坐了。 安平郡主正百无聊赖的剥着瓜子,看到姚可清过来很是气闷道,“这个劳什子塔娜公主今天肯定要找我的麻烦的,不然何至于亲自派人来请我,生怕我不来似的!”虽然她本来确实是不打算来的。 当年塔娜公主入京为质,与安平郡主比试过,是安平郡主的手下败将,今天难道是打算来雪耻的? 姚可清看安平郡主的神色满是鄙视和不耐烦,却无半分慌张,暗想安平郡主应该不惧塔娜公主的。 姚可清正跟安平郡主说着话,突然旁边传来一道充满愤恨的眼神,姚可清转头一看竟然是安裕瑚。 塔娜公主进京了,安裕瑚和亲瓦刺的日子也不远了。 宋子清拒了安家的提亲却主动求娶姚可清,让安裕瑚丢了脸,后又是因为姚可清帮着余想容坏了安家的算计,致使安家被皇后娘娘责罚,这才有了安裕瑚去和亲,所以安裕瑚心里对姚可清是万分憎恨的,只恨不得将姚可清抽筋剥骨以泄心头之恨。 姚可清无畏的迎着安裕瑚的眼神看回去,她本问心无愧,又何惧旁人的眼光?难不成就因安裕瑚自己想不开心存怨恨,她就该自责悔过以向安裕瑚赔罪吗? 安裕瑚的恨意本就是无中生有的,她更不能助长这等无中生有的怨恨之气!是安家有错在先,这才连累了自家血脉,与自己何干? 姚可清的坦然让安裕瑚更加愤怒,凭什么?论家世样貌,她哪一点儿比姚可清差了?只有比她强的,没有比她差的!可是为什么要去塞外和亲的是自己,而不是她呢?要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愤怒让安裕瑚涨红了脸,忍不住扭头舒缓心里的怒气,却看到了余若菡带着姚可柔进来了,想起之前京中流传的闲话,安裕瑚计上心头,招来一个宫女耳语了几句,那宫女面露难色,安裕瑚拔下头上发簪塞到宫女手里,宫女这才欢喜的点头,收下簪子走向余若菡二人。 721、挑唆 宫女对余若菡耳语了几句,余若菡不由看向安裕瑚的方向,接收到余若菡疑惑的眼神,安裕瑚微微点头一笑,眼角的余光看向姚可清。 余若菡会意,拉着姚可柔在安裕瑚身边坐下了,“我还待字闺中的时候跟你姐姐却是极熟的,你姐姐她今日怎么没来?” 自从长房搬走了,姚家越发的乌烟瘴气起来,余若菡也就越来越看不起姚家,越来越怀念出嫁前在余家时的日子。 “姐姐上个月才产下长子,如今还出不得门!”安裕瑚嘴上跟余若菡说这话,眼睛却是偷偷在瞟姚可柔。 “唷,这样大的喜讯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余若菡说完脸便是一红,她与安裕琼熟,可是安裕琼的夫家跟姚家却不熟,自然不会去姚家报喜,便忙岔开了,“改日我去看她去!”又将姚可柔推到安裕瑚跟前,“这是我的小姑子,在家里行四,你叫她柔姐儿便是!” 安裕瑚含笑道,“我们之前见过的!是不是,柔妹妹?” 在长公主府,宝珍死的时候,姚可柔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指出姚可清的嫌疑,那个时候安裕瑚就知道姚可柔与姚可清的关系十分不好!想起宝珍之死,想起姚可清对自己的“诬陷”,安裕瑚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恨意。 之前安裕瑚与余若菡说话时,姚可柔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因自己即便是被赐婚给历王了,进了宫也不得重视,正闷闷不乐,听到安裕瑚跟自己说话,记起小苗氏千叮咛万嘱咐的规矩,便摆出一副极乖巧的模样,低声答道,“是的,我在长公主府的时候见过安姐姐!” 姚可柔装出来的乖巧模样落在安裕瑚眼里只觉得滑稽的很,心中又鄙夷了一番,面上却是如旧的柔顺,“我记得柔妹妹的二姐是嫁到长公主府去了的,前两天宫里赏下来上好的螃蟹,就属长公主府赏的最多,足足有两箩筐,柔妹妹有口服了!” 言下之意是姚可清会将螃蟹分一些送到姚家去。 只是姚可清嫁到长公主府后,除了朱氏和姚启珅,姚可清几乎跟姚家断绝了来往,更遑论送东西回去了!还怂恿着方家给姚家难堪,想起姚家如今艰难的处境,姚可柔就觉得十分不高兴,但是在宫里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说话的语气却僵硬了不少,“二堂姐自出嫁后便甚少回来,我也是一次都没见过她了,也不曾听说她有送螃蟹回来!” 二姐变成了二堂姐,称呼一下子就疏远了。 安裕瑚勾了勾唇角,“许是我记错了,螃蟹还没赏下来吧!你二姐就在旁边,柔妹妹可要去打个招呼?” 纵然不喜姚可清,但是到底在姚可清手里吃过大亏,对姚可清有着本能的抗拒,姚可柔并不理会安裕瑚的提议,敷衍道,“二堂姐与郡主说起兴起,我就不去打扰她们了!” 没想到姚可柔如此胆怯,安裕瑚不由看向余若菡,余若菡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安裕瑚循序渐进的挑拨姚可柔,见安裕瑚看自己,便帮了安裕瑚一句,“二小姐如今可不比从前了,连娘家都不要了,又哪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能随意攀谈的,就别去自取其辱了,老实坐着吧!” 说的阴阳怪气的,却恰到好处的点燃了姚可柔心中的愤懑,胸膛一鼓一鼓的,瞪着姚可清的后脑勺,恨不得瞪出个洞来。 安裕瑚假意劝道,“好姐姐,胡说什么呢!宋四奶奶可不是这样的人!” 余若菡哼声道,“宝珍死的不明不白的,你还帮着她说话!你大度我可没那样的好脾气,她在家中欺负我也就算了,连柔姐儿也不放过,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妖道婆,哄得侯爷信了她的话,由着那个疯婆子欺辱柔姐儿,这世上再也比她心狠的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免得被她听到了又是一场是非!”安裕瑚指了指不远处的姚可清。 两人一唱一和的,将姚可柔挑拨的怒火中烧,眼看着火候够了,安裕瑚叹道,“我竟不知她是这样的人,可怜柔妹妹被她折磨了这些年!要是我,可决计是忍不了的,就是把自己豁出去了,也不会让她好过!” 余若菡看了姚可柔一眼,见她脸色已经十分动怒了,方才的怯意也散去了,遂道,“柔姐儿素来乖巧,打落牙齿和血吞,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是自己忍着的,你何必拿这种话来叫她难受,这可是在宫里,比不得在外头,出了差错小心掉脑袋!” 安裕瑚满是怜惜的拉过姚可柔的手,“好妹妹,姐姐也是心疼你,可不是故意让你难受,碰上个这样的堂姐实在是叫人替你委屈,好在她现在嫁出去了,日子过的惬意,当是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妹妹且放宽心吧!” 这话说的好似姚可柔是靠着姚可清的施舍才能卑微过下去的,姚可柔顿时怒极!凭什么她欺负了自己还能安享荣华富贵?自己好不容易订了门显赫的亲事,却被她算计成了京中的笑柄! 她不甘心!不甘心看着姚可清那一张洋溢着笑容的胜利者姿态的脸,她要把她从云端拉到泥里,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安裕瑚微微一笑,递上一杯茶给姚可柔,“柔妹妹快喝口水消消气!塔娜公主就快要来了,仪态不整可是对公主的大不敬!” 姚可柔看着眼前的茶杯,突然得意一笑,端着茶杯径直朝姚可清去了。 “许久不见了,二姐!” “好久不见,四妹!” 见与姚可清同席的安平郡主正侧身跟别人说话,姚可柔便又走了几步,在安平郡主的视野盲区停下,打量着姚可清,一身孔雀羽织锦的宫装,料子里似是织入了金线,在光线下熠熠生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刺的穿着秋香色对襟批衫姚可柔心中又是一梗。 姚可柔忍着心里的怒火,倾身靠向姚可清,压低声音道,“二姐,有件事……” 姚可柔的声音很小,姚可清忍不住凑过去想听的更清楚些,不想刚起身,就被姚可柔泼了一怀的茶水。 姚可柔笑盈盈道,“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二姐不会怪我吧?” 722、万劫 姚可清虽然恼怒,但是也不欲在宫里跟姚可柔起争执,况且姚可柔素来就只有这般无伤大雅的手段,不值得计较,冷冷的看了眼姚可柔,转身去更衣了。 看着姚可清的背影,姚可柔从袖中滑出一物,趁众人不注意放到了姚可清的座垫下面。 姚可清匆匆更衣回来,尚未落座就听侍者高呼,“塔娜公主入殿!”转瞬间塔娜公主就出现在宫门口。 塔娜公主甫一入内一眼就看见了安平郡主,当年败在安平郡主手下一事至今还让她耿耿于怀,给上座的皇后娘娘行了大礼后,在皇后娘娘邀她落座于嘉阳公主身畔时,塔娜公主拒绝了,“塔娜想坐在郡主身边!” 安平郡主身边已经坐了姚可清,众人闻言不由都看向姚可清。 姚可清在塔娜公主进来的瞬间慌张坐下,才坐下就觉得大腿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似乎是被刺中了一样,但是满庭肃静,她不敢声张,也不敢径直站起来,只能微微抬起腿,用手撑着椅子,勉强稳住身形,本想等塔娜公主落座后,趁众人不注意时察看个究竟的,没想到塔娜公主一开口就将她推到众人眼前,不过也正好缓解了自己的难处。 姚可清落落大方的站起身,嫣然一笑对着上座的皇后娘娘道,“承蒙塔娜公主不嫌弃,臣妇就将这个位置让给公主!” 皇后娘娘点点头,对姚可清不亢不卑识大体的态度赞许,姚可清拿起自己坐过的座垫,小心的卷成团递给随侍的桔子,一旁的侍者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取来新的座垫铺上。 塔娜公主坦然的接受了姚可清的退让,“多谢这位夫人!” 殿中众人的座位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此刻也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即便是新布置也需要时间,姚可清很是体贴的表示要去更衣,宫女殷勤的领着她去一旁的偏殿。 看着低头走在一旁的宫女,姚可清突然在她头上看到了一样眼熟的东西,刚刚还在安裕瑚头上的簪子此刻就已经到了这个宫女头上了。 安裕瑚无缘无故是不会给一个宫女这样贵重的东西的,而今天安裕瑚对自己的敌视如此明显,联系起被做了手脚的座垫,只觉告诉姚可清这个宫女跟此事有关,便伸手直接将那个簪子从宫女头上拔了过来,个子比别人高一些还是有好处的,比如此刻姚可清毫不费力的就一举将发簪拿到手了。 宫女一惊,回头看到自己才得来的簪子已经到了姚可清手里,压抑着不满低声道,“宋四奶奶这是……”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呀!”姚可清一下子就抓住了宫女话中的漏洞,刚刚塔娜公主进殿后没有任何人表露出她的身份,之前她进宫来时也从未与这个宫女接触过,这个宫女是如何认得自己的?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宫女补救道,“奴婢自然是认识您的,奴婢先前是在嘉阳公主宫里伺候的!” 姚可清把玩着手里的簪子,疑惑道,“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宫女赔笑,“奴婢身轻体贱,哪值得夫人挂怀!” “这个簪子是你的吗?”姚可清将手中簪子举至宫女眼前。 这个簪子能被安裕瑚戴出来参加宴席,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货色,赤金的簪子上镶嵌着大小不一的上等蓝宝石,晶莹剔透,这样的簪子岂是一个普通宫女能够拥有的? 这个宫女也知道这一点儿,正是因为这个簪子太过漂亮,宫女才忍不住当场就戴上了。 “这是……这是公主赏给奴婢的!”刚刚姚可柔泼姚可清一身茶水的时候宫女看的分明,而正是她收了安裕瑚一支簪子将姚可柔领过去的,宫女怕姚可清追究起来怪罪自己,便撒谎了。 “哦?是吗?”姚可清显然是知道宫女在撒谎,“正巧今日嘉阳公主也来了,我便后着脸皮去问问吧!” 见姚可清作势就要往回走,宫女急了,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姚四小姐会泼您水……” “说说吧,安二小姐给你这簪子时是怎么吩咐你的?”姚可清以簪子敲着手掌,悠悠问道。 宫女也不瞒了,一口气全交代了,“安二小姐给了奴婢一个簪子,让奴婢去请姚大奶奶和姚四小姐过来与她同座,还说若是姚大奶奶不愿意过来就跟她说……跟她说……” “说什么?”看宫女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姚可清忍不住好奇道。 “安二小姐让奴婢跟姚大奶奶说想不想报仇,想不想看您……看您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姚可清又看了眼桔子手里的座垫,这就是安裕瑚让自己万劫不复的手段?姚可清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了看手里的簪子,姚可清还是决定收入怀中,另拿了银票给宫女,“这簪子我买了,在宫里,我想还是银钱更实在一些!” 见姚可清不怪罪自己,宫女已大为松了口气,此时姚可清提出用银子换簪子,更是连连点头,“都依您的!” 到了偏殿,姚可清褪去裙裳,果然见腿根处有几个疑似针扎的小孔,忙去翻那个座垫,果然翻出一个梅花针来。因自己是匆忙间坐下的,坐偏了些,并没有端端正正的坐到椅子上,所以只扎到了大腿,不然自己被扎中后是绝对忍不了那么久的。 想起姚可柔的那杯水,原是调虎离山之计!泼自己一身水并不是她的目的,她是为了将那柄梅花针藏着自己的座椅下才故意泼了自己的! 值得庆幸的是只扎破了皮,并不严重,姚可清用帕子擦了擦伤口,匆忙穿上衣服,这偏殿是所有女眷共用的休息之处,自己衣衫不整的被别人看见了可不好。 整装完毕姚可清正要走,突然一阵眩晕感传来,然后逐渐变得越来越强烈了,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四肢也越来越无力了…… 那枚针…… “少奶奶!少奶奶!您怎么了?” 耳边传来桔子急切的呼唤声,一丝理智尚存的姚可清狠狠的掐了一把伤口,剧烈的疼痛带来一丝清明,姚可清几乎将整个人都倚在桔子身上,咬牙道,“扶我去坤宁宫!” 现在宫里能让她放心的地方就只有坤宁宫了! 723、执念 “奴婢见过姚侧妃!”偏殿的宫女见姚侧妃过来忙蹲身行礼。 “起来吧!”姚侧妃眼皮都不抬一下径直越过宫女进去了,在榻上坐定了,一个眼神,周围的宫女便散开了,姚侧妃惬意的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轻啜,片刻,宫女们回来了,皆对着她摇头。 没人?怎么可能没人?姚侧妃诧异,叫来在偏殿服侍的丫头问道,“你可见到宋四奶奶了?” 宫女点头,“宋四奶奶刚刚来过了!” “来过了?她已经走了?”姚侧妃皱眉,不该呀!不是说中了迷药吗? “就在侧妃娘娘来之前刚走的”那宫女想了想又道,“只是看宋四奶奶脚步虚浮,身子似是不爽利,是被她身边的婢女扶着走的,奴婢还叫那位姐姐扶宋四奶奶进去歇歇再走,可那位姐姐却不理会奴婢,径直扶着宋四奶奶走了!” 果然中了迷药,看来她没骗自己! “追!”姚侧妃立刻起身,带着一众宫女离开了偏殿! 中了迷药她是走不远的!既然她不在偏殿呆着定是怕被人撞见她失态的模样,那她就更不可能回主殿去了,她已经神志不清失去了行动能力,是走不远的,一定还在这附近。 虽然姚可清身形纤瘦,但是却比桔子高了半个头,纵然桔子力大无比,扶着姚可清也略感吃力,才走出百余步已觉得有些喘气了。 桔子暗忖以自己的力气是绝对坚持不到将姚可清扶到坤宁宫的,而且既然小姐被人算计下了药,下药的人肯定很快就追过来了,不等她们到坤宁宫就会落在别人手里。 看了看四周,桔子一咬牙将姚可清扶到了一处隐蔽的树丛下,小心藏好,这才准备离开去大殿求救,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了,桔子慌忙躲到一边,偷偷探头出来就看到姚侧妃往姚可清藏身的方向去了,心中大急,幸好姚可清的荷包在她手里,忙掏出一锭银子给了一个路过的宫女,让她去大殿上给无拘是嘉阳公主,或者是安平郡主谁的带个口信。 出了办宴席的宫殿就进了御花园,视野开阔,放眼望去都不见姚可清主仆的影子,姚侧妃猜想她们大约是觉察到了什么所以躲起来了,就更不想让她们溜走了,“给我仔仔细细的搜,她们一定就藏在附近!” 眼看着就要找到姚可清藏身的位置了,可是救兵却还没有来,桔子正急得团团转时突然听人道,“找到了!”心中大急:坏了! 姚侧妃顺着声音看过去,宫女们已经扒开了树丛,果然看到了已经晕倒在那儿的姚可清,只是她身边的丫头却不见踪影了,也不知是被吓跑了,还是跑去搬救兵了,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带走!”姚侧妃一扬下巴,两个宫女挤进树丛将姚可清拖了出来,又拿出一个披风将姚可清从头到脚裹好,在姚侧妃的带领下一路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姚侧妃在冷宫里弯弯绕绕了好多圈,最终拐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门口有一个小太监守着,见姚侧妃过来了,连忙将门打开把人放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进去将门从里面锁上了。 “人给王爷带过来了!” 冷宫里,姚侧妃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襄王冷声道。 越过姚侧妃,襄王看到姚可清被人抱进内室,微微一笑道,“你果然比你姐姐有本事一些!” 姚可馨却并不以为这是一个夸奖,淡漠的转开脸,“王爷如意后可别忘了答应过妾身的事!” 襄王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姚可馨这样冷漠的态度也不觉得气恼,依旧挂着笑意,“本王向来说话算数!你放心,等本王得偿所愿了,就将她交给你处置!就像当初你以姚家勾结余家的秘密换你姐姐替你去死一样,本王同样不会食言!” 提起姚可芸,姚可馨眼里闪过不自在,似是有一种难言的愧疚感,却终归于平静,“王爷记得就好!人就在里头,王爷请进去吧!妾身还要去前面席面上露喝脸,离开太久的话会让人生疑!” 姚可馨带着人离开,刚刚守门的太监也跟着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襄王理了理衣襟,抬脚进了内室。 刚刚姚可清藏在树丛里沾上的一身树叶干草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凌乱的头发也微微整理了一番,人就那样安静的躺在那儿,无声无息,全无清醒时的灵动机智,老实说,襄王还是觉得清醒着睁着双眼的姚可清更吸引他一些。 双目紧闭的那一张脸不过是中人之姿,虽然清丽隽秀,但实在是谈不上有多美,搁在人堆里他都不会多看一眼,若不是因着她的身份,他根本都不会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 襄王对姚可清的执念起源于对方家在学子影响力的看重,襄王一脉致力于营造他“贤”的名声,所以要赢得拿笔杆子的学子们的拥戴赞誉,执掌国子监的方家是他最要拉拢好关系的人家 可是方家太难拉拢了!方家的男儿一个比一个谨慎,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便是向方牧帆这样爽朗的性格也是滑不溜手的,根本不能为他所用。 最终,襄王只能把目光放在方家的女孩儿身上,可是没想到接近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更难,襄王只得迂回的转向方家的外甥女——姚可清。 只是姚可清却比方家的男儿更谨慎,襄王第一次在女人手里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儿!男人的自尊心和斗志瞬间被激发出来了,可是之后却再无接近姚可清的机会,这个女孩儿实在是太低调了! 好不容易趁姚可清进宫时找到了一个机会,可是却被人搅局,不过来人却是方家的庶女,正中他下怀,襄王坦然的接受了来人的投怀送抱。 却被姚可清一把火坏了他的好事,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憎恨姚可清了,坏了他的大计! 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姚可清了,可是襄王心中的那点儿执念却并没有消退,反而与日俱增,直到从水中救出姚可芸时,襄王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儿! 724、不复 塔娜公主坐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安平郡主就知道没好事,果然,塔娜公主不过矜持了一瞬,便对安平郡主道,“自从那年败在郡主手下,我甚是觉得羞愧,对不住父王多年的教养,之后几年里更是勤学苦练,希望有朝一日能与郡主再次切磋,不知郡主可赏脸?” 安平郡主看了眼塔娜公主跃跃欲试的神情,知道自己若是应允的话她绝对会当场提出来要跟自己比试的,她是和亲的,自己无论输赢都不妥当,输了便是坠了我朝的声誉,赢了的话自己只怕就永无宁日了,她隔三差五就该找上门来了! 见安平郡主久久不答,塔娜公主有些不高兴了,“难道郡主不愿意吗?” 安平郡主理了理自己宽大袖口,又指了指自己已经盘起来的发髻,“难道公主没看出来吗?我已经嫁作人妇了,为人妻子当思恭顺持家,以相夫教子为己任,舞枪弄棒的话就有些不合适了,待字闺中时尚可视为消遣玩闹,出嫁之后就不合时宜了!” 塔娜公主瞠目结舌道,“你朝还有这样的规矩呀!嫁了人之后就不能做自己从前喜欢的事了吗?那嫁人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至于持家,不都是下人该做的事吗?相夫教子也有妾室,何至于要你亲力亲为?在我们瓦刺,嫁了人跟不嫁人并没有多大区别,婚前做什么婚后一样可以做,在瓦刺谁生的孩子就谁养,做正室的一点儿也不用操心的!” 塔娜公主显然不懂中原那句“夫唱妇随”的含义。在她眼里嫁人竟然是为了乐趣?这个想法果然很异邦!难怪京中的人家没一个愿意娶她的,也不知谁会那么倒霉被她看中。 安平郡主含笑致歉,“让公主失望了,不过我华国能文能武的将军不少,公主若是技痒,可与他们切磋一二!” 塔娜公主并没有与别人比武的性质,她一直对自己败在安平郡主手下耿耿于怀,盼着有一雪前耻的时候,可是照安平郡主的意思,她是不会再与人动手的,塔娜公主也不好强求,看来自己想与她再次比试的愿望落空了。 好不容易等到塔娜公主说完,她身边的侍女才放了一旁等候多时的宫女上前。 那宫女对安平郡主耳语了几句,并递上一枚玉佩,安平郡主神色大变,快速起身离席,往殿外飞奔而去,在门口与进殿的姚可馨擦肩而过。 看着安平郡主慌张离开的模样,安裕瑚与姚可馨相视而笑: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现在赶过去什么都已经迟了! 安平郡主走的极快,报信的宫女有些跟不上,不得不再她身后喊道,“那位姐姐说她沿路留了记号,让郡主跟着记号找就能找到她去哪儿了!” 安平郡主气愤的回头骂了一句,“你是死人吗?站那儿半天了,也不早点儿说,人命关天的事岂能拖延!” 宫女吓了一跳,委屈道,“塔娜公主的侍女拦着奴婢,不让奴婢过去,那位姐姐又交待此事不能声张!” 安平郡主气的哼了一声,四处寻找桔子留下的记号,在一棵树上看到了桔子留下来的布条,沿着布条,竟然走到了冷宫最偏僻的院子,门上挂着一块同样料子的布料,却不见桔子的身影,轻轻推门,门竟然是从里面锁着的,安平郡主心里一突,有一种不好预感的。 抬手解了那个宫女的腰带穿过门环又从外面把门关死了,一个纵身翻进院内了,一眼就看到洞开的房门,快步入内就听见断断续续呜咽的声音。 心里一急,安平郡主直接闯了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的看傻眼了!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被用帐幔捆的严严实实的堵了嘴丢在角落,呜咽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襄王一脸血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抽搐,而让她担心了一路的姚可清正坐在床上冷冷的看着在地上抽搐的襄王,虽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却是全须全尾的,姚可清的丫环桔子正在奋力的撕着帐幔,似乎是想将襄王也捆起来。 见二人衣衫完整,安平郡主大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了事儿,我可怎么向师兄交待!” 听到安平郡主的声音,强自镇定桔子的带着哭腔道,“郡主您总算是来了!” 这回被打伤的可是襄王,是皇上的儿子,可不比赵五,打了就打了,皇上要是怪罪下来,她和她家小姐就都要没命了! “没事儿就好!”安平郡主走过去将姚可清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突然发现她左边大腿处的裙子洇出殷红的血迹来,大惊道,“怎么回事?哪里受的伤?” 姚可清揉了揉发昏的太阳穴,看清安平郡主手中的血迹低声道,“没事儿!我被人下了迷药,我怕自己撑不过去,在晕倒之前就扎了自己一下,不然哪有这么快醒过来!” 若是自己没有及时醒过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姚可清满是森寒的看了襄王一眼!本就没几天好蹦哒的了,偏还活的不耐烦了要自寻死路! 看着半死不活的襄王,安平郡主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气愤的又上去给了襄王一脚,襄王痛苦的哼了一声,半分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安平郡主犹觉气愤,抬脚又要踹过去,桔子在一旁小声劝阻,“别……要死踢死了可是要被诛九族的……” 她从后门进来之后发现门口有个小太监守门,上去就把小太监撂倒了,急急忙忙进了屋内就看见襄王正伸出他那肮脏的爪子往自家小姐的脸上摸去,桔子大急,冲过去用尽全力朝着襄王裆下就是一脚,襄王痛苦的弯下腰去,疼得连呼痛都呼不出来了,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姚可清突然睁开眼将手里的簪子刺向襄王的,正好扎在低下头的襄王的脸上,襄王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了。要是再挨安平郡主一脚,怕是要闹出人命了! 安平郡主顿了顿脚,却更加用力的踢了过去,隐隐能听到骨头断裂的沉闷声,一直没出声的襄王忍不住用沾满鲜血的手捂着胸口失声嚎叫起来,约是被踢断了肋骨。 安平郡主冷笑的看着襄王狼狈的模样,沉声道,“诛九族?先诛了他自己再说!” 725、双雕 “怎么回事?”将襄王和那个看门的小太监丢了出去后,安平郡主一边帮姚可清处理伤口一边略带自责的问道,是自己大意了。 迷药的药劲儿已经过去了,姚可清神思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从姚可柔泼在她身上的那杯水开始说起,“……一开始我只以为是四妹使性子,并没当回事,后来在宫女身上看到安二小姐的簪子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没想到她们会下药的下作手段!四妹应该是被她们挑唆来的,她大概是不知道那针上有药,她自己也是订了亲的人,我坏了名声对她没好处的,她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对于安裕瑚这种自掘坟墓的行为,安平郡主大为光火,“真是找死!皇后娘娘才警告过她的,还不长记性!” 姚可清听出了异样,“皇后娘娘警告过安二小姐?” 安平郡主点头,“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风声,知道了姚景行的事,便以此为筹码想让皇后娘娘收回让她和亲瓦刺的成命!皇后娘娘以整个安家的前程为要挟,让她不得不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又将她禁足,要不是今天塔娜公主来了,她马上就要嫁去瓦刺了,否则根本没机会出来的!” 难怪安裕瑚这么恨自己,原来是知道自己即将要和亲了,再无更改的余地了!也正是因为她和亲在即,所以她有恃无恐,为了两国邦交,就是东窗事发也不能将她怎样! 姚可清看了看地上带血的簪子,那是她用银子从宫女手中换来的安裕瑚的簪子,今日算计自己的人,姚可柔算一份,安裕瑚算一份,姚可馨算一份,姚可柔的那一份且留着到时候与二房一起清算,姚可馨自有遭报应的时候,不用她动手,安裕瑚的那一份却是不能等的,再等人就走了,这亏她可不能白吃了! 姚可清捡起地上的簪子走到外间在襄王面前蹲下,好整以暇的欣赏着襄王那张痛苦夹杂着愤恨的脸,“馨堂姐要比芸堂姐好用多了是不是?芸堂姐虽然给你生了儿子,但是苗侧妃带着穆儿小皇孙回来后,长孙的名头也就没了,恩宠也就断了,于你又有何用呢?馨堂姐就不一样了,与芸堂姐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却比芸堂姐聪明的多,用起来更得力!不然今天你在这儿等来的就不会是我了!” 襄王眼里浮现出惊愕,他没料到这样机密的事姚可清竟然也知道,连亲生父母都没有觉察到的事她又是怎么发现的? 襄王的神情告诉姚可清她猜测的没错,死的果然是姚可芸,现在的姚侧妃是姚可馨,而不是以前的姚可芸了!姚可馨果真心狠如斯,竟舍得让无辜的亲姐姐代替自己送命,她究竟是用什么做筹码让襄王答应了这件事呢? 腿上的伤口让姚可清蹲不了多久便起身找了椅子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襄王,“想必过一会儿就该有来看热闹的了,不知襄王有何打算?” 襄王极其不喜欢被别人这样俯视着,挣扎着要站起来,奈何裆下实在是太痛了,胸口断骨处也一阵阵钝痛传来,最后只能半跪半趴在地上,似是自嘲道,“我能有什么打算?我都落在你手里了,还是说你打算放我一马?” “你似乎没太听明白我的意思!”姚可清淡声道,“有人来看热闹,不仅是看我的热闹,更是来看你的热闹的!” 襄王怔怔道,“什么意思?” “你以为姚可馨是心甘情愿跟你的吗?” 姚可馨当然不是心甘情愿进襄王府的,既然她不是心甘情愿跟襄王的,又怎么会为了考虑,为襄王卖力呢? 今日的事明面上看是姚可馨伙同安裕瑚算计姚可清,实则是姚可馨想借机一石二鸟,一箭双雕,让姚可清和襄王一起身败名裂,以报仇雪恨。 安平郡主在一旁嘲笑道,“枉你自诩聪明一世,却被自己的枕边人拿着当枪使,可笑不可笑?” 襄王脸色暗了下去,羞怒渐渐代替了痛意,在怒火的支撑下人也有了精神,有些明白了姚可清来找自己的用意,“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应该是看你想做什么了!”姚可清浅笑着反问,“看你的模样大约是寸步难行了,我大可以一走了之,我倒要看看等你的侧妃带着人来的时候你要如何跟人解释你为什么一身伤痕的出现在冷宫里!” 而且伤的还是某个特殊部位。 姚可清自信满满的样子让襄王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悔意,他怎么就信了姚可馨能算计到姚可清的呢?姚可馨可是在姚可清手下屡屡吃亏,从来没有讨到过便宜的,“难道你就不怕我实话实说吗?纵然我讨不到好,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姚可清毫无惧意,“襄王是在说笑话吗?我刚刚一直在坤宁宫陪着八皇子,如何有时间来冷宫呢?” 是呀!皇妹端元从她习字,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谊,只要皇妹开口,大把的人抢着给她作证。 襄王苦笑一声,“你说的对,可是我无论做什么也改不了自己的处境了,除非你愿意将我带离这里!” 襄王的眼里隐隐透出希冀的光芒,现在姚可清有安平郡主护着必然安然无恙,只要在姚可馨带着人来之前她将自己带离这里,不当场被抓住他就可以安全脱身了。 “只要你带我离开,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等我离开这里,我一定会重责姚氏,让她向你跪叩请罪!” 带他离开?姚可清笑的讽刺,今日自己遭遇的这些事他也有份在内,他真以为自己是菩萨,会这么大度的就对他既往不咎了? “我是不会带你离开的!”姚可清斩钉截铁的打碎了他的希冀,“至于馨堂姐,她得罪的不仅是我,也还有你,相信你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襄王有些发怔,又听姚可清道,“不过我却可以教你一个脱身的法子,你是听还是不听?” 726、是你 安平郡主走后,安裕瑚知她是去救姚可清的,有心去拦她一拦,免得襄王还没得手她就给搅黄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一番心血,便跟着安平郡主去了,只是安平郡主走的快,出门就不见踪影了。 安裕瑚知道地点在哪儿,便自己摸索着到了冷宫,看到门口的门环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凑过去一看,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安平郡主开了门将昏迷的安裕瑚拖进去丢给襄王道,“这就是给你的法子,怎么用随你!” 姚可清临走前将手里的簪子递给了襄王,“这是安二小姐的东西,还请王爷替我物归原主吧!” 襄王怔怔的接过,待她们走远,才忍着痛起身将被桔子捆成粽子的小太监松绑,小太监感激的就要扶着襄王速速离开,“王爷,奴才这就带您离开这儿!”离开这儿就安全了,离开这儿就不怕被别人算计了。 襄王摆摆手拒绝了,“来不及了!”又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安裕瑚,“你去把她扶到里面床上!” 小太监愣了愣,不知襄王是如何打算的,还是听话的将安裕瑚扶到里面床上了,然后就听慢慢挪到内室的襄王又道,“把她的衣服脱了!” “啊?”小太监一惊,襄王不耐烦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小太监来不及多想,三两下就将安裕瑚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因太过慌张,盘口和系带来不及解开,就直接撕开了,脱完后抱着安裕瑚的衣裳不知所措的看着襄王。 襄王将安裕瑚的衣服拿在手里,一件件胡乱丢到地上,嘴角微微带着满意的笑意对小太监道,“你对本王的恩情本王没齿难忘!走好!” 小太监一愣,还没来得及读懂这句话的意思,胸口就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一低头只见胸口插着一把精短的匕首,是襄王的随身之物,从不轻易示人的,小太监不可置信的看着襄王,“王爷……为什么……” “放心,本王一定让你死得其所!”说完,襄王拔出匕首,咬牙在自己身上不是要害的地方割了几刀,顿时有鲜血洇出,小太监看了看襄王,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血窟窿正涓涓的往外涌着血,喉头滚了滚,最终却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栽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了。 见人死透了了,襄王闭上眼心一横,就将匕首扎进大腿,痛惜袭来,哪怕是装出来的一脸惊慌也有十成像了,一边朝外滚爬而去,口中一边高呼,“来人呀!快来人呀!有刺客!有刺客……” 安裕瑚走后没多久,姚侧妃突然道,“宋四奶奶怎么更衣那么久还不回来?” 姚侧妃的音调高,离上座的皇后娘娘距离也近,皇后娘娘闻言看向靠近门口处重新给姚可清布置的位置果然是空的,又见安平郡主的位置也是空的,心中诧异,便吩咐道,“来人,去偏殿看看!” 不多时人回来了,“奴婢在偏殿没有看到宋四奶奶!” 皇后娘娘眉头一皱,姚侧妃娇声道,“会不会是去御花园了?” “你带人去找找!”皇后娘娘点头觉得似乎也有这个可能,随即吩咐身边的女官陈夫人道。 这时姚侧妃也站了起来对那女官陈夫人道,“我也想出去透透气,就与姑姑一道吧!”又向皇后娘娘道,“臣妾告退!” 姚侧妃一路在前走到了御花园,陈夫人提议道,“御花园这样大,不如大家分散了找吧?” 姚侧妃含笑点头,“好!” 众人便四下散开,不一会儿,姚侧妃突然找到陈夫人道,“刚刚我见着一个宫女,她说看见宋四奶奶往那个方向去了!” 顺着姚侧妃所指方向,陈夫人惊讶道,“冷宫?好好的,怎么会去冷宫呢?” 姚侧妃已经往冷宫的方向走了,一边走一边道,“不如去看看好了,说不定真在那儿呢?总好过在这儿胡乱找的强!” 陈夫人觉得有理,点点头招呼一众宫女跟在了姚侧妃身后。 姚侧妃状似无心的往那处院子走,才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呼救的声音,“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有刺客!” 众人一惊,姚侧妃却皱眉,这声音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陈夫人惊诧之下来不及多想便去推门,没想到门竟然没锁,一下子就被她推开了,然后就看到一身血的襄王从正房门口连滚带爬的往她们所在的方向来了。 “王爷!” “襄王殿下!” 姚侧妃与陈夫人几乎同时叫出声,只是一个是惑,另一个是惊。 “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去将襄王殿下扶起来!”回过神来,陈夫人一边安排人去向皇后娘娘报信,一边吩咐去请太医,襄王这一身的血,也不知道伤到要害没? 襄王被两个宫女扶起,一脸虚弱的指了指屋内,“里面……快……快救人……” 里面竟然还有人?陈夫人又是一惊,鼓起勇气大步进了屋去。 姚侧妃落后她一步却在在襄王身边停下,一脸焦急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王爷,究竟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 襄王看着面前这张看似关心急切的脸,讽刺一笑,“怎么?失望了?” 姚侧妃目光一闪,掩饰道,“王爷您说什么呢?被吓糊涂了吗?” 襄王冷冷一笑,不再理会她,屋内传来陈夫人惊呼,姚侧妃愣了愣,疾步走了进去,却也被眼前的场景吓的呆住。 一个太监俯身倒在地上,身下是大片暗红的血迹,不仅没有凝固,还很新鲜,人似乎还没死多久。 视线越过死去的小太监,就看见褙子,束胸,石榴裙,绣花鞋,汗巾子,女子的衣饰丢的满地都是,顺着衣物看过去,床上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正一脸惊慌的疯狂拉扯着被子往自己身上盖,发髻早已散开,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 姚侧妃心中一喜,都忘了自己面前还有个死人,快步奔向床榻,撩起她散乱的发丝,待看清脸,惊呼道,“是你!” 怎么是你? 727、成全 安裕瑚是被襄王的呼救声吵醒的,脑后的钝痛阵阵袭来,她才明白自己是被人打晕了,正要起身坐起,却陡然发现自己身无一物,正一丝不挂的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还来不及尖叫就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不由的拉扯过一切能拉动的东西想把自己裸、露的身体盖住。 从遮在眼前的发丝间隙中,安裕瑚看清来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陈夫人,就更加惊慌了,前不久她才惹怒了皇后娘娘,今日又发生这种事,落在皇后娘娘眼里只怕就成了她是刻意在挑衅皇后娘娘的凤威了。 虽然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按照计划,本该躺在床上的是姚可清,而不是她自己,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被姚可清反算计了,还不知道外面有什么样的陷阱等着自己,此刻自己唯有以不动制万动了。 当姚侧妃掀开她的头发时,她看到了姚侧妃眼里的诧异,也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愤怒。 襄王在宫女的扶持下挪进屋内,隔着门道,“本王正在御花园赏花,身边的小太监小顺子突然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掠过,本王就带着他追了过去,追至此处发现门上的门锁已经被撬开,诧异之下就进来看了一眼,谁知就看到……” 襄王咳了一声,似是看到的场景十分难以启齿,“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那个男子,本王尚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便被掷出的一物伤了脸,又被他夺走了防身的匕首将本王刺伤,幸得小顺子拼死相救才得以脱身,可是小顺子却惨遭他的毒手!本王……” 襄王痛苦的闭上眼睛,靠在宫女身上摇摇欲坠。 襄王的情况十分不妙,陈夫人也顾不得别的了,捡起衣服亲自帮安裕瑚穿上,又将安裕瑚拉到屏风后面,吩咐人将襄王扶到床上去。 躺到床上后,襄王终于松懈了心底的那根弦,渐渐昏睡过去了!自己虽然身受重伤,不算全身而退,甚至为了遮掩某个位置的伤势不惜又扎伤自己的腿,给怪异的走路姿势找个理由。 但是至少名声保住了,而且他刚刚陈述的时候也留了余地,安裕瑚只要不傻,不想鱼死网破,就知道该怎么说! 皇后娘娘听了陈夫人传过去的消息也是惊呆了,这样的大日子竟然出这种事!安排了嘉阳公主照应宴席,便匆匆往冷宫赶去,依报信的人说的,既然襄王伤的十分严重,怕是不易挪动的。 “怎么回事?”皇后娘娘的鸾架到了,看到屋里的惨状心中也是惊起了惊涛骇浪。 陈夫人上前把襄王昏睡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至于那个襄王没看清脸的男人是哪里来的,还要安裕瑚又是怎么赤身裸、体出现在这里就一无所知了。 “裕瑚,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问的平淡,安裕瑚却吓得一抖,腿一软,就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了地上,上次皇后娘娘都警告过自己了,她是认真的,她从来都说一不二的!要是自己再出岔子,她一定不会放过安家的! “皇后娘娘……我……”安裕瑚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后娘娘淡淡得扫视了一眼屋子,在小太监的尸体和襄王身上来回看了几圈,才低下头来看已经膝行跪到自己面前的安裕瑚,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沉声道,“好好说,慢慢说!” 安裕瑚混沌的脑子里闪现一丝清明,皇后娘娘要的是她想听到的,而不是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安裕瑚心中略微安定了,“臣女觉得殿中有些闷,就想出去透透气,又不喜欢又宫女在一旁扰了清净,就独自一人去了,不想却走错了路,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冷宫,臣女正要走回去时就被从背后打晕了,臣女醒来时就看到了陈夫人……” 陈夫人在一旁默默点头,她进来时安裕瑚那样的慌张,应该是刚醒来不久。 “襄王说他看到了一个男人,然后追来了冷宫,你又说是被人从背后打晕的,看来打晕你的人就极有可能是襄王看到的那个人!”皇后娘娘对安裕瑚的回答似乎十分满意,吩咐陈夫人,“你去通知禁军,将这附近一带好好搜搜,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陈夫人躬身退下,退出去前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褪下来给了安裕瑚。 胸前的系带断了,一直用手压着胸口的安裕瑚感激的看了陈夫人一眼,接过披风将自己裹住了。 太医终于来了,襄王也恰好醒来,看到襄王一身血也是吓了一跳,诊断过后松了口气,“都是皮肉伤,并没伤及要害部位,止住血就没事了!” 太医不知襄王某个部位受伤了,看襄王一脸痛苦不堪的神情只当是养尊处优的襄王受不了这种苦头。 襄王诊治包扎完毕,被人抬了下去,姚侧妃也要跟着退下,却被皇后娘娘叫住,“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谁要是敢泄露出去半个字,就不要怪本宫不讲情面了!” 姚侧妃一凛,慌忙低下头,“臣妾明白!臣妾告退!” 皇后娘娘点头,“好好照顾襄王!襄王伤好之前都会留在宫中养伤,你就留下来服侍他吧!至于桓儿,本宫会派人送他回襄王府去!” 桓儿是姚可芸所生之子。 想起襄王那会儿在门外跟自己说的那句话,姚可馨心中没底的很,下意识的想躲避襄王,要她留在宫里贴身服侍襄王,她心中十分不愿意,踟蹰着不肯离去。 皇后娘娘以为她是担心孩子,桓儿从出生就一直是她抚养照顾的,贸然交给别人她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的,而且妻妾争宠,自己也是经历过的,她不放心将孩子交到襄王妃手中也是因为害怕襄王妃对她的孩子不利,只是桓儿除了是她的亲子,也是襄王长子,这份量襄王妃明白的很! “你放心,桓儿就是回到襄王府,本宫也会安排人随行照顾的,你不用担心,好好服侍你家王爷便是!” 姚可馨无奈,低眉顺眼的退下了。 屋内人散尽,皇后娘娘回过头冷冷的看着安裕瑚道,“你是真的不把安家当回事吗?那本宫就成全你!” 728、太平 姚可清从冷宫出来后在安平郡主的陪同下去了坤宁宫,没想到才呆了一刻钟,宋子清竟然也出现在坤宁宫。 姚可清惊喜道,“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子清一把将姚可清抱在怀里,抱的紧紧的,深深吸了口气,胸腔中瞬间充盈着她身上的香味儿,馨甜淡雅,让他疲惫的身体瞬间为之一振。 “一个时辰前回来的!” 一个时辰前宋子清回到京城,向耀帝回禀去陪都的收获,汇报完毕本打算直接回府的,却听说姚可清此刻正在宫中参加宴饮,便折去宴席,路上碰到安平郡主的人得知姚可清在坤宁宫,便赶去坤宁宫,果然见到了他日夜思念的人儿。 “你都瘦了!”摸着宋子清棱角分明的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姚可清心疼道。 宋子清宠溺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一语双关道,“那你就把我喂胖呀!” 姚可清还来不及脸红,一旁的安平郡主已经一脸鄙视的道,“两口子打情骂俏的就不能避着点儿人?” “晨儿!”姚可清娇嗔。 宋子清却毫不介意的依旧拉着姚可清的手,缓缓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安平郡主气的哼了一声,真的抬脚就要走,姚可清忙去拉,不想扯到腿上的伤口,不由“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人也一歪,险些没站住,好在宋子清及时扶了一把,才勉强站住。 “怎么回事?”宋子清发现了姚可清的不对劲之处,严肃问道。 姚可清笼着袖子,抬眼看安平郡主:要不是你突然要走,他又怎么会发现我受伤了呢? 安平郡主把手一摊:这可怪不了我,师兄早晚会发现这个伤的,你是瞒不住的! 姚可清抿嘴:那好歹也要等回去了告诉他,现在襄王还在宫里呢,要是他一个忍不住,去找襄王麻烦怎么办? 襄王还得留着指证瑞王呢! 看着两个女人“眉来眼去”的,宋子清横跨一步隔开两人,严肃道,“说,怎么回事?” 姚可清可怜巴巴的眨了眨闪着泪光的眼,很是委屈道,“四妹在我的座椅上放了梅花针,扎伤了我的腿!” 姚可柔扎她是事实,所以姚可清说的时候完全无惧的盯着宋子清的眼睛。 果然骗过了宋子清,只见他皱着眉很是心疼的就要去检查她的腿,姚可清红着脸躲闪,“没什么大碍,回去了再说!” 在外面确实是不方便,宋子清点点头,打横抱起她就走,安平郡主在他们身后无奈撇嘴:得,宫里的烂摊子只能自己来收拾了。 因姚可清为了尽快熬过药性,在原先被扎伤的位置又划了一道伤口,又是半昏睡间划的,人已经不太清醒了,没控制好力道,伤口划的有些深,出了不少血,血迹干后,裤子就黏在了腿上,收拾伤口的时候只能用热盐水轻轻敷在黏住伤口的裤子外面,然后慢慢一点点撕开,很是让姚可清吃了些苦头。 房嬷嬷看的直抹眼泪,“好好的人高高兴兴的出门的,怎么去一趟宫里回来就伤成这样呢?” 姚可清疼的也没心思多解释,便一言不发的听着房嬷嬷絮絮叨叨的哭着,房嬷嬷见状以为姚可清在宫里遇上了什么麻烦,哭的更厉害了。 处理好伤口,房嬷嬷端着一盆血水出去,被站在门口等着的宋子清看到了,眼里的担忧疼惜更浓。 “说吧!怎么回事?”回过神的宋子清已经想明白姚可清在宫里说的话肯定不是全部的实话,她有事瞒着自己。 姚可清这才合盘托出,“……晨儿把尾随她而来的安裕瑚打晕了留给襄王了,也不知襄王会怎么处置她,晨儿还留在宫里,晚点儿应该会传来消息!” 襄王!很好!敢算计他的妻,他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 宋子清的胸脯深深的起伏了数下,渐渐归于平静,转头一脸凝重的对姚可清道,“这两天就呆在屋里,正好养伤!哪儿也不要去,京里……不太平!” 要对瑞王动手了!看来陪都那边该纠察的,该肃清的都已经完结了! 姚可清心里一跳,莫名开始恐慌起来,宋子清知道她是联想起姚家的未来了,不由轻拂她的脸颊,“放心,没事儿的!很快就结束了!瑞王的事了结了,为了平衡朝政,安抚皇室宗亲,皇上不会那么快对余家动手的,再者余家势力庞大,一旦要动,朝野上下至少有三成的官员要被牵连,或迁或贬也是一个大工程,皇上暂时还没有那么多后备人选去填补这些空缺,所以最快也要等到明年春闱之后,新取的进士授官之后!” 姚可清点点头,捂住胸口,平复纷乱的心情,一切就看春闱的结果,至于马上就要到来的秋试,姚可清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对姚启珅有九成的把握! “这几天我可能都不会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要格外小心!” 他不过十几天不在,一回来就见她伤成这样子了,心中自责又难过,安裕瑚对她的恨意是本不该有的,他不与安家联姻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还有姚景行的事也是安家有错在先,安裕瑚要怪也该怪他们安家。 “我知道了!放心吧!”姚可清点头,“对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崔佳的事,晨儿又告诉你吗?” 宋子清颔首,“已经说了!这件事还多亏了你!你猜瑞王提出将姚先生记在他名下是为了什么?” 姚可清茫然点头,这一点儿她也一直想不通。 “他以无后为名掩饰他的野心,更是想通过此举让圣上相信他是真的无嗣,间接表明他忠心无二!” 可是崔佳的事出卖了他! “瑞王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谋权篡位吗?可是除了陪都和京中部分官员,瑞王再无其他势力,如此势单力薄与耀帝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 “是为了瀚王!瀚王是由瑞王的姨母抚养长大的,他们二人感情武汉!”宋子清眼神晦暗,轻叹道,“可当年瀚王以皇后娘娘为质,圣上无计可施之际,是瑞王杀了瀚王救出皇后娘娘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么多年来圣上一直没怀疑过他!” 729、有罪 接下来几天果然不见宋子清的身影,到了第四天,突然一队禁军围住了瑞王府,领头的是嘉阳公主驸马永宁侯。 不多时瑞王就被请了出来,虽没有上枷锁,却被一群士兵执枪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瑞王脸上倒是平静的很,甚至还带着笑意,看向闵建霖的目光十分的意味深长,“果然英雄出少年,看着你们年轻人,本王才觉得自己老了!” 闵建霖置若未闻,冷冷道,“皇上还在宫里等着王爷呢!” 瑞王一笑,“那就走吧!别让皇上等久了!” 诸事挑明,皇上看向瑞王的眼神终于不用再装出一副兄弟情深了,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怒。 看着跪地的襄王,瑞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老老实实跟着跪了。 “逆子!”耀帝对着襄王怒骂道,“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事情败露,襄王自知罪责难逃,唯有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瑞王身上,自己才有一线生机,惶恐的伏地痛哭求饶,“儿臣知错!儿臣一时心生贪念,却歹人利用才会犯下如此大错,儿臣自知死罪难逃,还请父皇绕过儿臣的家眷,儿臣愿以死谢罪!” “咚咚咚……”襄王拼命的磕头,额头砸在青砖上,不多时就砸出一个个血印来,身上前几天刚受过伤,才愈合的伤口又被崩裂,渗出斑斑血迹来。 耀帝冷哼一声,“贪念?既知是贪念,既知是大错,又怎可轻易饶恕!你既有害朕之心,不罚不足以威慑朝野!你虽是朕之亲子,也难逃罪责!” 襄王哭诉道,“儿臣愿受千刀万剐以熄父皇雷霆之怒,只是桓儿还小,还请父皇看在桓儿的份上绕过襄王府上下,今日之事是儿臣一人主张,与他人无关!” “与他人无关?”耀帝一声冷笑,却突然暴怒,“你身处禁宫,哪来的毒药?收买内侍的银票又是哪里来的?你当朕是傻子吗?” 襄王吓得瑟瑟发抖,看了眼一旁的瑞王,突然指着瑞王道,“是皇叔!毒药是皇叔派人送给我的,内侍也是皇叔买通的,跟我没有关系的!儿臣不知道那个姚是致命的……” 瑞王跟他说那个药只会让人四肢软弱无力,口齿不清,如风邪之症,几天之后就会恢复,现在看来是瑞王在骗他! 瑞王淡然的看了眼吓得六神无主的襄王,突然有些嫌弃,虽然没打算他能成事,但是却也没想到他如此软弱脓包! “贤侄可不要乱说话,贤侄不知道吗?银票上面可是有钱庄的标记,拿去比对比对就知道是谁家的银票了,所以贤侄还是说实话吧!” 襄王愣了愣,看到耀帝怒气更盛的脸,身子抖的更厉害了,一个劲儿的磕头,“儿臣知错,请父皇恕罪!……” 耀帝皱眉,没想到次子如此窝囊,比起他这般模样,自己还宁愿他硬气的一口气跟自己作对做到底!嫌弃的挥手,“压下去,关起来!” “父皇……父皇……唔……”即便是被拉走还不忘高声呼叫的襄王终于被堵了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殿中只剩下瑞王后,瑞王就更坦然了,耀帝越生气,他似乎就越高兴,“今天皇上找臣弟来不是为了看臣弟看您教训儿子吧?” 提起教训儿子,想起襄王做下的事,耀帝简直气的不能自已。 当初耀帝封襄王一个“襄”字做封号,是抱了很大的期许的,希望他能够在自己年迈后辅佐八皇子治理天下。襄王才能性情皆颇为平庸,辅佐君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出路了,可是襄王却并不只满足于做一个辅臣。 可是正如耀帝评判的那样,襄王才疏能力又不足,朝臣的眼睛是雪亮的,并不认为襄王有储君之能,而孙家既非世家,又非权臣,没有拥泵,他坐不成那个位置。 这时瑞王出现了,面对一个将对那个位置万分渴望的人,瑞王略施小计,襄王就上钩了! 瑞王无嗣,一旦瑞王上位必然面临着后继无人,而自己作为他的盟友,他的侄子,过继自己是顺理成章的事! 襄王想的十分美好,瑞王也算计的十分精妙,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一拍即合,开始了谋求大业的计划。 久居陪都的瑞王需要一个能让他长留京城的借口,多年前与方玥的那段情就是现成的,可是姚崇明明明书读的不怎么样,可是却有一副比读书人还臭脾气,不过李家适时送来的陆幻月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然后,一步步进行的十分顺利,可是再后来,姚景行却谨慎小心,不再按他的计划走了,为了怕他起疑,瑞王不敢乱动,可是李家的事到底还是牵连了他,耀帝趁机将他赶去皇陵时他就明白耀帝心里终究还是起了疑的,他的时间不多了! 杀死陆幻月换来回京的机会,瑞王十分谨慎的利用着自己有限的资源,既然姚景行不上钩,而耀帝又对自己起了疑,唯有铤而走险将姚景行推出去,一来可以分散耀帝的注意力,二来可以迷惑耀帝猜不透他的目的,为自己赢取时间。 没想到连老天爷都帮着他,当瑞王正在绞尽脑汁想安排人进宫给耀帝下毒时,襄王就被就在宫中养伤了,没有人比襄王更合适了! 襄王是耀帝的儿子,接近耀帝的机会更多,对儿子,耀帝的防备也不会那么重,成功率也更高! 可是没想到耀帝连儿子都防,更是没想到闵建霖突然在那个时候出现,襄王藏在袖中的毒药被闵建霖逮了正着。 襄王担不起弑君的罪名,一股脑将瑞王收买他的事情捅了出来,耀帝欲除瑞王久矣,借机将瑞王拿下了! “你可知罪?”耀帝沉声道。 瑞王气定神闲道,“皇上说的是什么罪?臣弟惶恐,一直谨记先帝教诲,丝毫不敢有忘,可是却实在是不知哪里做错了!” 确实,凭襄王一张嘴说的,又没有真凭实据的,而且瑞王做事一向不留痕迹,他又怎么会认? 耀帝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如此,“既然你想不起来你哪里做错了,朕就找个人好好帮你想想!” 轻轻击掌三声,外面推进来一人。 730、陵寝 翟志春,先帝平宗朝进士及第,授工部主事,翟志春出身于工匠世家翟家,翟家以工艺精巧卓绝而著称,任职期间先后参与设计和组织改建了包括承天门在内的八处宫门,以及太和殿,坤宁宫,永寿宫等多处宫中寝殿。 后翟志春升任工部侍郎,并于先帝在位第十五个年头上受命负责建造先帝陵寝昭陵。昭陵于德光三年建造完毕,其后翟志春告老还乡,再无音讯。 再见翟志春,他已经是垂垂老者了,须发全白,走路都是颤巍巍的,要倚靠着内侍的扶助才能行走挪动。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被从双桥镇带出来的那一刻起,翟志春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从被瑞王找到,被逼无奈之下仿建永陵时,他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早晚有一天,他会因此而丧命,不是建成后死在瑞王手里,就是瑞王事败后被皇上所杀! 而看到翟志春的那一刻,瑞王也终于认命的闭上双眼:终究还是被发现了!纵然他在京中四下活动,仍然没能撑到竣工的时候! 当耀帝将目光放在陪都时,瑞王为了隐藏自己在陪都的庞大计划,借恭贺皇后娘娘诞下嫡皇子进京吸引皇上的注意,他在京中做下的种种都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可是没想到宋子清多次前往陪都暗查,终于发现了端倪! “朕从来没有想过你竟然是为了这个!为了那个逆臣!” 瑞王凄然道,“成王败寇!五哥输了便是你口中的逆臣,可是在我心里,他永远是陪我长大的五哥!” “不知你亲手割下他的头颅的时候可还记得他是你的五哥呢?”耀帝满是讽刺道。 瑞王红了眼,不知是悔的,还是怒的,“他是为了救我!为了救我!”五哥是为了救他才死的!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跟五哥的兄弟情分! 在那种情况下,瀚王兵败已成定局,牺牲他一人尚还能救下瑞王! 当年耀帝逃脱后,瀚王自知逃脱无门,便以行宫为据,以宫眷为质,在陪都被耀帝的拥泵围困时作困兽之斗,却终难逃失败结局,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瑞王还记得他的五哥亲自将刀交到他手里,“杀了我!我宁愿死在你手里!”然后用力握住他的手,一点点将刀刃刺进自己的胸腔,滚烫的血顺着刀柄流到他的手上,那红色的血像极了那年春天他和五哥一起在双桥镇看到的漫山红杜鹃,那样美的地方最适合五哥长眠了。 双桥镇是瀚王母妃故里,瀚王当年谋权篡位败后,母族获罪株连,从此覆灭,再然后就是十几年有一群悍匪占据五道峰危害一方百姓,官府组织兵力围剿,却不慎走漏了风声,致使土匪恼羞成怒,纵马下山来疯狂屠戮无辜百姓,最终土匪尽数伏诛,全镇百姓惨死者十之八、九,因死了太多的人,尸横遍野,无人安葬,为了防止瘟疫爆发,官府开始驱逐生还者,生还者们无奈陆续离开了故土,双桥镇成了一座空城。 十多年后的今天,双桥镇立起了重重围墙,围墙里围着的是瑞王为瀚王建造的陵寝。 双桥镇位于五道峰脚下,澧水之东南,澧水过双桥镇而曲行,取其九五之数,意为九五至尊之地!瑞王选择这个地方可谓是用心了! 瑞王为五皇子瀚王密建的这座皇陵是仿前朝的开国皇帝的陵寝永陵的格局建造的。以五道峰主峰为主轴,依山脉左右对称而建,林木葱郁,谷峰相问,山体在陵侧微作弧形展布,状似盛开的莲花,位于五道峰山峦环抱之中,与整个山体浑然一体,陵寝犹如莲蕊居于正中,是一块风水极佳的宝地! 此外,在陵园西侧,引来川流不息的温泉水经过,与东南的澧水相对应,北面背山,东西两侧和北面形成三面环水之势,依山环水,这样好的地理位置最终却给住在这一处的人民带来了灭顶之灾。 为了占这块地方,瑞王不惜用计屠城,一镇百姓,近千口人,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无数人因此丧命,就为了这块地方!就为了瑞王的一己私欲! 终于知道十多年前那场剿匪不过是瑞王为了给瀚王建造陵寝而策划出来的一场惊天的阴谋,耀帝的震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方! “当年在陪都瀚王一党屠杀一百八十四人,其残暴令人发指,世人无不指责!而你比起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你所谓的兄弟之情就置近千条人名于不顾,比他更残暴无情!为了建造陵寝更是大肆诱拐少年男子充作苦力劳役,致使骨肉分离,罪不可恕!” 对耀帝的指责瑞王毫不反对,但是却不认同,“是!我是杀了双桥镇的百姓没有错,可是他们也不是无辜的!他们为山匪效力,帮山匪掳劫临镇的百姓,每年还按时上贡,为了山匪的岁贡,连朝廷的赋税都不缴了,当日派兵围剿时,给山匪通风报信的就是他们,没想到山匪反而抓了他们做人质威胁官府,是他们自寻死路的!至于诱拐贩卖人口臣弟也不敢苟同,在他们的家乡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总有一天会被饿死的,我带走他们让他们吃饱了饭,穿暖了衣,还交他们手艺,让他们能用自己的双手挣一口饭吃,这是功德一件,何错之有?” 耀帝冷笑着反问,“你所谓的功德就是让他们夜以继日,没日没夜的修建陵寝?工程完成后再将他们坑杀?” 瑞王梗着脖子回答道,“他们死得其所!” 耀帝怒极,一拍龙案,“那朕也让你死得其所!” 没想到瑞王听了不仅不恐慌,反而笑着磕头,“谢主隆恩!”却和襄王一样,为瑞王府中众人求情,“臣弟孤身一人要杀要剐随皇上的便,只是瑞王府上下百余人口皆是无辜的,还请皇上放过他们!” “你真的是孤身一人吗?”耀帝冷笑。 “是!”瑞王敛眉,一副极真诚的样子,甚至带着怀念哀惋道,“月儿已经走了……” “陆幻月走了,可是崔佳还活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子清平淡的补充了一句。 731、底牌 崔佳的事,瑞王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十分隐秘了,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就决计不会放过他们母子的,他最后的秘密也曝露了! 这一刻瑞王的神情才是真的颓败了下来,他的底牌被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揭露,他一败涂地! “罪臣卫颍勾结逆臣屠杀先帝血脉在先,又不思悔改欺君罔上为逆臣私造陵寝在后,其罪当诛,罪及满门,杀无赦!” 耀帝的话冰冷无情,击碎了瑞王心中最后的一点儿奢念: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的! “难道皇兄就不想认回你的长子了吗?难道皇兄就不想知道当年抱着皇长子离开的宫女现在在哪儿吗?”这是瑞王最后一张底牌了! 果决坚定的耀帝在这一刻果然开始犹豫了,许久之后才吩咐道,“压下去!” 瑞王赌赢了!他就料到耀帝放不下那个孩子,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流露在外的,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向人低头的一天! 耀帝一直怀疑瑞王手里握有能证明姚景行身份的关键证据,果不其然,瑞王在生死攸关的关头将它抛了出来。 可是耀帝也知道这是瑞王的底牌,是不会那么轻易的交出来的,他必会狮子大开口的!耀帝先是一国之君,其后才是一个父亲,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损害国家的利益,让罪大恶极的人逍遥法外! 耀帝犹豫而又纠结着!瑞王焦急的等待着,他虽肯定除了自己再无人能找到那个宫女了,可是迟则生变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等不起的是他! 瑞王和襄王被秘密关押在宫里,这件事终于到了尾声,数日没有回家的宋子清回来后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又将娘子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个够,顿时身体和心情都愉悦极了,搂着姚可清躺在床上说着话。 得知瑞王究竟偷偷摸摸在陪都建造了那样庞大一个陵寝,姚可清惊呆了,她一直以为瑞王做了那么多是为了谋权篡位,“那座陵寝是修建给瀚王的?”虽然瀚王被褫夺了封号爵位,但是时人依然习惯这样称呼他。 “嗯!仿着前朝的永陵所建,规模十分庞大,地上的陵园,地下的地宫,还有陪葬的各色物品,一应俱全,抓了前工部侍郎翟志春负责督建,工艺十分考究,所以花了十几年都还没有完工!”瀚王想称帝最后却败了,瑞王大约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兄长这个遗憾,既然不能以皇帝的身份活着,那就以帝王的身份死去。 为以谋逆罪被贬为庶民的瀚王建造皇陵规制的陵寝,这是犯上,这是对耀帝皇威的蔑视,耀帝是绝对不会容忍这种行为的!瑞王想以姚景行牵制耀帝是行不通的,虽然耀帝现在犹豫不决,可是国家为重的道理耀帝不会不明白,过几天等耀帝明白过来了,瑞王的死期也就到了! “那襄王呢?瑞王为什么要勾结襄王?”