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爷的仇妃 1 上官凝茫然看着这片混沌的世界,除了灰蒙蒙的颜色再无其他,她低头,才发现自己是悬空的,脚下也是没有依托的灰色的混沌一片。她尝试动一动胳膊,才发现自己被固定着,如同待宰的羔羊。 这是哪里?上官凝诧异的的回想,却突然想起,她死了! 未知的恐怖突然包裹住她,全身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是啊,她明明是走在街上的,上官凝还记得有人在头顶上大喊一声“小心”,她抬起头看,便看到身旁的大厦因以外脱落的铁皮对着她砸下来! 那么这是哪儿?地狱吗? 在这个了无生气的混沌悬空了许久,恐惧才稍微减少了一些。上官凝不忿的撇嘴,就这样莫名其妙收走了她的生命,也太不负责任了吧!甚至,她连一点痛苦都没有感到,就这么急切的被招来! 正茫然间,响起一个声音,洪亮浑厚,似乎是从四面八方,又似乎从某一个确定的点传来:“上官凝?对吗?” 上官凝点头,几乎颤着声音问:“我是上官凝,你又是谁?” 那个声音轻轻笑了笑,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道:“我是掌管世间生死的神。” 上官凝大怒,连恐怖都被她抛到一旁。她挣了挣身子,发现还是挣脱不开,更是愤怒,叫道:“掌管生死的神,就是拿铁皮把我砸死,然后关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动也不能动的地方吗?!” 这样也叫掌管生死的神,那她都可以去做王母娘娘了! 神尴尬的咳嗽一声,道:“你是例外……你本不该死的,只是……呃,业务上出了点小问题而已。” 上官凝更是大怒,如果能动,她一定会跳起来:“你的业务出问题,就要我陪葬吗?!我要投诉你!” 话一出口,便有些失落,她去哪里投诉?去找谁投诉?她现在已经死了啊。 神并不介意她的态度,依旧平和的说道:“为了补偿你,我决定将你送到另一个时空,投身到一个也叫上官凝的人的身上,继续活你的下半生。”他顿一顿,似乎洞穿了上官凝的想法,一字一句的道,“不要妄想回到你之前的世界,你的肉身已经被砸烂,如果回去就只能做孤魂野鬼。你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遵从我的吩咐,去那个时空——时间不多了,我只有交代你这么多,你走吧。” 上官凝大叫:“我宁愿回去做鬼!” 可是她话还没出口,便有一股强大的吸力,眼前出现一个旋涡,片刻间把她吸了进去! 不负责任的神啊!都不咨询下她的意见便把她丢到了另一个时空! 我宁愿回去做鬼,也不想过别人的生活啊……昏迷前,上官凝含糊的想。 她的家人,她的事业,她的朋友,她的男朋友,全都没了…… 刚刚升职,与男友付了房子的首期,连结婚戒指都已经买好,幸福的生活触手可及,就这样,突然的,全没了?! …… 慢慢的恢复了知觉,身子好象一颠一颠的,像是坐在船上。 不经意动了动身子,上官凝立即感到腹间剧烈的疼痛——好痛!痛的她意识马上清醒! 她竟然在坐在轿子里的,身上穿的是艳红的嫁衣,头上盖的是艳红的红盖头,上官凝疼痛之余,还忍不住八卦的想,这个身体的主人要嫁人了么? 上官凝低头看疼痛的来源,顿时大惊,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腰腹间,鲜血混在嫁衣上,触目惊心的红,这片血红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着! 再任伤口这样流血,恐怕她马上就可以回到抛弃她的神那儿了! “来人哪……”虚弱的开口,她觉的,自己必须马上求救。 可是外面喧哗火热,谁会注意到花轿里细若蚊哼的声音? 上官凝急的咬牙,拼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撑起身子,拿脑袋顶开轿帘,人便直接扑了出去,跌在花轿外。 她再次昏迷前,听见了媒婆尖锐的大叫,以及四周哗然的声音,还有自己庆幸的低语:“还好……老娘不用再死了……” 再次醒来,上官凝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张雕花大床上,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身上盖的棉被皆是新缝制的,金丝绣边,轻柔暖和。 见她醒来,守在床边的小丫鬟顿时又哭又笑,随即飞快跑去门去叫大夫,恨不得长出四条腿来。 第二章 王爷的仇妃 2 上官凝有些莫名其妙,她还不能接受自己的新身份。瞧着房间的装扮,古色古香,原先穿在身上的大红嫁衣此时被挂在一旁喜气洋洋的展示着,证明她之前的记忆没有出错。 她真的嫁人了? 她是什么身份? 她的相公是谁? 为什么她会在花轿里被匕首刺伤? 这时那小丫鬟又冲回来,身后拖着一位老先生,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拉着已经快要喘不过气的老先生,连连催促:“大夫再快些啊!小姐醒了,您快去看看!” 老大夫不满的嘟囔:“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这身老骨头都快要被你折腾散了,我说小桃姑娘呀,慢一步你家小姐也不会出事的!”这话说完,他也到了床边。 探了脉,老先生捻捻胡须,摇头晃脑道:“小姐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在床上多静养些日子便可痊愈,只不过……小姐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 他嘱咐完,再开一副药单交给小桃,便退了出去。 小桃坐在床边咧着嘴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哭,哽咽的抱怨:“小姐!你这是干吗呀!这么想不开!你要是真走了,小桃可怎么办呀!”说到最后,号啕大哭。 上官凝冷汗直下,不知该如何劝这哭笑混合的小丫头。可小桃哭起来竟然没了要停的趋势,上官凝被逼无奈,只好讷讷的开口:“那个……我不会再想不开了……”话一出口,她也被吓一跳。 这还是自己的声音吗?甜美细腻,温润清滑。 小桃听了保证,破涕为笑,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小姐饿了没,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怕说多了被人察觉,上官凝只点点头。 小桃是个风风火火的丫头,跑出去不多会儿,便端了碗粥回来。她一勺一勺喂给上官凝,嘴里依旧不住的念叨:“小姐呀,小桃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可是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可千万不能再轻生了,你要是再想不开,我……我也就随你而去!反正小桃除了小姐你,也再没有别的亲人了!”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啪嚓啪嚓掉眼泪。 轻轻抿嘴,上官凝在心里淡淡的笑,这小桃对她家小姐可真是忠心呢,如果被她知道,真正的小姐早在花轿里就已经死了,她会怎么样? 一想起这身体真正的主人,她有些失落,但随即又打起精神,对小桃微笑:“放心吧,小桃,我说不会,以后就再也不会轻生了。” 她语气淡淡的,却蕴涵着不容怀疑的坚定,与之前的上官小姐判若两人。小桃微一怔神,接着笑道:“小姐想开了就好!” 小姐醒来以后有了天大的变化,以往柔弱如水的模样再也不见,可是这样也好,小姐也不会再哭再想不开了。小桃微微喜悦,嘴角弯弯的翘起来。 喝完粥,上官凝再次躺下,心中感叹,真的来到这个时空了,再也回不去了啊! 她不敢盲目的问身边的情况,想要装失忆,可是……谁家是肚子被捅了以后脑子出毛病的? 但从小桃嘴里,她已经听出来,之前的上官凝是自杀而死的。这个正主一死,她便占有了这身子,成为了冒牌的上官凝。所幸小桃是直爽单纯的小姑娘,对自家小姐的变化一点也没怀疑,照旧尽心尽力侍奉着。 在这房间养了半个月的伤,一步也不曾踏出去过,但从小桃嘴里,上官凝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也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 这个王朝是历史上不存在的王朝,名为顾国,邻国越国与顾国并称两帝。其余的零星小国,恐怕连名字都算不上。 顾国,故国。上官凝嗤之以鼻,这个破名字,早晚要亡国。 上官凝的父亲上官将,是当今王朝的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有一子一女,儿子上官冲,女儿便是她上官凝。 她最初的判断没错,她的确嫁人了,嫁的还是当今王朝的楚王爷。 这个王爷为人如何有几房妾室,她全不清楚,但从正主宁愿死也不想嫁过来的情形来看,楚王大概好不到哪去。 听小桃的语气,似乎对这个楚王爷很不屑,甚至隐隐有些惧怕。上官凝也能料想到,她与这楚王爷必定有过什么仇怨,否则卧床半月,自己的夫君连看都没有来看过一眼,实在太难解释。 上官凝并不担心,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什么仇恨,她担着便是。那楚王爷若真的厌恶她,最好是一纸休书休了她,还她自由的生活。 第三章 王爷的仇妃 3 再过半个月,上官凝伤口愈合,她的活动范围扩大到自己所在的小院里。 这时她才发现,这个小院子真是豪华啊,卧室不大,可院子竟然宽阔的吓人,亭台楼榭,一座小亭袅袅立在一方平静湖面上。 如果能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啊!上官凝惬意的想,不用管什么狗屁王爷,不用管什么家族仇恨,宅在这院子里,有小桃伺候着,简直是无比舒服的生活! 可惜享受的日子没过多久。 这天她正倚着暖椅闭目养神,突然一个中年老女人登门,面无表情的宣布:“既然王妃的伤已经无碍,那就去圆房吧!” 晴天霹雳!上官凝目瞪口呆,她附到别人身上可不为了当暖床用的! 老女人不理她的抗议,大手一挥,冷冷道:“今日就是吉日,王爷已下了命令,今晚就圆房,王妃先跟老身去沐浴吧!”她话音一落,不知从哪钻出来几位大妈级的人物,架起她便飞一般的跑走。 “那个!放开我!”挣扎无用,大妈的力气真是大的吓人。 小桃追逐的身影在后面越来越小,上官凝不住挣扎,在心里无声的呐喊,小桃啊,救命! 大妈们个个堪比大力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bā光,塞到沐浴的大桶里,上下其手,使劲揉搓着她身上的肌肤。上官凝还没有缓过神来,瞪着大眼睛,耳边响着大妈们的絮叨: “王妃身材不错……” “嗯!就是胸小了点!” “有了王爷的宠幸,会慢慢大的!” 真是狂汗,她几乎想发狂,谁要伺候你家那什么王爷!谁知道他今年几岁长什么样子脾气如何,她上官凝怎么会去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暖床! 可惜几位大妈叽叽喳喳,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洗完了拿一张布裹起来,扛起来便走。 “喂……”上官凝忿然开口,“你们到底要干吗?” 为首的那老女人在前方趾高气昂:“王妃少安毋躁,进了王爷的寝室,我们便会退下!” 天啊!她真的不要去暖床啊! 大妈们不理会她的抗议,直接扛进一座华美的大殿,将她往榻上一扔,便又整整齐齐离开。 上官凝坐起身,打量四周,这房间大的吓人,空荡荡的,说话稍微大一点都会有回声,摆设极为简单,除了窗榻,香炉,桌椅,再加一扇屏风,便再无其他。 有心想逃跑,可是上官凝瞧瞧自己这身打扮,便打消了这念头。若没了包裹身子的绸布,她就相当于裸奔了!虽然她是不封建不迷信的现代女性,但也没大胆到裹着布就敢招摇过市呢! 小心将绸布裹在身上,上官凝光裸的脚,踩上房间的大理石板面。 空气里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清香,让她微微怔神,细细观看,她发觉书桌上摆着纸张,雪白的宣纸上三个大字,字体优美,气势浑厚,从右至左:美人计。 美人计么?上官凝沉吟,是否与她有什么关系? 当初第一次照镜子,她都被吓了一跳,自己这张脸,真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眉如远黛,唇如朱砂,明眸皓齿,顾盼间眼波流转,抿唇一笑沉鱼落雁,自己差点都看痴了。太过美丽反而会给自己招来祸害,上官凝深知这点,她并不想利用自己的美貌去争取什么,反而有些瞧不起这张脸。 再转移目光,墙上悬挂着一副画,画中一个极美的女子,端坐溪边,娴静的梳头,眉眼间全是温柔的轻笑。 上官凝看的有些出神,鬼使神差的,吟出口:“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佳人?是谁?”蓦的,背后传来一声冷冷的问话。 上官凝猛然惊觉,转回身来,才看见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子。衣袖雪白,面目俊美,却异常冰冷,他大约二十五六左右的年纪,眉宇间俱是高贵的神情,正斜睨着眼,藐视着她。 上官凝再裹紧了身上的绸布,惊吓的牙齿打颤,却仍然一字一顿道:“你是谁?竟敢擅闯王爷的房间?” 这男人一怔,随即讥讽的笑出声,道:“若是在花轿里死了,也就随你去了,可你竟然又怕死!先自杀再求救,你不觉得可笑么!如今,死不成,又假装不认识本王么?嗯?上官凝?” 他目光如刀将她从头看到脚,又讥笑道:“听说你曾发誓宁死也不侍奉本王,怎么现在反而衣衫不整守在本王的房间?若是被你的情郎看到,只要他会当场抛弃你吧!”他顿一顿,抱起肩,一字一顿,冷冷道,“看来丞相的女儿,也不过是个下贱的女子!” 第四章 王爷的仇妃 4 他就是楚王!上官凝咬一咬牙,她从这个男人的话语中听出了刻骨的憎恨,以及鄙夷。 楚王爷忽然欺身一前,上官凝一个躲闪不及,便被他揽在怀中。 刚沐浴的柔软身子散着诱人的清香,楚王眯着眼睛,邪魅的嘴唇微微勾起,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喷在上官凝脸上:“这么妖娆,莫不是真的在等着本王?” 气息温热,上官凝却觉得如凛冽的寒刀,一把一把刮在她脸上,仿佛把自己要剖解开。她挣一挣身子,只挣脱不开,只得低叫:“我才不会等你!你以为你是谁,王爷就了不起么!” 话刚出口,唇却猛然被什么堵住,上官凝瞪大眼,怔忪瞧着逼近的那张脸。 暴风骤雨般,楚王贪恋的汲取着眼前的芳泽,她的唇柔软甜美,品尝起来叫人欲罢不能。熟练的翘开牙关,舌悄悄探入,与她嬉戏纠缠,四周顿时弥漫了暧昧的气息。 真是妖孽般的美人! 上官凝被吻的晕头转向,喘息愈加的沉重,唯一保持清醒的是,便是拿手推着他的胸膛,撑开二人的距离。那种暴虐的气息奔涌而来,叫她动弹不得,力气也一丝丝从身体里抽离,她简直要沉溺下去。 理智上抗拒着,可是身体却控制不住的沦陷。 楚王眯起的眸子里泛着鄙夷的神色,攻势却更加猛烈,自己的手,缓缓下滑,摩挲过她圆润的肩头,温柔的抚摩。 上官凝娇躯一颤,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突然挣开他的怀抱,扬手一巴掌,打在对方的脸上。 “啪!”清脆响亮。 楚王万没料到这个女人敢打自己,当下怔住,上官凝也怔住。 有几分慌乱的,想迈步逃离,上官凝不经意的低头,忍不住“啊”的惊叫出声。 裹在她身上的丝绸,滑落几分,胡乱的散开,香滑的肩膀,大腿及以下部分全都裸露在外,简直香艳无比。 楚王眸底的暴怒毫不掩饰的狂涌而出,他摸一摸脸颊,忽然冷冷笑道:“敢打本王的,你还是第一个。”他脸上不见痛楚,反而多了几分情sè的神情。 上官凝大惊,转身要跑,却被他拦腰抱起。 “你这个流氓!放开我!”拼命的挣扎,却依旧逃不开牢固如铁的怀抱。 楚王邪邪的冷笑,走到榻边,放手将上官凝丢到床上,纷乱的丝绸再也裹不住那妖娆的身躯,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上官凝心头狂跳,本能的扯过榻边的薄被遮住自己的身体,慌乱叫道:“你……你要干吗!我警告你……你乱来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楚王冷笑,从容自如的解开外袍,“你是本王的妃子,难道不该侍奉本王?” 上官凝咬唇,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一些,狠狠瞪着这个男人,清丽的脸上透出不甘。 难道有幸重生,就要忍受这种屈辱?!她不甘心!她不愿意! 楚王中衣都已脱下,赤裸着上身,他欺过来,一手撑在床面,另一手牢牢控住上官凝精巧的下巴,再次吻上。 上官凝挣扎不开,强迫自己不去迎合,她的眼角溢出泪,唇齿间弥漫出血腥,合着眼泪,已不知是什么味道。钳制着下巴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在她身上游离,引起一阵阵战栗。 “我……”呼吸的瞬间,她从牙齿间挤出一个字,随即又被低低的呻yín吞没。 “你想说什么?”楚王手中不停,嘶哑的声音问,他的欲望已经被完全刺激出,难以抑制,他强横的气息覆盖在上官凝身上,粗鲁的吻雨点般落在她的唇上,下巴上,颈上。 上官凝控制不住自己粗重的喘息,理智的抗拒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断断续续道:“你……你要了我吧!” 诧异的神色自楚王眸中一闪而过。 “但是!”上官凝坚定的对上他的眸,秀丽的眼睛里滑出泪水,“要了我之后就放我走!我拿我的清白来和你换一生的自由!” 即使被他压在身下,即使她衣不蔽体,即使失身于这个男人,她也依旧是她自己,坚强勇敢。 楚王再次眯起邪魅的长眸,忽然停下了动作,坐起身来,轻轻笑道:“这倒是有趣……”淡淡的笑声,听不出任何喜怒。 上官凝胡乱擦拭身上被他留下的痕迹,泪珠犹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模样楚楚可怜。再次拿被子盖上身子,楚王平淡的声音忽然悠悠传来:“你记住,本王的名字——楚翊风,我们的游戏,还很长。” 第五章 王爷的仇妃 5 楚翊风……吗? 上官凝垂眸,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记住这个名字。 即使自己没有真的失身,她也不会忘记今日这个男人给予她的一切耻辱! 恍惚间,楚翊风已穿回衣服,回身淡然瞥她一眼,唇角勾着讽刺的弧度,淡淡道:“上官凝,我们之间的游戏,还没完,准备接受你的命运吧。”说罢,他洒然离去。 游戏吗…… 上官凝迷茫瞧这这个男人的背影,他们到底有什么仇恨,要这样对她? —— 在花园转了两圈,楚翊风依旧难以控制体内的燥热,视线停留在一朵艳丽的花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刚才那张清丽绝伦的脸。 他怎么会突然一时心软,放过了她?不要忘记,那是他仇人的女儿啊。可是,那张楚楚动人的脸透出的坚强的气息竟完全不似是那个软弱胆小的上官凝。 心念一动,他轻轻挥手。 “王爷。”身旁突然出现一名黑衣男子,铁面具遮出了鼻翼上方的面容,唯有眼神是明亮的,他恭敬低头。 楚翊风摘下那朵鲜花,放在鼻端轻嗅,语气淡然:“无影,你去亲自送王妃回别院。” “是。”黑衣人轻语应声,身形一闪,便已不见。 无影到房子时,看到的便是可怜兮兮的小人,缩在床角,丝绸胡乱掩盖着身体,连睡着时,泪珠犹在睫毛轻颤。 突然,心中便起了无限怜爱。 无影冷淡的表情微一闪动,又恢复如常。他轻轻上前,抱起美人,怀中的小人不满的嘟囔一声,迷迷糊糊的问:“你是……谁?” “我是送你回家的人。”无影淡淡的回答,抱着她,向别院走去。 “回家……么?”上官凝突然淌出眼泪,半昏迷半清醒抓紧了抱她的那只胳膊,梦呓般轻声道,“上帝如果有灵,请让我回家做一只孤独的鬼吧,只要……只要能守侯我爱的人……” 这只是一个在异时空流浪的女子的可怜梦想。 无影眼神微微闪动,他并不明白这话里的含义,可是却听出了里面蕴涵的刻苦悲伤与无奈。 回到别院,将上官凝交给小桃,他便离开。看王爷的眼神,恐怕日后与这女子牵连不浅,他无影不过是个贴身侍从,还是少管为妙。 当上官凝再次清醒,已经身置别院,小桃正坐在床边抹眼泪。 “小桃?”上官凝撑起身,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回到了这里。 身上已经被换了柔软的睡裙,楚翊风霸道留下的痕迹已然消失殆尽。 可是那种旖旎的感觉,全然的陌生的气息仍旧在她唇齿边围绕,让她浑身不自在。甚至一不经意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屈辱感觉之外,还有几分羞涩。 “我要洗澡。”上官凝咬牙一字一顿道。 泡在宽大的浴桶里,不知名的香嫩花瓣贴在肌肤上,香气漫在鼻端,浸入骨子里,由内而外的舒缓下来,虽然得知自己今后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上官凝却依然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随意玩弄着水花。 在这个时空,就算全世界的人恨她,她也要活的好好的!每天开开心心的!气死那个王爷楚翊风! 心念一动,歪头问小桃:“我是怎么回来的?” 被自家小姐悠闲的心情感染,小桃轻轻笑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戴着一把面具,冷冰冰的,放下小姐便走了。” 戴面具的,那一定不是楚翊风了。 思索片刻,想不出是何人,上官凝也不再去想,若是与她有关,这人就一定会再出现,若是无关,她还费什么力气去想?何况她已经不是原来的上官凝,这伙人要怎样,全与她无关。 出浴后全身舒爽,上官凝也懒的穿衣,只拿睡裙套在外面。古代人的衣服穿起来十分麻烦,她才不喜欢。 “小姐……”小桃在身后小声的提醒,“这样打扮不合礼制……” 上官凝淡淡一笑,道:“什么礼制不礼制的,我们做我们的,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在看。”笑容清爽,甜美无暇,差点晃花了小桃的眼。 “是。”慌乱的应了一声,小桃低下头,暗暗道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以前的上官凝美则美,可是胆怯爱哭,就像惹人怜爱的瓷娃娃,虽然完美无暇,却总是少了最重要的灵魂。而现在的她,从骨子里灵动起来,会说话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清新可人,更比之前多了几分诱huò人的味道。 第六章 王爷的仇妃 6 夜晚将至,上官凝却闷的无聊,在这里,没有电没有游戏机没有电脑,甚至斗地主都没有,前些日子还好,现在伤痊愈了,她便深切的感受出了古代人的闲闷生活。 小桃只拿来笔墨纸砚,说小姐最爱吟诗画画,聊以解闷。 上官凝对着宣纸发了半晌的呆,才不情愿的拿起毛笔,动作拙劣。 她当然不会用毛笔写字画画,可是又怕小桃识破,只能硬着头皮上。 小桃便一脸仰慕的守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 提着笔,纠结了半天,上官凝终于转头看小桃,叹口气:“小桃,我不会了。” 小桃不解:“啊?” 上官凝偏头,思忖了片刻,作出悲伤的样子:“自从嫁给楚王,我便发誓再也不提笔写字,也再也不作画……我现在一看到笔纸,就禁不住……”说着垂下头,一副泫下欲泣的模样。 小桃抿唇,难过的神情渐渐浮在脸上,呜咽道:“小姐,苦了你了……”旋继又开始抹眼泪。 这孩子真爱哭……上官凝又紧忙去哄小桃,时候差不多了,两人也早早入睡。 小桃睡在外间,守着自家小姐,上官凝在里间,却无比清醒着。 她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上官凝的身世背景产生了兴趣,楚翊风这般恨她,小桃这般心疼她,而上官凝本人,却毫不在乎的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胡思乱想间,终于陷入梦乡…… 次日天刚亮,小桃便急匆匆来叫她起床,说昨日那个戴面具的冷漠男人又来了。 简单梳洗过后,上官凝出来迎客。 她的长裙如雪高山之颠的落雪,轻盈坠地,袅袅婷婷,身姿绝世,白皙的脸上未施铅粉,素面朝天,却偏偏染着叫人移不开目光的风情。 无影微微一怔,便神色如常淡淡道:“王爷明日宴请各方官员,请王妃记得到时献舞助兴。” 献舞?把她当作歌姬吗? 无影说完这些,便看着上官凝,静待她的回答。 他微微有些怜惜,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一踏入楚王府就注定了她的悲惨,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可是心有余力不足,甚至还要遵从王爷的命令传达羞辱的讯息。 上官凝忽然展颜一笑,欠身一礼,柔和的嗓音便在空荡的客厅内回响:“那么请转告王爷,凝儿到时一定会献舞一曲,为王爷助兴。” 她轻柔的笑,如昙花一放,突然间明亮动人,无影当即失了神,很快又淡淡点头:“那无影告退。”立刻转身,快速走出客厅。 不能再待下去了,一看见她,心中便不可控制的掀起波澜。无影暗暗蹙眉。 原来他叫无影……上官凝也勾起红唇,若有所思。 楚翊风竟然叫她去跳舞助兴,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当她出现在宴席上现身时,楚翊风那张可憎的脸一定会嘲笑:堂堂丞相的女儿,竟然像歌姬一样供人取乐! 小桃气的跺脚:“楚王故意羞辱你,小姐!” 淡淡哼一声,上官凝明亮的眸子焕发出异样的光彩,语调也轻快的好似飞扬起来:“跳就跳,我就跳给他们看,让他们好好见识一番!” 小桃瞪大眼睛:“小姐,你向来是不屑跳舞这种事情的呀!” 上官凝轻挑柳眉,俏皮的一眨眼:“从现在开始,小姐我喜欢跳舞了!”她好象在这个时代找到了一点乐趣。 她在大学时代是活跃分子,尤其擅长跳新疆舞,几年没有跳,不知还能否有当年的技巧。 小桃女工做的十分不错,找来一件红艳的长裙,在上官凝的指挥下剪裁成了新疆服装的式样:黑色绣边小马甲,坠着亮闪闪扣子的长裙及地,袖口收紧,恰到手腕贴住。再佩上一顶小高帽,帽尾拖着透明的薄纱。虽有些不伦不类,但在这时代已经算是不错了。 上官凝跳了几步,感觉这身体韧性实在不错,嗓音也十分柔和清晰。适应了半日,自忖没有问题了,这才去休息。 别院边缘一棵高树上,一抹黑影静静对着远处跳跃活泼的红艳,面具遮盖了大部分面容,线条优美的唇形紧紧抿着,铁面具下的眸子似乎也闪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他身形快如闪电,只轻轻一动,人已不见。随即黑色的影子闪过,几个起落,出现在楚翊风所在的花园里。 第七章 王爷的仇妃 7 觉察到身后的风声,楚翊风微微一笑,瞧着石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语气冷然:“她什么反应?” “她……”无影微微迷茫,“她很积极的准备明日宴会上的舞蹈……” 楚翊风拿酒杯的手一顿,随即一饮而尽,露出玩味的笑:“真是有趣了……” 次日晚上,宴席如期开始。 作为主人,楚王身着深紫色官袍,衣角皆是绘着精美的花纹,头戴琉璃金冠,青丝如墨,从肩头软软的垂下来。他的风采绝美,竟把两侧的歌姬也比了下去。 宾主坐定,楚翊风在主位上长身站起,拍拍巴掌,待周围安静下来,才缓缓笑道:“各位大人,楚王妃听闻今晚宾客云集,也想献舞一曲,小王本是不同意,却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要向各位大人献丑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纷纷私语,目光也若有若无的投往某处。 来客中,还偏偏有王妃的父亲上官丞相!王妃出来跳舞,简直就等于指着上官丞相的鼻子骂他教女无方! 楚翊风却是满意的一笑,吩咐旁人去叫上官凝。 穿着小桃加工过的衣服,上官凝从侧厢走来,她早知道今晚的宴席如龙潭虎穴,可是必须要闯!她深吸口气,给自己打气,然后完美无暇的笑容呈现在众人面前。 她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未层刻意去打扮,但看起来仍清秀艳丽。丞相之女美貌无双天下尽知,可是却无人真正一睹芳容。此刻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而且比传闻之中的还要美。 她走到正中央,分别向四处行个礼,手上银铃一晃,开始轻轻的唱: “有一个遥远的地方 他的名字是新疆 有一个神奇的地方 他的名字是新疆 博格达冰峰皑皑 哈纳斯湖水荡漾……” 歌曲活泼轻快,舞姿妙曼婀娜,伴着歌曲的高潮,她也飞速的旋转起来,裙摆飞扬,扣子熠熠发光,宛如仙子初落凡间,几乎将天地间所有灵气汇于一身。 一曲舞毕,四下皆是静悄悄,上官凝轻喘调息,额上沁出一层薄汗,脸蛋更显红润。 “好!”突然有人拍掌大喝,“楚王妃舞姿果然了得!简直就是人间绝舞!” 上官凝含笑万福,却从左侧感受出两道凌厉的目光。 楚翊风似是十分宠溺,抬手招她上来,一旁的歌姬退开,给上官凝让出座位。 一看到这个邪魅俊美的男人,上官凝便有些惧怕,那日他的气息还在心头围绕,还有他脱去中衣露出的结实挺拔的胸膛……晃晃脑袋,上官凝强令自己清醒,款款走去,坐在楚翊风身侧,接受众人的注目。 佯作亲密的将自己的酒喂过去,楚翊风低沉的声音如寒风中的碎冰:“本王倒没想到,王妃竟然还有这等才艺。” 上官凝顺势从他手中接过酒杯,再次喂了过去,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王爷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 “哦?”楚翊风一挑眉,大手握住纤细的小手,微一用力,上官凝手中的酒杯“啪”一声被捏碎,血立刻和着酒液从手缝中浸出。 酒是烈酒,刺激着伤口,上官凝吃痛,刚要叫出声,嘴唇却又被堵住! 楚翊风侵略的气息扑面而来,当着满座宾客吻下去,霸道猛烈的侵占过她的唇,随即又满意的抬起脸,看着她,玩味的冷笑,低声道:“很疼吗?”他的手,仍紧紧钳制着上官凝的,酒杯碎片仍被握在手心,刺着她的肌肤,眼泪都被疼的不自觉流了下来。 鲜艳的红唇,滴落的血,都如彼岸花一般绽出大把火红的幻觉,吸引着楚翊风的视线。 在外人看来,楚王夫妇关系和睦,甚至当着外人也敢亲昵,可是却没人看到挡在酒桌后的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你可知道,”楚翊风恶魔一般的声音仍旧响在耳侧,“你的父亲大人看到你我这般,会是什么感受?” 上官凝浑身一震,她突然想起了跳舞时那两道凌厉的目光。 透过点点泪光,她扭头看到那目光的主人——一个中年男子。他的穿着十分文雅,俊朗的面容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位帅哥,眉宇间另有一番气势。 楚翊风顺着她的眼光淡淡瞥了一眼,低声道:“原来你还认识他!”说完终于放开了钳制她的那只手。 第八章 王爷的仇妃 8 上官凝身躯轻晃,掌心的碎片终于落地,血滴滴答答的落到地面,也落在她红艳的舞裙上。 不顾其他,她猛的站起身来,从一侧疾行离开。 身后,恍惚有楚翊风的笑声:“请各位见谅,王妃她禁不得大场面,身体有些不适……” 哼,禁不得大场面,这不是专门为了羞辱她所举办的宴会吗? “咝——”倒吸口凉气,上官凝小心的抬起右手,此时这只手上还残留着一些碎渣,刺入肉tǐ,微微一动便是一阵抽痛。 另一只手狠狠蹭过嫣红的唇,将他的味道全部抹去,她有些愤恨的跺脚:楚翊风,你带给我的这些屈辱,早晚我要加倍还回来! 简单处理了下手上的伤,她要回别院去。 身旁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除了小桃那丫头。眼下前面一片漆黑,连个路灯都没有,侍卫们也不知死哪里去了,倒是背后的宴会里,灯火通明。 也罢,自己好歹是认得路的。上官凝忍着手心的痛楚,在黑夜里摸索。 一阵微风扑面而来,身前突然多了一个黑影,因为夜色太暗,根本认不出是何人,只能从隐约的身行判断出是个男人。 那人站住身子,清朗的声音在前方传来:“凝儿?” 上官凝停下脚步,谨慎的看着前方隐蔽的人影:“你是……”此人或许是认识上官凝的,可是眼前这个上官凝,早已经换了人。 那人再走近几步,轮廓逐渐清晰:“凝儿,是我啊……” 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上官凝心中郁闷,只得仔细端详,不发一言。 走得近了,她也渐渐看清楚,来人身材高大,面容端正英俊,一身黑色长衫,恰在黑夜中做掩护。 来人见她不开口,神色渐渐有些焦急:“凝儿,你怎么了?” 恐怕再也瞒不下去,还不如胡乱说些搪塞。上官凝微微摇头,道:“没什么。” 来人担忧道:“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哥哥。” 上官凝猛的抬头! 这人就是她哥哥上官冲?! 上官冲见她仍不开口,神色更为忧虑:“凝儿,你不要怪爹,皇上赐婚,不能抗旨啊!既然嫁过来了,何不把握这机会搜集证据呢?待扳倒楚翊风后,爹爹一定会接你回去的!” 她总算听明白了!上官家把她嫁过来,原来只是为了利用她盗取什么证据来对付楚翊风!也难怪真正的上官凝会选择自杀身亡! 上官冲仍不厌其烦的劝说:“我听说你寻短见?千万别再想不开了!这段日子熬过去,你就能与苏岩重逢了!妹妹,一定要坚持下去!” 退后一步,上官凝精致的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冷笑:“不劳哥哥费心了!你们想要的证据,我会想办法拿到手,但请放我自由便可!” 刚才一刹那,她做了个决定:他们欠上官凝的,由她来讨还! 上官冲明显一滞,随即恍过神,冲到她身前,有力的大手抓住她,语调轻颤,语气中有微怒,更多的反是惶恐:“凝儿!……” “好痛!”她猛抽回手,失声叫出来。 上官冲这才发觉妹妹手上满是鲜血,惊道:“你受了伤!是楚翊风干的?这个混蛋,我去找他!”话音未落,人便风风火火的迈步。 “别!”上官凝未伤的手急忙拉住上官冲的衣角,“这与你无关!” 上官冲转身,凝视着自己一个月不见便有天壤之别的妹妹,身躯一动,突然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委屈你了,凝儿,是哥哥……没用。” 他的怀抱温暖宽厚,上官凝竟然一时不想挣脱。 她能感受出,上官冲的一片赤诚之心,仅这几句话,便能说明他素来是个性情单纯,为人宽厚的好哥哥,恐怕搜集证据这样的差事,那她那丞相老爹布置的吧! 难得有人这样疼爱自己……她阖上眼,几乎要沉陷这温暖的怀抱中。 头倚在他肩头,紧崩的弦得以放松,上官凝突然有些想哭…… 这一刻,什么痛楚,什么委屈,什么怨恨,全都烟消云散,纵使在阴冷的黑夜,那温暖也源源不断的,传递给她…… 觉察出怀中人的倦意,上官冲索性打横抱起她:“我送你回去。” 人已走远,黑暗处却又缓缓浮出另一个影子。 第九章 王爷的仇妃 9 楚翊风阴戾的眸里,席卷着不为人知的狂风,他清逸的脸,竟然有些狰狞。 刚才不知发什么疯,竟然担心那女人找不到回去的路,更怕她手心的伤处理不干净,他追了出来,恰巧的,听到上官冲与那女人的对话。 “你们想要的证据,我会想办法拿到手,但请放我自由便可!” 多么决绝!多么坚定! 为了她的自由,她就要搜集证据来害他? 还是她压根没有把他当成过一回事,嫁于楚王,从头到尾都是丞相与那混帐皇帝的阴谋? 唇角忽然勾起,楚翊风清冷的笑了笑,转身返回宴席。 上官冲抱上官凝回到别院,也不方便多待,匆匆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小桃又是流着眼泪给她包扎伤口,哽咽道:“小姐自嫁过来,就没有过过好日子,天天被楚王欺负……小姐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老天这么狠心对你?” 咬着唇忍受着手心的抽痛,上官凝微微一笑。 原先的上官凝已经死了,一了百了,却换了她来替她受苦。要怪,能怪谁呢?怪那不负责任的神,让她莫名其妙穿越? 上官凝不是想不开的人,事已至此,想想如何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经。 手心的碎渣被逐一挑出,撒了药粉拿细绢缠上,小桃这才松口气:“小姐,都弄好了,这手,可千万别沾水。” “我知道。”淡淡回答一句,上官凝起身到窗前,看着墨蓝的夜空,偶有几颗星子点缀,似乎组成了一张帅气英俊的脸庞。 杨靖……她的男友。 明知道已成过往,永远也再见不到,可是还无法抑制的去思念……她的爱人,她的亲人,全部在遥不可及的另一个时空,中间隔着亘古的时间,还有她永远触碰不到的空间。 不知站立了多久,窈窕的影子才微微一动,扭头吩咐:“小桃,准备睡觉吧。” 后面几天总算是安安稳稳的过,只是多了一个小丫鬟。 说是王爷怕王妃一个丫鬟使唤不过来,特意又派了一个,名叫池儿。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监视王妃的。 上官凝倒是无所谓,小桃一个劲拿眼角瞪池儿,池儿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仰着小脸,警戒的看着上官凝。 好一个骄傲的小萝莉!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瘦瘦小小的,圆脸庞,大眼睛,小小的嘴巴撅着,似乎对自己被分派到这儿也十分不满。 上官凝的姐姐早早当了母亲,孩子便是她这个小姨一手带大的,对付小孩她很有一套,只是不知道拿到这里来适不适用。 她未多说,只叫小桃给池儿收拾了房间,又去领了些生活用品,别院里从此就是三人了。 上官凝很无聊,手上的伤一好转便开始在院子里折腾,吩咐小桃去讨了些种子,种在园子里,有菜有花,她则亲自下地松土规划地盘。小桃打下手,池儿则抱着肩,纳闷的思忖王妃到底想做什么。 手背抹过额头,拭去汗珠,上官凝轻快的吐一口气:“真好!” 这片空地被她划成四部分,全播了种,眼下夏初,应该还来得及。 “院子也要起个名才好……叫什么好呢……”她接过小桃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手,一边思索着。 “小姐……”小桃小心的开口,“不……回去看看么?” 上官凝一怔,问:“看什么?” 小桃也是一怔,道:“回家看丞相大人和大公子啊!” 她立刻想到古代人有“归宁”这一说,不光古代,现代仍保留着这个习俗,只是在时间上各有不同而已。小桃这么一提醒,大概也到了时候。 只是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找楚翊风交代一声,他们这婚姻,到底作不作数? 小桃已经在轻轻扯她的裙摆:“小姐……去找王爷说说吧……” 也罢,上官凝淡淡一笑,道:“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我现在去找王爷。”说完拢了拢有些凌乱的秀发,径自离开。 楚王府占地甚广,出了别院绕来绕去,总算绕到了议事厅。 据说楚王多半时间都是在这议事厅内,与他的幕僚商讨着国家大事。 正要往里闯,却被侍卫拦住:“王妃,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议事厅。” “那请小哥帮忙通传一声,妾身有要事求见。”上官凝温和的开口。 第十章 王爷的仇妃 10 侍卫进去通传,很快又回来:“王爷说此刻不便,请王妃稍等片刻。” 早知道楚翊风不会这么容易见她,预料之中,上官凝只是微微一笑:“好,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正值中午,太阳烈的耀眼,薄衣再也抵抗不住闷热的侵袭,很快上官凝又出了一身汗,只得转移阵地,到了一旁树荫下去等。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上官凝站着,顿着,单脚,双脚,斜阳都快落下,议事厅却迟迟没有动静。 上官凝无视侍卫们诧异的眼光,背靠树干直接坐下,她就不信,楚翊风能老死在里面了! 天色渐晚,下人们托着食盘,将菜肴佳酿一盘一盘的送进去,楚翊风及他的幕僚们还是没有现身。 上官凝只气的咬牙切齿,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走。 议事厅内,修长的身影站在窗前,契合身材制成的长袍,将他的线条完美的展现出来。楚翊风眯起眼,气息内敛,几乎将自己的存在感完全淡化。布置缜密的房间内,根本没有什么幕僚。 “王爷……”身后黑色的影子低低开口,“今晚,就睡在这里么?” 议事厅仅做议事之用,连供午间休憩的床榻都没有,怎么能睡。 楚翊风淡哼了一声,吩咐道:“你去把那个女人哄走,本王不想看见她。”他真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有耐心,为了等他出来,连自己的形象都不顾了! 瞧她坐在地上,舒服的倚靠着树干,他心头就有一股无名火冒出来。 背后没了回应,无影已然不见。 而仍旧倚在树下的上官凝,却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双精致华美的靴子。头缓缓抬起,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冰冷的黑色面具。 她明明是毫无形象可言的,简易的白色长裙,瀑布般的长发也被主人随意的扎在脑后,此刻盘着腿坐在地上,任谁也想不出,她会是楚王妃。 可是偏偏的,这般随意从容,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如沙砾中的珍珠,如夜空的星辰。 直到上官凝疑惑的发问,无影才察觉自己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了。 清咳一声掩饰尴尬,无影淡淡道:“王妃有何要事,不如由无影去转告。” 四目相对,上官凝的眸子清澈见底,她也是认识无影的,于是淡淡一笑,道:“我要回父亲那里呆几天……归宁。” “那再好不过,”不知何时楚翊风也已出门,站在无影的背后,“王妃回去好好准备才是,明日我们就去拜访岳父大人。” 一句清淡无风的话语,上官凝却禁不住为之一颤。 楚翊风的眼神,当真是邪魅的可怕。 楚翊风当夜便派人送了信去丞相府,说次日携妻登门拜访。 他从未把上官将当作自己的岳父,更对上官家的所有人无一丝好感。起因皆是他的父亲离奇死亡,老楚王离世,皇帝将此定为国丧,算是给了楚王府极大的面子,可是楚翊风明白,父亲的死,另有蹊跷,皇帝这般也不过是为了掩饰。 他怎么会忘记,那时他才十岁,随父亲进宫,父亲让他在门外等候,而自己则进了议事的乾坤殿,没多时便传来消息:楚王突发急病,不治身亡。 那时候的他,年幼稚嫩,只会扑在父亲的遗体上大哭,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当时的皇帝下令,楚王一生尽心尽力,为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为其举行国丧,全国批麻戴孝,食素三日。 可是楚翊风不明白,父亲身体好好的,怎会突然暴毙? 第十一章 王爷的仇妃 11 在父亲灵前,他哭的撕心裂肺,最后晕了过去。 意识逐渐回归,他醒来时,清晰的听到身旁有人的说话声。 “确定没有人知道吗?……”有人低低的问,楚翊风听得出来,是皇帝,他的大伯。 有人用更低的声音回答:“无人可知……可是陛下……斩草不除根……等于放虎归山啊……”正是当朝丞相上官将。 他们话里蕴含了一种阴谋的意味,楚翊风闭上眼睛继续装睡,却意外的听到了对他而言这辈子最大的秘密。 皇帝轻轻叹口气,低声道:“我不能杀这孩子……他是二弟唯一的种,我答应了二弟……放过这孩子……” “陛下!”声音骤然拔高,随即又压下去,“不能感情用事啊!” 皇帝沉默了许久,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放过他吧,他不会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死的。” “是……”上官将满是不甘,却不得不从命。 没多久,娘亲也自缢而死,姨娘们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了他一个。 就是这番话,让楚翊风明白,这世上太过险诈,他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后来,他继任楚王爵位,没几年皇帝也退位,传位于大儿子楚平正。 隐忍了多年,十五岁那年,他秘密开棺为父验尸。那时的情景在他脑海里还清晰如昨。 棺盖一开,尸臭弥漫,熏的众人皆是退后了一步。 楚翊风却是没动,十五岁的他,气势已经凌厉的不容旁人小觊。冰冷冷推一把身旁的仵作,他淡淡的吩咐:“去验尸。” 医师哭丧着脸哆嗦着前去检验,几年的功夫棺中人早已腐烂,无比坚辛的验出结果,他的脸色也变了:老楚王乃是中毒而死。 楚翊风封锁了这个消息,所有知情人全被杀人灭口,他谨慎的保守着这个秘密,着手调查当年的事,同时也暗中集结力量,准备为父亲报仇。 他收起了自己对亲情的渴望,楚姓皇室成为他最大的敌人,还有仍居于丞相高位的上官将。 除去最信任的无影,无人知晓他的计划,十年的时间,足够一只幼豹成长为有着獠牙的猛兽。 有时候,夜半时分,他会突然醒来,想起自己的父王和娘亲,还有死于那年的姨娘,下人。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誓言:“谋楚平正之皇位,灭其宗室!杀上官老儿!” 从回忆中醒过神,他回头,见无影悄然跟在身后,心下稍安:“去休息吧,本王累了。” 无影一点头,消失于夜幕之中。 次日楚翊风果然同上官凝一同前去丞相府。 狭小的空间里,与这个变态共乘一轿,上官凝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的手段之狠毒,她早已经领教过了,手心至今还隐隐作痛。 楚翊风斜睨她一眼,轮廓的线条妖异的美,可是星眸折射出的光芒,罂粟花一般致命。 这个男人……真的很美啊。上官凝微微失神,难道是因为古代无污染所以产品质量都超级的好? 她看惯了自己男友的脸,看惯了现代人的精干短发,猛一看到楚翊风,就会有种“疑似仙人落凡尘”的感觉。绸缎一般的长发,整齐的扎在脑后,头上一顶琉璃冠,衬得风采无双,几丝凌乱的碎发垂在额前,给俊朗的面容凭添了柔和。然而这柔和与他眸中坚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却又不突兀。 只可惜……算是她的敌人吧。上官凝垂着头,暗暗思索。 这时无影的声音在外响起:“王爷,到了。” 第十二章 王爷的仇妃 12 楚王虽是丞相的女婿,可是身份尊贵,门口早排了长长一队迎接,上官凝的哥哥上官冲列于队前。 一行人拥着楚翊风前去,上官凝也被他紧紧控在怀里,手腕被抓的生疼,却咬着唇不发一言。 进了主厅,丞相正在等候,二人见面,寒暄几句纷纷落座。 上官将先是端详女儿片刻,才将视线移到楚翊风身上,脸上泛起职业微笑:“几日不见,贤婿将小女照料的很好啊!”末了特意加重“很好”二字。 楚翊风松开上官凝,也微笑着接话:“岳父大人放心,我不会让她早死,足够活到给您送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刀光剑影,斗的不亦乐乎。 上官凝无意看男人们的明争暗斗,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在后园里漫走。 这里是原版上官凝生长的地方,可是对于现在的上官凝而言,却陌生无比。 她不敢走远,只能小范围的溜圈子,坐在花藤编织的软椅上,她抬起手来——手腕多了一圈青紫,楚翊风倒真没省力气。 随意的甩甩手,她觉察出背后有人走来,回头一看,是上官冲。 “哥哥。”对这个男人,她的抵触情绪少到几乎没有,那夜将她拥在怀里,给予她的温暖,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上官冲扯了扯嘴角,犹豫了下,才道:“苏岩也在府上,你要不要去见见?” “苏岩?”上官凝一怔,这又是谁? 上官冲点头,缓缓道:“他……很想你。” “不要了。”上官凝忙道,她垂下头,将脸藏在阴影之中,试探道,“我想……不需要再见他了吧?” 她不知道苏岩和她是什么关系,从内心里,抗拒属于原本上官凝的一切,这些都是上官凝的,不是她的。 上官冲有些着急,在她身旁坐下,不死心的劝道:“还是去见一见吧,毕竟十年的感情……凝儿,我知道你放不下。” 放不下,放不下才怪!她又不是原来的上官凝。 上官冲却不肯放弃,仍在一旁劝说:“自从你嫁过去后,苏岩便天天来找我,多半时间都用来喝酒,他……他实在是忘不了你。” 上官凝无奈,道:“我……” 话刚出口,手却突然被上官冲牵起,他快速的说了一句:“凝儿我知道你心里苦,所以还是去见一面吧!”不顾她小声的抗议,飞快的拉着她在白石子铺成的路上飞奔。 他跑的真快,上官凝被拖着,开口的空隙都没有,待停下来时已经气喘吁吁。 刚才跑时她抬头看到这个别院的名字——挥毫园。大概是上官冲的住处。 现在他们的面前,有一张石桌,一个白衣少年伏在上面,酒气冲天,脚边,滚着空荡的酒坛。他的身材十分瘦弱,却仿佛蓄着巨大的力量,明明是初夏时节,这少年给人的感觉却是秋末的悲凉。 上官冲松开妹妹,缓步上前,轻推白衣少年:“苏岩,苏岩!凝儿来了!” 面临这少年,上官凝反而不想逃了,她定定看着白衣少年坐起身来,迷茫的打量四周,看到自己时露出明显的喜色。 他的相貌十分清秀,外表女孩一样的柔弱,可是却不让人反感。他看见上官凝,大喜,快步冲过来,抓住她的臂膀,惊喜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凝儿……凝儿……我是在做梦吗?竟然看到了你!” 刺鼻的酒味迎面而来,上官凝皱了皱眉,却没挣开,她从苏岩身上感受到了共鸣,她也思念自己的亲人——都是为爱而愁却又无可奈何。 第十三章 王爷的仇妃 13 唯一不同的是,她能积极接受并根据现状做出改变,而苏岩,却沉浸在过去不能自拔。 苏岩也意识到了不妥,紧忙退后了两步,语无伦次道:“凝儿……我,我……”结巴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上官凝淡淡一笑,苏岩这个年纪,在她眼里还是一个毛头小孩:“我在。” 上官冲适时开口:“我去院外转转,你们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 “多谢上官大哥了。”苏岩没忘道谢,长揖到底。 上官冲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苏岩直起身,又惊喜的瞧着上官凝,好似快哭出来一般:“凝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情深一片,可惜上官凝已经换人,又怎么会接受? 借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上官凝开玩笑一般:“见我一面有这么难么?” 苏岩一怔,秀气的眉目间透出哀伤:“凝儿,你还在怨我!” “没有啊……”上官凝莫名其妙,思忖片刻,温声软语的解释,“我不怨你,过去的事情,我都已经忘了,全都一笔勾销了好么?以后大家还是好朋友……” 苏岩怔怔看着她,忽然悲从中来,苦笑道:“忘了……过去的种种你能忘记可是我忘不了!从我十岁认识你,到十年后的今天,你的一颦一笑我全记得清楚!我们的约定,还有誓言,还有我们互赠的定情信物!你能全都忘记么?” 他从腰侧解下一块玉佩,恨恨道:“天不老,情难绝!” “我……”上官凝语结,却一咬牙,将话说的更狠了些,“你别忘了,我现在已经嫁人了!” 苏岩欲哭无泪,悲怆笑道:“是啊……你嫁给了楚王爷,全是我的错,如果那夜我带着你私奔,也不会落到如此境界!准备私奔那晚,我被父亲软禁,直到你出嫁……你哥哥说你过的并不好,你知道我听了以后有多心疼!”他突然一把抓住上官凝双手,急促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凝儿!我们私奔吧!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上官凝怔住,全身的血液以可见的速度冻结,她终于明白了真正的上官凝为何要死! 与情郎相约私奔,情郎却失约没有出现,她被迫嫁人,含恨自裁。 如今苏岩请求她的原谅,若是真正的上官凝还在世,恐怕会原谅他吧!可惜,他这次遇到的是另一个上官凝! 淡淡一笑,抽出手来,她满不在乎的开口:“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真的不介意……苏岩,你再去找一个喜欢的女孩吧……” 苏岩却抱住她,低吼道:“不!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凝儿!” “你别这样……”上官凝挣脱,却挣不开,借着酒劲,苏岩的力气倒也不小,她实在是抵不过。 鼻端弥漫的是少女的清香,苏岩沉浸其中,逐渐缓和下来,他将头埋在上官凝肩上,喃喃自语:“凝儿……” 也罢,苏岩一时无法接受,待他明白过来,也就不会再纠缠她。上官凝也不挣扎,任他安安静静的抱着。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厉喝,同时一股大力钳制住她的胳膊,将她硬生生拉退后几步。 上官凝抬头,竟然是楚翊风。 怎么到哪里都少不了他的影子? 楚翊风面色阴沉,一手钳着上官凝,目上泛出厉光,紧紧盯着苏岩,一字一顿咬牙道:“才回到丞相府,王妃就迫不及待与小白脸偷情了么?!” “啪!”清脆响亮,一个巴掌落在上官凝脸上,她被打的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第十四章 王爷的仇妃 14 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脸上,嘴角沁出血丝,却已经痛到了麻木。 