姚可清突然有些好奇襄王在这里头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如果瑞王真的是要篡位,那他勾结襄王尚可以解释为拉拢扩充势力,可是瑞王所图本就不是为了那个位置,他是为了给瀚王报仇,那他勾结襄王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给皇上造成双重打击!”姚可清突然扭过脸问他,宋子清忍不住亲了亲她才接着道,“除了姚景行的事,瑞王还计划策反襄王,到时候真相大白,皇上必深受打击!”瑞王要的就是耀帝生不如死! 是了,前世如果到最后耀帝知道那个痛斥他杀兄弑父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样的打击不亚于晴天霹雳!这种情况再得知另一个儿子也倒戈相向……杀人诛心,瑞王倒真是计划的周全! “那襄王给皇上下毒的时候,皇上岂不是很震怒?” 还很伤心…… “皇上当然生气了,但是也仅仅是生气而已!”宋子清冷冷道,“我事先安排人弹劾了孙家收受贿赂放印子钱,然后又将襄王勾结瑞王的证据呈给了皇上,皇上早知襄王有二心,防着他呢!” 在成王回京之前,姚可芸生下的小皇孙是长孙,倍受皇上喜爱,圣宠隆荣,孙家也跟着与有荣焉,四处招摇,打着皇长孙的旗号举办多场宴席,收了不少人家的礼,然后拿去放印子钱,强取豪夺,逼的不少人家破人亡。 “也不知皇上会怎么惩治襄王?”襄王勾结瑞王是事实,又向皇上下毒,皇上决计不会轻饶,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若是罚的太狠未免不会让其他的儿子们寒心。可是从姚可清的角度来讲,她当然是希望重惩襄王的,襄王多番算计于她,况且还有个姚可馨依附着襄王而存,她自然希望这两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宋子清突然一笑,笑的充满算计,“皇上一定会满足他最初的愿望的!” 襄王最初的愿望? 襄王最开始被瑞王打动的原因是瑞王无子,瑞王上位之后会过继他为嗣以承大统…… 姚可清总算是想明白了,见宋子清信心满满的模样,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皇上一定会这样做?” 宋子清道,“皇后娘娘知道了那天他们陷害你的事,安裕瑚被直接送进了承恩寺,姚侧妃被关入冷宫,只剩襄王一个没有受到惩罚了,皇后娘娘岂会独独让他一个人逍遥自在?又有晨儿在,她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况且孙妃自从被册封为贵妃之后,在宫中趾高气扬的,有时候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皇后娘娘早对她不满久矣,如此好的羞辱她的机会,皇后娘娘自然不会放过。 那日在宫中,皇后娘娘拷问了安裕瑚,得知她伙同襄王,姚侧妃算计姚可清的事,姚可清于姚先生有救命之恩,皇后娘娘得知后震怒之下重罚了安裕瑚,又斥责了英国公府,安裕瑚这下倒是不用去和亲了,这辈子也再无嫁人的可能了! “瑞王提出姚先生的事,皇上究竟打算如何?”耀帝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但是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子流露在外? 732、过继 宋子清笑了笑,卖了个关子,“这件事还要看姚先生自己的了!” 姚可清气闷的踢了宋子清一脚,翻身睡了,宋子清紧紧黏过去,抱着她也渐渐进入梦乡。 直到收到韦亲王府的帖子,姚可清才明白宋子清那句“看姚先生自己的”的意思。 韦亲王找到了自己遗失多年的儿子,是二十多年前他的一位红颜知己为他生下的,这个儿子不是别人,就是姚景行! 韦亲王年轻时着实有些风流胡闹,不然也不至于看了韦亲王妃一眼就闹着跟未婚妻退亲,红粉知己也不在少数,要说真有子嗣血脉流落在外也不是不可能,但绝对不可能是姚景行,韦亲王究竟想做什么?姚可清十分费解,忍不住捉住宋子清问个明白。 “这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那边答应了吗?” 宋子清拿过帖子看了看,是韦亲王的亲笔,看来韦亲王很重视这件事,“皇上是不可能答应的,这是姚先生自己的意思!” 瑞王手里握着能证明姚景行身份的关键证据,那日殿中问罪之后,耀帝到底禁受不住对儿子的渴望,又召见了瑞王,瑞王觉察到耀帝的心思,以此要挟耀帝下罪己诏,为瀚王正名,耀帝不肯答应,瑞王又扬言若是他获罪,那个证人也会跟着一起消失,耀帝顿时陷入两难,退对不起儿子,退又愧对国家天下。 姚景行一直关注着瑞王,知道瑞王要挟皇上的事后主动找到宋子清,表示自己能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已经很满足了,并不想认祖归宗,让宋子清帮他想个办法粉碎瑞王的阴谋。 一旁的安平郡主给了个建议,“如果你成了别人的儿子,而且是天下人尽知的事的时候,瑞王的底牌就是一局废棋了!而且这种时候皇上就是想怪罪也怪罪不了了!” 诚然这确实是个主意,姚景行忍不住赞同的点头,对他而言只要跟妻儿在一起,认不认父母,认谁做父母都是无关紧要的!可是谁敢跟皇上抢儿子呢?没想到韦亲王竟然就有这个胆量,一声不吭的就把认亲的帖子散的满京城都是! 耀帝知道的时候韦亲王府的帖子已经发出去三天了,想收回,想解释都来不及了!耀帝心中气愤,欲召韦亲王进宫痛骂一顿,韦亲王却称病不见,耀帝盛怒之下,韦亲王怎么会去触霉头呢?当然要称病不见了。 耀帝无法平息的怒气只能转移到瑞王身上,当即就要亲书降罪瑞王的圣旨,却被皇后娘娘拦住了,“当年在行宫发生的事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经历过那一场变故的人现在又还有几个?既然大家都已经忘了这件事了就不要再提起了!若是因瑞王的罪孽引起一些不该有的变故就得不偿失了!” 当年在行宫死在瀚王手上的人不少,但是耀帝带人攻进行宫时死的人更多,这么多年了,自从耀帝登基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提起去行宫过,怕的就是有人旧事重提,说他当年强攻行宫的做法血腥残暴,皇后娘娘也正是知道耀帝的忌讳,才大胆劝诫的。 耀帝果然听进去了,“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他?” 要瑞王的命轻而易举,可是让他就这样轻易的死去的话,耀帝实在是觉得不解恨,耀帝要的是瑞王身败名裂,成为天下人唾弃的过街老鼠,唯恐避之不及! “皇上难道忘了南宁伯李家了?”皇后娘娘提醒了一句。 耀帝顿时如醍醐灌顶,是了!南宁伯李家当初私通瓦刺,出卖华国军机,最后被满门抄斩,而指使李家这么做的正是瑞王,瑞王作为李家的幕后主使,更是通敌叛国的小人,完全可以通敌罪处置瑞王的! 只是这样一来襄王又该怎么处置?耀帝迟疑了,提起来的笔微微顿住了,墨汁顺着笔毫流下,在笔尖汇聚成一个墨滴,墨滴渐渐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纤细的笔尖已经承受不住墨汁的重量,最终无奈的看着墨滴从它身上滑落,无声的落在纸面,瞬间洇出一个墨团。 皇后娘娘轻移莲步上前为耀帝换了一张纸才轻声道,“臣妾知道,襄王的事让陛下伤了心!” 耀帝搁下笔沉声道,“提这个逆子做什么?” 皇后娘娘将耀帝错搁置在朱批笔枕上的墨笔移到正确的位置,看了眼耀帝的眼睛,轻易的就捕捉到了他眼里的痛惜,轻叹了一声,“都说天家无情!想来说的都是别朝的,不是陛下您!妾身二十多年无子傍身仍身受皇恩,心中既感激又愧疚,幸而最后能生下禛儿,才没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耀帝感触很深的握住皇后娘娘的手,“你我少年夫妻,一路扶持走到现在,朕有今日的基业,离不开你的辅佐!你我之间何时竟这么客套了?” 皇后娘娘擦着泪道,“臣妾说的都是真心话,陛下对臣妾的心意数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后宫妃嫔对此抱怨颇多,众子女中,皇上又独宠元元一人,其他皇子难免心生嫌隙,襄王他……他心里必定是盼着有父亲疼宠……” 绕来绕去,皇后娘娘竟然是要给襄王说情,耀帝有些不悦,但是因这个说情的人是皇后娘娘,耀帝也不好发脾气,只是道,“是孙贵妃闻风找到你那儿去了?”见皇后娘娘点头,耀帝冷声道,“这么多皇子,朕向来一视同仁,为何别人都能安分守己,克己守礼,独他一个生出异心来?还伙同叛逆要谋害朕,这是为人子能做得出来的事?” 看着耀帝因动怒而皱起的眉,皇后娘娘忍不住伸手一点点抚平,低叹道,“陛下洪福齐天,终归是没叫他得逞!又何必跟个孩子计较呢?他就是一个缺爱的孩子的,想要有父亲疼爱,承欢膝下的孩子!与陛下到底是父子,谅解他一回又何妨?” 若是襄王只是包庇孙家和纵妾行凶的罪名,皇后娘娘又再三求情,耀帝忍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可是襄王偏偏勾结了瑞王,而瑞王又犯了耀帝忌讳,是襄王自断后路! “他勾结瑞王,朕绝不会姑息他们二人的,孙贵妃若是再去扰你,直接让她来找朕!” 耀帝态度强硬,皇后娘娘也不好多言了,只叹了声,“瑞王本就无后,他若是没了,瑞王一脉可就绝嗣了,陛下兄弟八人,如今就剩陛下这一脉了!” 说着似是无心,听着却有意,耀帝目光一沉,似是想起了什么。 733、定论 近来京中发生了许多大事,先是瑞王被一队禁军带进宫后就音讯全无,紧接着韦亲王府突然要办认亲宴,众人还没品出个所以然来,突然宫中以瑞王无嗣为由,将二皇子襄王过继给了瑞王,废襄王称号,改封为瑞王世子。 圣旨才下,顾家突然就上了折子,折子里附上了当初自尽的顾家长媳李氏留下的的血书和一封信,信和血书皆是其父南宁伯所写,血书直指是瑞王逼迫李家通敌的,那封信则是瑞王写给南宁伯的亲笔信。 证据确凿,耀帝震怒,以通敌谋反罪当即将瑞王贬为庶人,即刻问斩,瑞王府其余人人等发配至丽皋为奴,刚被过继给瑞王的瑞王世子不在此列,但仍被连座,被贬为庶人,与其妻妾子女终生圈禁宗正寺。 圣旨已下,再无更改的余地! 襄王被过继给瑞王时,孙贵妃跑到坤宁宫哭诉,被摆驾坤宁宫的耀帝撞见,当即贬为贵嫔,后晚间孙贵嫔因昼夜哭泣,扰后宫清净被降为美人,第二日瑞王被判问斩,瑞王世子贬为庶人终生圈禁的消息传来,孙美人不顾自己连遭斥责的处境,愣是跑到御书房前长跪为被贬的瑞王世子求情,皇上不予理会,皇后娘娘去劝时却被孙美人迁怒,皇上以孙美人不敬中宫为由,打入冷宫,然后又问罪孙家收受贿赂一事,将孙家满门流放三千里。 雷霆震怒都要经过鲜血的洗礼才能平息,随着瑞王府的覆灭,京中紧张的局势渐渐松懈下来,又因秋闱在即,京中渐渐换了气象。 这一年的秋闱,姚家二房两子将与姚启珅同场竞试,在贡院门口,送弟弟去参考的姚可清碰上了同样送二子参考的姚崇明,擦肩而过宛若陌生人。 反倒是姚启辰阴笑着一张脸跟姚启珅打招呼,姚启珅抽了抽脸皮算是回应他了,转身走的远远的。 姚崇明自上次被申饬,如今一直赋闲在家,就盼着三皇子历王有朝一日能出头,他好跟着沾光,如今二皇子,不,应该是庶人卫卞被圈禁,成年皇子唯有成王一人了,历王的胜算更大了,姚崇明想的很美好,所以当收到韦亲王府发下来的认亲宴请帖时,都没有想到以安平郡主和姚可清关系,这帖子论理不该送给长乡侯府一份的,还是很愉快的带着一家子赴宴了。 韦亲王府认亲宴的请帖是安平郡主一手包办的,送给长乡侯也是她的意思,在宫里不敢动手,但是韦亲王府,那是她的地盘,姚可柔该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了。 看到小苗氏带着姚可柔出席,姚可清忍不住皱眉的看了一眼安平郡主,安平郡主气道,“她差点儿害死你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姚可清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姚可柔虽然都是小打小闹的手段,但是长此以往下去也是个麻烦,只是如今瑞王已除,皇上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余家了,姚可清为保长房尚且殚精竭虑,实在是没有心情在这种事情跟姚可柔计较个明白。 “你看姚可馨,她依附襄王而存,襄王不复,她也没有善终!纵然她顶替着她姐姐的身份活了下去,却独困于升斗小室,一世不得与任何人相见,生不如死!姚可柔同样是依附着姚家的,假若姚家都不在了,她也随之而消亡,我又何必为了一个本就用不了多久就会从我的生活里消失的人而多费心思呢?” 安平郡主不赞成道,“一码归一码!她最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那是她爹娘造的孽,跟她自己犯下的错没有一点儿关系!她既然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安平郡主既然都已经做了安排,姚可清也只好谢过她的好意了,“今日是你家的大喜事,别为了她坏了气氛,略施薄惩就好!” “那就得看她自己的了,若她还有些许良心,就只会得个小教训,若是她果真无可救药了,那也是她自找的!”安平郡主颇有深意的笑了。 姚崇明忘了安平郡主与姚可清的那一层关系,姚可柔却没忘,进了韦亲王府后低声与小苗氏抱怨道,“娘为什么要来,这韦亲王府是安平郡主的娘家,安平郡主素来跟二姐要好,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这帖子京里只要叫得上名号的人家人手一张,我们何必来凑这个热闹!” 看着院子里人头攒动,小苗氏嘴角带笑道,“你也说了,安平郡主跟你二堂姐关系要好,那韦亲王府与我们姚家也就关系匪浅,王府这等大喜事,我们姚家怎么能不来庆贺呢?况且这位韦亲王世子流落民间是也姓姚,与我们姚家有此渊源,我们就更不能不来了!” 姚可柔知道这场宴席虽然请的人家多,但是能来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名门贵胄,母亲非要带着自己来也是为了自己好,毕竟她将来是要嫁给历王的,这些人她将来也是要打交道的,便压下心底对姚可清的抵触,摆出得体的笑容,随母亲一起走向人群。 才走出两三步,小苗氏便碰上了熟人,免不了寒暄两句,一旁的姚可柔觉得无聊,开始四处张望,打量着整个园子,一回头就被一个馨香扑鼻的少女撞了个满怀,姚可柔张口就要骂,陡然间想起小苗氏的嘱咐,只好不甘愿的闭嘴,沉着脸盯着撞了自己的少女。 少女见自己撞了人很是愧疚的连连给姚可柔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伤着你吧?” 姚可柔看了眼母亲,见小苗氏虽然在与人说话,但是余光却还看着自己这边,忙收敛了脸上的愤懑,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你怎么样了?” 少女感激的摇头,“我有急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回头再专程给你赔不是!”丢下这句话,少女又“噔噔噔”的跑开了。 姚可柔一脸莫名,见小苗氏冲自己招手,抬脚要往小苗氏那边去了,却突然觉得脚下有异物感,一低头就看见了一个一个异常精美的点翠凤头钗,只看了一眼,姚可柔就喜欢上了,私下偷偷一看,见无人关注自己,便迅速捡起凤头钗塞进袖子里,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小苗氏身边去了。 734、良心 姚可柔随着小苗氏满院子的跟人打招呼问安,因姚家之前才闹出过二房不容长房的传闻,姚崇明夫妇被京中众人唾弃,此刻小苗氏主动与人攀谈,纵然有的人不想理会,但看到姚可柔在一旁,那可是未来的历王妃,不敢不给面子,只是强撑着笑脸与小苗氏客套一二。 小苗氏满院子里攀交情拉关系忙的不亦乐乎,姚可柔初初还能忍受,可大半个时辰了,她除了赔笑就没有别的可做了,脸都笑僵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借着更衣的由头从小苗氏身边溜了出来。 只是溜出来后姚可柔也同样无聊的很,之前小苗氏在冒州,朱氏也不带她出来交际,如今长乡侯府的名声又不好,难得有出席宴请的机会,乍这么一出来,尤其是到了皇亲国戚堆里,姚可柔发现周遭竟没有一个认识的面孔,骨子里的胆怯又让她不敢主动上前与陌生人攀谈,只得独自一人走走看看,渐渐的离了人群,往园子更深处走去。 “等等……等等……” 走着走着,姚可柔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停下脚步一听,那声音越来越近了,“等等……等一下……” 一回头,姚可柔就看见了那个刚刚不久前撞了自己的那个少女提着裙摆朝自己奔来了,下意识的捏紧了袖袋里捡来的凤头钗。 “谢天谢地,总算是找到你了!”奔至姚可柔身边,少女止住了步伐,一手撑腰,一手按在胸口喘着气道,“一路问过来可累死我了!” 姚可柔拽着袖子低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顺匀了气才道,“请问姑娘有看到一个点翠的凤头钗吗?” 姚可柔忙摇头,“不曾!” 少女补充道,“就是一个赤金为胚,饰以点翠羽片的凤钗呀!” 姚可柔还是摇头,“我没有看到!” 少女沮丧道,“怎么会没看到呢?之前一直好好收在怀里的,就跟你碰了一下,怎么就不见了呢?” 姚可柔有些心虚,提高了音调道,“许是掉在哪里了也不一定,你撞了我我都没跟你计较,你怎么丢了东西却反赖上我了呢?” 见姚可柔生气,少女慌的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这个凤头钗是我母亲留给我遗物,平时我一直带在身上的,没曾想竟然就这么没了……” 说着,少女红了眼圈,姚可柔看的有些难受,捏了捏袖子,对钗的占有欲倒底占了上风,微软的心肠也硬了起来,“若是我看到了一定会告诉你的,你快去找找看,说不定还能找到!” 少女略带苦涩的谢过转身走了,离了姚可柔的视线,脸上的苦涩顿时变成了得意,急急赶回去向安平郡主复命去了。 听了少女的回禀,安平郡主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看着姚可清,“连别人母亲的遗物她都要霸占,这样的人可有半点儿良心?这可是她自找的,你可别怪我不给她留情面了!” 姚可柔自私自利的性格姚可清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蠢笨如姚可柔,又怎么会是安平郡主的对手呢?不由无奈的一笑,“我怎么会怪你呢?你也是为了替我出气,只是她到底是历王的未婚妻,你可悠着点儿!” 安平郡主白了姚可清一眼,“我不过是送了个钗到她眼前,那钗是她自己捡起来的,也是她自己不还的,若是她就此收起来也就罢了,可要是带出来显摆出了事,那就是真是她自己活该了!与我何干?” 姚可清无言可对,对着镜子里自己这一头的钗环直摇头!姚可柔素来爱与自己攀比,今日姚可柔的妆扮自己也是看到了的,温婉淑雅的很,比之自己这一身的流光溢彩,富丽堂皇就差了不止一点,姚可柔又喜欢贵气的妆扮,待会儿瞧见了自己,心里气不过,只怕就要偷偷摸摸将那凤头钗戴上去,安平郡主真的算无疑虑呀! 开宴之前,安平郡主突然低声跟姚可清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微服驾临韦亲王府,待会儿可能会宣一些人去觐见,姚可清便明白这有些人里头必定有自己和姚可柔,不然安平郡主也不会特意将她拉过去重新梳妆打扮成这样了。 果然宴后就有小侍来一个挨一个的过来请人去园子里最大的那处院子,来请的小侍很是含蓄,只说是有位夫人想见见各位,被请的旁人都知道小侍口中的这位夫人是谁,俱都不言不语的悄声跟着去了,独姚可柔一脸愕然的反问,“谁要见我?” 声音还不小,惹来周围的人侧目,小侍有些无奈,小苗氏却认出这小侍的身份,忙推了姚可柔一把,示意她不要多问,跟着小侍走就是了,姚可柔这才搁下汤匙跟来请的人走了。 姚可清到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宣见其他人,侍者让姚可清在外间稍坐,又奉了茶上来,姚可清正喝着茶,忽见一身宫装的余想容过来了,便笑道,“可算是见着你了,好几次要去找你,你都不得空!” 余想容歉意一笑,“时间太赶了,宫里派了嬷嬷来教导我各种礼仪,忙的连鑫哥儿都只能睡前看一眼,旁的就更顾不上了,实在是抱歉的很!” 为了让瑞王死心,为了耀帝早下决断,韦亲王此举却是急了些,姚可清摇摇头,“我知你忙,本是想问你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不过宫里既然派了嬷嬷过来,想必一切都有人料理妥当了!” 余想容点头,“到底是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事事都比别人做的仔细,又有晨儿妹妹相助,我可算是轻松多了!”出身平民人家的余想容哪经历过这些场面,安平郡主也是料到了这个,早早去宫里向皇后娘娘借了人来,又搬回娘家来帮着料理,这才将认亲宴办起来。 “当初晨儿妹妹对我那样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原来她跟我家老爷是亲兄妹!”到现在,哪怕过了相亲宴,余想容都还感慨不已。 见余想容一脸的惊讶,却又带着舒心的喜悦之情,想必是真的以为姚景行是韦亲王的儿子,看来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实情,姚景行瞒她瞒的也是够严实! 735、僭越 姚可柔一进来就看见姚可清与刚被册封为韦亲王府世子妃的余想容聊的热络,不由哼了一声,鄙夷着姚可清“讨好奉承”的嘴脸,要知道姚可清待字闺中时一向是冷淡至极的。 听得姚可柔的哼声,领她过来的侍者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刚好捕捉到了她脸上的愤懑不满,还有对姚可清那一身华丽服饰的眼馋和妒忌。 姚可柔走到余想容身边跟她请安,说实在她心底里是看不起余想容的,要不是运气好嫁了一个好夫君,要不是她的夫君恰好是流露在外的贵族血脉,她永远也没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一想到自己以后要跟这样一个乡野里来的村妇做妯娌,姚可柔的脸就板了下去。 而这位据说出身平民的世子妃却并不在意姚可柔脸上的神情,甚至是对姚可柔这个人都不多加留意的,只是以她一贯的一脸和气跟姚可柔打招呼,招呼完依旧和姚可清说着话,姚可柔见状又是一哼,引得侍者微微皱眉。 侍者引着姚可柔在姚可清对面的位置坐了,姚可柔一坐下,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姚可清就落在了她眼里。金风玉露样式的间色裙,裙褶间隐隐有各色光芒透出,移动间只见流光溢彩一片,叫人挪不开眼,头上梳的是飞仙髻,钗环步摇一样不落的一一簪在发髻上,整个人看上去只觉得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姚可柔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虽然是上好的湖锦料子做的衣裳,但是跟姚可清一对比,就显得太过平淡了,而自己的母亲为了显示出自己勤俭节约的“良好品行”来,更是只给她插了两只簪子并一朵绢花,头上几乎是光秃秃的就出门了,姚可柔越想越不自在,摸着大半曝露在发髻,简直有些想夺门而出。 垂头丧气的放下了手,手臂轻撞上椅靠,发出一声低响,姚可柔忽的想起了什么,忙将手臂抱在面前,看了看姚可清,又捏了捏袖子,终于拿定了主意,趁没人注意自己,将钗拿了出来迅速的插在了发髻上,心里顿时满足了。 刚将凤头钗带好,皇后娘娘就派人来宣她们进去了,余想容是早就见过皇后了,特别来找姚可清的,所以目送姚可清进去后她也自去忙了。 姚可清进门后发现屋内人不少,眼熟的除了嘉阳公主,安平郡主,陶静柔,还有闵建霖的嫂子安国公府的世子妃,成王侧妃苗彩蝶,余下的几个年轻女子却是一个也不认识的了,除了长公主,另还有几个年岁大的诰命夫人陪侍在皇后娘娘身边,约莫是宗室的命妇。 安平郡主看到姚可柔已经戴上了那枚钗,得意的冲姚可清挑眉,姚可清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哪敢跟安平郡主做小动作,低眉顺眼的在皇后娘娘面前跪下行礼。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姚可清跪下许久都没听到皇后娘娘叫她们平身的声音,微微用余光看了眼姚可柔,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 原本单尾的凤钗在姚可柔跪下低头的时候单尾展开,变成了九尾! 九尾凤钗那是只有中宫皇后才有资格佩戴的发饰! 寻常人就是再喜欢凤钗,没有品级在身的,多是佩戴单尾的,胆子大一些的至多也只敢戴三尾的,还要偷偷摸摸的戴,否则就是僭越,可姚可柔却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戴到了皇后娘娘面前,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已经触怒了皇后娘娘了。 许久之后,在姚可柔觉得自己脖子都要低酸了时候,终于听到了皇后娘娘那声“平身”,姚可柔如释其重的就要爬了起来,谁知才抬起头就又听皇后娘娘对她道,“你这凤钗看着不错!” 姚可柔丝毫没有觉到皇后娘娘语气里的不快,喜滋滋道,“谢皇后娘娘夸奖,这是家母买给臣女的!” 姚可清又偷偷看了姚可柔的头,却见那散开的凤尾竟然没有收回去,还是散开的,想来是安平郡主在这个发钗上做了个机括,顿时明白皇后娘娘这么问已经是十分不悦了,可姚可柔却还不自知。 “是你母亲买给你的?”皇后娘娘微微扬眉,却一时想不起姚可柔母亲是何人了,身后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官俯身对她耳语了几句,皇后娘娘脸上的神情更淡了几分,“看来你母亲的眼光很是不错!” 姚可柔天真的以为皇后娘娘是真的夸奖她的母亲,喜不自禁道,“母亲时常教导臣女当以勤俭节约为持家之道,贵重的首饰有一两样即可,平时当做素雅妆容,妆扮太过华丽既不便于行动,又太过奢靡!” 姚可柔说着还不忘往姚可清身上看,只差明白着姚可清就是她口中的奢靡之人。 顺着姚可柔的目光,皇后娘娘才醒过神来发现姚可清还跪着在,刚刚她只顾着生姚可柔的气了,忙对姚可清抬手,“你起来吧!安平一直念叨着,你就坐她旁边去吧!” 姚可清躬身行礼后起身,退至安平郡主身边,姚可柔这才意识到她还跪着在,不由疑惑不解了,皇后娘娘不是才夸过自己吗,怎么还让自己跪着呢?还是说面见皇后娘娘就是这样的礼节,要跪着回话? 姚可柔疑惑间,又听皇后娘娘道,“你母亲与苗侧妃是同族吧?” “是!苗侧妃与臣女家母是堂姐妹!”姚可柔暗地里撇嘴,话语间对苗彩蝶的看不起一目了然。 苗侧妃柔声笑道,“臣妾怎敢与侯夫人以姐妹相称呢?臣妾乃是庶出,比不得侯夫人可是嫡出的!” 长乡侯只有一个,那么侯夫人也只能有一个!可是长乡侯却有两房妻室,当初方家请旨赐婚的时候在耀帝面前提了提,耀帝考虑到嫡庶长幼的区别,最后封了朱氏一品夫人的诰命,而小苗氏只是三品淑人,侯夫人应该是朱氏,而不是小苗氏! 皇后娘娘看了眼苗彩蝶,眼里略有警告的神色,苗彩蝶忙低下头噤声了! 姚可柔却未察觉这话里有不妥,反倒觉得苗彩蝶是侧妃,是妾,不配与她母亲相提并论,很是赞同的抬了抬下巴。 736、凤钗 刚刚一路领姚可柔过来的侍者现下正立在皇后娘娘身后,看到姚可柔此时的神情,俨然是没将苗彩蝶放在眼里的,大抵是仗着自己被赐婚给了历王,就觉得自己身份比别人贵重了。侍者忍不住低头跟皇后娘娘低语了几句,皇后娘娘听完看向姚可柔的目光更添了几分厌恶。 许久之后,就在姚可柔跪的腿脚都开始发麻,腰椎酸软的时候,突然听到上座的皇后娘娘冷冷道,“你退下吧!” 姚可柔不明所以的抬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怎么刚刚还一脸和气的皇后娘娘突然就冷了脸,还有就是为什么姚可清留了下来,她却被赶走了呢?姚可柔正想要问个明白就被侍者一左一右夹着拉下去了,到底还是懂些规矩的,没敢大声叫嚷,就这么被拉了下去。 姚可柔被侍者请走后小苗氏有些不放心,便跟过来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等着,等了没多久就突然看着女儿一个人从院子里出来,而且出来的似乎有些不体面,忙迎上去,还来不及问话,就看到了姚可柔头上耀眼夺目的九尾凤钗,当即吓的脸都白了,颤抖着手指指着她的头顶语无伦次道,“哪……哪里来的……这凤钗你从哪里得来的?入府前还明明没有的!” 她明明没有给女儿佩戴这个饰物,而且这么金贵的东西也不可能是别人送的,女儿还没有交情深到可以送这么金贵礼物的挚友。 姚可柔抿唇不语,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捡来的,然后觉得此钗精美,就占为己有了,在主人找来的时候也装作不知,不想归还。 见女儿略带羞愧又强作镇定的神情,深知女儿秉性的小苗氏便知道这凤钗的来路肯定正不了,约莫是别人遗失后被女儿捡到了,捡来的东西连来历都不知道就敢随意佩戴,还带着去面见皇后娘娘,小苗氏气的一把将凤钗从姚可柔头上扯了过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你也敢随便戴出去招摇?” 小苗氏正在气头上,下手难免用力了些,带歪了姚可柔的发髻,姚可柔忙护住自己的头,将扯散的发丝抿上去,略带不满道,“娘这是怎么了?我才不明不白的被皇后娘娘赶出来,心里正难受着呢,您怎么还来跟我气受!” 一听姚可柔是被皇后娘娘给赶出来的,这来得了?小苗氏急的眼前一黑,踉跄退后了一步才站定,看着从姚可柔头上拔出来的凤簪上还挂着女儿的发丝,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的将凤钗扔在了地上,姚可柔急的忙去接,却还是晚了一步,凤钗掉在地上顿时摔的七零八落。 姚可柔心疼万分的捡起来,嘟着嘴很是不高兴,“母亲有什么气对着女儿撒就是了!拿个物件出气做什么?好好的东西就这么给毁了!” “毁了才好!”小苗氏怒道,“我虽不知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但是如此贵重的东西料想主人也是十分珍视的,岂是你能据为己有的!” 姚可柔更不高兴了,“女儿想要对雕花赤金镯,您说那个俗气了,不是小姑娘家戴的,女儿想要宝石花冠,您又说不适合女儿,可是这些二姐都有,凭什么女儿就不能有了?明明是女儿喜欢的东西,您为什么不成全女儿?偏给女儿这些不喜欢的!女儿好不容易得个自己喜欢的发钗,您还给毁了!” 在姚可柔潜意识里,她时时刻刻都在与姚可清做着对比,姚可清有的,她就一定要有,不管适不适合自己,她都一定要!姚可清嫁了个好夫家,她就要嫁的很好。如今得偿所愿正是她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肯因区区妆扮在姚可清面前落了下风呢? 小苗氏恨铁不成钢的气道,“你都要被这东西害死了!还心疼个死物做什么!”又伸手过去将那个凤钗夺过来丢在地上,“你看看清清楚楚,这是九尾凤钗,只有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才能佩戴的饰物,你竟然还敢戴着它到皇后娘娘跟前去,要不是皇后娘娘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儿上放过你,你现在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姚可柔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凤钗还有这样的讲究,小声嘀咕道,“我捡到的时候明明是单尾的,怎么会变成九尾的呢?” 虽然嘀咕的声音小,但是小苗氏还是听见了,觉得有些不对劲,追问道,“你究竟是哪里得来这东西的?” “您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姚可柔积羞成怒的嚷嚷道,“捡来的啦!” 这样贵重的东西岂是会随便带出门的?就是不小心丢了肯定也会立刻就去找,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有人来找呢?而且丢的恰好就让姚可柔捡到了,长久浸淫内宅的小苗氏直觉觉得有些不对劲,怀疑有人要陷害女儿,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开始凝神思索起来。 见母亲一脸郑重,姚可柔忆起皇后娘娘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心里也忐忑起来,看着地上的金凤钗碎片,“这个凤钗是不是有问题?” 小苗氏点头,“这种犯禁忌的东西哪里敢随便戴出来,而且是在明知皇后娘娘可能会来的情况下,我怕是有人故意要害你!” 听了母亲的话,姚可柔不由细细回想着那个丢了凤钗的少女,突然想起哪里不对劲了,那个少女没有留下她的姓名府邸,更没有问自己的名讳,在自己承诺找到凤钗后联系她后她就走了,可是她们互不认识,自己又该怎么联系她呢? 她根本就没指望自己联系她!因为她知道凤钗就在自己身上! 想通了这一层,姚可柔顿时恼怒起来,被人算计而不自知的愤怒,地上支离破碎的凤钗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好似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姚可柔提起裙子狠狠的将脚踩在凤钗上,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踩。 “够了!” 看不惯女儿如此为泄愤而不顾仪态,小苗氏伸手将姚可柔拉开,地上是已经被踩扁了几乎看不出原来形态的凤钗。 “啊!我的凤头钗!”突然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 737、霸占 姚可柔一眼就认出声音的主人正是凤头钗的主人,先前与自己有两面之缘的那个少女,而她的凤头钗刚被自己踩扁,姚可柔心虚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正视少女的眼神。 少女也看到了地上凤钗支离破碎的残骸,颤抖着指尖几乎是用抠的将凤钗的残骸从地上捡起,捧在手里,眼角的泪忍不住滑落,声嘶力竭的指控姚可柔,“你为什么要毁我凤钗,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你就这样毁了它!” 姚可柔本就不是口齿伶俐之人,尤其是在自己心虚的时候,姚可柔就格外的笨嘴笨舌了,低垂着头不敢直面少女的指责,人更是往小苗氏身后躲。 虽然是女儿自己贪念作祟,虽然眼前的少女有陷害女儿之嫌,但是女儿毁了别人的东西也是事实,这种事情若是不处理好,对女儿的名声可是极其不利的,尤其是女儿刚被皇后娘娘斥责,正是半点儿差错也不能出的时候,小苗氏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指责背上私毁他人财物的名声,便主动站出来一步,对那少女道,“我们也是刚刚行至此处,没留意脚下,不慎踩坏了你的东西,实在是抱歉的很,你看这样可好,我们帮你把这钗修复成原样,或是赔偿你银两都可以的!” 小苗氏的态度可谓是可亲可近了,那少女却柳眉一竖,啐道,“谁稀罕你的臭银子!我认得她,她是长乡侯府的四小姐,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抢兄弟的家业,小的就抢别人的东西!” 姚可柔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当着她的面提起姚家二房霸占姚家长房家业一事,在她的心中,侯府本来就是她父亲的,被少女这么一呛,姚可柔就忍不住反击回去了,“谁抢你的了,这是我捡来的!” 看着少女嘴角扬起的冷笑,小苗氏在心中长叹一声,女儿还是太天真,一句话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她抢先开口就是想将女儿撇清,将她们塑造成路过的路人,跟那支凤钗没有半点儿关系,可姚可柔一句话就将她们出卖了。 周围渐渐有人围了上来,少女声音更大了,“大家都帮我评评理,我先前丢了个凤头钗,问这位小姐可有看到,她说她没有看到,可是她她刚刚又亲口承认她捡到了,还有这位夫人也说没看到,是不小心踩坏了我的凤钗,哼!谁信!定是帮着她女儿隐瞒呢!” 众人不免对小苗氏与姚可柔母女指指点点起来,姚可柔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目光,开始嘤嘤哭泣起来,小苗氏强撑着一张笑脸还想解释些什么,“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况且那凤钗似乎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少女却耻笑道,“你一个霸占长房家业的兼祧媳妇,自己都没收拾干净,也有资格来评判别人,你管这凤钗是谁的,反正不是你女儿便是!” 又被人提及长房二房之争,姚可柔却再也不敢说话了,她已经意识到现在的事态是因为她刚刚反驳的时候说错了话。 被一个小辈当年这样说破自己倍受指责的行为,饶是小苗氏脸皮厚也有些绷不住,“不管怎样,这凤钗是我们不小心踩坏的,我们赔给你!” 少女叉着腰冷笑道,“赔?好呀!三千两银子,一分不能少,现在就赔给我,我保证再也不提半个字!” 纵然这钗贵重,那也要不了三千两银子,这少女显然是故意要价这么高的,只是现在周围的人都向着她,也没个人出来指责她,甚至都看热闹一样的等着小苗氏跟她讨价还价呢! 小苗氏丢不起这个人,咬咬牙,倒底拿出了三千两,就当破财消灾了。 不想少女拿了钱还不忘嘲讽她一番,“果然是财大气粗了,想必是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不心疼吧!” 小苗氏心头一梗,真是有苦说不出,都说姚家二房霸占了长房的家业,可二房现如今除了落得一身别人的指点和口水污名,是一点儿实惠的好处也没捞到,长房虽然搬了出去,可是能带走的物件一样也没留下来,带不走的就锁在库房里,长房的院落也关了门,更不谈之前姚族长手里的产业了,早就还了回去! 小苗氏黑着脸拉着姚可柔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少女收起银票也走了,众人便散了。 小苗氏本是想着今日来韦亲王府的多是宗室命妇,都是姚可柔以后要打交道的人,带她出来先认认脸也是好的,可是没想到脸是认了,名声却是坏了,看着周遭意味不明的各色眼神,小苗氏禁不住女儿的央求,匆匆告辞回府去了。 少女将三千两银子交到安平郡主手里,安平郡主接过把手一挥,“下去吧!”那少女安静的退下,全无方才的嚣张气焰。 三百两银子的凤钗转眼就翻了十倍变成了三千两,不仅赚了钱,还出了气,安平郡主将银票往姚可清面前一丢,感慨道,“看来你这二婶挺有钱的,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三千两银子!” 姚可清也觉得有些奇怪,以她对小苗氏的了解,小苗氏不该是这样的性格的,小苗氏虽极力的表现出大方阔绰来,但是那也是在用别人的银子的时候,比如公中的,比如前世母亲的嫁妆,用她自己的银子的时候可是比谁都心疼小气的,而且小苗氏以前从来不在身上带银两的,今天竟然随身携带这么多银票,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有别的算计不成?忍不住就问了出来,“我们平常哪有在身上带这么银钱的?她却直接就拿了出来,怕是身上带的银票远比三千两要多,带这么多银票她是要干嘛?” 安平郡主一愣,也觉得蹊跷的很,思索了片刻道,“这银票要么是她拿着要去给别人的,要么就是别人给她的,反正都说明她肯定跟什么人做了交易!” “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要更大一些,若是她要给别人的,肯定是不会那么爽快就拿出三千两来的,拿完不够数了怎么办?”姚可清情不自禁的点头。 738、桂榜 是什么交易竟然值这么多钱?而且要挑在韦亲王府里做交易?是为了避人耳目?还是为了对韦亲王府不利? 想到第二种可能性,姚可清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安平郡主也不敢大意,即刻让人拿了与宴名单过来,与姚可清一起排查。 姚可清始终记着小苗氏与余家的勾当,所以注意力都放在跟余家有关的人身上,却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不由有些失望,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推断来,“或许是我多心了!” 安平郡主摇头,拿着银票看了看突然道,“这银票上有印记,可以从钱庄那边着手!这事儿就交给我吧,秋试快要放榜了,你也不得闲了!” 姚可清笑道,“我哪儿就不得闲了?珅儿现在都是无家可归借住在舅舅家的,就是中了,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秋试放榜,姚启珅的名字果然榜上有名,因姚可清交代,不能过分锋芒毕露,所以姚启珅有意藏拙,位列榜上八十四名,在总人数近两百人的桂榜上算不得多出挑,但是因他年纪小,虚岁才十四岁就中了举人,也是难有的神童了,尤其是与姚家二房两子俱都落榜了一对比,就更显现出姚启珅的卓尔不凡来。 报喜的官差将大红的喜榜送到长乡侯府,敲开门的那一刻,姚崇明与小苗氏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两个儿子一个都没有考中,而一直被自己忽视不愿承认现在不承认自己的“儿子”却榜上有名,而自己还要强作笑脸来迎这个喜榜,不然就是怠慢了皇命,这个世道果真是讽刺的很。 官差一走,姚崇明直觉手里的喜榜烫手的很,气恼的想要撕碎它,小苗氏斜伸出一只手来将喜榜拿了过去,红色的纸张上用掺了金粉的墨汁写着姚启珅的名字,碗口大的字占了整张红纸一大半的面积,高中第八十四名的字样只占了边缘很小的一块地方,小苗氏盯着那个第八十四名的字样看了许久,忽的轻笑了一声,笑声极低,只能依稀从她微张的嘴角看出似乎笑过的痕迹,“只是八十四名而已,天下十五道,总计二百四十七个郡,他不过是京畿道京兆府的八十四名,春闱中榜者不过百人,那时候他又在哪儿了?老爷又何必置一时气?这喜榜我们要高高兴兴的给方家送过去,终究是姚家的子嗣,高中了那也是姚家的荣耀,我们始终是一家人!老爷,您说是不是?” 良久,姚崇明点了头,“就照你说的办吧!康哥儿和辰哥儿...”姚崇明迟疑了许久,终是挥了挥手,“罢了,就还是在国子监呆着吧!现在的情形,要找个西席先生也不容易!” 说到西席,姚崇明想起之前给姚家三兄弟请来的胡先生被辞退后,姚启珅之后另请的那个西席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韦亲王府的世子,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姚启珅进入仕途就更如鱼得水了,不由恼恨起小苗氏来,要不是小苗氏小肚鸡肠暗地里辞退了胡先生,也就不会有姚启珅另请先生的事了。只是又突然想起当初姚景行找上门来时明明是他先接见的,怎么那个时候就没好好建立交情呢,反倒便宜了姚启珅,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之中。 秋试于姚启珅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并没有因中举而显得格外高兴,反而越发勤奋用功应对明年的春闱来。 姚家送来喜榜的下人热络提议可以在侯府办一场庆典好好庆贺一番,姚启珅眼神都吝啬于多给一个,冷冷问道,“是大哥还是二哥高中了?” 那下人顿时低头不说话了,姚启珅冷笑着转身走了,姚家二房想趁机修复两房在外人眼里的关系,挽回二房的名声,他又岂会不知他们的盘算,想都别想!他是不会让他们的得逞的。 姚启珅中举的消息传到公主府,长公主诧异了片刻便了然了,那孩子她是见过的,跟他姐姐一样的聪慧,小小年纪就考中举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当即交宫嬷嬷打点了礼品送去方家,又吩咐道,“若是方老夫人允许,接他来府上住段时日,他们姐弟也有些时候没见着了!” 宫嬷嬷应了道,“还是公主最疼少奶奶,记挂着他们的姐弟之情,这世上再也没有公主这样好的婆婆了!” 长公主笑道,“清儿那样冷淡的性子,又是时常不在府里的,她愿意嫁过来,还将清儿照顾的好好的,我自是念着她的这份情,这些都是只我能做的一些小事情,只要她跟清儿能夫妻和顺,那我做什么都是值的!” 宫嬷嬷点头称是,两个时辰后从方家回来的宫嬷嬷带回来方家答应姚启珅来公主府小住的消息,“方老夫人很是爽利的答应了,还让老奴代为感谢公主您的盛情邀请,说是等姚少爷交了这一旬的课业就来!” 长公主忍不住摇头道,“方老爷子也太严苛了些,这才考完的人也不让松快松快,要是没中榜倒也罢了,这么小年纪就中了举人还这对他这么严厉着实不该了,举人是多少人一辈子也考不上的!” 宫嬷嬷迟疑了片刻才道,“奴婢从方家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四夫人,说是三少爷正要办个小宴,请的都是上科和今科中举的学子,听说姚三少爷要来公平府住几日的消息后,就邀请姚三少爷也去,说是帖子一会儿就送过来!” 广平侯府的大公子也是今秋参加秋试,高中第六名,詹氏刚去刘家送了贺礼回来,上一次春闱宋子琪落榜了,今年桂榜有名的举子明年春天将与他同科应试,若是中了就是同科,以后同朝为官也好相互照应,与其等中了进士再来攀交情,不如提前先把关系打好,这主意只怕是詹氏给宋子琪出的,不然宋子琪那读书人的清高心肠,哪会往这上面想。 长公主点点头,“帖子送来后你送到双清苑去给清儿媳妇,对了,珅哥儿的院子就安排在清儿以前住的院子吧,那里一直都安排人打扫的,很是干净!” 宫嬷嬷点头记下了。 739、主动 听说了弟弟要来小住的消息姚可清很是高兴,也很是感激长公主的体贴入微,再三谢了宫嬷嬷,拿到四房的请帖时也没多在意,翘首以盼等着弟弟的到来。 看着妻子期盼的模样,宋子清忍不住有些吃醋了,“我前些日子忙的时候好几天不回来也没见你这么盼着我!” 姚可清愣了一下,噗嗤笑了,“你怎么能跟珅儿比呢,他是我的嫡亲弟弟呢!” 宋子清嘟囔了一声,“那我还是你嫡亲的夫君呢!”姚可清听见了不由红了红脸,装作没听见,宋子清却已经缠上来将她圈在怀里搂住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我?” 为了瑞王的事,除开前几年里断断续续的布置,便是近来宋子清前后奔波了也有一个月有余,忙前忙后瓦解掣肘瑞王的何方势利,不然瑞王死后朝中怎会如此平静呢?这一个月里大半日子是不在家了,夫妻自然没有相见,哪怕如今瑞王已经伏诛,但是尚有许多残党需要清理,宋子清依旧忙的不可开交,显有空闲的时候,所以逮着机会就要跟媳妇亲热一番。 “想了,想了,行了吧!”大白天的姚可清不敢多与宋子清缠绵怕闹出事来被人笑话,只好半是无奈半是甜蜜的哄他。 “我也想你了!”宋子清对姚可清的回答很是满意,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眼看着一个浅吻愈演愈烈,就要勾起燎原之势了,姚可清慌的就要挣开宋子清的怀抱,“大白天的,别胡闹!” 见妻子害羞,宋子清虽然有些欲罢不能,还是听话的松开手臂,微微低头凑到姚可清耳边低语,“那晚上我们再胡闹!” 姚可清脸上一烧,心里一慌,瞪了宋子清一眼,这人越来越没个正形,亏她之前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 这是这一眼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道,反倒惹来宋子清一阵爽朗的笑意,“维维你这是答应了?那我下午便不出去了,免得晚上回来晚了!” 自己的窘态反对他拿来调笑,姚可清气呼呼的将宋子清往外推,“你走,你走,晚上也别回来了!” 宋子清抵着门框不肯出去,小夫妻正打闹着,安平郡主突然闯了进来,姚可清慌的一下松开手,宋子清一个不查,差点儿摔在了地上。 “咳……”安平郡主尴尬的咳了一声,强行忽略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直接拉过姚可清说起正经事来了,“姚家二夫人手里的那笔银子的来路有眉目了!” 姚可清一听,也顾不得羞臊了,问道,“是哪里来的?” 安平郡主看了眼宋子清,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宋子清的心蓦地开始下沉了。 “我根据银票,查到了钱庄那边,因这笔钱是新近才支走的,数额又比较大,所以掌柜的还有些印象,总共是两万两,是隔壁国公府里四夫人的陪房拿着四夫人的印信取走的!” 安平郡主到了钱庄拿出银票时掌柜的一眼就认出是哪家支走的,当初他点数银票时手上有印油也沾到了银票上,所以印象深刻! 竟然是詹氏!姚可清一愣,这两个人俱是算计过自己的,聚在一起怕是没好事! 宋子清这才明白安平郡主刚刚那一眼是何意,自己还是没能给维维一份安逸自在的生活。 “这两万两银子究竟是买了什么?”姚可清率先发问。 安平郡主也同样好奇,“我问过那日在车马处当值的下人,姚二夫人那天并没有带什么特别东西过来,应当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可以藏在身上的,具体是是什么却不知道!” 宋子清却另辟蹊径,“那不妨想想姚二夫人手里有什么是能值两万两银子的!” 能值两万两银子的…… 姚可清在心里过了一遍,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苗家的秘药! 姚家二房跟余家勾搭成奸靠的就是苗家秘药,只是詹氏要这个药有什么用呢? 看姚可清的神情,宋子清也想到了这一点,想起詹氏曾经利用春儿暗害姚可清的事,宋子清不由怀疑詹氏此举是针对姚可清,连带着对宋子琪的那个帖子也不放心起来,“三哥那边的宴请阿珅就别去了,回头无拘找个什么理由推迟了!” 姚可清赞同的点头,“好!”她也怕詹氏为了害自己而利用弟弟。 安平郡主不知道其中内情,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呢?” 姚可清便将詹氏与春儿勾结的事说了出来,安平郡主愣了一愣,却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惊讶,反而对宋子清道,“我一直就觉得你那四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作为国公府唯一的嫡子媳妇,却能屈于一个庶子媳妇之下这么多年,看上去还一副毫无怨言的样子,要不是真的心胸足够开阔,要不就是心机太深沉!我一直更愿意相信是后者,事实也证明了不是?” 宋子清只能苦笑着点头,“两府来往不深,我跟三哥关系又很是亲近,一直不曾怀疑过她……也是近来许多事情对微微越来越不利,才慢慢觉察到不对劲!” 宋子清愧疚的看着姚可清,姚可清不自觉依偎过去,想要抚平他内心的波澜,“好在我们现在已经觉察到了不是?” 安平郡主突然提议道,“难道您们就打算一直这样被动的反击吗?非要等她算计到你们头上来了的时候才回击吗?就不能主动出击让她受点儿教训?” 就如同对姚可柔一样,每次都要等她算计到头上时才狼狈躲避,却在事后从不让她吃点儿苦头,在韦亲王府里,要不是安平郡主看不下去了,狠狠算计了姚可柔一回,只怕姚可柔现在还逍遥自在着呢! 那日当面皇后娘娘虽然没说姚可柔什么,但是转头回宫之后派了个女官去余贵妃宫里,第二天余贵妃就派了一队内侍抬了一箱东西去长乡侯府,姚可柔以为是余贵妃给她的赏赐,欢天喜地的去接,只是小苗氏却以为经过了昨天的事,应当不是赏赐那么简单。 果然,箱子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女戒、清心经之类的,领头的内侍丢下一句“贵妃娘娘有旨,令夫人与小姐在家好生研读这些经书戒律!” 740、木料 抓安平郡主提议主动出击对付詹氏,只是詹氏这人一向圆滑,没有什么把柄和弱点可以抓住利用的,真要主动对付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姚可清想了想,终于想起那副画来了,那应该是詹氏留下的唯一把柄了,可是真迹在哪儿呢?詹氏并不是好书画之人,她换走真迹绝不是为了珍藏,十有八/九是拿去送人了,她到底拿去送给了什么人?是什么值得她冒着开罪老夫人的危险也要换走老夫人压箱底的东西呢? “对了,画圣的印鉴有线索吗?”能伪造出以假乱真的冬宴图,靠的是真的印鉴,找到了印鉴,就找到了造假之人的线索。 “在画圣的后人手里,不过他们是不会容忍这种亵渎的祖先的行为的!”宋子清说道。 “那可不一定!”安平郡主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有钱能使鬼推磨,出得起钱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四婶可不是那么舍得的人!”姚可清忍不住摇头,詹氏的性格其实和小苗氏很像,她们在人前一贯会装模作样,表现的滴水不漏,所有阴暗的心思都藏在背面,她们每一个看似优点的背后都是她们不愿被人们知晓的邪恶,表面上表现的越大方,心底里往往越计较,看上去越慷慨,实际上却越吝啬。 “她舍得的肯定不是自己的银子!说不定这笔银子还是平国公夫人自己出的!”安平郡主一笑,显然也是有几分懂詹氏的性格的。 安平郡主说的倒是极有可能,詹氏不掌家,没有可以捞油水的地方,又舍不得自己的私房钱,那就只能在老夫人身上打主意了,虽然画圣后人现在落魄了,但是底蕴还在,能打动他们的必然不是一笔小数目,要老夫人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必然不是个小名目,也是有迹可循的。 能让老夫人掏出大笔银子的机会不多,姚可清一调查果然就有了眉目,就在两年前,老夫人看上了一批木料,上好的金丝楠木,足足有一个巴掌宽度那么厚,是做棺椁的上上之选,只是卖家出价甚高,开口要价五万两银子,后来经过讨价还价,最终以四万六千两银子成交,这么厚的金丝楠木卖这个价格很是公道了,老夫人也觉得划算,很是高兴的买了下来。出面与卖家交涉交易,乃至将木料制成棺材都是詹氏出面的,这里头要是做点儿手脚可能落下大笔的银钱,比如将真的木料转手卖了,然后用假的木料制成棺材,经过加工,又上了漆得木料想要分辨真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老人的棺椁现在寄放在何处?” 房嬷嬷回道,“大户人家一般都会提前准备好老人家的临终所用之物,然后放在庙里供奉几年,受些佛香熏染以保逝者平安转世!每个世家都有自己信奉的寺庙,国公府每年都供着大悲寺的香火,老夫人的棺材应该就是供奉在大悲寺里头!” 姚可清点头,吩咐道,“嬷嬷找两个懂木料的内行人去大悲寺,设法看看老夫人的棺材究竟是用什么木料做成的!” 房嬷嬷应下了,转头赵妈妈就一脸喜色来道,“三少爷来了!” 中了举人的姚启珅好似长大了一般,整个人都透着稳重的气息,无论是身量,还是举止,看起来都与大人无异了,规矩的给姐姐问安,然后坐在一旁,不再是以前那般黏在姐姐左右撒娇的小孩子了,“公主盛情难却了,又念着许多日子没有见着姐姐,没有聆听过姐姐的教诲,甚是想念!” 弟弟的长大和懂事姚可清看在眼里,却总有些怅然若失的意味,“你已经长大了,能自己做决断,没有我的教导也无妨了!” “长姐如母,姐姐对我的教诲我毕生不忘!我已经长大了,以后该我保护姐姐了!” 只有在姚启珅信誓旦旦做这样的保证的时候,姚可清才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丝孩子气,却也满足了,“将来你能撑起整个姚家,就是对姐姐最好的保护了!” 姚启珅郑重承诺,“我一定会做到的!” 姚可清怜爱的揉了揉他的头,陡然发现弟弟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不由失笑,领他一起去吃午饭。 知道姚启珅来后,詹氏又亲自过来请,“琪哥儿办了个小宴,就在明日,请的都是些学子,有许多都是早就熟识的,三少爷也去凑个热闹吧!” 姚可清没有告诉姚启珅詹氏对自己的算计,只道是两府关系不睦,来往不多,不好随意过去,别人来请只是个面子情,见詹氏说的无比诚恳,姚启珅忍不住暗想这面子情倒是做的足足的,遂作出比詹氏还诚恳的神态,谦逊道,“夫人客气了,您是长辈,只管称呼晚辈的名字便是!” 詹氏一笑,笑的十分爽朗,顺从了姚启珅的话道,“那我也就叫你珅哥儿可好?随你姐姐叫我一声四婶吧!” 姚启珅恭敬作揖,见姚可清微微点头,便道,“四婶好!” 詹氏咯咯笑了,“好侄儿,我来这一趟可是值了,得了个大侄子,今儿来的匆忙也没带拿得出手的东西,这见面礼我就先记下了,等明儿你过府了我再补给你!” 姚启珅听了姚可清的话是不打算过去国公府赴宴了,便敷衍道,“谢四婶!” 詹氏似是听出了姚启珅话里的敷衍之意,面露不满道,“怎么?侄儿这是不给婶子赏脸了?不乐意去了?” 姚启珅无奈的向姚可清求救,姚可清接收到姚启珅的求救,只好出来解围道,“珅哥儿为了提前交这旬的课业,累了好几日,精神疲乏,正打算好好歇歇,就不好过去,免得扰了三哥雅兴!” “嗐~那有什么!”詹氏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来的都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聚在一起多得是话可以说的,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就见外了,也是我忘了,侄儿才中了举子,可不是累着了,罢了,我让琪哥儿把宴会往后挪几日,务必等侄儿修养好!” 詹氏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姚启珅只能答应了,“那晚辈今儿早点儿歇下,明日定准时赴宴!”詹氏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741、真迹 的因怕詹氏算计,第二日姚启珅是掐着时间点儿过国公府去的,还一副哈欠连天没睡醒的样子,宋子琪见了顿时调笑起来,“怎么才来?赖床了吧?瞧瞧你这样,眼睛都睁不开了!” 姚启珅也不辩解,索性做出一副十分困顿的模样,“前一阵子都是四更天才睡下的,天不亮就又要起来,难得来姐姐这儿松快几天!” 说到底姚启珅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宋子琪笑过之后却很是佩服他,小小年纪就中举,他都是将近二十岁了,考了好几回才考中的! 姚启珅自找了把椅子坐了,离宋子琪有些远,宋子琪招呼他上前坐,姚启珅连连摇头,“先说好,今儿个要是行令组诗的可千万别算上我,容我一个人先困一会儿!” 宋子琪见姚启珅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无奈应了,“好,我不拉你就是!只是待会儿郑映卿可是要来的,他要是拉你一起,我可拦不住!” 姚启珅一听,苦着一张脸恨不得缩到更远的角落里去,郑映卿这厮都是领了官职的朝廷命官了,还见天游手好闲的,前两天还去方家找大表哥了,逗了两个侄儿半晌才走的,那天他躲起来装作不在家才躲过去的,今儿却是无处可躲了。 果然,郑映卿一进门就看到姚启珅了,立刻迈步走到他身边了,姚启珅只能低头装睡,郑映卿看他虽然眼睛闭着,可是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却还在滴溜滴溜的转,顿时玩心大起,从一旁花瓶里的用作装饰用的孔雀羽上扯下一缕羽毛来,凑到姚启珅鼻子下面轻轻一扫,姚启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再也装睡不下去了,气恼的瞪着郑映卿。 郑映卿看着姚启珅气恼却偏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大笑,挤到姚启珅坐下,姚启珅抬脚就走,郑映卿又起身追过去,追到院子外才把人追上,拽住姚启珅的胳膊,不等姚启珅发怒,抢先开口道,“你姐姐在找画圣的真迹《冬宴图》,我知道在哪儿!” 姚启珅的火气果然瞬间消了下去,看着郑映卿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姚可清是瞒着姚启珅的,只是却被姚启珅看出了端倪,姚启珅早就不是姚可清眼中的小孩子了,又是鬼精的一个人,随便打探两句就知道了个大概,在跑去讹一讹宋子清,还有他不知道的?可怜宋子清宋子清夹在一对聪明绝顶的姐弟之间欲哭无泪,只是姚启珅怕姐姐不高兴,便依旧装作不知道罢了。 他都是偷偷打听到的,郑映卿又是怎么知道的? 郑映卿得意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小爷我自有办法知道!” 姚启珅在心里一思忖也就明白过来了,估摸着是打听真迹的人打听到了郑映卿的关系网里,郑映卿又与自家姐夫熟悉的很,顺藤摸瓜查到了这件事也不足为奇。 “知道了就知道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知郑映卿有意卖关子,姚启珅不愿如他的意,便不屑一顾的这样说道。 郑映卿却更得意了,“那还就真了不起了!阿珅,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我能知道,你姐夫早晚也就会查到的是不是?我还就告诉你了,这事儿除了我就还没别人知道了!” 见郑映卿语气如此笃定,姚启珅有些不服气的反问道,“你说就你一个人知道就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了吗?我还不信了,姐夫一定会查出来的!” 姚启珅较真起来了,郑映卿只好道,“就算他能查到那也得要些时候,这有些事情呢,它就是要越快越好,兵贵神速的道理懂不懂?” “那你到底是打算告诉我呢,还是不告诉我呢?”听了半天,姚启珅也算是明白了,郑映卿是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只是似乎想从自己这里讨些好处去,也就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接了当的问了。 “当然是要告诉你的,不然我找你干嘛!”郑映卿笑嘻嘻道,说完挨的离姚启珅更近了一些,拉着他走到四下无人处才接着道,“你姐夫有个堂妹许给了广平侯刘家的大公子,这事儿你知道吧?” 姚启珅点头,郑映卿说的是宋子清的胞妹,国公府唯一的嫡孙女宋五小姐。 “这位广平侯少年袭爵,很是有几分本事,如今不到不惑之年就官至二品大员,这刘家大公子又是京中出了名的美男子,才貌俱佳,当初多少人挤破头了想跟他们家结亲,但最后却定下了平国公府名不见经传的五小姐,你猜是怎么回事?” 要说门第的话,广平侯府与平国公府也门当户对,但是人才登对却谈不上了,单论才情这刘大公子也算不得十分翘楚,偏有一副貌比潘安的容貌,据说刘家都不敢安排丫环去伺候这刘大公子,因为丫环一看到刘大公子就只顾着发呆去了,根本做不了事情,可见其英俊的程度了。 可宋五小姐宋兰芝无才无貌的,当初抢着跟刘家结亲的人里头比宋兰芝优秀的大有人在,刘家为何会看上宋兰芝呢?以刘家的权势是绝对用不着借平国公府的势的,所以绝不可能是看上了平国公府了,那是为了什么呢? 姚启珅好奇的看着郑映卿,示意他接着说下去,姚启珅这份好奇大大的激发了郑映卿的那颗八卦之心,兴致勃勃的接着道,“我前头不是说了嘛,广平侯是少年袭爵的,他爹死的早,是他守寡的老娘将他拉扯大,又护着广平侯的家业不被族人霸占,总算是撑到了广平侯袭爵,所以广平侯对他这个老娘可谓是孝顺到骨子里去了,但凡他老娘有个头疼脑热的,他都要哭泣的食不下咽,亲自在他老娘床榻前侍疾,家中万事也全由他老娘做主,便是儿子刘大公子的婚事也是他老娘拍板定下的!” 说到这儿,郑映卿顿住,姚启珅知道到了关键地方,催促着郑映卿赶紧说完。 郑映卿却讲起了条件,“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拿不准郑映卿的心思,姚启珅不敢随便答应。 742、心软 郑映卿咕噜咕噜转了转眼球,一脸为难道,“我暂时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姚启珅冷笑道,“不说拉倒!我要是现在答应了你,难不成以后你让我杀人放火我都得去了?” “怎么可能!”郑映卿连连摆手,“我是那种人吗?放心,绝对不会是让你为难的事,而且我保证跟别人没有任何干系!” “好,我答应你!”郑映卿既然如此保证了,姚启珅也不矫情了,一口答应了下来。 “爽快!”郑映卿高兴的一合掌,道出了关键,“这位刘老夫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有点贪财,大抵是早年吃过缺钱的苦头,老了之后就格外看重钱财了,无拘是金银财宝,还是古董字画,只要是值钱的,刘老夫人就喜欢的不得了!刘大公子议亲的时候,这刘老夫人刚好喜欢上了画圣的字画,费劲了心思想得个一两幅的,可是画圣真迹本就少,两尺见方的小幅都要七八万银子,刘老夫人又舍不得银子,只能干看着,这时候却有人送了一副足足有六尺长的真迹给她,就是你姐姐在找那幅《冬宴图》!” “谁送的?”六尺长的画幅,至少得值二十来万两,谁这么大方?虽然知道最后是宋家得了这么亲事,可姚启珅还是忍不住好奇。 郑映卿四周看了一眼,突然有些难以启齿,终是咬牙道,“还能有谁!你也不想想这门亲事最后是落在谁头上了!” “真的是宋四夫人呀!”姚启珅略一叹,他与宋子琪虽无深交,但是宋子琪为人正派,两人也算颇有交情,可是他的母亲却对自己的姐姐再三迫害,他与宋子琪也只能就此淡了来往了! 郑映卿图一时口快说了出来,也隐隐觉得有些对宋子琪不住,也是长吁短叹了一番,“我跟子琪可是好兄弟,本不该将这事儿告诉你的,只是他母亲这事儿就做的不厚道了,看你姐姐在找那画,可见来路不正了!” 何止是来路不正!詹氏换了老夫人的东西,还想将这个黑锅推到姚可清身上,真是心思歹毒! “对了,阿珅,你姐姐查这个干嘛?”郑映卿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八卦气息。 “听说塔娜公主看上了郑四公子你了?”姚启珅没有回答,反而是反问道。 郑映卿“咳”了一声,脸上大为不自在起来,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将他和那异邦来和亲的塔娜公主凑成了一对,偏京中人家都不愿意娶这个公主,见他跟塔娜公主有了瓜葛,便拼死命的传这件事,恨不得立刻将这件事坐实了。 “胡说!不可能的事!我娘已经跟皇后娘娘说过了,绝不会让我娶个异邦媳妇的!” “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找你们半天了!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们俩了!”宋子琪远远的看到二人,忍不住冲他们喊道。 “来了,来了!急什么!”郑映卿应了一声,勾着姚启珅的肩往宋子琪那边去了。 从国公府回来,姚可清立刻吩咐人准备热水让姚启珅梳洗沐浴,又将他穿去国公府的衣服扔了,换了崭新的,这才叫过来问话,“玩的开心吗?在那边可有人刁难你?中午吃的是什么?” 姚可清的问题连珠炮似的丢了过来,姚启珅无奈笑着摇头,“大部分人跟我都是不熟的,我年纪又是最小的,他们都不大跟我说话,郑四少也来了,我跟他闲话了半日!说到吃的,倒是吃到几个十分合胃口的,尤其是那道芙蓉鱼,跟在姐姐这里吃的一模一样!” 姚可清笑道,“那方子是从宫里来的,我们两边府上都用着,当然是一个味儿的!” “对了,姐姐!”姚启珅突然正色道,“今天郑四少玩笑间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姚可清好奇的问道,郑映卿素来不务正业的,他能说什么事让弟弟如此慎重? “广平侯的老夫人喜欢收集名贵字画,近来爱上了画圣的画,我记得姐姐这儿是有一幅的!” “可是不巧了,我那画送人了!