苏岩这才如梦方醒,怒道:“你竟这样对待凝儿!”咆哮着冲过来,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无影拦住。 楚翊风冷冷一笑,暴虐的气息卷过在场几人,他鄙夷的扫过上官凝,冷冷道:“上次你敢打本王,这一巴掌,是还你的。” 好疼啊……眼泪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她捂住脸,仇恨的盯着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颤抖着声音控诉:“他不是小白脸!我也不是偷情!楚翊风,你污蔑我!” 不屑的冷哼,楚翊风拂袖,一把提起她来,给无影打个眼色,见他反手擒住苏岩,这才冷笑道:“这番说辞,找你的父亲大人去说吧!” 上官将自然暴怒,此等有违妇德之事,且不管是不是偷情,女儿已经嫁人却和另一个男子抱在一起,总归是上官家的错。 上官凝冷冷瞧着首席上的中年人,她名义上的父亲,疾言厉色训斥着她,所说的无非是三从四德,遵守妇道,那副嫌恶的神情,似乎她是上官家的耻辱一般。 “我没有错!”她冷冷的开口,“我没有偷情!我没有错!” 上官将勃然大怒,又是响亮的耳光,“啪”一声将上官凝打翻在地:“不知悔改!到祖堂去跪着!” 他一挥手,进来二人架起上官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二小姐,请吧。” 上官凝随着他们站起身来,出门之际与楚翊风擦肩而过,分明看到了他幸灾乐祸的冷笑。 还有背后苏岩怯怯的声音:“上官伯伯……” 被带到祖堂,一间阴冷狭小的房间,面前是上官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两侧燃着香烛,但仍异常的阴暗。 她跪在蒲团上,那二人就守在门口,看着她。 她也不知要跪多久,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大概过了中午,可是仍没有人前来。自己想偷个懒,稍有异动就被门口的两人呵斥,于是一直跪,跪到了夜幕降临,祖屋反而显得亮堂了。 双腿早没了知觉,上官凝小力气的揉着双腿,全身更是酸麻。 看来这个女儿在上官家的地位并不怎么样嘛,说罚就罚,连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跪了一天,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可是她这个二小姐似乎被人遗忘了。 背后终于传来声响,那二人齐声道:“老爷!” “嗯,你们下去吧!”是上官将的声音。 对这个老头,上官凝没任何好感,她只是垂着头,不作任何反应。 二人很快退下,上官将沉默了半晌,忽然低喝道:“你真是荒唐!” 莫非是在说我?上官凝微微一怔,抬起头一看,这位老爹正恨铁不正钢瞪视着自己。她的火气也骤然冒出来,挺直了身子,一字一顿道:“那怎么样才是不荒唐,还请丞相大人指教!” 上官将表情一滞,怒道:“你居然叫我丞相大人!你这个不孝女!” 淡淡哼一声,上官凝垂眸,道:“你的女儿,早在嫁人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她说的是实情,可是在旁人听来,就像是上官凝与家人断绝关系,从此不再认亲。 上官将怒极反笑,哼道:“你说的倒也不错!我堂堂上官将的女儿怎么会在嫁人后偷会情郎?更别说当着文武百官,歌姬一般的跳些乱七八糟的舞蹈!” 说到气处,他抬起一脚,将跪在蒲团上的女儿一脚踢翻,低吼:“上官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 第十五章 王爷的仇妃 15 上官凝冷笑,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膝盖却一软,又跌倒。 一时间,狭窄的祖堂内无人开口,气息却沉闷的几乎将房间撑爆。 “凝儿……”终于还是上官将开口,“你别怨恨爹,若不这么做,我们全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气氛缓和不少, 上官凝敏锐的从他脸上觉察出一丝痛惜,难道他还爱护这个女儿?心思千回百转,她却不说话,试图从上官将话里再听出些什么来。 果然,上官将再叹口气,缓缓道:“你与苏岩的事,我早就知道,可是就算你们在一起,等到楚王一反,你以为你们能逍遥自在?” 楚翊风要谋反?! 上官凝浑身一震,不可置信望着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他要谋反,你就把我嫁过去!想利用我为自己讨个生路吗?” 上官将竟然没生气,淡淡一笑,道:“凝儿,若不是你这张酷似你娘的脸,我真以为我的女儿换人了,才一个多月不见,你以往的柔弱姿态全都不见,竟然变得这么凌厉起来!” 上官凝心中一惊,低头不语。 “看来楚王府真是锻炼人的好地方啊……”他未觉察女儿的反常,喃喃道,“送一只羊进去,再出来时就变成了一只吃人的狼!” 她微微蹙眉,对这比喻很不满意:“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上官将眸中精光一闪,紧盯着她:“你全忘了么?想办法讨得楚王的欢心,去搜集他谋反的证据!” 他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牺牲了女儿的一生幸福,对付自己的敌人! 上官凝冷笑道:“你以为他会喜欢我?他恨不得杀了我!” 上官将也报以冷笑:“所以——要看你的了,我的女儿是天下第一美人,收服区区一个楚王自然不在话下。若成功了,你既可恢复自由,更能与苏岩比翼齐飞,若失败了,不止上官家族,整个皇室,乃至黎民百姓,恐怕都要遭殃!” 沉吟片刻,她终于坚定的点头:“好吧,我尽力一试。”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上官将满意一笑,伸手将她搀起来,“你和苏岩……若楚王没有发现,我也不会插手,今日辛苦你了。” 谁稀罕那个苏岩!上官凝不屑的撇嘴,腿上突然泛起的酸麻感让她险些站不住脚。 上官将也看了出来,招手叫来之前那二人,命他们护送楚王妃回寝室。 在王府里她独自住在别院,可到了别处,还是要做出夫妻恩爱的假象——即使之前闹出了个“偷会情郎”的戏码。 楚王爷自然要和王妃共居一室。 看到映在窗纸上的那抹高大的身影,上官凝才意识到这点,立刻转身想逃,却又被那二人拦住。 战战兢兢推开门,脚刚踏进去,身后门就咣一声关上,上官凝禁不住打个哆嗦,甚至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轻纱薄烟,芙蓉暖帐,氤氲灯光,气氛衬托的朦胧无比。可是视线一转,落到倚在榻上的楚翊风身上,她就全身上下发寒。 这家伙像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蛇,蛰伏时艳丽引人,一但动起来,便在顷刻间取人性命! 他只着一层中衣,匀称修长的身材被完美的展现出来,青丝随意散在肩头,冷俊的面容慵懒清逸,眯着眼睛,似是在轻睡。 只有在睡眠时,他才有露出让人疼惜的安静表情。上官凝微微失神,随即默默提醒自己,他是恶魔,千万不要妄图惹恼他,安静度过这一夜,一切就都过去了。 第十六章 王爷的仇妃 16 轻轻走到他面前,想要唤醒他,但看他如此静谧的神情,上官凝竟然不想开口。 对方却已经睁开眼睛,周身顿时漫出凛冽的杀机,他淡淡开口:“爱妃是来侍奉本王的吗?”语调中的不屑意味显而易见。 刚说出口,他看见上官凝微肿的脸,甚至嘴角的血丝都没有擦干净。心中一动,手已经探了出去。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手停在半空,略有些尴尬。 遇到这个女人后,他好象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经常做出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这是他仇人的女儿!不可以对她好!他应该折磨她的! 心思转换,手腕灵活的再探出,改成掌势,又狠狠掴在她的脸上! 前世活了二十几年,从没人敢这样打过她!今天却被人掴了三巴掌!上官凝怒瞪着楚翊风,咬着牙,恨恨道:“这一巴掌,我一定会再还给你!” 楚翊风傲然挑眉:“凭你?” 脸上火辣辣的,嘴里又有了血腥的味道,上官凝不畏惧的回瞪着他,冷冷道:“你现在瞧不起我,但以后我一定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楚翊风伸手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揽着纤细的蛮腰,两人接近的姿势近乎暧昧,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面上:“就凭你和那姓苏的小子,能让我付出什么代价?” 有些微的耻辱感,上官凝低声抗议:“不要把我和苏岩扯在一起!” “哼!”楚翊风加大力气,将怀里的人禁锢的更紧,他的体温明确无误的传过来,在初夏的季节异常炽热:“连念他的名字都是这么情深!我倒是很奇怪他竟然不嫌弃你已经嫁人了么!” 他哪只耳朵听出她情深了?!上官凝气结,却懒得再争辩,跟这样的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楚翊风微用力,将她拦腰抱起,丢在床上,冷漠道:“天晚了,爱妃还是想想怎么好好伺候本王吧!” 逃不掉了吗?上官凝咬唇,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眼看着楚翊风宽衣上床。 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只是抱着她入睡,并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 但被人拥着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没片刻上官凝便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女人,别玩火!”楚翊风的声音低沉,在她耳畔响起,他的身体愈加的燥热起来,这个女人随意的一个动作,总是能轻易勾起他的冲动。 上官凝明白他的意思,不敢再乱动。今日跪了一天,双膝到现在仍是软的,但很快,困意泛上来,她意识逐渐模糊,随意的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展臂圈住身旁结实健壮的身子,进入了梦乡。 楚翊风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人竟然毫无防备的抱着他! 她睡着的神情娴静,长长睫毛如蝴蝶的羽翼,轻轻颤抖,姣好的脸庞微肿,惹人怜惜。 他的手,终于抚上被他打的那张脸,细嫩柔滑的肌肤,却被他打的红肿不堪。 楚翊风有些疑惑,他动情了吗? 可是这个人,却不是他能爱的,他甚至自欺欺人说:他恨她。只因背负的太多,爱与恨交缠,更何况…… 他曾亲口许下自己的承诺,给另一个女孩一生的荣华富贵,给她至高无上的地位……尽管她已经三年没有音信…… 强令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他合上眼睛,也渐渐睡着。 一夜平静度过,上官凝醒来时,身旁再无其他人。 双腿还是有些酸疼,但已经不妨事,梳洗过后,换上丞相府送来的衣服,这次小桃没有跟来,她自己穿衣服很费了一番力气。 第十七章 王爷的仇妃 17 没有做什么发型,只简单的束在脑后,刚出门便收到消息:回楚王府。 依这里的习俗,女婿带着妻子上门,是要住满三天的。但楚翊风一向忙碌,一大早便因为紧急要事赶回了楚王府,并吩咐随从备好车,王妃一醒便跟着回府。 照规矩,先去向父亲大人告别,上官凝去求见,却被干脆的回绝:“丞相大人说他身体不适,王妃请自便吧。” 连女儿也不想见么,上官凝暗暗冷笑,转身,却看见上官冲,以及身旁的苏岩。 苏岩一副脉脉含情的模样,清秀的脸上还有显而易见的担忧,他忍了忍,终于没开口,而是轻轻碰了下上官冲。 上官冲上前,低声嘱咐了几句,将她送出丞相府,自始至终,苏岩都紧紧咬着下唇,未发一言。 回到王府别院,她又开始着手布置自己的住处,小桃一日未见小姐,心忧的很,这次跟在旁边怎么也不肯走,倒是池儿,冷冰冰的听着吩咐,秀气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自制了一方匾额,提名“知乐园”,取自知足者长乐之意,只是字迹潦草,又是简体,一般人多半认不出来。 楚翊风自从到王府就在议事厅几日没有出来过,听说是南方连降爆雨,再过些日子,恐怕要遭洪水了。而楚王的职位是兵部尚书兼司农卿,主管着顾国两大支柱,所以才会忙的焦头烂额。 听小桃闲暇时打听来的消息,上官凝心中一动。 这件事的处理若是出了岔子,楚翊风一定会落把柄在敌人手里,若是顺畅解决了今年的洪灾,他的地位则能更稳固。 想要取得他的信任,眼下正有一个好机会。 那夜上官将所言虽然刺耳,却也不无道理,只有扳倒了楚翊风,她才能离开这个牢笼,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池儿,随我去见王爷。”心思流转,她淡淡的吩咐。 “小姐!”不带小桃去,她不满的抗议。 上官凝宽慰的拍拍她:“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此去肯定又少不了皮肉之苦,若是小桃跟去,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更何况,她一直都想找机会收服池儿这小丫头呢! 到了议事厅,果然又被栏在门外,守卫们忠心不二:“王爷有令,任何人都不见,王妃请回。” “那我在这里等他。”上官凝故计重施退到那棵树上,开始漫长的守株待兔。 蓦的黑影闪过,无影如上次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王妃有什么事?”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压抑着什么。 上官凝直视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她的眼睛明亮清澈:“我要见王爷,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面具遮掩的双眸微微一闪,他半低着头,道:“王爷谁也不见,小人也不例外。” 楚翊风竟然将他的影子侍卫都赶了出来,看来事情已经紧急到一定程度了。上官凝心中暗笑,主意在腹中渐渐成形:“王爷在为什么发愁?是今年的洪涝之灾吗?” 无影微一抿唇:“王妃怎么知道?” 上官凝狡黠的一笑,手指点了点脑袋,微微笑道:“猜出来的。” 无影语气仍是淡淡的:“王爷此时恐怕心情很糟,王妃还是请回吧……” 他是真心为这个娇美的女子好,王爷的暴戾他全看在眼里,在丞相府那一巴掌挥出去时,他的心,竟然也抽搐了一下。明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的情感……可是,心又怎么能控制得住? 上官凝只是淡淡一笑,道:“我有几条计策想献给王爷呢,看来,不得不硬闯了……”说着迈出步子。 第十八章 王爷的仇妃 18 无影心中一悸,伸手抓住了她纤细的胳膊,话未思考就已说出:“他会打你的!” 有些惊奇眼前之人会有这番动作,上官凝挑了挑眉,笑靥如花:“就算他打死我,我也要去的。” 倾国倾城的一笑,无影怔住,心里却又起了涟漪:她,真爱上王爷了么? 愣神的瞬间,上官凝已经走过去,池儿跟在身后。 侍卫横枪拦截,却被她尽数推开,上官凝扭头吩咐池儿:“在这等着。”再转回头去,俏丽的脸上已多了几分凌厉,“我要见王爷!必须要见!有紧急要事!” 她身为王妃,侍卫自然不敢拿武器去打,一边抵抗着一边沉声道:“王爷有令,任何人不见!王妃请回!” 外面的吵嚷终于引起议事厅内楚翊风的注意。为寻良策他到议事厅来,禁止任何人入内,便是想在安稳沉静的环境中想出一个好法子,来克制今年的洪灾。外面一吵,顿时打断了他的思路。 漆黑的眸子折射出暴虐的气息,楚翊风揉了揉眉心,焦躁的站起身,向门外瞥了一眼,面色又阴沉了几分:“这是怎么回事?” “王妃想要冲进来。”侍卫认真的回答。 这个女人,竟然敢无视他的命令?楚翊风毫无征兆的眯起眸子,冷冷吐出一个字:“打。” 议事厅的侍卫是他的亲兵,一向对王爷言听计从,但此刻皆是犹豫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真的该打楚王妃。 上官凝趁这犹豫的片刻,快速的道:“我有治理水患的几个法子也许能帮上忙不知道王爷想不想听!” 她竟然有法子?他在这里沉默了半日,苦苦思忖,仍没有想出合适的对策,这个娇弱并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女人会这么好心帮他? 幽深的眸底微一闪烁,他冷冷的开口:“三军棍,打完再带进来。” 不知为何,说出这个决定时,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刻意回避一般,他移开视线,转身进房。坐在书桌前,心中却虚无起来。为什么要打她?因为她破了楚王府的规矩——王爷独处时,禁止任何人打扰。这个规矩十年不变,所有触犯的人都被施以三军棍,可这次,他竟然会有一丝不忍? 屋外传来一声沉重的声响,伴着女子闷哼,楚翊风突然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下个瞬间,他人已经扑到门口,仓皇的下令:“够了!” 他怎么忘了,上官凝只是弱女子一名,亲兵大力的三军棍,几乎可以要了她的命! 为时已晚,第一棍已经打下,上官凝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唇紧紧抿着,唇瓣上已染着血,若不是池儿勉力搀扶着,她已经晕倒在地。 楚翊风大步上前,从池儿手中接过上官凝毫无知觉的身子,低声喝道:“去叫大夫!”话刚出口,又立即补充,“去皇宫一趟,把宋御医也叫来!” 他拦腰抱起上官凝,匆匆赶回自己居所,将怀里昏迷的人轻柔的放在床上。 他走这样焦急,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跟随在身后仓皇失措的无影。 大夫还没到,楚翊风盯着上官凝苍白却精致的脸颊,又微微失神:这分明是他的仇人不是吗?为什么这一刻,他这么惧怕她死去?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听到她轻轻吟颂“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看到那双清澈的眸时,悄然改变了。 神智终于恢复清明,上官凝却被肺腑间的剧痛引的呻yín出声……心肺要炸开一般,好痛! 第十九章 王爷的仇妃 19 昏迷前她不是在议事厅么?怎么现在又在床上了? 军棍……她突然想起来,回忆起那个痛苦的瞬间,全身都禁不住打了个颤! 本以为只是随便打三棍而已,她神情淡然,等着棍子落下,却没料到第一棍打到背上,喉中一股腥甜,她就已经没了意识!楚翊风好狠的心!真要致她于死地么?! 疼痛减轻了几分,耳边又响起小桃熟悉的声音:“小姐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吓死小桃了!还以为……” 她扭头,见小桃果然又在抹眼泪,无奈的一笑,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哭! 瞧瞧不远处的池儿,年纪小小,已能处变不惊,王妃醒来,她也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去煎药。 再粗略扫一眼周围,她有些纳闷:“这里……好象不是我的房间?”受了重伤,她连开口都有些吃力。 “嗯!”小桃抹抹眼泪,点着头,“这是王爷的房间……你昏过去以后王爷很着急,派了宫里的御医来,也顺便叫我过来照顾小姐你……” 楚翊风很着急?上官凝心中冷笑,是着急她没有死吧! 又到鬼门关溜了一圈,她心中的念头更胜,暂时忍辱偷生,也一定要获取他的信任,偷出他谋反的证据。否则就算大难不死,一辈子绑在这样的人身旁,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楚翊风,你这样对我,就算将来背叛你,也不能怪我! 闭上眼静静休息,她精巧的白皙的脸宛若透明,如一尊高贵的雕塑,令人远观不敢生亵玩之心。她的大脑在飞快转动着,考虑着今后的每一步路,以及自己能利用的所有资源。 这时她听小桃慌张的声音:“王爷!” 睁开一条眼缝,她看见楚翊风捧着药碗,面无表情站在床前。 昏迷了两天,她终于醒了!楚翊风心中泛起不能言喻的喜悦之情,面上却还保持着惯有的冷漠。 上官凝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微笑,在小桃搀扶下坐起身,拿枕头垫在背后,柔弱的开口:“劳烦王爷了……” 从这一刻开始,她终于彻底融入自己的角色中,为自由奋斗! 楚翊风皱了皱眉,心中有说不出的不对劲,好象眼前的人突然又换了个灵魂一般,让他陌生起来。未多想,他坐在床沿,捧起药碗,低低的道:“该喝药了!” 他拿汤匙搅了搅药汁,准备喂给她,却纳闷的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服从的意识,只淡淡笑着,从他手中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楚翊风犹在愣神,上官凝已经将药喝完,小声的抱怨:“有点苦……” 如果古代也有胶囊或针剂那该多好!她最怕的就是苦涩的中药! 楚翊风恍然回神,扭头吩咐:“池儿!去厨房端一碗祛苦的梅汤!” 池儿自手中的药被王爷拿走后,就一直守在门口处,听到命令转身便走,心里还有些疑惑:王妃不怕苦么,竟然一口气喝完了药! 干净明亮的居室,一时间又陷入小小的尴尬,楚翊风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上官凝,好象太过关切了些…… 好在没多久池儿回来,又捧了一碗梅汤,楚翊风没再去接,而是看着这小丫头将碗送过去,上官凝自己小口小口的抿。 嘴里的苦意淡化了许多,她才施施然开口:“王爷,关于南方水患,妾身有几条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翊风恢复了冷峻的神情,瞥一眼床上柔弱的美人,淡淡道:“讲。” 唇角轻缓的一勾,上官凝开始回忆自己前世所知道的关于水灾的一切知识。 第二十章 王爷的仇妃 20 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从大禹治水到当世的三峡大坝,能说的实在太多了。南方河流汛期一般都是夏季,洪灾更是挥之不去的恶魔,上官凝所说的,也不过是治水的法子:开渠建闸,引水灌溉,束水冲沙。 她思维清晰,叙述条理,将计策一一说明,甚至还补充了水灾后容易引发的疾病类别以及居民该如何应对。 楚翊风本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却渐渐变了脸色,他愈加的凝重起来,心里也开始怀疑:这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会懂这么多? 上官凝说完,梅汤也已经饮尽,淡淡一笑,将碗递给池儿,道:“其实这些东西,书上都有记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她自然是看出了楚翊风的怀疑,这么说不过是为自己洗脱怀疑。 楚翊风只冷冷一笑,道:“那依你所说,所有人只需在家闭门便可,无人种田,无人经商,也无人打仗?” 这家伙是故意曲解自己的话!上官凝直视着他,缓缓道:“还有一句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楚翊风语结,拂袖而去,一是因为不想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他很纳闷传言中沉默寡言的上官小姐到了他的王府为何就变成了口若悬河;二则是上官凝所说的关于水患的治理,的确有许多可取之处,比如“束水治沙”,他需要赶快写下来然后呈进宫里。 楚翊风一走,屋内气氛顿时缓和不少,小桃这才敢说话:“小姐……你刚才跟王爷说的那些……怎么我都听不懂呢?” 池儿在一旁冷冷的接口:“我也听不懂,但我明白,王妃是在为南方的百姓们筹划良策。”她嘴里说着话,手上也不停,收拾起两只空碗,转身走了出去。 小桃怔了许久,讷讷道:“小姐……这丫头片子,好象喜欢你了。” 抿唇淡淡一笑,上官凝心底忽的升起几分暖意。 之后的日子过的非常快,随着夏天的临近,楚翊风也愈加忙碌起来,派了得力的人手下南方修筑堤坝,他本人则来往于衙门与皇宫之间。 上官凝住在楚翊风的卧室,身体恢复了大半后便搬回了知乐园,期间也未见过正主,知道他为朝廷的事忙的焦头烂额。 自己应该算是立了一功吧!上官凝心中暗暗思忖。 知乐园的作物发了芽,长出了新嫩的叶子,上官凝大半时间就照顾这些小生命。那一军棍把她打成了内伤,到现在还未痊愈,时不时的胸闷,需长期喝药调养。 这具身体真是娇弱,她有必要每天运动一番了,叫小桃依着现代的衣服样式做了身夏天运动服:短袖T恤,七分裤,鞋子也是拿柔软的藤草编织成的凉鞋——幸亏这个时代不用裹脚。 小桃做了衣服出来以后,脸红臊的像只虾子:“小姐,这衣服可怎么穿呀!” “就这样穿呗,”上官凝欣喜的接过来,“哟,还是棉的呢!手感真好!” 从此以后,知乐园多了一道别样的风景:清晨,衣着怪异的楚王妃,在院子里“嘿嘿哈哈”的做广播体操。 今天照例起床做早操,或许是心理作用,上官凝觉的这身子结实了许多。 默默打着拍子,她熟稔的做广播体操,院子两个丫头都已经见怪不怪,性子冰冷的池儿甚至认真的观察着,颇有些学习的姿态。 园子门口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上官凝闻声扭头看去,身子还保持着扩胸运动的动作。 第二十一章 王爷的仇妃 21 知乐园一向少有人来,上官凝起初有些畏首畏尾,后来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更是无所顾忌的穿着T恤和七分裤在园子里蹦来蹦去。 所以,此次有人前来,她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穿着,还呆呆站在原地。 来人一眼便看到傻站在池塘前的女孩儿,惊的嘴都合不拢,随即叫道:“凝儿,你在做什么!” 来人正是上官冲,一进知乐园便看到自家妹妹穿着衣不蔽体,怪异的扭来扭去。 大惊之下,他叫出口,随即又转开头,不去看上官凝。 上官凝也是尴尬,一溜跑回房间去换衣服,心道还好来的是自己人,若是王府里的,肯定要把她当妖孽了。 在小桃的帮助下,利落的换上正装,出来时正听到上官冲小声的询问池儿:“王妃她怎么穿成这样?” 池儿闲闲的瞥一眼,淡淡道:“凉快。”说完气定神闲捧着凉茶离开。 小罗莉真个性!上官凝抿唇一笑,坐在上官冲对面:“大哥怎么有空来了?” 上官冲还未从刚才的情形里回过神,条件反射般回答:“来找你有事。” 是那个丞相老爹又下达了什么命令吗?她漂亮的眼睛微微一闪,恰好的掩饰住眸中的不屑,淡淡道:“有什么事,大哥不妨直言吧。” 对于上官冲,她并没有怨恨,毕竟这个哥哥还是真心疼爱她的,只是迫于父亲,不得不做出些伤害妹妹的举动。 上官冲恍惚回神,忙道:“凝儿你别乱想,这次找你是我的主意,与父亲无关。”他顿一顿,饮一口凉茶,“我已经来过几次,却都被挡了驾,楚王不准上官家任何一个人见你,今天本来也没抱希望,没想到他们竟然放了我进来。” 上官凝戒心稍减,微一思忖,道:“这阵子楚王忙着政事,很少在王府中,也许他怕我闷了,所以下令不再阻拦你们?” 上官冲冷笑一声,道:“楚翊风有这么好心?” 他当然没这么好心,此举恐怕只是作为她提出的治水方案的奖励吧。 不过她不会把这些告诉上官冲,只淡淡的一笑,道:“管他呢,大哥,你还没说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上官冲从袖兜里拿出一只锦囊,咬着牙反倒犹豫起来,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把这东西交给妹妹,可是又不知在挣扎什么。 等的不耐烦了,上官凝直接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锦囊,笑道:“大哥连这东西都舍不得给我么?” 上官冲手一空,身体似乎也轻松了不少,很快恢复自然:“那倒不是……” 这只锦囊绣工精美,材料上乘,拿到手中柔软舒适,放在鼻端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清香。而在锦囊的最上端,拿丝线绑着,里面也不知道藏了什么玩意儿,颇有分量。上官凝看着好玩,禁不住想拆开来看看,手指刚动,便听到上官冲急道:“别拆开,凝儿!” 她一怔,看着哥哥:“为什么?” 上官冲又是语结,支支吾吾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等我走了……再拆。”这个理由也勉强可用,送礼的人都喜欢保持神秘。 “好吧,”上官凝收起锦囊,俏皮一笑。 又闲聊了几句,上官冲便起身告辞,看来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是送锦囊给妹妹。临走前,他又担忧的瞧着上官凝,叹了口气,缓缓道:“凝儿……再忍几天。” 忍几天?几年还差不多,要搜集一个人谋反的证据,这可是项长期的工作。 第二十二章 王爷的仇妃 22 不愿多想烦心的事,空气清爽,环境优美,小桃自告奋勇去端早饭,池儿则在不远处默默的摆置点心水果。 “池儿,过来。”她招手呼唤小罗莉。 池儿无声的放下手中的活计,冰着脸走到上官凝身旁。 上官凝无语,她自认为笑容够和蔼了,为什么小罗莉还是冷冰冰的毫无反应呢?看来要收服小罗莉,也需要长期的抗战啊。 “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她亲切的提问。 “回王妃,没有。”对方淡淡的回答。 真不配合!这小丫头不是对她有好感了么?上官凝蹙眉,随即又问:“你今年几岁啦?” “回王妃,十三。”小罗莉仍然神情不变。 上官凝想了想,道:“你别叫我王妃了,你今年十三岁,我今年……呃……”扭头正好看到端了饭菜的小桃,“小桃,我今年几岁?” 小桃一怔,虽有疑惑但仍回答:“小姐你今年十八呀。” “对,我今年十八岁,”上官凝回头继续看着池儿,“我只比你大五岁,你以后叫我姐姐好了。” “小姐!”小桃倒是一跺脚,忿忿道,“尊卑有序,她怎么能叫您姐姐呢!” 池儿竟然也赞同道:“没错,池儿不敢越轨,王妃就是王妃,王爷再不宠爱,也还是王妃。” 这丫头……嘴巴真利。 上官凝撇撇嘴,开始用餐,故意无视身旁两个丫头斗法一般互瞪着眼睛。 吃完了又改由池儿将餐具收拾回去,她一离开,上官凝从袖中拿出了上官冲给她的锦囊。 她自然看得出来,上官冲见她拆锦囊时,焦急神色中带了防备,而眼神,有意无意的,瞄向池儿。 现在池儿不在,她则放心的打开锦囊。 将精美的丝线解下,反手倒入手心,除了粉红香嫩的花瓣,竟然还有一枚温润的白玉佩,在清晨的太阳下,泛着温暖柔和的光辉。 除了白玉佩,还有一张字条,被仔细的折叠好,卡在玉佩的花纹里。 她拿出字条展开,上官凝虽然不会写繁体字,但阅读总不会影响太大:初五寅时,楚府相见,共赴天涯,万勿失约。 怔了老半天,她总算明白,对方是约她初五那天半夜,一起私奔! 手心这块白玉佩,她也认了出来——当日苏岩从腰间解下的玉佩就是这枚! 上官凝顿时哭笑不得,没想到苏岩竟还不死心,又想要私奔,她又不是正主,干吗要跟一个刚二十岁的小伙子玩私奔啊?! 微一思索,上官把纸条给小桃,低声吩咐:“把这张字条烧掉,别被任何人看见!去吧!”自己则把玉佩放回锦囊,系上口收起来,准备上官冲再来时归还给他。 当夜睡觉,上官凝辗转反侧,这些日子她正常的表现,在别人眼里,却都是不正常的。从楚翊风和上官将的口中,她也大致知道了原来的上官凝柔柔弱弱,是属于林黛玉那类型的,而她却不是。 早晚要被人看出来,想的多了,反而不怕了,别人再怀疑也不会想到,她是异世的灵魂归附在了这个身躯上。 次日一早,没有再穿惊世骇俗的衣服,她用过了早饭,坐在凉亭里等着。 上官冲虽没有说今天会来,但她就是凭女人的直觉,认为他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没多久,园口又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正是上官冲,他的神色,较之昨日,多了几分忐忑,也有几分喜悦。 迎接了哥哥,上官凝随意的一摸兜,却一怔——那锦囊不见了。 第二十三章 王爷的仇妃 23 难道是不小心掉了?可是就算掉了,小桃也会提醒她的啊。当下来不及多想,要归还锦囊的话却不能再说了,她巧妙的一转话题:“虽然是上午,但也有了热气,不如我们到凉亭上去吧。”说完又看小桃和池儿,“你们就不要跟来了。” 二人上了凉亭,没了第三人在场,上官凝才畅所欲言:“昨天那锦囊,是大哥的意思吗?” 上官冲点头:“是苏岩的意思,同时也是我的意思。” 这俩人倒兄弟齐心了,不屑的暗暗撇嘴,她深吸口气,直视着上官冲:“大哥,我不能跟苏岩走。” “为什么?!”上官冲脱口问出。 为什么,难道要说我不是你的妹妹也不认识苏岩更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私奔啊啊啊啊! 平复了下思绪,上官凝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反问道:“我若跟苏岩走了,爹爹的计划由谁来完成?” 上官冲一怔,讷讷道:“可是你是无辜的,你和苏岩,本该过着幸福的生活……” 上官凝不慌不忙接过他的话:“可是如果我和苏岩逃了,就会有更多人的幸福生活被摧毁。” 上官冲震惊了。 他的妹妹,在出嫁前,抱着他,哭的死去活来,甚至一心求死;而现在,他的妹妹,从容镇定的告诉他,她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苦难之上! “凝儿你……”上官冲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真的不走?” 上官凝缓缓摇了摇头,大义凛然状:“既然爹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就一定会完成它。” 其实她明白,如果要逃,她能逃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楚翊风这般冷酷的心性,定会不惜一切的抓回她来,再折磨她。更何况,和苏岩一起逃,怎么想都是件莫名其妙的事。 被一口回绝,上官冲也不多待,急匆匆离去,大概是给苏岩传话。 这个大哥,对自己小妹真是用心的多,上官凝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举步离开凉亭。 小桃一直在原处等着,但脸上的焦急神色一目了然,池儿也自顾自的忙,敛着明亮的眼睛,白净的小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小桃随我来。”毕竟是从家里带来的丫头,使唤起来更方便些。 客人已走,她又可以为所欲为的跳广播体操,但这次,却兴致稍减。 换衣的当儿,上官凝假装不经意的问:“小桃,今天见昨天那锦囊了没?” “没呀!”一边挂着衣服,小桃一边顺口答到。 那么是池儿了…… 心念一动,上官凝又道:“昨天我让你烧的纸条,烧了没?” 小桃诧异的瞥过来一眼:“当然烧了,小姐,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随口一答,她又补充一句,“没别人看到那纸条吧?” 小桃更纳闷,道:“没呀!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换装完毕,穿着轻快的现代服装,上官凝宽慰的一笑:“没什么事,随便问问,关于字条的事,你千万别对池儿讲。” “那当然!”小桃撇撇嘴,“那小丫头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才懒的搭理她。” 主仆二人的对话就此结束,出了屋子,又不可避免的看到忙碌的池儿——上官凝把新种的花草交给了这小罗莉。 十三岁,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呢!她暗暗的想,虽然知道这是楚翊风派来充当监视器的,可总是忍不住放下戒备。 随她去吧,锦囊没了不要紧,只要字条销毁了,她就没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了。 第二十四章 王爷的仇妃 24 不想去找池儿的麻烦,自己则就要更加小心。 古代的生活真是无聊啊,天也愈加的热起来,这身现代版服装穿上,也再也不愿意脱。 古代的衣服繁冗复杂,穿起来更是一层一层的,到了夏天就会极热,一般有钱人家都会开窖储冰,到了最热的时候就挖冰降温。不过从小桃的语气里听,她这个楚王妃显然没这个待遇。 大大咧咧撑到中午时分,小桃终于看不下去了,凑近了小声道:“小姐……把衣服换了吧!万一有人看到可怎么办?” 上官凝抬头,见是绚烂刺目的阳光,愁道:“这么热的天,我不想穿那些衣服呀。” 上官凝青眉如黛,轻轻皱着,清丽的脸庞蕴着几分哀求,小桃心中一软,突然想起小姐嫁过来之前温婉如水的姿态,鼻子一酸,眼圈立即又红了大半。 上官凝忙举手讨饶:“我去换,我去换还不成么?”她别的不怕,只怕小桃的眼泪攻势。 从她受伤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月有余,正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衣服虽是由透气的轻薄丝绢制成,但一层层的穿在身上,没多会儿就被汗水浸透。早上还好,可到了中午,拿着扇子也只是招来一阵热风。 坐在凉亭内,四周是碧绿的水,波光粼粼,总算降下来些微的温度。 “小姐,你身子弱,还是在屋里歇着吧!”小桃一脸担忧。 上官凝撇撇嘴,扇着由五彩羽毛编成的扇子,道:“屋子里又闷又热,我才不去,现在这种天气,如果能游泳……”她的视线,突然落在碧绿的水面上。 如此便利的条件,她竟然才注意到! 压抑住心头的狂喜,上官凝一脸平静的问小桃:“这水,是从哪引来的?” 小桃怔怔的回答道:“这是活水,与外面的云溪相通的……”亏得跟了上官凝许久,她很快反应过来,“小姐,你想游水?!这……这可不行!” 见自家小姐一脸坚定的神色,小桃急忙扒住她的袖子,急道:“小姐!大家闺秀可不能不顾身份跳到水里去!何况……何况你也不会游泳呀……” 正主不会游,可不代表她这个冒牌货不会!上官凝清亮的眸子一闪,淡淡道:“不会总可以学的,你总不能瞧着你家小姐姐我被活活热死吧!” 见说服无效,小桃皱着脸,小声道:“那……晚上行不行?大白天的,给人看到就糟了!小姐你再忍忍,成不成?” 上官凝也只好答应下来。其实不论白天夜晚,有池儿这个即时监视器在,她做什么还不是全盘传到楚翊风耳中? 好不容易熬到夜晚,再换上薄薄的T恤和七分裤,她赤着脚到了水塘边。地面的热度还未散尽,脚板踩上去温热温热的,有些焦躁的感觉。 小桃怯怯跟在身后,不住的东张西望,生怕突然冒出个陌生人来。 没有泳衣,只能凑合穿这身衣服,拿脚试了试水温,倒不是很凉。上官凝坐下,将修长的双腿探入水中,回头笑道:“小桃,一起来吧。” 小桃连忙摆手:“我给小姐把风!”她心里担忧,小姐穿的这么薄,再从水里上来的话……恐怕就要被人看个精光了…… 上官凝不甚在意的偏头一笑:“知乐园只有你和池儿这两个小丫头,我怕什么?”说罢手上一用力,整个人跳入水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小桃一颗心高高悬着,万分紧张的盯着水面,小姐可是不会水的,下去了这么久还没动静……越想越怕,急得跳脚。 第二十五章 王爷的仇妃 25 好似过了千百年,上官凝却还是不露头,小桃再也控制不住,叫道:“小姐!小姐!……” “哗啦”一声,一个俏丽的身影浮现在水面,她娴熟的踩着水,银铃般的笑声遥遥传来:“我在这里!” 全身骤然没了力气,小桃几乎要瘫倒在地上,说话里隐隐带了哭腔:“小姐你吓死我了……” 上官凝只淡淡一笑,又一个俯首冲入水里,刚才在水中闭气,真是痛快! 那边的小桃也终于看清楚,自家小姐哪是不会水?她分明就是水中精灵! 时而蛙泳,时而蝶泳,时而仰泳,兴致来了还会一个猛扎子潜到水底玩失踪。上官凝身姿优美的如同仙子,她的头发湿漉漉贴在头上,清秀的脸上也带有水渍,却丝毫不见狼狈,反而愈加的俏丽,如芙蓉出水。 在现代生活时,承受着巨大的工作压力,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久违的活泼因子在体里释放,自由随性的游离在水中,心情也被洗涤,空前的开郎。 即使是在夜里,小桃也清晰的瞧见水中精灵快活开朗的笑容,甜美的摄人心神,她呆呆瞧自家小姐,忽而默默感叹: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水花飞溅,再落回水中,奏出一曲轻快活泼的歌。 上官凝自顾自的玩的开心,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到一丝疲惫,才准备游上岸,歇息片刻。 然而这一抬头,却猛然发现小桃的旁边,多了两个男子的身影! 小桃被放置在一张软椅上,看样子是已经晕过去了。而那两个男子,为首的一袭白衣,身材挺拔,面容看不分明,但傲人的气势明显就是楚翊风。他身后的黑衣人自然就是无影。 突然想到自己的穿着,她顿时又向下沉了些,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同时的,楚翊风也扭头,低声道:“你先出去。” “是。”淡淡的应答,无影垂眸,很快不见了踪影。 此时,只剩了三人,水中的上官凝,陆上的楚翊风,以及昏迷的池儿。 遥遥对望了一会儿,上官凝才淡淡道:“没想到王爷竟然会来,臣妾未曾出迎,实在抱歉。” 楚翊风面无表情,声音也听不出喜怒:“那现在过来迎接,还是来得及的。” 现在?不着痕迹的一皱眉,上官凝当然知道,自己一上岸,轻薄的衣料贴着身躯,和裸奔没多大区别。 “王妃不肯上来,”楚翊风却已经再次开口,“难道是等着本王下去?” 水患的问题总算暂时平稳下来,他也得以偷闲,回到王府来,最想见的人,竟然是仇人的女儿。 不愿深想这其中的缘由,楚翊风带了无影直接赶到知乐园,第一眼便看到嬉戏在水中的美丽精灵。不愿惊动她,他便命无影点穴令池儿昏迷,但随即,就被上官凝发现。 楚翊风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突然很想,不带任何恨意的,去逗逗这个与传言中完全不同的上官凝。 缓缓抬起手,解开扣子,松开腰带,雪白的外袍被他随意丢在地上,靴子袜子也脱掉,最后只剩一身中衣,楚翊风一步一步的,踏入水里。 从他出现开始,上官凝就紧崩着心弦,此刻暗叫一声倒霉,飞快的反身潜入水中。 在水里她有精湛的泳技,并不是很惧怕,怕的是上岸以后要面对的。 只可惜,她没料到,楚王的游泳技术在顾国竟是数一数二的。 水流突然转向,奇异的压力从背后涌来,上官凝意识到危险,想要逃离,肩膀却猛然被什么抓住。 第二十六章 王爷的仇妃 26 下意识的一叫,空气顿时从嘴里溜出,一串气泡在水里浮上,她自己也被呛到。 抓住她肩膀的那只手一扳,模糊中身子转过去,上官凝发觉自己的唇又被堵上了。 楚翊风熟练的吻上她,灵活的舌探入,渡气给她,顺便也揩点油。 他的手大而有力,牢牢钳制着怀里的人,不给她逃跑的机会,憋气憋得呼吸困难,她只得张开唇接受他的气息。 明明是清凉凛冽的河水,为何突然弥漫起一抹暧昧旖旎? 两人身体紧贴着身体,如灵巧敏捷的鱼儿,在水中淡漫漂浮,终于,楚翊风放松钳制,抓着娇俏的美人透出水面。 “哗——”一露出头,上官凝立刻大口大口的喘气,眼角瞥见楚翊风悠然自得的神情,更是气的俏脸通红。 楚翊风欣赏了片刻,才缓缓道:“没想到本王的爱妃还如此精通水下潜游,竟然还可以憋这么久的气。” 分明是这个家伙把她控在水下的……上官凝咬牙,却发现自己又被他搂在怀中,挣脱不得。 一声轻笑,楚翊风结实的胸膛传来炽人的热度,他的声音隐忍低哑:“听说令兄前几日来过,你们可聊了什么?” 上官凝凝神屏气,小心的回答:“只是叙家常,没说什么。” 她还记得,这个紧紧拥着自己的男人,可以随时化身为嗜血的修罗! “哼。”似笑似怒,楚翊风拥着怀里的美人,缓缓游上岸,他的力气大的吓人,一把抱起上官凝,随她怎么折腾,结实的身躯直向卧房走去,管也没管散落一地的衣服,还有昏迷的小桃。 透薄的衣服贴在身上,效果果然不是一般的透明,上官凝自然也不敢乱动,只不忿的抗议:“小桃还在昏迷,你不能这样……” 楚翊风看也不看,淡淡道:“无影会收拾的。” 池儿在卧房的外间靠着打盹,听见响动立即睁开眼,却禁不住一怔。 楚翊风瞥一眼小罗莉,道:“过来伺候本王和王妃。” 池儿只是奇怪的闪了闪眼睛,一言不发的起来伺候主子。 两人都湿漉漉的,少不了再沐浴擦身,楚翊风英俊的面上带了些戏谑的笑,似乎要与她共浴,上官凝忙道:“池儿好好伺候王爷沐浴,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 浴桶搬来,热水浇上,外间的水声热闹非常。 从水塘里爬上来,自然不舒服,上官凝趁着楚翊风洗澡的时间,速度脱了衣服擦干身子,又飞快的套上正式的衣裙。 她换装的同时,脑子也急速转着,思索楚翊风来的目的。 难道是发现了她的才能,邀她从政? 呸呸呸,这个时代男人怎么会把女人看得那么重? 又或者和丞相老爹吵了架,准备拿她出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在水塘里直接淹死她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费力气? 最坏的可能……楚翊风突然明白自己有个王妃,不用来暖床实在太可惜了! “呼啦!”外间传来巨大的水声,打断她胡思乱想的心神,楚翊风洗完了,就要进来了! 上官凝严阵以待,余光瞥见身旁小几上小桃做的女工,下面压着一把剪刀,她暗一咬牙,顺手抄起剪刀,藏在背后。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楚翊风也恰好进来! 昏黄朦胧的灯烛,火苗随着一丝丝微风摇晃,楚翊风也被染上几抹温柔的光晕。他简单披着一件月白色长杉,身材更显修长,他的脸,在此刻格外的妖艳美丽! 第二十七章 王爷的仇妃 27 饶是上官凝,也禁不住呆滞了片刻! 她突然想到,楚王在娶正妃之前,没有纳过一个侧室,即使到现在也没有纳妾的迹象,是他不爱女人?还是不想滥情? 微风呼的加强,房内骤然熄灭,两个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倾城绝色,却没人开口,只有静静的呼吸。 上官凝已经紧张的不能自持,这骤然的安静,总算让她悄然松下一口气。 下巴突然被钳住,楚翊风的低沉声音在头顶响起:“娘子在等什么?” 他竟然已经到了面前!大惊之下,上官凝扬起手,剪刀猛然刺下! 手又被拿住,被他用力一扭,立马痛的松开了剪刀!同时楚翊风捏她下巴的手改成掌势扇过来:“贱人!敢偷袭我!”话里蕴了重重怒意。 “啪!”清脆的一巴掌,大力将她打翻在床! 楚翊风的影子映着窗外的暗淡月光,他的动作从容潇洒,可是声音却阴冷如冰。从那把剪刀刺出的同时,他才猛然想起,这个女人,是上官将的女儿! 倒永远是摆脱不了被打的命运啊……上官凝咬着牙冷笑,没了自保的武器,她反而更镇定:“王爷来知乐园,不如直说到底想要什么,这样玩游戏,可没意思!” 楚翊风微眯起眼,眸中又卷起罕见的暴风,纵使敌人们恨他,也没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骂他,甚至刺杀他。只有这个上官凝,面对他,丝毫不惧,也永远不会爱上他! 怒气稍微平息,他露出一丝冷笑,道:“皇帝下旨,赐婚上官二小姐嫁于楚王翊风,他和上官老头打的什么主意,其实我清楚的很。虽然你提的治水策的确帮了我很大的忙,但这并不是取悦我的好办法,甚至……你在变相对付你的老爹……” 他欺上床来,再次捏住上官凝的下巴,侵略的气息缓缓靠近:“只是我奇怪,你不是该用身体迎合我,获取我的信任,然后再对付我的吗?” 倔强的对视,上官凝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的身体,只给我爱的人!” 短短一句话,似乎刺痛了楚翊风的眼,他眼睛更是眯的紧,邪恶的一笑,讥讽道:“这么说,在你心里,只有苏岩那小子配碰你的身子了?” “不!”上官凝清丽的脸上更显坚定,“我爱的那个人,他已经死了!苏岩不是!” 她爱的那个人,自然是前世的男友杨靖,如今沦落至此,她早知道没可能再回去,也早放弃了希望。 只是再想起他……眼泪抑制不住的淌下来,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楚翊风心莫名的软了下来,他松开手,淡淡哼了一声,脱掉身上的长袍。 见上官凝满脸惊恐,他没好气的开口:“你怕什么?本王又没打算要你侍寝,过来睡觉。”说话间,他已经伸手揽过对方,将她拥在自己怀里。 好吧,他承认……只要面对这个女人,总有一丝奇异的情绪在心底。 虽然他很想要了她,可是听见那一句“我的身体只给我爱的人”,他的yù huō,转瞬间便尽数熄灭。 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早晚,我要你爱上我! 感受着怀里的柔软,劳累了一个多月的疲惫终于袭上来,楚翊风阖上眼睛,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此时的表情,竟然异常的安详。 “凝儿……”喃喃的,终于唤出这个名字,“不要背叛我……” 怀中的人也低声的回答:“我没有背叛你,也不想背叛你,爹爹要我做这个做那个,可是他从来没有为我想过……我只是……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已……” 第二十八章 王爷的仇妃 28 轻柔的嗓音仿佛含有魔力,渐渐哄人入睡。 上官凝却只是闭着眼佯睡,她的脸,还隐隐生疼,可能又要肿上几天了。 自己刚才那番话,大概会化解他心中部分敌意吧,如此慢慢来,总有一天能完全获得信任,窃出他谋反的证据! 楚翊风!上官凝在心中冷笑,要想一个人不背叛你,首先要付出自己的心!你这般对我,我又怎么可能对你忠心不二! 他们就这样相拥而眠,只是寂寞的两个人,各怀心思。 一夜无话,上官凝再醒来时,身边又没了人。这个王爷,喜欢半夜起床么?暗暗诽谤了几句,她呼唤小桃。 “小姐,我在!”小桃急匆匆进来,立刻又尖叫起来,“小姐,你的脸!” 淡淡瞥一眼,上官凝道:“有这么奇怪吗?小姐我都习惯了。” 小桃抿了抿唇,小心的凑上来,递过去净脸的帕子,嘴里不住的打探:“小姐,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擦了脸,上官凝反问:“池儿没有告诉你吗?” 提起那小罗莉,小桃不屑的哼一声道:“那丫头冷冰冰的,一句话也不肯说。” 上官凝微微挑眉,问道:“那你昨晚都见到了什么?” 她以为小桃是一觉睡到天亮,什么都不知道,却没想到这话一问出,小桃脸色刷的通红,神秘的眨眨眼睛,小声道:“小姐,我看到了那个戴面具的人啦!他……他,他以为我晕过去了,摘下了面具!” 小桃满脸绯红,眉眼含情,声音虽小,却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他长的好美!比王爷还要美!” 听小桃眉飞色舞的讲,上官凝也起了稍微的好奇心,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笑笑也就算了。 自从那天过后,上官凝和楚翊风的关系似乎近了一步,两人之间渐渐也有了话题。 每日要早朝过后,他都会来知乐园,那时恰好上官凝运动完毕,两人一起用餐。他基本不留宿,偶尔留下休息也不会做过分的举动。 看来,这个男人虽然暴戾凶狠,但平和的时候,是很容易相处的。 上官凝的才华被楚翊风发掘,二人经常在一起探讨朝廷的事。 上官凝当然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什么才华,她所知道的,不过是中华五千年积累下来的智慧结晶。但自己越来越得楚翊风的信任,是她乐见其成的。 “科举就是这个样子……所有的官员均为‘天子门生’……将所有的集权控制于君王一身,君主专制……接下来说说行省制度吧……” “行省制度主要是中央派出机构,代表中央在地方行使权利,除了地方官还设有监察使,互相监督,定期上京汇报……有了思路,你一定更该怎么做吧……” “另外还要防外戚宦官专政,所有的权利必须掌握在君主手上,否则江山恐怕不保……” 这些日子,她将这些封建社会的统治方法断断续续告诉楚翊风,借此获得他的信任。 楚翊风优美的唇勾起,眸中有一抹流光闪过:“夫人这么说,是在警告本王,不要去图谋这楚家江山?” 上官凝一怔,飞快的道:“皇帝这个位置,向来是能者居之。” 她没有赞同楚翊风的话,也没有反驳他,只是拿一句摸棱两可的话来搪塞。从他们这几日谈话的内容来看,楚翊风对自家皇兄当皇帝显然很不以为然,恐怕早就有了谋反之心。 如果她说这些理论,能促使他早点起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十九章 王爷的仇妃 29 要知道理论虽然有一大把,但要施行起来,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 楚翊风听罢,淡淡一笑,展臂将上官凝拥在怀中,道:“夫人若不是上官将的女儿,与本王就更般配了。” 上官凝面无表情,淡淡道:“但王爷一定不会忘记,妾身的姓氏。” 这几日,她早已习惯了对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更不在放在心上,暂时的亲热,换来的却是永久的自由,这个交易无比的划算。