怎么?你是想要我拿画去换银子?你又不缺银钱使,关心这个做什么?”姚可清笑道,为了免被老夫人霸占了,姚可清索性做人情把《秋雁南归》送给了端元公主,端元公主也没白拿她的,记着她这份情了。 姚启珅是不好意思跟姐姐说他已经知道了詹氏的事,才假托了一个理由说出此事的,“怎么会!听说刘老夫人得了一幅《冬宴图》,宝贝的不得了,怕被人看了去!” “《冬宴图》?”姚可清一惊,“是真迹吗?” “当然是真迹!刘老夫人怕被人骗了,找了一个专鉴定古董字画的高人鉴定过了,绝对的真迹,巧的是这位高人跟郑四少很有些交情,才被郑四少知道了这事,郑四少还说让我来帮着说,叫他低价买了姐姐你的画,他好高价卖给刘老夫人从中间赚一笔!” 这样的事倒真是混不吝的郑映卿能做出来的事,姚可清失笑摇头,“看来我坏了他生财的路子了!” 姚启珅嘻嘻一笑,“管他呢!他也就是句玩笑话,又不缺银子使!” 宋子清回来后,姚可清告诉他真的《冬宴图》已经找到了,在广平侯府老夫人手里。 “在刘老夫人手里?”宋子清讶异之后却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难怪五妹会嫁入刘家,原来是四婶讨了刘老夫人欢心! “嗯!”姚可清叹了一声,“我原本是打算用那幅假的画逼的刘老夫人将真迹在她手里的事宣扬出来,如此隔壁府上的老夫人必然坐不住,要跟刘老夫人对质个明白,必然会将四婶换画的事捅出来,可是这样一来怕是要连累了五小姐的婚事了……” 宋兰芝比自己还大了一岁,这个时候再黄了亲事,且不说以后忒大的年纪让她如何再许人,单被刘家退亲她就要受不住! 宋子清皱眉,“那又与你何干?是她母亲造的孽连累了她!维维,你为何总是如此心软?四婶对你可没半分仁慈!” 743、倒卖 他姚可清语带无奈道,“我不是心软,只是广平侯管着学政,外祖父都要给他薄面的,他又是皇上夸赞过的一等一的孝子,若是因我的缘故让他母亲坠了面子,我怕他会迁怒珅儿,就是明年春天珅儿中了进士,可尚有品行考察一项须得了他的认可,我不想因为一点儿小事而坏了大计!” 宋子清听完也是无话可说了,姚可清虽然的谨慎小心并不为过,可是受了委屈却连反击都不能,直叫他心疼,不想姚可清过的如此束手束脚,“虽然换画的事不能说破,但是木料的事却可以揭露出来,也好叫四婶在老夫人面前失宠,日后没了老夫人帮衬,许多事她做起来也就没那么便利了!” 姚可清点头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辛苦了这么久总不能白忙活一场!房嬷嬷已经找人去看过了,那棺木果然不是楠木的,就是普通杉木的!杉木可比楠木轻多了,为了防止被人看出端倪,工匠在木板上挖出一个夹层,夹层里塞入铁板来增重,外面又漆了老漆,外行人哪儿分得出来究竟是用什么料子做的!” “是呀!外行人分不出来!”宋子清一笑,“宗室里有个镇国公不好了,太医说约莫就这三两日的事儿了,他家里人正到处求现成的棺材,开价到了八万两银子!” 老夫人的棺材木料不到五万两银子买到手,转手就能卖八万两银子,净赚了三万两,老夫人才损失了一幅画,正是心疼钱的时候,一听有银子赚,必会将她的棺材转手卖了。 想起姚启珅刚刚说过郑映卿要转手卖画圣的画的事,姚可清感叹道,“果然还是倒卖赚钱来的快!” “哪有偷梁换柱来的快呢?” 宋子清这是在暗讽詹氏,无论是木料,还是画圣的画,詹氏用的都是同样的伎俩,赝品的画被发现时詹氏能置身事外,那这木料呢? 转头宋子清就将镇国公府求购棺材的消息透露到宋老夫人那儿去了,宋老夫人果然动心了,催着詹氏帮她将棺材卖了,怕詹氏不上心,还特许了詹氏二千两的辛苦费。 看老夫人兴冲冲的模样,俨然对那八万两银子势在必得了,詹氏连劝解的话都说不出口,脸上一脸笑意的答应了老夫人,心里却比吃了黄连还苦!她如何将十几两银子就能买到的杉木棺材卖到八万两呀! 这棺材詹氏是卖也为难,不卖也为难! 卖吧,如果能蒙混过去自然是好!可是万一被行家发现,买卖做不成事小,被老夫人知道才是大事! 不卖吧,老夫人那里可又怎么应对?老夫人可还等着那八万两银子呢!难不成自己垫出来不成? 詹氏急的团团转,一夜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没有睡着,惆如何跟老夫人交待!偏宋子清又将老夫人意欲将上好楠木棺材卖了的事透露到镇国公府那边,这下可好,詹氏才起床,镇国公府那边的人就找上门来了,直言是想买老夫人欲出手的棺材。 詹氏苦着脸应付了半天,终是没胆量直接拒绝,把心一横就答应了!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大好时候出了这等丧事可不是得赶紧料理了,这慌忙之间花了大价钱买的棺材却是廉价的稍微像点儿样的人家都不会用的杉木做成的,这不是存心给别人添堵不是? 姚可清正等着镇国公府那边发现棺材不对劲时把事情闹开,结果大悲寺那边就送来信说老夫人供奉棺材的偏院失火,棺材被火烧了! 詹氏倒也不算笨,心知是瞒不过的,便来了一招毁尸灭迹,烧成了一堆炭灰,任谁也没本事分出烧之前究竟是个什么材质做出来。 只是镇国公府那边付了钱却没拿到东西就嚷嚷着让老夫人退钱,可是钱都到手了,老夫人哪舍得退回去,只道东西她是卖给他们了,有契约为证,是他们自己没有及时从庙里拉走,导致烧毁了,跟她没有关系,这钱她是不会退的! 镇国公府当然不依,恰好本来病情已经好转了一些的镇国公听说了这事后气的当场气绝,这下镇国公府就更不愿意善罢甘休了,竟然一纸状纸将老夫人告到了京兆尹那儿,告老夫人伙同儿媳妇以及大悲寺讹诈他们的银子气死了他们的当家老爷! 这样两家京兆尹哪家都得罪不起,只能一层层将状纸往上递,最后竟然递到了耀帝跟前。 对着状纸,耀帝忍不住感叹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呀,这平国公府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累得他那外甥也跟着被人指点,当即叫来平国公一顿训斥。 平国公近来身体欠佳,一直闭门修养,不曾上朝也不见访客,并不知其妻与镇国公府之间的恩怨,乍看完状纸也是涨红了脸,羞愧难当,“老臣管教无方,致使贱内无状,行此等无德之事,还请陛下降罪!” 看着平国公官帽下露出的发丝尽数都是白发,年轻时平国公也为华国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耀帝也不忍过份斥责于他,“虽只是妇人之间为了钱财琐事的争端,但是却也体现出爱卿治家不严来,纵然爱卿身为男人不过问后宅之事,但是这后宅也该交到一个稳妥的人手里!” 平国公内院如今掌权的是庶长媳孙氏!耀帝的言下之意是孙氏不是稳妥之人?平国公不知耀帝何意,不敢再深想下去,只顿首回道,“臣遵旨!” 耀帝却看着平国公沉声道,“爱卿何必敷衍于朕!这么多年来参奏爱卿嫡庶不分的折子多如牛毛,朕却并没有因此而斥责过爱卿,是因为朕知道爱卿是有分寸的,可是自从上次你在长公主驸马罹难之际请立庶长子为世子之后,朕便明白国公你已经失了分寸,这嫡庶长幼不能乱!” 平国公身子一抖,俯身伏的更低了,“臣惶恐!” “惶恐?”还在跟他装傻,耀帝突然脸色一冷,“国公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了!” 平国公这下是真的惶恐了,都忘了君臣之礼,错愕的抬头看着耀帝,耀帝却一脸淡漠的说道,“国公回去歇着吧!这状纸朕已经交由宗正寺处理!” 744、彻查 宗正寺得了耀帝的钦命,不敢怠慢,派了专班人马处理这件事,一波人去镇国公府慰问劝解,一波人去平国公府开导,还有一波人去大悲寺彻查失火一事。 这一彻查就查出了事儿,大悲寺虽是佛门,可是出家人又有几个是真的四大皆空呢?一查就查出来是有人收了银子才放火烧了平国公府供的那方棺木。 这下宋老夫人不干了,八万两银子就这么一把火给烧没了,搁谁都受不了,揪着大悲寺要给个交代,不然就要赔偿。 既然找到了放火的元凶,镇国公府再上门讨要那八万两银子的时候,老夫人也不好不退还了,只专抓着大悲寺不放。 宗正寺彻查火灾现场时捡到了一块没有烧毁的棺木残片,发现竟然是杉木的,另有一些一指厚的铁板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而那个放火的和尚也招认了那个收买他纵火的人是乘刻着平国公府徽记的马车离开的。 大悲寺以此为由反诉平国公府以假的楠木棺材讹诈佛寺,而宋老夫人却以为这是大悲寺为了不赔偿自己而耍的诡计,反而认为是大悲寺偷偷卖了自己的木头,如今见自己将木头转卖了,怕事情败露就一把火给烧了,还反过来诬赖自己。 双方各执一词,可是大悲寺有人证,老夫人一怒之下就找到了当初卖楠木给自己的那户人家,想让别人给她证明她买的确实是楠木,结果那户人家一句话就叫她傻了眼,“你何时买了我家的木头了?那木头我们家老夫人自己用了!” 宋老夫人惊愕之下反应过来詹氏拿了自己五万两银子,却并没有买来木头,反而是用杉木做了一个糊弄自己,怒气冲冲叫来詹氏质问她,“当初我让你买的木头呢?” 詹氏尚不知老夫人已经找到卖家对质过了,一脸痛惜道,“不是已经被火烧了吗?” “被火烧的是杉木的,可不是我当初要买的楠木!”老夫人声音沉沉,熊熊怒火喷薄欲出。 显见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大悲寺被烧的棺木是杉木料的了,詹氏有些慌张,脑子里飞速运转着一边寻找对策,一边抱屈,“母亲,当初媳妇买的可的的确确是楠木呀!” “你还满口谎话!我都去问过赵家了,她说我根本就没买她的木头!”老夫人气的无情的揭露了詹氏。 詹氏更慌,却已然有了对策,忙哭诉道,“母亲明鉴,媳妇的的确确是买的楠木,也确实是母亲您看上的那块!只是因为媳妇打听到那木头其实是另外一家的,赵家也只是帮卖的,媳妇就找上了真正的主家,也是怕母亲跟着忧心,就没跟母亲说,不想却让母亲误会了,都是媳妇的过错,还请母亲息怒!” 因詹氏一向表现的孝顺知礼,并无不妥的地方,又听詹氏如此解释,老夫人倒一时不知究竟孰真孰假了。 詹氏见状再次解释道,“因那木料是宗室里流落出来的,当初嘱咐了媳妇不许声张的,媳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买了木头就行,就瞒着母亲您了!” “这么说来你瞒着我还是为了我好了?”老夫人虽语带怨气,但是显然已经熄了火气。 詹氏不由松了口气,不正面回答老夫人的问题,只一个劲儿的赔不是,“都是媳妇的错,是媳妇自作主张了!”觑着老夫人脸色缓和了许多,詹氏拿捏着分寸缓缓道,“这事儿定是大悲寺监守自盗,贼喊捉贼,他必定不止偷换了咱们一家的东西,不如叫了其他家也去看看,看东西还是不是自家的,如若不是,就拿住了证据了!” 老夫人一听顿觉有理,即刻要联络其他人家去大悲寺探个究竟,詹氏身心俱疲的悄声退了出去,回到院子就见萍萍跪在院子中央哭泣,周围围了一圈丫头劝她,她却只是哭,始终不肯起来,看到詹氏,哭的更伤心了,“夫人……” 詹氏心里还记着事儿,不欲与萍萍多做纠缠,沉着脸问道,“什么事儿?起来再说吧!”也不等萍萍反应,径直越过她进了屋子。 萍萍只好连忙起身擦了擦眼泪跟着詹氏进去了,到了次间,詹氏正在换家常衣裳,萍萍忙过去要搭把手,詹氏却有些不耐的推开她,詹氏还从未如此对过萍萍,两人俱是一愣。 萍萍心里泛起苦涩来,她刚来四房的时候夫人对她可是连句重话都不会说的,便是三少奶奶也要让着自己,可是自从滑了胎之后,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大变了一个样,刚开始还有几分怜惜,如今却只剩下冷淡了。 詹氏是因在老夫人那儿积了一肚子的心思,心情不好,并不是刻意针对萍萍,看萍萍一脸惊慌无措的模样,便缓和了语气道,“我这里不用你伺候,我待会儿还有事,你有什么话紧赶着说了吧,免得我待会儿忙起来了就顾不上你了!” 虽然詹氏语气轻柔,但是落在萍萍耳中却觉得她话里的意思是要是自己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不要打扰她了,她还有好多正经事要做的。 这样一来,萍萍不由迟疑了,攒了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低垂着头缩手缩脚的立在那儿。 詹氏换好了衣裳也不见萍萍开口,又问她道,“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是不是又是蓉蓉?” 自从蓉蓉进了四房,萍萍便格外不自在起来,两人本来关系其实挺好的,但是中间隔了许多事儿,如今又共同服侍同一个男人,难免有些不对付,这也才没多久的时间,两人不合的传闻詹氏已经听到了好几回。 “……不是!”萍萍张了张嘴,本来到了嘴边的那句“是”在看到詹氏脸上不耐烦的神情时又咽回喉咙滚了几滚变成了“不是”。 “那是怎么了?”虽然詹氏语气还是一贯的轻柔,但是脸上的神情却越发的难耐了。 萍萍低声道,“奴婢月事不调,想请个大夫看看,可是奴婢一介下人,没那个资格……”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詹氏当即允了,“回头我让三少奶奶给你请大夫来,你先下去吧!” 看着詹氏像赶苍蝇一样的挥手打发自己,萍萍蓦地替自己觉得委屈起来,当初明明是她将自己要来四房的,现在却不管自己的死活了,果然在四夫人眼里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都是没用的! 745、意思 萍萍心事重重的从詹氏院子里出来,一路上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想到伤心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不留神就跟迎面风风火火过来的人撞上了。 “哎哟~”被撞的女子捂着胸口娇呼,萍萍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浓妆妖艳的脸,忙赔不是。 那妖艳女子似乎赶时间摆摆手匆匆走了,看她离去的方向竟然是往詹氏的院子去了!原来夫人说的有事就是她呀!萍萍在心里又自怨自艾了一番,缓缓踱回自己的屋子了。 第二天早上,还不见人来回话,詹氏正好奇,突然就听门房上的人送来消息说大悲寺的和尚不知怎的突然登门了,还有宗正寺的两个官员陪着,詹氏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 姚可清正在房里看书,突然听说三少奶奶周氏来了,忙迎了进来,“三嫂怎么过来了?” 现在国公府那边应该正热闹着,周氏怎么会有心思串门? 周氏笑了笑,反问道,“怎么?不喜欢过来?那我这便回去!” 周氏这笑里有七八分真心实意,似是碰到了十分叫她觉得舒心的事,姚可清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也笑道,“难得三嫂来我这儿一回,可没那么容易就放你走!” 说着,携着周氏进屋,闲话了半晌,又拿来棋子消磨时间,周氏见姚可清毫不关心国公府那边的动静,自己先忍不住了,“老夫人那木头的事儿你知道吗?” 这事儿就是姚可清亲自抖落出来的,她如何能不知?却不能在周氏面前显露,“能不知道嘛!听说都闹到圣上跟前去了!不过镇国公府的银子已经要回去了,老夫人怕是要白白损失一笔银子了!” 也是皇上斥责了平国公一顿,平国公回来后斥责了老夫人一番,老夫人这才退还了镇国公府的八万两银子。 周氏抿唇,看了姚可清,突然压低了声音,“刚刚大悲寺的僧人并宗正寺的两个官员过来了,没多久老夫人就把母亲叫过去了,是丝弦亲自过来叫的,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让母亲带过来!” 老夫人让头等心腹丝弦将詹氏独自一人叫去了上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身为长辈的婆婆遇到了这种事,可是身为儿媳妇的周氏的态度却有些奇怪,虽压低了声音,可是语调却奇异的透着轻快,甚至带着一丝愉悦,仿佛期待着这一刻,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姚可清佯作不知,一脸不解道,“老夫人找四婶做什么!” 周氏又看了姚可清一眼,不知她是知道了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便提了句“当初那木头是母亲出面买的,许是叫过去问问话而已,那木头可值五万两银子呢,跟五妹妹的嫁妆一样的价了!”,之后便不再多说半个字了。 若是真的只是叫过去问话,又怎么会一个贴身伺候的人都不让带呢?周氏说这么一句话很是耐人寻味,似是有探路的意味儿在里头,而且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宋兰芝来了?周氏今儿来的目的有些不一般呢! 没摸清周氏的意图,姚可清不敢随便接话,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周氏下着棋,许久过去了,周氏将棋子一丢,看了姚可清一眼,叹了声,“没意思!” 也不知是说这局棋没意思,还是说姚可清这个人没意思,姚可清捏着棋子低问,“那三嫂不如说说什么有意思?” 姚可清捏着棋子的手支在棋盘边,绿纱的衣袖掖在飘绿的玉镯里,皓腕低垂,贴着香腮,秀色可餐,周氏看了不由感慨,年轻就是好呀!她终究是老了! 周氏甩甩头,摒除杂念,“我觉得有意思的,弟妹你又不一定觉得有意思!” “那三嫂不妨说说,说不定我们刚好兴趣相投呢!”姚可清搁下棋子,别有深意道。 周氏心中一动,有些话已经冲到舌尖了,却又被她生生压了回去,到底是心存疑虑,并不敢完全相信姚可清,略顿了顿,才又道,“其实我挺羡慕弟妹你的!” 姚可清微愣,周氏平缓的声音又响起了,“我刚成亲的时候也是像你这么大的年纪,那个时候无论是三少爷,还是母亲对我都是极好的……” 那个时候宋子琪没有通房,没有妾室,夫妻二人几乎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婆婆詹氏待她也是发自真心的和蔼可亲,因着婆婆的体贴,丈夫的温柔,让周氏决定以更加的贤惠和孝顺来回报他们,可最后她的付出换来是被辜负…… “成亲半个年头的时候我信期晚了半个月……”说到这儿,周氏眼里染上了抹不去的忧伤,姚可清从未听闻过周氏有孕的传闻,可见那个孩子只怕是还未来得及被人所知就已经不在了。 “我还没来得及请大夫……”周氏眼里的忧伤终于汇成眼泪滚落而下,“那天晚上去给母亲请安,在门口被五妹妹撞了一下,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好,肚子坠坠的疼,可是怕五妹妹知道后愧疚,又不想母亲跟着担忧,便装作没事,一直撑到吃完饭了,回到自己屋子里一看,裤子上全是血……” 姚可清默默的递过帕子,詹氏轻轻推开,拿了自己的帕子拭泪,“我不敢声张,只说是信事来了……可怜我的孩子,我才知道它来到这个世上就离我而去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自责,若是我被五妹妹撞那一下的时候直接说出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它了……那个时候我要是不忍着,不顾虑那么多,那个孩子……我唯一的孩子……我的孩子或许就保住了!” 姚可清一直是知道周氏是有过孩子的,可是却并不是周氏口中的这一个,难道自己所知的那一次怀孕另有隐情?姚可清正怀疑的时候,周氏亲口替她解惑了,“我一直觉得对不起那个孩子……它都还没被亲人知道就离开了,他怎么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呢,我一定得让他们都知道他来过这个世上,可惜……事与愿违,我被揭穿了……”周氏笑的苍凉,却并无悔意。 746、怨怼 “之后三少爷和母亲对我的态度……大概就跟现在差不多了吧!”周氏凄凉的笑了笑,“我不怨他们,我只怨我自己……”那个时候她新媳妇脸皮薄,只想着讨好婆婆讨好夫君,连带着对小姑子也不敢怠慢半点儿,更是嫌流产这种事丢脸,不好意思说出口,让她那个孩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 周氏口中说着不怨,心里其实多少还是怨的,甚至是恨!可是她得罪不起婆婆,又不能跟夫君闹僵,罪魁祸首的小姑子却是婆婆的心肝,投鼠忌器,到最后能怨的也只有她自己了。 “这些事我一直放在心里,从未跟第二个人提起过!今天总算是说出来了,原来说出来后是这样轻松!”周氏的神情满是解脱,她背负着这样的自责太久了,她太需要放下,太需要解脱了! “谢谢三嫂的信任!”姚可清轻声道。 周氏轻轻摇头,“我只是憋的太久了,想找个人倾诉,可是宋家这么大,却没有一个能交心的人,四弟妹你来之后我就觉得你跟她们不一样……你从来不说人是非,别人说你什么你也从不放在心上,我一直羡慕你这份冷淡从容,可是却怎么也学不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又何须学别人呢?” “是呀!我知道自己学不来,所以我也就不学了,直接来找你了!”周氏说完直勾勾的盯着姚可清。 姚可清抬头直直撞上周氏的目光,也不曾退缩,“我觉得三嫂不该这么大度的,我一直认为以德报怨实在不是一项值得称颂的美德!” 周氏会心一笑,“昨儿母亲找了她旧时放出去的一个婢女,那个婢女嫁给了一个米粮铺子的二管事焦禄,那个焦管事负责给大悲寺送谷米,算算日子,昨儿正是该送米的时候了!” 没想到姚可清的笑意却比周氏还更深了一分,“嫂子说的可是詹家的那个粮米铺子?” “弟妹知道?”周氏一惊,在看到姚可清运筹帷幄的脸时却陡然间明白了:姚可清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甚至还一直跟踪着整件事的进度,难怪她一直不提起这件事了! “如此就偏劳弟妹了!正巧我手上也还有些事要处理!”周氏惊过之后便笑了,笑的格外开怀,“是你先?还是我先?” 姚可清笑道,“谁先谁后倒是无关紧要的,只是我不方便出面,还请嫂子多帮衬一些!” 周氏当即答应了,“本是我的事,弟妹帮了这么多忙我已经是过意不去了,接下来就该我自己来了!” “也好!”姚可清正要送周氏走,门外红玉就进来了,看周氏也在屋内,便看向姚可清,姚可清毫不介意点头,红玉这才开口,“刚刚外面送来消息,说是有人去那个粮米铺子里找焦禄两口子,已经将人扣下了,没多久老夫人也派人来找焦禄两口子,看着老夫人的人把他们带走了才把那人放了,现在焦禄应该也快到国公府了!” 因詹氏之前烧过一回大悲寺,在老夫人怂恿其他人也去大悲寺查验棺木后,姚可清疑心她会故技重施,就让人在大悲寺那边蹲守,果然逮到了被焦禄收买的人去放火,当场给拿下了,交由大悲寺的人处理。 大悲寺的果然去找了宗正寺,跟宗正寺的官员一起找上了平国公府,詹氏觉察有异,立刻派人去支走焦禄夫妇,却不想姚可清棋高一着,早就在粮米铺子那里也安排了人手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詹氏的人来。 “那我也回去了!”一听证人来了,周氏也知道时间紧急,当即起身匆匆回去了。 周氏回到国公府,先回自己屋子里重新梳了一个略显憔悴的妆容,又换了一身暗色的衣裙,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精神不济了,周氏对镜看了看,将嘴上的唇脂擦的更淡了一些,这才拿了一个盒子往上房去了。 大白天的上房的门竟然关了,敲了许久,才见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月琴,见来人是周氏,本来一脸的不耐烦也只得忍下去了,语气却生硬的很,“三少奶奶有什么事儿吗?” 周氏举着手里的盒子道,“我娘家嫂子给我送了些栗子给我,我知道老夫人喜欢吃栗子,所以就借花献佛做了栗子糕来孝敬老夫人了!” 月琴只好将周氏让了进来,院子里竟然空无一人,联想起院落外面的过道上三三两两的人,周氏心里有了数!老夫人这是怕这事儿宣扬开了,所以把其他人等都支开,只留了心腹在院子里,既然月琴守着院子,那屋里那个就一定是丝弦了! 被留在外头的月琴正妒忌丝弦压了自己一头,心里憋着气,也不去通报,直接将周氏请到厢房去了,“老夫人现在不得空见您,劳三少奶奶稍候!” 周氏看着糕点盒子为难道,“这栗子糕要趁热吃,冷了可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可是老夫人现在有要紧事儿,不让人随便打扰!”月琴还是不愿去通报,怕被老夫人迁怒!刚刚老夫人大发雷霆让人去压四夫人过来时她都吓的不敢说话了,关键时刻还是丝弦挺身而出的,月琴松了口气又在心里骂丝弦专会阿谀奉承! 周氏还要再说什么,丝弦突然过来问道,“焦禄怎么还没来?” 月琴心里再妒忌,面上却不敢对丝弦不客气,老实回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估摸着也快了,人一到我立刻就给姐姐领过去!” 丝弦谢了,这才见到一旁坐着的周氏,忙福身请安,“奴婢见过三少奶奶!” 周氏笑着摆手,“我是来给老夫人送糕的,既然老夫人现在有事,我也就不打扰了,这是还要劳烦丝弦姑娘帮我将这栗子糕给老夫人送过去!” 说着将食盒拿给了丝弦,丝弦接过掀开一看,刚蒸出炉的栗子糕还冒着香甜的热气,整整齐齐码在七彩琉璃盘上,煞是好看! 那琉璃盘眼熟的很,丝弦不敢多想,笑着替老夫人谢过了,拿着食盒转身进去了,月琴在她背后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747、阳奉 丝弦提着食盒悄无声息的进了上房来,悄声将食盒打开后放在老夫人身边,又端来餐具筷箸才低声对老夫人道,“三少奶奶做了栗子糕孝敬您,才蒸出来的,正好入口!” 虽然喷香的栗子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可是气头上的老夫人却没什么胃口,反而是火气更胜,“孝敬我?怕是来给她的好婆婆解围的吧!”说着狠狠瞪了眼跪着的詹氏,老夫人气的恨不得撕了她!詹氏在老夫人注视下跪的端正笔直,生怕老夫人借题发挥又给她定下不敬佩的罪名。 丝弦赔笑道,“总之是三少奶奶的一片心意!离饭点儿还有些时候,寻常这个时候您也是要吃些点心垫垫的,今儿人手不够,奴婢失职没顾上吩咐厨房那边,好在三少奶奶送来了,弥补了奴婢的过失,您就赏个面儿好歹吃些吧!” “也好!”看在丝弦的面子上,老夫人总算是被说动了,示意丝弦布筷,准备先歇息片刻。 下跪的詹氏终于松了口气,刚刚老夫人连珠炮的质问让她实在是招架不住,大悲寺拿出来的证据又对自己十分不利,身心俱疲之际连个喘气的当口都没有,周氏这糕点送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詹氏在心里给周氏记了一功。 丝弦得令端出了盛栗子糕的琉璃盘,正要将筷箸递到老夫人手里,就发现老夫人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她手里的琉璃盘上,丝弦暗道自己果然没看错,难怪觉得这盘子眼熟,原是自己之前就看到过的! 老夫人推开丝弦递过来的盘子,直接去拿那个盛着糕的盘子,嫌上面的糕点碍事,直接伸手三两下的扒拉开,将盘子拿在手里细细打量起来,越看脸色越沉了下去。 栗子糕突然滚落了一地,詹氏诧异,抬头一看,声音就卡在了喉咙,发出一声怪异的响声。 那盘子是……周氏怎么会有这个盘子? 老夫人听得怪声闻声回头,看向詹氏的目光除了愤怒,更添了厌恶:她对自己阳奉阴违的事还不止这一件呢!得好好跟她计较清楚了! 恰在这时外面的月琴推门进来了,“焦禄两口子到了!” “让他们进来!”老夫人放下七彩琉璃盘,沉声道。 月琴点头,将焦禄夫妻让了进来,趁着这空当,丝弦麻利的将地上的点心捡了起来放在食盒里拿了下去,上来时又端来一盆水给老夫人洗去手上沾到的糕点碎屑,全程做的悄无声息,一点儿动静也没露,焦禄两口子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除了桌子上多出来的一个琉璃盘。 詹氏没料到焦禄夫妻竟然被找来了!可是明明不该的呀!自己明明更早的派了人去的,可是那为什么老是夫人的人将他们请来了呢?詹氏不由询问的看向焦禄家的。 焦禄家的正是昨儿跟萍萍撞了个满怀的那个妖艳女子,见詹氏询问的看向自己,不由茫然摇头,詹氏会意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别乱说话,妖艳女子吓得立刻低下头去! 焦禄两口子在被老夫人的人找到时就知道事情不好,一路上有人盯着也没敢交流对策,又收到了詹氏的警告,当即不敢随便乱动,挨着詹氏跪了。 “焦禄是吧?”老夫人看那焦禄看着一脸老实相,却没想到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知道我找你来是干嘛的吗?不知道的话就看看那边绑着的那个人!” 被绑着的那个人正是昨天焦禄收买了去大悲寺放火的人!焦禄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吓得忙磕头就要交代,“小的都说……都说……” 焦禄家的轻轻推了焦禄一把,示意他别乱说话,焦禄不由一愣,不解妻子的用意。 老夫人看到他们夫妻脸的小动作,喝道,“来人!掌嘴!让这个不懂规矩的小蹄子也好好知道知道国公府的规矩!主子面前也敢当面糊弄!” 守在门口月琴闻声进来,走到那个妖艳女子面前甩手就是几耳光,直打得手心都痛了才住手。 老夫人似是对月琴的举动很满意,冲她点点头,月琴心里一喜,退到一边站了,老夫人也没再叫她出去,更是心安理得的慢慢站到了老夫人另一侧,与丝弦对称的位置上。 见媳妇被打的两颊肿的老高,口齿不清连话都不说出来了,焦禄也顾不得再去想刚刚推的那一下是什么意思了,“砰砰”磕头招认了,“小的说,小的说!” “昨儿四夫人找了小的浑家,回来就跟小的说,让小的去寺里送粮的时候帮四夫人点把火,烧几个棺木!” 之前焦禄是收买寺里的和尚放火的,后来和尚被抓了,就不敢随意再用别人了,他那口子便让他自己动手,只是焦禄到底不敢自己来,就买通了一个闲汉代劳。 “小的没那个胆子,又不敢不听四夫人的吩咐,就收买了别人帮忙!”焦禄指了指地上五花大绑的那人,那人应声的挣扎了数下,最终却明白自己只是徒劳。 焦禄说完跪叩在地,不敢抬头,被打肿了脸的他的妻子也跟着跪了下去,一旁的詹氏叠着手缩在袖中交叉的放在腿上,用力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弥陀佛!”真相大白,大悲寺的和尚念了声佛号,“既然这火灾是人祸,并非我寺失责导致的,那这赔偿之事也就不存在了!这是国公府的家事,贫僧等就先行回寺中了!” “有劳二位师傅了!”老夫人黑着脸的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至于火灾给贵寺带来的损失,还烦请贵寺合计完后不吝告知,宋家一定会赔偿!” 和尚双手合十,又念了声佛号,算是答应了,两人转身走了。 事情已了,案子也可以结了,耀帝那边也有交代了,宗正寺的官员也跟着告辞而去。 老夫人看着跪下的詹氏痛斥,“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从未苛待过你半分,可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还有这琉璃盘又是怎么回事?当初不是摔了吗?那现在这又是什么?” 748、阴违 老夫人曾经有一对七彩琉璃盘,质地晶莹剔透,是为上品,宋子琪成亲的时候被詹氏借去在新房里摆盘了,还没来得及还回来,就被宋子琪一次醉酒后失手摔了它,因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儿摔了,老夫人也不好责怪,愣是忍着痛心一笑置之了。可是今日却又看到了这盘子,而且还是周氏拿过来的,说明这盘子当初根本就没被摔坏! 詹氏看了眼那盘子,低声道,“当初母亲您的那对盘子确实摔了,至于这个,这是琪哥儿媳妇拿来的,媳妇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叫来琪哥儿媳妇问问!”老夫人一叠声的让人去请周氏,丝弦纹丝不动的站在老夫人身边,月琴看了看丝弦,也不动脚,老夫人说完不见有人动作,又催道,“还不快去!” 这回却是直直对着月琴吩咐,月琴看了眼嘴角噙着微笑的丝弦,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还是只得乖乖转身去叫周氏了。 周氏来给老夫人请了,又低唤了詹氏一声,“母亲……” 詹氏点头,看老夫人就要开口了,便抢先问道,“上回你不是跟我说琪哥儿摔坏老夫人的琉璃盘,那现在你这琉璃盘又是从哪儿来的?可莫是你眼皮子浅眛下老夫人的盘子谎称是自己的!” “孙媳不敢!”周氏闻言跪到了詹氏旁边,“这盘子是孙媳娘家送来的,因盘子格外精致,孙媳就问了句哪儿来的,娘家母亲说是广平侯府送来恭贺父亲寿诞的贺礼!” 广平侯府刘家,那是宋兰芝的夫家!听到这儿,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詹氏抢先老夫人一步像周氏发问,其实是在暗示周氏替她顶替下这个罪名,可是没想到周氏不仅不按詹氏的预想那样回答,反而给了詹氏致命一击,直接坐实了她私藏老夫人珍宝的罪名! 詹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氏,不敢相信一向逆来顺受的周氏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可是周氏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以一种谦卑恭敬的态度向老夫人证实着她所说的是真的! “广平侯府?原来五丫头是这样嫁进刘家的!”老夫人冷笑一声,因为周氏的佐证,已经确信了詹氏对自己阳奉阴违,明面上对自己孝顺恭敬有加,背地里却阴谋算计自己的体己,对詹氏可谓是恨透了! 当初詹氏想将宋兰芝嫁进广平侯府时宋老夫人虽觉得有些高攀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儿,也要高看两眼,还是盼着詹氏的盘算能成,所以帮着詹氏出了不少力,最后成事时老夫人也觉得有自己一份功劳,常常引以为豪,如今才明白自己一直被詹氏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这事儿是媳妇不对!”詹氏一脸悔恨的说道,“那盘子琪哥儿摔坏了一个,原本一对的东西碎了一个,坏了成双成对的好兆头,不吉利,媳妇怕母亲知道了不高兴,就只说一对都碎了,剩下的那个媳妇也不敢私藏,就送给了教琪哥儿下棋的师傅做谢礼,至于是怎么广平侯府的媳妇就不知道了!” 詹氏想的透彻,既然老夫人没有拿到她将东西送给广平侯府的证据,既然周氏能用贺礼作为理由,那她同样也可以!她不认,谁也不能逼着她点头! 没料到詹氏如此刁钻,恐怕就要叫她躲过去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就要这么被她拨开了……周氏心中一颤,面上却还是一贯的和顺。 老夫人还记得刚刚周氏也说这盘子是刘家送来的贺礼,如此刘家也有可能是收到的别家送来的贺礼,又转手送到了周家,并不一定就是詹氏给广平侯府的,这么一想老夫人也不由迟疑了,可是一想到木头的事儿可是铁证如山的,怒气就又涌了上来,“罢了,盘子的事儿既然当初是琪哥儿摔了,我也就不追究了,我只问你我的木头哪儿去了?我给了你五万两银子,你究竟给我买了什么?” 詹氏看了看一旁的周氏,面露难色,似有难言之隐,老夫人会意,“琪哥儿媳妇先回去吧,这栗子糕我吃的极好,赶明儿再做一些吧!” 周氏知道詹氏心里已经有了对策,打发自己是为了好在老夫人面前开口,可是好不容易有机会让詹氏吃个教训,周氏不愿就此罢休,但是又不能在詹氏面前露了痕迹,只能躬身下去了。 老夫人顺势让丝弦将闲杂人等全都清了出去,只留了詹氏在屋里,“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詹氏先是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再才承认了,“那木头媳妇确实没买!” 詹氏亲口承认了自己自始至终都是是在欺骗老夫人,包括先前的托辞也是骗人的,老夫人果然又怒不可遏了,被连续两次欺骗的愤怒远超过了一般的愤怒。 “那我的银子呢!”既然木头没有了,那银子总该还给自己吧!老夫人想的倒是实在。 詹氏为难道,“银子……银子……也没了……”看老夫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詹氏忙补充道,“可是这钱媳妇也没乱花!” “你!你……你……好……”老夫人显然没将詹氏后头解释的那句听进去,依旧气的颤抖着身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捂着胸口直喘粗气! 詹氏滚爬着上前欲替老夫人顺气,老夫人气愤的推开她,瞪眼道,“气死我了你就如意了!气死我了,我的东西就全是你的了!” “老夫人明鉴,媳妇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詹氏跪在老夫人脚下,哭述着。 老夫人冷冷道,“你有什么苦衷也不该骗我的银子,你要是真缺银子使了,为何不跟我说实话?难不成你开口了我会不给你银子吗?” 詹氏艰难道,“那是很大一笔银子,媳妇倾尽所有,甚至挪用了母亲您的钱,才好不容易把那个窟窿堵上……” 看詹氏说的一脸痛楚,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母亲可还记得之前老爷炼制丹药的事儿吗?”见老夫人点头,詹氏接着道,“可是现在老爷提都不提丹药的事儿了,你又知道是为何吗?” 749、翻盘 詹氏从老夫人那里回来时脸上带着寒意,却无慌张不安,显见老夫人是没有怪罪她了,詹氏果然是好心机,盛怒之下的老夫人也能被她劝的平静下来。 “去请三少奶奶过来!现在就去,我等着她!”詹氏进了屋,直接坐在了上座,脸色沉寂如墨。 丫环领命去了,片刻后回来回道,“三少奶奶去了老夫人那儿,奴婢问了三少奶奶院子里的人说是给老夫人送栗子糕去了!” “这么快就上赶着巴结老夫人去了!”詹氏冷笑一声,枉她以为周氏是个老实的,不曾想背地里不动声色的捅刀子却又快又狠,她倒要看看老夫人护不护得住她! “有本事就别回四房了!”詹氏冷哼,又吩咐道,“去三少奶奶院子里等着,等三少奶奶一回来,即刻带她来见我!” 詹氏等了许久,门口终于有了动静,来的却不是她派去等了周氏许久的婢女,而是丝弦,丝弦身后跟了三个小丫头,一人捧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 丝弦进了屋先给詹氏请了安,然后示意身后的丫头们将盒子放到詹氏面前的桌上。 詹氏盯着三个关着却没有上锁的盒子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丝弦淡笑着开口,“老夫人说四夫人近来怕是记性不好,所以让奴婢送来十斤红绿佛豆,让四夫人点点数,练练记性!” 老夫人哪是在说詹氏记性不好,分明是记恨詹氏再三欺骗自己,编造各种谎言愚弄自己,可是她才免了詹氏的罪,又出尔反尔的大肆重罚也不好,就想了个数佛豆的法子,十斤佛豆,这要数到猴年马月去! “三少奶奶送的栗子糕老夫人吃着可合胃口?”詹氏突然问道。 老夫人突然让自己数佛豆必然是有个缘故的,联想起刚刚自己让人去找周氏时,周氏却是去了老夫人处,詹氏不由怀疑是周氏又在老夫人面前给自己下了眼药。 丝弦一笑,并不说话。 詹氏又问道,“栗子不好克化,吃多了也不好!虽然老夫人爱吃,身边伺候的人也要劝着些,尤其是丝弦姑娘你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人可,更该多劝劝老夫人!”詹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了丝弦身边,拉住了丝弦的手,一个金镯子就顺着詹氏的手腕滑到了丝弦的胳膊上。 詹氏这样主动讨好收卖下人的时候并不多,可见她现在是有些急了! 丝弦瞟了那个金镯子一眼,不动声色的将它原封不动的又滑到了詹氏的手上,然而将自己的手从詹氏手里抽出,两手交握置于身前。 “多谢四夫人提醒,奴婢一定会劝着老夫人的,那奴婢就不搅扰四夫人数佛豆了!”丝弦福身退下,临走前又补充道,“老夫人还交待了,佛豆数完之前四夫人就不要随意走动了,院子里的事暂时就交由三少奶奶打理吧,要是四夫人分了神,数差了就不好了!” 竟然还要禁足!詹氏脸色一僵,阴沉着脸看着丝弦离去了,立刻叫来去打听,“去打听打听三少奶奶在老夫人那里又说了些什么!” 这回打听的人很快回来了,“三少奶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送了栗子糕就回来了!” 栗子糕,栗子糕,栗子糕…… 詹氏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次三少奶奶送栗子糕是用什么装的?” 那人一愣,她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送完栗子糕回来,周氏在路上碰到了给詹氏送完佛豆回去复命的丝弦,笑着跟她打招呼,“辛苦丝弦姑娘了,若是不忙,不妨去我那儿喝杯茶了再走!” 丝弦回礼摇头,“多谢三少奶奶美意,奴婢还要回老夫人那儿复命去呢!” “我的屋子就在前头,也不远,耽搁不了什么的!”周氏再三相邀。 丝弦坚持拒绝,“就要到用午饭的时候了,老夫人还等着奴婢呢!老夫人将四房的事务托付给了三少奶奶您,您可要仔细小心的处置,莫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片心意!” 周氏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丝弦回以一笑,与周氏错身走远了。 周氏回到屋里如释其重的舒了口气:总算是能喘口气了!这么多年了,她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轻松过,身上所有的压力和难受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无踪了,也不枉她豁出去一场!想起今儿自己做的事,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要不是四弟妹,她现在都还在仰人鼻息的过活!要不是姚可清关键时刻送来凑对的琉璃盘让她绝地反击,此刻数佛豆的就该是她了! 想起姚可清,周氏忙进内室翻捡了一番,收了一大盒子的东西,却是用食盒装了,将食盒递给心腹丫环,“这是我特意为四少奶奶做的‘栗子糕’,你好生给四少奶奶送过去,可别出了岔子!” 丫环会意,接过食盒,“奴婢一定好好将栗子糕给四少奶奶送去!” 周氏点头,又吩咐其他人道,“厨房里还剩了些,分了给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送去吧!” 收到周氏送来的沉甸甸的食盒,姚可清便知道那里头绝对不是栗子糕,等送东西的人走了打开一看,果然不是,满满一盒子全是金银珠宝首饰摆件,价格不菲,可比自己送过去的那个琉璃盘子值钱多了! 老夫人的七彩琉璃盘并不是唯一的,姚可清那儿也有一对,只是姚可清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直搁在库房里,并没摆出来。 周氏今日用一只精心谋来的琉璃盘引出詹氏私吞老夫人体己之物的事,却被狡猾的詹氏躲过,周氏知道木头的事詹氏也有了对策,詹氏一旦说服了老夫人,自己的苦日子就要来了,周氏慌张之下跑去找姚可清求救,姚可清得知了琉璃盘的事后立刻拿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给周氏,周氏这才成功翻盘。 任凭詹氏如何巧舌如簧,在铁的事实证据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尤其是在这件事上詹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了老夫人,老夫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詹氏每一个成功欺骗老夫人谎言背后都是以她过往在老夫人这里积累下来的信任为基础的,谎言一旦崩塌,信任将不复存在! 750、反感 一  这个中秋虽然不太平静,但是姚可清却过的格外舒心,小苗氏被皇后娘娘斥责了,詹氏被老夫人禁足,再也无人来打扰她了,日子可谓是惬意的很。 中秋过完,入京月余的塔娜公主终于选定了下嫁的人选,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前京中就有传闻的郑映卿,姚启珅听闻后很是幸灾乐祸了许久。 赐婚的旨意下来时,崇国公夫人安氏整张脸黑的都能拧出墨汁子来了,捧着明黄的圣旨,郑夫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来人,更衣,我要进宫!” “臣妇参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姐姐来了,平身,赐座!”皇后娘娘仿佛没有看到郑夫人那一脸的官司,平和如同根本不知道赐婚的圣旨一样。 郑夫人捏着手中的圣旨,不肯起身,“臣妇有一事不明,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妇解惑!” 皇后娘娘看了眼郑夫人青筋毕露的手背,叹息了一声,“塔娜公主进京已经月余了,皇上也早已言明,赐婚将以塔娜公主的意愿为主,皇上是不会加以干涉的,最后塔娜公主自己看上了四儿,皇上也只能成全了!唉,姐姐起来说话吧!” 宫女不由分说的拉起郑夫人,郑夫人无奈,只得乖乖在皇后娘娘下首坐了,皇后娘娘看着郑夫人失魂落魄,不甘不愿的模样又道,“四儿都这么大年岁了,你也没将他的婚事定下来,先前本宫也帮着撮合了几次,可是姐姐一直不肯点头,便是塔娜公主进京也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若是真担心会被赐婚,也来得及议一门亲的,何至于拖到现在?皇上金口玉言下了旨,你来找本宫,本宫也无能为力!” 郑夫人绝望的闭上眼睛,颤声道,“四儿他不愿成亲,臣妇又能有什么法子?” “不愿成亲?”皇后娘娘失笑摇头,“年轻气盛时说的话能有几句是真的!不说别人,长公主之子,姐姐你也是熟识的,清儿跟四儿也一向玩的好,当初他不是也嚷嚷着不成亲的吗?现在不一样娶妻了嘛!年轻人的玩笑话何必当真!姐姐你呀,是太宠着四儿,将他惯坏了!” 郑夫人赞同的点头,她确实太惯着郑映卿了,以至于不敢做半点儿违逆他心愿的事,最终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她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是,都是臣妇的错,可是...塔娜公主她贵为公主之尊,四儿资质粗鄙...配不上她!” 明明是郑夫人看不上塔娜公主,不想要个异邦儿媳妇,偏说是郑映卿资质粗鄙配不上塔娜公主,纵然心里对塔娜公主是鄙夷,到底也是不敢得罪塔娜公主,毕竟事关两国邦交。 皇后娘娘再次摇头,“现在无论姐姐说什么都没用了,圣旨以下,这婚事不成也得成了!” 突然有什么念头在心底闪过,郑夫人来不及分辨就脱口而出,“那安二小姐不也...” 话才出口,就看到皇后娘娘脸色巨变,郑夫人顿时后悔起来,也是在塔娜公主进京的那天,安家传出安裕瑚病重的消息,第二天又传出安裕瑚将寄身佛前以身侍佛养病,郑夫人不知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儿却是看明白了,那就是被选为和亲对象的安裕瑚摆脱了赐婚的圣旨,所以郑夫人内心深处还是认为郑映卿与塔娜公主的婚事是有转还得余地的。 皇后娘娘本来还如浴春风的脸色渐渐染上寒霜,冷冷看了郑夫人一眼,“姐姐是想自己的儿子也孤灯古佛长伴一生吗?” 郑夫人心下一颤,忙跪下请罪,“臣妇失言,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皇后娘娘脸色缓和了,却没再叫郑夫人起身,任由她跪着,“四儿的婚事经了这么多年,京中但凡叫个闺秀的姐姐都是相看过的,可是看来看去也没个结果,拖到现在也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臣妇明白,臣妇告退!”郑夫人长叩在地,心却在滴血,皇后的位置本该是她的,今天跪在这儿的人不该是自己的! 郑夫人心中对这门婚事是千般万般的不愿,但是身为当事人的郑映卿却出气的平静,当初京中传闻满天飞的时候他尚还有一丝慌张,可是真等赐婚的圣旨下来,他却仿佛局外人一般,还笑嘻嘻的跑去找宋子清,“正熙,我要成亲了!” “恭喜!”宋子清抬头瞄了笑的合不拢嘴的郑映卿一眼,很是真心诚意的道喜。 郑映卿盯着宋子清真心实意的脸看了许久,看的宋子清眉头都要皱起来了,才突然收敛笑意,一本正经问道,“正熙,你是真心的吗?” 听到这句话,宋子清的眉头果然不负所望的皱起来了,“自然是真心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宋子清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淡漠,无任何情感波动,郑映卿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散去了,绷紧的身子也垮了下来,瘫在身后的椅背上靠了,幽幽道,“我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一辈子都不会成亲的!” “那个时候太年轻气盛了!闵建霖,你,我,我们终究大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注定会孤老终身...可是上天待他不薄,终赐予了他一世温柔,宋子清眼里有温暖的笑意闪过,郑映卿看的分明,心瞬间凉的彻骨。 “不一样的是你们,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郑映卿怔怔道,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忧伤。 前一刻还兴高采烈的郑映卿此刻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孤独而又落寞,因郑映卿一向狷狂的性子,宋子清不知他又闹哪一出,也不甚在意,只是拿了本书看着,准备继续听他不着四六的话,可是半晌也不见动静,抬头再看郑映卿,郑映卿正痴痴的看着自己,宋子清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郑映卿的眼神让他说不出的反感。 与郑映卿目光相撞,郑映卿却并没有收回目光,反而反问道,“正熙,你爱她吗?” 宋子清终于明白心里的异样反感不是错觉了,冷冷的看了郑映卿一眼,斩钉截铁道,“爱!” 751、出事 一  郑映卿听完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每走一步都觉得是踩在自己的心口上,宛若巨石压下,疼痛到窒息。 多少年了……自己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多少年了?久到连他自己都不想记得了,他做什么自己也跟着做什么,别人说他们是兄弟情深,做兄弟……也挺好的!以为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兄弟的,不婚不娶,可是他却娶了,娶了他爱的女子,做一辈子的兄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宋子清看着郑映卿离开,许久之后心底的那种反感还是挥之不去,挠心挠肺的让他难受,他把他当兄弟,他却拿他……宋子清恨恨的砸了一拳,心里的愤懑却无法排遣,拿着书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索性把书一丢,回内院寻姚可清去了。 回到双清苑,婢女看到他正要请安,却被宋子清抬手制止了,悄声进了内室,就看到姚可清在一堆布料前发愣,轻轻蹙起的眉头带着丝丝苦恼,微微偏着头露出些许俏皮可爱,纤纤玉指从布料上挨个滑过,仿佛在做一件极其为难的事,宋子清忍不住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贴上她的背脊,一挨近她,整个人从里到外,从身体到心灵都如熨帖过了一般舒适,郑映卿带来的所有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了,怀里是他心甘情愿用一生来守护的温柔。 身后突然挨过来一人,姚可清吓了一跳,回头看是宋子清,捂着胸口嗔怪道,“四哥回来怎么也不吱一声,吓死人了!”虽然嘴上说着嗔怪,手却不由自主的放在他置于自己肩头的手臂,脸颊也跟着贴了过去。 “我回来了!”宋子清贴着姚可清,笑着道,眼里的消息再也止不住的溢出来。 姚可清拉住他的手,指着眼前让她为难了许久的一堆料子道,“四哥回来的正好,帮我挑一挑料子,已经深秋了,冬天的衣裳也该备起来了!” “好呀!”宋子清笑着看了看眼前的一堆料子,指着其中一匹道,“就这藕色还勉强能入眼,其他的都太暗了!” 姚可清噗嗤笑了,“是要给四哥你做的,要鲜艳的颜色做什么!” 宋子清以为是姚可清要做衣裳才饶有兴趣的挑了起来,一听是给自己做的,便无所谓了,“都好,只要是维维你挑的,我都喜欢!”宋子清说完也不机会那堆料子了,只把姚可清抱在怀里,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馨香。 姚可清挣扎着从宋子清怀里探出头来道,“这匹石青色的和黛蓝色的还不错,只是冬天穿这两个颜色未免冷清了些,宝蓝的看着热闹些,可是四哥你似乎不大喜欢,没怎么见你穿过!” 宝蓝!今儿郑映卿正是穿了一身宝蓝的衣衫,看着这宝蓝的料子,宋子清不由想到了郑映卿,那种难受的反感又涌了上来,连连摇头,“不要宝蓝!我最不爱这色了!” 宋子清的反应过大,姚可清奇怪道,“我看柜子里有好几件宝蓝的外衫,不喜欢怎么还做那么多?” “随便做的,没怎么穿过!”宋子清含糊了一句,随手从布料堆里抽出来一匹,“就这个吧,这个就挺好!” 姚可清看着那匹玄色的料子失笑摇头,看来挑料子这种事不适合男人,还是自己看着做吧! 因从郑映卿对自己的态度里品出了一些难以接受的事情,宋子清一整天整个人都不对劲的很,姚可清觉察出怪异来,问他可是有心事,宋子清却推说无事,趁宋子清午睡的时候,姚可清叫来了观砚问话,“少爷今天有访客吗?” 观砚不知底细,老实回答,“上半晌郑四少爷来过,约莫呆了两刻钟就走了,之后少爷就回内院了!” 郑映卿来过?心底的怀疑再次冒了出来,摒退观砚,待宋子清起来,姚可清状似无意问道,“听说塔娜公主被赐婚给郑四少爷了?” “嗯!”宋子清应了一声,并没多说一个字,显见是不愿意提及跟郑映卿相关的话题。 姚可清又问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大概要到年底了!”觉察到姚可清对郑映卿的事关心的有些过分了,宋子清奇怪的打量了姚可清一眼,仿佛想看穿她的目的。 姚可清还要问什么,宋子清却无奈的打断了她,“维维,你到底想说什么?”姚可清咬唇不知该从何说起,宋子清已经叹息着自招了,“我一直拿他当兄弟的,从前是,以后更只会是!” 姚可清长舒了一口气,确定了宋子清的心思就好,如此不管郑映卿如何,他自岿然不动。姚可清大为放松的状态落在宋子清眼里,宋子清苦笑道,“维维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心里既有了你,自是会一心一意的!” 姚可清咬唇辩解道,“我是女子,他是男子,怎能相提并论!” “维维!”宋子清额上青筋暴露,显见是十分气恼了,却又对姚可清的辩解不知该如何反驳,可他至始至终都知道阴阳调和才是天道正理,男子与男子……终究不是正经。 见宋子清恼了,姚可清讪笑的哄他,“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再我不会多想了!” 宋子清这才满意了,见姚可清此刻比平常格外多了几分柔情,星眸盛满了如水的爱意,心中不由蠢蠢欲动,见四下无人立刻起身关了门就将姚可清抱到床上去了,姚可清略挣扎了一下,到底从了他。 直到黄昏时分宋子清才从内室出来,神情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见房嬷嬷黑着脸立在门口,脸上现出不自在来,咳了一声,“嬷嬷!” 房嬷嬷黑着脸很是不满,但是却也谨记着为人奴婢的礼数,福身道,“可要摆饭?” 想着姚可清还没起,宋子清便道,“等维维醒了再说!” 宋子清走了,房嬷嬷转身进屋,轻轻推醒了姚可清。 宋子清起身的时候姚可清其实有感觉的,但是因身子酸软乏力,精神惫怠,所以就躺着没动,打算再休憩片刻,正朦胧半睡间突然听得房嬷嬷略带不安的不安的声音,“少奶奶,出事了!” 752、下作 姚可清瞬间惊醒了,“怎么了?”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坐起身来,被子滑落,现出凌乱的里衣,胸口青紫的痕迹也露了出来。 房嬷嬷看了不由埋怨了,“少奶奶身娇体贵的,少爷也不知怜惜怜惜!” 姚可清红着脸将衣襟拢上,里衣应该是事后宋子清给她穿上的,那时候她已经累的睡着了,哪还记得要把衣衫穿好,只能任由宋子清胡乱给她套上了。 在房嬷嬷的服侍下,姚可清很快穿好衣裳,一边穿一边问道,“嬷嬷刚刚说出事了,是什么事?” 房嬷嬷接过红玉手里的外袍给姚可清披上了才道,“侯府那边传来消息说苗家要送几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进侯府,说是要给四小姐做伴!” 苗家送来几个女孩儿与他们长房何干?姚可清淡笑道,“这算什么事?即便是他们将这些女孩儿当作四妹的陪嫁姬妾也与我们无关!” 房嬷嬷从紫玉手里拿过梳子亲自给姚可清梳头,又摒退了其他人等,才低声道,“他们大约也是觉得别人都如少奶奶这样想的,所以才敢大大方方把人接过来,只是其实不然,他们接了苗家的女孩儿过来是想配给三少爷的!三少爷中了举,他们不想长房出息了,就想用这等下作的法子来牵绊住三少爷!” “他们敢!”姚可清一拍桌案,神色威严,整个人瞬间透露出不可侵犯的肃穆! 这等下作的主意果然是只有二房那群人才能想出来的,妄图用婚事毁了姚启珅,断了姚启珅联姻求进的路子,只可惜姚可清从来都没想过要牺牲弟弟的婚事来换取长房的前程! 房嬷嬷苦笑道,“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如今京里的人都知少奶奶跟三少爷父母俱亡,乃是继母抚养成人的,侯爷身为名义上的叔父,血缘上的生父,给三少爷订了亲,三少爷还能不从不成!” “他也只是个叔父而已!”姚可清冷冷道,“母亲尚在,由不得他做主!况且他才因两房之争被免了差事,我就不信他敢在这风口浪尖上对珅儿动手!” 姚可清说的也有道理,如此一想房嬷嬷也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担忧道,“怕就怕他们破罐子破摔,索性豁出去了,反正只要毁了三少爷,侯府就全是他们的了,他们再怎么被人诟病也是值得的!” “也是!”姚崇明与小苗氏俱是厚颜无耻之人,名声已经是没有的了,为了利益,又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呢? 房嬷嬷想了想提议道,“三少爷也不小了,当今之计只有趁早将三少爷的婚事定下来,他们也就没有算计的余地了!” 给姚启珅订亲确实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可是在姚可清心里一直当弟弟还是个小孩子,突然就要订亲了,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颇有一丝欣慰,却又夹杂着不舍,不由低叹了一声,“是呀!珅儿都是快十四的人了,也该订亲了!” 说起订亲,姚可清也为难了,“乍一想,如今京中年岁小些的女孩儿,竟没一个能入眼的!” 姚可清活了两世,自是不是小女孩心性,看人难免苛刻了些,又因疼弟弟疼的紧,看谁都觉得配不上姚启珅。 房嬷嬷笑道,“京中人家哪个不比苗家强,随便挑一个也好过配了苗家的女孩儿!” 姚可清赞同的点头,人才好坏倒是其次,关键是要跟二房没有关系,可是这样匆忙的定下婚事,姚可清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弟弟,委屈了他。 房嬷嬷看出了姚可清的心思,劝道,“世上难有两全事,如今只能两相比较之下取其轻者了,小姐且赶紧做决断吧,苗家的女孩儿要不了两日可就进京了!” 姚可清肃然点头,晚上跟宋子清说起此事时,宋子清也惊讶于二房的下作程度,“他们就不怕落人口实?” “他们现在已经是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大约也就索性不管脸面了,不如捞点儿实在的利益!” 小苗氏才被皇后娘娘斥责过还敢顶风作浪,姚可清也很是佩服她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 “他们终究是长辈,真要不顾一切的话,阿珅也很难应付!”纵然长辈不慈,可是姚启珅却不能不孝,姚启珅是要走仕途的,名声不能有损,宋子清忍不住有些担忧。 姚可清也深知这事,所以要先发制人,“苗家的人还没进城,我打算让人拖住他们的行程,让他们没那么快进京,然后抓紧时间给珅儿定下一门亲事!” 虽然此法最为简单省事,却是在实属是无奈之举,宋子清也为姚启珅抱屈,“如此仓促,很难挑到合阿珅的心意的!” 合弟弟心意的?姚可清还从未想过这个,她几乎都忘了弟弟已经长大了,他已经开始走上独立的道路了,不由心中愧疚起来,也不知弟弟心中是否有让他心动中意的女孩儿,也不知他会喜欢什么什么样的女孩儿,“若是他有中意的女孩儿倒是省事了!” 宋子清笑着摇头,“看阿珅的样子,怕是还没开窍呢!” 姚启珅虽然智力早熟,但是于男女之情上却还懵懂如垂髫儿童,嫌丫环做事不够利落,身边伺候的皆是手脚麻利的小厮,丫环几乎成了摆设。 “总之还是要先问问他的意思,若是没有,也只能委屈他了!只是珅儿大了,男女大防,对我难免有些隔阂,此事我不便与他说,还得四哥你去问了!” 姚可清一手带大了姚启珅,对他的了解要深于其他任何人,知他心思深沉,情绪从不外露,他只会给别人看到他想让别人看到的,表面上或许看着无事,并不代表他内心就如面上的那样平淡。 “好!”虽知是白问了,宋子清却不好直接拂了她的意。 果然,第二日问姚启珅可有心仪的女子时,姚启珅惊的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擦干了身上的水渍,姚启珅一脸怪异的问道,“四哥问这个做什么?” 宋子清含笑道,“无事,只是好奇而已!” 姚启珅却上下瞟了宋子清一眼,在宋子清不解的注视下开口道,“姐夫,你知道吗,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会看自己的手!” 753、自荐 一  宋子清闻言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他并不擅长言辞,当然就更不擅长撒谎了,他总共也才撒过那么几次谎,没想到就被姚启珅总结出经验来了,很是无奈的苦笑道,“我本是想跟你说实话的,奈何你姐姐不让!” 姚启珅不满道,“姐姐总是拿我当小孩子看,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刚刚那话也是姐姐让姐夫问的?” 宋子清点头,索性将姚家二房意欲将苗家女儿嫁给他的事说了出来,姚启珅作为当事人,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力。 听完姚启珅一脸愕然,“要给我订亲?”姚启珅口口声声称自己长大了,却显然还没意识到长大了的话就要议亲这件事。 “放心吧!不会让他们成事的!”以为姚启珅是被吓到了,宋子清出言安慰道。 姚启珅却并不是被吓到了,只是觉得二房实在是令人厌恶的很,他都已经搬离侯府了,还屡次纠缠不清,既然避之不过,那就迎难而上好了,“哼,还想成事?我就叫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显然姚启珅已经有了对策,宋子清好奇道,“你待如何?” 姚启珅阴笑一声,“能心甘情愿背井离乡被带进京城,多是有一颗攀权附贵的心的,若是她们明白我这个已经被侯府‘扫地出门’的子嗣没有前途,又岂会愿意嫁我?自然要抓着候府的那两位不放了,即便是在侯府做妾,那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也强过跟着我一个连住处都没有,还借住在舅舅的落魄子弟吧!” 比起姚可清的诸多顾虑,姚启珅做起事来要简单粗暴的多,既然能被小苗氏从苗家众女儿中挑出来算计到姚启珅头上来,想来不是什么安分之辈,既然如此,也不一定就会按照小苗氏的吩咐行事,心底自有自己的小九九,到时候再被人一挑唆,哪还顾得上姚启珅,自是紧紧的扒着侯府了。 “你呀!……”宋子清既赞许又无奈,却不得不承认姚启珅分析的对极了,不过姚可清的做法却是以绝后患的好法子,“苗家女孩儿多,你解决了这次来的这几个,难保不会还有下一个,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唯有给你定下亲事,才能让他们死心!” 姚启珅挠挠头,难得的迟疑了一回,“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姐姐看着觉得合适就行了!” 终究还是有些害臊了! 果然,听宋子清说姚启珅并无中意的人后姚可清很是为难,最终决定去方家跟继母朱氏还有外祖母林氏商量商量,朱氏虽是继母,可姚启珅的妻子日后是要跟朱氏常打交道的,朱氏的意见不能不考虑。 听闻姚家二房的行令后,林氏与朱氏异口同声的啐了一口,对于姚可清的提议也认为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只是对于人选,林氏却没了主意,“这一时半会儿的去哪儿找去?先前总觉得珅哥儿还小,不用那么急,也就没留意哪家有合适的姑娘!” 不止姚可清一直拿姚启珅当个孩子看,便是林氏等人也一直没有意识到姚启珅已经快十四岁了,不是个小孩子了! 朱氏乍听闻要给姚启珅订亲,也是惊了一惊,只是明白自己作为继母,这种时候不能太过多话,免得显得心怀不轨,便刻意避嫌,只挑了无关紧要的场面话说,“说来珅哥儿也不算小了,定下来也好,等明年珅哥儿高中了,我也能早点儿喝上一杯媳妇茶!” 林氏笑道,“少不了你这杯茶的!”虽嘴上玩笑着,却是真正将这事儿记在心里了,“这些年我出去的少了,回头我让你大舅母也帮着相看相看,她走动的勤,有了合适的人就告诉你!还有,临哥儿媳妇惦记你许久了,你且去瞧瞧她,这个时辰,你三妹妹约莫也在她那儿,省得你多跑一趟了!” 姚可清去了苏珍那儿果然见到了姚可怡,正翻拣着眼前的果盘子,姚可清第一反应是看姚可怡的肚子,只是姚可怡今天穿的宽松,从外表看不出来什么,觉察到姚可清的目光,姚可怡凉凉道,“原来二姐不是来看嫂子和我的!” 苏珍笑的塞了个果子在姚可怡手里,“吃你的去,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你姐姐才来你就要气走她不成!”又招呼姚可清在她身边坐下,“刚刚是梅嬷嬷送你过来的,你是刚从祖母那边过来?” 姚可清点头,忽的想起苏珍的侄儿与姚启珅年纪相仿,闵氏或许认得不少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儿,便问道,“表嫂可认得十三岁上下,尚未婚配的女孩儿?” 苏珍好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有人托你做媒?” 姚可清不好将姚家的那一档子乱事说出来,便含糊道,“嗯,有个翻年十四的年轻举子,薄有资产,家中寡母无人照顾,想早些将亲事定下来,也不挑门第,姑娘人好就行了!!” 苏珍一时没能转过来弯,没品出姚可清口中十四的年轻举子就是姚启珅,姚可怡却是听出来了,古怪的看了眼姚可清,姚可清冲她苦笑一声,她便明白这里头怕是又有什么变故了。 苏珍略想了想微微迟疑道,“若这人果然家世清白,我这里倒有个极合适的人选!” “哦?是谁?”姚可清问道,没想到苏珍这么快就想到了。 苏珍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道,“都说举贤不避亲,我要说的这人你也见过的,就是我那十七妹,蕙姐儿是个可人疼的孩子,若真是值得托付的良人,我也想帮她一把!” 苏十七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长相不俗,更有一手刺绣绝活,兼之性格大方活泼,在京中贵妇圈里十分好人缘,偏又聪慧的很,行事进退有度不留痕迹,即便是身为姐姐,姚可清也觉得这样的人才配弟弟是足够的了,只是要将她拖进姚家的泥淖里,姚可清却心生不忍了,她已经过的那么辛苦了,何苦再给她徒添烦恼呢?正如苏珍所说,要家世清白,弟弟姚启珅着实算不得家世清白。 754、闹剧 姚可清一迟疑,苏珍就觉察出不对来了,追问道,“你是替何人来说项的?” 看穿了事情真相的姚可怡偷偷在桌子底下戳了苏珍一把,苏珍见她冲姚可清努嘴,联想起姚可清刚刚说过的那番话,便也明白姚可清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弟弟姚启珅了,不由暗悔自己太鲁莽了,不该急忙忙就将十七妹说出来的,现在姚可清无论答应不答应都要觉得为难了。 许久才听姚可清道,“十七小姐是个难得一见的令人钦佩的女子,只是姚家……我怕害了她!” 每次苏十七见她都是甜甜的称她一声“姚姐姐”,就冲这声“姐姐”,姚可清也不忍心将她推进姚家的火坑里,这样坚毅刚强的女子不该活在别人的算计中! 平心而论姚启珅这个人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苏珍觉得与她的十七妹也般配,可是也正如姚可清所说,姚家那样水深火热的地方,她也舍不得十七妹去受苦,她已经活的如此艰难了! 苏珍与姚可清俱是一脸凝重,姚可怡突然出言打破了僵局,“二姐你代表不了三弟,大嫂你代表不了十七小姐,你们俩在这儿瞎操心什么呢?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都得他们自己拿主意不是?他们要是都愿意那就皆大欢喜,不愿意就再各自婚配,一两句话的事儿,你们一个个的都瞎琢磨什么呢!” 姚可清笑道,“还是三妹有主意!”就如同她当初执意要嫁宋子清一样,不管宋家是龙潭虎穴,她都不会退缩! 苏珍嗔睨了姚可怡一眼,这样直接了当的法子也亏她想的出来,自己可如何跟十七妹开这个口呀! 姚可清理解苏珍的迟疑和为难,并不勉强,苏珍也很是感激姚可清的理解,双方自是不再提及此事了。 打听到苗家一行人的行程路线后,姚可清让人破坏了他们的马车和行李,又截获了他们写小苗氏求救的信,让他们滞留于客栈之中,如此拖延他们进京的时间,一边加快速度为姚启珅寻觅亲事。 林氏心觉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找个合心意的外孙媳妇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万一漏了风声,姚家二房那边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便索性放了话出去,大张旗鼓的要给姚启珅议亲。 因早前姚家长房遗孤被二房叔婶驱逐后是被舅舅家收留的,如今方家出面要给姚启珅议亲,众人也觉得是合情合理的事,并没说什么闲话,反倒是又指责了一番姚家二房的不仁。 方家要给姚启珅议亲的消息传来时小苗氏便知道自己的计谋被识破了,却也不着急,只要姚启珅还没订下亲事,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退一万步来说,就是方家抢先给姚启珅定下了亲事,如此匆忙间也难有好人家,自己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况且方家这样一张扬开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可以光明正大的将侄女儿们领出来了,先前之所以不敢直接定下亲事也是怕传出去被人指责越俎代庖,所以才要先接了侄女儿们进京,虽然姚启珅现在是不回侯府了,但是侄女儿们可以出去呀,找个机会让她们在外面跟姚启珅见一面,还有旁人作证,然后再定下亲事,只说是姚启珅自己看上了他苗家的姑娘,料得别人也没有话说了。 小苗氏左等右等也不见侄女儿们进京,便知有人从中作梗,遂立刻派了人去接,总算是将狼狈不堪的几人接了回来,只是一进府,三个侄女儿便接二连三的病了,大夫来瞧过之后只说是水土不服,身体失调,要好好将养,小苗氏无奈,只得好吃好喝的供着,盼着她们早点儿好起来,总不能把病怏怏的人拖出去见客。 这身体一养竟就养了月余也不见起色,如此小苗氏也觉得蹊跷起来,待要警告侄女儿们一番时,二少奶奶钟氏已经怒气冲冲的拽着一个肚兜杀到三个苗家姑娘暂住的客院里去了,将三个姑娘拎到院子中央一字排开。 “说,这东西是你们谁,最好自己站出来认了,要是被我查了出来……”钟氏冷哼一声,“定将她扒皮抽骨!” 三个苗家姑娘入侯府也有月余了,俱知这位二少奶奶不得姚启辰喜欢,也不被长辈看重,遂也不将钟氏看在眼里,听了钟氏的话都置若未闻,胆子大的索性一甩袖子,不满道,“二表嫂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从哪里拿的腌臜物件就想赖在我们姐妹头上不成?” 钟氏气道,“呸!谁诬赖你们了!昨儿我亲眼看到一个人影往你们院子里跑了,今儿就在房里找到了这个东西,还敢说不说你们的?” 另一个苗家姑娘撇了撇钟氏手里那个水红的肚兜,不屑道,“自己没本事,管不住男人,不好好反省自身,竟然还有脸来质问别人!” 有两个姐姐率先开口做榜样了,余下的一个姑娘也大着胆子道,“就是,二表嫂自己留不住二表哥,怎得还好意思怪别人?” 这话似有深意,先开口的两个姑娘奇怪的看着妹妹,莽撞蠢笨如钟氏也听出异样来了,劈头就将肚兜砸了过去了,“还狡辩!就是你!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钟氏一边叫嚣着一边扑了过去,两个女人瞬间打做一团,那苗家姑娘才十三不到的年纪,又身材矮小,岂是钟氏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钟氏揪住头发摁在地上左右开弓的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嘴巴子。 眼见妹妹落了下风,另外二人也忍不住了,扑过去将钟氏推开,被打的姑娘翻身起来,不甘心被钟氏白白了几下,见姐姐们制住了钟氏,便甩手给了钟氏几个耳光,钟氏挨打了,转头就叫了丫环们来帮忙,一时间七八个女人扭打成一团,呼痛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不巧的是今儿姚崇明夫妻邀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学究入府做客,又请了些同僚作陪,紧邻后花园的客院里打成一团时,小苗氏与那位老学究夫人还有姚崇明同僚的夫人们刚好路过。 看着眼前的闹剧,那位老学究夫人的眉头皱的再也没松开过。 755、攀附 当长乡侯府传来姚启辰要纳苗家来的表妹做妾的消息时,詹氏终于数完了佛豆,掐指一算宋兰芝也快要出嫁了,无论她数完没数完,老夫人消了气,看在宋兰芝的份上,也会放她一马! 姚可清却还在疑惑詹氏从小苗氏手中买来的药究竟要用来做什么,若是想对付自己,她现在被解禁了,怕是要准备动手了,正担忧间,忽收到宋兰芝的帖子,邀她过府耍去。 原是宋兰芝想着自己不日就要出嫁,又听闻刘家规矩深严,出嫁后怕是不能常回娘家了,舍不得真么多年的情谊,就邀了家里的姐姐妹妹们聚一聚,便是连一向跟她不对付的宋兰香都请了。 姚可清捏着帖子想了又想,终还是决定应邀过府去,这次是宋兰芝做东,又是她出嫁前最后一聚,若是不去也太不近人情了,况且詹氏疼爱宋兰芝,因是不会在女儿的宴席上作祟。 六小姐宋兰欣和七小姐宋兰珠是二房的姑娘,平常与姚可清来往不多,只是请安时在老夫人处打过几次照面,在宋兰芝处见了,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就错身过了。 宋兰芝笑眯眯的迎着姚可清挨着自己坐了,“四嫂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了东西过来!” “不过是些吃食,正好大家一起尝尝!”姚可清思来想去还是怕詹氏作手脚,索性打着送给宋兰芝的旗号,带足了吃的各色点心。 “谢四嫂!”宋兰芝高兴的接了,招呼早到的宋兰欣和宋兰珠过来品尝。 周氏进来看见大家吃的正欢,不由举着手里的食盒笑道,“看来我来迟了一步!” “不迟,不迟,来的正好,看来还是三嫂和四嫂疼我,把吃食点心都自带来了,不用我再费力了!” 二少奶奶林氏一到门口就听到了宋兰芝这句话,面带不满道,“难不成我跟大嫂就不疼五妹了吗?” “都疼,都疼!”宋兰芝小跑到林氏身边,给杜氏和林氏问好。 “我来晚了,五妹该不会生我的气吧?”姗姗来迟的宋兰香翘着兰花指说的阴阳怪气。 宋兰芝虽然请了宋兰香,那也是碍着面子不能不请,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又见宋兰香穿的妖娆,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很是不悦,撇嘴道,“怎么会呢?三姐来了就行!” 说完也不再理会宋兰香,自去与其他姐妹说话去了,宋兰香气的跺脚,见宋兰芝也不请她坐,自挑了位置就坐下了,刚好坐在姚可清身边,一眼瞥见姚可清头上的金步摇,眼神就又热了起来,“四嫂头上这步摇怪精致的!” 宋兰香在年纪上长了姚可清好几岁,只是宋子清又年长于宋兰香,宋兰香只能依着礼数称呼姚可清为嫂子,且不说宋兰香如何觉得,姚可清听着却别扭的很,尤其是配着宋兰香眼里的贪婪和直勾勾盯着步摇的眼神。 纵然再别扭,姚可清也只能听着,一笑置之,“这是母亲给我,想必是宫里出来的东西,比外头的是要精致些!” 姚可清也是学聪明了,知道国公府里无论是谁都不敢打长公主的主意,所以碰上为难的事时便祭出长公主的名头来,果然,一听是长公主给姚可清的,宋兰香一撇嘴,不再多话了,见无人搭理自己,便去寻嫂子杜氏了。 宋兰香方走,宋兰欣却怯怯的过来问姚可清道,“我作了幅画,四嫂可有空指点一二?” 姚可清不曾主动与二房的两位姑娘来往过,二房的两位姑娘也没有主动跟她说过话,此刻宋兰欣突然来套近乎,尤其是用的还是这样明显带着讨好亲近的借口,想当初姚可怡也用过这样的理由,只是这位宋六小姐虽看着怯怯的,但是眼神活络,不是个老实模样,姚可清心里起了提防,不软不硬的拒绝了,“我近来不怎么作画了,技艺生疏了不少,怕是没那个资格指点六妹妹了!” 竟然直接被拒绝了,宋兰欣脸上一僵,捏着袖子的手不由捏的更紧了,姚可清这才注意到她的手,想必她身上就带着那幅画的。 “六妹妹就别强人所难了!四弟妹贵人事多,怎会有空看你的东西!”看宋兰欣一脸尴尬,二少奶奶林氏颇有些讽刺道。 贵人事多,显见是影射近来姚家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一事,看来林氏还在记恨宋子科被打一事。 姚可清本想视而不见的,没想到林氏又补了一句,“四弟妹可是个大才女,指点了多少大人物的,哪会将你画的东西放在眼里!” 宋兰欣泪眼婆娑道,“我知四嫂等闲不指点人的,可是这画是准备给祖母的寿辰贺礼,我画了整整两个月了,万分用心,自觉还拿得出手,就想让四嫂给看看,可有要修正的地方!” 竟然连老夫人也搬出来了,宋兰欣这一手苦情牌打的真是极好的! 林氏冷冷一笑道,“连画圣的画四弟妹都能说是赝品的,老夫人的面子也敢不给,更何况你!” 宋兰欣这才怯生生的止住了话,涕泪滂沱的垂首在一旁,偷偷拿眼角的余光打量姚可清的神情。 两人一唱一和的,一点儿退路也不给姚可清留,姚可清要是不看宋兰欣的话就是不近人情了,要是看了宋兰欣的话就是不给老夫人面子了,怎么做都是错的。 画圣的那副画真假如何早已有了断定,此刻林氏却旧事重提,不过是想讽刺姚可清罢了,姚可清便忍不住了,冷冷的呛了回去,“莫不是二嫂忘了,说《冬宴图》是赝品的人可不是我,是老夫人亲自找了高人鉴定出的结果!至于二嫂口中的贵人事多,贵人我是不敢当的,事多却是实情,着实抽不出空来,若是六小姐真心习画,我可以荐一位师傅给你,不知六小姐意下如何?” 宋兰欣本是想与姚可清套近乎,并不是真心求教的,那画也是个幌子,不由连连摆手,“如此就不劳烦四嫂了!” 宋兰欣自己先偃旗息鼓了,林氏也没有发挥的余地了,悻悻住嘴,一旁沉默不语的宋兰珠看了一眼一脸不甘的宋兰欣,冷笑道,“老实些,别累我跟你一起丢脸,一个庶出的,也想攀上嫡长孙,我都替你脸红!” 宋兰欣脸色更僵,隔着袖子,恨不得将里面的画揉个稀碎! 756、大量 本来开开心心的一场宴席,宋兰芝也很是费了些心思的,各色玩意儿消遣琴棋书画唱曲儿的伶人,都准备一应俱全,只是被林氏这么冷嘲热讽的一搅和,气氛顿时僵了下来,宋兰芝一脸不高兴,对林氏的话十分不满,周氏在一旁低声劝解了许久,尤还板着脸。 刚刚走开的宋兰香不知何时又转回姚可清身边坐了,虽然姚可清不理会她,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听说四嫂的娘家兄弟跟郑家表哥很是有些交情?” 姚可清愣了一瞬才听明白宋兰香口中的郑家表哥是说的崇国公世子郑映卿,虽老夫人与崇国公夫人同为安家女,可宋二老爷是庶出,并非老夫人亲子,宋兰香这一声表哥有些牵强了。 “郑四公子曾在方家随外祖读书习字过一段时间,与家弟有同窗之谊!”姚可清回答的很是平淡。 宋兰香又问道,“瓦刺的塔娜公主被赐婚给郑家表哥的事四嫂可有听说?” “略有耳闻!” “那异邦公主粗鲁不堪,皇上为什么要将她赐婚给郑表哥呢?郑表哥可是我朝最年轻的探花郎了!”宋兰香一脸不满。 塔娜公主跟郑映卿配不配又与宋兰香有何干系?姚可清疑惑间却从宋兰香的神情中看到了一起妒忌,心中顿时明白这一声表哥是为何了,她突然向自己问起郑映卿不知又是想打探什么,姚可清不想被卷进这些是非里,直接冷冷道,“妄议圣上可是大不敬之罪,三小姐慎言!” 被姚可清突如其来冷冽的口气吓到,宋兰香一时不敢再接着探问下去了,回过神恼怒于姚可清恶劣的态度,气冲冲的转身离开,飞起的裙角扫到一旁的宋兰芝,宋兰芝跳着躲开,不慎碰翻了大少奶奶杜氏的茶杯,泼了她一身茶水,杜氏看着宋兰香气冲冲的背影直摇头,宋兰芝气得鼓起腮帮子想要追上去跟宋兰香理论,却被杜氏拉住,“我没事,算了,换身衣裳就是了!” 周氏也跟着起身,“大嫂与我身量差不多,我那儿还有几身没穿过的衣裳,大嫂要是不嫌弃,就随我去换了湿衣裳吧!” 杜氏点头,随周氏换了衣裳回来在门口碰上散心回来的宋兰香,宋兰香上下瞄了一身崭新的杜氏,又看了看一旁周氏,瞬间猜出这身衣服是周氏的了,不由冷哼一声,“大嫂还真是大人有大量!” 杜氏脸色一僵,没再说话,可是脸色却明显淡了许多,一旁的周氏也收敛了笑意,其他人却是一头雾水。 这场宴席终究是被宋兰香搅黄了,很快不欢而散,姚可清一直疑惑宋兰香那句话究竟有何深意,为何杜氏和周氏听了会齐齐变脸。 周氏主动表示要送姚可清回公主府,路上看着姚可清好奇却又隐忍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三小姐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姚可清一笑,“三嫂是打算告诉我吗?” 周氏嗔道,“要是不打算告诉你,我为何要来送你?离的又不远!再说了,咱俩的关系,还有什么要瞒你的不成!” “福哥儿之所以是现在这副模样,并不全是大少爷酒后失手,原是大少爷听了些不好的话,回去跟少奶奶理论的时候,气愤之下伤了福哥儿!”周氏隐晦道,“大少奶奶嫁进宋家之前有个青梅竹马的远亲,府中一直传闻两人曾有一段情!后来母亲一时失言,叫大少爷知道了,这才……” 真的是失言吗?以詹氏的心机故意的可能性更大!便是周氏,杜氏,又有哪一个不是这么想的呢?不然刚刚何至于都变了脸,也难怪宋兰香要讽刺杜氏大人有大量了,若是福哥儿真是因大少爷被詹氏挑唆才心智受损的,那杜氏与四房可谓是仇深似海了! 说完了八卦,周氏忧心忡忡道,“五妹妹要嫁了,母亲也数完佛豆了,等忙完五妹妹的婚事,母亲怕是不会饶过我的……” 当初周氏算计詹氏本是为了替那个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没了的孩儿出口怨气,可是怨气散了,日子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詹氏的肚量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小的多,周氏害詹氏在老夫人面前失宠,詹氏总要跟周氏计较个清楚的。 “三嫂不慌!”姚可清拍了拍周氏的手,“等五妹妹出嫁,四婶就该忙别的了!” 宋兰芝出嫁了,那幅赝品的事也该捅出来了,有琉璃盘的事在前,此次詹氏必不是数数佛豆就能消老夫人心头只恨的! 见姚可清信心满满,毫不担忧的样子,周氏也渐渐放下心来,到底还是惧于詹氏素来积威,不敢在周氏面前露面,索性称病,打算熬到宋兰芝出嫁了再露脸。 詹氏数完佛豆,在老夫人面前再三忏悔,老夫人看在宋兰芝终究是定了一份好亲事,那琉璃盘也算是没有白费,便睁只眼闭只眼的不再计较了,詹氏一边忙着宋兰芝的婚事,一边还要修复与老夫人的关系,虽然还记恨着周氏,也不敢在此刻报复周氏,只在心底给周氏记了一笔,留待日后清算。 周氏虽称病,但到底进了四房这么多年,也有些自己的人手眼线,竟从宋兰芝处打听到了姚可清疑惑了许久的事。 “母亲也是真疼五妹妹,知道五姑爷人长的好,身边伺候的人也个个都是绝色,怕五妹妹嫁过去后容貌不占便宜,很快就失宠于五姑爷,让妾室抢先生下长子来,将那些药都给五妹妹准备好了!也不知母亲从哪里得来的,听说药性极好,还不着痕迹,能让人不知不觉中就被药坏了身子!果然只有问着儿媳妇要孙子的婆婆,没有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养庶子的娘呀!”周氏对詹氏积怨颇深,眼见她为宋兰芝事无巨细的都打点妥当,对比起她对自己的态度,难免心中不平。 姚可清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詹氏从小苗氏处花了重金买来的药是为宋兰芝出嫁准备的!只是詹氏又是从何处得知小苗氏有这种药的呢?姚家的事应该是没有外传的,詹氏是从而得知的呢? 既然是外人无从得知的事,那只可能是小苗氏自己透露出来,小苗氏是想借詹氏的手来对付自己! 757、试探 宋兰芝终于嫁了,回门那天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漫天飞雪,落在打满花苞的梅花枝头,老夫人笑着说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詹氏同样笑着称是,一回头背过老夫人看向周氏的眼神阴寒而厌恨。 “病愈”的周氏仿佛没看见,只笑着道,“祖母的寿辰就要到了,既然有如此好兆头,就该大摆宴席,热闹热闹!” 宋兰芝的婚事办的极其隆重,人人称赞,让老夫人脸上倍感荣光,心中原本对詹氏的疙瘩也散了个七七八八,回门之时又见孙女婿刘家大公子果然仪表堂堂,俊美非常,更觉满意,对詹氏最后的一点儿气也散了,觉得一家人就该和和睦睦热热闹闹的,此刻听周氏提议给自己过寿,正合她意,便高兴道,“好,好,想想这么些年我还没正经过寿过呢,年下也没什么大事,正该热闹热闹!” 因是周氏提议的,又念着詹氏忙着孙女婚事时是周氏承欢膝下,百般孝顺自己的,便将主办寿宴的事交给了周氏,“老四家的这些日子也累坏了,该好好歇歇了,我的寿宴就让琪哥儿媳妇料理吧!” 周氏大喜过望,不理会詹氏黑下去的脸,忙谢了老夫人,“蒙祖母不弃,孙媳必定将这寿宴办的风风光光的!”有老夫人交代的差事在身,詹氏就不敢明着对她下手了,送上门的护身符,周氏岂有不要之理! 詹氏脸色微微一滞,老夫人给周氏安排了差事,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自己就不好借个由头惩治她了,才于老夫人和解的詹氏也不敢怠误了老夫人的事,心思微转,笑着对周氏道,“老夫人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是看得起你,你可不要辜负了老夫人的厚望!” 周氏低眉应了,詹氏又道,“听说四少奶奶出嫁前是帮着长乡侯夫人管家的,这样的宴席必是没少办,你有不懂的不妨问问她!” 不待周氏回答,不喜姚可清的老夫人已经否决了詹氏的建议,“琪哥儿媳妇有拿不定主意的只管来问就是,总归是我的寿宴,我也能心里有个数!” 詹氏笑道,“请教母亲是最好的,媳妇也是怕扰着母亲了!” 詹氏那番话明摆着是说周氏不如姚可清,有挑拨离间之意,幸而周氏已然明白自己确实不如姚可清,心中并无记恨,私下里还当笑话讲给姚可清听,“母亲还想用这种话来挑唆我,却不知我早已不是从前那般唯她是从了!” 未嫁前的周氏是京中出了名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温婉孝顺,堪称闺秀楷模,嫁入宋家之后也从未行差踏错过半步,可是绵里藏针的婆婆和愚孝的丈夫终磨灭了她所有对生活的热情,后来姚可清进门,处置起自己丈夫身边的旧人时毫不手软,可是最后也没落下什么坏名声,反过的惬意滋润,这时她才渐渐明白做媳妇并不是必须就要隐忍的,她也是个人,她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其次才是媳妇,是她本末倒置了! “嫂子且小心一些!虽有老夫人做主,明面上四婶未必敢怎样,但是背地里保不齐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姚可清提醒道。 詹氏点头,“弟妹且放心,这寿宴我是做了两手准备的,即便母亲下手毁了府里的,我备在外头的她却鞭长莫及!” 姚可清放心了,詹氏忍不住问道,“弟妹上次说的事,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姚可清神秘一笑,“老夫人寿宴的时候嫂子等着看热闹吧!” 詹氏十分好奇,“弟妹究竟准备了什么东西?” 姚可清道,“上次那琉璃盘不过千余两银子的事儿,老夫人就罚四婶数了一个多月的佛豆,那若是价值数万两银子,甚至数十万两银子的东西,老夫人又该如何惩罚呢?” 数十万两银子! 周氏骇一大跳,磕磕绊绊道,“这么大笔银子,母亲如何能在祖母眼皮子盗走呢?而且……而且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听过祖母有遗失过这么值钱的物件呀?” “从未听过吗?”姚可清笑着提醒,“嫂子难道忘了大伯母赔老夫人的那两千两银子?” 周氏恍然大悟,却被詹氏的大胆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周家也是诗书世家,自然知道画圣的真迹有多值钱,周氏竟然胆大如斯,已然犯了七出之条的盗窃一罪,老夫人盛怒之下休了她都是可能的。 可是那幅画既然那样值钱,詹氏得手后定然也不会留在自己手里,姚可清要将这副画捅到老夫人面前,必是要花了银票将画赎回来,那样大一笔银子,为了扳倒詹氏,累姚可清如此破费,周氏很过意不去,“那么多钱,怎么能让你拿出来,只是我眼下也没那么多钱,手里头只有几万两的余银,先给了你,余下的我欠着慢慢还你可好!” 只要能扳倒詹氏,花多少钱她都愿意! 姚可清失笑,“嫂子宽心!花不了我一份钱的,谁种下的苦果,就该谁咽!” 惊慌过后周氏也明白了过来,这事儿姚可清自己定是不会出面的,不然以詹氏的心机,怕是要反咬姚可清一口了,姚可清定另有算计,便也安心下来,“劳弟妹受累了!” 感激之余,周氏不免好奇姚可清为何对扳倒詹氏如此积极,自己与她的交情还没深到让她为了自己赴汤蹈火的地步,所以绝不是为了帮她,那又是为了什么? 周氏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弟妹这么做并不仅仅是帮我吧?” 姚可清诚实回答道,“是!” 姚可清如此坦诚,周氏竟不好意思再追问原因,只在心里暗自猜测约是詹氏得罪姚可清得罪狠了,不然以姚可清大度的性子不会这么不依不饶的不肯放过她了。 想着詹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国公府,若是詹氏谋求得成,宋子琪作为她的长子,是受益最大的那一个,作为宋子琪妻子的周氏也跟着得益,若是周氏知道詹氏谋算的是这个,那她可还会坚定不移的对付詹氏? 姚可清不由试探着问道,“若是四婶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整个四房,嫂子可还会愿意对付她?” 758、寿宴 周氏一笑,笑的那么淡然,仿佛早就知道了一样,许久才反问道,“那又与我何干?即便是她得了整个国公府,也没我半分好处!” 姚可清顿时明白周氏果然是知道了几分詹氏的盘算,詹氏要得国公府,比先除了挡在四房之上的三房,也就是长公主府一脉,所以她主动亲近自己,乃是料得自己不会任由詹氏骑到自己头顶上的! 一问一反问间,二人的底牌都亮了出来,想起往日的彼此试探,不约而同的笑了,姚可清亲自奉了一杯茶周氏,“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周氏接过茶欣了一口,抿唇道,“我也是萍萍小产的时候才觉察到母亲的意图的!”说起妾室小产,周氏眼里闪过痛惜,无关妻妾嫡庶无关利益,仅仅是一个母亲一个女人的感同身受,“我从未见过母亲那样失态过,仿佛没的不是个孩子,还有更贵重的东西,那个时候我便知道那个孩子对母亲而言不仅仅是孙子那么简单!” 孩子意味着血脉的延续,意味着家业的传承。 平国公意欲立庶长子为世子,可是迫于长公主府的荣宠和安家的威势而不得成,每每被追问为何不立嗣时,平国公总以曾嫡长子无子嗣,恐后继无人为借口,后宋子清出生,渐渐长大,偏不愿娶亲,平国公依旧能以无后为借口。 长久以往,詹氏便动了歪心思,只要其他三房无后,独自己这一房有后,那这国公之位岂不就是自己这一房的了?所以挑唆宋大少爷与宋大奶奶争执,伤了儿子也毁了夫妻情分,更诱骗马氏为宋二少爷聘娶了宫本天生不足的林氏,到了宋子清这儿倒是省事,因为宋子清压根儿不打算成亲,詹氏正松口气间,宋子清一转头请旨赐婚娶了姚可清。 慌忙间詹氏要对付姚可清难免露出马脚,周氏便觉察到了,平心而论,她是真的不愿意詹氏得逞,现在詹氏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夫人,尚有老夫人压在她头上她都能如此对待自己,等她得了侯府,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呢? 周氏想的很透彻,在姚可清面前也毫不隐瞒,末了半是玩笑半是奉承道,“弟妹日后可要念着咱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情分多多关照我这个做嫂子的!” 言下之意是宋子清作为三房嫡长子,终将继承平国公府。 想起宋子清至今不明朗的身世,姚可清不能随意坦然的受了周氏的奉承,同样以半开玩笑的口气带过,“使的,一定吃喝管饱!” 周氏嗔道,“小气!”又与姚可清闲话半晌,隔壁国公府派人来请,说是老夫人找,约莫是为了寿宴的事,寿宴是临时说起要办的,日期紧迫,周氏不敢掉以轻心,便起身告辞了。 周氏一走,姚可清也叫来人再三确认寿宴当日的事,务必完丝毫不错! 一边应付老夫人的挑剔,一边还要避开詹氏背地里使的绊子,周氏忙的够呛,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乱子的捱到了寿宴当日。 既然是要热闹,那就是大办的,请的来宾不在少数,收的礼当然也不少,毕竟是老夫人几十年来头一次办这么大的寿宴,有国公府和长公主府那座尊贵的门第摆在那儿,礼少了也拿不出手呀! 收礼收到手软的老夫人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对提议过寿的周氏赞许不已,逢人便夸,还亲自带在身边见客,周氏待字闺中时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虽被詹氏搓磨了几年,但是举止言行却还是一派得体,除了性格沉闷了些并无别的了,反而更显得稳重,旁人为了讨老夫人欢心,见老夫人喜欢周氏,也顺着老夫人的话将周氏夸的天上少世间无的,老夫人听了更为得意,颇有慧眼识英雄的自豪,詹氏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黑着脸。 老夫人过寿,作为儿媳妇的长公主理应是要到场的,只是长公主考虑到她与老夫人是相看两相厌,便叫宋子清携姚可清代她过府去祝寿,她就不去了,免得她长公主凤驾一到,作为寿星的老夫人还要给她磕头行礼,这哪里是去祝寿的,分明是去添堵的! 宋子清早被宋子琪兄弟拉去喝酒了,临走前将姚可清托付给周氏,周氏被老夫人带在身边后,姚可清便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关注着来宾,盘算着时间,也不知安排好的事可有变数,眼见时间流逝,人却还不到,姚可清也忍不住急起来,正担心哪里出了差错的时候,一个浅红色袄裙的女子快步走向老夫人,娇声道,“孙女儿祝祖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说话的人正是倍受老夫人宠爱的唯一的嫡孙女宋兰芝,老夫人高兴的捏了捏她的脸,“借我乖孙吉言了,瞧着小脸,看来孙婿待你极好!” 宋兰芝娇羞一笑,回头看了夫婿一眼,更觉脸红,刘大公子上前冲老夫人一礼,“孙婿拜见祖母!祝祖母日月昌明,天伦永享!” 刘大公子长相俊美,性情也温文尔雅,老夫人瞧着就喜欢,一手拉着宋兰芝,一手拉着刘大公子,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高兴道,“好好好!你们夫妻定要和和美美的,早日给我生个曾孙!” 宋兰芝羞臊的跺脚娇嗔,“祖母!”老夫人笑着将宋兰芝拉过来怎么也觉得看不够,刘大公子趁机抽出自己的手,从身后的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礼盒,恭敬的呈上,“这是家父特意为您准备的寿礼,还请笑纳!” 长长细细的一个盒子,有点儿常识的人看一眼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周氏看了看那个礼盒,回头要去搜寻姚可清,却有人从身后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一侧身便看到了姚可清,原来她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自己身后,冲她一扬眉,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老夫人笑眯眯的接过礼盒,就要收起来,只是宋兰芝听闻夫君说过,说礼盒里装的贺礼价值连城,她虽没见过,却知道夫君是不会骗自己的,有意给夫君长脸,便抱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就不拆开看看,不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759、贺礼 当着众来宾的面就拆了礼品来看未免太失礼数了,老夫人微微迟疑,刘大公子有意显摆自家的大手笔,也附和宋兰芝道,“祖母且拆开看看,是否合祖母心意,若是不喜,赶明儿另挑了祖母喜欢的送来!” “也好!”老夫人这才点点头,示意丝弦上前拆开礼盒,众人见状都靠近过来伸长了脖颈往礼盒里探,果然见丝弦从里面拿出一幅古色古香的画卷,又叫了月琴过来搭把手,两人托着画卷缓缓展开。 画卷刚展开的时候詹氏就觉得好像有些眼熟,待展开到四分之一的时候,熟悉的画面更是让詹氏心中开始狂跳,脸色开始僵硬,可其他人却毫无察觉,只盯着画卷看,再看老夫人,老夫人的神情同其他人并无诧异,显见是还没有认出这幅画来。 眼见着画儿已经展开大半,最后的落款提名都要露出来了,詹氏心中更慌,下意识的想要后退离开,才退开半步就撞到了人,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在中间,想出都出不去了,看着詹氏慌张的样子,周氏与姚可清相视而笑。 画卷终于被完全展开,露出了画圣遒劲有力的字体“冬宴图”,这幅画宋家的人或许不熟,可是这几个字宋家的人却没几个没听过的,之前宋兰香跟宋兰芝就是因这幅画起争执,撕坏了画,才引出赝品一事的。 “怎……怎么是……是这幅画……”宋兰芝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忍不住低声呢喃,她对这幅画太熟悉了,当初她还从祖母手中借去观摩过,虽然她借的只是赝品。 老夫人也同样惊愕,这画明明是自己的,怎么会落在刘家手里,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起那对琉璃盘,老夫人回头寻找詹氏,果然看到了詹氏一脸强自镇定的慌张,脸上顿时乌云密布。 刘大公子本是想炫耀炫耀自家的大手笔出手阔绰,只是没想到画卷展开,众人的神情却不像惊艳,更像惊吓,尤其是他的岳母,仿佛见鬼了一样的表情,心觉有异便让人将画卷卷起来,重新装入礼盒,“这是画圣的真迹,是家父珍藏,特此孝敬给祖母,还望祖母不嫌弃!” 当着这么多来宾的面儿,老夫人心里有再大的怒气也只能隐忍,接过礼盒笑道,“你有心了!”虽然笑着,却再无之前的热络,宋兰芝觉察到气氛不对,忙拉着夫君离开,“我们去给父亲请个安吧!” 宋兰芝夫妻匆忙离开,老夫人看着礼盒扫了扫詹氏,突然将目光落在了姚可清身上,“清河儿媳妇是个懂画的,这画我就交由你保管了!你可得看好了!” 老夫人话中有话,姚可清却听明白了,在詹氏的注视下上前接过礼盒,“是,孙媳一定妥善保管!” 老夫人点头,“那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要的时候你再送来!”为了以防万一,老夫人都不让姚可清再留下了。 姚可清抱着礼盒下去了,詹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俨然觉得侯府的人都已经不能信任了,之前她的画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走,现在别人也可以故技重施,所以这画不能离开自己的眼前,可是她还要应酬一整天,不能一整天的将画抱着,也根本没有空闲去追究画的事,可是留在国公府她又担心詹氏毁灭证据,唯有将东西送走才最保险。 而姚可清是唯一一个与侯府众人没什么瓜葛的人,不会偏帮任何人,虽然老夫人不喜欢姚可清,但是对姚可清的品性却还是认可的,所以放心的将画交给了姚可清保管。 画给了姚可清,詹氏绝望了,周氏却安心了,体贴的扶着老夫人柔声道,“祖母累了半晌,可要下去歇歇?离开宴还有些时候!” 歇够了才有力气问罪詹氏!老夫人点点头,想起这些年来因周氏无出,自己就听信詹氏的话,不待见周氏,心中有愧,拍了拍周氏的手,“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周氏柔顺一笑,“能伺候祖母是孙媳最大的福分,孙媳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 老夫人大为感动,待周氏越发亲近起来,接下来的时间里全程都将周氏身边以示疼爱。 刘大公子被宋四老爷留下来说话,宋兰芝去寻母亲詹氏,老夫人下去歇着后,詹氏也匆匆回房,坐立不安的思索对策,见女儿过来,眼前一亮,抓着她急急道,“快去找你四嫂,就说你还想看看那幅画,然后趁机把那幅画毁了!” “什么画?”老夫人将画交给姚可清时宋兰芝夫妻已经走了,所以宋兰芝并不知道《冬宴图》已经在姚可清手上了。 “就是刚刚姑爷拿来的那幅!” 宋兰芝惊愕道,“母亲你怎么了?那是夫君送给祖母的贺礼,怎么能毁了呢?” 詹氏抚额顿了半晌,亲事已成,再无反悔的余地,也少了顾忌,终决定对女儿说实话,“这幅画其实是老夫人的!就是你当初从你祖母那里借来的那幅!” 宋兰芝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自己当初从祖母手中借来的画就是今天从刘家带来作为贺礼的画,可是祖母的画是怎么到了刘家的?不由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那为什么……” 在看到詹氏欲言又止的脸时宋兰芝突然全都明白过来了,“原来母亲当初让我从昨天手中借画就是为了掉包是不是?可是为什么后来又让我再借一次?” 詹氏让宋兰芝再次借画,又故意引了宋兰香来闹,趁机毁画,又提议让姚可清修补,为的是将掉包的罪名嫁祸给姚可清,没想到赝品被姚可清当场识破,计划失败,反被孙氏得了赝品拿出去卖,她费尽周折让人去买画,结果银子拿了,画却被人卷走,如今想起来尤还觉得生日。 “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詹氏稳住心神,继续劝说女儿,“若是此画不毁,宴会结束后老夫人必然会追究此事,到时候你母亲我……” 詹氏打了一手苦情牌,宋兰芝于心不忍,却并没有一口答应,“母亲先告诉我您为什么要掉包祖母的画,画又为何出现在刘家!” 760、残酷 “是为了跟刘家结亲!”面对女儿的要挟,詹氏直言不讳,“那年你参加宫宴回来我便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我再三询问你的贴身丫环才知道你在宫里见过了刘大公子,广平侯府和平国公府门第相当,刘大公子又是你自己看上的,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成全!” 提起自己对如今的夫君一见钟情的事,宋兰芝羞涩的垂下头,詹氏看在眼里又是一叹,“可是当时广平侯看上的是桂郡王家的郡君,能让广平侯改变主意的就只有他的母亲刘老夫人了,我打听到刘老夫人喜欢画圣的画,可是画圣的画那么贵重,我能去哪儿找?好在老夫人那儿就有一幅,可是价值数十万两银子的东西,老夫人怎么肯就这么给我呢?我只能……另寻它法了……” 詹氏口中的另寻他法就是掉包,用高价伪造出来的赝品换了老夫人的真迹,然后用真迹去讨刘老夫人欢心,刘老夫人一高兴,就逼着儿子给孙子换个订亲对象,极其孝顺的广平侯连原因都不问,直接按照自家母亲的吩咐来宋家提亲了。 宋兰芝听完詹氏的解释有些不敢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婚事竟然是用这么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她一直刘家是看中了她这个人,是夫君也同自己爱慕着他一样爱慕着自己才向宋家求娶的! “怎么会是这样……”宋兰芝喃喃自语,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件事,所以也一直没告诉你,若不是你逼问,我也不会说的!可是无论如何,亲事已成,你们夫妻也举案齐眉,结果是好的,又何必在乎过程!” 詹氏是个注重实效的人,只要结果光鲜亮丽,她并不介意过程的灰暗。 可是宋兰芝在乎,“那不一样!不一样!刘家是为了钱才娶了我……” 所以她的嫁妆才那么丰厚,所以她成亲第二天刘老夫人就旁敲侧击的让她将嫁妆交出来,当时她以为这是与其他人家一样,敲打考验新媳妇的手段,所以并未放在心上,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刘家就是贪宋家的钱财…… 真相如此残酷,一直沉浸在美梦里的宋兰芝接受不了血淋淋的事实,一个劲儿的流泪。她怪不了母亲,母亲也是为了满足她的心愿,她也怪不了夫君,夫君也是听由父母之命的,她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太天真。 比起女儿的天真烂漫,詹氏要实际的多,毫不留情的泼冷水,“世人逐利,本是人之常情,若刘家只是一介平民,刘大公子只是一介布衣,你也不会看中他!” 宋兰芝不由迟疑,心中其实也明白刘大公子若不是出身广平侯府的贵公子,她第一眼见他时必然不会那样心动,她看中的是俊美的广平侯府嫡长子,二者缺一不可,母亲说的果然不错……宋兰芝激动的神情渐渐萎顿下来。 虽然跟女儿说这些有些残酷,可是女儿既然已经嫁作人妇,面对着一个陌生的家族,不能再像做姑娘时一样纯真了,这些话她早晚要明白,那不如让她早点儿明白过来,早点儿担当起她该担当的事。 “你放心,我给你陪嫁的陪房丫环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有他们协助,你一定可以管理好整个刘家,你是刘家长媳,其他弟妹进门后也不敢忤逆你,至于刘老夫人,母亲自有法子让她不管插手你房里的事!” 残酷过后,是母爱的温柔,宋兰芝稍觉慰藉,记起自己一进门时母亲吩咐过的事,也明白母亲的用意,若是此事东窗事发,祖母必然会降罪母亲,到时候母亲在宋家失去了地位,自己在刘家也无人照应,权衡再三,终是决定听从母亲安排,“我这便去找四嫂!” 詹氏满意的点头,亲自为女儿梳妆绾发,又一路将她送到与长公主府相通的角门,直到宋兰芝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这才折回去等消息。 深怕以老夫人的性子会忍不住,随时随地都可能会从宴席上下来追问母亲,宋兰芝一刻也不敢耽搁,几乎一路小跑的到了双清苑,喘息未定就给姚可清请安,“四嫂!” 宋兰芝气喘吁吁,面带不安,似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眼眶微肿,眼珠泛红,俨然是才哭过的,可却又强作一副笑脸,其中必有文章。 姚可清仿若未觉,笑眯眯的请宋兰芝落座,“你来的正好,刚做好的虾仁饺子,要不要尝尝?” 宋兰芝一心记着那画,哪有心思吃东西,忙推辞,“我才在母亲那边吃过了,不饿!” 姚可清也不劝,自接过房嬷嬷递过来的碗筷,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刚起锅的饺子烫嘴的很,姚可清吃的极慢,好半天才吃了一个,宋兰芝看的着急,可是大家族素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宋兰芝又不敢随意插嘴,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好在姚可清只吃了两个就放下了碗筷,问她道,“你不在那边热闹,跑我这儿来干什么?我记得你最爱热闹了!” “我……我嫁人了自然要贞静一些!”宋兰芝一边应付姚可清,一边满屋子搜寻那幅画,可是却连个影子也没看到。 姚可清将宋兰芝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只作不知,与她闲话着,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宋兰芝终究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祖母给四嫂的画呢?” “什么画?”姚可清装傻道。 “就是那幅《冬宴图》呀!怎么看见呢?”宋兰芝有些急道。 “哦~《冬宴图》呀!”姚可清作恍然大悟状,“那幅画那么贵重,我又只是代替老夫人保管的,哪里能摆出来,自然收起来了!” “那能借我看两眼吗?”宋兰芝一脸希冀道。 “这……”姚可清迟疑了。 宋兰芝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可……这是老夫人的东西……”姚可清还是犹豫不定。 宋兰芝索性撒起娇来,“好嫂子,就给我看一眼嘛,我真的是太喜欢那幅画了,忍不住就想看看!” 姚可清经不住宋兰芝的撒娇,有些松动,却还是忌惮老夫人,“若是老夫人知道了……” 宋兰芝拍着胸脯保证,“祖母最疼我了,不会怪罪四嫂你的!” 姚可清这才点头,“那好吧!你等着,我去拿!” 761、烧毁 宋兰芝看着姚可清进了内室,翘首以盼等了片刻,终于见姚可清捧着一幅画轴出来了,忙迎了上去,迫不及待的要从姚可清手里拿过画。 姚可清却抱着画卷后退半步,“说好了只能看一眼的!” 宋兰芝摸着袖子里的火折子,捣葱般的点头,“就一眼!” 姚可清这才将画轴递给宋兰芝,宋兰芝伸手去拿,姚可清却迟迟不松手,宋兰芝又撒娇道,“好嫂子,快给我看看嘛!” “仔细些,可别弄坏了!”姚可清不放心的叮嘱道。 宋兰芝紧紧抱着画轴点头,姚可清终于松开手了。 宋兰芝将画卷打开到一半,突然嘀咕道,“天色怎么这么暗?什么也看不清呀!” 说着就要拿着画往门外走,姚可清忙拦住,“外面风大,吹坏了怎么办?去书房点灯给你看吧!” 宋兰芝心中一喜,乖乖跟着姚可清去书房,将画卷摊开在收拾出来的书案上,就要摸出袖中的火折子去点灯,一旁的桂圆突然从她手里拿过火折子,笑盈盈道,“这种粗活奴婢们做就是了,怎敢让五姑奶奶动手呢!” 原本宋兰芝计划的是佯装失手将燃起的火折子丢在画上的,现在计划被打乱,宋兰芝只好垂下头做出一幅鉴赏画作的样子,心里却在想着现在要如何烧了这画,待看到画中仕女怀中抱着的猫儿时顿时生出一计,指着那猫儿对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会意,突然惊恐的跳开,指着书案下大叫,“有老鼠呀!” 桂圆一慌,下意识去看书案下,却被姚可清拉着退开远离了书案,桂圆不解的去看姚可清,却见姚可清一脸沉静,丝毫不见慌乱,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在侍女叫出“有老鼠”后,宋兰芝也惊叫出声,佯装受惊,慌忙走开,宽大的袖子扫过点着蜡烛的烛台,烛台顿时摔倒在书案上,烛油溅上画卷,烛火迅速蔓延,顷刻间价值连城的《冬宴图》就这样化作灰烬。 确定画卷已毁,宋兰芝松了口气,却摆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姚可清看着会连累了的书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是被老鼠吓得!” “我……我去向祖母请罪!”宋兰芝借机带着侍女冲出了双清苑。 “收拾收拾,换张新的,就用少爷从前用的那个梓木的吧!”姚可清淡漠的看了眼一片狼藉的书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将书都搬走了,不然连她的书都要被连累了。 姚可清如此淡定,桂圆却忍不住担忧道,“虽然是五姑奶奶烧的,可是老夫人是将画托付给少奶奶您的,纵使五姑奶奶主动请罪,老夫人免不了还是要怪罪您的?” “你真的认为五姑奶奶是回去向老夫人请罪的吗?” 宋兰芝并不是回去请罪的,她是回去给詹氏通风报信的,好让詹氏放心,及时想出对策来应对老夫人晚些时候的责问。 桂圆一愣,没想到看起来单纯的宋兰芝竟然也会耍起心机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呀?”姚可清歪着头想了想,招呼桂圆靠近一些,附耳道,“悄悄给纤纤带句话,让她待会儿……” 老夫人急着问罪詹氏,宴会结束后也不留客,众人以为老夫人是年老精神不济,很是知情识趣的早早告辞而去,送走最后一批人,老夫人让人请来詹氏,也不叫她坐,开门见山的厉声问道,“今儿芝姐儿带回来的《冬宴图》是怎么回事?” 宋兰芝已经回来了,并且告诉詹氏她亲眼看着《冬宴图》被烧成灰烬的,所以詹氏毫不畏惧的回答道,“媳妇不知!”见老夫人瞪眼看她,又补充了一句,“许也是赝品,毕竟当初母亲您也看走了眼!” “还敢狡辩!”老夫人气得不想再多看詹氏一眼,直接让人去叫姚可清,“让四少奶奶带着画过来!” 丝弦亲自去请的,姚可清却是空手而来的,老夫人问她,“画呢?” 姚可清扑通一声跪下了,不敢抬头看老夫人,艰难道,“画……画被烧……烧了……” “什么?烧了?”老夫人震惊了,瞬间又暴怒道,“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画的吗?你就是这样看着的?” 姚可清哭诉道,“刚刚五妹妹去找我,说她极喜欢这幅画,央求我给她看一眼,我怕您怪罪,不敢答应,可是五妹妹说您若是怪罪下来有她担着,我经不住五妹妹的请求就拿给她看了……可是没想到书房里突然出现了老鼠,五妹妹吓得失手打翻了灯烛,就将画烧了……” 听闻画被烧时,周氏比老夫人还震惊,这可是扳倒詹氏的绝对证据,怎么能毁了呢?正想询问姚可清,却发现姚可清虽然哭得凄惨,面上却并无眼泪,而且以姚可清冷然的性子,是做不出这种大哭大闹呢事来的,顿时知晓其中有诈,心也安了。 姚可清说完还不等老夫人发话,詹氏便斥责道,“一派胡言!芝姐儿刚刚一直和我在一起,从未去过公主府,再说了,公主府怎么可能会有老鼠?定是你私藏了那画!” 詹氏打的好算盘,烧了画,是真是假都无从辨认起了,老夫人就是想怪罪自己也没有证据。而画却是毁在姚可清手里的,老夫人自然只会当画是真的,问着姚可清要赔偿,等老夫人拿到了钱,也就渐渐忘了这事,詹氏只需受老夫人一段时间的冷淡,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老夫人也觉有理,一心只想要拿回画来,也不管自己那画究竟是真是假,詹氏究竟有没有换那画了,揪着姚可清不放,“我好好的画交给你,你要么还我画,要么赔我银子!你看着办吧!” 姚可清哀声哭泣道,“那画真的烧了,真的是被五妹妹烧了,我的丫头们亲眼看到的,她们都可以作证的!” “胡说,芝姐儿今儿没有去过公主府!”詹氏冷声喝道,“至于作证,你的丫头自然是向着你的,不足以信!” 老夫人为难之际,周氏见姚可清冲自己比了一个巴掌,那是五,周氏会意,向老夫人提议道,“既然母亲与四弟妹各执一词,不如叫来五妹妹问问吧,反正五妹妹现下正在府中!” 762、对质 “对,就按你说的办!去请五小姐过来!”老夫人赞许道,对周氏越发喜爱起来。 避过老夫人,周氏对姚可清感激一笑,这话她其实可以自己跟老夫人说呢,可以为了给自己亲近老夫人的机会,她选择了让自己来说。 宋兰芝不一会儿就到了,脸上残留的慌张在接触到詹氏镇定自若的神情后也退散了,“孙女给祖母请安!” 虽然有姚可清指证,却不影响宋兰芝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依旧当心肝宝贝儿一样的搂在怀里,和蔼问道,“你吃饭了吗?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呀?” 宋兰芝记着母亲的吩咐,故作随意回答道,“母亲让厨房炖了肘子,可是我嫌太腻了,只吃了桂鱼汤!吃了饭就歇了个晌,起来之后就陪着母亲做绣活直到现在!” 詹氏得意的看了眼姚可清,见老夫人用恨不得吃人的目光钉向姚可清,更觉快意。 刚刚还哭哭啼啼的姚可清此刻正一脸不敢置信的冲宋兰芝道,“五妹妹为何要说谎,你明明就去了双清苑,明明是你……明明是你烧了老夫人的画……我还请你吃虾仁饺子来着……” 宋兰芝目光闪烁,似有不忍,终还是强硬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刚刚真的一直在母亲屋里!” 在姚可清和宋兰芝之间,老夫人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孙女了,“既然芝姐儿说她没有去过你那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姚可清垂着头不说话,老夫人推开宋兰芝,瞪着姚可清恶狠狠道,“既然我将画交给了你,我就只管你要,你要么将画给我,要么就赔我二十万两银子!” 想必老夫人私下里是打探过《冬宴图》的市价的,所以才会报出一个这样还算合理的价格来。 詹氏知道只要姚可清拿出这二十万两银子来,老夫人拿了钱,也就不会追究自己换画的事了,所以帮腔道,“是呀!老夫人也是信任你才把画交给你的,既然你不愿给画,那给银子也是使得的,我们都知道你是喜好书画的人,舍不得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却没有白占老夫人的东西的道理,不如赔了银子给老夫人如何?就当是从老夫人这里买去的,老夫人大度,又疼晚辈,必是答应的,再者四少奶奶嫁妆丰厚,这点儿银子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最后一句话老夫人也是赞同的,与詹氏同声同气的问姚可清要钱,“你拿二十万两银子给我我就不追究此事了!否则……”老夫人冷声道,“我们宋家容不下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媳妇!” “画真的烧了……”姚可清说来说去就只有这样一句话。 “那你就拿银子出来!就当是孝敬老夫人又何妨!”詹氏一脸笑意。 见姚可清这副可怜模样,宋兰芝心生不忍,可是到底对母亲的担忧占了上风,便狠心扭头不再看姚可清了。 虽明知姚可清另有算计,可是见老夫人和詹氏联手如此欺压姚可清,周氏终于忍不住了,“母亲你方才不是还说那画是赝品吗?既然是赝品,至多也不过是两三千银子的价值,怎么就要二十万两了?” 詹氏冷冷的看了眼周氏,“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那也说不定就是真迹呢?” 周氏直视着詹氏的目光,无畏道,“若刘家送来的是真迹,那刘家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冬宴图》的真迹可是在老夫人手里的!” 纵然最后鉴定出老夫人手里被毁的《冬宴图》是赝品,可是老夫人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明明是真迹,怎么就变成了赝品呢?此刻周氏这么一说,老夫人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詹氏一脸惊讶道,“当初鉴定的师傅可是说母亲手中的是赝品的!既然如此,刘家手里有真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詹氏明白,只要自己咬死了曾经老夫人手里的是赝品,如今真迹又已毁,这个黑锅就扣不到自己身上来,这二十万两银子姚可清赔定了! 詹氏这无奈样,周氏拿她无法,也帮不上姚可清什么忙了,不甘的闭嘴,老夫人见状有些明白其中的蹊跷,可是那画可值二十万两银子,为了银子,老夫人也不想去追究这其中勾当,只问着姚可清要钱,正如詹氏所说,便是姚可清真的无辜,就权当孝敬她了又怎么了?晚辈孝敬长辈乃是天经地义呢事! 老夫人与詹氏轮番游说姚可清,老夫人甚至不惜以沉溏,休妻等来恐吓姚可清,奈何姚可清却只用帕子捂了脸,一声不吭,气的老夫人火冒三丈,抓起茶杯就要往地上摔,没想到早老夫人一步,已经响起了瓷器落地的清脆响声。 老夫人愤然回头,发现失手打碎花瓶的竟然是她最为宠爱的丝弦,不由不满道,“怎么回事?” 丝弦看了看地上的碎片,一言不发的拿过纤纤递给她的两本册子,默默了老夫人。 上面那本是老夫人今日寿宴受的各色礼物和礼金的登记簿子,下面那本却是老夫人私库的账本,两本上面很多地方都做了标记,老夫人比对着一看,顿时手就开始哆嗦起来,指着册子道,“将这些东西都给我拿过来!” 丝弦垂首,领着纤纤下去了,路过姚可清,纤纤冲姚可清挤了挤眼睛,姚可清回给她一个嘴角弯起的弧度。 看了这个册子,老夫人看向詹氏的目光比看向姚可清的目光还要嫌恶,宋兰芝有些慌乱,正要撒娇的凑过去看那册子,老夫人已经将册子合了起来,并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宋兰芝一骇,老实坐着了,不敢再动! 丝弦下去没多久就领着一拨丫环搬上来各色物件礼盒,零零种种有数十样,本来宽敞的屋子摆了这些东西之后也显得拥挤起来。丝弦又亲自将礼盒一个个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件,众人这才看明白,每个礼盒旁边摆着的物件竟然和盒子里装着的东西一模一样。 在丝弦和周氏的搀扶下,老夫人起身“巡视”了一圈这些东西,看到最后一个竟然是前两天自己才戴过的一串罕见的赤金色东珠,拿起自己戴过的那串,随侍在丝弦后面的纤纤忙递上自己的铜簪子,老夫人接过在珍珠上用力一划,便露出里面黑灰色的内里。 763、累累 “混账东西!”老夫人连着手里的铜簪子将东珠串劈头盖脸砸向詹氏。 不敢躲避的詹氏被坚硬的铜簪子端正的砸在额头上,划出一条血痕,被铜簪子拉断了串珠的线,假的东珠瞬间滚了一地。 看着一地的假珍珠,姚可清不由想起宋兰香曾经也用过这样的伎俩,不过宋兰香骗的是外人,詹氏骗的却只有老夫人一个冤大头。 老夫人气喘吁吁的坐下,吩咐道,“去请四老爷!” 也不问詹氏,老夫人直接给詹氏定了罪,也不打算给她留情面了,竟然找了宋四老爷来,想起刚刚老夫人威胁姚可清时说过的休妻的话,詹氏惊愕道,“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没你这样的儿媳妇!”老夫人锤案嘶吼,“快去将四老爷叫过来!” 丝弦迟疑着不敢动,纤纤已经挺身而出,“奴婢这就去!” “祖母!这些一定不是娘做的!”宋兰芝扑到老夫人面前给詹氏求情,又央求詹氏道,“母亲,您快给祖母解释呀!”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詹氏苍凉一笑,这么多东西竟然在今儿这样的日子齐聚一堂,这得计划布置多久呀!真是好大的手笔!詹氏冷笑着看向姚可清,这一回自己认栽! 循着詹氏的目光,宋兰芝看到了姚可清,突然明白了什么,愣了愣却指着姚可清对老夫人道,“一定是四嫂陷害我娘的,一定是……” 老夫人不为所动,周氏一脸不忍道,“那里头有好些东西……四弟妹怕是见都没见过!” 宋兰芝愤然瞪着周氏,“吃里扒外!” 周氏缄默,老夫人呵斥道,“不得无理!她是你的嫂子,便是你四嫂,也不是你轻易能指责的!”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姚可清还是跪着的,“清哥儿媳妇起来吧!” 姚可清默默起身,站在了周氏身后,周氏低声关心道,“你的腿没事儿吧?” 姚可清轻轻摇头,“跪这么一会子有什么,再说了,又不是白跪!” 周氏会心一笑,老夫人又指着那一堆盒子物件吩咐道,“清哥儿媳妇见多识广,琪哥儿媳妇也是眼力劲儿好的,你俩去看看,辩一辩真假,认不出的再找专人来认!” 能被姚可清算计着出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的又岂会是假的,所以辨认的结果毫不意外,从老夫人私库里拿出来的全是假的,今儿收到的礼都是真的,至于自己库里的东西怎么从真的变成假的的,除了詹氏,老夫人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老夫人顿时又被气的又是一阵哆嗦。 宋四老爷宋传义是纤纤去请的,纤纤心里向着姚可清,有心不想让诬陷姚可清的詹氏好过,所以去请宋传义的时候,什么闲话也不说,只一脸笑的说老夫人有请。 虽不知是什么事,但看来传话的丫头笑容满面,显见应该不是什么坏事,许是母亲有什么体己话要跟自己说,正与儿子女婿谈诗论词的宋传义十分开心的跟着纤纤去了。 一进上房的门顿觉不对,跪在地上的那个身影尤为眼熟,走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日子詹氏,不由惊呼,“夫人这是?” 不待詹氏抬头,老夫人已然冷声喝道,“跪下!你给我跪下!” 不明所以的宋传义被母亲突然的暴怒吓得脚下一滑,正踩到了滚落一地的假珍珠,便摔倒在地,忙手忙脚乱的跪好,一脸不解道,“母亲,夫人可是哪里做的不好,惹母亲生气了?母亲尽管与儿子说便是,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气坏了身子?她恨不得把我气死了才甘心!”老夫人指着詹氏的鼻子骂道。 “出了什么事了?”宋传义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老夫人板着脸道,“休妻!速速休了詹氏!” 宋传义惊道,“夫人犯了何错,惹母亲如此动怒,竟要……儿子休了她?” 老夫人点着几乎摆满了整间屋子的物件,“你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竟然偷我的东西,除了这些找回来的,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还有……算了!”老夫人本还想提那幅画的,转念一想画已经被烧了,才悻悻住口,不满的看了眼姚可清。 宋传义环顾四周,见古董玉器,金银首饰,琳琅满目,不过奇怪的是每样物件都有两件,又见母亲一脸怒容,不愿多说半个字,遂问詹氏,“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詹氏面色无比沉重,铁证如山,她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宋兰芝扑到宋传义身边,“父亲,娘是无辜的,她是被人诬陷的,您快替母亲向祖母求情!” 宋传义从进来就一直一头雾水,看妻子的神情和女儿慌张的样子,更觉糊涂,“好歹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宋兰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迟迟不开口,老夫人一想到詹氏对自己的欺瞒就觉恼火,不想再提,对丝弦道,“你来说!” 丝弦略一迟疑,老夫人就准备点了纤纤来说,丝弦忙上前一步站了出来,“今天广平侯府送来了《冬宴图》,老夫人交给了四少奶奶保管,可是四少奶奶说五小姐把画烧了,五小姐说没有!纤纤清点寿礼入库时发现有许多物件都与老夫人私库里的一模一样,奴婢就带人将这些东西都找了出来,就是现在摆出来的这些东西!” “这与夫人有什么关系?”宋传义迟钝,没有反应过来。 听起来这些事确实跟詹氏没什么关系,可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 “四夫人曾向老夫人借用过这些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詹氏以借用之名用假的掉包了老夫人货真价实的古董珍宝等物。 迟钝的宋传义总算反应过来了,皱眉看了眼妻子,又看了看女儿,女儿正刺伤的依偎在妻子身边,一脸央求的看着自己,心思微转,不由略带怀疑道,“即便是夫人借了这些东西,也不能就认为是夫人置换了它们,一来这里头许多东西并不是唯一的,别人家有也不是不可能的,二来除了夫人,应该也有别人借过,那所有借过的人都有这个嫌疑!” 764、复得 儿子竟然帮着妻子忤逆自己,老夫人气的抓过一旁的拐杖就要砸向儿子,宋兰芝挡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祖母,父亲所言句句在理,母亲必定是被人陷害的!” 老夫人不忍心伤了孙女,恨恨的放下拐杖,指着儿子的鼻子道,“好,既然你说她是无辜的,那你找出是谁偷了我的东西,找不出来就是她偷的!” “母亲!”宋传义无奈唤了一声,“要将母亲的东西偷换出去用要有个内应,只要找个这个做内应的人,就能抓到那个贼人了!” 有丈夫帮忙开脱,詹氏又燃起希望来,不管最后推了谁出来做这个内应,她都有办法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说话,顿时给老夫人磕了个头,“媳妇原是想等抓到这个奸人之后在回禀母亲的,是以刚刚才没反驳母亲的话,却并不是就认了这栽赃陷害的手段!” 说到栽赃陷害时,詹氏的目光瞥向姚可清,目光如淬毒的刀尖,恨不得扎进姚可清的心窝! 其实老夫人已然知道这些事是詹氏做的,只是现下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才让儿子钻了空子,找到理由给她开脱,心中甚是觉得憋屈,不甘心就这么绕过詹氏,“那我的画呢?那《冬宴图》世间可唯有这么一幅,也只有芝姐儿借过!” 詹氏看了眼姚可清,突然阴险一笑,“媳妇承认,那画儿……媳妇确实是送给了刘家!刘家送来的是真迹!” 刘家送来的是真迹,可是真迹毁在姚可清手里,姚可清毁了老夫人二十万两银子,在场这么多东西加起来我抵不过那一幅画。 詹氏对于转移老夫人的愤怒可是十分在行,老夫人瞬间又怒视着姚可清了,“画呢?你赔我画来!” “好!”顶着老夫人的熊熊怒火,姚可清轻巧的答应了! 老夫人一愣,没想到姚可清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她以为姚可清又会像刚刚那样哭闹一通呢,詹氏也没想到姚可清会答应,二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竟然这么轻巧的就愿意拿出来,可见她嫁妆果然丰厚非常! 姚可清应了老夫人之后,扬声冲门外喊了一声,“桔子,进来吧!” 桔子捧着一个画卷进来了。 竟然不是赔银子?老夫人狐疑的看了眼姚可清,姚可清淡淡一笑,将桔子手中的画卷展开递给了老夫人,“完璧归赵!” 竟然是《冬宴图》! 老夫人惊呆了,磕磕巴巴道,“不……不……是烧了吗?” 姚可清笑而不语,宋兰芝觉得哪里不对,凑上去一看,也被吓了一跳,忆起自己刚刚明明亲手烧了的的那一幕,斩钉截铁道,“这一定是赝品!” “怎么会是赝品呢?五妹妹要是没有证据,可不能这样乱说话!”姚可清淡笑着反问。 “就是赝品!”宋兰芝笃定道。 “是真迹!”姚可清淡定反驳。 “祖母,这真的是赝品!”宋兰芝说不过姚可清,就转向老夫人,企图说动老夫人。 老夫人也拿不准,但是刚刚姚可清说的那“证据”二字十分得她的心,遂道,“芝姐儿,你既然信誓旦旦的说这是赝品,那你是有证据证明了?” “我……”宋兰芝说不出话来了。 姚可清笑着向宋兰芝走了两步,靠她更近了,垂眼打量着她,眼里带着鄙夷和嘲笑,“五妹妹既然没有证据,那它就是真迹!” “不可能是真迹!”被姚可清的表情刺激到,宋兰芝尖叫道,“我明明亲手烧了的,这幅怎么可能是真的!” “哦~你明明亲手烧了的……”姚可清笑的意味深长,“可是五妹妹刚刚不还说你今天没有去过我那儿的!” 宋兰芝惊觉失言,忐忑的看向母亲,母亲已经皱着眉闭上双眼,不再看她,宋兰芝慌张的跪下,向老夫人求饶,“祖母……” 二十万两银子就这样烧了! 老夫人已经被气的不想再看这个昔日最疼爱的孙女一眼,看着怀里的《冬宴图》更觉厌恶,又觉姚可清明知真迹已毁还拿赝品来糊弄自己,实在可恨,这群人都可恨的紧!老夫人抓起画就要撕,姚可清抢先一步将画拿走,“这一幅确实是画圣真迹,如假包换!五妹妹烧的那幅才是赝品!”看着詹氏脸上失望的表情,姚可清唇角一勾,“价值三千两银子的赝品!” 詹氏瞬间目光如刀,射向姚可清。 老夫人顿时欢喜的接过姚可清已经卷好的画卷,失而复得的欣喜心情简直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 欢喜过后,老夫人忍不住问道,“刘家送来的果然是真迹?” 姚可清点头,知老夫人并不十分信任自己,遂道,“孙媳也不过略通一二,怕走了眼,所以特意请了几位精通鉴别真伪的老先生过来,现下就候在门外,可要请进来?” “好!”老夫人急着弄清楚这“二十万两银子”的真伪,不疑有他。 五位鉴定专家进来后各显神通,逐一鉴定之后均表示是真迹,如若老夫人不信,大可剪开纸张查验兰青坊的兰花暗印。 既然是真迹,老夫人当然舍不得损坏了,十分宝贝的收了起来,又问姚可清,“不是被芝姐儿烧了吗?怎么会还好好的呢?” 姚可清回道,“您将画托付给我,我当然不敢随意示人,只是又禁不住五妹妹所求,为难之际忽记起曾临摹过一幅《冬宴图》,便将临摹的那幅拿给五妹妹了!”姚可清拿给宋兰芝的那幅正是当初她修补过的那幅赝品,如今看来重金买那幅赝品的人应该就是詹氏了。 老夫人赞许道,“你做的很好!”二十万两银子失而复得,老夫人的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对着一向不喜,刚刚还恶语相向的姚可清我不吝夸奖。 姚可清矜持连道,“都是本份!”又对那五位鉴定师傅道,“劳累五位先生走这一趟,只是家中还有琐事,就不留诸位了,些许茶水费还请不要嫌弃!” 桔子拿出五个荷包就要递过去,老夫人拦住了,“还要你破费不成?丝弦,拿五百两银子来!” 五位鉴定师傅收了辛苦费就要告辞,路过随处摆着那些物件时其中吕先生忽然瞧见一眼熟之物,不由“咦?”