再者,对楚翊风的亲昵,她似乎并不是太反感。 难道是,亲啊亲的就习惯了? 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上官凝忙回神,提醒拥着自己的人:“王爷,这样抱着臣妾,不热么?” 楚翊风低低的嗯了一声,道:“昨夜下了一场快雨,今天倒是凉爽的很,想不想随本王出去看看京城的风采?” 上官凝眼睛一亮,刹那间明艳动人:“真的可以吗?” 她在知乐园住的够久了,唯一一次出去还是回丞相府,也没能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宅女尚需常出门透气,更何况上官凝? 楚翊风很满意这个回答,松开怀里人,淡淡道:“快去换衣服,随后跟我出去。” 换了件素雅的正装,浅绿的长裙水一般的漾开,给房间染上一层生机,裙摆上绣的精美的花纹,镶了翠玉的腰带,细腻精巧的领口,无不衬托出穿衣人的婀娜身材,风姿款款,气韵无双。 上官凝皮肤白皙,穿浅绿很好看,头发她不喜欢弄太复杂,便只让小桃梳个髻,随意插上一只绿色步摇,宛如丛中的仙子。 她一踏出来,楚翊风也禁不住一呆,眼前这个女子,清新可人,明眸皓齿,分明比传言中的美了无数倍! 但随即他也反应过来,淡淡笑着牵起上官凝的人,二人步行出了王府。 没有大张旗鼓的,身后也只是跟随了两名亲兵,貌似其中一个还是打过上官凝的那位。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但他们二人,神采风流,气韵天成,一到街上便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顾国民风还算开放,有人认出了是楚王,没有当场跪拜,只是远远的退开,让路给二人。 “瞧那些人,全被楚王妃的美貌惊呆了。”楚翊风低下头,低笑着调侃。 上官凝一直垂着眸,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听见楚翊风的调侃,这才微抬起头,回道:“是王爷是风采太出众了。” 楚翊风微眯起眼,说话间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本王不始终不明白,当初嫁过来时,夫人你为何要选择自杀呢?” 上官凝埋头不语。 “难道,”楚翊风紧追不放,“本王足够凶恶到让你宁愿去死?” 忽然抬起头,明亮如皎月的眼睛直视着他,话语清晰的吐出口:“但现在看来,是臣妾高估王爷了。” 虽然有时平和的相处,但更多的时候,是二人针锋相对,话藏玄机。 上官凝是上官将的女儿,她嫁过来,只是作为一颗棋子。 两人心知肚明,但却没再说出过这个事实。 顾国的首都——河阳城,四周环水,环境清雅,经济发达,与越国首都八景城称为双城。 胡乱转了转,王府什么都不缺,直到中午,他们仍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买。 太阳渐渐毒辣起来,楚翊风提议吃饭,上官凝自然不会拒绝。 吃饭的地点,叫楼上楼,是河阳城最大的酒楼之一,楼上楼的小二显然也认识楚翊风,一溜烟跑进去通报,马上,掌柜亲自出来迎接。 第三十章 王爷的仇妃 30 “拜见王爷王……呃,王妃!”掌柜也被仙子般的美人惊到了。 楚翊风淡淡一挥手,道:“你去准备拼八盘,还是那个老位子。”说罢他牵着上官凝,轻车熟路迈进去。 “王爷!王爷!”掌柜的紧忙追上,急道,“您的那个雅间……” 楚翊风顿住身子,轻轻扫过一眼:“那是专门为本王准备的雅间,难道你还敢给其他人用?” 掌柜的如处寒冬腊月,楚王外表看起来儒雅俊美,可是他知道,这个王爷随时都能化身成取人性命的阎罗王! 暗暗想着,掌柜莫名的委屈,他招谁惹谁了!雅间里的人点名要在这里,身世自然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可外面的楚王,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啊! 他犹豫的片刻时间,楚翊风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倒没发火,只淡淡一笑,道:“本王亲自去看。” 一行人缓缓上了二楼,走过幽静的通道,停在一间雅间面前。 雅间恰好传出一声高喝:“让楚翊风那混蛋去死吧!” 外面的五人全是一怔,两名亲兵不约而同拔出了兵器——敢这般嚣张的侮辱王爷,真是不想活了! 掌柜的更是全身僵硬,冷汗涔涔而下——有人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他这个掌柜也逃脱不了责任! 楚翊风面无表情,只是眯起眼睛。 上官凝暗暗为屋内的人担忧,她基本已经琢磨出,楚翊风眯起眼睛,那就是发怒的前兆。 亲兵上前,大力推开门,顿时,屋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酒味冲天,桌上全是残羹剩饭,两个青年,一个白衣一个黑衣,但令人吃惊的,是这两名青年大家也都是认识的! 黑衣的,是上官凝的哥哥上官冲,白衣,自然是借酒消愁的苏岩。 门被突然撞开,他们也吃了一惊,苏岩显然已经喝醉了,迷茫的看着几人,突然反应过来,抓起桌上的盘子,含糊的叫道:“楚,楚翊风!我杀了你!”人要冲过来,被清醒的上官冲拉住。 站在楚翊风身后的上官凝忍不住蹙眉,苏岩在她心中的印象本来还算可以,现在大打折扣。第一次见他,就是在喝酒,失恋了,借酒浇愁,还可以理解,但这次,又是喝的烂醉,难道他打算把自己这辈子都泡在酒里? 一个不能接受现实并做出积极应对的男人,根本不会有人喜欢。 苏岩也依稀辨认出了上官凝,他挣了挣,自然挣不开清醒的上官冲,于是瞪着迷惑的眼睛,一手指着上官凝,粗重的道:“你……凝儿……为什么不跟我……唔……” 上官冲一把捂住他的嘴,继而警惕的瞧着众人。 不知何时,掌柜已经悄然从后面溜走。 楚翊风潇洒的侧过身子,恰好挡住上官凝,他修长的手背过去,默默拉住上官凝的,力气之大,疼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轻轻的冷笑一声,楚翊风眸子眯着,悠闲的开口:“刚才,是谁辱骂本王?” 上官冲沉稳不惊,缓缓道:“也许是王爷听错了……” 苏岩突然生了力气,一把挣脱开上官冲,叫道:“是本公子骂的你!你要怎样!” 上官冲大惊,紧忙又扶住他,道:“他只是喝醉了……王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苏岩计较了吧。” 楚翊风的脸微侧着,被外面的光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冷笑道:“上官冲,你是凝儿的哥哥,我不与你追究,但苏岩,我劝你还是别管他的事。”他的语气倒是轻缓,但别人都听出了他凛凛的寒意。 第三十一章 王爷的仇妃 31 他随意的一挥手,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各自钳住苏岩的肩膀,粗暴的推开上官冲,后者思量了一下,没有反抗。倒不是他不想救苏岩,而是他知道,如果救了苏岩,苏岩往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楚王楚翊风,从来都是有仇必报。 苏岩还在醉酒中,被人抓住也不见惧怕,白皙的脸上泛着通红的颜色,不知死活的傻笑。 楚翊风嫌恶的轻哼一声,道:“把他拖出去。” 上官凝终于忍耐不住,急道:“等等,难道你要在这儿滥用私刑?” 这个女人是想为他求情吗?楚翊风侧目瞥了苏岩一眼,道:“莫非你心疼你的小白脸了?” 挑起柳眉,咬牙切齿的回过去:“小白脸?可是臣妾觉得,王爷的脸比他的要白多了!” 楚翊风低低笑了一声,反手捏住上官凝的下巴:“难道你认为本王的样子,很适合吃软饭?” 吃痛倒吸口凉气,她倔强的对视:“如果只看表面,的确是这样的。” 楚翊风的脾气暴躁,但若只看外表,比电视里的男明星不知道要俊美多少倍,就算以后不当王爷,去吃软饭也是个不错的行业…… 在这关头,她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上官凝突然浅浅笑起来。 楚翊风有些气恼,这时苏岩又不知死活的大叫:“楚翊风!别以为你是王爷就能把我怎么样!我爹是三品大员,你若打我,也逃不了干系!” 手上的力道骤然加紧,颌骨几乎要被捏碎,上官凝剧痛,唇被咬出了血,却仍不肯叫出声。 倒是硬气的女人!楚翊风心底突然一软,还是放开了她。他冷冷瞥一眼苏岩及上官冲,未再说话。 最后,他竟然放过了苏岩,也没有在楼上楼用餐,遇见这样一档事,恐怕谁都没了吃饭的兴致。上官凝敏锐的发觉,楚翊风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苏岩也是朝中大臣的儿子,楚翊风若打了他,对方未必肯善罢甘休,这一口气,他还是要独自咽下。 其实,那女人竟然为苏岩求情,这才真正惹怒他的原因。 回到楚王府,一进门便看到翠柳下,万条丝绦中,一抹黑影英俊挺拔,他专注的瞧着柳枝,面具下的脸平静无波。 上官凝突然想起小桃说的:“他……他长的好美!比王爷还要美!” 比楚翊风还美的男人……脚步机械的走着,上官凝竟然开始自行想象无影的容貌。 前方高大的身影突然停住脚步,一个反应不及,她刹车不住,直接撞上那结实宽厚的背。 “哎哟!”鼻子好疼…… 楚翊风回过头,见对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暗暗拧起了眉,冷冷开口:“想什么这么出神?” 上官凝一怔,随即摇头:“没什么。”开玩笑,难道要她说她因为无聊所以想象比他还要美的人长什么样子? 楚翊风却不是这么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胸前,不客气的逼视,低沉的声音含了几分不悦:“难道你还在想那个小白脸?” 小白脸?上官凝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他所指,一字一顿道:“臣妾没有想。” 楚翊风咬牙,冷笑道:“那就好,否则勾引楚王妃,本王可不会放过他。” 手腕被猛然松开,上官凝忙退两步,低头道:“王爷应该没有什么吩咐了吧?那臣妾告退了。” 不急不缓的迈出去几步,楚翊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上官凝。” 她站住身子,静静听身后人说话。 第三十二章 王爷的仇妃 32 身后的人缓缓走来:“你与传言中的果然不一样呢……”手撩起她的青丝,放在鼻端轻嗅,“你可知道,背叛本王的下场,是什么?” 身躯微微僵硬,上官凝从容的开口:“臣妾不想知道,因为臣妾不会背叛王爷。” “哼。”似笑非笑,楚翊风终于放手,“你去吧。” 上官凝再次向知乐园方向走去,她的手心,全然是汗。 刚才她几乎以为楚翊风要杀了她!索性自己赌的没错,获得他的信任很难,但如果他爱上她,一切都会变的很容易! 要欺骗他的感情么……自己竟然有一丝不忍? 拐弯前,心有余悸的一回头,恰好看到黑衣的无影走到楚翊风身后,淡漠的好像不存在一般。 他们去逛街时无影并没有跟来,难道去做什么任务了? 多想无益,上官凝放弃猜测,回知乐园。 当天下午,上官冲竟然又来拜访。 上官凝接到通报时,上官冲已经在府中的客厅与楚翊风相谈甚欢。 之前还互相尴尬,现在却已经应对从容,从政的人,果然都有副虚伪的面具。心里暗暗感叹,表面上还要做出淑女风范,踏进客厅,款款一礼,上官凝淡淡开口:“妾身给王爷请安,大哥安好。” “凝儿,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楚翊风平和的笑着,招她过去。 上官冲不发一言,只默默看着妹妹,目中隐隐有一丝怜悯。 待三人坐定,上官冲才端正一礼,道:“冒昧前来,其实是想为义弟苏岩给王爷赔个不是,他屡次冲撞王爷,还请王爷不要与他计较……” 楚翊风反倒淡淡一笑,搂紧了身旁的人,道:“上官兄你我是姻亲,不论做什么我都不会计较,可那姓苏的小子与我楚家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为何要放过他?” 看来他是不肯放过苏岩了?! 上官冲倒也不吃惊,苦笑一声,道:“也是,是我多事了。”他略一停顿,“其实上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许久没有和妹妹好好叙叙话,想约她明日去伍记茶楼,一起坐一坐。” 上官凝下意识的想拒绝,话还未出口,楚翊风却已笑着答应:“兄妹叙话,若再拒绝,倒显得本王不近人情了。” 她虽然对这个哥哥颇有好感,但说的多破绽就多,万一被看出来她已经不是身体的正主,那可怎么办? 光线微暗,门口处多了一个黑影,静静站在那里。 楚翊风目中精光一闪,站起身道:“你们先自便。”说罢出了门随无影离去。 大概又出什么事了吧……上官凝思忖,再一抬眼,上官冲正恳切的瞧着自己:“凝儿……” 上官冲突然向外警惕的张望几眼,疾步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明日伍记茶楼,我们见面后便准备出逃,如何?” 惊异的瞪大眼,上官凝不自觉的重复道:“什么?” 上官冲不答她的疑问,继续道:“苏岩家中管的紧,苏大人知道了今天的事更不准他出门,所以他逃出来恐怕带不了什么银钱。我这些年攒了些积蓄,明天拿给你们先将就着用,过些日子待风头不那么紧了我再去南方找你们……” “等等!”上官凝回过神来,急忙打住他的话,“大哥,如果我没记错,我好像没有答应你和苏岩私奔吧?” 上官冲焦急的回头,见楚翊风没有回来,牢牢抓住妹妹的手,急道:“别管这些了 !今天发生的事你还不明白么?他早晚会折磨死你们的!还是逃吧!” 第三十三章 王爷的仇妃 33 她任手被抓着,白嫩的面颊微透着红,可是亮如明月的眸子里却闪着坚定的光:“大哥,做事情要先想到后果!” “所有的后果我为你担着!”上官冲立刻答道。 上官凝还是淡淡笑着摇头。 “为什么?”上官冲不解。 抿唇思索片刻,上官凝决定还是用她原本的回答:“我若走了,爹爹的计划就会被毁,我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所有人啊……” 上官冲表情呆滞了片刻,讷讷的退了两步:“好吧……不过明天你还是来下伍记茶楼……有些话,还是和苏岩当面说清楚吧……” 再也拒绝不得,只能答应下来。 说清楚也好,省得以后苏岩再来纠缠她。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运动,用早饭,到了约好的时间,换好衣服,上官凝准备赴约。出门之际,遇上下早朝的楚翊风,他倒什么都没问,只闲闲的瞥过一眼,淡淡道:“路上小心。” 为什么一看到这张俊朗的脸,总会觉得他在筹划什么坏事呢? 上官凝胡思乱想着,上了轿子。 她贵为王妃,自然不必亲自走路,昨日逛街属于特殊情况。 轿子颠簸着,终于停下来,上官凝出了轿子,抬眼恰好看到“伍记茶楼”四个大字。 守在茶楼外的小厮竟然也认识她,殷勤的迎上来:“上官姑娘里面请,令兄和苏公子已经等了许久了。” 随着小厮到了二楼,上官冲就在包厢门外等候,二人进去,便是苏岩长身而立,清儒的脸上满是忐忑。这次他倒没喝酒。 楚王府,楚翊风在议事厅批示着公文,屋子的四个墙角处,各摆放了一桶冰,悄然融化的同时,也降了屋里的温度。 脑海里突然掠过一道倩影,她去了多久了? “啪。”轻轻的一声,楚翊风低头,见手在半空停顿了许久,捏着的毛笔终于滴了一滴墨汁到公文上,晕出大片的黑色。 竟然想她想的这么出神?楚翊风恍如梦醒,沿着墨迹写下批示,脑海中却反复回响起他说过的话:“凝儿,不要背叛本王……” 唇角的弧线锋利的像一把剑,楚翊风讥诮的勾起,忽然就有些沮丧:楚翊风啊楚翊风,你想她不背叛你,这不是在做白日梦么? 别忘了,她再与众不同,也是上官家的人。 搁下毛笔,隐隐有些心浮气燥,楚翊风顿了片刻,又抽过一张宣纸来,执笔细细描绘。不大会儿,一个灵动绝美的女人跃然纸上,衣袂飘飘,巧笑倩兮。 他笔下的上官凝,比自己卧室中悬挂的那副溪边梳头女子,更是美了不知多少倍。 蓦的,黑影闪进来,声音低若蚊哼:“王爷,有动静了。” 楚翊风心底微一触动,面无表情的淡淡问道:“仔细说来听听。” 无影顿了一顿,目中有挣扎的神色,但很快,一字一顿道出来:“他们在伍记茶楼的后院备了一辆马车,现在已经出发,正沿着河阳西门方向离开。” 真的逃了吗? 本来有些软化的心,瞬间再次冰封起来,楚翊风随意的将笔一丢,站起身来,冷俊的面容泛着杀伐气息,连笑容都显得冷酷僵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无影你随我去报官,跟踪他们的人继续跟踪,出了城再动手。” 他盼望着上官凝拒绝私奔,即使自己的计划落空,也不会怨怼。结果还是失望了,她还是跟着苏岩跑了,既带走了他期盼的结果,也带来了他早已安排妥当的计划…… 第三十四章 王爷的仇妃 34 瞬间变身回冷漠决断的楚王,楚翊风出了楚王府,骑马向河阳知府方向而去。 知府的上司正是苏岩的父亲苏怀安。楚翊风以王爷之尊告状,知府大人自然不敢妄加决断,紧忙去请上司苏怀安,这正是计划第一步。 第二步,告苏怀安之子苏岩诱拐王妃,现已私奔。 第三步,早已安排好的属下来报,在城西门外发现苏少爷和王妃的踪迹。 苏怀安早已脸色发白。 自己儿子与上官家二小姐交好他自然也知道,本来想着去上官家提亲,谁料到皇上一道赐婚就将上官小姐嫁给了楚王。 事不成也就算了,以为儿子闹一闹也就过去了,今日怎么又出了一件私奔的事来! 瞧楚翊风的神色,恐怕也早把这些算计在内了,今天拿这个把柄来对付他苏怀安而已!这个毒辣阴险的楚翊风!暗暗骂了几句,苏怀安面上还是要恭恭敬敬:“犬儿年幼无知,眼看要铸成大错,下官这就陪王爷去把这孽子捉拿归案!” 楚翊风洒然一笑:“那劳烦苏大人了!” ———— 上官凝头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躺在一个什么地方,倚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终于恢复几分清醒,她茫然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澈柔和的眸子。 怔了片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苏岩的怀里! 她立刻爬起身来,脚下不稳,又险些摔个跟头,还是苏岩伸手搀住她,扶她坐下。 原来他们竟然在一辆马车内,窄小的车厢,恐怕也就是能容两个人的大小,眼下车厢微微颠簸,似乎正在向什么地方前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凝始终不解,她只是在伍记茶楼喝了杯茶,等再有意识就已经在这个车厢里了。 苏岩满脸忧色,清秀的脸庞透着儒雅的气质:“凝儿,我知道你为了上官家不肯跟我走,可是……所以我和上官大哥决定用强的,先带你脱离苦海再说……” 上官凝完全被吓到了!她目瞪口呆瞧着苏岩,几乎想再晕过去。 哪有这样的!人家不想逃,他们还用迷药把人迷晕了强制逃跑! 上官凝努力克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几个深呼吸,才缓缓的发问:“我大哥呢?” 苏岩立即答道:“在外面赶车。” 上官凝面无表情:“叫他先停车,我有些话要问他。” “好。”苏岩没有二话,立刻掀开车帘叫住上官冲,马车很快停下来,因为车厢太小,上官冲只挂起车帘,坐在赶车位置。 强忍着怒气,上官凝用尽量平和的声音问:“这是谁的主意?”她的容貌精巧美丽,但气质却隐隐有着上位者的风范。 见妹妹好象发怒了,上官冲讷讷道:“我们两个的主意……” 上官凝差点暴走,握拳再握拳,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苏岩忙道:“冲哥说过,你不答应,所以我们才决定用这个办法……为了我们的幸福……” 为了我们的幸福……上官凝再咬牙,拳头握的更紧。 苏岩却视若未见,又道:“现在南方水患没有彻底解决,楚翊风一定抽不出时间来抓我们,只要我们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就永远自由了……” 上官冲又在旁帮腔:“没错,至于京城这里,有我给你们担着,什么都不用怕。”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上官凝低头,放声低吼:“够了!” 二人全被她这一吼吓了一跳! 第三十五章 王爷的仇妃 35 她怒气冲冲瞪着这两个人,一个上官冲,一个苏岩;一个常年黑衣,一个喜好白衫,明明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却好的宛如亲兄弟一般。 “你……”上官凝指着苏岩,“我为什么要跟你私奔?我又不喜欢你!” 苏岩惊呆了,上官冲忙道:“凝儿,你……” “还有你!”上官凝又指着上官冲,怒道,“我拒绝了两次,为什么还要把我绑来!你们两个……你们以为自己是黑白无常吗!” 积蓄的怨气终于得以发泄,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上官凝喋喋不休的开骂。 “大哥!做什么事都要尊重别人的意见!你们想跑是你们的事,可为什么要拉上我!我有我自己的计划,你是好心帮我,可你帮了倒忙知不知道!” “还有你苏岩!你会武功吗?好,不会。你会经商吗?好, 也不会。那你能做粗活吗?很好,还是不会。那你会什么?连私奔也要大哥帮你,你还会什么?吟诗做对?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就算我跟你私奔,你拿什么养活我?失意了你就只会喝酒,发酒疯,这样有用吗?我需要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畏首畏尾懦弱的笨蛋书生!” 一口气说完,好痛快! 但这两个人为什么一脸见鬼的表情? 上官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是冒牌货啊,真正的上官凝性格温婉柔弱,一定说不出这种话来的!何况,眼前这二人,一个哥哥一个情人,都是最了解她的人啊! 怔了许久,上官冲才讷讷开口:“爹说的没错……凝儿,你真的变了很多……” 她心中大惊,脸上却作出悲戚的表情:“不变怎么能活下去呢……” 苏岩似乎才恍过神,苦笑了一声,道:“凝儿你说的都没错……以前你事事都依着我,现在却是我要学习你了……”他顿一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其实当初……我们第一次私奔时,根本没有人阻拦我,只是……只是我害怕,所以没有前去,失约于你。” 他这话是第一次说出口,不止上官凝,连上官冲也是大吃一惊。 苏岩垂着头,喃喃道:“知道你嫁给楚王后,我失魂落魄,但从没想过要再去争取,那时的我……已经放弃了你……”他抬起头,秀气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坚毅,“可是在挥毫园再见到你,你竟然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你,像是赋予了新的生命,活力四射,纵然楚翊风对你不好,你也照样坚强的活着……现在的你,比以前要美丽动人的多……” “所以……”上官凝声音竟然有些发颤,“所以你才又想带我私奔,对不对?” 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比刚才的气愤更为纠结,堵在胸口,上官凝突然对苏岩,就产生了特别的恨意。 见他点头,她咬着牙,道:“你知不知道……那一次你失约于我……我才在花轿中自裁……你心里的上官凝……她早已经死了!” 苏岩最后爱上的,是现在的上官凝! 泪水冲出眼眶,无声的涌出来,在清丽的脸上驰骋,她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此刻的自己,仿佛是真正的上官凝附体,对情郎又爱又恨,酸楚溢满心间:“苏岩!从你那次失约开始,我们就已经恩断义绝了!” 苏岩惊慌失措,情不自禁拉起她,央求道:“凝儿!再给我一次机会!” 抽回手,上官凝泪眼朦胧的看上官冲:“大哥,这样的妹夫,你还要吗?” 第三十六章 王爷的仇妃 36 上官冲神色十分为难,看看妹妹,再看看苏岩,也是举棋不定。 冷笑一声,她很快恢复如常,淡淡道:“我要回去,至于你们,请便吧!”说罢出了车厢跳下马车,转身向回走去。 “凝儿!”苏岩猛的叫了一声,也急忙跳下马车,随即怔住。 他们的马车后方,正有一支队伍由远及近,远远的看去,干燥的太阳下,被踏起的灰尘卷出一层薄薄的尘烟。 他们依稀能看清楚,为首骑马的二人,正是楚翊风及苏岩的父亲苏怀安。 苏岩最先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仍在愣神的上官凝,叫道:“凝儿!快跑!” 上官冲也瞧见这一幕,急道:“快上马车!” 上官凝反手甩开苏岩,冷冷道:“你们走吧,我不走。”这两个人太幼稚了,真以为能逃得掉吗?楚翊风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算了……”苏岩瞥一眼愈来愈近的队伍,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淡淡道,“凝儿,希望以后等我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时,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神情真挚,有些乞求,有些爱恋的瞧着她,上官凝心里默默叹口气,没再回答。 若真的上官凝没死,一定会再次原谅他的。 楚翊风的队伍终于到了,最先发话的是苏怀安。他见儿子果然是与王妃在一起,火冒三仗,策马上前,一鞭子抽下去,怒道:“孽子!” 苏岩没有闪躲,这一鞭从肩膀下来,顿时火辣辣的一片,血肉翻飞,他想叫痛,但看见身旁的上官凝,立即咬着牙,身子晃了晃,却没有叫出声。 苏怀安自然是心疼儿子的,但是当着楚王的面,还是要先狠下心,以退为进,正要再扬鞭,身后传来冷漠的声音:“苏大人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哼!这个孽子!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苏怀安收起鞭子,仍然嘴硬。 楚翊风眯着眸子,眼神如毒蛇一般盯着面前的上官凝,居高临下,低沉的声音压迫过去:“只是喝个茶,没想到竟然喝出了京城,爱妃做何解释?” 上官冲早已跳下马车,扶着摇摇欲坠的苏岩,见楚翊风发问忙道:“王爷误会了,我们只是看今日天气还好,所以带了妹妹出来赏景。”这是他一早想好的,若被人捉拿,便这样解释。 楚翊风冷冷一笑,展开手中握着的东西,赫然是一只锦囊! 上官冲脸色大变,他当然看了出来这锦囊是他当初送给妹妹的! 上官凝也是一怔,原来这锦囊竟然到了他手里! 楚翊风打开锦囊,将那块白色玉佩置在手心,冷笑道:“这玉佩,我曾在苏公子身上见到过,谁来解释下为何成为了楚王妃手里的东西?” 这下证据在手,再也反驳不得。 上官凝暗道失策,她以为字条烧了就没什么把柄了,却一时忘了那玉佩是苏岩的。 楚翊风好整以暇的挥挥手:“都带回去。”说罢催马折回。 苏怀安紧忙追上:“王爷,犬儿无知,犯下这种错,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啊。” 楚翊风冷冷的挑眉,唇边忽然漾起一丝笑,淡淡道:“他勾引本王的王妃,本王怎么能饶过他?除非……” “除非什么?”苏怀安紧忙问道。 “除非苏大人愿意拿某样东西来换。”楚翊风淡淡抛下这句,策马前行。他想要什么,苏怀安知道的很清楚,就看他是选权力还是要保儿子了。 第三十七章 王爷的仇妃 37 苏怀安一怔,随即又追上来:“王爷想要什么,但凡下官有的,一定双手奉上!” 这一局,是他赢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有那么点怅然? 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楚翊风回头,正看到上官凝搀扶着苏岩,而他们的说话声,清晰的传入自己耳中,他冷俊的脸更显暴戾。 在他身后,虚弱的苏岩强撑着最后一分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凝儿,你等我!”说完,终于晕了过去。 要你的凝儿等你?楚翊风突然冷哼一声,阴霾的眸子里透出异样的光。 如何处置苏岩及上官冲,上官凝并不知晓,她被单独押上马车,待停下来时,便已经在楚王府门口。 无影静静站在车厢外,声音淡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王妃请下车。” 她下了马车,突然对上无影的眸子,淡淡道:“这一切,恐怕都是王爷布下的圈套吧。”一路在车上,她越想越不对劲,锦囊的消失,无影的忙碌,代她应约,恐怕都只是楚翊风的布置。 无影眸中闪过一丝赞扬,面具下的脸仍是面无表情,道:“王妃料事如神。” “料事如神……”上官凝淡淡哼一声,讽刺道,“还不是料进了你们的圈套?你还不如直接夸你家王爷,把我这个小女子玩弄于股掌间!” 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楚翊风早布下了这个局,等着她跳进去,然后利用她,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可惜,一个人的愤怒不足以抗议,无影什么都没说,只平静的站在一侧,咬字清晰,一字一顿:“王妃,请。” 恼恨的瞪了一眼,上官凝径自走回知乐园。 她冤枉死了,私奔又不是她的主意,她还反抗来着,结果楚翊风一过来,直接扣给她一顶大帽子——王妃要私奔! 同时对方还利用她,要挟苏岩的父亲,获取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利益! 上官凝最恨别人冤枉她。小时候家中丢了一颗糖,父母都要问上一问,哪怕不是怀疑,孩子的她都会觉得委屈。更何况现在,楚翊风是明摆着要陷害她! 知乐园里还是老样子,小桃红着眼睛迎上来,委屈的抱怨,以为小姐抛弃她了。 上官凝宽慰她几句,又瞥向神情淡漠的池儿。 她已经可以确定,是池儿偷了她的锦囊交给楚翊风,说起来,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池儿倒“功不可没”。 小罗莉缓缓的抬眼,很快又垂下头去,接着忙手里的事情。 现在找池儿算帐还有意义吗?就算能泄愤,她的命运也不会再改变。上官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进了屋。 “小姐……”小桃担忧的跟在后面。 坐在梳妆台前,她仔细端详着铜镜里的人,小巧精致,眉目如画,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恐怕貂禅西施也不过如此。怔怔看着,上官凝忽然长长舒出口气,缓缓的自言自语:“再美,也不是自己不是吗?” 上官凝啊上官凝,你尽心尽力的活在别人的圈套里,可谁又知道你真正的灵魂? 突然说不出的沮丧,全身都已乏力,她只想一觉睡到死为止。 懒懒的爬到床上,瞥一眼不知所措的小桃,上官凝挤出一个笑容:“小桃,让我独自睡会儿,你去做别的吧。” “小姐……”小桃开口,喏喏半天,才转身出去。 好累啊……她疲惫的阖上眼,脑子里却如放电影一般回放刚才的情景。 苏岩表白……上官冲犹豫……楚翊风决断…… 第三十八章 王爷的仇妃 38 三张脸不住在她的脑海里回放,苏岩昏迷前说的“等我”,上官冲小心却又关切的眼神,还有楚翊风暴戾阴冷的俊逸面孔…… 恐怕还有什么酷刑在等待着自己吧……心中默默思忖,上官凝实在不能入睡,索性睁开眼睛。 一张眼,顿时面前现出一张白皙俊郎的脸! “啊!”吓的惊叫一声,她撑起身子连退了几步,距那人远了一些,才发现是楚翊风。而他阴冷的眼神,几乎叫她禁不住的打颤! 楚翊风冷冷一笑,俯身捏住她纤细的手腕,道:“看到本王,就怕成这样?” 知道挣扎不开,上官凝也懒的去挣,平复了心情再抬眸看这个人,心中竟然是悲愤的背叛感觉:“任何一个人看见王爷,恐怕都不会不怕!” 手腕剧痛,楚翊风眯起眸子,冷笑道:“这你就错了!你爹那个老不死,还有皇帝楚平正,他们全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呢!” 咬紧了唇不出声,她倔强的瞪着他。 楚翊风眸里竟然有一丝赞赏神色,啧啧道:“竟然硬郎的像快石头一样,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上官凝。” 他话里的冷意,毫无掩饰的朝上官凝涌过去! 身子无法控制的再打个冷颤,上官凝仍旧不肯屈服,一字一顿回道:“既然王爷喜欢,那臣妾就继续这样硬下去好了!” “不需要……”楚翊风竟然摇了摇头,面上飞快的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接下来,本王还需要你做别的用途……” 他还想要做什么?! 吃力的甩了甩手,仍然逃脱不了他的魔爪,上官凝咬牙:“你别想再利用我!” 神情冷魅的男子欺近了身子,冷冷笑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凝儿……本王给过你选择,是你要背叛本王的!” 他是指私奔的事!上官凝摇头:“我没有想私奔!” 楚翊风骤然发动,顿时将她柔弱的身躯压在身下,两人面对面,气息交缠,近到对方脸上的汗毛都清晰可见。 他冷冷的开口:“从你收到锦囊开始,本王就在布置一切,只等着你与姓苏的那小子逃跑,如果你不肯,又为何会被本王在西门外抓到?” 上官凝瞪大眼睛,从头到尾,她都是被利用的那个! 心中涌上一股怒气,她低吼:“就算我与他私奔又怎么样?你利用我,难道我不可以为自己找寻出路吗?!” 暧昧的姿态,却是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各自不肯服输,冷冷的对视。 楚翊风压制着上官凝,他只要一用力,就可以结束这个生命,可是这么近距离的对视,他渐渐的恍惚了。 她的皮肤,白嫩幼滑,吹弹可破,眼睛明亮如月,正倒映着他的脸,唇上没有抹任何胭脂,却是鲜红如血。这极美的一张脸,就在他面前几寸处,连气息都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 鬼使神差的,他低下头,再次吻上那娇艳的唇。 “唔……”躲闪不及,被吻个正着,上官凝大急,拼命想抬起手来推开他,怎奈力气太小,无可奈何。 她能感觉出,这个吻与以往二人亲热的姿态大不相同,以前楚翊风也只是玩玩,平时抱着她,偶尔偷个香,她也麻木的接受,权当自己被蚊子咬了一口。但这次……楚翊风的吻极为缠绵,温柔的几乎要融化她,他的唇舌,无尽的攫取,几乎叫她窒息。 呼吸渐渐迷乱,楚翊风终于放过她的嫣红的唇。 “你……”愤恨的低叫出声,上官凝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在颤抖。 第三十九章 王爷的仇妃 39 楚翊风暗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本王要了你……放你自由……” 这不是她当初的要求?上官凝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却已经再次覆上来。 因为缺氧,思绪已经开始混乱不清,她胡乱思索着,强行克制自己不因对方的动作而发出什么声音。 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吗?哪怕用来换自由,她也觉得不甘啊! 可是反抗,在这个强势的男人面前,毫无用处。 “咝——”领口被人撕开,在她颈上吸吮轻咬,胸前的柔软被他握在掌心,顿时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不……”唯一的抗拒说出口,却化为一声诱huò的低吟。 上官凝简直屈辱的想死!她偏过头,眼角滚出一滴眼泪,沿着白皙的脸颊滑下。算了,如果这是命,她认命便是! 午后的知乐园,宽大燥热的房间,伴着低低的呻yín和体汗的味道,靡荡的气息缓慢的疏散开来…… 楚翊风微微蹙眉,对自己一时的不理智感到不解,但事已至此,他也不会后悔。 上官凝却是倚在床上昏沉的睡着,刚才一番剧烈的活动,她很需要补充下睡眠。 从她生涩的反应,还有床上那一抹落红,显然是第一次,奇异的喜悦袭上心头,楚翊风目中竟然泛出一丝柔和的光彩。 真要还她自由么?柔和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阴冷的神情。 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来楚王府的真正的目的! 而他唯一一丝奇异的感情,也在得知她与苏岩私奔后全然掩埋! 警戒的眯起眸子,楚翊风低声呼唤:“无影。” 代表黑夜的无影瞬间出现在房内。 下意识的瞥一眼床上昏睡的人,他低声吩咐了几句,最后又淡淡的交待:“记得,别让她死就行!” 无影淡淡一点头,轻步上前,上官凝的身子被丝被遮着,唯有雪白的颈子露在外面,青紫咬痕一目了然。他轻轻抱起她,这才看到床上一抹嫣红,如雪中绽出的一朵梅花,分外醒目。 脑中嗡的一响,无影险些站不住脚,随即又震惊的看着楚翊风! 楚翊风不以为意,淡淡瞥一眼,道:“还不快去?” “是……”艰难的吐出个字,无影抱着怀里娇小的人,出了门便没了踪影。 他的心中,好似被利刃割开,突然便痛的不能出声! 怀里的人脸上犹挂着泪痕,虽然昏睡着,可是手指却下意识的抓着被角,因为用力指节泛白——她只是想有所依靠。 低头凝视这张绝美的容颜,无影突然想起来,上一次他抱她的时候。 那时候她问他是谁,他回答:“送你回家的人。” 无奈的勾一勾唇角,额前的碎发遮住黑色的面具,璨耀的眸子更是敛着神,隐在面具后。抬头望着前方,是皇宫的方向。 送她回家么?他明明是送她去地狱! 无影再低下头去,将上官凝姣好的面容印在心底,才低低的自语出声:“对不起……” 他抱紧她,足尖一点,朝着皇宫方向奔去。 ———— 朝堂之争,风云变幻,因为私奔事件,苏怀安让出了京城府尹的位置,楚翊风在调配人员方面更是得心应手。 同一时间,楚王府放出消息,楚王妃再次失踪! 据说楚王大怒,鉴于之前的私奔事件,他直接找到苏家府上去要人,结果可想而知。 苏岩卧床养伤,一听这消息当即跳下床要去找寻凝儿,被家人拦下。他们虽与楚王妃的失踪没有任何关系,但在苏岩强烈要求下,苏家也派出了不少人去搜寻。 第四十章 王爷的仇妃 40 京城渐渐起了传闻,苏岩贪图楚王妃的美色,将其劫持出了京城,现在借着搜寻的幌子,正是在转移楚王妃的所在…… 楚翊风也全然不似以往勤务踏实的作风,大刀阔斧的行动,几乎在一夜之间,整个朝廷有将近一半的人归附于他。 这些人,只不过他早已备好的棋子,终于在这个时候,现出了形。 而苏怀安在让出了京城府尹的位置后,没了利用价值,楚翊风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没多时拿出了一系列证据,将其告倒,罢免为官。 此番作为自然引起了诸多不满,不少朝廷大员雇佣杀手刺杀楚翊风——他们早对这个王爷心存不满,更何况若再不采取行动,恐怕下个苏怀安,就是自己。 但有无影在,对付这些杀手不在话下,有的出卖了雇主的,楚翊风也不会放过。京城终于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暮色将近,油灯早早的燃上,楚翊风将手中的信纸折起来,递到身后:“传信给薛名,叫他时刻准备出京上任。” 无影接过信纸,出去片刻又转回来,低声道:“已经放出去了。” “嗯。”随意应一声,楚翊风手下不停,认真制定着每一个计划,口中也不忘淡淡的吩咐,“这阵子杀手这么活跃,我也该给他们一个回礼,派死士出发,杀了上官将的得意门生史朝开。” 无影一惊,脱口道:“他是边防将军……” 蓦的,楚翊风抬起头来,眼神锐利的好似闪电,冷冷的瞥一眼他,道:“他不死,薛名去哪里上任?” 原来,他是打算把军权也握在自己手里! 无影垂头,低声应道:“是。” “还有……”楚翊风唇角扬起一抹冷笑,“那些人都到了没有?” 那些人……借口寻找楚王妃派往全国各地的死士们,他们的目标,是各地方官。威逼利诱,总会有投靠他的,而不从者,只有一个下场。 无影眸子里闪过一丝钦佩,低头答应。 忽然想起一事,他试着开口:“王爷,知乐园那两个……” “那个小桃和池儿?”楚翊风不以为意的挑眉,“就让她们继续留在那里,做戏总要做全套,才能引人信服。” 未去猜想面具后那张脸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楚翊风眯起眼,微微出神:那个女子已经消失三天了,她的利用价值,是否已经达不到预期? ———— 上官凝睁开眼时,耳边正充斥着粗鲁的谩骂,还有人在揪她的胳膊。 似乎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她努力抓回自己的神智,在看清周遭的情况时,完全惊的说不出话来! 自己被套上了一身粗糙的衣衫,软麻的感觉还留在身体内,一时竟抬不起手来。一个面相凶悍的大妈,正揪着,絮絮叨叨不知在骂些什么。 周围的房子落破肮脏,远处有几个小丫头怯怯的望着这边,时不时的低声议论。 她完全傻了,自己怎么突然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身上穿的是粗糙的布衣,面前站着的,是凶悍的大妈,远处瞧热闹的,是不认识的小丫头片子们。 莫非她又穿越了? 身体的酸痛提醒她,她还留在这个时空,只是被换了个环境。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仍不清楚,脑海里突然想起楚翊风那句话,“还她自由”,难道她现在就是自由了? 絮叨的大妈见她许久不答话,终于发难,狠狠拽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准确的捏住肉,用力一掐! 第四十一章 王爷的仇妃 41 “好痛!”失声叫出声来,上官凝恍然回神,惊奇的瞧着这位大妈。 大妈说话地方口音很重,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得懂的。她柳眉倒竖,说话声夹杂着各地方言,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几尺外:“就知道睡!宫里不养闲人!你再不起来干活,老娘划花你的脸蛋!看你想凭什么去勾搭人!” 身体被骤然拉下榻,上官凝控制不住平衡,踉跄几步,纤细的胳膊被大妈捏的生疼。 大妈仍不肯罢休,手上用力一甩,将她甩跌倒在地,叉着腰骂道:“到了我们涣洗院,没什么小姐丫头之分,这儿全是刘妈我做主!管了你吃住,就给我好好的干活,不然有你好受的!” 刘妈说完,又大步上前,再次抓住她的胳膊,几乎是提着上官凝向外走去,路过那群丫头,只斜斜的一眼,姑娘们立刻一哄而散。 踉跄着被带上前,刘妈的强势,上官凝几乎不能反抗。 她们出了这矮破的屋,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刘妈指着前面,骂骂咧咧道:“臭死了!以后你也离我远些!这些衣服都赶紧洗出来!太监穿的怎么啦!也不多做些,天天赶着要我们洗!涣洗院也不是这么使唤的!” 她嘴里骂着,突然一把推开上官凝,径自走了。 刘妈一走,那群丫头又齐齐的冲上来,围住上官凝,笑嘻嘻的打量她。上官凝也全然懵懂,纳闷的打量这群姑娘。 她这才发现,这些姑娘也全都十五六岁的模样,因为常年做粗活,本是纤细的手上全布满了老茧。与她们相比,自己身上的气息则太过超脱,也太过娇贵。 “姐姐叫什么呀?我叫玉荷……” “姐姐我叫春雨……” “我叫白晓冰……” 姑娘们倒不似刘妈那样,叽叽喳喳介绍着自己的名字,热情洋溢的介绍着这里的情景,你一言我一语中,上官凝总算听出了其中大概。 这里是皇宫的涣洗院,也是最下等的涣洗院,只负责洗太监宫女的衣服,一天一换,工作量极大。 “咦?”眼尖的春雨指着她的颈子,奇怪的发问,“上官姐姐,你脖子上怎么这么多红斑?” 极度尴尬!上官凝脸色刷的绯红,抬手掩饰,飞快的转移话题:“我们平时要怎么洗衣服,各位妹妹们教教我怎么样?” 她长相清丽绝伦,谈吐也淡雅和煦,很容易获得单纯的姑娘们的好感,片刻的功夫,就已经熟的像是一家人。她在心里也努力记下:大眼睛的是玉荷,笑起来有两只小酒窝的是春雨,皮肤有些黑的是白晓冰,还有晓容,狄云等等。 猛然一声爆喝:“都给我干活去!”刘妈又出现了。 姑娘们再次哄散,剩上官凝孤零零站在当中。 丫头们很是利落的奔到各自的木盆边,搓洗泡着的衣服。上官凝想动,又被刘妈揪住,牢牢的按住她的肩膀。 “喂!丫头们!”刘妈厌恶的瞥一眼上官凝,大声道,“这个女人!本来是楚王府的小丫鬟,仗着自己有一张不错的脸勾引王爷,然后又与下人私通!王爷送她来涣洗院,就是要给她个教训!你们也给我牢牢记住,今后不论是攀了高枝,还是出宫嫁人,全不能像这个淫娃荡妇一般!” 淫娃荡妇四个字,如铁锤,重重砸在心口! 未经思考,上官凝扭头道:“我不是淫娃荡妇!刘妈说话还请注意点分寸!” 刘妈蔑视的扫过一干丫头,看也不看她一眼,放声道:“你们全给我记好了!以后离这个女人远一些!”说罢才满意的松开上官凝,指着一个地方道,“以后你就在这里洗衣服!” 上官凝退了两步,咬牙道:“我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还请刘妈说清楚!还有刚才那番话,刘妈又从何处听来的?” 她穿着粗俗,可是气韵却高洁如出尘仙子,眉目间凛然不可侵犯。 刘妈微一怔,随即又不屑的哼一声,怒道:“小贱人跟老娘装清高?是王爷亲自吩咐把你丢在这里来,你以为还有翻身的机会?别做梦了!告诉你,洗不完这些衣服,就别想睡觉!” 说罢又狠狠推搡一把,几乎把上官凝推倒在地。 思忖了片刻,上官凝还是走到刘妈指定的位置,去洗衣服。 她几乎可以判断出来,是楚翊风将她丢到了这个地方,然后任她自生自灭。 这就是所谓的自由?她冷笑出声,完全无视旁人姑娘们投来的诧异眼光,刘妈这一宣传,恐怕她日后不会好过,比如再次打量她的那些丫头们,有的目光就已经转为了鄙夷。 腥臭的味道刺鼻的很,她强忍着抓一把皂角粉,在搓板上并不熟练的搓洗衣物。 从她醒来,天色就已不早,到此刻,更是被金色阳光笼罩,夕阳西斜,逐渐没入地平线。 “吃饭了!”有人高喊一声,狭窄的院门处进来一辆手推车,上面装有饭菜碗碟。 涣洗院的姑娘们吃的也都是大锅饭,只有刘妈,有单独的用具,吃的也是档次高的饭菜。她一挥手,姑娘们便放下手里的活涌过来,排着队等待分配饭菜。 刘妈瞥一眼仍坐在原处不动的上官凝,满意的撇撇嘴,嘶声道:“洗不完衣服就不准吃饭!知道了没!”这才去拿自己的晚饭。 机械的洗着手中的衣物,上官凝屏着呼吸,强忍着刺鼻的臭味。 在这种环境下,她压根不想吃任何东西——尽管自己已经饿的几乎没有力气。 过了仅一刻钟的时间,送饭菜来的人便收回了碗筷,推着食车离开。姑娘们又各自坐回去,努力洗着衣物。 她们常年干活,做起来自然比上官凝要快了许多,半个时辰过去,各自的东西也全洗完,嬉笑着挂起湿衣,跑到一边去休息了。倒也有几人远远瞧着上官凝,慑于刘妈威严,没人敢过来。 “咕——”肚子里突然叫了一声,腹中空落落,饿的更厉害,上官凝微微皱眉,咬着牙用力搓手中的衣服。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唯有身后的屋里透出了一点光亮,姑娘们做完了工作,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有的甚至跑出涣洗院去不知做些什么。只有她,弯着腰,尽自己最大力气,努力完成这如山的工作。 全身都已经酸麻的没有知觉了,她还垂着头奋力去做。 她从最初的惶恐,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尽管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可是大脑一直在飞速转动着: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这里是皇宫,她不知道外面会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如果要逃该从哪里逃,更不知道楚翊风为什么会把她丢在这样一个地方,区区一个弱女子,妄图孤身一人从皇宫逃出,难如登天。 但上官凝不会放弃。 喧哗终于渐渐落下,四周归复一片寂静,只有搓衣的声音在院子里格外清晰:“嚓——嚓——”也不知道洗了多久,终于将堆积如山的污秽衣物洗完了。 直起身来,上官凝甩甩胳膊,勉强站起身来,长久没有活动的身子猛然一动,骨骼顿时发出咯吱的声音,听的她毛骨悚然,同时酸麻感传遍全身。 好难受啊……心里默默感叹两句,疲惫的拖着腿,她向身后的房间走去。 全身乏力,肚子空空,还有楚翊风残留的痕迹,全抵不过她现在想睡觉的决心。 屋子里姑娘们整整齐齐躺了一排,现下全都入睡,房间内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混乱的味道,最边缘的角落,还留着一个空位。 蹒跚着爬上床,劳累了一天的她随即进入梦乡。 这一觉,她梦见前世的高楼大厦,也第一次梦见她的男友杨靖,梦到他向她求婚,两人笑靥如花,甜蜜的几乎要溺死人。 “快起床!好吃懒睡的家伙!”突然有人大吼,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那粗鲁的声音如一声炸雷,上官凝倏的睁开眼睛,人还未完全清醒就又被刘妈扯着下床。 天刚微亮,在上官凝感来只不过是闭眼和睁眼的一瞬间,很快她就调整过来,飞快的跟着姑娘们洗漱整理,涣洗院里,又有堆积如山的衣服等着她们。 三天的时间恍惚就过去了,上官凝只是单一的重复洗衣服吃饭休息,三点一线的生活,忙碌无趣,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备考的那段日子。 短短三天,她便瘦了一大圈,每日超负荷的工作量压迫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玉荷春雨等一干姑娘不敢帮忙,生怕刘妈责怪,涣洗院里形成两个团体,一边是十来人,一边是上官凝一个。 但她总算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身体的潜力远超她的想象,每日忙完以后,竟然还能再空出时间观察四周的情况。 最新一批晾干的衣服折叠好,皮肤黑黑的名为白晓冰的女孩捧着一大摞,几乎能把自己埋起来。 闲着无事的刘妈路过,眼睛一瞪:“那谁!去帮晓冰送衣服!”她指的是上官凝。 无声的点头,轻声上前,接过晓冰手中大部分东西,上官凝敛着眸子,眼观鼻鼻观心,静的好似一潭水。 第四十二章 王爷的仇妃 42 终于能踏出这个涣洗院一步了!她克制着心底的狂喜,装作不经意的跟在晓冰身后。 晓冰不敢反驳刘妈,只对着上官凝歉意的一笑,随即带路。 踏出涣洗院,连空气都觉的清新了几分,上官凝好奇的瞥一眼四周,正对上笑吟吟的晓冰。 “凝姐姐长的真美,比那些娘娘们都美。”没了约束,晓冰说话也逐渐开朗起来。 淡淡一笑,上官凝发问:“刘妈说了我是那样的人,你不讨厌我吗?” 晓冰满不在乎的笑道:“宫里那些娘娘们为了得宠,暗里的手段使了不知道多少回,凝姐姐你也不过是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又没有错。” 这个叫晓冰的女孩倒是不简单呢,上官凝心里有了大致印象,又垂眸不语,只暗暗的记下路线及周遭布置。 皇宫的设计与前世所在的故宫倒差不多,亭台楼榭,奢华高贵,他们还只是在皇宫的外侧,每走几步,都能见到重重守卫巡逻,她们两个弱女子,又穿着下人的衣衫,也要查过腰牌后才能前进。 晓冰回头一笑:“内侍房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把衣服送到那里就可以了。” 说是不远处,结果走了大半晌,上官凝胳膊都要酸掉了,仍不见那所谓的内侍房的影子。 “晓冰……”上官凝微蹙眉,“还不到么?” 晓冰略黑的面容不变,随意扫了眼周围,恍如梦醒,惊道:“我走岔路了!凝姐姐我们往回走!” 上官凝不发一言,再次跟在她身后——她怎么会看不出,晓冰分明是故意的。 是在试探她么?想看看她对这个皇宫熟不熟悉?想试出她的真正身份? 上官凝知道凭自己这张绝世的容颜,刘妈那番说辞,恐怕没几个人信。 果然,晓冰又开始言语试探:“凝姐姐长的这么漂亮,真的是楚王爷府里的丫鬟么?” “你说呢?”她淡淡一笑,反问回去。 晓冰一怔,随即又笑道:“如果是真的话,那楚王妃该有多漂亮呀,我听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呢!” 听她的口气,并不怀疑她是楚王妃?上官凝心思微转,不动声色道:“楚王妃的确很美呢,晓冰你还知道她什么,说来我听听?” 晓冰叹口气,拧起了秀气的长眉:“楚王妃的事,我们这些常年不出宫的下人们怎么会知道,唯一听说的,也就是她前些日子突然失踪……” “失踪?”上官凝失声打断,原来楚翊风对外是这样宣称的! 晓冰奇怪的瞥她一眼,继续道:“但很快又被找到啦!听说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受惊不小呢!现在回娘家休养去了。” 上官凝愕然,她人还在这里,又怎么冒出来另一个楚王妃? 难道,这是楚翊风的计谋? 要她从此埋没在深宫里,杳无踪迹,而他,就造出来一个假的上官凝,反卧底再打入丞相府! 只大概想了一遭,上官凝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虽然也是冒牌货,可身体好歹还是原装的呢!楚翊风这一手可比她狠毒多了! 晓冰不知她的想法,只诧异的多瞧了两眼,又唤道:“凝姐姐,走吧!” 回过神来,她又沉默下去,跟着晓冰走。 可是心底的波澜却是越翻越涌,她还记得那个旖旎暧昧的午后,两个人气息交缠,楚翊风在她耳边的低吟——“本王要了你……放你自由……” 然后,把她丢到一个无人关注的深宫角落,再次利用她的身份筹划了另一个计谋! 暗暗咬牙,上官凝都已经辨认不出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恨的浓了,骗的深了,要了她的身子,再决断的扔掉她! 