了一声。 765、从轻 这一声“咦”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吕先生口称没什么,可是却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显见是有什么的样子! 老夫人觉察出似有内情,“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吕先生搓着手十分为难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有些话说不得,坏了行内规矩,小人以后在这行就混不下去了,还靠什么吃饭呀!” 吕先生的目光时不时扫向一个青釉开片芭蕉美人古董瓶,那是老夫人的陪嫁之物,几百年前的物件,保存到现在还完好无损,釉质匀亮,乃是上上之品。老夫人肯定这美人瓶上有文章,便语带威胁道,“先生以为不说就有饭吃了吗?” 吕先生自知宋家势大,自己一介升斗小民岂是对手,认命的在宋四老爷身后跪了,“小人除了鉴别真伪之外,平时也接一些仿制古董瓷器的活儿,在业内也有些名气,前年的时候接了一个活儿!”指着那个单独摆着的美人瓶道,“这东西真是小人受人之托仿制的!这瓶子乃是五百年的东西,小的花了三个月才做出几近一样的仿品!” 语气颇为自豪,看来吕先生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对仿制出来的花瓶十分满意,老夫人却不关心这个,追问道,“是何人让你仿制的?” 吕先生很是为难,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一个能帮他说话的人,顿时死心了,在老夫人目光的逼迫下,还是老实招认了,“是……是詹中丞!因是熟人介绍的,说是常客,小的只收了他二百两银子!不足真品的百中之一呀!” 詹氏次兄任殿中省殿中丞,人称詹中丞!还是常客!看来这詹中丞仿制了不少东西,不知其中有多少是老夫人的! 吕先生一跪下,詹氏便心知不好,哪有人会自找麻烦上身的,必是有人安排好了的,果然,吕先生一开口就将詹家牵涉进来了。不由要急急辩解,却在触及宋传义警告的眼神时不甘的垂下头! 詹家!那肯定跟詹氏脱不了关系了!这下证据有了,老夫人再也忍不下去了,冷声对儿子道,“你不是要证据吗?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儿子不孝……”宋传义无力辩解跪叩在地,詹氏也跟着叩倒,宋兰芝也跟着跪在母亲身边去了。 一家三口跪成一排,詹氏还和宋兰芝紧紧依偎在一起,老夫人看的心塞又心寒,见吕先生还在后头跪着,便冲纤纤挥挥手,纤纤会意,将吕先生带了下去,吕先生见老夫人不迁怒自己,欢天喜地的一溜烟跑了。 没了外人在场,老夫人说话就格外的不客气了,劈头盖脸的骂起宋传义来,“混账黄子,猪油蒙了心,为个偷鸡摸狗的贱妇连亲老子娘都糊弄,我养你何用!”说着就拿了拐杖在手里向他打下去。 姚可清与周氏还在,听得老夫人如此大骂宋四老爷也觉得尴尬不已,老夫人要打时也不好去拦,眼睁睁看着黑红油亮的鹿头拐一下一下的砸在宋四老爷身上,宋四老爷也不敢躲,乖乖任由母亲打。 当着晚辈的面儿被痛骂,宋传义脸上也挂不住,尤其是他根本就是无辜的,纯属被连累的,一开始宋传义是觉得又因没有直接证据,拿不出证据来就想将这事儿想搁置,回头另想了法子将这事儿解决掉,不管真相如何,这事儿闹开了损的是四房颜面,哪怕这些事真的是詹氏做的,这种情形下他也只能帮着詹氏。 没想到姚可清拿出《冬宴图》真迹牵扯出宋兰芝烧画的事,又扯出詹家的事,眼见着证据一样一样的有了,宋传义知道此时已经不能再混水摸鱼了,该面对了,不曾想才说一句话就引来一顿暴打。 幸而老夫人年老体虚,力气不大,兼之打的是亲生儿子,心中十分痛惜,只打了十来就没力气了,住着拐杖喘气,宋传义赔着笑要上前给老夫人顺气,老夫人不耐的用拐杖拨开他,坐回上座去了,丝弦轻柔的为老夫人顺气。 宋传义只得老实跪好,“儿子今日始知此事,只是夫人素来孝顺得体,况且又无证据,儿子自是难以相信,并不是有意要欺瞒母亲!” 老夫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拿眼睃他,眼里满是不满,好半天才依旧道,“你要的证据已经有了,你待如何?” 看着一旁跪着的娇妻弱女,宋传义甚是怜惜,斟酌道,“既然东西都已经找回来了,不若狠狠惩治詹氏一番,量她以后也不敢了!” “如何惩治?”诚然,宋传义说到老夫人心坎上了,东西都找回来了,老夫人的怒气自然消了一些。 宋传义迟疑着不肯开口,罚重了女儿必然不依,罚轻了老夫人又该不满意了,不由左右为难起来。 儿子迟迟不开口,老夫人便道,“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我就做主休了她吧!不顺父母,窃盗,七出之条她犯了其二,理应出妻!” “母亲,万万不可!”宋传义急道。 见儿子反驳自己,老夫人又怒了,“有何不可?她阳奉阴违欺瞒于我是为不孝,勾结娘家窃取我的私库是为盗窃,为何休不得?若不是看在她为宋家生育了子嗣的份儿上,直接一根白绫绞死了才好!” 宋传义叹道,“正是因为詹氏为儿子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休不得!琪哥儿明年就要参加春闱,将来入仕,若是有个被休弃的母亲,将如何在同僚中立足?芝姐儿才嫁人,正是两家该勤走动的时候,此时生母被以不孝盗窃为名而休,让刘家如何看待芝姐儿?还有彬哥儿,他还尚未娶亲,休了詹氏,谁来操办他的亲事?纵然詹氏罪劣深重,却不能连累了几个孩子呀!还请母亲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对詹氏从轻处罚!” 宋传义说的句句在理,又提及孙子孙女,戳到了老夫人的软肋上,纵然老夫人容不下詹氏,却不得不为孙辈们考虑,可是心底的那股郁气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766、禁足 又想起宋兰芝明明烧毁了画却还撒谎欺瞒自己,定是被詹氏教唆的,老夫人心中更是来气,转头骂詹氏,“下作妇人!我好好的孙女都被你教坏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 宋传义惭愧的垂头,“母亲息怒,母亲喜怒!”见丝弦端个茶过来,忙膝行上前接过来亲自端给老夫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终是接过了茶杯,算是认同了儿子所说的。 宋传义松了口气,试探道,“儿子愚见,詹氏犯下此等大错,虽为了几个孩子不能重罚于她,但是亦不能轻饶了,依儿子之见,不若将其禁足,抄写孝经、女则以修身养性!” “如此岂不是太便宜她了!”老夫人万分不甘的恨恨的啐了一口,显然不满意儿子对詹氏的惩治。 宋兰芝也扑过来为母亲求情,“祖母就饶了母亲这一次吧!”证据面前,宋兰芝也不敢再说詹氏是无辜的的话了。 老夫人禁不住儿子孙女轮番哀求,终于妥协了,“即日起詹氏搬去笃善堂,三餐茹素,自做羹汤,浆洗衣物,每日卯时初起,抄写经书,戍时末才能歇下,除了监管的婆子,其余人等一律不许靠近笃善堂,否则即刻将她送去庙里!” 同样是禁足,老夫人就狠多了,养尊处优多年的詹氏要开始自给自足了,想想那样的日子,周氏就觉得解恨。 宋兰芝没料到祖母如此狠心,可是父母在旁,皆不反驳,她也不敢多话,只能惊愕的愣在一旁。 倒是詹氏,毫无二言的就接受了,“谢母亲!” 宋传义也没有二话,只要这事儿捂住了,于他颜面无损,便坦然接受了老夫人的安排。 看着一旁的周氏,老夫人又道,“琪哥儿媳妇做事妥当,以后四房的一切事务就由她来打理吧!” 终于熬出头了! 周氏压下心中的喜悦,低眉应了,“是!” 老夫人摆摆手吩咐丝弦,“带詹氏去笃善堂,除了两身粗布衣裳,旁的东西一律不许给!” 宋兰芝还想哀求什么,老夫人已经把她们都撵下去了,“琪哥儿媳妇,清哥儿媳妇,还有芝姐儿,你们都下去吧!” 只留下了宋传义一人,显然是有话要跟他单独说,宋兰芝只好跟在周氏身后出去了。 出了上房,宋兰芝疾走几步到了周氏前面拦住她骂道,“无耻!母亲对你那么好,你却帮着外人!” 外人?姚可清很主动的将自己带入了这个身份里,今日始知宋兰芝的乖巧大方只在平安无事才有的表象,一旦事关自己的利益,瞬间就变了一个模样,自私的本性果然与詹氏一脉相承。 詹氏已被幽禁,没了人撑腰,宋兰芝也翻不起风浪来,周氏无视宋兰芝的咄咄逼人,“五妹妹此言差矣,事实真相摆在那里,你可以选择性的无视,我却做不到!” 明明是宋兰芝自己烧毁了那画,可是为了偏袒母亲她选择了撒谎,在老夫人追着姚可清要二十万两银子的时候她也是帮凶,真正无耻的又是谁呢? 宋兰芝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又气鼓鼓看向姚可清,咬牙切齿,“阴险!” 要不是姚可清使诈,给了她赝品,让她烧错了东西,母亲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姚可清赞同的点头,“是呀,我就是阴险,比起二十万两银子来,我还是做个阴险小人好了!” 宋兰芝心头一梗,到底是自己理亏,比起自己的阴暗狡辩不敢承认,姚可清光明磊落的让她无力反驳。 周氏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五妹妹该回去了,姑爷怕是等急了!” 该回去了……是呀,这里再也不是自己的家了!泪珠就这样滚落下来了,宋兰芝抹着泪珠跑开了。 在她身后周氏感慨颇深,“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宠坏了的孩子,今日才发现原来她的心肠本就不纯良!” “吃喝不愁,数不尽的珍宝围绕,一切太平的时候又有几个恶人?”姚可清看的透彻,宋兰芝素来给人乖巧的感觉是因为她从未遇到过挫折,从来没有机会将她恶的那一面展示出来。 “也是!”周氏一笑,索性宋兰芝已经出嫁了,再也跟她没多大关系了,大可置之不理,“好在嫁出去了,也祸害不到我了,看刘家什么时候发现她的真面目!” 《冬宴图》的事姚可清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想坏了宋兰芝的姻缘,才拖着迟迟没有揭露出来,没想到揭露出来之后反倒发现了宋兰芝的本性,姚可清心底本来还保留的一丝愧疚也没了,为了詹氏,铁证当前还能颠倒是非诬陷自己,也是自私到了极点! 恶人自有恶人磨,宋兰芝嫁去刘家难道就是良配吗?詹氏若是真心疼爱女儿,就不会将她嫁进广平侯府,说到底也是看中了广平侯府的权势,“刘家能为一张画就改了儿子的亲事,又岂是良善之家?” 周氏也明白这一点,宋兰芝是害她小产的罪魁祸首,只是一直看宋兰芝天真无邪,不忍记恨她,今日之后却觉得她也是罪有应得,十分解恨,“那是她活该!” 说完长吁一口气,心中郁结了多年的心结似觉轻松了许多,周氏正要送姚可清回去,忽得见月琴来找她,“三少奶奶,老夫人找您!” 去了老夫人处周氏才知晓老夫人找她去是让她带人查抄詹氏的屋子,因丝弦与纤纤对账时发现老夫人除了被掉包的,还有许多物件不见踪影,怀疑是詹氏伙同了她身边的人偷走了自己的东西,所以才要查抄詹氏的屋子,是为了找自己丢失的东西。 周氏搜检完詹氏的屋子,果然发现了几样本该是在老夫人私库里的东西,这是其他的却不见了踪迹,大抵是被詹氏送人了,或者拿回娘家去了,想要追回来怕是不容易了。 老夫人听闻后又是一阵恼火,直恨不得将詹氏从笃善堂里拖出来打一顿解气! 月琴献计让拿了詹氏的东西做赔偿,老夫人深觉有理,让周氏将詹氏库房里的东西收拾出来锁到她库房里去。 拿了詹氏的东西也算是弥补了自己部分损失,老夫人心情总算好转起来,记起姚可清护画有功,便从詹氏那里霸占来的东西里挑了几样送给姚可清,当做补偿和奖励! 767、承袭 老夫人送来的那套荷花彩绘餐具姚可清觉得十分眼熟,翻来翻去却没发现那个时候与众不同的那只了。 “拿盆热水来!”姚可清吩咐道。 桂圆好奇的端来热水,姚可清一股脑将所有的汤匙都丢进去,果然片刻之后其中一支汤匙粉色的花瓣变成了红色。 姚可清将那个红色花瓣的汤匙拿起来,离开了热水,热度褪去,花瓣又变回了粉红色,再丢进去红色又现,这汤匙果然有古怪,“去请曹太医!” 拿过汤匙,曹太医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道,“乍看之下并无不妥,得拿回去细细检查了!” 曹太医拿回去检查之后,过了三天才再次登门,“这勺子里头的名堂可大了,咱们用的入口的瓷器一般都是釉下彩,可这个却是釉上彩的,便于在釉里头掺东西!这个勺子里面加了一味极其罕见的药材,这味药要是单独吃倒是没什么,但是却不能沾荤腥,否则便成巨寒之物,有孕的妇人再稳的胎也保不住了!” “那要是正常女子吃了呢?” “也会伤及宫本,坐胎无望!” 那天詹氏还准备了炙羊肉和糟鸭掌,幸而自己无孕在身,幸而自己没吃羊肉,也没吃鸭掌,詹氏果真歹毒,姚可清一阵后怕!为了得到国公府,詹氏还真是机关算尽,手段比小苗氏还要毒辣! 而且宋四老爷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有些暧昧,他难道就不知妻子的打算?还是明知道却乐见其成所以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姚可清将自己对宋四老爷的怀疑坦诚的告诉宋子清,宋子清听完沉默许久,“父亲并不在意那个落在谁头上!我也不在意!”有志气的男儿应当自挣前程,靠祖辈的荫封算什么大丈夫! 或许正是因为驸马的不在意,詹氏才生出妄想来,近在咫尺的富贵谁不想抓住,更何况詹氏还知道了国公府最大的秘密。 “四哥可别忘了,四婶她知道一些关于你的身世,她不同于春儿,说出来的话要有说服力的,若是她孤注一掷,对四哥你来说是一件棘手的事!” 他的身世……宋子清眼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我试探过父亲,他似乎也不知情!” 生他的母亲,养他的父亲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孩子,那究竟还有谁知道呢? “老夫人那边或许可以一试!”詹氏必然是从老夫人处得知的这件事! 老夫人脾性执拗,冲动易怒,大可试探一番! 宋子清轻轻摇头,“源头还是在祖父那边,老夫人即便知道我不是父亲的亲子,只怕也不知我究竟是谁的孩子!这么多年来父亲和母亲从未说起过祖父,哪怕过府去也从未与父亲说过话,祖父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 人们往往是越忌讳什么就越会下意识躲避着,以为不看到不提起就不会发生,可是却适得其反,越是这样越容易暴露真相。 “平国公怕是没那么容易开口……”姚可清的印象里,平国公是个威严的人,武将出身的平国公即便是年老体迈了,周身也还有散发着从戎多年的铮铮豪情,透露着武将特有的警觉。 “他根本不会说的!”宋子清也试探过,比起驸马的儒雅温文,平国公简直是刀枪不进水火不侵,无处下手呀! 而且对平国公威逼利诱根本行不通的,使诈用计也会被识破,只要平国公自己不说,别人就休想知道! “那就让他自己说!” 宋子清一惊,喜道,“维维想到什么妙计了?” 姚可清道,“国公爷疼爱庶长子,几次三番欲立大老爷为世子,可是驸马身为嫡长子,也是我朝驸马,论身份,论威望,论血统,驸马都比大老爷要高了许多,可是国公爷却还是执意如此,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可若是皇上真要立驸马为平国公府世子,国公爷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若说铁骨铮铮的平国公还有弱点的话,那大概就是那个牌位摆在祠堂一角的那个侍妾了,侍妾虽然死了,可是她生的两个儿子却还好好活着,为了这两个儿子,平国公不惜数次触怒皇上,可见这两个儿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维维的意思是……”宋子清有些懂了,“你是想借皇上之手逼祖父情急之下以我的身世为借口阻止皇上立父亲为世子!” 姚可清点头,“只要传出皇上欲立驸马为平国公府世子的消息,国公爷一定会坐不住的!” 尤其是现在平国公赋闲在家,权势皆无,爵位是他唯一能留给心爱的庶长子的了,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可是皇上下旨他该如何反抗呢?为此他甚至不惜戳嫡长子的伤疤,不惜透露出嫡长孙真正的身世! 宋子清觉得此法可行,况且自己的身世他也早已告诉给了皇上,只要皇上愿意帮这个忙,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让祖父说出实情来! 宋子清进宫面圣后没多久皇上果然找了借口召见了平国公,一个时辰后平国公回府时脸色十分不好,并即刻召了驸马回府。 驸马披星戴月连夜赶了回来,在书房与平国公密谈到天蒙蒙亮时回到长公主府,却并没有去休息,反而直接去了长公主的寝殿。 “父亲让我去面见圣上,言自愿放弃继承国公府!” 被吵醒的长公主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嗯”了一声以示自己知道了。 对于长公主的反应驸马有些不解,不知这个“嗯”究竟是同意了,还是说她知道了,遂问道,“公主的意思?” 长公主淡淡道,“昨日皇后娘娘召我进宫,说起到了年底了,皇上有清查众功勋爵位的世袭情况,平国公也是古稀之年的人,可是世子未立,不成体统,皇上有意越过平国公直接立驸马为世子,这虽然是平国公府的家事,可功勋爵位却乃高祖所赐封,皇恩所在,岂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既然如此,索性夺爵也省的麻烦了!” 驸马心中一颤,长公主既然这样说,就代表着皇上也是这个意思,顿时对父亲现在的一意孤行担忧起来。 768、站队 驸马惧于皇家威严不敢遵从父亲平国公的吩咐,又不敢当面忤逆父亲,索性直接躲回军营,拒不露面,平国公屡召不至,气的吹胡子瞪眼,终无计可施,却犹豫还有几分理智在,有些秘密始终守口如瓶,没如宋子清夫妻预期中的那样透露出宋子清的婚事,让他们夫妻二人一时束手无策,只得暂且放下另谋他法。 平国公威压嫡子不成,又不敢抗旨不遵,为了以防皇上再次召见自己施压,平国公直接称病,直到年底也没再露面,每日都让小厮在院子里煮药,整个国公府都弥漫在药味儿中,俨然做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知父亲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宋大老爷十分感动,每日殷勤的伺候在平国公左右,除了上朝当值,余下的时间全都陪着平国公,连内院都不进了,妻子孙氏要见他一面都不容易。 詹氏突然被禁足,音讯全无,孙氏万分得意,她与詹氏有过节,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往往自己落下风的时候要多一些,心中气恨,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将詹氏踩在脚下,可是还不等她动手詹氏突然就倒下了,得意之余孙氏忍不住想知道詹氏被禁足的原因,看是否可以趁机做做文章什么的,叫詹氏永无出头之日。 奈何老夫人深觉自己被詹氏欺瞒愚弄多年实在是件可耻的事情,兼之该拿回来的东西,该补偿的银钱全都到位了,遂下了死命令,知情的下人们谁敢透露出去一个字就直接打死,除了下人,知情的宋传义又岂会将妻子的丑事到处宣扬,打的还不是他的脸,周氏与姚可清俱不是好事之人,老夫人又赏赐了东西做封口费,就不会多事了,所以任凭孙氏多方打探也没打听出詹氏被禁足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逢年底事多之际,抽不出精力来,再者随着二皇子被废,孙家遭难,孙氏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多事。 年底了,快过年了,似乎是为了过一个美满幸福的年节,所有的事情都暂缓了脚步,便是各种流言蜚语也似乎平熄了下来。 自从本来打算算计到姚启珅身上的侄女儿被儿子纳做妾室之后,小苗氏再也不敢在姚启珅的婚事上做手脚了,生怕又出了差错最后反而连累自己这一房,姚可清也放松了对姚启珅婚事的担忧,安安心心过了出嫁后的第一个年。 刚过完年,方老爷子上书致仕,耀帝准了,子承父业,方大老爷补上了方老爷子的位置,可第二日耀帝却又起复方老爷子为文华殿大学士,着令其教导八皇子,方老爷子领命。 此任令一出在京中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明白的都知道耀帝这是打算要立八皇子为太子了。 当初皇后娘娘年近四十生下八皇子,怀孕期间又十分不顺,朝臣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担心八皇子体质孱弱不能成活,所以每每在耀帝有立八皇子为太子时都会被百般劝诫。 如今八皇子顺利长大了,到了启蒙的年纪,若是能得方老爷子一句聪慧的夸赞,那也就意味着耀帝必会力排众议的立他为太子了!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八皇子占着嫡的名头,身份上本就此其他皇子高了一截,身体也康健,若是再能聪慧好学,加以辅导,必能长成一代明君,纵然其他皇子也身体康健有才华,可终究差了身份! 可有的人从不以为身份是阻碍,比的是手段! 小苗氏自从解禁,往余家去的越来越勤快了,只是一次比一次的脸色更难看,毕竟朝中流言四起,局势对历王越来越不利,一旦太子得立,历王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母凭子贵,子因母而荣,八皇子能从身份上胜过历王,靠的是他有个做皇后的母亲,若是皇后不再是皇后,那他还有何优势? 小苗氏的献计果然得了余贵妃重赏,才过完元宵节,京中便起了流言,起因是一位吏部主事家中小妾诞下一个死胎。 随后却查出这个小妾为了争宠,为生下男胎服用了民间一个极其阴毒的生子秘方,却因太过心急,多服用了一贴,导致药力过猛,最终生下死胎来。 主事大怒之下将妾室发卖,却也将家丑宣扬了出去,闹的众人皆知了,关于这个阴毒的生子秘方也众说纷纭。 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提起时隔十多年之后皇后娘娘突然诞下八皇子一事来,莫不是也吃了这种秘方不成? 时下女子为了求子吃个秘方什么的是常事,并没什么,可现在的关键是这个秘方太过阴毒,据说是以不满月的男婴心头血做药引子,一碗血,一副药,一条命,何其歹毒! 且不说皇后娘娘身处深宫有没有听说过这个方子都是问题,奈何老百姓就爱信这些,不过几日就传的满城风雨,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个个都好似亲眼看见皇后娘娘剜了男婴心头血一样。 连御史也闻风而奏,再加上皇后娘娘生下八皇子后回宫后仪贵人就自尽而亡了,更觉蹊跷,似是为了灭口一样,再添风言风语。 随着流言愈演愈烈,在耀帝正式提出要立八皇子为太子时,就有人以皇后娘娘品行有亏为由反对了,朝堂上当着群臣耀帝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已然十分不好了。 继而许多人开始奏请立皇长子成王,认为成王在夷州磨练数年之后成熟稳重了很多了,堪当大任。 这种时候,耀帝正在气头上,却将成王推出来,显然是不安好心的,打量着要拿成王给耀帝泻火,好便宜后头的人。 只是成王也不是傻的,怎会眼睁睁任由自己被人推着去当靶子,当即就去御前请旨外放,去的地方是比夷州还要更偏远的地方。 耀帝有心试验群臣态度,自然不准许成王外放,又将所有有关立嗣的折子一律压下不发,耀帝沉默暧昧的态度让群臣开始慌了手脚,渐渐开始有人奏请立历王为太子了,耀帝依旧留中不发,端看满朝文武大臣都站在哪一队。 769、春闱 直到进了二月,关于立太子一事朝臣依旧争论不休,耀帝依旧不表态,只静静的看着群臣争吵,似是谁吵赢了就听谁的一般,于是朝臣们争论的更厉害了。 除了立太子,二月里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春闱,三年一次的春闱,十年寒窗,有多少人梦想着能一朝金榜题名,又有多少黯然伤神名落孙山。 春闱对众多举子来说是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报效国家的好机会,可春闱在姚可清眼里却是拯救长房的一根稻草,哪怕再纤细,也是一线希望!与二房捆在一起,余家一倒,必死无疑! 亲自送了弟弟进贡院,看着消失在朱红大门口的弟弟的笔直背影,姚可清紧张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那颗慌乱跳动的心缓缓沉归胸膛,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了,若老天真不给长房留活路,那她就只当从未重生过,比起前世来,今生至少二房也没捞到好处,玉石俱焚并不是最糟糕的结局! “放心吧!阿珅一定可以的!你就是不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宋子清握住她微凉的手,放在唇边呵气暖着,妻子的努力他看在眼里,即便是上天真的不眷顾这对可怜的姐弟,那也还有他在,有他在绝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丝丝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扉,带着安定鼓舞的力量,沉重的心情渐渐好转起来,姚可清重重点头,“是呀,准备了那么久,可不是白费的!”前世别人常夸赞她有状元之才并不是奉承,而是她真的有这个实力,今生她虽守拙内敛并无才名,可内里的真才实学却比前世还要多! 参加今年春闱的人有很多,其中很多还是姚可清熟识的,比如方家的方牧羽,方牧帆,平国公府的宋子琪,广平侯府的刘大公子等,老实说这些人里头没一个是姚可清能看上眼的,这样一想,姚可清对弟弟顿时充满了信心,开始兴致勃勃的规划起分家之事了。 “去年二房欺压长房的事京中人尽皆知,到如今母亲和珅儿都还住在舅舅家,势必还是要将去年的旧事提了提,然后趁机提出分家的要求来,他们就是再不愿意也不敢不答应!” “姚家族里的人是一个信不过的,到时候还要另请几位德高望重品行端正的长者做见证,正好外祖父如今任文华殿大学士,到时候让外祖父荐几位学士!”宋子清想的更周全。 姚崇明夫妻的厚颜无耻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当着自家人更是不会收敛,当着外人的面好歹还会有所顾忌,毕竟姚可柔许婚给了历王,他们正巴结余家巴结的紧,又怎敢抹黑历王的名声。 “嗯!皇上要动余家前必先剪除他的爪牙,二房近来处处以余家为尊,算得上余家名下的头号爪牙,到时候珅儿把分家的状纸递到御前,皇上也可趁机断了余家一臂!”姚可清点头,又细细与宋子清商议每一处的细节,生怕有所遗漏,回到公主府时忽见隔壁国公府门口闹哄哄的,遂使人去打探。 片刻后红玉回来了,“富宁侯府派人来接三姑奶奶回去,三姑奶奶不愿意,大夫人也拦着不让安家的人进门,这不,就闹起来了!” 宋兰香当初被逼无奈嫁进安家,与安四少爷成就一双怨偶,是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安四少爷一没了,宋兰香就闹着要回宋家来,也不知宋大老爷夫妇是如何与安家商量的,最后宋兰香如愿以偿的回到了宋家,只是如今安家怎么又上门来要人了呢? 回到屋内还没坐下,留在府中的碧玉已经跑过来汇报了,“三姑奶奶当初之所以能回来守寡,是因为三姑爷生前有个通房查出有孕在身了,大夫人与安老夫人商量好了的,要是那个通房生下个儿子,就记在三姑奶奶名下,三姑奶奶下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若是生下女儿,三姑奶奶便给三姑爷守孝三年,之后听凭嫁娶,安家绝不干涉!正月里那个通房生下一个儿子,安家通知了大夫人,大夫人推说正月正是一家子喜庆团圆的时候,此等时候不忍心看着女儿去守寡,待过了正月再说,现在不是二月了嘛,安家就又找上来了,可是大夫人还是不愿意,安家知道大夫人是想耍赖了,就索性把事情闹开了!” 就说夫君新丧,宋兰香怎么不在婆家守孝还能回娘家来,姚可清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孙氏跟安家使了拖字决,看来这事儿还没完,有的折腾了,遂吩咐道,“勿去管那边的闲事,看好自家的门禁,莫扰了母亲清净!” 碧玉应下,虽说姚可清吩咐了不要跟国公府扯上关系,但是还是忍不住私下打听,果然是“精彩”非常! 孙氏一时推说宋兰香病了要养病,一时又说宋兰香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总归就是不让安家将人带走,安家气急之下放出话来说宋兰香要是不回安家去给安四少爷守孝,就要以不忠为名将宋兰香休妻,宋兰香不想回安家去一来是因为跟安四少爷没有夫妻情谊,二来是还想再嫁的,若是背上出墙不忠的名声,还如何改嫁?孙氏便吵着说安四少爷不举,所谓通房生的儿子其实是从族中抱养来的,两家闹的不可开交,直闹到春闱结束都还解决。 交完最后一份答卷从贡院出来,除了一身轻松,姚启珅感觉到更多的是震惊!那些题目……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考前的半年多以来,姐姐陪着他做过不下百遍的模拟练习,那快堆成小山的题册里的每一道题,每一个句子,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姐姐对题目的讲解和解析他也历历在目,考场上翻开试题的那一瞬间,姐姐说过的每一句话瞬间涌上心头,顿时思如泉涌。 姚启珅回来带来了此次春闱的试题,姚可清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她赌赢了!凭着前世的记忆和两世才学,她为长房赢得最后一线生机! 770、孝顺 春闱之后暂时没了学习的压力,姚可清又心疼弟弟小小年纪就要撑起一个家的兴起重担,趁着尚未放榜,打算带着他在城中京郊四处好好玩赏一番,顺便在京郊的别院住几日,宋子清也告了假陪着,宋子琪知道后叫着要一起去,姚可清想着宋子琪很有可能就是弟弟的同年,日后官场上少不得要来往的,便也应了。 只是宋子琪不小心说漏了嘴,叫他几个同窗知道了,也表示想去,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出发一同去的人竟然有十多人,除了宋子琪和他的三个同窗,姚启珅在李大人家求学时认识的两个与他一般大小的少年,还有方牧帆,连陈辞珩和他的堂弟都跟着来凑热闹了! 姚可清见到方牧帆免不得微微责备他一番,“三妹妹眼看着就要临盆了,你也不在家陪着,还到处跑,小心外祖母她老人家罚你负荆请罪!” 姚可怡虽然是方牧帆自己看中的,但是方牧帆性子有些跳脱,不大服从管教,偶尔急眼了也会吵两句,姚可怡更是不服输的脾气,一吵起来必要分出个对错来的!不过吵完之后转瞬夫妻俩又好的蜜里调油似的,长辈们也就不大管他们小两口子的事,只当是夫妻情趣! 在姚可怡有孕之后方老夫人怕方牧帆没个轻重,还与姚可怡斗嘴,气着她了,就天天在他耳边唠叨着让他不要气着自家媳妇了,方牧帆听了也没当回事,一不小心就把姚可怡惹得急红了眼睛,孕期妇人脾气多变,平时一滴眼泪也不舍得掉的姚可怡竟然哭了大半宿,怎么劝都没用,方牧帆情急之下效仿古人负荆请罪这才将姚可怡哄好了,自此之后是再也不敢惹姚可怡半分,天天捧在手心里生怕摔了磕了的。 说到负荆请罪,方牧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是她叫我来的,说是这些年阿珅只顾着埋头读书了,人际交往这一块欠缺的很,正好我认得的人多交际广,让我来一带他!” 方牧帆说极是,姚启珅学问是够了,但是交际圈子太过窄小,趁着机会多扩展一下自己的人脉也是好事。难得姚可怡大着肚子还想着弟弟,姚可清很是感激,虽不在责备方牧帆了,却还是忍不住再三叮嘱,“三妹妹年纪轻轻的,又是头胎,可要仔细些,生产时更是要多加小心!” 方牧帆忍不住笑道,“啰啰嗦嗦的,说的倒跟岳母一模一样了,可不像我那才高八斗,不食人间烟火的表妹!” 姚可清瞪了他一眼,还要再嘱咐几句,就看到姚可容便自己走过来了,方牧帆趁机一溜烟跑了,气的姚可清直摇头。 “二妹妹,许久不见了!” 许久不见,姚可容的气色却是奇异般的格外的好! 去年下半年姚可清忙着跟二房决裂,忙着操心姚启珅应试,除了这两样之外的事大多没放在心上,现在一算确实很有些时日不见姚可容了。 “大姐今日是陪着大姐夫过来的?”姚可清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陈辞珩正站在宋子琪左手边那个男子对面,两人相谈甚欢。 “是呀!”姚可容笑了笑,“前两天去方家看三妹妹,听三妹夫说起三弟邀他一起去别院,听说二妹妹你也要去,正巧我闲来无事,就让夫君陪着我也来了!” 原来陈辞珩是从方牧帆那里知道消息的,难怪方牧帆看到姚可容来了撒腿就跑,原是知道是他泄露的消息,怕自己怪罪他呀!姚可清在心中一笑,她岂是那等小肚鸡肠为了这些许小事就生气的人! 看姚可容提起陈辞珩的语气,夫妻之间的关系似有修复,姚可清不便探问,见众人都三三两两的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姚可清也不再多话,只点了点头,姚可容是坐的景山侯府的马车过来的,姚可清便没有邀请她同坐了。 一路赏花观景慢悠悠出了城,中午在京郊的一处酒楼歇脚吃午饭,因有女眷在,所以男女分席,各坐了一间厢房。 女眷除了姚可容姚可清姐妹,另有一位何大奶奶,她的夫君就是方才与陈辞珩相谈甚欢的那人,只是姚可清敏感的感觉到这位何大奶奶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敌意,一打听才知道这位何大奶奶姓詹,正是詹氏的娘家侄女,看来詹家对詹氏为何被禁足的原因倒是心知肚明的,不然何至于连詹氏亲子宋子琪都没觉察到詹氏被禁足跟自己有关,依旧与四哥来往热切,这何大奶奶却如此不待见自己! 吃饭的时候上了一道玉兰野鸡汤,那何大奶奶突然指着这道汤道,“姑妈出嫁前是极爱吃这道菜的,每次姑妈回来嫂子必会亲自吩咐厨房做这道菜,生怕做的不合姑妈的口味!” 见姚可清不说话,姚可容怕冷了氛围,便接话了一句,“令嫂必是个极其孝顺的人!” “那是,嫂子进门十几年了,晨昏定省没一日落下的,便是伯娘叔婶也都是十分尊敬的!”何大奶奶颇为自豪,话锋一转,忽的话里就带着刺了,“这做人呀最要紧的就是孝顺,在娘家跟继母叔婶不合,嫁人了又挑唆着妯娌跟婆婆不合,那是万万要不得的,宋四奶奶,您说是不是?” 姚可清在娘家时早两年确实跟朱氏的关系不太和睦,好在朱氏识时务后来慢慢改了,两人关系这才好起来,之后更是合力对付二房,至于跟叔婶不合这也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至于詹氏的事,挑唆说不上,却实打实的是帮了周氏的忙,这何大奶奶说的倒算是事实了,没想到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对自己都如此了解,姚可清想这何大奶奶怕是有备而来的!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叫何大奶奶与姚可清对上了,姚可容心中恼怒于何大奶奶不懂分寸,更兼之畏惧姚可清,面上又带了三分忐忑。 姚可清放下筷子,轻轻擦了擦嘴角,才抬眼看着何大奶奶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我倒觉得做人最要紧的是规矩守礼!” 何大奶奶顿时被呛的耳脸红赤,看着手里还拿着的筷子,愣是没敢反驳! 771、奉陪 这何大奶奶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路上处处跟姚可清过不去,姚可清不想多生事端坏了大家尤其是弟弟的兴致,遂缕缕避让,不曾想这何大奶奶却以为姚可清是怕了她,越发得寸进尺,到了别院后竟然使着手下的丫头去挑衅姚可清的婢女,偏那丫头点儿背,好死不死的挑了桔子。 桔子正领着两个婆子给姚可清抬热水,何大奶奶的丫头故意跟桔子擦肩而过,然后将桔子往婆子抬着的那一桶热水里推去,不想却反被桔子抓住了,那丫头慌忙间挣扎着要逃,却撞翻了热水桶,滚烫的热水泼了她一身,虽没烫起泡,却也一身通红,疼的一声惨叫胜过一声,落荒而逃。 何大奶奶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奈何是她的丫头主动找茬,又是她自己撞上热水桶的,另有抬水的婆子作证,何大奶奶无计可施,最后黑着脸离开了,后来听下头的人说何大奶奶回到休息院子后又打鸡骂狗了好半天。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曾想接下来几天里何大奶奶越来越过分,不是使着丫头去抢姚可清的吃食,就是故意让丫头去跟姚可清身边伺候的人拌嘴,一刻也不安生,纵然隐忍如姚可清也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宋子清觉察到后也甚是觉得恼火,本来詹氏算计姚可清的事已经让他恼怒了,偏詹家人还没有自知之明,再三挑事,宋子清忍无可忍,遂找个由头将何大少爷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何大少爷也不是个笨的,稍稍一打听便知道自己是被妻子连累了,回头就更狠的骂了一顿妻子,“宋四公子好意邀请我们来做客,你身为客人却跟他的妻子过不去,屡屡挑事,何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姑母对我们多好,现在却落得如此田地,还不是宋四奶奶害的,你就忍心?你看的下去我可忍不了,我就见不到那起子小人得意!”何大奶奶不服气的反驳。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詹氏若是真的行的正坐的直又何惧别人算计,总归是詹氏自己有错在先,被算计了也怨不得别人。何大少爷明白的很,不耐烦看何大奶奶那张伪装出来的大义凛然的脸,“得了你!你娘家那些贵重的古董摆件是哪里来的你会不清楚?别在这儿装无辜了,得罪了宋四公子,有你好果子吃,要是连累了何家,我立刻休了你!” 何大少爷看着眼前泼妇一样的女人,嫌恶的直皱眉,要不是因为她跟平国公府沾着亲,要不是还要靠着她跟长公主府攀关系,否则这样的蠢货多看一眼都是给自己添堵,又怎会将她带了出来! “得罪就得罪了,一个怀化中郎将,还是靠着跟元公主驸马的交情得来的,谁还看在眼里不成!”何大奶奶毫不畏惧,一不小心就将真心话说了出来,“别以为巴结着皇后娘娘就有出息了,能不能成太后还不一定呢!” 何大少爷“啪”的一巴掌打在妻子的脸上,“无知妇人!这种混账话也敢说出口?长公主府的人也是你能得罪的?管将来谁继承大统,长公主府的荣耀是一点儿也不会少的!把你的那点儿小心思给我趁早收好了,你詹家要大逆不道我不拦着,可休想拖累我何家!” 何大少爷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何大奶奶只觉得腮帮子麻麻的一片,口中一片血腥,也知是自己气急之下失言了,委委屈屈的忍了这口气,却还是忍不住辩解两句,“这不是还没立太子嘛,八皇子也不一定就能……” “那也不可能是历王!”何大少爷低吼了一声,“襄王被废,历王手里的所有差事权力也跟着被夺走了,成王却受了重用,历王失势是早晚的事,我知你们詹家从前是站历王的,如今还要跟着去送死,我们何家可不奉陪!” 何大奶奶被丈夫严厉的口气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我家不也是被逼的,那也是……”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何大奶奶忙住了嘴,“谁呀?” “是奴婢!”门外的人回话了,“郑四少爷来了,请大少爷过去一叙!” “我这就去!”何大少爷应声理了理衣裳就推门走了,留下捧着肿的老高的脸颊的一脸阴沉的何大奶奶。 何大少爷进门,郑映卿指着他和在场所有的人抱怨道,当手指点到宋子清时,有片刻的失神,只是很快又恢复常态,脸上的吊儿郎当一如既往,“表哥来了怎么也不叫上我,要不是我得了信,还真叫你们一个个的撇下我逍遥快活去了!”郑映卿的姑姑嫁给了何大老爷,何大少爷是郑映卿嫡亲的表哥,何大奶奶又是宋子琪的亲表妹,别院中的这些人细细论起来一个个的都沾着亲。 何大少爷笑道,“你不好好准备做你的新郎官,跑出来做什么!” 郑映卿与瓦刺公主的婚期就定在春闱放榜之后。 郑映卿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不提这个,不提这个,要是还当我是兄弟,以后就都不能在我面前提起此事!” 郑映卿是前科的探花郎,春闱放榜时他的名次其实一般,却在殿试上被皇上钦点为三甲探花,在座的大多数是参加了今年的春闱,有机会参加殿试的,所以都缠着让郑映卿讲讲殿试时候的场景,也好做到心中有数,郑映卿也不扭捏推迟,很是大方的分享了自己殿试时经历的所有的事情,众人听的入神果然不再提亲事了。 这厢何大少爷被郑映卿叫走了,何大奶奶却越想越觉得心里窝火,在姚可清那儿处处吃瘪,回来还被丈夫打骂,无论如何也咽不下那口气。正满心满眼都是火气的时候,隔壁院子里突然传来阵阵笑声。 隔壁院子住的是陈辞珩姚可容夫妻,姚可容是姚可清的姐姐,既然对姚可清没办法,那就拿她的姐姐消消气好了,那姚可容看起来柔弱非常,动起来比姚可清要轻松的多了!这样想着,何大奶奶的心情总算是渐渐阴转晴了。 772、撇清 陈辞珩整日里在外跟同来的其他家的公子们谈天说地,好不和谐,姚可容一个人在院子也是无聊的很,除了跟婢女们笑闹一阵,或是做做针线,着实没有别的消遣了,又恼怒于何大奶奶的没有分寸,不乐意跟隔壁的何大奶奶来往过深,只能去姚可清处闲话家常了。 姐妹幼时虽也有磕绊,但是年纪大了又各自嫁人,距离冲淡了所有的心结,如今在聚也觉格外亲近,一直聊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姚可容才回去。 回到院子里姚可容就发现气氛不对劲,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下人也没看到,上房的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细缝,似乎在向姚可容招手,诱惑着她打开。 姚可容心中一沉,无声的推开虚掩着的门,离内室门还有几步的距离便听到了男女低低的喘息和呻.吟,那男子的声音还那么熟悉,透过垂着的珠帘,姚可容能看到地上凌乱的衣裳,还有帐子都没来得及放下的床上那两个赤条条交缠买一起的人影。 好不容易渐渐抚平伤疤的心又一点点碎裂开来,姚可容死命的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那样可以减轻疼痛,失望之后就不该再奢求希望,因为这个希望背后是万劫不复的绝望啊! 姚可容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来这一趟的,但是陈辞珩听说后却兴致很高,直接缠着方牧帆说也想要去凑个热闹,方牧帆不好拒绝,硬着头皮答应了。姚可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一件事,她不该多嘴将这趟游玩之行的事告诉给夫君的,若是不说,也就不会有眼前这一幕了。可其实没有这一幕又能怎样?家里尚有一个莫桑,五六个通房,心早该麻木了的,再多来几个又何妨。 姚可容愣了许久又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在外间一直等着,约莫过了一刻钟陈辞珩一边系腰带一边往外走,错身间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吓了一跳,定下神来才看清那个黑影是姚可容,不由有些尴尬了,慌忙理好衣襟,握拳遮口咳了两声,“夫……夫人怎么在这儿?” “这儿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儿又能在哪儿?”姚可容幽幽道,脸上的泪痕早已干了,只有微微红肿的眼眶可以看出她哭过的痕迹。 “少……少奶奶……奴婢……奴婢该死,少奶奶饶命……”跟在陈辞珩后面出来的丫头看到姚可容忙跪了下去。 月娟掌了灯,姚可容才看清跪着的是自己身边伺候的素来乖巧本份的二等丫头,“是秋雨呀……”这一句之后良久没再说话,秋雨忍不住忐忑的偷看了一眼姚可容,就见对方正怔怔的看着自己,忙又低下头去,就听对方又说道,“等回府禀明母亲就将你开了脸伺候少爷吧!” 竟一句责骂都没有,还要给她名分!如此轻易的达成所愿,秋雨都惊呆了,看看姚可容又看看陈辞珩,还是陈辞珩蹙眉提醒了她一句“还不快谢过少奶奶!”秋雨才如梦初醒磕头,“谢少奶奶,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少爷……” 姚可容没有听她后面表忠心的话,已经站起身来了,“刚刚二妹妹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前面要开宴了,让大家等我们就太失礼了!” 陈辞珩本还想解释解释自己醉酒乱性睡了姚可容丫头的事,一听这话也顾不得解释了,慌忙要携姚可容往园子里去,“那我们这便去吧!” 姚可容却避开陈辞珩伸过来的手,落后一步走在他身后,并不与他并肩,陈辞珩有错在先,只得尴尬的上前了。 宴上姚可清觉察到姚可容神态不对,询问之下姚可容却只说无事,任凭怎么追问也只字不提,姚可清无奈只得不再问了,却见一旁的何大奶奶万分得意,那是一种阴谋得逞后胜利的姿态,便料得大约是何大奶奶算计不到自己,就迁怒了姚可容,心下来气,对姚可容也觉愧疚。使了红玉去问月娟才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对陈辞珩厌恶到了极点,这样的人跟着来真是扫兴! 早先姚可清就怀疑陈辞珩突然凑上去的动机,陈辞珩与姚启珅和宋子清都有大过结,怎么会无端跟来呢?晚上问宋子清,宋子清却笑的像个老狐狸,“他来是为了跟别人撇清关系的!” 撇清关系?姚可清一愣,“跟谁?历王?”细细想来陈家似乎也只有跟历王能扯上关系了,可前一世的景山侯陈满江十分谨慎保守,立储之争时一直作壁上观的,今生怎的如此着急! 宋子清挑眉,“就是历王!景山侯府可是华朝开国的钱袋子,如今虽然落没了些许,但是祖辈于国家有功,圣上心里也还记着在,如今满朝文武忙着站队的时候,历王岂会放过这样的人家?又有姚二夫人巧舌如簧的诱劝,景山侯虽然不上钩,但是陈辞珩可没那么强的定力,跟着姚启辰兄弟往历王府和余家去了几趟,别人都当景山侯府是投了历王了,话传到陈侯爷耳朵里,气的打了他一顿,责令他速速跟历王一系撇清关系!” 原来如此!爹想要静观其变,儿子却不慎遭人算计,这便盯上了与皇后娘娘亲近的长公主府,想借机跟历王撇了干净,难怪陈辞珩都不顾与姚启珅的梁子了,陈侯爷那一顿怕是打的极重的。 想着陈辞珩那日来时难看的脸色,姚可清总算是明白了,“难怪他会带着大姐姐一起过来,怕是怕在珅儿面前拉不下脸,有大姐姐在也有了借口,珅儿看在大姐姐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他!” “这几天他都宁愿跟何家的小子厮混在一起,也不跟阿珅说一句话,陈侯爷一番苦心怕是浪费了!何家自己都撇不清了!”宋子清说到这儿便顿住了,没往深里说,姚可清却已经领会到了,心中莫名又紧张起来。 “没事的,何家只是个引子,还没那么快就动到姚家头上的!”宋子清握住她的手,“再说了就快放榜了,珅儿也快熬出头了!” 想着不日就要放榜,希望便又浮上心头来,姚可清心情好转,“但愿我所料不差!” 773、会元 大华历淳雍三年,春试揭榜,取贡士一百二十人,中头名会元者乃长乡侯府的三少爷,方家的外甥姚启珅——一个年不足十四岁的少年。 天下皆惊! 去年姚启珅中举时世人都以为是运气,再加上姚启珅素无才名,春闱上一鸣惊人着实令人震惊,却也明白姚启珅高中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了! 接到喜报,姚启珅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了,诚然,他在心底里是盼着能有个好名次的,真得偿所愿时也觉得出乎意料。 “姐姐,我……”姚启珅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姚可清虽然欣喜,却更冷静,“马上还有殿试,不可掉以轻心!唯有金榜题名,方算终了!” 姚启珅用力点头,“我知道!”记起小时候自己说过的要考状元时的孩子气,却并不觉得是稚子笑语了,那是真的可以做到的,是对他多年努力的认可,是对姐姐辛劳付出的回报。 “阿珅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跟你姐姐说!”看着姐弟俩都红了眼圈,宋子清用力拍了拍姚启珅的肩膀。 姚启珅不满道,“我才来不到一刻钟,姐夫就赶我走!” 看宋子清一脸正经,应是有重要的事,姚可清十分内疚的看着弟弟,“珅儿你要不就先回去?” 姐姐发话了,姚启珅心不甘情不愿的瞪了宋子清一眼,临走前忽的又回头坏笑道,“这回喜报是送到了舅舅家,侯府那边怕是还不知道呢,这么大的事,可不能漏了他们!” 姚启珅一走,宋子清便走过来将姚可清抱在怀里,姚可清问道,“有什么要跟我说?” 摸着她泛红的眼眶,宋子清低声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抱抱你吗?我们都好久没有亲近过了!” 姚可清轻嗔,“也就五六日!”前几天她月信期至,一夜要起来四五趟,宋子清又公务繁忙,姚可清怕影响他休息,便不由分说的把他推到书房去睡了几日。 “一个月总共有几个五六日?嗯?”宋子清不满的反问,手已经不安分的从腰间往上游走了。 “别闹!”姚可清忙将它按住,正色道,“这个二表哥和三表哥都没考中,珅儿现在又住在舅舅家,纵然是喜事,却怕两位表哥触景伤情,所以我跟珅儿商量过了,这次依旧不庆贺宴客,若是有人问起,你也只管照实说,反正外祖家一向低调的很,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好!”宋子清点点头,这一次春闱宋子琪再次落榜,待他知道是姚启珅中了头名会元,只怕更深受打击。 “等琼林宴后开摆宴也不迟!”宋子清又补了一句,显然对姚启珅信心十足。 “还是不要办了的好!少年成名并非好事,珅儿已经背负了许多不该他那个年纪来承受的责任,他为长房已经牺牲了很多,我希望他以后能过的平顺一些!”姚可清的担忧并不无道理,前一世她就深受名声所累,最终不得善终,果然应了那句早慧易夭。 可是你牺牲的更多呀!宋子清在心中叹息,却还是体谅了她对弟弟的一片爱护之情,“好,都听你的!对了,到分家的时候做公证的人已经找好了,一个是吴大学士,素来以公正严明闻名,另一个是已经告老的前任京兆尹刘老大人,刘老任京兆尹职达十一年,在京中极有威信,有这二人在,任什么魑魅魍魉也无所遁形!” 姚可清点头,对宋子清的办事能力毫不怀疑,想着姚启珅临走前说过的话和那一脸坏笑,不由好奇了,“大哥二哥连举人都没考中,也不知听了珅儿中会元时会作何感想?” 姚启康倒是没什么感想,甚至连妒忌和羡慕都没有,他早知自己资质平庸,于学问一道上难有建树,所以并不十分追求,只是碍于父母双亲的期盼和厚望,不忍让他们失望,才硬着头皮坚持下去的,奈何结果一直差强人意,付出与回报并不一定是相对应的。 至于姚启辰,感触就更浅了,自从知道父母的盘算,姚启辰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于是对功名就更无追求了。 最难以接受姚启珅中会员这件事的还是要属姚崇明夫妻了。 方氏的聪慧姚崇明是早就知道的,无论是方氏待字闺中,还是嫁进姚家之后,姚崇明数次亲自领教了方氏异于常人的聪慧之处,所以对于长房那两个孩子能继承到方氏的优点他也早就有所察觉,但是却没有想到过那两个孩子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姚启珅春闱上一鸣惊人的速度和力度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没想到呀!”这一声感慨却更像叹息,带着悔意:早知道这个孩子会这么有出息,当初就该……该如何呢? 是留?还是除?哪怕是假想姚崇明还是忍不住犹豫起来,终究是他的骨肉呀!最后还是无力的闭上双眼!骨肉又如何?利益面前,所有的都变得渺小不重要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不该心软的…… “妾身也没想到呢!”小苗氏的脸色比姚崇明的还要难看三分,“没想到他一声不吭的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之前一点儿也没看出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从前胡先生还在时姚启珅在姐姐的授意下刻意藏拙,私塾里从不与姚启康兄弟争锋,做出一副寡言懦怯的假象,小苗氏安排了姚启斌这步棋后更觉算无遗漏了,却没想到姚启斌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姚可清的棋,还在她回京之前将姚启斌翠瑶母子彻底从侯府里分了出去,想到这里,小苗氏心头的恨意又深了一层:翠瑶那个贱婢屡屡害自己,现在却逍遥快活做当家夫人去了,叫自己如何甘心! “本事大是好事!”姚崇明似乎已经转过弯来了,又有了新的计划。 小苗氏冷冷道,“那也要能为我们所用才是好事!” 姚崇明捏着喜报,气定神闲道,“他始终是姚家的子嗣,纵然搬出去了,他也还姓姚,也是长乡侯府的一份子,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大肆操办一番呢?” 774、欢喜 长乡侯府突然要大肆操办宴席,庆贺行三的那位姚公子高中桂榜头名会元,只要是取了贡士的,那就能参加殿试了,到时候只是排名的差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庆祝也是合乎常理的。 只是长乡侯府这宴席办的却叫人摸不清头脑了,去年下半年里,长乡侯府的闹剧可一直都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姚家长房和二房那是闹的极厉害的,长房的寡母弱子都搬出去住了,可谓是撕破脸了,可是现在怎么二房要给长房的孩子办庆功宴呢?两房这是重修旧好了? 时人这样议论着正合姚崇明心意,纵然姚启珅不能为他所用,那会元这个名头也要让他占点儿好处去! 长乡侯府要给姚启珅办庆功宴的消息一出来,气的姚可清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无耻!简直无耻!” 她费劲心思的将长房跟二房分开,二房却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一直臭不要脸的粘着,任打任骂都不走的,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别气,到时候三弟不露面,看他们还有什么脸!”姚可怡不日就要临盆,一边揉着大肚子,一边劝慰姚可清。 姚可清恨声道,“他们本就没脸了,还要什么脸!不要面皮的事做的又何止一件两件了!” “等三弟能顶立门户了,名正言顺的分了家,他们再不要脸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踢了一脚,姚可怡疼的皱眉,不由弯了弯腰,伸手去按肚皮上鼓起来的那个小包,无奈肚子里的孩子调皮,怎么也按不下去,姚可怡气的轻拍了两下,还是鼓着,顿时来气了,姚可清忙拉住她的手,一边帮她揉肚子一边道,“跟孩子置什么气,他什么都不懂!” 大抵是快要生产了,姚可怡的脾气有些焦躁,难以安抚,说话依旧带着气性,“看他生下来了我不揍他个十顿八顿的,从六个月开始就没安生过,晚上睡的正香的时候都要被他踢醒几回,大嫂怀着侄儿侄女的时候除了肚子大,累了些,侄儿侄女却是懂事的,一点儿也没闹腾!” 姚可怡嘴里虽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是初为人母特有的慈爱的光辉,姚可清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由生出艳羡来,自己还早姚可怡出嫁的,可是现在姚可怡就要生了,而自己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记起周氏都孩子的渴望,姚可清突然很理解她的心情了。 姚可清的失落落在姚可怡眼里,心中也觉诧异,二姐还在前面成亲的,为何肚子却一直没动静? 忽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姚可怡凑到姚可清身边神神秘秘道,“边塞苦寒,战场上刀剑又不长眼的,戍边的将士们怕是多有落下各种各样的病根。你看武将人家的子嗣可比文官家里的少多了,二姐夫是不是也该请个大夫看看?” 姚可清嗔道,“自嫁了人你这嘴越来越没个禁忌了,什么话都敢说了,武将那是因为常年在外,留守京中的妻妾怎么可能有孩子,自然比不上常年在京中的文官后代多了,哪就是身子有毛病了!” 姚可怡满不在乎道,“我也是为你好才说了这么多,你成亲也要一年了,长公主就没催你?我看你都有些急了!” 姚可清摇头,“四哥去年大半时间都在外面奔波,我们聚少离多的,母亲她也不好在子嗣一事上对我苛责过多!确实如你所说,我自己都比母亲还要急,早前我有宫寒之症,一直吃着曹太医的方子调养,只是去年又落了水,之前的药算是都白吃了!” 去年端阳,姚可清落水乃是被姚可馨所害,姚可怡也是事后很久才知晓,到现在还没消气,“就那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要是落在我手里非得将她抽筋剥皮不可!” 姚可怡尚不知死的其实是姚可芸,而姚可馨现在正与襄王一起被圈禁着。 “母亲那里有些很好的方子,回头我问母亲要来给你!”姚可怡又道。 早年朱氏为了求子可是费尽周折,最终得知自己是被小苗氏算计了,求子无门,却攒下一堆生子养身的好方子。 姚可怡的盛情难却,姚可清只好答应了,“好!” 说起风就是雨,姚可怡立刻就挺着肚子要去找朱氏拿方子,走到门口突然扶着门框大叫了一声,“哎哟……” 姚可清闻声奔过去一看,就见姚可怡额头上已经起了密密麻麻一层细汗,捏着门框的手关节处都开始发白了,腿也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都靠在姚可清身上,“疼死我了,从早上起就觉得今天肚子疼的格外不一样!” 姚可清隐约记得姚可怡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忙扬声叫人过来帮忙。 不多时林氏,廖氏,朱氏,还有苏珍都过来了,有廖氏坐镇,一切都井井有条起来了,稳婆们扶着姚可怡进了产房,热水一盆盆的端进去,血水一盆盆的端了出来,只是却并未听到姚可怡哭喊呼痛的声音,只有靠近了产房的门才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气和吸气声。 方牧帆听到消息慌慌张张赶过来被苏珍拦在门外,方牧帆要硬闯进来,朱氏只好苦口婆心的劝他,“现在正在关键时刻,你去添什么乱呀!要是怡姐儿听到你的声音岔了气反而不妙,你就老实等着消息就是了!” 这么一说方牧帆也不好硬闯了,急的在门外抓耳挠腮的,听不到姚可怡的呼痛声,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紧紧盯着产房的门,恨不得用目光烧出一个洞来也好让他看看里面的情形! 宋子清下衙回府听闻姚可清去了方家,连衣裳也没换就转身去方家接娘子去了,到了方家听闻下人说三少奶奶要生了,顿时便知为何姚可清这么晚还没回去了,一直在方牧临的书房里等到三更天,才有人传来喜讯,“三少奶奶生下一位千金,母女平安!” 虽然是个女儿,但是姚可怡是头胎,生的又顺遂,三年抱俩不是难事,满府上下一片欢喜。 775、殿试 安顿好姚可怡,又抱了半晌新生的小侄女,姚可清才陡然想起自己忘了给宋子清送信说自己要晚回府的事,顿时慌忙告辞,苏珍笑道,“表妹夫早来了,一直在外院等着呢!我送你过去吧,不然这大晚上的,还真想留你住一日!” 姚可清松了口气,跟着苏珍去了外院,果然在二门处看到了宋子清的身影,忙快步走了过去,抢先开口解释自己忘了支会他一声的事,“三妹妹突然发作,当时只有我一个在旁边,我又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手忙脚乱的,就忘了通知你了!” 春末的晚上天气微凉,宋子清将她泛着凉意的手握在手心暖着,“我猜着你是有事缠住了,就来看看,没想到碰上了一桩喜事,沾沾喜气也是好事!” 想起新生小侄女软绵可爱的模样,姚可清的心情十分雀跃,“三妹妹这胎生的十分顺利,小侄女洗三的时候她应该就能下床走动了!”比起苏珍刚生产完的虚弱,姚可怡的状态好的多,女儿生下来时还抱了许久才喝了参汤睡下。 “我看小侄女的面相要像三妹妹多一些,日后也是个美人坯子!”姚可清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个孩子,间或有片刻停顿,喜悦中夹着失落和羡慕。 她也会羡慕别人!都是他不好! 宋子清被姚可清这样的眼神刺伤,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用体温去熨烫她泛起褶皱的内心。 孩子,他们一定会有的! 自此宋子清在床榻上总是格外用功,只是每次都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办事,甚少耍花样了!姚可清奇怪之余也不好多问,只是默默将朱氏给的方子拿给曹太医看了,曹太医看了之后略改了改之后让姚可清先服完三贴再换。 自去年姚家两房决裂,长乡侯府就少办宴席了,这一回打着给姚启珅庆贺的名头的宴请算是难得的热闹了,只是小苗氏没有挑到一个好日子,刚好和崇国公府郑四公子大婚撞在同一天。 崇国公府的这门亲事可是事关两国邦交,国家社稷的,满朝文武都要去郑家露个脸的,以至于长乡侯府的庆功宴一时门可罗雀,连当事人姚启珅都出现在崇国公府郑家的宴席上。 有人问他,“姚会元,今儿你们家不是给你办庆功宴吗?你怎么还跑出来喝别人的喜酒来了呀?” “我家?”姚启珅冷笑一声反问,“我父母早亡,如今与继母弟弟寄居于舅舅府上,哪里来的家!” 众人顿时明白姚家这场宴席只是姚家二房的一厢情愿罢了,不由庆幸自己幸亏没去。 小苗氏看着寥寥无几的来宾,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不然这仅有的几个宾客也要被吓走了。 姚崇明想借着大摆宴席一来让世人以为长乡侯府两房已经重修旧好,从而挽回名声,二来可以借机敛财,更想着迫于舆论压力,姚启珅不得不出面,不想姚启珅根本不给面子,不仅从头到尾连影子都不见,还在崇国公府拆他的台,二房敛财不成反沦为京中笑柄。 直到殿试伊始,那场设宴数十桌最后总共却只来了不过十几个人的宴席还一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四月二十一日,所有会试脱颖而出者鱼贯进入保和殿,参加天子亲自主持的殿试。 这是耀帝第二次见姚启珅,第一次是在别院中验明姚景行真身的时候,时隔数年,他长大了很多,虽然只是十四岁不到的少年,稚气未脱的容颜却并不能让人忽视他稳重的气质,比起同场的二十多岁甚至三十多岁的人也不遑多让。 殿试只考策问,应试者分席而坐,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之后,主考官颁发策题,题目是时务策一道,询民生之计当以何为重,正是姚启珅擅长的类型,当即心中就有了七八分把握。 因姚启珅会试中得了头名,耀帝便忍不住多关注他一二,这一观察就越看越满意,进退有度,言行端正,如今年岁尚小,待他日必是国之栋梁,算算年纪,十多年后真是时候,耀帝心中一动! 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员收存,分交读卷官手中,轮流传阅,选出得优级评定最多的十本测卷进呈耀帝。 耀帝翻到第四本的时候看到了颇为熟悉的字体,抬头看向对面的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果然有五分相似,便猜出这是姚启珅的测卷了,只是比起他姐姐的字来,身为男子的姚启珅的字体多了几分刚毅遒劲。 细细读下去,耀帝更觉惊叹,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解真是难得,这番话满朝文武都未必有人能想到,不由多看了两遍才搁下去拿下一份测卷。 看完十本测卷,耀帝心情十分愉悦,笑着问侯在下首的众官员,“众爱卿以为这一届的应试者如何?” 主考官刚刚一直在仔细观察耀帝,见耀帝在第四份测卷上停留的格外久,猜测耀帝许是对第四份测卷最为满意,便大着胆子道,“这一届的应试者虽然比上一届人数要少一些,但是论学问却要强一些,陛下面前这十份卷纸中其中有一份读来觉得格外震惊,许多见解臣竟从未想到过,却又觉得十分可行,真是让臣等自愧不如!” 耀帝听完哈哈大笑,主考官的话显然说到他心里去了,“朕也觉得这一份当属最佳了,其余九份虽然也算佳作,其中也有建议也可取,但是比起这一份来还是逊色了不少呀!”耀帝拿出第四份测卷递给德安公公。 德安公公托着这份测卷交给主考官,主考官看过之后又交由其他考官,其他考官看完之后纷纷表示赞同。 “确实如此!” “不仅见解独到,连字迹都如此遒劲有力!” “正是!看这字体方正光圆,必是个青壮年学子!” …… 最后耀帝总结道,“既然诸爱卿也认同,那这一份就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了!” 众臣子忙跪下恭贺,“恭喜陛下喜获良材,江山永固!” 776、状元 殿试结束之后,姚启珅在离长乡侯府不远的地方租赁了一个小院,带着朱氏和姚启光搬离了方家,搬入小院,正式挂匾,上书“姚府”。 搬家当天姚可清跟过去帮忙,采买用品归置物件忙了大半日,朱氏看着简陋的屋子忍不住感慨,“这也太寒碜了些!”说完怕姚可清觉得她是享乐惯了,不愿意吃苦,忙解释道,“我倒是没什么,从前在姑妈家能有间屋子住就不错了,我是怕苦了两个孩子,尤其是珅哥儿,这回放榜之后他就该授官了,让他住的这么寒碜,怕是要被人笑话了!” 虽说会试的人殿试后大部分都会留下,但是也不排除会剔除个别部分不合格的,毕竟天子目光与众考官又有所不同,但是朱氏想姚启珅既然能得会元,必然是不会落榜的。 “无妨!以后再说吧!”姚可清一笑,心中另有算计。 朱氏见状也不多说了,只是又道,“听说我们要搬出来另立府邸,弟妹还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全是在劝我们回到侯府去,说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姚字的,外面条件艰苦,让我为小五的身子多多着想!”朱氏说的一脸鄙夷,“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以为拿小五说事我就会上当?她苦心积虑就为了得到侯府,现在侯府到了她手里,怎么会舍得分给别人?一看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小苗氏确实是不安好心。 京中形势对二房越来越不利,鉴于二房声名狼藉的名声,连余家都对此很有意见,又兼之小苗氏献计摸黑皇后娘娘的计策虽然拖延了耀帝立储的时间,但是并没有改变立八皇子为太子的决心,而小苗氏却没有再拿出新的有用的计策来,如今有什么重要的事余家都不大让二房参与了。 对比二房的愁云惨淡,长房如今却形势一片大好,京中舆论尽数倾向于长房,俱都指责二房的薄情寡义鲜廉寡耻。二房二子连举人都不是,姚启珅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前途一片光明,此时拉拢长房是利大于弊的。 