眼圈骤然一红,隐约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涌出来,她慌忙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唇被咬得泛白,俏丽嫣然的脸上竟然是决绝坚毅的神色! 她恨不得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抱头大哭!她恨不得仰头问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拿走她在现代所有的东西,还不肯放她幸福的生活! 可是她只能忍!跟在晓冰身后,紧咬的唇不发一丝声音,她在心底告诉自己:上官凝,你还没有死,你还可以抗争!绝对不能垮! 这次没走片刻便到了内侍房,将衣服交给打点的小太监,查了数,二人出来。 神色已恢复如常的上官凝,唯有方才不小心咬破的唇露出了一点反常的痕迹。 晓冰心细如发,竟然也发现了这点,她倒没说什么,只从心里多出个认知——这个凝姐姐,身份绝对不一般。 “如果以后有什么事,还要麻烦姐姐多照顾,我们这就回去吧。”不闲不淡抛出这样一句话,她率先带路。 回去自然又是无休止的洗衣吃饭洗衣,本已经疲惫不堪的上官凝,却突然多出几分力气,活干的比前几日要快了许多,早早完成任务后爬到床上去睡觉。 这里简陋落魄,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平时要净身也需要排着队去隔壁针绣院,两个院子合用一个洗澡间,平均每人要隔三天才能洗上一次澡。上官凝只洗过一次,想要再洗要等到明天才行。 这几日浑身都在痛,连睡觉都不能安稳,她本来想忍着慢慢找寻离开的方法,但经今天与晓冰一谈,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等不了了!她要大胆冒险,拼上一把! 终于众女都已经睡着,大约到了丑时,佯睡的上官凝一骨碌爬起床,小心翼翼跃身旁的玉荷,穿好鞋子,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她要冲出去! 从白天的情况得知,周围的侍卫非常之多,时刻有人巡逻,如果她冲出去,一定被当场拿下! 若就地格杀,就算她倒霉;若对方不杀她,她就一定要趁机说出自己的身份,哪怕对方不信,只要有所怀疑,再一调查,楚翊风的计谋就一定会被识破! 心如鼓擂,跳的她惶恐不安,她也只是个弱女子啊!沦落到一个不靠法律说话的封建社会,为了活命,忍受各种屈辱,却还是到了今天的境地。 几个深呼吸,给自己打气,上官凝握紧了拳头,轻轻踏出了步子。 奔出涣洗院,她几乎可以借月光看清楚远处迎面而来的一队侍卫! 刚要张口呼唤,身旁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随即人已经腾空飞起,一抹黑影带着她飞离涣洗院口,在皇宫屋顶上潇洒自如的穿梭。 这个人的怀抱,上官凝隐约觉的熟悉,这才没胡乱挣扎。 黑影最终落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方圆数十米寂静无声,显然没有人。 一被松开,上官凝就回过头,随即惊出声:“无影!” 带着她飞离涣洗院的,赫然就是沉默寡言,以面具示人的无影。 “你是来救我的吗?”虽知道不大可能,可她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果然,无影缓缓的摇头,面具后的眸子在清辉的月光下清亮无比。 挑眉冷笑,上官凝不紧不慢退后两步,双手抱在胸前,淡淡道:“那么,你是来杀人灭口喽?” 双手环胸,明明是女子做起来不雅的动作,可是在上官凝身上,却那么洒脱不羁,无影微微失神,随即又摇了摇头。 这下上官凝怔了一怔,不耐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不是给楚翊风卖命的么?你们的计划我已经猜出了差不多,眼下,我是颗弃子吧!” 无影沉默了半天,最后道:“王爷并没有说要杀你……” 他只是一时冲动,偷偷跑来皇宫看她……明明是想问她过的好不好,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公式化的回答。 上官凝瞪着他,哼道:“你觉得他现在不杀我,和杀我有什么区别吗?” 无影细细观察着面前这张脸,她瘦了好多,脸上明显带有憔悴的神色,可是那清澈的美目依旧绽放着耀眼的光,与天上的明月相交呼应。 怎么又走神了?无影突然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我送你回去。” “送我去死?”上官凝凌厉的反问。 无影无视她的反抗,淡淡道:“今夜我会一直守在皇宫里,以后也会有人看守,你别想再踏出涣洗院一步。”说话间已经揽过上官凝,足尖一点飞身跃起。 “无影!”上官凝怒极,低吼,“我不会放过你!” 无影没听到一般直朝涣洗院方向奔去,他面具后的脸,却因为心头骤然的疼痛,抽搐了一下。 痛归痛,他还是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的。 看来需要采取些什么措施……无影思忖片刻,黑色身影很快没入夜里。 这么深的夜,楚王府的灯竟然彻夜亮着,楚翊风揉揉眉心,就着昏黄的灯光苦苦思索着计策。 “王爷。”一声轻喝从窗外传来,但说话者已经飞快掠进了屋。 楚翊风动也未动,只淡淡问道:“做什么去了?” 无影眸子微一闪动:“去了下皇宫。” 身子僵了僵,楚翊风缓缓抬起头来,笑的颇为辛辣:“无影,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第四十三章 王爷的仇妃 43 无影心中一惊,垂下脸来,未发一言。 一时间,静谧的深夜,竟然漫出一股诡异的气氛。沉默了片刻,楚翊风才缓缓道:“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 他自然知道,利用完后,该做的是杀人灭口,可是心底深处,总有那么一点不情愿,逼迫着他不能往这方面想。无影这次去探,也间接提醒了他,该做些什么了。 无影也是想到了这点,犹豫了下,才道:“她试图逃跑……” 当初安排她在宫里,就是防止有人发现真正的上官凝,但如果宫里有人发现她的身份,他的计划照样会受阻,唯一完美的解决方法就是…… 二人同时想到此点,无影心乍被悬起,紧盯着楚翊风的嘴,生怕他说出杀无赦之类的话。 楚翊风脑海第一闪现的,也的确是斩草除根的念头,但随即,被他压下去,淡淡的吩咐出第二个主意:“明日你去转告涣洗院的管事,不准她出涣洗院一步,并且要极力恶待她,让她没有时间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他搁下笔,忽然又扭头吩咐无影:“明日去丞相府,看看金银有什么收获没有。” “是。”无影淡淡答应,蓦的不见了影子。 金银,异域女子,善易容乔装,是楚翊风的秘密棋子。 她扮起上官凝来,装扮成传言中温婉如水的模样,巧舌如簧,兼之楚楚可怜,很快取得上官冲的信任,在丞相府混的风声水起。 至于失踪那套说辞,随她去编了,楚翊风连想都懒的去想,他手下的人,可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 他的心思,不知不觉已渐渐放在皇宫里本该被灭口的人的身上。 眸子眯起,如宝石般璀璨,楚翊风摸不透自己的感觉,只是隐约想着,绝不能让上官凝这么简单的死去…… 月亮挂在西方天边,而相对的东方,渐渐透出红色光晕。 “起来了!干活去!”果然天未亮,刘妈便已按时起床。 睡眼蓬松爬起来,机械的穿衣洗脸,短短几天,上官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现在要做的,是赶上这繁重的劳动进度,然后继续想法子离开。 姑娘们一天只有两顿饭,早上是不给饭吃的,起床后便各自去洗衣服,刘妈本要回去睡个回笼觉,却莫名被人叫了出去。 再回来时,她稍嫌肥胖的脸带了几分狰狞之色,缓缓走到上官凝前面,站了一会儿,突然扭头吩咐:“春雨,把你今天要洗的东西拿过来!” 春雨哆哆嗦嗦搬来堆积如山的脏衣服,怯怯望着刘妈。 刘妈粗声大气,颐指气使:“把东西放这儿!今天放你假,出宫去看你娘亲吧!” 春雨先是一怔,随即狂喜,匆忙领了腰牌道声谢,便收拾了东西急冲出涣洗院。 姑娘们全惊疑的望向这边,不明白刘妈为何突然大发善心。 只是苦了上官凝,本来还没能完全接手这活,突然又加了一倍,她虽不平但也明白,刘妈是故意找上自己的。 果然,刘妈回屋一趟,再过来时搬了个小马扎,手中多了一根藤条。她坐到上官身后,突然手中藤条便抽了过去:“洗快些!不然没你饭吃!” 藤条细软,抽在背上顿时火辣辣的,上官凝身子一颤,咬牙回头看刘妈。 被看的心虚,刘妈大声说话为自己打气:“瞪什么瞪!还不赶紧给老娘干活!”说话间又抽上去一藤条。 啪!响亮的一声,背部抽痛,上官凝转回头来,更加用力的洗。 被抽几下也不会掉几块肉,可是这种羞辱,却被无比的放大塞进她空落的心头,就像一块烙铁,给她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双手用力按在搓板上,上官凝把衣服想象成楚翊风,狠狠揉搓。 一个上午,藤条不知抽打了多少次,她背上的衣料都被抽破,露出隐约的红肿肌肤,明明疼的烧人,却又咬着牙不肯叫出一声来。 倒是个硬气的丫头!刘妈心底暗暗赞了一声,见送午饭的人已经过来,又是抽过去一下:“不许吃饭!给我使劲洗!” 瘦弱的身躯,在涣洗院里,吃力的洗衣淘衣晾衣,腹中空空,一直熬到夜幕降临。 刘妈早已经不耐烦的回屋睡觉,只是走前又下了令:“不准这丫头吃饭!” 本来纤细灵巧的手指被泡的发白,背上的伤又时不时的发疼,她早已经饿的没有力气,只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垮。 她心里有这样强烈的念头:一定要挺下去!伺机离开这里! 终于在睡前完成双人份的工作,玉荷悄悄端来一碗清水,总算给她润了润干涸的唇,这夜,上官凝一碰到床,就沉沉的入睡。 后面的几日,刘妈竭尽所能折磨她,其余姑娘们轮流着放假,多出来的活全给她干,背上旧伤未去又添新伤,连胳膊上,也被抽出了淤痕。刘妈仿佛要榨干她所有的力量一般,每天只给一碗饭,一碗清水。 仅是过了几日,上官凝再摸自己,只觉得摸到一把干瘦的骨头。 她倒没再见过无影,也一步没有出过涣洗院,仿佛与世隔绝,压根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段日子里,楚翊风的计划一步步施展,边防少将史朝开无故遇刺,顿时群兵无首,众官都知道边防不可一日无将,只得任命仅次于史朝开的少将军薛名,升职为镇边将军,令其火速赶往边境。 而楚王妃在娘家住了几日后,也终于返回楚王府,外人看来,楚王夫妻伉俪恩爱,羡煞旁人。 却无人知晓,那个真正的上官凝,此刻正在涣洗院过着惨无天日的生活。 刘妈的表现愈加明显,折磨人的武器从藤条到鸡毛掸子,甚至还用上了手脚,踢抓不断,姑娘们都不清楚为何刘妈要这样虐待上官凝,但也不敢发问。 在这阴暗的皇宫,死一个丫鬟没人会管,她们的管事就是她们的天。 每天中午一碗粗陋的米饭,便是她全部的粮食。上官凝逐渐觉出体力流失,洗衣的动作也渐渐慢下来,而刘妈时刻监督着,一见她有懈怠,非打即骂。 好不容易又熬到中午,刘妈回自己房间去用饭,上官凝抽空喘息,望着不远处姑娘排队等饭,实在提不起力气来再走几步。 她的身体,已经快要崩溃了…… “凝姐姐……”春雨捧着饭菜过来,“吃饭吧。” 虽然明令禁止与上官凝接触,刘妈也宣扬过了她的“绯闻”,但单纯的女孩们凭直觉,对上官凝是怜悯加喜爱,总有几个胆子大的敢悄悄接触。 虚弱的一笑:“小雨,谢谢你……”她伸出手来去接饭碗。 刚伸出去,胃里突然一阵痉挛,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一般,慌乱之下,上官凝一把推开春雨奔到墙角,呕吐起来。 她每日只吃那么点东西,吐出来的只有胆汁,顿时满嘴的苦涩。 春雨大惊,放下手中的东西奔过来:“凝姐姐你怎么了!”她搀住上官凝,顿时更惊——摸在手里的,竟然瘦到了皮包骨的境界。 刘妈被惊叫声吸引出来,挥着藤条,叫道:“什么事!” 上官凝还在反胃,春雨代她回答:“凝姐姐吐的很厉害!” “吐?”刘妈一怔,随即想到什么。 上官凝到这也有快一个月了,她来时因为身子不洁,还被刘妈狠狠鄙视了一番,现在又反胃…… “你月信来了没有?”一个箭步冲上前,刘妈扶住上官凝瘫软的身子,飞速的问。 上官凝缓缓摇头。 果然!刘妈心中一禀,回身吼道:“谁认识太医院的路?过来!” 有人缓缓走来,是那个皮肤稍黑的晓冰。 抓着上官凝,将她胳膊往晓冰手中一塞,刘妈一连串道:“带她去太医院,看看是不是怀孕了!如果不是就回来,如果是就让先生帮忙拿掉那孩子!” “奴婢知道了。”晓冰低声低气答应一句,侧目瞥一眼上官凝,却见她面容虽很难受,可清澈的眼神里,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又喝了些水,恢复了几分力气,晓冰才搀着上官凝出了涣洗院。 一路上,她欲言又止,忍了半晌,最后还是问出来:“凝姐姐,你不担心么?” 扯出一丝笑容,上官凝淡淡摇了摇头,现在的她,说一句话都几乎要耗费身体全部的能量。 她怎么会担心?根据日子来算,就算怀孕,也不该害喜呕吐的,再退一万步讲,若真的是有了,她也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阖上眼睛,随着晓冰的脚步走,她缓缓整理着思路。 晓冰虽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孩子,但毕竟才十五岁,又能懂得多少?被变相囚禁了这么久,上官凝总算再次踏出涣洗院,她细细思索着,该怎样把握这次机会逃离。 迎面走来一支队伍,晓冰慌忙拉着上官凝退到一侧,恭敬等他们路过。 匆忙的一瞥,上官凝身躯一震,她看见队伍里被拥在中心的一名女子,衣装华贵,模样竟然与她一模一样! 第四十四章 王爷的仇妃 44 晓冰倒没仔细看,待众人过去以后,才艳羡的叹道:“那就是楚王妃啊!” “是么?”她淡淡的开口,“王妃有什么好?” 晓冰诧异瞥一眼面无表情的上官凝,忽然挑眉一笑,明眸皓齿:“凝姐姐你认识楚王妃的吧?”她突然想起刘妈说的面前这个女子,是楚王府的丫鬟,勾引不成才被弃到涣洗院来。 哪知上官凝只是微微摇头,清澈见底的眼神,分明没有将刚才那些看进眼里。 无趣的撇撇嘴,晓冰搀着上官凝,暗道:这个凝姐姐,怎么对什么都不在乎呢! 她哪知道,此刻上官凝心里,早已惊翻了天! 楚翊风竟然真的找来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来充当自己,而且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人怀疑!这时候她再冲出去说自己是上官凝,会有人信吗? 不得不说,楚翊风的计划很好。 一路默默思忖,终于到了太医院,经御医诊脉,确定她的确没有怀孕,呕吐只是因为身子不适引起的,若说病症倒也没有,只需要好好休养。 捋一把下颚的胡须,白发飘飘的御医叹道:“宫女一向瘦弱,但瘦成这样的也不多见,劳烦这位姑娘给你们管事说一声,再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人命的。” 晓冰唯唯诺诺答应下来,待上官凝歇了会儿,又离开太医院。 得知自己没有怀孕,上官凝心里放松了许多,连力气似乎都恢复的快了。 晓冰颇为不解,凑近了小声问:“凝姐姐,没有怀……你好象很开心?” 随意瞥一眼这丫头,上官凝说话间还是虚弱:“当然开心。” 如果怀的是王爷的,怎么会不开心,除非……晓冰眼珠一转,心底不屑的一哼,亮晶晶的眼睛随意扫过前方。 随即,她便僵在当场,下意识的晃晃上官凝的胳膊。 上官凝抬目,也看到对面正有一人带着两名侍卫,悠闲的漫步过来。 在皇宫里,随处可见各不同的官员匆忙来去,只是这次迎面而来的,是楚翊风及他的两个亲兵! 先是惊愕,继而恍过神来,楚翊风出现在皇宫里,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她太倒霉,竟然会遇见他。 刚要开口说绕路走,晓冰却突然疾步上前,款款行了一礼:“参见王爷。” 晓冰如此殷切,上官凝怔住,马上明白了她的攀附心思! 不过别人怎样做她管不来,当下也未说什么,只无声的转声,想在楚翊风走来之前离开。 她怕这人一靠近,她会忍不住扑上去掐死他。 但显然楚翊风已经发现了她。 楚翊风本来并不注意这两名宫女,突然有一个冲上来行礼,另一个则淡淡别开身子,引得他不由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完全无视他的,竟然是上官凝。 再一眼瞧过去,他心下微一错愕,短短一个月时间,她竟然消瘦到了这种程度,灰色粗布衣裳空荡荡挂在身上,纤细的仿佛风都能吹走。她脸上,娇嫩的皮肤也失去了光泽,下巴瘦的异常的尖,更突显出明亮的双眸。 眼下这双眸子正别开他的视线,企图从旁离开。 心头突然一股冲动,楚翊风还未反应,人却已经冲了出去,伸手拦住了上官凝! 距那一次亲密的结合,他们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此次这么突然,却又是顺理成章。上官凝不惧怕的与他对视,二人的眼神交汇,几乎要爆出火花。 对视许久,楚翊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来太医院做什么?” 仍在原处跪着的晓冰却抢话道:“凝姐姐有了身孕!” 上官凝大惊,眼神如剑,冰冷的扫过白晓冰,又对上楚翊风的脸:“她在骗你!” 可惜决然的拒绝,只会加大楚翊风的疑心。 他一手钳住上官凝,转身大步到晓冰面前,居高临下的开问:“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晓冰颤抖着抬起头,抿一抿唇,咬牙道:“是真的!” 她所想的,再简单不过。 以上官凝之前的反应,她认为上官凝就算怀孕,也不会是王爷的。现在突然见到楚王爷,而楚王又对她一副念念不忘的表现,只有让他更恨上官凝,她白晓冰才有机会与楚王更多接触,继而得到他的青睐。 可惜,她猜错了一点,从头到尾,碰过上官凝的,只有楚翊风,没有什么下人。 一时间,万籁俱静,晓冰仍然跪着,身躯忍不住颤抖,那两名亲兵也垂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上官凝心里也是忐忑,在涣洗院受虐全是拜楚翊风所赐,更何况之前还失身于他,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了恶魔般的存在。 良久,楚翊风低沉的声音才响起:“你们退下。” 亲兵答应一声,倒退着离开。 晓冰挣扎半晌,抬起头来:“王爷……” “滚!”猛然低喝,楚翊风周遭弥漫出杀气。 晓冰情不自禁一哆嗦,立刻随着亲兵的方向连滚带爬退开。 太医院门前,只剩楚翊风与上官凝,他用力捏着她的手腕,眯着眼睛瞧着她,一如她还是楚王妃那般。 “看来这一个月,你过的很好!”拉紧她的手腕,楚翊风静静吐出这句话。明明看她这么瘦弱,微微的心疼,可说出口的,还是讽刺的反话。 怒目而视,虚弱的身体又生出巨大的力量,上官凝不甘示弱的咬牙道:“若没有看到王爷,奴婢会过的更好!” 似乎被她眉目间的恨意刺到,楚翊风挑眉:“自称奴婢,看来你很适应这个新身份。” 忍耐许久的怨气再也控制不住,迅速蔓延到上官凝的四肢骨骸,她凌乱的发遮挡住了眼睛,可恨意却凛冽的要刺穿眼前的人:“楚翊风!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重见上官凝,楚翊风是怜惜的,可是眼前的人如此倔强如此愤恨,她的怒转成无形的兵器刺过来,几乎条件反射,楚翊风的怒火也轻易被她点燃。 松开她的手腕,却反手抓住她的领口,用力一提,楚翊风凑近了这张精致却消瘦的脸,阴冷的警告她:“上官凝!别忘了本王如果想要你的命,你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心口骤然蔓开无边的疼痛,上官凝咬唇,血腥的味道在口腔里漫漫散开,她别开眼,甚至看也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楚翊风,你这样的羞辱我,比杀了我更让人痛苦! 她半敛着眸子,长翘的睫毛微微颤抖,脸上泛出一种凄苦的神色,与她唇边的血渍形成鲜明的对比。楚翊风心中一动,手上松开了些力气,低声问道:“刚才那宫女说的,你怀了身孕,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他楚翊风的孩子。 上官凝冷笑一声,仍然没有看他,淡淡道:“如果是真的,奴婢一定会一死谢天下!” 面上青筋微跳,楚翊风又不自觉加大了力气,咬牙道:“怀本王的子嗣,就让你这么痛苦吗?!” 蓦然回头,看着楚翊风俊美的脸,她声声似剑,咬牙控诉! “楚翊风!你是我一辈子里最大的污点!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让你永世不得轮回!” 楚翊风大怒,扬手,掴下! 瘦弱的灰色影子如断线的风筝飘落,跌在他的面前,只是那伏在地上的娇小身影,却仿佛蕴着巨大的力量。 上官凝跌在地上,左颊高高肿起,楚翊风也似乎怔住了。 他……打了她。没错,他们本就是对立的存在,他该恨她,该折磨她,她屡屡触犯他的底线,惹得他发怒,可是这一巴掌打下去,他为什么前所未有的心疼? 这一个月,他忙着布置自己的计划,直到见到上官凝,才隐隐发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但也只是一愣神,楚翊风转瞬恢复正常,面上泛出冷冷杀机,缓缓道:“上官凝,你不要自寻死路!” 他的一字一句,就像是无情的脚步,重重践踏着她的自尊! 上官凝抬头,仍旧冷笑:“那干脆,你杀了我吧!” 珍珠一样的眼泪从眼角划落,或是痛或是屈辱,突然的,上官凝就想放声大哭。但她还是强忍着,只是眼泪从眼角源源不断的流下来,如开了闸的龙头。 一男一女,静静对峙,这个时候,竟然也没侍卫路过。 终于有浅浅的脚步声传来,与此同时,一个妩媚的女声也由远及近:“王爷,怎么了?” 二人一起扭过头,见来人一身深紫色缎裙,身姿款款,模样分明与上官凝一模一样,只是比她多了些妩媚的风情。 此人正是擅长易容的异族女子金银扮成的。 她笑吟吟的走近了,淡淡一礼,媚眼轻抛:“臣妾见过王爷。” 上官凝情绪也缓过来些,啧啧几声,讽刺道:“倒真是与我一模一样,王爷还真舍得下功夫去找!” 金银高傲的一挑眉,挽住楚翊风胳膊,笑道:“小小宫女,也敢出言不逊,本王妃就代王爷好好教育教育你!”另一只手优雅的一挥,身后的宫女便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第四十五章 王爷的仇妃 45 小宫女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下手却丝毫不轻,看准了仍跌在地上的上官凝,狠狠一巴掌扇过去! 上官凝却一偏头,躲了过去。 小宫女一怔,顿时大为冒火,捋起袖子,一手按住上官凝,任她挣脱不开,这才满意的再次扬手,准备狠狠打下去。 “停手。”楚翊风突然开口,声音阴冷的慑人。 “……是!”宫里人都知道楚王的手段,小宫女忙不迭松开上官凝,疾退几步。 楚翊风扫过地上的上官凝,犹豫了下,才冷冷道:“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说罢挽着金银,转身离去。 他们就这样扬长而去,只剩上官凝跌坐在原处。 静静坐了一会儿积攒了力气,她才慢慢站起身来,左颊上犹在火辣辣的疼,可更为难受的,是自己的心。 拍拍身上的尘土,想怎么装作若无其事,脸上的红肿也骗不了人,上官凝淡淡苦笑一声,喃喃道:“我上上辈子一定造了很大的孽,老天才这样的对我……”她缓缓抬眸,又看到一个黑色影子。 修长的身材,黑色的面具,面具后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她。 瞥一眼无影,上官凝并不说话,走了几步,听到背后有跟随的声音,这才回过身,淡淡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无影也淡淡回答:“王爷的命令。” 他跟随楚翊风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明里要他亲自确定上官凝回到涣洗院,实际上却是关心,怕她路上有什么不测。 而无影,面对这单薄瘦弱的上官凝,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她……那么瘦,被折磨至惨,她娇小的脸上,却是坚硬的神情,她有没有想找个人依靠,她会不会哭?她……会知道他的心思吗? “怕我威胁到他的计划吗?”上官凝淡淡道,“那就跟着吧!” 再走了段路,就看到晓冰在路边一脸惶恐的等待。上官凝这才想到,她们是领了腰牌出来的,必须同去同归。 看见上官凝,晓冰迎上来,刚要开口,才注意到无影,于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走吧。”上官凝像是什么也没发生,淡淡的开口。 晓冰点头,来时是她扶着上官凝,回去时,却是上官凝在前面带路,她惶恐的跟在后面。 她有太多的问题,心里似被几只猫挠一般,却不敢问出口。还有这个戴面具的神秘人,是什么来头?他为什么跟在上官凝身后? 忐忑不安中,终于到了涣洗院。三人停下脚步,上官凝这才回身,瞥一眼无影,忽而淡淡一笑,道:“你可以放心了吧。” 纵然狼狈不堪,她清雅的一笑,也如水仙花开,灿耀的叫人移不开眼睛,晓冰这时才发觉,她的样貌,竟然与那位楚王妃惊人的相似! 无影微一点头,道:“你进去……我便走。” 上官凝转身踏进涣洗院,晓冰慌忙跟上,她这时可以完全肯定,上官凝一定与楚王妃有着什么关系!再回想起自己面对楚王时说的话,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快步追上上官凝,晓冰小心的开口:“凝姐姐……” 上官凝扭头,淡淡一笑,一字一顿道:“有时候话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明明是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凉的几乎浸到骨子里,白晓冰心头一跳,缓下脚步来,不知为何,此时的上官凝,让她隐约的惧怕。 后面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也许是楚翊风打了招呼,刘妈不再虐待上官凝,甚至缓下了她的工作,只是仍旧不许她出涣洗院一步。 她心里明白,楚翊风还是怀疑她怀着身孕。 刘妈给上官凝腾出一个单间,供她休息,平日也只需要洗上一两个时辰的衣服,便随便她活动。 休息缓过来了,每日的食物也保证了,又过了些日子月信终于来了,上官凝这才松一口气。 古代女人来了那个可真是麻烦啊,上官凝一边叹气一边跟春雨学习古代“卫生巾”的制作方法。涣洗院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春雨和玉荷,这两个小丫头性格单纯,心地善良,前段时间没少帮她。 