只可惜长房从来不就想与二房为伍,小苗氏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随便二叔或者二婶来劝,母亲只需置之不理即可!” 朱氏点头,却忍不住心中的不平,“想想他们作恶无数却霸占着侯府作威作福心里就不痛快,珅儿才是侯府的正经继承人,却要流落在外租个小院子度日!”朱氏对侯府到底还是有执念的,曾经拥有过,难免会不舍。 姚可清很理解朱氏的心情,平心而论,要不是为了将长房从二房的阴谋中撇开,姚可清也不会容忍两世的敌人逍遥快活着,“暂时的退步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前进!一时的荣耀也代表不了一世富贵!” 得了姚可清的暗示,朱氏心中大快,开始憧憬起以后的好日子来了,“这次珅儿若是能中个状元回来就更好了,别说,还真是极有可能的,会元不一般都是状元嘛!哎呀呀……要真是这样,我以后出去行走也是倍有面子!” 继子越有出息越能显示出继母的贤良能干来,朱氏到如今总算是悟明白了这条真理。 殿试放榜,果然如朱氏所盼,一甲头名正是姚启珅,十四岁的状元还是华朝头一个! 前一科出了个十八的探花郎,今科又有十四岁的状元郎,华朝果然人才辈出,朝廷上下甚感欣慰! 姚启珅之前是会元,殿试后被取为状元也是常理,因而人们除了讨论的更热烈些,并没有更震惊。 当然也包括姚崇明夫妻,不仅没有震惊,反而更添忧愁。 十三岁中举或许可以解释为运气,但是会试拔得头筹就是能力了,这个孩子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优秀许多……侯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弄到手……历王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有前途了…… 让姚崇明夫妻愁白了头发的新科状元姚启珅,在同科进士的簇拥下披红挂彩,敲鼓呜金,骑马游街,前呼后拥的去赴琼林宴了,留下踵门庆贺,锦上添花的众来宾给朱氏应对。 来宾众多,朱氏虽累的脚不沾地,但是身为继母的她半点儿心力不费就得了个状元儿子,众人的奉承都把她捧到了云端,甚是觉得欢喜,直乐的笑语盈盈。 对着厚着脸皮上门来的姚崇明夫妻都不减笑意,只说说出来的话语却跟刀子似的,“侯爷和弟妹来了,真是稀客,院子小,怕委屈了二位,就不请你们里面坐了!”说着朱氏就扬声招呼他们身后的人去了。 小苗氏推了推姚启辰,兄弟二人便上前给朱氏问安,完了又问,“三弟呢?” 朱氏掩唇咯咯笑了起来,“刚刚御前的内侍亲自来接珅哥儿赴琼林宴去了!也是,康哥儿和辰哥儿只是秀才身,不知道这琼林宴的规矩!”朱氏夸赞姚启珅的时候不忘狠狠踩姚启康兄弟一把。 小苗氏听完顿时火大,进来她越来越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多年来伪装起来的和善面具一点点崩裂了。 “是我不会教孩子,让嫂子见笑了,我这两个儿子虽然笨了些,但是胜在是亲生的,贴心!再有出息可是不贴心又有什么用呢?嫂子说是不是?” 朱氏生平最大的憾事就是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不过她已经想开了,所以对小苗氏的挑拨视而不见,看着像个透明人一样跟在姚可柔后面的姚可梦笑道,“弟妹这是嫌弃五小姐不如四小姐贴心吗?我倒觉得五小姐乖巧可人,若是弟妹不喜欢,不如送给我做女儿如何?” 姚可梦闻言惊讶的抬头,眼里有一丝希冀闪过,却又瞬间低了下去。 小苗氏不由想到姚可怡过继到长房的事来,心中又是一梗,冷冷哼了一声不接话了。 朱氏得意一笑,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大了。 一直沉默的姚崇明却突然道,“珅哥儿十四了,婚事也该定下来了!” 朱氏想起小苗氏之前偷偷摸摸接进府又灰溜溜被送走的那些侄女儿,下意识皱眉: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一来就给人添堵! 777、做媒 姚崇明又道,“有人托历王做媒,对方门第极高,姑娘也与珅哥儿年纪相仿,堪称良配!” 竟然抬出历王以权势相压,朱氏更不喜了,心中冷笑,面上却笑魇如花,“门第极高?可别是皇室公主郡主什么的,那我这个做婆婆的以后还要看媳妇脸色了!” 耀帝仅嘉阳公主一女,朝中稍有权势的亲王也就那么几个,排得上名号的郡主们也大多数出嫁了,再说了,要真是皇族里谁看上了姚启珅想让他做女婿,也不会请历王出面,而是直接去长公主府找新科状元的姐姐姚可清说项去了,朱氏此话却是在讽刺姚崇明口中的门第极高也就是随口一句的套话。 姚崇明听出朱氏话里的意思,咳了一声正色道,“当真是好人家的女儿,沭阳侯的幺女,年芳十三,正是如花的年纪,沭阳侯刚接替代尚书出任工部尚书,这等好亲事岂能错过了?” 沭阳侯?朱氏近年来不大出去走动,对京中许多人家都不甚熟悉,想了好半天想起沭阳侯的幺女是谁,“历王前头没了的那位王妃也是沭阳侯的女儿吧?” “正是沭阳侯长女!如今说的这位是她的亲妹妹!” 原来如此!还是没死心呢! 若是真是好人家朱氏当然会意动,毕竟以后她面对姚启珅的妻子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姚启珅,给姚启珅娶一个好媳妇对她也十分重要。只是小苗氏又怎会真心诚意的给姚启珅介绍亲事?本着对小苗氏本能的戒备,朱氏从心底里怀疑这门亲事别有目的。 见朱氏不语,小苗氏又道,“我们也只是替历王传个话而已,嫂子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去亲眼见见,正好过两天沭阳侯府的老夫人七十大寿,邀请了我和老爷,嫂子与我一道去就是!” 这才是他们的目的!朱氏恍然大悟!二房就是不死心的想把长房跟他们拉拢到一块儿去,若是她跟小苗氏同时出现在沭阳侯府,转头就要有人传姚家两房重修旧好的消息了。 小苗氏殷勤的看着朱氏,大有朱氏不答应她就不走的意思,朱氏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道,“也好,总归多看几户人家是好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苗氏脸上浮现出诡计得逞后的微笑,这门亲事成与不成都有它的用处。 朱氏转头就将这事告诉了姚可清,姚可清早料到小苗氏不会这么容易就对姚启珅的婚事死心的,果然现在又开始算计了起来,这次倒是吸取了上回的经验,知道正大光明的来了,所提的对象还颇有吸引力。 只是再怎么正大光明,条件再怎么诱人,她也不会允许弟弟跟历王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看来弟弟的亲事是真的要提上日程了! 只是姚崇明夫妻这回也机智,知道搬出历王来,毕竟现在历王还是历王,不能不给面子,若要拂了历王的意,需得找个在权势上压得住历王的人,这样历王就是不满也无话可说了。 姚可清刚好就认得这么几个人,转头去了韦亲王府,果不其然的见到了躲回娘家的安平郡主。 前两天姚可清跟宋子清提起安平郡主,宋子清一脸忍笑的告诉她安平郡主将张劭峰打了一顿后就回娘家去了。 安平郡主对张劭峰虽然严苛,但是却从不动手的,这事不那么简单,姚可清想着正好借此机会问问。 “新科状元郎的姐姐,快来让我也沾沾状元郎的福气!”安平郡主气色红润,半分不快也不见。 姚可清心中好奇,避开安平郡主伸过来捏她脸的手,“要沾福气就捏珅儿去,捏我做什么!” 安平郡主伸出去的手改搭住姚可清的肩,笑道,“阿珅现在大了,可没小时候软绵了,有什么好捏的!” 姚可清还是捂住了脸,“那也不能捏我!”继而转移话题问道,“好好的,你怎么就回来住了?” 安平郡主脸上有些不自在,犹嘴硬道,“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回来就回来了!别说我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姚可清确实是有事才来找她的,不过却俏皮道,“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安平郡主狐疑的从上到下的扫了姚可清一遍,一脸的不相信,“你是那种无事会来找我的人?说吧,什么事?” 姚可清这便将历王给弟弟做媒,要将沭阳侯的幺女说给弟弟的事儿说了,安平郡主听完直冷嗤,“沭阳侯任家那个幺女其实是养女来的,任夫人原有个年岁相当女儿,两岁套多时病没了,刚好任家族里有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儿,任夫人就强行过继来做了养女,如今那女孩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吵着要回原来的家,沭阳侯夫妻没了安抚养女,就许诺给她择一良配,任家是看上了阿珅的状元身份了,想借历王的名头强行逼婚,而你二叔一家正巧也不想阿珅他脱离他们的掌控,可不得借机将阿珅重新握在手里!” 不过任家想差了,姚启珅并不是真正的寡母弱子,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姚可清更不可能坐视弟弟被算计而不理,“且不论任家姑娘是不是亲生的,就凭任家跟历王的关系,这门亲事是如何也不能答应的,二婶邀请母亲去参加参加沭阳侯府的寿宴也是怕这门亲事不能成,所以就先利用母亲一回,缓和一下两房的关系,母亲嘴上答应了去,实际上并没打算去,打算到时候就称病,连礼都不准备送的!只是珅儿的亲事也要有个决断了!” 安平郡主懂了姚可清的来意,“你是想另给阿珅配门亲事,但是又不想直接拒绝历王,来找我是想让父亲担个媒人的身份?” 如今历王一系尚未倒台,正权势滔天,姚启珅初入仕途,得罪历王并不是明智之举,能少开罪就尽量少得罪吧!韦亲王是历王的叔叔,长辈发话,晚辈就是不服也只能认了。 “还要看韦亲王是否方便了!”这种事强人所难也不好。 “这事儿我说了算!”安平郡主大手一挥,继而好奇道,“你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778、授官 姚可清苦笑,“我哪有看上的,正苦恼着呢!”她要是有心仪的人选,哪还会等到现在,早定下了,也不会让小苗氏有作乱的机会。 安平郡主傻眼了,“你连合适的人选都没有,难不成让父亲随便给你指一个?”想起父亲在自己出嫁时千挑万选出来背自己出嫁的堂兄,唔……父亲的目光真是让人不敢苟同! 姚可清不由又想起了苏珍曾经说过的话,苏十七确实是个好姑娘…… 安平郡主想了又想突然道,“你觉得阿谧如何?阿谧与你性格相仿,处事沉稳,你们又相识多年,知根知底的,除了陶家门第差了些,阿谧与阿珅也般配!” 若论性情才干,陶静柔还要胜苏十七三分,只是陶静柔虽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是十分刚强,对上同样刚强的姚启珅并不是一件好事,夫妻还是要互补才相得益彰,况且陶静柔是本身打心底里对婚姻成家持排斥态度,并不同于苏十七那样迫于现实的退避。 见姚可清犹豫不决,安平郡主也不再多言,“反正你二叔他们也没那么快就要逼着阿珅定下来,你还有时间好好想想!” 姚可清点头,端过茶碗喝了一口润喉,茶入喉咙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酸味,酸的钻心,让吃不得酸的姚可清眉头都拧到一块去了,“这是什么茶?” 安平郡主笑道,“掺了山楂的,我近来胃口不好,山楂开胃!” “太酸了!”姚可清嫌弃的将茶碗推的远远的,安平郡主大笑着让人重新泡了龙井给她,姚可清这才喝了。 姚可清为姚启珅的婚事操碎了心,姚启珅自己也没闲着,去年小苗氏对他的算计他还记忆犹新,所以琼林宴上他侃侃而谈,大谈男人当先立业而后成家,耀帝喜欢他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精神头,笑着表示他日后要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就做主成全他,耀帝这番话正合姚启珅心意,忙磕头谢恩。 回去了姚启珅将这话告诉给了朱氏,朱氏就拿着耀帝的话拒绝了小苗氏的邀请,并表示,“皇上的意思是珅哥儿还小,当以事业为重,当思为国图报,不能耽于儿女私情,所以珅哥儿的婚事缓两年再说吧!” 不得不说姚可清姐弟有时候的想法还是比较一致的,都想通过一个身份高于历王的人来压制住历王,姚可清低调谨慎,所以去找了韦亲王,姚启珅却大胆的多,直接找上了耀帝——历王的亲老子,量历王也没有忤逆的胆量。 历王知道这事儿后虽然知道这只是姚启珅的托辞,但是耀帝却是有说过姚启珅该先在官场社稷上有一番建树的话,姚启珅的托辞让历王无可挑剔,只得罢手! 琼林宴后,姚启珅授中书省下集贤殿修撰一职,正六品的官职,多少人一辈子也能只爬的到这个高度,可是姚启珅甫一入仕就得到了,而看耀帝的意思,三年的考核期一到,就又能再升一级的,这就是状元的好处,当其他人还在苦苦熬资历的时候,他已经早早的就超过别人很远很远了。 既然姚启珅授了官职,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独立的社会地位,分家终于指日可待了! 姚可清正在梳理二房这些年来的罪行,忽听外面闹哄哄的,吩咐画心出去看看,画心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有人闯进来了,画心死命拉住闯进来的人,“三小姐,您不能进去!” 宋兰香不管不顾的依旧往屋里跑,画心拉不住她,反被她拖着走了。 “三小姐!”姚可清搁下笔,面若冰霜的看着宋兰香,“有何贵干?” 不请自来宋兰香呆着一张脸不说话,杵在书案前目光游离不知看向了何处,整个人竟是难得的一副安静模样,甚至还带了几分慌张,见姚可清脸色不好,更显的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一会儿就走了,打扰四嫂了,实在是对不住!” 宋兰香都如惊弓之鸟一般了,姚可清心中再不悦也不好为难她,挥挥手画心请宋兰香坐了,又上了热茶,宋兰香忙捧着喝了两大口,热热的茶水熨烫了她不安的内心,人也恢复了些活力,颇为感激的谢过姚可清,“谢三嫂!” 这下姚可清都觉得惊讶了,宋兰香素来只有对别人挑三拣四的,还从未见她说过半个“谢”字,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两人对坐无言,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孙氏亲自过来接宋兰香,只是脸上的笑意十分勉强,拉着宋兰香离开时的手握的格外用力。 自年初富宁侯府和宋家长房就杠上了,富宁侯府以安四少爷有嗣为由,执意要求宋兰香为安四少爷守节,抚养庶子,而宋大老爷夫妻不想女儿一辈子孤苦伶仃的,又担心那个庶子毕竟不比亲生,养不熟的话女儿下辈子更是没有指望了。 两方僵持了数月,眼见着孩子一天天大了,安家的态度越来越强硬,宋大老爷夫妻渐渐抵抗不住了,今日安家更是直接带了人来要将宋兰香绑回去。想着安家必然不敢在长公主府放肆,宋兰香这便急急的躲了过来。 姚可清不愿意搅和进这些是非中,只是训斥了一番门上当差的婆子,嘱咐她们一定要看好门户,万不能再随意放人进来,但凡有人要来,必要先通报了再把人领进去。 才吩咐完,下午隔壁国公府就有人来了,不过这回倒是规规矩矩的等了通报才进去的。 来人是小马氏,一见姚可清先笑着感慨,“侄媳妇的门禁倒是严,不过严点儿好,不像我屋里,什么人都随便来去的!”宋二老爷贪花好色,小马氏又是继室,威严不足,震慑不住那些妾室,以至于妾室们在小马氏院子里都来去自如。 姚可清笑了笑,不接话,只道,“二伯母是稀客,还是头一回来我这儿!” 小马氏依旧笑着,“你这儿景儿实在是好,真后悔没早点儿来饱眼福!” 姚可清也只能陪着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小马氏此行必是有事的。 小马氏环顾了一圈屋子,又夸了一番,夸完屋里的摆设,又开始夸起姚启珅来了,“令弟才十四就是状元了,真是叫人好生羡慕,回头再我那两儿子就……唉!”小马氏一叹,话锋忽转,“听闻侄媳妇近来再给新科状元相看亲事?” 779、亲事 小马氏这是要替人说媒?还是…… 姚可清不想跟国公府又过多交集,便如朱氏一般拿耀帝的话搪塞了过去,“珅儿还小,亲事不着急,再者圣上也说男儿当先立业再成家的!” 小马氏毫不气馁,“先定下亲事,晚两年再成亲就是了,现在谁家嫁闺女娶媳妇不是要准备上了几年的,也就我们家隽哥儿匆匆忙忙的大半年时间媳妇进门了!” 小马氏一开始看上了苏珍的堂妹,后来苏家不愿意跟宋家结亲,苏十七便搅黄了小马氏的打算,小马氏匆忙之下给宋子隽定了宋二老爷同僚家的女儿,还有半个月就要进门了。 宋子隽行五,紧跟在宋子清之后,他的亲事是被宋子清晚成亲给耽搁了,小马氏提此事大抵是想要姚可清心生内疚,她才好说接下来的话。 姚可清看穿小马氏的心思,并不如她的意,没顺着她的话表示出愧疚,反而是道,“二嫂孝顺,想必新进门的五弟妹也是好的,二伯母就等着享儿媳妇福了!” 宋子科与宋二老爷的好色一脉相承,可他除了好色脾气还暴虐,二少奶奶林氏不喜宋子科,对婆婆小马氏又能有多孝顺呢?姚可清分明是看出她的目的了不想她将想说的话说出来,小马氏脸上的笑意略顿了顿,“我就盼着隽哥儿媳妇进门后他们夫妻和睦,让我早点儿抱上孙子!” 鉴于国公府曾孙辈子嗣不兴,小马氏这次给宋子隽挑媳妇时十分看重是否好生养,这位即将进门五少奶奶兄弟姐妹七人,俱是一母所生,想来也是个好生养的。 说到子嗣问题,姚可清的心情也略显沉重,她成亲也年余了,除了最初几个月因怕疼与宋子清亲近的少些,之后适应了同房的次数并不少,可是肚子一直没动静,虽然宋子清于子嗣上并无太多想法,可是姚可清还是忍不住着急了。 见姚可清脸色淡了,小马氏想起自己刚刚说到子嗣,怕是戳了姚可清的痛处,心中懊悔,忙补救,“说来咱们府上子嗣越来越单薄,都说是风水不好,我正想着找个大师给看看呢!” 姚可清却是不信风水一说,也觉察出小马氏此来刻意逢迎自己,似是有求于自己一般,越发提防起来,只听小马氏说,并不怎么回话,只偶尔回应一两声。 小马氏说的都口干舌燥了,奈何姚可清就是不上套,害的小马氏一肚子话打不开话头,最后把心一横,索性直接开口了,“欣姐儿也定下亲事了,年底就要嫁了,独剩珠姐儿一个了,就盼着早点儿把她也给定下,我也就轻松了!” 姚可清依旧不接话,小马氏干脆豁出去了,厚着颜面把宋兰珠一顿狠夸,“我这几个孩子里头珠姐儿是我最疼的那个,她也乖巧懂事,从不让我操心,真是再贴心也没有了!虽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不得侄媳妇你,倒也还拿的出手,既然我儿如此优秀,我私心里也是想给她配个出众的好儿郎的,侄媳妇若是有合适的,可要想着你七妹妹一些!” 就说宋兰欣怎么突然就许人了,原是为了不挡宋兰珠的路呀!小马氏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姚可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这是看上了自己的弟弟了! 只是任凭宋兰珠再优秀,想想她的哥哥宋子科的德行,再好的人姚可清也敬谢不敏了。 “好!”姚可清随口答应了,却也是明显的不会放在心上的。 姚可清油盐不进,任凭小马氏一肚子想法无计可施,满心抑郁的走了。 说来小马氏不是第一个想要姚启珅做女婿的了,自姚启珅中了会试头名开始,想要跟姚家长房结亲的人家就络绎不绝,中了状元之后就更多了,不是去方家投石问路的,就是直接登姚府的门求见朱氏的,也偶有如小马氏这般找上姚可清的,不过倒是没有一个去长乡侯府的,看来京中绝大多数人家还是将姚家两房的争执记在心里了。 只是想要结亲的人家虽然多,但是适合的却几乎没有,不是门第差了,就是家风不正,或是为官不清,再看议亲对象本人,哪怕姚可清已经不算挑剔了,筛选下来,竟没一个能入她的眼的,好在姚启珅聪明,早早在耀帝面前讨了准话,才有了推拒的理由。 大多数人家在看出姚家没有结亲的意图后就不再提了,似小马氏这般不死心的却是头一个,但愿今天她在自己这儿碰了壁就绝了这个念头,姚可清甩甩头,接着去写姚崇明夫妻的罪状去了,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多页还意犹未尽。 宋子清下衙回来见姚可清正奋笔疾书,凑过去看了片刻,姚可清才停下笔,宋子清便拿起来翻阅,看了半晌,由衷感慨书读的多就是好呀,这文采斐然,这骈四俪六的整齐句式,比中书省专拟诏书的中书舍人文笔好太多了,更难得是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读来直让人气血上涌,愤慨激昂,恨不得将二房生吞活剥了。 姚可清也颇为满意,“回头找人奏上去,如今二叔赋闲在家,没有当堂辩驳的机会,他又名声差,难有人替他出头,这苛待长兄遗孤,妄图霸占长兄家业的罪名他担定了!” 去年姚崇明就被耀帝以整顿家务为由除了职务,现在姚启珅已入朝为官,又为耀帝看重,为了姚启珅的声名,舍弃一个冗官,还能让姚启珅感念皇恩,有何不可? 宋子清点头,“交给我吧,我来处理!趁机把家分了你也安心了!” 耀帝虽迟迟不立太子,所有关于立储的折子一律留中不发,却夜夜宿在皇后娘娘的坤宁宫,毫不理会民间关于皇后娘娘的风言风语,后宫怨声载道也充耳不闻,下朝之后更是将八皇子带到御书房,抱在膝上处理政务,接见朝臣,想册立八皇子的心思昭然若揭,群臣揣摩上意,原本持中立态度的一些大臣们也渐渐倾向八皇子了。 局势对历王很不利!余家俨然已经坐不住了! 780、爵位 弹劾姚崇明的折子递上去之后耀帝果然大怒,将除职在家的姚崇明直接罢了官,无人给他求情,姚崇明又进不得宫,眼睁睁看着官差将他的官服官印等物取走,他知道从此他与官场是再也无缘了。 姚启珅趁机提出分家,这种时候姚崇明不敢不答应!他要是不答应,就更印证了奏折中所说的霸占兄长家业了。 “好,分家吧!”姚崇明无力的点头,“回头请族……”姚崇明本想说族长的,只是突然想到姚族长才于他们夫妻合谋过的,姚启珅必然信不过,要是请姚族长作见证,怕是又要牵出前尘旧事来,便道,“请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来做见证吧!” 要从冒州请几个老太爷过来,一来一去的少说也月余,姚启珅不愿夜长梦多,再者见证人宋子清早已帮忙找好了,“不必如此麻烦,外祖父正好给侄儿推荐有两个合适的人,一个是吴大学士,素来以公正严明闻名,另一个是已经告老的前任京兆尹刘老大人,二叔意下如何?” 连见证人都找好了,看来是早就做好分家的打算了,再无回转的余地了!也是,人都已经搬出去近一年了,这个家分不分也没什么区别了!姚崇明一叹,“好,这两位大人我也早有耳闻,甚是倾佩!” 见姚崇明无异议,姚启珅又道,“吴大学士三日后休沐,正好有空闲时间,分家之事不若就定在那天吧,有劳二叔准备好账本了!” 三日就三日吧! 姚崇明点头,“好!” “侄儿告退!”姚启珅拱手退下。 今儿姚崇明是难得气势短,看着姚启珅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更是堵的慌! 状元呀!是华朝,乃至千百年最年轻的状元!如果不是他鼠目寸光,这荣耀就有他一份呀!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姚崇明叫来管家吩咐,“把府中这些年来所有的账本都准备好,还有产业地契什么的也整理成册,三天之后拿给我!” “三天……这也太急了!”管家为难了,“好多账都来不及抹平……” 姚崇明一愣,那确实是来不及了,可是姚启珅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定不会同意更改时间的,“罢了,就照实写吧!还有夫人那边也通知一声,让她把内院的账本清理出来!” 管家无奈,只得去后院通知小苗氏,小苗氏匆忙赶到外院质问姚崇明,“他说分家就分家吗?他一个晚辈有什么资格提出分家?” 如今姚崇明无官无职,近来又是小苗氏在外奔走,小苗氏自觉底气足了,在姚崇明面前也越来越强势了,以前她哪敢这样跟姚崇明说话。 小苗氏这样的口气蓦地让姚崇明心中来了气,“就凭他现在已经入朝为官,已经有了自立门户的资本!” 小苗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冲了,忙收敛了脾气,“纵然他当官了又如何,那始终也是晚辈,忤逆长辈妄图分裂一家就是不孝!” “他爹已经死了!何来不孝之说!他都已经自立门户了,分不分家又有什么区别!”姚崇明冷冷反驳。 小苗氏抿唇,知姚崇明是刚被罢官了,心中不快,借机撒气罢了,可是这气却不该冲着自己来,自己为了家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决不允许别人分去一分一毫,“老爷想岔了,这家分不分区别可大了!一旦分家了,不但侯府的产业要被长房分去大半,就是侯爷身上的爵位也要拱手让人了!” 爵位才是分家的重中之重! 姚崇明一愣,姚启珅未提及爵位之事,他竟也忘了这回事,或者说经过了这么多年,姚崇明已经从心底里将这个爵位视作自己所有了,从未想过会有被别人拿走的一天,蹙眉道,“分家长房多分些产业也是惯例!分了就分了吧!”姚崇明对钱财不甚在意过,却下意识的避而不谈关于爵位的,打算能装一日糊涂就装一日。 小苗氏不想失去爵位,也不想产业被分,可是姚崇明全然不在意钱财等物,一副听凭宰割的样子,一点儿有用的主意都没有,小苗氏心中嫌弃,“老爷大方,如今府中也没有别的进项,就靠着这些产业过活,还要分大半出去,家里只怕都要揭不开锅了!” “夫人严重了,偌大一个侯府,产业众多,又人口稀少,就是分去大半,也是吃喝不愁的!再者如今珅哥儿入朝为官,日后指不定还有求着他的地方,不能得罪了!”姚崇明虽不通庶务,但是隔个个把月还是会查一查总账的,对府中的经济状况大致还是有个了解的,府中银钱还没紧张到小苗氏说的这种地步,只是如今家里没有一个当差的,以后都要坐吃山空了,小苗氏担心也是应当的,可是再怎么担心,这分家已成定局,产业不分也得分了。况且遂了姚启珅的心意分家了,两房以后或许还有重修旧好的机会,现下这种情况与长房作对只会让自己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小苗氏早有霸占侯府之心,无论姚崇明怎么说,她始终不愿意就此屈服,“妾身一介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官场朝堂的大道理,只知道自妾身嫁进这府里以来,府中一切,事无巨细都是妾身一手打理的,如今平白无故的就要分给别人,妾身不服!” 小苗氏的不服是没有道理的,是她打理的又如何?东西本来就不是她的,就因为她照料了几年就要占为己有吗?不是强取豪夺又是什么?还有她口中的事无巨细一手打理也言过其实了,侯府的产业在老侯爷逝世后都是苗氏安排了管事接手的。 “不服又能怎样?珅哥儿请了吴大学士和前京兆尹刘老大人来,这两位大人历经两朝,岂是我能得罪的?认了吧!这些年你也捞了不少好处,不算白白劳累!”姚崇明大有息事宁人的趋势。 许多事姚崇明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要不是有油水可捞,小苗氏又怎会霸占着管家之权呢! 小苗氏气鼓鼓还要说什么,姚崇明制止了她,“产业只是小事,我们在产业上早点儿做出让步让他们顺心,爵位一事我们不提,他们也就不好开口了!爵位才是最要紧的!” 这才是姚崇明真正的目的! 781、分家 茶余饭后在人们口中转悠了不知多少圈的长乡侯府终于分家了,持续了一年的纠纷终于要划上句号了,这最后的一点儿谈资,人们更感兴趣了,甚至都有好事的人跑到侯府门外去打听,只是侯府所有的门已全部落锁,连个缝儿都没有。 这次分家与出嫁女无关,所以即便是姚可清也不会出席,长房只朱氏带着姚启珅去了,二房的除了出嫁的姚可容,余下的倒是一个个的到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尤其是对比起长房孤零零的两人来,显得格外的人多势众。 众人谦让着让吴大学士和刘老大人坐了上座,长房和二房各分两边相对而坐,二房人数太多,只姚崇明夫妻并两个儿子有位置坐,其余人都只能站着了。 吴大学士和刘老大人都互相谦让了一番,最后以刘老大人为主,“承蒙侯爷和姚状元看得起,今儿我和吴大人便给众位做个见证,我们也仅做见证,至于这家如何分,财产如何分配,还请诸位自己商量好写好文书,我跟吴大人签字落印就是了!那不知关于如何分家可商量妥了?” 在小苗氏阴沉的注视下,姚崇明将管家熬夜做出来的三份清册分别给了刘老大人和朱氏,朱氏接过直接递给了姚启珅。 姚崇明翻着清册道,“府中如今共有田地十处,两处面积大的,加起来有两百顷,两处小的加起来不到一百五十顷,就珅哥儿是长房之后,理应拿大头,面积大的那两块就归他了,另有六块小的,面积相差不大,就两房平分,家里的铺子这些年因经营不当盘的盘,卖的卖,剩下的也不多了,只有五个了,长房拿三个,隔了两条街的地方还有一座四进的院子,也归长房,府中还余现银十二万两,珅哥儿刚入仕,正是缺银子的时候,拿八万两可够?若是不够,我再从我的私库里拿五千两给你!府中还有一些古董字画摆件等物,正在找人估价,到时候长房先挑,挑剩的就是二房的,珅哥儿要是都喜欢,全拿去了也无妨,珅哥儿可还满意?” 姚崇明这样大方爽快,连本着一颗挑剔闹事的心来的朱氏都没了话说,而且看册子上分给长房的田地铺子也都是赚钱的,次一等的反而留给了二房。 吴大学士似乎对这个分配也觉满意,冲刘老大人点了点头,刘老大人搁下册子,环顾了上房一圈才道,“单从这册子上来看分的也算公道,只是还是忍不住冒昧问一句,府中所有的产业真的全部都在这个册子中了吗?” 姚崇明信誓旦旦的保证,“是的,全部都在这上面了,绝无隐瞒!” 刘老大人轻轻一笑,“那不知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处府邸又该怎么处置呢?” 姚崇明一滞,提到侯府,就必然会提及爵位,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 就知道这刘老大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小苗氏气恨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姚崇明,又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开始愤怒眼见着就要开口的朱氏,抢先道,“这侯府自然是侯爷,难不成把这府邸给了长房,倒让侯爷住到外头去?” 小苗氏终于也有了胡搅蛮缠的时候了,看来是忍不住了,朱氏轻嗤,“这爵位也不是你们二房的!” 小苗氏笑了,她就等着朱氏这样说了,“侯爷肩朓两房,这爵位是侯爷的!” 朱氏梗住,冷哼一声,小苗氏说的是实话,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 刘老夫人拂着山羊须,微微点头,“两位夫人说的都有理,侯爷住在侯府当然没问题,只是二房确实也不该住在侯府,既然是分家,还是应该分的彻底些!” “正是!既然弟妹说侯府是侯爷的,与长房没有关系,那又跟二房有什么关系?”朱氏大喜,立刻跟着反驳了。 刘老大人为官数十载,能在京兆尹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位置坐镇长达十余年,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说话也十分令人信服,姚崇明也没料到他会如此说,竟无从反驳。 姚崇明的神情落在刘老大人眼中,久经官场的刘老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当即追问道,“侯爷以为呢?” “唔……”姚崇明迟疑了片刻,终是点头,“大人说的是!既然如此,我便厚颜独居这处府邸,二房择日也搬出去吧!” “老爷!”二房众人皆惊,小苗氏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姚崇明不理会小苗氏,反喝道,“住口!分家大事岂容你一个妇人置喙!” 小苗氏牙关紧咬恨恨的住口了,朱氏更是得意的冲小苗氏仰了仰下巴,旁边的姚启珅却是从始至终都不发二话,仿佛是只要能分家就行,其他的一概都不重要,也表示赞同,“我对侯爷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刘老大人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请侯爷拟了文书签字,也好送到官府备案。” “好!两位大人和珅哥儿请随我去书房!”姚崇明上前做出请的姿势,三人跟着去了。 朱氏看着颓败的小苗氏,心中觉得格外畅意,她是心甘情愿的离开侯府的,一直为小苗氏独享侯府荣耀而如鲠在喉,如今小苗氏几乎可以说是被赶出侯府去的,怎能不觉得畅快尽力呢? 翻着产业册子,朱氏幸灾乐祸道,“侯爷也真是的,太不体谅人了,也不给弟妹就处宅子,这一时半会儿的,弟妹去哪儿找合适的院子去,这一家老小七八口人,可怎么安置哟~” 小苗氏看着呆滞的长子,阴郁的次子,懵懂的女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和怒火,淡淡道,“不劳大嫂操心,我嫁妆里头还有一处院子,虽然小了点儿,但是将就着也能住了!” 小苗氏嫁妆不丰,哪来的院子,那是她后来用通过管家捞到的银子购置的,为了不引人怀疑,假托是嫁妆罢了!之前一直租给南来的行商,现下刚好闲置着。 朱氏不以为意,笑道,“那感情好,不然四小姐这细皮嫩肉的可要吃苦头了!” 搬家又岂是易事?姚可柔的脸已经皱成一团了,小苗氏再逞强也忍不住开始焦灼起来。 782、无家 文书既成,签字落印,这家终于分成了!姚启珅亲自送了文书去官府备案,新科状元亲临,掌管户籍的主事很是客气的接待了,不过片刻就办妥了,姚启珅心里的终于落了地,身心都轻松了一大截。 为了庆贺分家,朱氏在姚府摆宴宴请众亲友,避开他人,朱氏拉了姚可清去她的屋子里说话,比起侯府,方家,现在住的确实是简陋了些,姚可清忍不住道,“母亲不妨添置些东西,屋里也太冷清了!” “现在正忙,没顾得上,分家的时候从侯府分了不少东西,回头再摆出来!”朱氏不关心这些,问出了心底里一直以来的疑惑,“分家之际,为何不提爵位的事?老侯爷可是留下遗愿归珅哥儿继承的!” “提了他们就会让步,甚至拱手相让吗?”姚可清反问。 考虑到姚崇明夫妻的秉性,还有让二房搬出侯府时小苗氏的反应,朱氏本能摇头,“他们怎么会愿意呢!” 姚可清点头,“既然已经料到他们会不愿意了,又何必在此刻提出来,不过是拖延分家的时间,为了能尽快分家,他们想揣着糊涂装明白,我们也就配合当作不知道罢了!” 姚可清一直强调尽快分家,朱氏品出了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不敢追问,“我就说珅哥儿那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行,我就怕是你们给忘了,便宜了他们!” “这种事怎么可能忘呢?”姚可清淡笑,“不争,是因为根本没有争的必要!母亲且耐心等着吧!” 果然!心中的疑惑被印证,朱氏心中最后的不甘也散去了。 被逼搬离侯府的小苗氏也心存不甘,当晚就质问姚崇明,“老爷为何要让我和孩子们搬出去?难道是打算将长房接回来吗?” 姚崇明一直觉得小苗氏即便不是知书达礼,那也是温顺体贴的,从来都不像现在这样怒气冲冲,心中已然不喜,“若是不让你们搬出去,长房闹起来,只怕我也要跟着离开了,这侯爷我也不用做了!虽然委屈了你们,但是好歹保住了爵位!我事事顺着他们的心,就是想让他们没有机会提起爵位的事,偏你这妇人胡搅蛮缠,差点儿坏了我的事!” 小苗氏冷笑道,“老爷以为他们为何只字不提爵位的事,就是打量着要钝刀子割肉呢,先拿了财产,又把妾身赶出侯府去,接下来难道就会放过老爷你了?” 姚崇明叹道,“好歹将眼前的事敷衍过去吧!要是不遂了他们的意,将爵位的事闹开,逼着我立珅哥儿为世子,他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日日面圣的,皇上岂会不向着他?若真是那样那就一丝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事已成定局,好歹姚崇明还想着将爵位留给二房的,小苗氏的气也消了,“那妾身就先搬出去住吧,免得他们又抓着不放!” 小苗氏让步了,姚崇明也终觉可以喘息片刻了,“委屈你了!回头我让人在外面赁个院子,打点妥当你再带着孩子们搬过去,暂住一阵子,我尽快想法子将你们接回来!” 无论有没有那个本事能将他们接回来,但是表了心意,这种自顾不暇的时候还能想到这个份儿上,小苗氏心中有再大的怒气也忍不住感动,“妾身嫁妆里有一处院子在城西,如今正闲置着,勉强也能住下!” 姚崇明一愣,他从来不知小苗氏的嫁妆里竟然还有房产了,只是此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现在还追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遂点点头,“久未住人的宅子不是缺东就少西的,待会儿从账上支一千银子看着采买置办吧!” “谢老爷!”小苗氏福身就要退下了。 身后,突然姚崇明叫住了小苗氏,“等等……” 小苗氏回头,“老爷?” 良久,姚崇明低声的近乎呢喃了,“……好好照顾几个孩子!” “是!” 这一次,姚崇明没再叫住小苗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小苗氏派人去城西院子里打扫时竟然发现院子里有人居住,派去的人还被当做贼给打了出去。 小苗氏大惊之下带着房契亲自登门探究竟,不曾想别人竟然也拿出了房契来,拿到官府一验真伪,小苗氏的却是假的,对方一脸鄙夷的拂袖而去。 小苗氏这才反应过,她的房子被人卖了,何婆子一家将她的房子卖了,还造了假的房契糊弄她,真是胆大包天! 当初被逼离开京城时小苗氏几乎倾尽所有将所有的产业全部托付给了何婆子的小儿子何益,既是信任,也是被逼无奈,后来虽然收回了部分,但是却没想到何婆子一家胆大如斯竟然敢偷卖了她的东西! 小苗氏气势汹汹的回去找何婆子算账,只是何婆子在分家时见小苗氏被赶出侯府就知事情不好,怕事情败露之后被小苗氏秋后算账,索性趁着府内一片忙乱,阖家卷着盘缠细软连夜跑了,这都一天了,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只是何家举家逃跑的时候竟然将玉簪留下了,玉簪是姚家的家生子,娘家一家子都还在府里,她要是逃了,她老子娘兄弟可怎么办?所以玉簪知道自己不能逃,而且夫妻近十年,何益对她也越来越冷淡,夫妻情分也不剩多少了,何益乐的少个累赘,二话不说就丢下走了。 小苗氏抓了玉簪来问话,玉簪只一言不发的跪着,三十岁不到的玉簪却比小苗氏还要更显苍老,不仅穿的老气横秋,脸色更是蜡黄蜡黄的,早已不见当年那个温婉柔顺的女子的身影了。 当年小苗氏帮何婆子在老夫人面前谈来玉簪是为了拉拢何益为她效力,虽早料到玉簪会不讨何益欢心,但是却没想到何益竟然将玉簪搓磨到如斯地步。 “当年撮合你跟何益我也是一番好意!谁曾想……罢了,他跑了也好,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吧,老……姨娘身边也还缺人伺候,你要是愿意就去吧!” “谢二夫人!”玉簪这才有了反应,微微低头,声音沙哑,“早两年何益背着我在京郊养了个外室,后来那个外室跟个行商跑了,那处屋子就空下来了,他们约莫会在那处落脚,等风声过了再回老家!夫人不妨派人去找找,兴许能找到!” 783、受贿 姚家两房分家后,姚启珅成了长房一家子的顶梁柱,称呼也自然而然的从少爷变成了老爷,下人们每每这样称呼都要换来姚启珅一顿皱眉,而被称作老夫人的朱氏也很是不习惯,三十不到正是女人最美的时候,无端端被叫老了十岁。 成了老爷后的姚启珅越发沉稳起来,朝堂上每有所奏必得耀帝称赞,小小年纪却成了朝中的风云人物,去姚家小院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朱氏得了姚启珅吩咐,一概只留下帖子,礼物全部退回,耀帝听闻后更赞姚启珅清廉高洁! 清廉高洁的姚老爷姚启珅这日上了他为官生涯中第一份弹劾的奏章。 “臣要弹劾员外散骑常侍何大人受贿白银五万两,宅院两栋!” 何家老爷任员外散骑常侍,乃天子近臣!没有贪墨的机会,却是外官贿赂的重点对象,外官为了能留在京中任职,除了打点好吏部的关系,还会收买天子近臣,求他们在天子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姚启珅身为修撰官,虽是越职弹劾,但是奏章中有理有据,连何老爷是在何时何地收受了什么贿赂等都写的清清楚楚,而且何老爷身负规谏皇上过失重任,若是他本身便行为不端,品行有缺,如何能担任起这样的职责来?更有甚者的是要是他借职位便利盗取国家机密又该怎么办? 事关国体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耀帝看完奏折沉着脸不说话,本来有些不服气姚启珅圣眷正隆的大人们也不敢随意出言指责,便是被弹劾的何大人本人都忘了再第一时间里反驳了,好半天才急忙忙出列跪下,“臣冤枉,还请圣上明察!” 姚启珅敢自告奋勇的来递这份折子,就有十足的信心将何大人定罪,“何大人说冤枉那就请将位于永平街的那两栋宅子的来路说清楚吧!” 连位置都查出来了,何大人一惊,在皇上质疑的目光下磕磕绊绊道,“回……回皇上,那……那宅子……那是微臣长媳的嫁妆,后来当做寿礼送给了微臣!” 那宅子是经过数次转手更名才到了何大人手里,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查,特意先转到了儿媳妇名下,再才转给何大人。 姚启珅却立即反驳道,“何大人的长媳是七年前嫁进何家的,可是这两栋分别是五年前和两年前才易主为何大少奶奶的,不到一个月又都更名到何大人名下,而在这之前,一栋的原主人是现任辽州知府的朱大人,另一栋的原主人是两年前渎职本该问斩最后却被贬的光禄寺赵主簿!”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就是贿赂何大人的人! 朱知府的事太过久远,耀帝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赵主簿却还是有印象的,“赵主簿?是赵璆吧!他贪杯误事,误了整个宫中的早膳,事后还妄图嫁祸给他人,论罪当斩!可是何爱卿却劝谏朕身为天子当有宽厚之心,不能因区区膳食就斩杀臣子,恐落个残暴享乐的恶名,力劝臣从轻处罚的!” 耀帝已经记起,何大人知辩驳无用了,况且姚启珅将房契更名的事都查的清清楚楚了,不由跪倒在地,嚎啕着,“臣有罪!臣有罪!” “拉下去!”耀帝厌恶的挥手,“此案交由刑部审理,务必查明真相,所有贿赂过他的官员一个也不能放过!” 刑部尚书亲自出列受了旨意,“臣遵旨!” 姚启珅越职弹劾一事耀帝不追究,也没人再提,弹劾何家只是一个开端,重点是何家背后的大鱼,弹劾何家只是在表明他的立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不容有任何差池! 出了大殿,姚启珅挺直脊梁,在朝臣们或警惕,或倾佩,或淡漠的目光下昂首阔步往集贤殿走去。 听闻早朝发生的事,姚可清惊讶半晌最终露出欣慰的笑容,弟弟能担起一个家的重担了,她也就安心了! 耀帝亲自发话,刑部不敢怠慢,没日没夜的轮番提审何大人,何大人扛不住,全部招供了,受贿金额远不止姚启珅奏折中所提的,竟高达三十万两,牵涉大小官员五十余人。 一时震惊朝野!一个小小的员外散骑常侍就能利用职务之便受贿数十万两银子的贿赂,那其他身处要职的重臣呢? 耀帝震怒,当即将何大人问斩,又查操了何家,操家所得皆充入国库,不过一昼夜功夫,何家便作猢狲散,其他与案官员也相继开始审查,又牵涉出其他官员,耀帝下令一律严惩! 朝堂中顿时人人自危起来,生怕受到牵连,更有甚者直接主动投案交出受贿之物以求从轻发落。 姚启珅作为始作俑者,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不免让人为他捏了把汗,生怕有人暗地里报复,可他却身正影直,不曾露出半分怯意。他身负着中兴长房的重担,初入官场,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姚家就毁在拉帮结派上,所以他不攀附利用任何关系,甚至连外祖父舅舅家都只论公事,不谈私交,他要保持绝对的中立清正才能永得皇上的眷顾,皇恩是他唯一能仪仗的! 姚可清也甚是担心弟弟的安危,除了叮嘱他自己小心再小心,在外头又让范叔寸步不离的跟着,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盼着天子脚下,好歹会收敛一些,不敢徇私报复! 本以为分了家,就可以喘口气的,没想到分家之后比分家之前更操心,从前只用防着二房,如今四面都是未知的敌人,真是防不胜防,无从下手,姚可清倍感无力和愤怒。 虽然理解弟弟的作为,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责备,他这样做太冒险了,诚然用这种直接的行为来表明立场是最能体现出他坚决的态度了,可是却要忍受事后被人打击报复的威胁,这种威胁甚至会持续数年,接下来的几年里,弟弟都要如履薄冰的活着,她如何能不心疼?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呀! 连带着姚可清对隐瞒了自己的丈夫也心怀不满了,这两人“狼狈为奸”瞒着自己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是这一次姚可清是真的生气了。 784、放手 这两天宋子清敏感的觉察到姚可清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说话爱理不理的也就罢了,更是在床上摆了两床被子,晚上各盖一床,只差开口说要分床睡了!只是宋子清因自己心中有愧,不忍怪罪,反是用心讨好起妻子来,吃食首饰一样样的送到她面前。 可是姚可清似乎是铁了心的不想理他,对于送到自己面前的东西都不拿正眼看的,平常爱吃的东西也一口不沾,宋子清这才领悟到妻子是真的生气了。 细细想来宋子清发现这是自己第二次惹她生气了,第一次是在自己半途而废想要断了这段情的时候,那一次她大病了一场,许久才痊愈……这样一想,宋子清不由慌了起来。 似姚可清这般生起气来不哭不闹,不打不骂的,不行于声色,却将所有的心事闷在心里,很容易怄坏身子的。 怕姚可清闷出病来,宋子清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她爱吃的小菜,亲自拎过去赔罪。 饭菜摆好,姚可清拿起筷箸看了片刻又放下,宋子清心里一突,紧张的问道,“不合胃口吗?这可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 姚可清淡淡道,“今天没什么胃口!” 一旁的房嬷嬷忧心道,“少奶奶还是早上喝了大半碗粥,这一日里就再未动过其他的东西!” 宋子清更觉忧心,怕她是抑郁积于心肺,影响了脾胃,不由道,“叫曹太医来看看吧,开个健脾养胃的方子!” 姚可清摇头,“不必了,天气热了,苦夏而已!” 姚可清夏日里胃口确实欠佳,这一点儿房嬷嬷也是知道的,倒是信了姚可清的说辞,“这才几天功夫,人就瘦了一圈!早上那粥您好歹吃了半碗,我再叫厨房做一碗去!” 房嬷嬷下去了,宋子清看着诱人的菜肴还想再劝劝姚可清,可是姚可清已经拿了团扇遮住半张脸,看也不看一眼,对桌上的菜色明显的不敢兴趣。 唉…… 宋子清心中长叹,挪到姚可清身边坐了,真诚的致歉,“维维,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不生气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虽然这事儿主要责任是姚启珅,但是姚可清素来护短,疼这个弟弟更是疼到骨子里去了,这种时候还把姚启珅扯进来只会让姚可清更加生气,所以宋子清聪明选择了一个人包揽所有的过错。 姚可清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少爷严重了,妾人微言轻,怎敢生少爷的气,更遑论打骂少爷!” 不叫他“四哥”,还自称“妾”,这不是生气又是什么?自己做的孽,哭着的也要坚持下去,宋子清苦笑不已。 “维维,你要是真的不生我的气,为何就改口不叫四哥了?你何时这样叫过我了?” 姚可清以指轻拍着扇面悠悠道,“彼时年幼不知事,如今只觉得行事过于荒唐,家中妯娌乃至出嫁的姐妹都是规规矩矩的,独妾一人言行有异甚是不妥!妾思来想去的觉得规矩这东西既然存在就还是有它的道理的,那就该遵守着,不然要来何用?” 这才几日,便有彼时此时的区别了,这歪理从她嘴里说出来竟也从无理变得有理了,多读书果然是有用的!宋子清只恨自己少读了几本书,言辞上他是从来就不是她的对手。 “到底怎样你才能不生气?” 隔着团扇,只看得到姚可清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有缕缕幽怨,忽的眼睫垂下,哽咽道,“在你心里究竟拿我当什么了?这么大的事却瞒着我,平常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你们不跟我说也就罢了,性命攸关的事还要瞒我,是怕拖后腿了不成?我在你们眼里就是如此的不成器?你明知我疼珅儿,却还让他去冒险,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正是因为知道她疼弟弟,所以才更要瞒着她的! 宋子清伸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却被她用扇子拍开,终是无奈道,“弹劾何大人本来是安排了别人的,是阿珅自己主动提出来由他主导的,我没答应,不想他却抢先一步递了折子上去,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跟进了,阿珅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主张和见解,我们不能过于干扰!” “我何时干涉过他的决定了?好歹别瞒着我呀!”泪水模糊了双眼,姚可清索性扭过脸去,他可知她得知真相后的震惊和恐慌,他可知她内心的煎熬,因为前世失去过,所以今生才会格外珍惜。 你没干涉是因为你不知情……你心疼弟弟,可我更心疼你,有些责任是不该由你来承担的,不顾姚可清的抗议,宋子清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珅儿已经是鼎立门户的一家之主了,长房的兴衰是他的使命,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吧!我知道你疼阿珅,恨不得事事都给他计划的详尽周全,可是阿珅也心疼你,这些年来你为他做的他都记在心里,更不忍你以后还要为他劳心!他是男儿,他有他的担当,我是一个丈夫,我有我要保护的人,维维,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瞒你任何事,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在过分操心阿珅的事了可好?” 宋子清说的道理姚可清都懂,弟弟长大了,有能力撑起自己的一片天了,自己该彻底放手了,可是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牙牙学语时叫出第一词不是“娘”而是“姐姐”,读书习字都是她手把手教的,一天天看着他长大的,可是长大了也还是她的弟弟,她怎么能不操心呢?而长大的弟弟却联合自己的丈夫欺瞒自己,纵然他有他的打算,可是还是叫姚可清伤心不已。 越想越觉得难受,姚可清只觉得胸口如压着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宋子清的胸膛坚硬如铁更是硌人,姚可清拼命的挣扎摆脱他的怀抱,怕伤着了她,宋子清无力的松开,姚可清立刻跳开捂着胸口用力呼吸。 房嬷嬷端着粥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一脸泪痕的姚可清,唬的一跳,忙放下手中的碗,“少奶奶这是怎么了?”责备的目光不由分说的投向宋子清。 785、糊涂 姚可清顺过气来还是觉得胸口闷,只是宋子清在一旁满脸担忧自责的看着自己,心里一软,就又坐回去了,“没什么,刚刚呛着了!” 房嬷嬷一听便知是敷衍自己的,叹息着将粥推到姚可清面前,“少奶奶趁热吃了吧!” 姚可清尝了一口眉头立刻皱成一团,好半天才咽下去,“这里头加了什么?怎么味道怪怪的?” 房嬷嬷道,“是用鱼汤熬的,特意吩咐厨房去了腥的,怎么会有怪味呢?” 宋子清凑过去闻了又闻才闻到一丝极淡的鱼腥味儿,鼻子可还真灵,不由失笑,“重新拿鸡汤煮一碗吧!” “算了,不必麻烦了!”姚可清摆摆手,强迫自己又吃了小半碗,终是再也吃不下了,将碗推到一边,拿了茶碗漱口。 “怎么吃这么少?”姚可清吃这么少,宋子清心里疼惜,也没什么胃口了,让人将饭菜都撤了下去,“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姚可清摇头,“这两天心里不自在,搁着事,吃不下!” “是我不好……” “珅儿的性子我了解,耍起心计来,你这般直毅的人哪里是他的对手,我气你瞒我也是迁怒吧!”姚可清苦笑一声,“其实最该气的是我自己才对,是我一手将珅儿逼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如果她不将弟弟推到状元的位置,也不会有现在局面。 “谁都没有错!维维,阿珅他是自己做的决定,而不是因为受你的影响,你无需自责,相反,如果不是你,之前这么多年他也不会一帆风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别人是代替不了的,今后的路要阿珅一个人走下去了!” “嗯!”姚可清默默点头,终是勉强说服了自己,忽的抬头瞪了宋子清一眼,也不说话,就那么瞪着他看,看的宋子清后脑勺一凉,不知自己哪点儿又惹了她了。 过了片刻,姚可清伸手揉了揉眼睛,嘟囔道,“眼皮子抽筋了!” 宋子清心里一松不由笑了,“拿热帕子敷敷吧!”说着亲自取了帕子蘸热水拧至半干递给姚可清。 姚可清一边敷眼睛一边道,“听母亲说最近珅儿忙的脚不沾地的,你却是闲了!” “这就是做武将的好处,只要天下太平就能享清闲!” 姚可清一只手举着帕子,袖子滑到肘部,露出皎白的玉臂,宋子清忍不住伸手摸了过去,立刻就收获了姚可清一记白眼和一个湿帕子。 避过迎面丢过来的帕子,宋子清索性整个人贴了过去,用手给姚可清按摩那只刚抽筋过的眼睛接着道,“如今边境和平,兵权大半都集中到皇上自己手里了,似我等武将都可以解甲归田了!” 姚可清安心的靠在他怀里哼了一声,“最近新置了块地,正缺庄稼把式,回头让庄头给你留个名额!” 虽说姚可清不生气了,但心里总还有些小别扭,宋子清却爱极了她这样的小脾气,“好呀!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我耕田你织布!” “不去!”姚可清嘟嘴拒绝了,“我不会织布!” 宋子清忍着笑意揉了揉她的头,“我也不会耕田!” 姚可清作势要掐他,宋子清赶紧将她抱起,夫妻闹了一阵总算是彻底冰释前嫌了。 第二天一早宋子清精神抖擞的上朝去了,姚可清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朦胧间突然觉察到不远处的美人榻上有个人影,以为是宋子清,便又闭着眼躺了下去,满含倦意的问道,“四哥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巳时已过半了!”安平郡主看了眼钟漏答道,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眼床榻,被褥衣衫都整整齐齐的,想是她那师兄早起整理过了,看来昨夜一屋东风呢!那今天师兄的心情应该好转了,前几天那一张黑脸也就她和彭程能忍下去了。 听到安平郡主的声音,姚可清瞬间醒了过来,一边再次爬起来,一边略带窘意道,“晨儿你怎么来了?嬷嬷也真是的,竟然不叫我!” 安平郡主走到床边坐下,顺手将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递给姚可清,“我来的早,房嬷嬷说师兄吩咐过了,不许吵醒了你,索性我也无事,就等等了!” 姚可清接过衣服披上,忽瞥见安平郡主一脸暧昧的笑盯着自己胸口,一低头就看见一片红痕,忙拉起被子盖住,拉到一半时,安平郡主突然道,“我怀孕了!” 姚可清的手就那么顿住了,搜寻了一番前世的记忆之后也不觉惊讶了,前一世安平郡主是在自己十七岁那年生下一子的,算算时间,现在确实是应该怀上了,之前她以为重生后很多事情的轨迹都会发生改变,前世的记忆已经做不得准了,可是没想到也有些事是不会改变的。 见姚可清一脸了然,一点儿也不吃惊,安平郡主忍了忍还是有些郁卒的问道,“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在骗你吗?” 姚可清笑了,“你何时骗过我?就是要骗我也不会用这种理由的!” 姚可清还记得前几次去张家时都能看到安平郡主敦促着张三公子读书习武的,张三公子本性又不坏,想必两人之间的感情增进了不少,怀孕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孩子有几个月了?”姚可清盯着安平郡主平坦的肚子看了又看,却看不到任何起伏,想必月份还浅。 “一个多月了!”安平郡主道,“今儿一早才知道的!” 一个多月……姚可清忽的想起安平郡主刚好回王府也住了一个多月,回娘家之前,安平郡主还痛扁了张三公子一顿,这里头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由“咦”了一声,“张三公子知道吗?” “告诉他干嘛!”安平郡主撇嘴,将手按在肚子上,有些苦恼道,“我还没想好生不生呢!” 姚可清瞠目,“为何不生?”身边的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有孕了,姚可清却久久没有动静,心里暗暗着急,无时无刻不盼着能有个孩子,可是安平郡主有了却还不想生,这又是为何? “我跟张劭峰的婚事本就是勉强凑对的,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便是这个孩子也是一时糊涂种下的……” 786、当局 安平郡主的声音悠远绵长,缠绕着丝丝缕缕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上个月我母亲的忌日那天,他陪我回去给母亲上了香!回到张家后,想起母亲在世时的种种,我心中难受,就借酒浇愁,他看到后主动跟我说起他的生母,我们都是没娘的孩子,不由同病相怜,然后就喝醉了,醒来时……” 醒来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当时安平郡主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抬脚就将睡的正香的张三公子从床上踹了下去,不等张三公子反应过来,安平郡主已经直奔王府去了。 安平郡主那一脚还是用了些力道的,摔的张三公子五六天没下得来床,等勉强能走了,立刻就去韦亲王府要将安平郡主接回来。 张三公子何时这样殷勤过,安平郡主越发不自在起来,更不愿叫张三公子了,韦亲王把女婿领过去却也吃了女儿的闭门羹。无奈之下张三公子只好天天都往王府走一遭,看看安平郡主是否回心转意愿意跟他回去了,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称得上情深意切了。 “本就是一场闹剧般的姻缘,现在又多了一个孩子,越发扯不清了……”安平郡主想她其实很满意张家都自己既惧又怕的态度的,哪怕出嫁了她也可以活的像从前那样恣意,可是有了孩子,有了血脉的束缚,就再也不一样了…… “既然扯不清那就索性不分清了,夫妻之间真的就要分那么清楚吗?”姚可清反问道。 安平郡主摇头,“我跟张劭峰和你跟师兄的情况不一样,你们夫妻一体,相爱相守,可我们却不是,我跟他之间是没有感情的……” “没有感情他会在你母亲的忌日时陪你去祭拜?没有感情他会和把酒交心?没有感情他会一日复一日的去恳求你跟她回家?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几年的相伴,就真的不会在他心里荡起涟漪吗?你看看现在的他,再想想几年前的他,知道差别在哪儿了吗?晨儿,你是当局者迷呀!”姚可清轻叹! 安平郡主脸上闪过一丝动容和疑惑,慢慢的却又恢复了淡漠,“他是被他家里人逼着来找我的,他若是不来,张家人怕我秋后算账呢!” “晨儿,你何必自欺欺人呢?你从张家逃出来真的是因为生气吗?”姚可清斩钉截铁的替她回答了,“不是的!你要是真的生气,当场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岂会只踹他一脚就算了?你是害怕了……” 安平郡主捂着脸不说话,心底里却明白姚可清说中了她隐藏的心事,醒来的第一刻是喜,喜过之后却是怕了…… 害怕张三公子醒来后对躺在他身边的她投来轻视鄙夷的目光,仿佛在说:你不是一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吗?你跟那些贪恋我容色的肤浅女子有什么区别?所以她先下手为强,用武力来张显她的愤怒,却又怕真伤着了他,所以踢了一脚就落荒而逃了。 “害怕被轻视,是因为他在你心里有很重的份量呀!” “别说了!”安平郡主突然放下捂着脸的双手,眼中一片坚毅,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况且这个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是去是留也还要看他的意见!” 安平郡主这是难为情了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姚可清心里暗笑,“正是!你若是不问过张三公子的意见就私底下做了主,你们好不容易趋于正常的夫妻关系只怕也就……” 姚可清点到即止,是忠告也是提醒,安平郡主面上一凛,再也不提关于留不留孩子的话了,转而说起近来惊动朝野的受贿案来,“官官相护这句话也不是才有的,之前只要不出大乱子,不违法乱纪的,也就没人去追究,只是何常侍竟然胆大包天到去欺瞒皇上,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珅儿果然机智,何常侍受贿那么多次,偏挑了这两件出来,料得皇上必然龙颜大怒,这气魄倒胜过你几分了!” 经过宋子清的开导,姚可清已经想通了许多,提起弟弟的事来也少了担忧,多了几分自豪,“珅儿是姚家鼎立门户的嫡长孙,自是要比我强的!” “可是却也树敌无数!”安平郡主微微皱眉,“何家**家之后,他家的小儿媳妇闹着要和离,那小儿媳妇是闲散宗室家的女儿,家去之后,她父亲还特意找我爹诉苦,言辞间可是没少说珅儿的坏话!” 一个几乎没有受到什么牵连的人家都这么不待见姚启珅,更何况那些被罢官**家的人家,只怕他们是恨不得将姚启珅碎尸万段的。 “熬过这一阵就好了!”姚可清咬咬牙,理智终于战胜了感情。 得益于她这十几年来的精心部署和照顾,初入仕途的姚启珅没有任何能让政敌攻击的污点,虽他此举得罪了很多人,可是这些人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等过了这一段最难熬的时间,尘埃落定,他就会在朝臣中树立起威信来,又有皇恩荣宠,当保数年无虞了。 安平郡主耸肩,“你倒看得开!嫂子在家可是愁死了,生怕有人要对珅儿不利!” 安平郡主口中的嫂子是说的余想容,当初韦亲王出面认下姚景行破了瑞王的奸计,纵然时候皇上恼怒韦亲王的自作主张,可是亲儿子却是帮凶,气消了也只能认命的封了姚景行为韦亲王世子,并赐名卫明。 卫明,未明,亦或是未名,耀帝对于不能认回亲子始终是耿耿于怀的。 自余想容一家入了韦亲王府,姚可清便与她来往的少了,可余想容却还事事考虑到了自己,姚可清有些感动,“晨儿替我好好劝劝吧,珅儿会平安无事的!待事情平息,他一定会去亲自拜见先生的!” 姚景行曾经当过姚启珅一阵儿的西席先生,有师徒之谊! 想到这点儿,安平郡主不由笑了,“大哥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今年却不能参加春闱,正深以为憾,没想到最后是珅儿中了状元,他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做过状元的先生,说起珅儿便与有荣焉,也算是弥补了他不能参加春闱的遗憾了!” 787、秋风 安平郡主这一声大哥叫的很自然,看来姚景行一家已经溶入进王府里了,安平郡主虽然似乎从不需要别人给她撑腰,可是娘家后继有人她的底气也要足一些,而世子得立,韦亲王府内也一片祥和,这样简单的人家正适合余想容,姚可清放心了。 “世子的学问也是极好的,若不是认祖归宗了,今年也该是要金榜题名的!”有爵位在身的宗室子弟是不能参加春闱的,姚景行刚好在春闱前回归本族了。 “能得你一句话夸还真是不容易!”安平郡主笑嗔,顺手拿了桌上的糕点就要吃。 “别!”姚可清制止了,“这些都凉了,我让厨房做新鲜的来!” 安平郡主不以为意,“凉了就凉了,我快饿死了,快让我吃一块垫垫肚子!” 姚可清坚决不许,“你现在有了身孕,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有些东西是不能吃的!正好我也还没吃,厨房应该准备着吃的,你跟我一起吃一些!”说着就让人送上菜肴点心来。 这两日宋子清为了讨好姚可清,厨房里备下了大量食材,不过片刻就送上来一大桌子菜,安平郡主胃口大开,一样样吃下来最后把自己给吃撑着了,靠着床柱子揉肚子。 姚可清却挑挑拣拣吃了没两口,见安平郡主皱眉看她便解释,“最近苦夏,没什么胃口!” 上下瞟了瞟姚可清那风一刮就倒的身板,安平郡主直摇头,“你本来就纤瘦,再这么下去可不行,找个太医看看吧!” 除了没什么胃口,姚可清倒没有别的不适,不大乐意去请大夫,索性老实道,“前几天跟四哥怄气,把自己气着了,缓两天就好了!” “难怪这几天师兄的脸色格外的不好,天天拖着彭程在校场跟他打架!”安平郡主恍然大悟。 姚可清微愧,甚是觉得对不住彭程,“是我的不是!” 安平郡主嘿嘿一笑,“今天师兄心情不错!” 姚可清大窘,安平郡主心情大好,大笑着离去。 安平郡主走后没多久,周氏就来了,脸上带着怨气,一见姚可清就大吐苦水,“早上詹家来人了,点名要见老夫人,他们伙同母亲骗了老夫人的东西,老夫人哪耐烦见詹家的人,推说身体不适,把人领到我这儿来了!来的是母亲的娘家嫂子詹大夫人,还没进院子就指桑骂槐的说我是白眼狼,吃里扒外,奶娘看不下去嘀咕了一句,结果就遭她好一顿训斥,半点儿情面也不留,当着院子里那么多下人的面儿,奶娘差点儿给气的厥了过去,骂完了她还要我带她去见老夫人,我也是气的不轻,直接送客了!我吃的是宋家的粮米,与他詹家何干?拿我当个下人使了!” 詹氏事败不仅让詹家跟着没脸,还让詹家断了以后大发横财的路子,那天宋兰芝也在场,事后把事情添油加醋一番告诉给了詹家,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周氏和姚可清,又兼之姚启珅将亲家何常侍拉下了马,连带着詹家也跟着心惊胆战的,更是恨姚可清入骨,奈何不敢去公主府放肆,只能迁怒到周氏身上了。 姚可清记起春天见过的何大奶奶似乎是詹家的女儿的,何家的小儿媳妇已经和离了,那何大奶奶呢?别院所见,何大奶奶和何大少爷感情并不和睦。 周氏抿了口茶接着道,“詹家嫁到何家去的大姑娘想要回来,她这个做亲娘的却死活不同意,怕被连累了,给了二百两银子就撵回去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狠心的娘,我也是开眼了!” 詹家这么慌忙的要跟何家撇清关系,连亲生女儿都顾不上了,怕是本身就不清白,经不住查,不过詹家倒是多虑了,之所以挑了何家,并不是为了目前被查的那些小虾米,而是为了背后的那条大鱼! 詹家该是明知道老夫人不待见他们家的人的,怎么还要求见老夫人?姚可清忍不住问道,“詹家的人以前经常来给老夫人请安吗?” “隔三差五的就来!尤其是詹老太爷贬官,家业败落之后!”周氏面带鄙夷道,“母亲在的时候都是跟着母亲过老夫人那边去的,一呆就是大半日,茶水都是用手背试了水温亲自端到老夫人眼前的,可比亲儿孙还要‘孝顺’!老夫人一高兴,又有母亲在一旁帮衬,明着都哄了老夫人不少东西走,回回都是空手来满手回去的!”想起詹大夫人在老夫人面前阿谀谄媚的脸周氏就觉得令人作呕,“母亲被禁足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今儿还是头一回登门,瞧着是来打秋风的,一进我屋子就不住眼的乱瞟,最后舍了一对官窑的瓷瓶才把她打发了!就这都还不满足,心心念的还是想去老夫人那儿,也不想想就他们做下的那些事,老夫人没找他们算账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詹大夫人只怕未必是来打秋风... 求见老夫人不成,詹大夫人被周氏的人连推带赶的撵出去了,路过二门,詹大夫人想了想拐脚去了外院,只是宋四老爷不在家,只见到了宋子琪,宋子琪正在读书,一头的汗,旁边放着一把没有展开的折扇,“外甥也太刻苦了,这大热的天也不歇歇!” “给舅母请安!舅母怎么突然过来了?”宋子琪慌忙擦了把汗,起身让詹大夫人坐了。 詹大夫人笑眯眯的坐下了,“还是外甥知礼!” 宋子琪一愣便明白舅母这是在妻子周氏那里受了气过来的,只好尴尬的赔笑,好在詹大夫人没有接着再说下去了,反倒是问道,“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见宋子琪面露惊讶,又笑道,“你舅舅得了一罐子新茶,知道你父亲好茶,叫我给带个话,请他过去品茶呢!” “谢舅舅挂记!等父亲回来我一定回禀父亲!”宋子琪一揖,虽然不知父亲什么时候爱上了喝茶了,还是道,“不过近几日父亲似是公务繁忙,都回来的极晚!” “那也无妨,得空了再去就是!”詹大夫人临走前还不忘再三叮嘱,“一定要记得跟你父亲说你舅舅留了上好的茶叶的等着他呢!” “是!外甥记下了!”宋子琪挠挠头,不明白不过一罐茶叶,舅母怎么就这么慎重。 788、夺爵 受贿往往是和贪污连在一起的,由员外散骑常侍何大人引出的受贿案一路查下去,查到最后的牵连之广竟是连耀帝都没有想到的,才查了一半涉案官员逾千人,涉案金额达数百万两银子。 人太多了,法不责众,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一点,遂不再恐慌,朝中气氛渐渐恢复如常,胆大的开始上折子言水至清则无鱼,请耀帝从轻处罚,耀帝权衡再三允了,昭示刑部只要是主动投案并缴出贪污贿赂所得即既往不咎,一时从者如云。 当然也不罚有些人投机取巧,明明是巨贪,却只拿出少部分的贪污银钱来,以期蒙混过关的,对于这一类人,一旦查出,罪加一等。 当然也有咬牙硬撑最后被御史一折奏章告到御前的。 弹劾吏部尚书余大人收受贿赂,越级提拔了许多资历不足的官员。 余大人当场反驳,直斥诬陷。 近来这一类的奏折太多了,耀帝也不甚在意,全部交由刑部彻查,对二人都没有做出任何表态,朝臣也没当回事,御史闻风而奏,最后查无实剧的时候多了,况且余尚书在朝中风评颇佳,有时候无关紧要的职位上提拔提拔自己的亲近或者姻亲同科也不是什么大事,众人都以为最后不会查出什么来。 偏就真的查了出来! 只是余尚书要比绝大多数落网的官员聪明的多,他所贪污受贿的钱财都没有放在家里,也没有记在他的名下,而是寄在别人名下的,这个人还是凭空捏造出来根本不存在的人,于是就又牵涉出余尚书伪造户籍的事来,耀帝终于下旨将余尚书革职下狱查办了。 余尚书以为自己已经抹除了所有痕迹了,从何大人落网开始,余尚书就开始清理所有可能会被牵扯到的产业,自以为做到万无一失了,可是一天不到的时间里,人证物证就被摆到了刑部大堂上,若要说没人算计他,他是不信的! 是谁要针对他?余尚书心中不解! 余尚书是余家的屏障,余尚书一倒台,余家顿觉不妙,余家若是失势了,那历王该怎么办? 余家是历王党,这是天下皆知的事,现在皇上既然不保余家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皇上已经打算放弃历王了?朝臣心中都忍不住有了这样的疑惑。 以余家为首的历王党开始恐慌了,已经被罢官的姚崇明也开始惶惶不可终日起来,他当初倾尽一切攀附上余家,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是呀,又有谁能想到年过四十的皇后还能生下一个嫡皇子来,时运不济呀! 相较于姚崇明的不安,小苗氏要镇定的多,因她的宅子被何婆子一家私卖了,所以小苗氏索性就留在侯府了,奇怪的是长房竟然对此毫无异议,就这样让二房在侯府接着住下去了。 小苗氏做事谨慎,即便是跟余家结盟,她也没有留下什么可查的把柄,所以即便是余家倾倒,那也连累不到她身上来,而且现在姚崇明已经是无官无职的庶人一个了,即便是查出他曾经受惠于余尚书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谁又会着意跟这样的人计较呢? 只是小苗氏的安心来的太早了点儿,就有人要跟姚崇明这个庶人过不去。 余尚书任职吏部尚书多年,经他之手的人事调动,官员升迁有数千人之多,纵然耀帝先前有言主动投案的可以既往不咎,可是最后还是查出违制提拔任用的官员数十人,耀帝一怒之下全部摘了乌纱,这其中就有姚崇明,可姚崇明已经无官无职了,这种本可以就这么放过也无事,偏有一个呆板鲁直的御史提了,“长乡侯府姚侯爷已经无官可免了,该如何处置?” 耀帝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一拍御案,“不是还有爵位吗?夺了便是!” 御史噤声,这可是救驾而被恩赐的爵位,于皇室有恩,怎可随便废除?只是正值耀帝雷霆震怒之际,一口气摘了百十人的乌纱帽,连功臣爵位都褫夺了的,御史想了想,到底舍不得,老实闭嘴了。 耀帝说要褫夺长乡侯府的爵位并不是句玩笑话,下朝后立刻就吩咐人拟了夺爵的旨意,奉命拟旨的中书舍人与方僖私交甚笃,方僖授意他在圣旨里将姚崇明为官十多年里所有的罪过无论大小尽数列举,耀帝看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即刻盖下玉玺着內侍送到长乡侯府去了。 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姚崇明夫妻俱是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怠慢,速速备好香案接旨,姚崇明想自己只是一介庶民,已经没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了,很是安心的跪下去了,升值的内容却让他如五雷轰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高祖起,以仁治国,爱民如子,高祖虽殁,然大义永存,历数先皇无不为民生之计为本,垦荒治水,及朕初立,承孝治邦,筑堤以慰先君,固家稳国,然有工部侍郎姚崇明懈怠职责,尸位素餐,以权谋私,贪墨银款,致使决堤,洪水肆意,死伤无数,大不敬江山社稷,后不思悔改,贿赂朝官以脱罪,结党懈职,无视国法,败坏纲纪,本当处以极刑,念其先祖昔日功勋,免去死罪,罢官夺爵,收回御赐宅邸奴仆,家产全部充入国库,着令即日搬出侯府,不得有误,钦旨。” 这下他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功名没了,爵位没了,他什么也没有了! 此刻姚崇明才明白为何分家的时候为何姚启珅对财产的分配全无异议,更是只字不提爵位的事,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些东西自己留不住!所以他才弹劾了何常侍,为的是报复自己,这一步棋真是高瞻远瞩,远到何常侍被罢官的时候自己暗地里还冷嘲热讽了一番,只是此刻不知道又是谁在背后冷嘲热讽自己! “姚...”内侍本是想叫姚侯爷的,突然想起自己手里拿的是夺爵的圣旨,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侯爷了,又无官无职,实在是没有别的称呼的,索性也不想了,直接道,“接旨吧!” 789、可归 姚崇明木然的接过圣旨,脑中一片空白! 他唯一想留住的东西也没有了! “老爷!” 姚崇明两眼一黑就倒下去了,小苗氏大喊着扑了过去,姚可柔跟着嚎啕起来“父亲!父亲……” 内侍见此情景,再次重申,“陛下的旨意是让诸位今日就搬出去,众位赶紧着吧,还有,可不要随意夹带了侯府财物,离开的时候会有官差搜检,查出来了大家脸上可都不好看!” 说完也不理会眼前的鬼哭狼嚎,鸡飞狗跳,带着另外两个小太监走了,只留下一队官差督促着他们搬离侯府。 姚崇明这一倒下去,众人都失去了主心骨,又有凶神恶煞的士兵恶声恶气的催着他们出府,小苗氏勉强稳住心神,指挥着两个仆人将姚崇明架起来扶到屋里躺了,又吩咐众人速速回屋收拾自己的衣物,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一概不许拿。 因有女眷,且只是收拾一些换洗衣裳的,圣旨里也只说不能带走侯府财物,所以官差们也没拦着,放她们去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催着他们赶快。 别人都忙去了,便是姚可柔也心心念着她的那些首饰,再也不管还昏着的姚崇明了,急慌慌的跑了,独余若菡一动不动,冷冷的盯着小苗氏,“我要和离!” 小苗氏冷笑,“我姚家从来只有丧妻!” 余若菡毫不畏惧,“我不介意做个寡妇!” “你敢!”小苗氏咬牙切齿。 余若菡轻蔑一笑,转身招呼自己的陪嫁丫头,“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小苗氏也不拦,冷眼看着她走,回头将自己和姚崇明的东西胡乱收拾了一通,就被官差们不耐烦的推搡着出了门。 朱漆大门在身后关的严实,官差们在门上贴上官府的封条,这个地方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娘,我们去哪儿了?”姚可柔紧紧拎着装满首饰沉甸甸的包袱茫然问道。 去哪儿?他们还能去哪儿?小苗氏苦笑!她的院子被卖了,根据玉簪的线索虽然追回了何婆子一家,可是院子也没了,如果当时在院子没了之后立刻再买一个,而不是就留在侯府,现在他们也不至于无处可归。 “吁~”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的停在众人面前,一身华贵的姚可容从马车上下来,看也不看小苗氏一眼,直奔代姨娘而去,“姨娘,我来接你了,我已经跟母亲商量好了,接您去陈家住!” 代姨娘喜的连连点头,“好好好,还是你孝顺!” 姚可容神色一顿,“三妹妹她刚生产,正在月子里,外面的事儿她也不知道!” 姚可怡都生孩子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知道,代姨娘一愣,眼里忽的发酸起来了。 “呸!不要脸!”姚可柔突然冲代姨娘啐了一口,“你一个妾有什么资格说孝顺不孝顺的!一个无视嫡母,亲近贱妾的人又谈何孝顺,要是真孝顺,怎么就不管管自己的父亲嫡母呢?” 自己虽然还顶着历王未婚妻的头衔,却落魄到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而姚可容一介庶女却穿金戴银安享荣华富贵,姚可柔深感不平。 姚可容让人将代姨娘扶上,自己也站上马车,居高临下的看着姚可柔道,“公公说父亲不敬陛下,不遵法纪,实乃鲜廉寡耻之辈,羞于与他为伍,下令不许我与父亲有任何联系,至于姨娘乃是因为与婆婆有旧,是婆婆命我前来接姨娘过府叙旧去的,我已经是出嫁女了,当遵从夫家的一切,虽然痛心父亲的遭遇,但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说完就进了马车调头往陈家去了,马车里代姨娘惶恐不安的心终于开始平静了,记着姚可容刚刚说姚可怡在坐月子的事儿,遂问道,“你妹妹什么时候生的?生的是儿子,还是姑娘?” 姚可容道,“就不久前,是个女儿,怕是因着三弟的关系,喜讯只送到了姚家,并没送来侯府!” “哦!”代姨娘失落的心情略好转,“亏得你来了,不然我可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你那婆婆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自己只是一个妾,一旦遇上什么事,自己绝对是最先被抛弃的那一个,代姨娘想想就觉得可怕! 姚可容踌躇道,“我并未跟婆婆商量,刚刚那番话是二妹妹教我的……” “你没有……我就说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善了!”代姨娘惊愕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你去找二小姐了?” 姚可容摇头,“我听了消息后就去找三妹妹,半路上就被二妹妹拦住了,叫我将姨娘接到庄子上去住,又怕四妹妹他们吵着要去,就教我说了那一番话!” 代姨娘微微掀开马车帘子,马车果然是往城外去了,轻叹道,“难为二小姐还记着我,翠瑶母子也早就安排了去处,二小姐是个念旧情的人!”虽然她跟姚可清之间只是曾经合作过,甚至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这种时候了姚可清却还能为她着想。 姚可容也赞同道,“二妹妹她一向是面冷心善的!也难怪三妹妹那样的性子却对她服服气气的!” 代姨娘不胜唏嘘,“你们两姐妹也多亏了她!要是由着夫人去安排,你们这辈子就都毁了!看着你们姐妹过的好,我也就满足了!” “庄子上冷清,条件朴素,委屈姨娘了!”姚可容内疚道,“是我没本事,在陈家说不上话,不然一定接姨娘去侯府安享晚年!等过两年我接手了内院的掌事之权,我一定将姨娘接回来!” 有个地方落脚,不至于流落街头风餐露宿的,代姨娘已经很满意了,“这有什么!庄子上虽然冷清,却胜在自在,再者我也还能帮你盯着一些,免得庄头糊弄你!侯府再富贵,可是规矩大,我又跟你婆婆有过结,你夹在中间也为难!我就在庄子上住着就挺好,你可千万别为了我跟你公公婆婆过不去,知道吗?” “好!”姚可容不好勉强,“我得空一定会经常去看姨娘的!” 代姨娘摆摆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来,“这簪子跟我几十年了,怡姐儿生了孩子我也没什么能给她的,就这簪子还拿的出手,你帮我转交给她吧,别说是我给的,她大概还记恨着我……” 代姨娘暗淡的眸子里闪过悔恨。 790、得卿 长乡侯府被夺爵,姚家二房一干人等无家可归,幸而二少奶奶钟氏的嫁妆颇丰,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刚好能容纳下二房众多人口,虽然住的挤了些,但是好歹有了个容身之所。 只是这宅子是钟氏的,而钟氏自嫁进姚家了,没少受姚家众人白眼,此刻姚家人却要依附着她过日子了,钟氏瞬间咸鱼翻身,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一个三进的院子,本就不大,钟氏直接挑了正房把东西搬进去了,姚可柔气道,“正房是娘住的,你凭什么搬进去!” 钟氏杏目一竖,“就凭这是我的嫁妆,这是我的院子,我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你都嫁进我们姚家了,你的东西也都是姚家的了!”姚可柔强词夺理。 “听听……听听……”钟氏叉着腰,满脸嘲笑的神情,“这就是所谓的侯府的家教吗?这种话也说的出口?侯府没了,连脸皮也不要了!” “你……”姚可柔气的恨不得撕烂钟氏的脸。 “住口!”小苗氏板着脸喝止,“我们去厢房住!” 小苗氏拉着不甘不愿的姚可柔强行拖进了厢房,钟氏得意的转身站在门口指挥下人搬东西,李姨娘拉着姚可梦立在并不宽敞的院子里不知所措,钟氏看的有些不忍,指着另一边的厢房道,“姨娘和五妹妹就住那边吧!” “谢二少奶奶!”李姨娘感激不尽,忙不迭失的拉着姚可梦拎着并不多的包袱进去了。 不过一日间姚家就被夺爵了,皆是因姚启珅那封弹劾何大人的奏章,不知情的人都笑话姚启珅引火烧身,本想得个正直无私的名儿,却连累自己家丢了爵位;而知情的人却道姚家两房有深仇,兴许姚家二房如此下场就是被姚启珅所算计的。 这话传到二房耳中,姚崇明深以为然,早忘了当初姚启珅中状元时的悔恨了,破口大骂,“姚家有此不孝子孙真是家门不幸!” 姚启康还没从被夺爵的噩耗中缓过神来,那可是本该传给他的爵位,就这样没了…… 哥哥不说话,姚启辰却附和道,“着实是不孝!大义灭亲讨好了皇上,好让皇上将爵位转赐给他!” “混账东西!”姚崇明信了姚启辰的猜测,“果然是不安好心的,难怪分家的时候他都不争爵位,看来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了,亏我还分了最好的田地产业给他!” 虽然那些产业就是留下来也是会被查操收归国库,可是现在姚崇明宁愿自己得不到,也不想便宜了姚启珅。 小苗氏冷笑一声,“老爷拿他儿子,他可是拿老爷当仇人呢!看着吧,过不了几天长房就要欢天喜地的搬进侯府去了!” “爵位可是曾祖父留下来的东西,三弟这样做是对曾祖父的大不孝!此等不贤不孝之人有什么资格继承侯府!”姚启辰说的别有深意! 不忠之人能被夺爵,那不孝之人又怎么能袭爵呢? 姚家被夺爵后各式流言不断,其中最为人乐道的就是长乡侯府的爵位以后会不会被姚启珅继承了。 有人道会,“姚状元本就是姚家嫡长孙,他继承爵位那是天经地义的!” 也有人道不会,“圣上都下旨夺爵了,又怎会转赐他人,岂不是太过儿戏了?” “那可说不准,姚状元近来可是十分得圣上宠信,本就是他家的东西,一个顺水人情就能叫他感激不尽,圣上为何要不做呢?” “就是!姚家分家的时候二房霸占着侯府不放,我就不信姚状元不会心怀怨恨,要是圣上成全了他,他又怎会不感激?” “姚家两房之间纠纷不断,我们这些局外人也分不清谁对谁错,只是孤掌难鸣的道理却是懂的,姚状元要是行端坐正又怎会冒出那么大的风波来?” “可不!我听说姚家被夺爵就是姚状元在圣上面前进了谗言,为的就是报复姚家二房!” “这姚状元未免也太记仇了些,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身外之物就闹得满城风雨,一家人分崩离析的,世袭的爵位竟也下得去手,如此心胸狭隘又手段毒辣之人也是少见了!” …… 总之众说纷纭,却渐渐走向对姚启珅不利的局面,可姚启珅却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些流言,每日上朝当值回家,丝毫不见异样。 姚可清听闻后知晓流言是二房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不想姚启珅继承侯府,只是他们想法也未免太过天真了些,她从未将姚家的爵位放在眼里,甚至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没有这个爵位,他们姐弟会活的轻松的多。 姚启珅也没有将爵位放在眼里,当耀帝当着满朝文武提出要让姚启珅承袭长乡侯的爵位时,姚启珅坚决不受,“依律法,功勋爵位当赐于有功于天下者,武将安邦可封侯,文臣定国堪为宰!臣今春蒙陛下恩典,始得入朝,为官不过数月,既无功于社稷,亦无利于百姓,无功无勋,愧不敢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群臣震惊了! 这等他们想都想不来的好事姚启珅竟然眼都不眨一下的就拒绝了?虽然京中是有些流言,但是那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眼红姚启珅的际遇,才胡编乱造以满足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虚荣心,不值当放在心上的,比起那些无关痛痒的流言来,还是眼前的荣耀利益更重要一些。 哪怕耀帝再三劝说,“真是先帝封赏的爵位,岂能随便罢黜!只是姚崇明的品行实在难当起先帝对姚家的一番寄托,故才贬谪,而爱卿乃少年状元,入朝虽短,但是品行端方,每有所举甚得朕意,可堪当大任,这是朕对爱卿的一片苦心呀!爱卿就不要推辞了!” 姚启珅还是不接受,“为国尽职为陛下分忧这是为人臣子的本份,若是只要做好本份内的事务就能得此厚赏,那让那些为国家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人们作何感想?臣惶恐,不能受!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心意,臣万死!” 良久,陛下叹道,“得卿如此,朕还有何求!” 791、不受 二房妄图用流言来拖住姚启珅袭爵的可能,可是没想到姚启珅大义凛然的拒绝了耀帝的恩赐,举国皆惊,却也渐渐对他佩服起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在面对功勋利禄的诱惑时还能保持里外如一的淡定,这份自持是多少年过半百的老大人们也做不到的。 姚启珅严辞了耀帝的恩赏,心中担忧姐姐的反应,怕姐姐不高兴,趁着休沐主动去公主府请罪。 “姐姐,对不起!我没能守好长房的东西,也没能守住侯府,虽然也没让二房得逞,却是玉石俱焚,让姐姐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 “你做的很好!”姚可清不仅不怪罪,反而夸赞。 姚启珅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姐姐不怪我?” 姚可清笑道,“我为什么要怪你?那是陛下赏赐给你的东西,该怎么处置是你的自由,你拒绝必然有你的考量!” “可是姐姐为了侯府付出了那么多,我却几句话就将它推到很远很远的位置,可能终了一生我都再也够不到了!姐姐的心血都白费了!”忆及年幼时姐姐为自己为侯府所做的一切,姚启珅就忍不住的眼眶通红。 “傻弟弟!”姚可清笑着想摸摸弟弟头,可是姚启珅已经比她还要高了,最后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们长房,与侯府无关,只是彼时长房和二房共居于侯府,不得已才连着二房一起照应了,却并不是为了侯府,我从未看重过这个爵位,小时候每每觉得举步维艰的时候我倒还巴不得没有了的好,这样也能少一些算计,我们也不必活的这么辛苦!” “姐姐,我一定会让长房在手里再次站起来的!”姚启珅握住拳头,坚定不移的立誓。 姚可清点头,“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从小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我还以为姐姐会怪我拒绝的太干脆了,忐忑了一路!”想起一路上的踌躇,姚启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怎么会呢?”姚可清失笑,“你已经是鼎立姚家长房的一家之主了,姚家的一切都在你手里,该怎么处置都由你来决定了!珅儿,你长大了,姐姐觉得很高兴,很欣慰,姐姐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的弟弟终于长大成材了!” 想起前世弟弟的惨死,对比今日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姚可清眼中流出感慨的泪水,重生一世,她终于完全逆转自己和弟弟的命运。 “我再怎么长大,也是你的弟弟,我一辈子都会听姐姐的话!姐姐不要哭,姐夫知道后该心疼了!” 姚可清本来正满心伤怀,姚启珅后面那句话却冲淡了一池愁绪,擦了擦眼泪,半是玩笑道,“娶了媳妇就该听媳妇的话了!” 姚启珅年纪轻轻就是六品官,又顶着状元的头衔,入朝后想将家中姐妹,女儿,侄女儿等等嫁给他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了,姚启珅掐指一算他平均每天要拒绝一个想为他说亲的朝臣,此刻见姐姐玩笑,却也觉得头疼,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还小!不娶亲,不娶亲!就是娶了也还是听姐姐的话!” 看弟弟头疼的模样,想必是被“热情”的官员们给吓的,这说明弟弟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只是看弟弟的样子还是没开窍呢!不由拿指尖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这小滑头,就会说好听的,想来将来哄媳妇也是不差的!” 姚启珅“嘿嘿”一笑,又道,“最近给我说亲的人家我私底下了查了查,多是权贵之家,且其中有许多与众皇子有些拉扯不清的关系,我哪能跟这样的人家结亲,但凡此类人,我都是不留一点儿情面的拒绝了!” 听弟弟的意思似乎对自己的婚事有一定的打算,姚可清便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家最合适?” “当然是忠君不二的了!”姚启珅打了个比方,“比如像外祖父家那样的清贵,或者像大表嫂娘家苏家那样的天子心腹!” 可惜方家没能多添个表妹让姚启珅可以娶的,苏家除了苏珍一个女儿之外也没有第二个女儿了,不过苏珍堂妹苏十七……姚可清想了想,到底没开口,既然弟弟都还没开这一窍,她若是贸然提及苏十七,既有损苏十七的闺誉,也会让弟弟不知所措,便含糊道,“左右你还小,京中人家这么多,慢慢挑就是!” “就是!我还小呢!”姚启珅似小时候一般粘在姚可清身边撒娇,只是如今他已经是成年人的身形,这场景看起来格外的不协调,姚启珅自己也觉察到了,不觉有些怅然若失。 长大了,会得到一些东西,可是有舍有得,同样的,在你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你也会失去一些东西——他再也没有了在姐姐身边撒娇耍赖的机会了,他跟姐姐的关系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疏远,然后按照世俗的眼光和评判标准,最终停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 他真的不想长大,不想离开姐姐,可是他不能不长大,他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而不是躲在姐姐身后享受姐姐给自己带来的安逸,该轮到他为姐姐做点儿什么了。 “对了,姐姐!”姚启珅突然想起一事来了,“沭阳侯任家姐姐还记得吗?” 沭阳侯任家那是想要借历王之手来姚启珅去做女婿的人家,姚可清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怎么了?任家最近有什么不对吗?” 姚启珅点头,“昨儿早朝,沭阳侯突然上书想要将家中幺女送去瓦刺和亲,这种事别人家唯恐避之不及的,他倒上赶着去!” 自安裕瑚以重病为由摆脱了和亲的命运,与瓦刺的互婚就一直没有落实下来,塔娜公主都已经嫁到了华国,可是华国和亲的女子人选却还未定出。 安裕瑚之后本是选了一个宗室女的,瓦刺那边也做好了迎亲的准备,可是突然一场急症,那个宗室女病死了,以至于这和亲的事一直拖到现在还悬而未决。 姚可清记得任家那位小姐似乎才十三岁,沭阳侯这样急不可耐的要把女儿嫁出去是为了什么? 792、敏感 姚启珅拒受长乡侯之爵位之后,姚崇明气的要登姚府的门将姚启珅大骂一顿,奈何朱氏压根不让他进门,还指使下人一盆洗脚水将他泼了湿透,姚崇明骂骂咧咧的回去了,再也不敢来了。 不同于小苗氏对姚家爵位的态度,姚崇明不想姚家失去这个爵位,如果能拿回来,即便是姚启珅承袭了也是好的,总好过姚家就此没落,不似小苗氏那般她儿子得不到的那就要毁去,所以姚启珅拒受爵位在姚崇明眼里那就是对姚家列祖列宗的不孝,是对不起祖宗的事。 姚崇明心中气恨,又被朱氏羞辱了一顿,湿漉漉的回家后就病倒了,小苗氏一边打理乱糟糟的一家子,一边还要跟余家那边联络,虽然余尚书倒了,但是余家还在呀,如今二房还能倚靠的就只有余家了,也不得不依靠余家。 而此刻姚崇明病了无疑是在添乱,直叫小苗氏心烦意乱,找了大夫看过之后就丢给李姨娘照顾,自己看都不去看一眼。这种时候沭阳侯又突然为自家幺女上书去和亲,皇上还拒绝了,更是给小苗氏添了许多不安,急需找个人商量。 小苗氏去了几次余四老爷府上,却都没见到人,每每只有一个下人出面敷衍她一两句,正当她心急如焚之际,余四夫人突然将夺爵那日归家的余若菡又送到了二房暂住的院子,并留下话说余家女儿出嫁从夫,断没有半路合离的道理,并替余若菡赔了不是,而余若菡也低眉顺眼,再无往日的嚣张,活脱脱换了一个人似的。 余四夫人亲自登门,小苗氏哪顾得上追究余若菡的行为,直言无碍,火速打发了余若菡下去,正要跟余四夫人密谈,余四夫人却站起身来告辞。 小苗氏的一张笑脸再也维持不住了,“夫人这是何意?嫌弃家中低矮,辱没了夫人的身份吗?竟一刻也不愿意多留了!” “怎么会?”余四夫人否认了,却依旧保持着要走的趋势,“只是家中还有要事,耽搁不得,改日再来拜访!” “改日?”小苗氏冷笑一声,“现在我二房没了官职没了爵位,在贵妃娘娘眼里就没有了用处是不是?所以急着撇清关系了是不是?可别忘了当初是谁冒着灭九族的大罪给她药的!” 余四夫人瞳孔一缩,锐利的目光扫向小苗氏,“姚二夫人慎言!祸从口出的道理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小苗氏并不因为余四夫人语气的严厉而退缩,反倒是豁出去了,“我二房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为贵妃娘娘尽心尽力肝脑涂地,可是老爷被罢官、被夺爵的时候,余家却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我一家老小流落街头,我登门数次却回回都吃闭门羹!今日我就想从夫人口中讨一句准话,余家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们这一房了?” “怎么会?”余四夫人连连摆手,“只是如今余家尚且自顾不暇,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分给姚二老爷了!尚书大人已经被下了大狱了,证据确凿,想来不日就要定罪了,尚书大人虽然是旁支,但是与我家向来关系密切,与家中的老爷们在朝中也是互相照应的,如今尚书大人骤然没了,许多事都要重新部署安排,老爷已经有好几天都有回来了!” 余四夫人解释的合情合理,而且她又将余若菡送了回来,说明还是不想跟二房断绝关系的,小苗氏也安心了,深觉自己刚刚说话太冲了些,忙出言弥补,“如今余尚书虽然入狱,但尚未过堂还有回转的余地!” “哪有什么余地!”余四夫人苦笑摇头,“皇上似是下了狠心,不肯放过我余家,老爷说自尚书大人之后,但凡有弹劾我余家族人乃至姻亲世交的,皇上一律下令严查,除了尚书大人,如今又有三四个族人被革职下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我家老爷了!” 皇上这般大刀阔斧的对付余家,就是为了剪除历王的势力,为八皇子受封东宫清除障碍,余家的人深深的明白这一点儿,他们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砍头的闸刀落到自己脖子上。 “若菡是我的长女,她虽然任性了些,本性却是好的,若是我家老爷有什么不测,以后就劳烦夫人多多怜惜这个孩子,赏她一口饭吃,别叫她饿死了就行!” 余家有自己的思量,却不能为外人道,小苗氏看着余四夫人凄苦的脸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这样认命了?这可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余四夫人,小苗氏心里犯了嘀咕。 “夫人严重了,四老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小苗氏宽解道。 余四夫人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借夫人吉言了!”再要走时小苗氏也不拦了,亲自送到门口,看着她走远才回去叫来余若菡。 因余若菡突然回来,也没地方给她住,李姨娘很是识趣的搬到耳房去了,将西厢房让与余若菡住了。 余若菡被小苗氏叫到东厢房,表现的十分规矩,宛若新进门的小媳妇,“给母亲请安!” 小苗氏也表现的像个和蔼可亲的婆婆,“家里可好?” 余若菡微愣,旋即回道,“劳母亲挂记,一切安好!” “听你母亲说你父亲近来公务繁忙,我本还想让康哥儿去看看他岳父的表表心意的,如此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去了,怕扰了你父亲的正事!” “那就别去了!”余若菡毫不迟疑的拒绝了,“夫君好好读书就是对父亲最好的孝心了!” 小苗氏笑着赞许,“正是!本想留你母亲用饭的,也好多陪陪你,只是看她行色匆匆,似是有什么急事似的,我也不好留她了,也不知是什么事比亲闺女还要紧!” 小苗氏一副闲话家常的口吻,余若菡不觉有异,渐渐被小苗氏的话兜进去了,“出门前宫中又来了内侍,母亲是急着回去觐见姑母!” 又?看来余贵妃不是第一次召见余四夫人了!这种敏感的时候余贵妃召见余家的人做什么?还是这么频繁的召见,余家究竟要做什么? 793、谋反 弹劾余家及其亲近官员的折子雪花一样的飞到了耀帝的御案上,耀帝一个也不放过,全部交由刑部严查,一查一个准,贪污受贿,强取豪夺,还有余家子弟喝花酒打死其他嫖客的事,连余三公子打死有孕续弦的事也被查了出来,其他零零总总枚不胜举,而那位续弦的父亲趁机上书参奏曾经的女婿余三公子玩忽职守,挪用公款为其父亲余四老爷过寿,耀帝气的当场要将余三公子推出午门斩首,余贵妃听得消息后赶到御书房为侄子求情。 耀帝先是怒于余家的目无王法,后又气于爱妃后妃干政,两夹之下气得当场咯血。 一时间太医们都被宣到养心殿去了,经过太医会诊,断定耀帝是疲劳过度兼怒火攻心所致,需宽心静养。 可是余家的事正到了紧要关头,耀帝怎肯静养,还是皇后娘娘软语劝慰,耀帝才勉强答应了,又命成王暂代处理朝中事务,丝毫没有提到历王,众人便知历王是真的失宠了。 耀帝咯血时正是接见余贵妃的时候,余贵妃深感内疚,脱簪待罪,宛如一个小宫女一样服侍在耀帝床榻前。 耀帝病倒后,宋子清也开始忙了起来,每日天不亮就不见了人影,姚可清起床后只能看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发呆。天黑之后还未归家,一开始姚可清还等着他回来后一起歇下,只是宋子清回来的越来越晚,她渐渐坚持不住了,等着等着自己就先睡着了,以至于这一天姚可清早上起来以后陡然醒悟她竟然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过宋子清了,更遑论跟他说话了。 姚可清无精打采的坐在书桌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自从姚家分家后她也日渐清闲,隔壁国公府那边詹氏被禁足,孙氏又为宋兰香守不守寡的事忙着跟安家纠缠不清,老夫人记着她在詹氏的事儿上出了力也不再找她的茬儿,姚可清的日子就越发清闲了。 她还从未如此清闲过,姚可清一时有些不适应这样清闲的日子,桂圆看出姚可清的百无聊赖,提议她可以去找相熟的姐妹玩去。 可是安平郡主有孕,如今被张三公子捧在手心里供着的,等闲人要见安平郡主都要先过了张三公子这一关,想想就觉得麻烦。 而姚可怡还在坐月子,也不知方牧帆从哪儿听来的,说是妇人坐双月子更有利于身子恢复,于是愣是要让姚可怡坐满正正两个月的月子,姚可怡的火爆脾气如何能忍,可是方牧帆寸步不让,小两口的争执落在姚可清眼里却是实打实的打情骂俏,偏那小侄女又闹腾,一点儿不合心意的就哇哇大哭,哭的姚可清落荒而逃,发誓在姚可怡出月子之前再也不去看她了。 苏十七近来接了大活,似是忙着绣皇后娘娘下年里一场重要典礼的礼服,都到了挑灯夜战的地步了,姚可清怎敢去打扰。 独独剩下一个陶静柔了,可是陶静柔却突然迷上了佛法,每日捧着佛经看的如痴如醉,姚可清生怕她又走上前世的老路,试探再三后见她毫无出家的打算才放下心来,只是却也受不了她那佛光普照的说道,轻易不敢去找她,便是写封信也要绞尽脑汁,生怕哪里措辞不当又惹出她的禅意。 姚可清关系亲近的闺中密友也就这几个人了,竟没一个可以陪着消遣一二时光的,不由长叹一声,伏案不起。 正无聊之际,宋子清却回来,姚可清惊喜道,“四哥!”语气格外欢喜。 宋子清脸色却有些凝重,姚可清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桂圆识趣的领着一干下人退下,并顺手关了门。 姚可清这才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宋子清皱着的眉头不见松开,低声道,“历王怕是要反了!” 谋反! 姚可清一惊,“真的吗?” 宋子清点头,“我挂职在左骁卫,跟十六卫的人都比较熟,可是这两天左右监门卫的人员调换格外频繁,查探之下始知都换成了历王一党的,北衙禁军近来动静也不小,而历王自成王暂代朝中事务之后一直称病,还每日都叫太医去诊脉,俨然一副真的病了的样子,可是半夜历王府的后门却夜夜有人进出不断!” 历王如此频繁动作为的是什么?目的不言而喻,看来余家是忍不住了,姚可清关切道,“皇上知道了吗?有没有作出相应部署?”既然提前知道了,就没有眼睁睁看着历王成事的道理。 宋子清摇头,“还没有,根本没有机会单独跟皇上密谈!余贵妃十二个时辰不离身的守在皇上身边,但凡有人劝她离开她就哭的肝肠寸断,说皇上是因她之故才损伤龙体,她虽死难辞其咎,愿做奴仆以赎罪孽,皇上皇后也拿没办法,就随她去了!皇上接见朝臣的时候她就守在书房外面,皇上见了哪些人,见了多久,她都一清二楚,我又怎敢冒险去跟皇上说呢!” “那……那怎么办?”姚可清忧心不已。 宋子清安抚道,“不要紧,左右千牛卫是闵建霖一手掌管的,皆是他亲手挑选的心腹,绝对靠得住,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接下来他会严加防范的!再者我们从北境带回来的一些旧部也编入了十六卫里,已经暗地里集结起来了,一旦历王动手,就立刻将他拿下!” 在兵力上历王绝不占优势,除非奇袭,绝无逼宫的可能,历王也深知这一点儿,静待合适的时机。 姚可清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万事皆要小心,背着皇上私自调兵遣将是大忌,一个不慎谋反的罪名就扣在你头上了,纵然你是皇上的亲外甥,也难脱罪!”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吧!”宋子清揉了揉姚可清的脸颊,印下柔情的一个吻,“为防突然有人发难,这几日我值夜班,就不回来住了,晚上不要再等我了!” “嗯!”姚可清用力点头,贴着他的脸,留恋他皮肤上传来的丝丝暖意,心中不舍,“不要挂念家里,早点儿回来!” 姚可清也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是宋子清的说的算了,可还是忍不住叮嘱。 “好!一定!你好好呆在家里!”宋子清抱着她,郑重承诺。 794、有喜 宋子清不回来之后姚可清反而彻夜彻夜的睡不着了,每每辗转到快天亮了才合眼,白天又困到眼皮都睁不开。 看着姚可清眼皮子底下越来越重的淤青,房嬷嬷的叹息声一日重过一日,姚可清也无可奈何,心中甚是担忧宋子清,可是却消息全无,大约是怕自己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后会更担心,所以就索性一个字也不透露了。 姚可清到底忍不住心中的担忧,顶着张三公子的碎碎念愣是去找了安平郡主。 “你怎么来了?师兄没叮嘱你这几日不要到处乱走动吗?”安平郡主正在把玩这一把匕首,见姚可清来了微微有些惊喜,可是看到跟在姚可清后面进来的张三公子后就又泄了气,张三公子瞪着她手里的匕首看,安平郡主只得丢开,一旁的侍女慌忙捡起拿给张三公子。 张三公子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临走前又叮嘱道,“宋四奶奶是读书人,你要是想看书了尽可以问她,还要劳烦宋四奶奶指教郡主一二了!”说完一礼。 姚可清错身避开口称“不敢当”。 “我什么时候看过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了!”安平郡主不满的拿过一旁的书籍卷成卷用力的敲桌子。 姚可清笑着道,“不妨看看,书中世界别有一番风味!左右你现在养胎也不能舞刀弄棍了,就当是修身养性了,平心静气的对孩子也好!” 安平郡主撇嘴,满腹牢骚,“不就是生个孩子吗?整个跟蹲大牢一样,我又不是囚犯,吃什么干什么就不能由着我自己吗?在这么下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三公子也是关心你!”张三公子对安平郡主的在乎都摆在了脸上,姚可清看的分明。 安平郡主一嗤,“他关心的是我肚子里的这块肉!” 姚可清微微责备的看着安平郡主,安平郡主心虚的别过头,摸着肚子嘀咕,“虽然他对我勉勉强强也算不错了,但是保不齐也就是一时新鲜,能坚持多久还不一定呢!而且他就是真的关心我,那也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有什么好开心的!” “男人重子嗣本是寻常……”姚可清轻叹,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宋子清那样能做到视子嗣如无物的,就像宋子琪,曾经他和周氏的感情也很好,可是周氏数年无出,这情也就慢慢的淡了,最后夫妻形同陌路,都是因为子嗣的缘故。 宋子清大抵是因为自己的身世都是个谜,所以对子嗣甚至是有些抗拒的,害怕将来孩子跟他一样为真实的身世而痛不欲生,这种罪他一个人受就够了!反倒是活了两世的姚可清却没能做到顺其自然,对孩子渐生执念,皆是因为太在乎这份情了。 安平郡主也知道如此,好歹现在张劭峰听话的很,日子过的也算惬意,有些事情就不要追究的太清楚了! “算了,不提这个了,待会儿太医该来请脉了,我去洗个脸去,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我这脸莫名其妙的开始泛黄了!”虽然安平郡主没有什么其他的妊娠反应,但是身体总有些不痛不痒的变化。 安平郡主揪着脸皮风风火火的去洗脸了,姚可清看她动作虽然依旧洒脱敏捷,但是显然比未有孕时小心了很多,她虽然嘴上说的满不在乎,心里却比谁都在意! 姚可清看的直觉得羡慕的很! 安平郡主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要比旁人好很多,其他孕妇怀孕时的恶心呕吐,头晕犯困这些毛病她通通都没有,可是无论是张三公子,还是韦亲王依然不放心,每隔三日比谴太医来请脉,可是每次太医来了之后都言安平郡主脉搏强劲,胎儿康健,连安胎药都不用开。 这次来之后也是如前几次没什么区别,安平郡主说起皮肤变得暗淡发黄时太医也道是正常,不必担心,若是实在是不喜,可是开点儿养颜润肤的膏药给她擦着,安平郡主不耐烦涂脂抹粉的,摆手不要。 太医见状收拾药箱要走,却突然又被安平郡主叫住,“等一下,还请太医给宋四奶奶也把把脉吧!” 姚可清一愣,“好好的给我把什么脉呀?” 安平郡主附耳过去道,“你惯用的太医一直都是你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曹太医,曹太医年纪轻轻,医术虽然确实高超,但是为医者经验同样重要,这位太医从医三十载,经验十分丰富,让他给你看看,说不定他的见解跟曹太医有所不同呢?” 姚可清有些意动,顿了片刻终于点头,将手腕伸了过去。 太医伸出三指搭上脉搏,突然眉头微皱,换了另一只手再次搭上去,片刻后又皱眉,姚可清的心在一次又一次皱眉里忽上忽下的砰砰跳起来。 许久之后太医终于收回手去,询问道,“夫人近来饮食如何?” 姚可清道,“最近几日尚可,之前有一段时间约是因为苦夏,有些食难下咽!” 太医点头,又问,“睡眠如何?是否多梦易醒?或是渴睡困倦?” 姚可清摇头,“之前并不曾,只是这两日心中有所忧虑,晚上难以安眠,半日里偶感困倦!” 太医捻须思索片刻,再问道,“恕我冒昧,夫人上次月信期至是何时?” 姚可清愣了愣,掐指算了算道,“是上个月月初的时候!” 太医脸上泛出笑意来,“恭喜夫人了,若是我所料不错,夫人当是有孕在身了,只是月份尚浅,脉象难辨,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明显了!郡主若是没有其它吩咐,老臣就先告辞了!” 姚可清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喜的,呆呆的坐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连太医走了都还没回过神来。 安平郡主看着姚可清傻傻的模样也替她开心,轻轻推了推她,“恭喜了,你也要做娘了!” “我要做娘了……”姚可清忽的捂住嘴流下幸福的泪水,就在她无比渴望能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就真的得偿所愿了,这种惊喜能言善辩如她也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她终于有了孩子,有了属于她和四哥的孩子! 795、喝茶 惊喜过后,姚可清摸着平坦的小腹,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摸了又摸,可始终感受不到里面有个孩子,不由有些丧气。 安平郡主笑道,“你这才一个月,哪能有动静,起码也要两个月上才稍微有点儿感觉!” “那你现在有感觉吗?”姚可清好奇的看着安平郡主的肚子,脑子里抑制不住想要摸摸看的念头。 安平郡主看出姚可清的想法,将她的手拿过来放在自己肚子上,“现在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什么,摸也摸不到什么,但是我自己却能感受道,我能感受到这个小东西的心跳!” 姚可清果然没摸到什么,有些失望的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开始期待能感受肚子里的孩子的那一刻。 安平郡主瞟了瞟姚可清的肚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突然提议道,“咱们结娃娃亲吧?” “啊?”姚可清愣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么结亲?” 安平郡主满不在乎道,“管他男孩儿女孩儿的,反正将来要不你女儿给我做儿媳妇,要不就是你儿子给我做女婿!你看怎么样?” 姚可清瞠目结舌道,“倘若将来我们都生了儿子,或者都生了女儿,那又该如何?” 安平郡主挠挠头,也觉得是个问题,有些可惜道,“要真是这样那就只能结拜了!” 姚可清笑道,“你这操心的也太早了些,还没影儿的事你就想上了!” “那是!”安平郡主得意道,“我这叫为人父母者,必为之计深远也!” 姚可清笑的更开怀了,指着那一摞书道,“看来你还是有研读过这些书的,想必将来是要生个文武全才的!” 安平郡主道,“你才最有可能生个文武双全的孩子,师兄功夫比我好,你又才华冠绝,这一结合起来那还得了?” 安平郡主越说越兴奋了,双眼冒光,大有要跟姚可清换了孩子来养的念头,吓得姚可清连忙打道回府了。 回到长公主府,姚可清正打算请来曹太医再次诊脉,然后将喜讯告知长公主,还来不及让人去请曹太医,红玉便来道,“三少奶奶刚刚遣人来找少奶奶您,见您不在就留下话说三少奶奶找您有急事,让您回来后立刻去找她!” 周氏有急事找自己?还让自己立刻去找她,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姚可清不敢耽搁,换了衣裳就要走,出门时却发现桔子不在,不由问道,“桔子呢?” 桂圆回道,“少奶奶回来前不久被老夫人身边的月琴叫过去了,说是老夫人喜欢她纳的鞋底细密厚实,要赏她,去了也没多久,怕是还有一会子才能回来了!” 姚可清点点头,等不及桔子了,点了红玉和碧玉两个跟着就往国公府去了。 去到周氏的院子里却一片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不见,姚可清心中诧异,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正要退出去,突然身后从门外窜进来几个臂肥腰圆孔武有力的婆子堵住了门,打头的婆子冲姚可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四少奶奶里面请!” 姚可清心中一凛,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实在不适合硬拼,若是桔子在倒还可以勉力一试,姚可清现在有孕在身,心有顾及,只好抬脚顺着婆子所指往厢房走去,婆子竟也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姚可清更觉有异,慢慢放缓脚步,一步一挪的想拖延一些时间,婆子也不急,慢慢吞吞的跟在她身后。 总算挪到了厢房门口,婆子打开门请姚可清进去,姚可清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终咬牙踏了进去,身后的红玉和碧玉却被拦下了,“请四少奶奶一个人进去,两位姑娘请到廊下稍候!” 二玉担忧的看着姚可清,碧玉性子急躁,眼见就要撸起袖子跟婆子急眼了,姚可清冲她们摇摇头,“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 说完鼓起勇力直直走了进去,越过屏风,屏风后面却是一个熟悉的人,“四叔?” 竟然是宋四老爷! 宋四老爷点点头,略带歉意道,“有些话想要跟你说,可是你我身份却要避嫌,不得已只能用了这种方式请你来,希望你能见谅!” 虽然宋四老爷态度和蔼,可是事出突然,透着蹊跷,姚可清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问道,“三嫂呢?” 宋四老爷道,“她母亲病了,我让你三哥陪她回娘家住几天!” 原来如此!难怪院子里空荡荡的,如此看来桔子也是刻意被人支走的,月琴竟然是四老爷的人! 果然宋四老爷主动承认了,“素来听人说你聪慧过人,怕你半路觉察到有异就不来了,你那个叫桔子的丫头又勇猛过人,所以只能支开她了!” 姚可清渐渐镇定下来,问道,“四叔找我来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宋四老爷指了指她面前的茶杯,并不急着步入正题,“尝尝这茶,今年的新茶,新得来的!” 当初姚可清出嫁前夕在姚崇明那儿差点儿喝了一碗有毒的茶,所以姚可清现在对信不过的人东西一概不碰,并不端起茶杯,只是歉意道,“多谢四叔,只是我近来觉浅,太医叮嘱不能饮茶!” 宋四老爷无所谓的笑了笑,自己端起茶杯品咂了一口,神色陶醉,半晌之后又啜了一口,如此重复,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宋四老爷还没喝完一杯茶。 姚可清有些急了,再次问道,“四叔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宋四老爷这才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姚可清,可是目光的焦点却不在她身上,语气深长而悠远,“当年我与你父亲是同场参试的!” 宋四老爷说的是姚崇华。 “那个时候他二十不到的年纪,意气风发少年郎呀!我比他年长几岁,却不如他镇定沉稳,可惜……” 可惜天妒英才,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还来不及一展抱负就死于一场意外。 这是要叙旧?姚可清心中不解,她与宋四老爷只不过是在家宴时见过几面而已,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而姚家与宋四老爷多年来也并无往来,哪里来的旧情? 宋四老爷究竟想做什么! 796、绑架 宫里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暗地里实则波涛汹涌,耀帝虽按照太医的叮嘱精心修养,可是身体却毫无起色,甚至有日渐严重的趋势,急的一贯温柔的皇后都接连训斥了数名太医,独余贵妃依旧日夜不离身的服侍在耀帝左右。 称病久未露面的历王这一日却破天荒的上了朝,虽然群臣议事之际他一言不发,不反驳也不符合任何一个人,可是人来了也就代表了一种姿态:历王要重返朝堂了! 历王一党经历洗劫后灰败下来的信心又重拾起来了,只要历王不倒,他们就还有希望! 散朝后历王独自前往养心殿求见耀帝,出入宫门时被侍卫内侍拦住盘问,历王耐着性子任由他们问东问西,风轻云淡的面皮下面又不知是一副什么样的面目。 养心殿里耀帝正颇有闲情逸致的在作画,一旁的方老爷子不时的指点一二,一副君臣和谐的场面,看到历王,耀帝的面色淡了些,语气却还是平和的,“听太医说你病了?身体可有好转?” “回父皇,儿臣已经大好了!”历王恭敬的回道。 耀帝点头,又问了两句,多是一些琐事,历王都回答的十分简练,父子间疏远如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耀帝与成王都感受到了,父子二十多年竟然落得相对无言的局面,屋中气氛似凝固了一般。 正好成王来请示政务,耀帝遂挥手摒退了历王,“你下去吧!” 历王躬身退下,在门口碰上成王,成王含笑着打招呼,“三皇弟!” 在夷州历经磨砺,成王比其他兄弟成熟了许多,所以才能得耀帝重用,相交于从前,成王与历王似乎调换了一般,成王从不受宠的皇子变成了手握大权的那一个,而从前荣宠不断的历王地位却岌岌可危,随时随地都有被余家连累的风险。 历王回以“大皇兄!” 成王点点头错身入内,身后的历王握紧拳头,低垂着头掩饰住眼中的阴冷一片。 行至保和殿后,历王迎面碰上闵建霖带着一队侍卫巡逻,历王面带笑意主动迎上去打招呼,“妹夫今日当值?” 一开口就这么亲近,闵建霖深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真理,冷着脸回了一个字,“是!” 历王全然不在意他的冷淡,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刚巧路过此处,那本王就不打扰你当差了!” 闵建霖眉头微皱,脸上似有痛楚的神色闪过,历王看在眼里,嘴角一勾,更用力的拍了几下,“那本王就先走了!” 看着历王轻快的背影,闵建霖轻蔑一笑,活动活动了肩膀,招呼身后的侍卫,“你们接着巡逻!”自己转身出宫去了。 闵建霖沿着四面宫门转了一圈,却没看到宋子清的人,抓了好几个小兵来问,却无人知道宋子清的去处,闵建霖急的抓耳挠腮之际一辆马车直直的向宫门口冲了过来。 在皇宫门口还敢这么放肆的除了嘉阳公主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果然,马车停稳,闵建霖认出了马车夫正是嘉阳公主惯用的,顾不得是在宫里了,冲过去就是一顿指责,“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横冲直撞的,不是让你不要到处乱跑吗!” 嘉阳公主才探出头就被劈头骂了一顿,心中气愤,扭头又坐了回去,闵建霖正要掀帘子,忽然闪身出来一人,却是安平郡主,神色严峻的跳下马车,不等闵建霖问,就掏出来一封信。 “刚刚师兄派人给我送信,一个时辰前有人送来一封信,信里夹着一根宋四奶奶的发簪,有人掳走了她,要师兄带着十万两银子去雨花观赎人!” 姚可清被绑架了? 闵建霖一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去长公主府掳人?这会不会是有人跟他开玩笑的?那簪子确定是宋四奶奶的吗?” 安平郡主道,“确实,那簪子是我送她的,跟我头上的这只合起来刚好是一对!至于人是怎么从长公主府被掳走的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师兄说他已经回府查探过了,人确实已经不在府里了!” 闵建霖想起昨天晚上刺杀自己的那帮刺客,今天又有人绑架了宋子清的妻子,神色忽的严峻起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不能去!雨花观离京城有数百里之遥,这一来一去怎么也要一天的时间,而且那里指不定有什么孝敬等着他!” 安平郡主看了他一眼,“我也说过了,可是师兄不听,还带走了彭程,我……私心里我并不想劝他!” “妇人之见!”闵建霖火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将宋子清这个不顾大局的家伙痛扁一顿。 安平郡主不反驳,她承认自己确实是妇人之见了,宫中戍卫缺宋子清一个并不会怎样,可是姚可清她却只有宋子清一个了。 闵建霖不经意抬头就看到嘉阳公主叉着腰瞪他,不由心虚的咳了一声,“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我赶紧回去重新部署宫中兵力,你们两个赶紧给我回去,老实在家呆着,今天晚上哪儿也不许去!知道了吗?” 后面几句话闵建霖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三个人听见,安平郡主淡淡点头,若是她没有怀孕说不定还有兴趣掺合一脚,现在还是老实在家等消息好了。 嘉阳公主目光流动,郑重道,“我将家人都交给你了!” 闵建霖点头,嘿嘿一笑,“好好照顾我儿子!” 嘉阳公主摸着隆起的小腹目送闵建霖的背影越走越远,“走吧,晨儿!今天你去我那儿陪我吧!” 嘉阳公主快要临盆了,身子有些笨重,在侍女和安平郡主的合力搀扶下才坐上马车。 送了嘉阳公主上车,安平郡主却并没上去,“你先回去吧,我去长公主府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嘉阳公主担忧道,“你是要骑马去吗?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骑马,我送你过去吧!” 安平郡主接过一旁的侍卫牵过来的马翻身骑上,“骑马快!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回去吧!” 说完一抽马鞭转瞬就跑远了。 797、凶手 到了长公主府,安平郡主想了想,并没走正门,直接翻墙进去了,一番查探,发现下人不见惊慌,就连姚可清那个动不动就爱说教抹眼泪的奶娘都神态如常,可见她们并不知道姚可清被掳走的事,便悄悄退了出来。 沿着长公主府和平国公府仔细查看四下打听,竟然只在两个时辰前从国公府西角门驶出过一辆马车,往城外的方向去了,正要追去时,突然一辆马车由远及近驶了过来,马车尚未停稳,车内的人就慌慌张张的下来了。 安平郡主定睛一看竟然是宋子琪的妻子周氏,周氏下了马车就提了裙子往府里小跑而去,似是遇上了什么紧急事,安平郡主心中一动,跟上了周氏,国公府的下人大多是认识安平郡主的,不敢拦着,眼睁睁看着她进去了。 安平郡主一路尾随周氏进了宋子琪的院子,周氏一进去立刻关了门,安平郡主无奈,只得再次翻墙,落地瞬间却看到了宋子清,“师兄?你不是出城了吗?” 宋子清面如寒霜,看到安平郡主时略缓和了一些,“我让彭程去了!” 竟然让彭程去?而自己却留在了国公府,安平郡主有些明白了,“你是觉得她还在府里?” 宋子清点头,“我接到信后就立刻赶了回来,双清苑的人都说她是被三嫂叫来国公府了,可是我来到国公府时三嫂的院子却空无一人!” 周氏赶忙解释,“前两天母亲病了,我跟三少爷回娘家去了!” “所以我派人去请了三嫂回来!然后又出府打探各个府门的情况,在维维离开公主府之后只有一辆马车离开过国公府,我追踪到那辆马车,马车上却没有人,马夫在一旁的赌坊赌博,用了点儿刑,他招出了那个收买他的仆妇,我刚把这个人找出来!”宋子清指了指地上五花大绑的婆子。 周氏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喃喃道,“院子留下的人都去哪儿了?”她回去不过一天,院子里竟然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了…… 安平郡主上前踹了那婆子一脚,“谁让人去吩咐车夫的?” 婆子瑟瑟发抖,“老奴不知,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呀!” 安平郡主冷笑一声,抬脚踩上她的膝盖,慢慢加大力道,婆子渐渐忍不住了,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可还是一口咬死,“老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安平郡主气急,一脚踹开,婆子立刻缩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三哥怎么突然会去周家?”宋子清问道,他记得因为詹氏禁足的事,宋子琪和周家之间有隔阂的,照理他不该主动提出去詹家才对。 周氏正看的心惊胆战,突然被宋子清问道,吓的一个激灵,“我……我也不知道,我本来都已经收拾好东西了,都打算走了,三少爷却突然说他也要去,我担心母亲的身体,也没多问,就跟他一起回去了!” 这么说来周氏也觉得有些不对,先是因为她无出,她娘家的兄弟就跟宋子琪起过争执,因为宋子琪纳妾的事,她哥哥都差点儿揍过宋子琪的,后来又因为母亲的事,两家关系就更冷淡,怎么会突然就主动陪自己回娘家呢? 想了想,周氏突然想起来一事,“三少爷说要陪我回去之前被父亲叫去过,回来之后就说要去周家了,会不会是父亲跟他说了什么?” 四叔?宋子清一愣。 安平郡主却看到那个婆子在周氏提及宋四老爷时眼里闪过的惊慌,顿时便明白了。 宋子清也看到了那个婆子的神情,率先奔出门去,只留下一句,“看好了人!” 安平郡主跟着走了两步听到宋子清的吩咐恨恨的跺脚,回头看那婆子格外的的来气,突然从腰侧掏出一把匕首,拔刀出鞘,露出锋利的刀锋,安平郡主手持匕首渐渐逼近婆子,婆子吓得在地上滚爬着后退,却被安平郡主一脚踩住胸口动弹不得,匕首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我近来虽心慈手软了许多,但是我不介意为你破例一次!” 手微微压下,锋利的刀刃立刻在婆子满是褶子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印,婆子吓得都不敢大口喘气了,生怕一用力就主动把脖子送到了刀口上。 安平郡主淡淡道,“说吧,谁指使你的,要是不说……”手下再用力,血痕立刻更深了,有鲜血缓缓流出,“我这手要是再滑一下可就……” “说!说!说!我都说!”婆子崩溃的高喊,再也硬撑不下去了。 安平郡主这才慢悠悠收回匕首,在婆子身上擦了擦,收回鞘中,“说吧!” “是四老爷!是四老爷拿了对牌让老奴去车马房随便挑一辆马车,再给车夫五两银子,让他驾车出府,去往雨花观,还交代他今日之内不能回府!其他的老奴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么轻松的差事车夫当然愿意了,又白得了五两银子,心中欢喜,路过赌坊一时抑制不住,赌瘾就上来了,将马车停在路边一头扎进了赌坊,直到被宋子清拎出来才如梦初醒。 安平郡主冷笑道,“宋四奶奶去哪儿了?你以为你不说就逃的掉?” 婆子磕头如捣葱,“老奴真的不知道呀!老奴只负责安排车马!” 那也就是说还有别人了?安平郡主听出她话里的漏洞,追问,“还有谁?” 婆子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惧于安平郡主的恫吓,将余下的两人也招了,安平郡主丢下这婆子,转头要去寻另外两人去,厢房内却突然传来周氏的尖叫。 安平郡主快步奔去,就见屋内一片狼藉,茶壶茶杯碎了一地,地上的水渍还没干透,显然不久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争执。 安平郡主从地上捡起一块茶壶碎片,正要抬头,突然瞥见一旁的椅子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忙提起椅子来看,是个奇怪的图案,有点儿像个字…… 周氏凑过来看了看,突然道,“倒过来!” 安平郡主闻言立刻将椅子倒了过来,那个奇怪的图案果然变成了文字“肆”。 宋四老爷! 那婆子果然没骗人。 可是人究竟去了哪里?既然没有出府去,那就还在府里,这么大的府邸,人会藏在哪里? 宋四老爷为何突然要绑架姚可清呢? 798、抉择 宋子清到了宋四老爷的书房,屋里出来一个小厮,见是宋子清,立刻笑着迎上去,“四少爷来找……” 话未说完,就被宋子清一把抓住胸口丢了出去,头装到坚硬的地砖上,一声不吭的晕了过去。 宋子清怒气冲冲的进来,宋四老爷却没太过诧异,反而淡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来的还要早许多!” 他早该料到那个障眼法的马车瞒不住宋子清的,所以他一直坐在书房,等宋子清来找他要人。 “她在哪儿!” 宋子清双目赤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宋四老爷毫不顾虑的直接承认了是他绑架了姚可清更让宋子清觉得愤怒。 “她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宋四老爷道,“你放心,她是我的侄媳妇,我不会伤害她的!而且她很聪明,很懂得识时务,便是连误伤也没有了!” 宋子清渐渐回过味来,宋四老爷这么大费周章的把姚可清藏起来,又将他支出城去,显然是不想让他插手有些事了! “四叔原来是历王的人!” 宋四老爷苦笑一声,“我谁的人都不是,只是叫别人捏住了把柄,不得不听他人之命行事罢了!” 被别人捏住了把柄?宋四老爷行事谨慎,素有廉洁勤恳的官名,竟然也会被别人抓住把柄? 宋子清不关心宋四老爷的苦衷,他只想知道姚可清在哪里,“我敬四叔您是长辈,不想与您为难,只要您告诉我她的下落,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宋四老爷摇头,“只要今天乖乖呆在府里,我保证明天一早你就能看到她!” “不可能!”宋子清冷笑着拒绝,“我知道她被四叔藏在了府里的某个地方了,大不了我把这国公府挖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你这样确实是可以找到她!”宋四老爷肯定了宋子清的方法,“只是你这样做她的名声也毁了,你要是不想她下半辈子都受人指指点点,就最好不要这样做!” 一旦姚可清背负着被人掳走过的名声,她的清白何存?别人又会怎样看她?宋子清可以不在乎姚可清的名声,却不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宋子清心中的熊熊怒火烧的他两眼通红,用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智克制着将宋四老爷撕碎的冲动,如果撕碎他能找到姚可清的下落,他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宋四老爷又苦口婆心的劝道,“只要一晚,只要你今天不出府,明天一早我就放了她,我保证她会毫发无损,如果她有半点儿损伤,我任你处置!” “若是我执意不肯呢?” 宋四老爷笑了笑,“即便你不愿意留下明天一早我也会放了她,只是到时候我倒要看你怎么跟别人解释她失踪一整晚的事!” “无耻!”宋子清毫不留情的骂了。 宋四老爷爽快的承认了,“我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我也没有办法!你又为何非要进宫?皇室的事就那么重要吗?坐视不理一次又能怎样?难道要陪你白头到老的发妻还不如功名利禄来的重要吗?好好想想吧,你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回去睡一觉,明天一早醒过来,一切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理智告诉宋子清他该拒绝,可是内心深处的钻心的痛却告诉他不要再反抗了,她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呀! 宋子清颓然的后退,踉跄坐下,低垂的头颅显示着他似乎打算妥协的趋势,可是紧握的双拳却透露出他的愤怒和不甘。 他该怎么办?他要如何抉择? 一边是君,一边是妻,他该如何抉择? 作为臣子当思忠君报国,现在国君有难,他本该以命相博护得君王平安,现在却在这里徘徊犹豫。 作为丈夫当白首不分离,现在妻子下落不明,他本该不顾一切找出她的下落,可是却顾及犹豫不决。 他究竟该怎么办?宋子清痛苦的埋下头去,渐渐的拳头慢慢松开,似乎真的打算按照宋四老爷所说的去做了。 宋四老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知道你们小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她才是你最亲近的人!没有必要为了其他不甚相干的人牺牲她是不是?” 宋子清抬起来,脸上的神情已经趋于平静,“你怎么能保证她现在还好好的?不然我怎么相信你明天一早会将她毫发无伤的还给我?” 宋四老爷笑着摇头,“不要在我面前耍这种小心计!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说让你看她一眼好确定她的安全是不是?” 宋子清不说话,显然他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可惜宋四老爷没上当,“正熙你是平定北境,统领过十万将士的武将,身手如何我虽然没见过,却也知道这国公府上下所有的仆人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如果让你知道了她在什么地方,我再怎么藏也没用了,根本就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你就能把她带走了!” 宋子清冷笑道,“所以四叔是打算让我都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在你手上,甚至是她是否还活着的情况下就任你摆布吗?” 宋四老爷愣了愣,叹道,“我向你保证,她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你只要耐心的等一个晚上就好了!” “不可能!”宋子清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在不确定她是否安好的情况下,我绝不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宋四老爷似乎不意外宋子清的态度,“那随你的便吧!不管你是将她弃之不管直接进宫,还是将国公府翻个底朝天来找她,我会怎么做我之前都已经说过了,我是不会改变的!你要是能提前找到她那就是天要亡我,我认命!” “认命吗?你真的该认命了!”安平郡主突然进来了,宋四老爷一愣,安平郡主又转头告诉宋子清,“我找到线索了!” “在哪儿?”宋子清激动从椅子上一弹而起。 宋四老爷也呆住了,虽然时间匆忙,但他还是把所有的痕迹都掩盖了一遍,还特意将周氏院子里的一片狼藉保持住,就是为了万一宋子清半路察觉,也留了给他查的余地,可是除此之外,应该没有留下其他的痕迹才对呀? 799、危矣 路上安平郡主将她发现的线索一一道来,“那个婆子招供出另外两个同谋的,我已经让人去找了,然后三少奶奶发现地上的茶杯碎片少了两个杯子的,遍寻整间屋子也没找到另外两个,我怀疑是她偷偷带走的,就沿着周围找,果然找到了她偷偷丢下来的茶杯碎片,只是找到一半就断了,但是也已经能排除了一大半!” 安平郡主领着宋子清到记号断了的地方,指着周围道,“我看了看四周,能藏人的地方除了你们家老夫人的院子,也就四夫人的院子了!其他院子都人来人往的,藏不住人!” 宋子清点头,詹氏被禁足后,她的院子就空下来了,用来藏人最合适不过了!立刻就奔了过去,只是将詹氏的屋子翻了个遍,连床底下都没放过,却连姚可清的人影都没看到。 “究竟去哪里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是人却还没有找到,宋子清开始急躁起来。 “再等等吧,找到另外两个人了肯定会有线索的!”安平郡主也急,却还保持着理智。 可是时间不等人,天已经快黑了,宋子清烦闷的一拳砸在墙上,手收回到一半突然顿住:这墙有些不对! 宋子清用力敲了敲墙壁,果然不对,里面是空的,立刻推开紧靠着墙壁的柜子,果然露出一道暗门来,推开门,狭小的空间里躺着一个人,正是失踪了大半天的姚可清,宋子清立刻奔过去心疼的将她抱起,“维维,维维?” 姚可清早已晕过去了,听不到宋子清的呼唤,宋子清抱着姚可清就要往外冲,却被安平郡主拦住,“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抱着她回长公主府?就不怕被人看到说闲话?去韦亲王府吧!” 说着扯过床上的被单将姚可清挡住,率先走到前面去了,出了詹氏的屋子,桔子擒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婆子过来了,那俩婆子看到宋子清怀里隐约抱了个人,就知道姚可清已经被找到了,顿时脸色灰败下去了。 安平郡主冲桔子点点头,又对宋子清道,“你先去王府,我把这边的残局收拾干净了就过去!” 安平郡主领着桔子又去了周氏那儿,周氏正心惊胆战的守着那个被安平郡主吓破胆了的婆子,看到安平郡主又带了两个婆子过来,吓得一阵哆嗦。 安平郡主并桔子将三个婆子丢进厢房,捆绑结实了才对周氏道,“这三个人就先放在三少奶奶这儿了,还劳驾三少奶奶您分神照料一二!还有就是希望您能对今日的事守口如瓶,毕竟长公主府的人都知道四少奶奶是被您叫走的,要是传出什么对四少奶奶不利的话来,您也脱不了干系不是?” 周氏跟着看了一下午的戏,虽然不清楚缘由,但是却看明白她公公绑架并藏匿了姚可清,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了,无论安平郡主说什么都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一个字也不说出去!” 安平郡主满意点头,又对桔子道,“你们家奶奶身边应该还有随侍丫头的,也不知去了哪里,你留下来把她们找到!” 桔子点头,见安平郡主要走,忙追问道,“少奶奶什么时候能回来?” 安平郡主回道,“今日她就留在我那儿了,长公主那边我自会去说,你找到了那两个丫头就带着她们回去!” 桔子应声去了,安平郡主奔至宋四老爷书房时,宋四老爷脸色灰败,显然已经知道姚可清被找到了,安平郡主压抑住心底的怒火,冷声道,“师兄敬你长辈不能跟你翻脸,我可没那么多顾忌,她要是有任何差池,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宋四老爷凄凉一笑,“不劳烦郡主了,事已至此,我还有活路吗?” “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别人!”安平郡主说完一击掌,观砚带着两个小厮过来了,“郡主请吩咐!” “看好了他,不许他出去,也不许他往外送信!他要是有任何异动,尽管下手,缺胳膊少腿的也死不了人!” “小的明白,郡主赶紧回去吧,少爷那边还等着呢!” 安平郡主忧心姚可清的身体,从她失踪到被找到已经过了将近四个时辰,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憋了那么久,也不知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出什么事,这样一想,安平郡主忍不住狠狠瞪了眼宋四老爷,终于拔腿走了。 顾忌姚可清的身体,宋子清只得坐了马车前往韦亲王府,比骑马的安平郡主还晚到了半刻钟,宋子清抱着姚可清下马车的时候,安平郡主已经侯在门口了,太医也已经到了。 太医诊脉时安平郡主把宋子清拉到一边低声道,“天快黑了,你先进宫吧,她留在我这儿你大可以放心!” 宋子清不舍的看着姚可清,伸手摸了摸她微凉的脸颊,终于狠下心来点头,“既然挑了今天将我支走,想必今天晚上他们就要动手了,现在他们大概以为他们的计谋得逞了,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宋子清一脸肃杀,眼里有嗜血的光芒闪过,既然敢动他搁在心尖上的人,那就用鲜血来给她赔罪吧! 送走宋子清,安平郡主轻轻抚过一阵阵胀痛的小腹,微微蹙眉,进了屋,太医刚好把脉完,回禀道,“回郡主,这位夫人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中了迷药昏睡过去了,待老臣开一剂药喂服下去就会醒过来了!” 安平郡主点头,不忘提醒道,“她有孕在身,太医开方子的时候注意剂量!” 太医把过脉了,当然知道姚可清有孕了,“老臣明白!”说完太医就要下去,却被安平郡主叫住,“你给我也把把脉吧!” 太医微愣,反应过来后依言给安平郡主号脉,瞬息间,太医的眉头就蹙在一块儿了,安平郡主心里一跳,“怎么了?”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是如实道,“郡主您这胎……危矣……” 安平郡主神色一滞,语带微涩,“能保就保吧!保不住……我也不怪你!” 太医连连点头,“老臣给您开个养胎的方子,切记要卧床静养,万不可再……” “知道了!”安平郡主挥挥手,摸着肚子,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难过。 800、醒来 姚可清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身下是柔软的绸缎,鼻尖似乎有缕缕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飘过,眼皮似有千斤重,还是努力的强迫自己睁开,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觉得十分熟悉,这是安平郡主的闺中的房间! “晨儿?”姚可清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是看屋中已经点起了蜡烛,应该已经天黑了。 一旁的安平郡主听到了姚可清的声音立刻走了过来,“你醒了?”抢在姚可清开口问之前,一口气将她晕过去之后的事全部交代了,只是隐去自己也去了宋家的事,“……大概就是这样了,师兄救出了你,将你送来我这儿之后就进宫去了,四老爷那边也已经让人看管起来了,一切等明天再说!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很好,不用担心!” 孩子没事就好! 姚可清听了这句话果然放心的舒了口气,本来勉力撑起的眼皮也耷拉下来了,思绪虽然渐渐变得清晰,可是身体却无力的很。 安平郡主按住她试图挣扎的身体,“别乱动,等药劲过了就好了!” 姚可清闭着眼,无力而又郁卒道,“上次在宫里吃了亏,这回已经够小心的了,吃的用的一律不碰,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上次在宫里姚可清就被安裕瑚和姚可馨暗算过的,所以白天被挟持在周氏的院子里的时候就心生警惕,对所接触的东西格外小心,却还是没防住! 以姚可清谨慎的性子竟然都没避开,安平郡主好奇道,“迷药下在哪儿?” “熏香!熏香有问题!” “熏香?”安平郡主一呆,“那他自己怎么没事?事先服了解药?” “也不算事先吧!”姚可清苦笑,“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解药就在茶里,四叔喝了,但是我怕茶里有问题,就没敢喝,结果……” 安平郡主咂舌,“这种方法还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呀!” 谁又能想到呼吸之间都被人做了手脚呢? “是呀!”姚可清一叹,“等我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的时候,再想拿过茶来喝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举起茶杯了,四叔又将茶都倒掉了,无奈之下只来得及拢两个茶杯在袖子里了!想着趁着还有点儿意识,可以做点儿记号什么的,没想到只走了一半,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后我被带到哪儿去了?” “宋家四夫人的院子!”安平郡主描述了一遍藏姚可清的那个小空间,“师兄说那里头还有一些古董物件什么的,像是用来藏匿财物,大概是那位四夫人用来藏体己的,只是不知道宋四老爷是怎么知道的!” 姚可清忽的想起老夫人那些没有被追回的东西,或许之前被詹氏偷换后就是藏在那里一点点拿出去脱手的……而宋四老爷竟然也知道那个空间,是不是就说明詹氏的所作所为宋四老爷一直是知情的呢?甚至还纵容着詹氏的行为…… “四叔……没想到四叔竟然是为历王做事的,我一直以为宋家该保持中立的!” “怎么可能!”安平郡主轻嗤,“之前宋家二房为二皇子上窜下跳的时候你是不知道,要不是宋二老爷实在不成器,没被二皇子看在眼里,宋家可远不止眼前的热闹呢!不过这宋四老爷倒有些手段,比他二哥可强多了,难怪历王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托给他!” 果然,皇权更迭,能忍得住立得正的人只是少数,似外祖方家这般清贵的已经绝无仅有了,也难怪外祖和舅舅们虽然职位不高,但是方家在京城里却有着超然的地位,皇亲贵胄无一人敢得罪!权力的涡流中,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呀!方家是早就看透了! “我是我大意了!一听是三嫂找我,来的又是三嫂身边颇为得力的二等丫头,我就没有疑心,却忘了四房除了三嫂还有别人,丫头也是可以被收买的……”而且周氏回去的匆忙,根本没有跟姚可清说一声,而又有宋四老爷刻意隐瞒,周氏回娘家的消息传不到长公主府也是正常。 “也还多亏了宋三奶奶!”安平郡主道,“要不是她发现那个茶杯少了,也没那么快就找到你了!” “那个茶杯是三嫂最爱的了!现在只怕正心疼着呢!”姚可清微微愧疚,为了能拿到茶杯做记号又不被人察觉,她只能做出软弱无力的样子扑倒在桌子上,拿到茶杯的同时将剩下的茶具扫在地上,趁着慌乱和声响,将袖中的茶杯在桌上磕碎,清醒时做这些并不是难事,可是那时姚可清已经神志不清了,硬撑着做完这些,就被婆子盖了披风一左一右夹着走了,有披风遮掩,姚可清一路上从袖中将碎片抖落出来留下记号,但是没能坚持到目的地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回头让师兄赔给她喽!”安平郡主并不觉得姚可清需要对周氏心怀内疚,“不过师兄就是赔了,她只怕也没胆量要!一套茶具而已,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碎多少套茶具也消不了师兄心里的怒火!” 姚可清在心里是赞同安平郡主所说的的,纵然她的失踪其实跟周氏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但是盛怒之下的人都需要一个宣泄口,被迁怒也是常事。 渐渐恢复了力气,姚可清缓缓坐了起来,就瞥见安平郡主的裙摆最下面的边缘上沾了一撮马毛,脸色立刻就变了,“你不是说你没去过宋家吗?” 安平郡主顺着姚可清的目光也看到自己裙子上的马毛,不由叹息,忘了换一身衣裳了! “我确实去了!”被抓住了把柄,安平郡主也不辩解了。 “还是骑马去的!”姚可清说的十分肯定,压根不给安平郡主留分辨的余地。 安平郡主也老实点头承认了,“嗯!”又解释了一句,“我有分寸的!” “晨儿!”姚可清痛心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受得住,可你肚子里的孩子未必……” 安平郡主目光微闪,打了个哈哈,“他结实着呢!你担心什么呀!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你好好休息吧!” 安平郡主的刻意回避在姚可清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看着她有些离去时萧索的背影,心里如堵了一团棉花一样的难受。 801、逼宫 夜幕降临时,宋子清终于赶进了宫,闵建霖看到他大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宋子清,他还真没那么足的底气,宋子清一来瞬间信心十足了,以手握拳在他肩头擂了一拳,“臭家伙!你总算了来了!” 宋子清点头,问道,“你肩上的伤没事儿吧?” 闵建霖毫不在意道,“几个小毛贼就想杀我?要不是我怜香惜玉,也不会挨这这一刀!啧啧啧……那个女杀手长的还挺好看的,所以最后给她留了个全尸!” 宋子清白了他一眼,“历王以为我已经出京了,不会想到我也在宫里,待他进来,你在前方牵制着他,我带人从后面包抄断了他的后路!” “好!”闵建霖摩拳擦掌,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自从回了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亢奋过了。 “皇上那边……算了!”宋子清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本想提醒一下要提防余贵妃的,却突然想起现在还被幽禁的襄王,不由盼着但愿余贵妃能做点儿什么,不然想要历王死还没那么容易。 闵建霖以为宋子清在担忧皇上的安危,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明处暗处都安排好了人,就等拿历王的现行了!再说了,皇后娘娘也在皇上身边照应!” 皇后娘娘在的话宋子清就更放心了,余贵妃就是本不想不做点儿什么,皇后也会让她做点儿什么的,当即与闵建霖分开各自做部署去了。 夜,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浸润着整个世界,上弦月弯如玉钩挂在天幕,在漫天星光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暗淡无光,渐渐的,有乌云从天际缓缓移来,将弯月最后的光辉也遮盖了。 漆黑的夜色中,西华门悄然无声的被打开,一个个身着黑色劲装手持武器的人迅速的闪身进来,不过片刻功夫就进来了数百人,最后三个着华服的男子进来后,门又悄然无声的关上了,刚刚进来的人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三个华服男子中间是个年轻的男子,他做了个手势,另外两个年长的男子点点头,其中一个向右边拐去,另一个跟在年轻男子的身后阔步向前。 养心殿里耀帝还没歇下,正在翻阅一本书,忽觉口渴,拿起面前的茶杯却发现是空的,便叫道,“德安……” 一直默默给耀帝捏腿的余贵妃轻声道,“皇上忘了?德安公公身体不适告假了……” “是呀!”耀帝叫完也想起来了。 “臣妾给皇上沏茶!”余贵妃双手接过耀帝的茶碗退了下去,片刻之后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上来了,“皇上请用茶!” 耀帝接过,还隔着一段距离就感觉到了茶水烫人的热气,余贵妃从未做过伺候人的活儿,又不知耀帝喜好,泡来的茶怎么会合耀帝心意呢? 滚烫的茶无从下口,耀帝只得将茶碗放下,看了一眼余贵妃没说话:要不是想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早把她撵回她自己的寝宫了! 余贵妃被耀帝这一眼看的心惊胆战,扑通一声跪下,“臣妾该死!” “起来吧!”耀帝挥挥手,越过余贵妃走向床榻。 余贵妃默默爬起来看了看耀帝一口未动的茶,咬咬牙拿扇子扇凉了一些再次端给耀帝,“皇上请用茶,已经不烫了!” 耀帝接过茶杯正要勉强喝一口,突然听得太监传话,“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宣!” 茶杯再次被搁下,余贵妃眉头一皱,不甘的避开了。 皇后娘娘进来后看都没看余贵妃一眼,径直走向耀帝,“臣妾见过皇上!” “这么晚了皇后有什么事?”皇后娘娘面露急色,耀帝不由奇道。 皇后娘娘这才看了眼余贵妃,余贵妃躬身退下,行至殿外,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番夜色,今天的月色真是不错!余贵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一刻钟后有内侍来请余贵妃入殿,余贵妃第一眼就看见那杯茶已经少了一半,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皇后娘娘已经与耀帝说完了话,临走时叮嘱余贵妃,“好好伺候皇上!” 语气像极了吩咐一个宫女太监,余贵妃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是,臣妾一定尽心服侍!” 皇后娘娘走到门口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踉跄后退了两步才被宫女扶住,“娘娘,您怎么了?” “我……呕……”皇后娘娘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人也软了下去。 “娘娘!” “皇后!”耀帝惊慌失措的奔到皇后娘娘身边大喊,“传太医!” 皇后娘娘瘫软在地上,宫女们手慌脚乱的要扶她起来,皇后娘娘颤抖着指了指那杯茶,“茶……茶里有……有毒!” 耀帝大惊,看向余贵妃,余贵妃也没想到那杯茶竟然是皇后娘娘喝了,而不是耀帝,顿时也慌了手脚,耀帝怒道,“来人!” 良久,外面无人进来,耀帝提高了音量大声道,“来人啦!” 外面这才有了动静,进来的却是历王,“父皇要见谁?儿臣去替您叫!” “你怎么来了?”耀帝语气冷淡至极,这么晚了历王突然进宫,身边还带着余家的家主和手持兵器的家丁,目的不言而喻。 看到历王,余贵妃心下大安,立刻跑到历王身边,“皇儿……” “委屈母妃了!”历王将余贵妃拉到自己身边,扫视了一圈屋子,看到倒地不起口吐鲜血的皇后也明白了耀帝并没有中毒,虽然觉得皇后娘娘的症状似乎有点儿不符合药性,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历王来不及多想,直奔主题,“儿臣今日来是想请父皇成全一件事的!” 耀帝看着皇后的惨状心疼不已,亲自抱起她放在龙床上,才冷笑一声,“成全?要朕成全你的大逆不道吗?” “怎么会呢?”历王拿出一道圣旨,“只要父皇在这上面盖上玺印就是名正言顺了!” “朕要是不愿意呢?” 历王看了眼皇后,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意,“事情已成定局,父皇为何连最后的一点儿颜面也不愿留存呢?皇后娘娘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是不是该尽快找个太医来看看呢?” “谁说事已成定局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质疑。 802、败了 一夜无眠,余四夫人在屋里静坐了一夜,心中忐忑不安,到下半夜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不详预感,心慢慢沉在谷底,看了眼钟漏,离天亮只有一个多时辰了,兴许还来得及做点儿什么。 余四夫人匆匆赶到余五小姐余若嫣的房间,将还在睡梦中的余若嫣叫醒,“速速收拾细软去你姐姐那儿,快!” 余若嫣睡的正香,突然被叫醒,揉着眼睛朦朦胧胧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别问那么多!快去你姐姐那儿……”余四夫人什么也不解释,一边催着丫头们收拾东西,一边亲自帮余若嫣穿上衣裳,一个劲儿的催着她赶紧走。 看着母亲慌慌张张却什么也不肯说的的模样,余若嫣不高兴道,“究竟是怎么了?您这两天一直奇奇怪怪的,这大半夜的,我去姐姐那儿干嘛,要去也是天亮以后再去!” “天亮以后就来不及了!”余四夫人低吼道,“我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余若嫣被吼的一颤,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严厉的样子,当即眼里涌出泪水来,想着母亲总是为自己好的,忍着委屈抽噎着道,“我去就是了!您别生气了!” 女儿的委屈让余四夫人心如刀绞,可是为了保全女儿她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愿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好孩子,去了你姐姐那儿,一切要听你姐姐的安排,她说什么你都听着,不许反驳,知道吗?” 余若嫣茫然点点头,就被余四夫人推着出了门,一个拎着包袱的丫头搀着她上了马车,上马车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夜色里母亲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余若嫣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自己却不知这突然的心酸和眼泪是为了什么。 看着马车驶出了余家,渐渐走远,余四夫人如释其重的松了口气。 罪不及出嫁女!她能保全的只有两个女儿了,儿子们……自古富贵险中求,求而不得却是要付出代价的!余家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直面结局。 擦了擦眼泪,余四夫人转身回屋,碰上了匆忙拉着两个半大孩子赶来的余大夫人,四目相对,瞬间明白了两人的目的是相同的,不由相视苦笑。 余大夫人慌慌忙忙的推着孙子孙女上马车,余四夫人却快步上前将她孙子拉了下来,余大夫人急道,“弟妹什么意思?” 余四夫人指着两个孩子道,“如果他也走,他们两个一个也活不成!” 余大夫人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却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他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是余家的嫡长孙!是余家的未来!是余家的希望!我的孙儿还不满三岁,可依然留了下来!” 女儿终究是外姓人,耀帝仁慈,一念之仁放了也是可能的,可是儿子,叛逆之后,哪个君王能容忍? 余四夫人面色如冰,眼泪如河汹涌不绝。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余大夫人面色微微动容,最终却还是对孙儿的疼惜占了上风,又将孙儿推上了马车,“如果天要我余家绝后,他们姐弟死在一块儿也有个照应!” 终究不是自己的孙子孙女,余四夫人无力劝阻,看了眼马车上的女孩,她还那么小,眼里的懵懂和慌乱毫不掩饰的流露着,她还那么小,她本是有活的可能的,却被亲祖母扼杀了。 马车远去,余大夫人和余四夫人相携进了内院,眼里是如出一辙的视死如归,她们都明白,到现在宫里还没传出消息来多半是没有成事了。 余家败了! 彻彻底底的败了,从先帝年间,余家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如今是彻底滑到再也爬不起来的深渊了。 历经三朝的余家老人一直还念叨着五十年前的余家是如何的风光,那时余家是王公贵族都要顶礼谦让的钟鸣鼎食的世家之首,念叨之余还不忘指责如今余家的儿孙不思上进,才导致家业衰落。 于是余家的后辈的奋发图强,却走上了一条家破人亡的不归路。 天蒙蒙亮的时候,紧闭了一夜的宫门突然打开,数支着黑甲的禁军排着整齐的队伍鱼贯而出,沿着主街呼啸而去,看方向是朝着余府的方向去的。 早起的百姓远远的看见禁军就躲了起来,待军队过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好奇,“这是去哪儿呀?大清早的!” “管它去了哪儿!反正没好事!” “可不是,上回看到的时候可是李家操家的时候呢!” “啊……这又是要去操哪家呀?” “管它呢,反正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 “哈哈,那倒是!咱们看热闹就是了,说不定还有便宜捡呢!” …… “夫……夫人,禁……禁军来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余四夫人话音刚落,丫头就忙不迭失的撒腿跑了,屋里其他的丫头们也坐不住了,余四夫人摆摆手,“你们也都各自逃命去吧!” 丫头们顿时散了个精光,屋里瞬间冷清下来,余四夫人对镜理装,穿上崭新的华服,抚平每一个衣角,每一处褶皱,动作轻柔和缓慢,就像无数次赴宴前那样。 整理好衣裙,余四夫人端起桌子的茶杯毫不迟疑的一饮而尽,那杯茶一个时辰前就准备好了,终于派上用场了。 茶杯“哐当”落地,余四夫人缓步走向床榻躺好,就是死,也要死的体面! 天光大亮,街上渐渐热闹了起来,群臣也聚在大殿上等着早朝的开始,活络一些的人已经发现朝臣的列队中少了很多人,再精明一些的人又发现少的这些人似乎都是与余家交好的,心里顿时有些明白了,看着手中的奏章,又悄悄的塞了回去。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朝臣分列而立,就见大殿门口一身玄甲的禁军压着三个形容狼狈的人进来了,一路压至御前,一脚踢在膝弯上,三人瞬间跪倒在地。 有胆大的朝臣朝着那三人定睛一看,顿时认出最中间的那个竟然是历王,顿时大惊,再看面沉如水的耀帝,忙敛眉低目,唯恐殃及。 803、癫狂 大华历淳雍三年八月,皇三子历王谋反,杀父弑君,罪不可恕,判处极刑,贵妃余氏意图下毒谋害皇上,处以绞刑,其余同党分罪论之,主谋,余家被判满门抄斩,株三族,从犯十多家皆抄斩,轻者或流放或收押,除了发动宫变的余家被判处立即执行,其他人家都收入大牢待审,一时大理寺的监牢人满为患。 余家问斩的时候那两个被余大夫人送走的孩子也在列,看着哭泣不止的年幼的孩子,围观的百姓有的道耀帝残忍,有的却觉得余家死有余辜。 皇权从来就不容旁人觊觎! 从宣告历王谋反,到余家伏诛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姚家二房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内侍带着圣旨来时才知晓的。 皇后隐忍了多年的怒气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那些想要谋害她孩子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内侍带来了旨意,还有一壶美酒,独召了姚崇明夫妻听旨,先是宣告了历王谋反,叛党伏法的消息,姚崇明夫妻俱是震惊不已,还不等反应过来,内侍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们如五雷轰顶。 “罪妃余氏生前为其子定了一门亲事,定的正是府上的千金,临死前余氏还念念不忘,忧心庶人卫澔身后空虚,余氏虽罪无可恕,但皇后娘娘怜其一片慈母之心,欲成全这桩婚事!” 历王已死,历王府的家眷也悉数被赐死了,皇后娘娘却说要成全当初的赐婚,这是要姚可柔给历王陪葬呀! “不……”小苗氏听懂了内侍话里的意思,大吼着拒绝,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去死,攀上余家,定下这门亲事都是她的主意,凭什么要报复到女儿的身上! 小苗氏的失态让内侍很是不满意,姚崇明忙捅了小苗氏一肘子,小苗氏却形容癫狂,不管不顾的嘶吼,“凭什么?历王谋反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我女儿给他陪葬?” “夫人说话可留神了,哪儿来的历王?”内侍淡淡道,“至于凭什么?就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小苗氏冷笑一声,“那也要让人死的明明白白的吧!我女儿究竟哪儿得罪了皇后娘娘了?” “那倒没有!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怎么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呢!夫人怎么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呢?” 内侍的话提醒了小苗氏,思来想去,她得罪过皇后娘娘的只有一件事! 那年决堤的洪水差点儿冲进了京城,彼时在工部任职的姚崇明灾后被问罪,是她向余家献药才保住了姚崇明,但是那个时候她没有想到余家竟然拿了那个药去害皇后娘娘,等知道后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跟余家一条路走到黑了,他们跟余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余家倒了,他们也要完了! 姚崇明不知内侍在打什么哑迷,但是显见小苗氏是听明白了,不由狐疑甚至带着嫌恶的看着小苗氏。 姚崇明这样的眼神看的小苗氏怒火中烧,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一关己就立刻撇清关系,六亲不认也不过如此了! 小苗氏毫不怀疑的认为如果内侍要求他亲手将毒药递到女儿手里他都不会犹豫,只要能保全他自己,其他人都是可以牺牲抛弃的! “都是你!”小苗氏突然指责起姚崇明来,“要不是你玩忽职守,贪墨修缮经费就不会决堤,我也犯不着去讨好余家,我跟孩子们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落得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该!” 女儿都保不住了,小苗氏也豁出去了,什么面子体面全都不顾了,恨不得将过往对姚崇明所有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住口!住口!”姚崇明涨的脸红耳赤,只得连声呵斥。 小苗氏置若罔闻,“你做的我还说不得了?凭什么你做错的事却要我和孩子们来承担?怎么不是你去死?” “你……”姚崇明死结。 “二位吵够了吗?”内侍咳了一声,“吵够了就接旨吧,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去呢!” 姚崇明跪正就要领旨,小苗氏大怒,一把推到姚崇明,“这个旨我不接!” “抗旨是杀头的大罪!”姚崇明怒道,如果死一个姚可柔就能保住这一家他确实不打算犹豫。 “那就一起死好了!反正最该死的是你!”小苗氏受够了姚崇明这副自私自利的嘴脸,将姚崇明所有不为人知的事全部抖落,“你为了继承爵位怂恿你那做贵妾的娘跟老侯爷提出肩朓,你眼红方家的地位,又算计着将方玥娶到手,结果方家从不把你当女婿看,受了气就拿我出气!这么多年了,我为你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委屈?背了多少骂名?现如今你却还是只想着自己!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姚崇明板着脸不理会小苗氏,一个劲儿的给内侍赔礼,“内子无状,公公勿怪!” 内侍呵呵一笑,并不将小苗氏的疯狂看在眼里,只是将那壶美酒递到了他们二人面前,“皇后娘娘转念一想又觉得姚四小姐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殒了实在是叫人心疼,可是又不忍罪妃余氏死不瞑目,不若二位亲自去向她解释如何?” 如果不想姚可柔殉葬也可以,那他们就替她去死吧。 姚崇明下意识的别过头去不看那壶酒,小苗氏却盯着那壶酒似乎在权衡。 性命攸关的时候,小苗氏刚刚还澎湃的母爱也打了个折扣,如果现在二房还手握侯府她或许不会这么犹豫,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下,她要是撒手人寰了,她的儿子们该怎么办?她的女儿又该怎么办?她还来得及给她定下亲事,她还没来得及送她出嫁呀。 内侍看了看日头,没心思再跟他们耗下去了,“二位若是不愿意的话,那咱家可就要去找姚四小姐了!” “等等!”小苗氏突然出声,却是讨价还价,“解释这等小事哪用得着两个人,老爷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姚崇明惊愕的看着小苗氏,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狠心! 内侍突然大笑起来,却又蓦地停下,脸上丝毫笑意不见,“夫人说笑了,既然夫人不想去,那我们不妨就说说八皇子的事,谋害皇嗣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吧?” 小苗氏瞳孔一缩,颓然的瘫倒在地。从一开始皇后娘娘想要的就是她的命! 她终于明白余家的倾倒是必然的。 804、包庇 历王谋反案,连带着之前余家贪污受贿的案子一起查下去,果然又牵涉出许多朝臣来了,尤其是之前亲近历王一党的人。而在历王谋反中立下功劳的人瞬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那天晚上历王和余四老爷带兵去了皇上的寝宫,余大老爷却是去了坤宁宫,想要杀害八皇子,却正好落入宋子清的部署,被当场斩杀。闵建霖跟在历王身后趁着历王入殿,悄无声息的将他带来的人手拿下。 当闵建霖出现在历王面前时,历王就知道自己完了,连反抗都不曾有直接束手就擒既然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了,就要敢于面对失败的结局,不过是一死,又有何惧? 可是当被当作罪犯反剪双手绑着压到大殿上时,内心的屈辱已经不是对死亡的无惧能掩盖的了,最难接受的不是死亡,而是从云端跌入泥淖的落差,这种落差在群臣鄙夷谴责的目光和言辞里表现的淋漓尽致。 最终,他如愿的死了,却是在历经了屈辱之后,历经亲眷的死亡之后,他的父皇对他从来不曾仁慈过。 一直到早朝散了,在余家人被压往刑场行刑之后,宋子清才总算得空去韦亲王府接姚可清。 姚可清刚刚起床,正对着一桌子的早食一脸苦大仇深,实在是提不起什么胃口,之前食欲一直就不好,现在又担心着宋子清的情况,就没有胃口了。 安平郡主倒是一如既往的胃口大开,只是饭后没多久,丫环竟然端上来一碗药,安平郡主不满的看了那丫环一眼,却还是接过药一饮而尽。 “这是什么药?”姚可清有些愣。 安平郡主目光微滞,“安胎药!张劭峰非逼着我喝的!” 姚可清不说话,也不敢再看安平郡主的眼睛,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 安平郡主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时候越解释越糟糕。 宋子清的到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见姚可清无碍,宋子清很是郑重的像安平郡主道谢,这一谢让姚可清心里的愧疚又深了几分。 姚可清一路上闷闷不乐的,宋子清以为她是昨天被宋四老爷吓到了,很是怜惜的将她抱在怀里安抚。 到了家姚可清正要说自己有孕的事,突然平国公派人来请宋子清,命他立刻过府去。 宋子清料得平国公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不想就这么放过宋四老爷,遂并不去,不想没过多久平国公竟然亲自过长公主府来了,还是平国公第一次来长公主府,宋子清不得不去见了。 平国公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你四叔早年沉迷丹药,跟一个贩茶的皇商一起炼丹,不想最后却出了岔子,茶商一家老小都吃死了,你四叔吃的少,侥幸保住了命,这件事当时我给压下去了,却不知历王从哪儿得知了这件事,以此要挟你四叔要他绊住你!昨天晚上你四叔都跟我交代了,我知道你四叔铸下大错,我也恨他不成器,但是他始终是你的长辈,此番历王已死,也无人再知晓昨天的事了,若是有人查到你四叔头上,你可要帮着遮掩过去!” “是吗?果真如此吗?”宋子清冷笑一声,“那不知四叔有没有跟祖父说过那个丹药是炼来做什么的?茶商一家是真的死于丹毒吗?祖父又是否知道昨天晚上我要是不在宫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吗?” 多年前詹家大老爷有一个相熟的皇商偶然得了一个据说有长生之效的丹药秘法,就找上了詹家大老爷,詹家大老爷又宋四老爷,三个人想将这丹药炼出来呈给耀帝以换得荣华富贵,只是最后丹药没炼出来,反而因炼丹而挪用了宫中采办的银两,皇商无力补上这个漏洞,就要去官府自首,宋詹二人怕连累到自己身上,一咬牙就放火把皇商一家给烧死了!这件事在詹氏对姚可清下手之后,宋子清查访詹家的时候就查出来了。 平国公愣住,尽管他知道儿子说的不是全部的事实,但是却还不是想看着儿子被问罪,良久才感慨,“说到底你还是记恨着他对姚氏做下的事吧!男人功在社稷,重情不是好事!” “是!”宋子清不否认,“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如果不是姚可清的悉心陪伴和开导,他又怎么走的出那一片昏暗的时光。 就宋四老爷对姚可清的所作所为,宋子清要不是看在是他四叔的份儿上,当场就弄死他了!宋四老爷勾结历王是事实,宋子清不会举报,但是也绝不会包庇。 宋子清如此干脆,平国公一时竟无话可说,宋子清见状躬身一揖就要退下了,平国公在他身后道,“一定要拦着,别让他毁在你手里!” 不然你会后悔的! 那语气无奈甚至带着哀求,宋子清心中一震,回头就看到平国公苍老的面孔满是悔恨的神情。 “祖父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宋子清又折了回去,盯着平国公一字一句道。 平国公闭上眼睛不和他对视,枯瘦的手臂半抬起无力的轻轻挥动,“别问了!别问了!” 平国公的苍老和无力让宋子清忍不住有一丝心酸,但是为了解开心底的那个疑惑,还是硬起了心肠,慢条斯理道,“这次历王谋反除了宫中接应的侍卫,还从历王府总共带进宫了一百一十四人,余家带进宫两百九十六人,共配长枪,刀盾及弓箭等武器六百余件,祖父可知道这么多武器是哪里来的?在京城想要一口气弄到这么多军用武器可不是件容易事呀!” “这绝对跟你四叔没有关系!”虽然不知道这些武器的来历,但是平国公年轻时也是在军营呆了多年的,知道武器军需绝非寻常人能弄到手的。 “四叔还没这个本事!不过……”宋子清一顿,“詹家如今管着军需库,挪用些武器不是难事!而且詹家监守自盗的事已经被查出来了,不知道詹大老爷可会将丹药的事也抖落出来?” “你什么意思?”平国公听出了宋子清话里的威胁之意。 “没什么,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祖父,祖父如果据实以告的话我可以保证詹家不会牵连到四叔!” 在平国公的迟疑中,宋子清淡淡问道,“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805、立嗣 随着历王余党的清理,包括詹家在内的数十世家逐一陨落,历王谋反一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为了缓解朝中紧张压抑的气氛,耀帝终于下旨立储了,立皇后娘娘嫡出的八皇子为太子,举朝上下无一人反驳。 又有敢反驳呢?历王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呢! 除了立太子,耀帝又颁布旨意封赏了一部分大臣,以嘉奖在贪污受贿案和谋反中刚正不阿,以及做出的贡献,毫无疑问,这一批人是耀帝亲手挑选出来用以以后辅佐太子的人。闵建霖和宋子清都在其列。 自那日宋子清与平国公长谈之后,宋子清的心情就一直不好,连加官进爵的好事也没让他高兴起来,脸色反而越发的暗淡,姚可清看他这副神色,每每话到嘴边了却不知该不该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 余家倒了,小苗氏死了,长房终于再无担忧了,她松了一口气,可他却像丢了魂一样,他究竟有什么心事? 姚可清试图问过,可是宋子清却一言不发,反而紧紧的将她抱住,紧到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她知道他遇上了让他为难的事了。 这几天宋子清晚上都回来的很晚,虽然其实并没什么事可以忙的,但他还是故意回来的很晚,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信誓旦旦的说着要保护她,却没有将她保护好,甚至她受了屈辱他都不能为她报仇,他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她? 宋子清的早出晚归让姚可清都没有机会将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他,每天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呆就是半天,最后一咬牙,决定先跟长公主说吧,去了长公主那儿,才发现驸马也在,忙请安,驸马看上去心情不错,很和蔼的叫她起身。 驸马在,姚可清也不好开口,长公主突然对她道,“刚刚国公爷派人来传话说让我们晚上过国公府一趟,你回去收拾收拾,到了时候我让连嬷嬷去叫你!” “好的,母亲!”姚可清总算明白驸马怎么突然回来了。 到了国公府,姚可清看到了宋子清,正站在国公府的身边,长身玉立,看一眼就莫名觉得心安。 家宴过后,国公爷谴退了小辈,独留下四位老爷及其夫人,姚可清也要退下,却被平国公叫住,“姚氏也留下!” 姚可清一愣,其他人也愣住,独长公主风轻云淡的冲她招手,“你过来,坐我旁边!” 姚可清愣愣的走过去,走到一半被宋子清拉住手腕,只好顺势挨着宋子清站了,长公主看着小两口,眼角的有笑意流转。 上座的平国公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年纪大了,也早就卸任荣养了,如今太子得立,这朝堂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有再霸占着这个爵位的道理了!” 平国公这是要立世子了!在场的人几乎都眼前一亮,连刚刚致仕的宋四老爷都竖起了耳朵。 “我有四个儿子,可是却每一个能让我放心将这偌大的家业交托给他!老大心胸狭隘,老二不思进取,老三忠厚过犹,老四……”平国公长叹,儿子再多却没一个顶用的。 听平国公的意思,是对四个儿子都不满意了!可惜再不满意也得选一个!孙氏在心里哼了一声,对比起其他三位老爷,孙氏颇有胜算,不禁得意起来。 扫视了四个儿子一圈,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平国公又接着道,“儿子不成器,孙辈们有出息的有唯有清哥儿一人,将国公府交到他手里我也放心!”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尤其是孙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是平国公的决定她不敢反驳,气鼓鼓的捅着宋大老爷,宋大老爷却老僧入定般装死。 老夫人不惧平国公,当即冷笑着反驳,“四个儿子还不够你挑的?非得越过儿子找孙子辈的?你让他们做叔叔伯伯做爹的以后在他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平国公不理会,“我已经奏明圣上要将国公府交到清哥儿手里,过不了两日圣旨就该下来了!” 竟然不是商量而是通告! 老夫人更怒,“我反对!自古就没有越过儿子将家业传给孙子的道理!” 驸马听了老夫人的话倒是没什么好处,余下三人却似乎颇为赞同,平国公看着儿子们的表情,神色又淡了几分,“老三是嫡长子,由他继承国公府你反对吗?” 老夫人愣了愣,若是由亲儿子继承她当然没意见了,虽然她更疼爱小儿子,但是正如平国公所说,嫡长子继承家业是天经地义的,“不反对又怎样!” 平国公点点头,“老三就清哥儿一个儿子,这国公府早晚也是清哥儿的,不过是提前一点儿罢了,而且老三住在公主府,若是他承了国公府,就要与长公主夫妻分离,如此直接让清哥儿承爵是最适合的,陛下已经口头准了!” 老夫人语塞,心底最深处有一句话有一种脱口而出的冲动,但是在触及平国公威慑的眼神时陡然醒悟,恨恨的别过脸去重重的哼了一声,连皇上都不反对的事,她一个老婆子又有什么能耐扭转乾坤。 “圣旨下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我把家中的产业理理,然后把家分了吧!”老侯爷说完了不待众人反应就直接摒退了众人。 出了门尚未走开,就听到屋内老夫人冲着平国公咆哮,“你什么意思?把爵位给了他还不够,恨不得把整个宋家都给他是不是?” 平国公似乎低声解释了什么,但是老夫人却不管不顾还是吼着,众人避嫌的快步走开。有长公主在场,孙氏再不满也不敢放肆,只敢剜了姚可清一眼,甩开宋大老爷独自走在前头。 那一眼剜的姚可清莫名其妙,略想了想才明白,早年平国公一直执意想立宋大老爷为世子的,孙氏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以后就是平国公夫人了,如今平国公突然改了主意,将爵位传给了宋子清,而这平国公夫人的头衔也落到姚可清头上了,在孙氏心里,姚可清抢了她的东西,当然就不待见姚可清了。 806、身世 回去的路上长公主同驸马先行一步,宋子清携着姚可清落在后面,路上姚可清一直不说话,眼看就要走到双清苑了,到时候又是婢女环侍,有些话就更开不了口了,宋子清只得拉住姚可清到了一处凉亭坐了,又将随侍的桔子等人谴退了。 四下无人,宋子清问道,“维维,你就不好奇祖父为何突然会做这个决定吗?他之前一直是想将国公府留给大伯父的!”从平国公宣布决定开始,不知情的姚可清却和他一样的平静,好不吃惊,就好像她早料得会如此。 “那也仅仅是想而已!”姚可清一语中的,耀帝不可能让平国公的爵位落到一个跟他姐姐没有关系的人的手里的,更何况大老爷是庶子,嫡子尚存,何时轮到庶子继承家业了,这一点儿在律法上都过不去,“国公爷明知道皇上是不会答应的,可他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旨,除了触怒皇上起不到任何其他效果,可越是触怒他却越要坚持,其实只是为了减轻他心里对大老爷和二老爷生母的那份内疚罢了!” 在宋三老爷没有尚长公主之前或许平国公想将爵位传给宋大老爷还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长公主下嫁之后那都是在做戏罢了,自欺欺人的一出戏,顶着雷霆之怒在别人眼里是疼爱庶子,其实只是用一种自虐的方式赎罪而已。 宋子清赞同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确实如此!这么多年祖父对大伯父的疼爱到最后也敌不过现实!” 现实面前,谁都得低头。 说到这儿,宋子清主动提起那天他与平国公相谈的事来,“那天祖父找我是为了让我在……四叔的事上放他一马!” 宋子清提到宋四老爷的时候姚可清觉得他语气怪怪的,夹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公事而论,四叔与历王并无多大瓜葛,是历王抓住了他的把柄威胁于他,历王死后无证无据,也牵连不到他身上,所以祖父让他致仕赎罪也算受到了惩罚!可是从私来说,我实在不该就这样放过他的……” 宋子清的语气透露着不甘和无奈,不甘于在宋四老爷伤害了姚可清之后还要若无其事的为他安排后,就这样放过他他真的不甘心,却又无奈于……无奈于…… “维维,对不起!”宋子清突然揽过姚可清,语调哽咽。 姚可清轻抚他的背脊,柔声宽慰,“四老爷当年是二甲二名,官至三品大员,如今正值壮年却不得不致仕,对他而言大概无异于要了他的命吧!我也没什么大碍,就这样吧……” 也只能这样了,可是想起安平郡主皱眉喝下的那浓黑的药汁,姚可清心里还是恨着宋四老爷的。 “让四叔致仕是祖父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四叔是三品大员,致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折子才递上去,祖父就去御前说要让我承爵,就怕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多心,查出四叔其他的事来了!” 为了保住小儿子,平国公不惜顺从耀帝的心意将国公府的爵位交给宋子清,耀帝一高兴果然没多想,立刻就准了宋四老爷的请辞。 而宋子清愿意接受这个爵位的条件就是分家,这个家怎么分他不在乎,他只要其他人远离他们的生活就好。 “四叔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我却不能为你雪恨,只能让他们以后离我们远远的,再也打扰不到我们的生活!” “已经很好了!”姚可清抵着他的额头低叹,“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国公爷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委屈求全,我这点儿事儿又算什么呢?” 宋子清动容的亲了亲她,几番欲言又止,终还是道,“那天……祖父还跟我说了一件事!” 那是他用揭露宋四老爷的罪行做要挟从平国公那里换来的! 姚可清好奇的看着宋子清,这样吞吞吐吐可不是他的性子,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其实是四叔的儿子……”宋子清突然附耳过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解脱。困扰了他十几年的秘密终于得以解开,知道真相后却并无惊喜,只有沉重,早就想到过自己身世会十分不堪,不想不堪到这种程度。 原来这就是他的身世! 姚可清终于明白了宋子清提及宋四老爷时那怪异的态度从何而来了!也理解了这一阵以来他的沉默,四叔变成了生父,叫了二十多年父亲的人却只是伯父,他该如何面对这一段扭曲的人伦关系,他宁愿自己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孩子,也不想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宋三老爷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子,而且没有尚公主,那有没有子嗣或许就没那么重要了,可是宋家得罪不起皇室,不能背上欺君的罪名,所以驸马一定要有一个孩子,一个和长公主的孩子。 平国公为此也是绞尽脑汁,总算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趁宋四老爷醉酒酣睡,让其侍婢私取精元置于玉管内,然后交由驸马…… “这件事祖父是唯一一个知情人,便是祖母这么多年来不喜我也只是她知道父亲的隐疾,我不可能是父亲的孩子……四叔更是毫不知情……母亲之前还是一直以为……” 他的出身竟然是通过这么荒唐可笑的方式,让他情何以堪!解脱之后对这个家更深的厌恶和反感,却又不得不担起家族的重担,他还有在意的人要守护! “真相大白总是一件好事!我早就说过,不管你究竟是谁的孩子,你只能是驸马的儿子!” 从宋子清还未出世开始,他就注定了只能是驸马的孩子,如果不是他碰巧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平国公大概是要将这个秘密随着他一起埋葬的。 “都不重要了!”宋子清长吁一口气,“既然我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也该放下了!” 这件事埋在心底十几年了,也是时候放下了,重要的是以后。 “只是我很抱歉,他那么对你,我却不能给你报仇!” 抚过他因歉疚而紧锁的眉,姚可清浅浅一笑,“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了,而且我现在也不想计较那么多了,四哥,我怀孕了!” 807、过继 什么是幸福? 就像现在这样。 仿佛有烟花在耳畔绽放,绚丽恣意,这是他二十多年生命里最动听的声音,宋子清呆滞的转头,落入她一片柔情似海的目光中。 “维维……”宋子清不自觉的抚上她的小腹,有了她,他的生命才完整,现在他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姚可清笑着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才一个多月,哪里摸得出来,晨儿说起码得等到两个月的时候!” “师妹?”宋子清微诧,果然姚可清下一句就是,“晨儿也有了身孕!” 那他之前还让她那么劳累,宋子清觉得十分对不起安平郡主了。 “我跟晨儿还说要定娃娃亲的!” “那她最好生个儿子……”宋子清想以安平郡主的性子若是生个差不多性子的女儿,唔……自家儿子的处境以后堪忧。 “啧……”姚可清轻笑,“晨儿和她夫君相貌都十分出众,他们的女儿必定好看,我是巴不得她能生个女儿的!” 张劭峰确实长的好看……这样想着宋子清也觉得似乎不错。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回了长公主府,还未进门,房嬷嬷便阴着脸走过来了,语气压抑着厌烦和无奈,“二公子又过来了……” 自小苗氏被赐死后,姚启辰几次登门来找姚可清,姚可清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一概不见,不想姚启辰却不死心,每天都过来,也不知是有什么目的。 “又?”宋子清皱眉,这就是说他来了好多次了? 房嬷嬷颔首,“天天都过来,少奶奶从来不见,可他还是来,也不知盘算着什么!” 前几天宋子清一直心事重重的,姚可清也就没将这事儿告诉他。 “我去看看!”宋子清将姚可清送进屋就要去会会姚启辰,姚可清拉住他,“别去,由着他去吧,反正不缺那一杯茶的!” 姚启辰性子阴郁,心思之歹毒比起小苗氏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谁知道这次他心里又盘算着什么,总归远着他了他一肚子坏心思也算计不到自己身上来。 “好!”宋子清听话的应了,又道,“皇后娘娘会下那样一道旨意我也没有想到!” “是呀!二婶只怕到死也没料到吧!”姚可清也是在小苗氏死后才知道皇后娘娘比她想象中的要记仇的多,她以为二房落魄后皇后娘娘就想不起这号人来了,没想到余家才倒,后脚就将小苗氏收拾了。姚崇明亲眼目睹了小苗氏死在他面前,当场又哭又笑的,转头又听说生母苗氏悬梁了,更是疯疯癫癫犹如魔怔了一般,二房是彻底败了。 “好了,不要操心这些了!”宋子清抚平她微皱的眉,印下一个吻,“你好好休息,我去母亲那边!” 宋子清是要去跟长公主分享这个喜讯,姚可清有些羞涩的点点头。 不过一日功夫姚可清有孕的消息就在两府传开了,周氏记起前两天姚可清在她院子里被宋四老爷算计的事来,心里一阵后怕,忙赶过去探望。 “都是我大意了,再匆忙也该跟你说一声的!”周氏一阵阵懊恼。 姚可清想起那天的状况也懊悔自己的大意,好在平安无事,“这不是也没事嘛!” 看着姚可清鲜嫩的脸,周氏不由艳羡,有孩子真好呀! 周氏的羡慕和落寞姚可清看在眼里,不由出言安慰,“嫂子好好调养身体,孩子……总会有的!” “我不急,现在又没婆婆催我,有没有孩子有什么打紧的!”周氏笑的有些凉薄,嘴上说着不要紧,心里却是羡慕非常的,有哪个女人不想做母亲呢?只是有些事再羡慕也无济于事。 “大夫都说我的身体没有不妥的!想来是我命里就跟孩子没有缘分吧!” 想着曹太医的话,姚可清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嫂子身体无碍,但是保不齐三哥他……” 周氏立刻脸红了,在世人眼里,哪家无后都只道是女人不能生,谁也不会觉得是男人的问题。只是脸红过后周氏也觉得姚可清的话在理,若是就她一个不生也就罢了,家里姬妾众多,却一个也没消息,那不是男人的问题是什么? “只是……”周氏踌躇道,“三少爷未必会愿意让太医诊治……” 这种丢脸的事哪个男人愿意提及,更何况是被自己的妻子怀疑,宋子琪只怕是会恼羞成怒都不一定。 “我让四哥跟三哥说说吧!”男人之间应该会好说话的多。 周氏感激的谢了,正要再说什么,忽见桂圆领着她的丫头急急过来了,尚未来得及问,那丫头便道,“三少奶奶,四夫人跑出来了!” 詹氏被禁于笃善堂劳役思过已经快一年了,怎么突然就跑了出来了呢?周氏一惊,忙匆匆告辞跟着那丫头要去看个究竟。 周氏走了,桂圆道,“奴婢问过那丫头了,说是送饭的婆子多了句嘴,将国公爷要将爵位传给少爷的事说了出来,结果转头功夫四夫人就不见了!” 詹氏苦心孤诣多少年,为的就是国公府的爵位,可是现在爵位却要落到他人之手,詹氏如何甘心,正好她手里还有宋子清的“把柄”,她怎么也要再搏一把! “老夫人,纵然国公爷为难,不能把爵位传给哪位老爷,可是也不该传给一个外人呀!” 老夫人本来看到不管不顾闯进来的詹氏正要撵她出去,一听她所言,直言宋子清是个外人,顿时紧张的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了老夫人和驸马说话了!”詹氏老实承认了自己偷听,“我是不小心听到的,并不是刻意的……” 老夫人先是大怒,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极度不满平国公的举动,正憋了一肚子不满,难得詹氏跟自己同一战线,怒气便消了,对着詹氏抱怨,“那么多孙子,他偏挑了个不是亲生的!还说什么嫡长孙,名正言顺!要名正言顺怎么就不传给嫡长子呢!” 詹氏抓住老夫人不满的心理继续挑拨着,“四少爷是驸马唯一的子嗣,驸马又是嫡长子,这爵位就是传给了驸马,到头来还是四少爷的!” 即便老夫人知道宋子清不是驸马亲生的,但是却不能说出去,这也是她觉得十分窝火的原因,哼哼的瞪了一眼詹氏,显然詹氏的话让她更恼火了。 詹氏心里打着小算盘,面露感慨,“谁让驸马没有多一个儿子呢?哪怕是过继一个到膝下,也能多个选择不是?” 老夫人愣住,渐渐若有所思起来。 若是要过继,论血缘,论亲近,舍自己的长子其谁呢?詹氏在心中得意一笑。 808、尾声 姚可清猜测到了几分詹氏逃出来所为何事,知道她的盘算就算蛊惑得了老夫人,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平国公那关,遂也不去管她,而姚启辰从第二天开始竟然再也不来了,姚可清便知道宋子清到底还是瞒着她去见了姚启辰的。 面对姚可清面带不满的质问,宋子清认错态度十分良好,“我是去见了他,但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阿珅,要是你不见他他就跑去找阿珅怎么办?” 姚可清心疼弟弟,见宋子清如此为弟弟着想,果然消气了,“那你见他可问出什么来了?他来究竟想干什么?” 宋子清道,“他说姚二老爷想见你,姚二老爷现在有些神志不清了,二房的事务现在全是姚大少爷和姚大奶奶在打理,姚二奶奶已经跟他合离了,他们这一房不日就要搬回冒州去了!所以临行前姚二老爷想再见你一面!不过我看他似是舍不得京城,就打听了一下,果然,他怂恿着姚二老爷将他过继到你们长房来,去阿珅那儿被姚大夫人一顿好骂给赶了出来,就来了你这儿了!” 姚可清目瞪口呆了,“我们长房又不是无后,用得着过继吗?”就像前一世,小苗氏为了将儿子过继到长房可是费尽了心思才得逞。 “是呀!他也是为了留在京城,跟姚二老爷念叨着长房人丁单薄,姚二老爷脑子又糊涂,就信了他的!” 说到底姚崇明还是觉得长房有复爵的可能,对姚家的爵位始终有着执念罢了。 “那你是怎么让他今天让他没再来了?”看着宋子清脸上的笑,就知道姚启辰在他手里吃了大亏的。 宋子清微微一笑,眼角轻挑,“虽然他跟钟家小姐合离了,但是钟家小姐也仗义,还把屋子给他们一家住着,我不过是让人找钟小姐要花两倍价钱买那院子,但是三日之内就要搬进去,所以他们就被赶了出来,又无处可去,只能回冒州去了!” 当然那院子最后也没买,钟氏以为是姚家人从中作梗坏了她的买卖,大怒之下指使下人将姚启辰毒打了一顿,据说腿都打断了,是被人抬上回冒州去的马车上的。 “这回总算是清净了!”姚可清摸着肚子,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对了,昨天四婶跑出来了!” 宋子清点点头,“我知道,她去见了老夫人,然后老夫人就去见了祖父,那个时候我在祖父书房的里间……” 老夫人提出要将宋子琪过继给驸马的时候宋子清听的一清二楚,不用想,老夫人这是受了别人的蛊惑,回头一查就查到詹氏头上,平国公暗恨老夫人嘴不严实,走漏了风声,又恐詹氏以此为把柄,做出对国公府名声不利的事,竟生出对詹氏痛下杀手的想法来,而又被拘回笃善堂的詹氏对此却一无所知。 “国公爷他……”姚可清欲言又止,从她的立场来说实在是不能指责平国公心狠手辣,纵然詹氏做错了很多,但是罪不至死,可是为了以后,詹氏或许死了才是安全的。 “祖父有分寸的!”宋子清安慰道。 詹氏确实罪不至死,而且平国公年纪也大了,对儿媳妇也下不了这种毒手了,只是暗地里让人在她的饮食里掺了能让痴傻的药。 在詹氏开始口齿不清,眼目歪斜的时候,平国公府迎来了圣旨,着宋子清承爵的圣旨,是德安公公亲自来宣旨的,宣读完毕,笑眯眯的将圣旨递到宋子清手里,“国公新继,府中事务繁忙,咱家就不打扰了,只是陛下时常念着国公您,您得空可记得进宫去谢恩!” “多谢公公!”宋子清拿过圣旨,扶起姚可清,“等分了家我们一起进宫!” 等分了家,姚可清的身孕也过了三个月,那个时候也稳妥了,便点点头。 分家是四个老爷并各房嫡长子的事,家眷和小辈们并无参与的资格,几位老爷们都去了正房,周氏得空就来了姚可清这边,先是笑着恭喜她双喜临门,才有了身孕就又被封平国公夫人,末了却忍不住感慨起来,“这一分家要再见你也不容易了!” 分家之后宋三老爷还是住公主府,宋子清夫妻自然会搬去国公府,余下三房肯定都要自去外头另开府邸的,周氏夫妻也要跟着四房走,而且现在宋四老爷致仕了,宋子琪却还没有考取功名,一家子的生计都落到了周氏身上,比起其他三房来,四房是最落魄的了,周氏颇觉得有些焦心。 姚可清笑道,“老夫人最疼三哥,定会将四房的屋子分在离国公府最近的地方的!” 周氏赞同点头,有老夫人的偏疼,纵然公中的东西是平分的,但是老夫人的体己肯定是要给她最喜爱的孙子的,这样想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因是老国公做主分的家,分的格外的快,哪房都没意见,哪怕是有意见的也不敢提出来,宋子清回来后姚可清一问,果然是四房平分家业,在爵位上老国公觉得对不起庶子,在财产上却没有亏待,也难怪连从开始说分家时就不满的孙氏都没有二话,迅速的打包行李,竟然是三房里最早搬离国公府的一房人。 三房陆陆续续搬离了国公府,清点完国公府余下的东西,然后安排好修缮改建的事,宋子清才得空领着姚可清进宫谢恩,一路小心翼翼的呵护,叫皇后娘娘一眼就看出姚可清有孕,与一旁抱着儿子的余想容相视心照不宣的一笑。 这笑让姚可清一直红着脸红到出宫,仍忍不住嗔怪宋子清,“我又不是瓷做的!都让皇后娘娘看笑话了!”见宋子清只是含笑的看着她,不由羞恼的将他的脸推开,“还看!” 宋子清顺势扭头在她的手心里印下一吻,“在我心里,你比瓷更娇嫩,比玉更贵重,等青丝变白发,你依然是眼里最美的女子,一生都看不够!维维,这辈子我最大的幸事就是遇见你,下辈子你可还愿做我的妻?” 朝阳下怀中的女子娇羞的点头。 若君知,许来世,一生牵挂; 请君愿,共今生,两清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