至于白晓冰,自从那次从太医院回来,她就没再主动找上来,想必也知道了自己不讨人喜欢。 “凝姐姐这几天脸色好了很多呢!”春雨利索的缝纫着手中的东西,笑着道。 上官凝淡淡一笑,道:“你们把我该做的全做了,我就只好坐在屋子里长肉了!” 别说写诗作画,她连这个时代女子必须掌握的女红也不会,做什么都要春雨和玉荷来帮忙,心里实在惭愧。 玉荷俏皮的接过话来:“凝姐姐你气质这么好,以前也一定是大家闺秀什么的,院子里的粗活还是叫我们做比较好。” 顿了顿,上官凝还没接话,转而聚精会神与手中的针线较劲。 学了几天的女红,她缝的针脚仍然歪歪扭扭,像一只毛毛虫爬在布上。 春雨瞥一眼她的劳动成果,躲到一边去偷笑了,这两个丫头倒也完全不怕她。嬉笑了阵,春玉和玉荷闲聊起宫里的八卦,上官凝不便插嘴,只静静听着。 说着说着,她们又说起楚王的八卦。 “楚王爷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呀!”春雨轻轻一叹,道,“从小一个人生活,老王爷一死,树倒猢狲散啊……” 玉荷点点头:“也难怪他脾气那么坏,不过楚王爷虽然名声不太好,但皇上还是信任他,封了那么大的官给他。” 春雨手上不停,熟练的操控着细如发丝的缝衣针,嘴里道:“是啊,听说前阵子楚王爷治水有功,皇上还打算重赏他呢!”她突然抬起头,看向上官凝,“凝姐姐真的在楚王府呆过吗?楚王爷平时是怎么样的?” 上官凝心头一跳,脸上若无其事的淡淡道:“只是在楚王府做丫鬟而已。” “可我听说……”玉荷弱弱开口,随即又闭上嘴巴。 她们洗衣时也会随口聊上几句,从白晓冰的话里,似乎上官凝与楚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春雨及时把话题扯开,上官凝却又陷入了沉思。 她觉的,自己该要争取些什么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与两个丫头打声招呼,上官凝出了门,径自去了刘妈的房间。 敲敲门,她直接推开进去,现在有楚翊风的命令,刘妈不敢对她动手,甚至还要好吃好喝供着她。刘妈正倚在铺着凉席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响动睁开了眼睛。 见来人是上官凝,刘妈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宫里麻雀变凤凰的多不计数,若不抓紧时间博得对方的好感,万一人家翻身了,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凝姑娘有什么需要?”虽然不甘愿,脸上却还是要恭敬的神色。 上官凝欠身一礼,道:“想麻烦您帮我传个话给楚王府,请楚翊风来涣洗院,我有事要与他谈,不来的话,也随他便。”她已经懒得去计较这些虚礼,张口便是直呼楚翊风的名字。 刘妈吓一跳,坐起了微胖的身子,略一思索,便道:“好,凝姑娘放心,这话我一定传过去。” “谢谢刘妈了。”淡淡道声谢,上官凝转身回自己房间。 刘妈没敢懈怠,拿了腰牌交给一个丫头,吩咐她出宫去传话。同时也思忖着,这个上官凝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自己曾虐待了她一个月,现在去讨好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很快的,小宫女还未回来,楚王府的人就已经到了。 一抹黑影蓦的出现在涣洗院里,姑娘们甚至没看清他是从何而来,还没反应过来,那黑影已经淡淡开口:“楚王爷贴身护卫无影,奉命前来。” 是楚王府的人!立即有姑娘引着他去见刘妈。 刘妈心里惊愕,这么快就来了人,看来对上官凝倒真是重视。 她带无影去上官凝房间,还没进门便听到屋内一阵嬉笑声,刘妈脸色一黑,推开门拉着脸把春雨和玉荷哄出去,这才转身满脸谄笑:“您请。” 无影微一点头,进了门,随即关上门。 来人是无影,倒在上官凝的预料范围之内,现在房内只剩他们二人,无影脸上戴有面具,看不出是否紧张,而上官凝也颇为自在。 “速度倒是挺快的。”她浅笑着,淡淡开口。 无影不置可否,站在原地没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的身体好些了没?”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表示出他的关心。 上官凝一怔,随即微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我们直接谈正事吧。” 无影微微恍神,道:“你说。” 检查了一遍腹稿,她站起身来,走近了几步,眸子闪亮,真诚的瞧着他,缓缓道:“楚翊风把我囚禁在这里,他的目的我也明白,那不如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她一走近,似乎也有淡淡的香气袭过来,无影垂下眼帘,借说话掩饰自己的尴尬:“你尽情的说便可,我会转告给王爷。” 第四十六章 王爷的仇妃 46 上官凝点头,倏的转身,在窄小的房间里踱起了步子:“你家王爷位高权重,甚至……还有那么点大胆的心思,他一定需要很多的幕僚帮他出谋划策。正好呢,我这里有很多点子,虽然未必都是绝世好计谋,但一定有几条能帮上他。” 她还是那身灰色的粗裙,但看起来说不出的洒脱,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无影竟又看的出神,直到上官凝停下来瞧着他,才恍然回神:“然后呢?” “然后?”上官凝抿唇一笑,道,“我就拿这些东西换我的自由,怎么样?” 无影眼神微一闪,道:“王爷未必会答应你。” “我知道,”上官凝点头,嫣红的唇瓣勾起一抹惑人的弧度,“他可别忘了,夏季洪涝,是我出的主意,而我可以保证,还能继续给他更多这样好的计策。” 无影沉默了片刻,道:“那我去转告王爷。”说罢转身,刚要来开房门,却又顿住身子,他的声音低沉的传来,“王爷那样对你……你真的能不怨恨不介怀的为他出谋划策?”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犹豫的张口就道:“无影,我恨楚翊风,这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情。但是,”她顿一顿,声音更为坚定,“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就是自由了。” 突然有股冲动,无影又转回身来,看着眼前精致美丽的女子,一字一顿道:“王爷未必会放过你的。” 而她只是神情平静的回望:“我知道,如果我得到自由,我也不会放过他,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保证绝不做一件背叛他的事情,并且全力帮他。信与不信,敢与不敢,就要看他的了。” 她俏丽的面容,宛如上好的玉石,但无影觉得,上官凝散发出的一种特别的气质,才是她更吸引人的原因。 不再多话,无影迅速离开,传话给楚翊风。 而远在楚王府的楚翊风,听到这番话时,面前好象也浮出了那张倔强的脸,不肯示弱的俏丽大眼。 略思索片刻,楚翊风轻轻一笑,提笔写下什么,拿给无影,脸上带了些慵懒,淡淡道:“本王会怕她?只是想挑战本王,还需要看她够不够格,你把这个问题带给她,如果她能解决,本王就答应她的交易。” 他出的,不过是简单的小问题:要在皇宫旁边修建一座别宫,怎样做才能最节省人力物力? 上官凝也很快给出回答:就地挖渠引水,与河阳城云溪相连,走水路运送材料,而挖出来的泥土则盖窑烧土,待完工后再用废渣填渠。 看到这回答,楚翊风拍案叫绝,倒也痛快的答应了她的交易。 只是……楚翊风再看一眼回信,瞥了瞥无影:“这好象是你的字迹?” 无影面无表情,低声道:“她说她不会写字。” 不会写字?上官二小姐除了以美貌艳绝天下,便是她出众的才华,否则当初又怎么会和文弱书生苏岩相恋?现在她竟说不会写字……楚翊风些微奇怪,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从此,上官凝也成了楚翊风的幕僚之一,她基本上已经成了涣洗院的编外人员,除了洗自己的衣服,再也不用动手,只有心情好时,才随送衣服去内侍房的宫女出去溜一圈。 二人既然定下了这样的交易,楚翊风自然也不会再限制她的自由,唯一限制的,就是仍把她安在涣洗院,以宫女的身份生活在皇宫里。 无影成了他们最直接的通信工具,通常深夜来深夜去。比如今天夜里带来个问题,明天夜里再过来看有解决方案没,上官凝几乎要生出错觉来,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现代,为BOSS办公。 最近一次送来的问题实在是有些棘手,消耗了许多脑细胞仍没有一丁点头绪,上官凝揉揉眉心,透过窗户正好看到春雨准备送干净的衣物去内侍房。 正好,出去散散心也好。 奔出房间,与刘妈打了招呼,她随着春雨一起出了涣洗院。 原来这些衣服是放在一个硕大的竹篮里,由宫女提到内侍房去,上次正赶上竹篮坏了,才由人抱着去的。 两人合力提着竹篮,比一人轻松了许多。 “凝姐姐,我好羡慕你啊!”春雨艳羡的开口,“什么也不用做,刘妈还要小心的供着你,看到她那副不甘心的模样,我们都要开心死了!”平日里姑娘们都被欺负惯了,骤然见上官凝小宫女大翻身,都是又羡慕又嫉妒的。 小丫头哪知道脑力工作和体力工作的区别,上官凝也懒的解释,淡淡一笑,随意看四周的风景。 唔,不得不说,皇宫里虽然闷,但装修的的确漂亮。 迎面走来几人,上官凝也早已经司空见惯,与春雨退到一边,恭身等他们路过。 这几人看打扮似乎都是朝中大臣,估计是刚与皇上商议完国家大事准备出宫。然而路过上官凝面前时,却有一人停下了脚步,扭头端详着她。 上官凝心中微一惊,听到那人清亮的声音:“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一张俊美的脸,竟与楚翊风有五六成相似,但气质上天差地别,此人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比不得楚翊风的杀伐凌厉。 旁边的春雨急忙跪下去,大声道:“奴婢见过云王爷!”她半是惊吓,半是借行礼给上官凝提醒。 上官凝警觉,也拜下去,却被云王爷扶住,淡淡笑道:“免礼。” 春雨站起身来,看着二人,目光中惴惴不安。 云王爷倒是一脸和煦笑容,看着上官凝,柔声问道:“你是哪个院的宫女?” 上官凝面无表情,垂眸道:“奴婢是涣洗院的。”她心里暗暗惊疑,莫非这个云王爷看出了什么端倪? “涣洗院啊……”云王爷淡淡一笑,松开她,转身与同行人一起离开。 待他们走远了,春雨拍拍胸口,拉住上官凝,松口气道:“凝姐姐,吓死我了!” “怎么了?”她不解,这个王爷看起来很和善啊。 春雨撇撇嘴,道:“云王爷好色,全天下都知道的,凡是他看上的人,一定会用尽了手段弄到他府上……据说他都有二十多个小妾了呢!” 二十多个!上官凝目瞪口呆,再回想刚才云王的一举一动,顿时如坠冰窟,这个云王,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这个情况,倒不得不重视了。 她们提起篮子,继续走自己的路,春雨犹在喋喋不休:“虽然嫁到王爷府里一辈子不愁吃喝,可做那第二十几房小妾,如同金丝笼里的鸟,一点也不快活,还不如我们做宫女的,等契约到期能出宫了,赚到了钱,再寻个好婆家,多好。” 这丫头倒是想的开,上官凝淡淡一笑,暂时放下了烦心事,问道:“你还有几年出宫?” “十岁进宫,做了五年,到现在只剩三年了!”春雨腼腆一笑。 二人送了衣物回到涣洗院,又各忙各的,上官凝继续消耗脑细胞,同时也思忖着万一那个云王要纳她为妾,该怎么应付。 是夜,无影照例又出现在窗外,上官凝坐在窗内,两人的姿态活像偷情的男女。 “再给我两天时间……要订出一套计划可没那么容易……”上官凝坐在窗口,拨弄着油灯的灯芯,嘴里碎碎念,“对了,无影你知道云王吗?” “云王?”一直沉默的无影终于出了声。 她在这边点头,将白天遇到的事叙述了一遍。 无影又陷入沉默,他当然知道云王楚平云好色贪婪,更重要的是,云王站在上官将那头,奉当今皇上为真龙天子,从立场上来说,恰是与楚翊风做对的。 最关键的一点,楚平云是认识上官凝的。 微一思索,无影道:“你先撑住,我去报告给王爷,也许他还会找上你,到时你千万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 上官凝不屑一哼,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既然已经定了这比交易,我自然不会出卖他。” 等了一会儿,窗外仍没声响,她推窗一看,才发觉无影已经走了。 “走了也不打声招呼!”恨恨的抱怨一句,她也起身回床。 次日天亮,姑娘们都已经开始干活,上官凝却还是窝在房内睡觉。自从免了体力活,她也愈加的懒起来,本想早上活动一下,可是一看满院子的年轻丫头,实在是不方便,受环境所限,她也心安理得偷起了懒。 睡的正香,敲门声大响,把她吵醒。 “凝姐姐!快起来了!出事了!”似乎是春雨的声音。 上官凝挣扎着从睡梦中起身,迷糊的抹一把脸,顺手套上衣裙,恍恍惚惚下了床去开门:“怎么了?” 春雨一副火烧眉毛的表情,急得跺脚:“我刚才看见云王爷向着这方向来了!他一定是来找你的,凝姐姐!” 瞌睡顿时烟消云散,上官凝瞪大了眼:“云,云王?” “是啊!”春雨跳脚,急道,“凝姐姐,怎么办?!” 第四十七章 王爷的仇妃 47 越是紧急,她反而越是镇定,瞥一眼急噪不安的春雨,上官凝拉起她的手拍拍手背,柔声道:“春雨,这里没你的事,云王找的一定只会是我,你去忙你的,这里由我应付。” “可是……”春雨仍是担忧。 “相信我。”上官凝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她清淡的笑颜,透亮的眸子,无不昭示着一种自信,春雨忽然就安下心来,回她一笑:“那凝姐姐你小心些。”说罢回了院子里继续洗自己的衣物。 上官凝整了整身上皱巴巴的布料,转回身洗个脸,又将满头青丝随意扎在脑后,一切收拾完毕,来人也正好赶到涣洗院。 楚平云以王爷之尊亲自驾临,刘妈诚惶诚恐迎接,姑娘们也跟着跪下行礼,头也不敢抬。 楚平云抬手免礼,含笑道:“本王只是来找昨天出去送衣的那位宫女。” 他相貌柔和,神情和蔼,很容易让人起了亲近之心,刘妈心下稍安,抬起头道:“您说的,难道是春……” 春雨生怕自己被找上,削瘦的身板微微颤抖。 “王爷找的可是奴婢?”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刘妈的话,上官凝从屋内款款走出,临近了微一欠身,“奴婢见过云王爷。”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楚平云,但随机应变总不会错了。 楚平云淡淡一笑:“没错,就是你。”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侍卫便上前,一左一右控住上官凝的肩膀。 上官凝脸色一变,疾声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楚平云依旧是那张笑脸,淡淡道:“你一个小宫女,也敢来质问本王么?带你走,你跟着便是,哪用问这么多。”说罢转身便走,那两名侍卫也押着上官凝跟在身后。 涣洗院一伙人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刘妈恍然回过神,立刻跳起来指挥某个丫头:“你!快去!趁现在下朝去找楚王爷的踪迹!给他报信!” 上官凝被人钳制,不得不跟在楚平云身后,她脑子里还满是疑问,自己到底犯了罪,竟劳王爷亲自来逮捕?还是说,这个王爷好色之心太强,想直接把她抢回去做小妾? 几人走到一处荷塘边,停在树荫下,楚平云回过身,驱散了跟随的侍卫,笑吟吟开口:“上官小姐,令尊安好?” 他认出来了! 上官凝心头一跳,脸上却还是从容镇定,垂眸道:“王爷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楚平云缓缓靠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啧啧道:“如此美貌世间仅上官小姐一人而已,难道是本王认错了?” 扭头错开他的视线,上官凝仍然面无表情:“王爷难道没听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么?” 楚平云收回手,摸摸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她,忽然嗤笑一声,道:“这句话我倒真没听过,不过现在算是听到了——原来还有人这样夸自己的——就算你不是上官小姐,王爷我也忍不住想亲近亲近了。” 他说着话,又靠近了几步,结实的胸膛几乎就要撞上眼前娇弱的身子。 上官凝慌忙倒退几步,心里大恐,这云王果然好色!难道光天化日的,他就敢做些什么?! “你跑什么?”楚平云笑嘻嘻一把捞住她,“本王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呀!” 楚家的男人力气怎么都这么大!上官凝暗自诽谤,咬着牙默默挣扎。 “咝——”果然又是老套路!肩膀的布料被扯碎,浑圆的肩头裸露在外。 上官凝脸上生涩,抿唇咬牙,抬手就是一巴掌,却被楚平云稳稳接住。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那白皙的肩头,脸上多了几分莫测的笑容:“我与上官家大公子是好友,有一次酒醉,他无意说出来,自家妹妹左肩有一颗朱砂痣,这么巧,你也有?” 上官凝一惊,自己左肩头,正有颗朱砂痣摆在那里! 原来他只是借调戏想确认她的身份么?这个楚平云,真不简单! 一时语结,她再想不出理由反驳,讷讷道:“是很巧,没想到奴婢不仅与上官小姐长的像,连痣都长到一起了……” 到底要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个云王打的又是什么主意,上官凝一时恍惚,陷入了迷茫之中。 很快的,有脚步声传来,随即有人冷喝:“你们在做什么!” 楚平云一把揽住上官凝,将她的脸埋入自己胸口,这才侧身瞧过去,淡淡笑道:“堂兄看不出来么,我在与宫女偷情呀!” 他的堂兄,楚王楚翊风。 楚翊风独自一人,他负着手,眯着冷峻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云王爷倒是好兴致,偷情偷到皇宫来了!小心偷过了头惹到后宫去。” 他在路上被涣洗院的小丫头截住路,小丫头结结巴巴的说了上官凝被云王带走,他立刻就意识到出了差错,急急忙忙四下寻找。可看到这二人时,他们竟是异常亲热的拥在一起,尤其上官凝裸露的肩头,更是灼伤了他的眼。 楚平云松开怀里的人,见上官凝憋了半天的气,此时大口呼吸,不禁莞尔。 楚翊风却没那么好的心情,强忍下动手的冲动,冷冷哼一声,道:“云王还是注意些好,毕竟这是在皇宫里。” 楚平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摊手一笑,道:“堂兄教训的是,本王以后一定注意,至于这个小宫女……”他扫一眼仍在喘气的上官凝,“还要请堂兄帮个忙,免了她的奴籍,我好讨回去做侧室。” 宫女户籍的问题根本不归楚翊风管,但此刻无人计较这些,楚翊风只冷冷一哼,侧过身子,看着楚平云不慌不忙从他身旁走过。 待云王走远了,他才将视线放回上官凝身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你勾引人的本事倒是不少!” 上官凝一怔,随即醒悟,怒道:“是他先找上我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天又不冷,四周也没人,她就只当自己穿了回露肩装,大大咧咧指给楚翊风看:“他知道我肩膀上有颗痣!现在已经基本确认了我的身份!” 楚翊风微微皱眉,冷冷道:“他与你父亲站在同一边,你敢说你没有透露什么?” 傲然抬头,她眸子明亮无比,语调坚定毅然:“我说过的话就从不反悔,倒是你,既然不相信我,这样的合作也实在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楚翊风勾一勾唇,淡淡道:“楚平云基本已经确定了你的身份,上官将自然也会知道,再合作下去还有必要么?” 这家伙摆明了就是不信任她!上官凝握拳,待心情缓和些,才平心静气道:“你安排了人冒充我,只要她肩膀上也有颗痣,谁还能肯定我和她哪个才是真的?到时候只要我咬牙不承认,事情不就解决了?” 楚翊风眸里闪出几分奇异的神采,走近了她身旁,低语道:“你竟然肯不遗余力的帮我对付上官将?上官凝,连我都要忍不住怀疑你的身份了……” 上官凝惊愕抬眸,却见楚翊风移开了视线,又淡淡道:“你该回去了。” 纵是满腹疑问,她也只能撇撇嘴,遮住裸露的肩头,转身回涣洗院。 目送那抹灰色影子走远,楚翊风又蹙起眉,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复杂。 “王爷。”无影又如鬼魅般出现,“已经查到了。” 楚翊风微微扭头:“说。” “上官凝性格软弱,心思单纯,多愁善感,擅长笔墨诗词,她十五岁那年曾有道士主动求见,要为她看相。” “结果呢?”楚翊风淡淡问道。 无影顿了顿,道:“那道士放言,说上官二小姐大限将至,必定活不过十八岁。上官丞相大怒,把那道士扫地出门,从此再也不准上官二小姐出门。” 楚翊风思忖片刻,又问道:“你说她性格软弱,最擅长笔墨诗词?” 无影微一点头:“属下暗访了上官府回乡的老仆人,他说的绝对没错。” 满意的颔首,楚翊风再回想起上官凝的一举一动——性格软弱,心思单纯,善笔墨诗词?与他所认识的这个坚强决断聪慧的上官凝,完全相反。 上官凝……楚翊风默念这个名字,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带了一种奇异的魔力。 他垂眸暗忖,威胁已经少了一半,金银假扮上官凝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是时候恢复上官凝的身份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已经有了八成的肯定,涣洗院的上官凝,已经不是之前的上官凝了。 做出这个判断,他竟然有隐隐的欣喜…… 回到涣洗院,上官凝仍然满脑袋浆糊,现在这个形势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去应付了。她前世在电视上看过那么多经典宫斗电视剧,可是自己一但投身进去,当局者迷,完全想不出合适的法子。 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小小宫女,人轻言微,又凭什么来和别人斗? 想逃跑,她能摆脱楚翊风的控制吗? 最起码,也要先出了宫再说啊。 第四十八章 王爷的仇妃 48 还有楚翊风派给她的新问题:怎么样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毒,继而死亡? 嫣红的唇悄然勾起一抹冷笑,她当然明白,楚翊风指的这个人,恐怕就是当今的皇上——楚平正。 想杀皇帝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有天下无解的剧毒,也得有机会放啊,皇帝每一餐饭都有专人验毒,是想杀就能杀的吗? 上官凝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给食物下毒……会被验出来,但如果食物本身就有毒呢…… 在平常生活中,总有那么一些禁忌,比如狗肉和绿豆一起吃就会中毒,豆腐加蜂蜜,则会引起耳聋,如果用些鲜为人知的配料,产生毒素的效果,会怎么样呢? 抓住这个念头,上官凝心头有股成就感,但随即,顾虑也浮出水面:她真的要为了自己的自由去害一个不相关的人? 就算在这个没有人权的封建社会,她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上官凝咬唇,情不自禁陷入一场内心的挣扎中。 窗棂突然被叩响,她猛然惊醒:“谁?” 来人没有发话,旋继,上官凝也反应过来,是无影来了。 走到窗边,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害人的方法说出来,那边的无影却已经淡淡开了口:“王爷的命令,三日后接你回王府。” 上官凝一怔,不自觉重复他的话:“回王府?” “嗯,”无影应了一声,突然拉开了窗子,正对着屋内姣好的面容,碎发遮住他的神采,只有低哑的声音,“王爷说,你对于他,已经不是威胁。” 总算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上官凝冷笑一声,也直盯着无影:“他这么相信我么?你可知道上官……我父亲怎么说的?他说我是一只羊,可从楚王府再出来时,就变成了一只吃人的狼!” 黑色面具下的眸子光彩熠熠,如最美好的宝石,他却只是快速的扫过她的脸,随即低下头,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缓缓的道:“因为……你不是真正的上官凝。” “啪!”上官凝手中把玩的东西掉落地上。 无影这句话,尖锐而沉重的打击到她心里,顿时引起了她剧烈的反应! 无影心底也顿时如明镜般透彻——她果然不是! 甚至没有再看屋内人一眼,他匆忙丢下一句话:“三日后我来接你。”便转身离去。确定她不是上官二小姐,不该是楚翊风明媒正娶的妻,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眼前再闪出的,竟然是那日午后知乐园床榻上一抹鲜艳的红。 上官凝也完全没顾上窗外无影说了些什么,他轻轻一句话,已完全破了她的防,此时脑袋中一团乱,只惊恐的想着,借尸还魂,借尸还魂,他们要把她当作妖女了吧! 但心情缓和了再抬起头来,无影却已经没了影子。 其实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就算别人发现她不是原版,也未必会想到借尸还魂这一点。上官凝只是事情一败露,一紧张,自己吓自己了。 终于意识到这点,她也缓缓把心放回肚子里,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关好窗,吹了灯,上床,睡觉。 只剩亵衣在身,随便盖了薄被在身上,夏夜里,竟然还有微微的凉气。 突然间,“咔嚓”一声窗子发出声响,上官凝睁眼,便看到一个黑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口跃进来,随即关窗,然后直冲到她的床上!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跳上来,身体灵活的一转,一手扭住她的肩头,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另一手牢牢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挣扎了几下,始终无用,自己的拳头对此人来说就像挠痒。 “老实些,别逼我用非常手段。”来人低声开口,嗓子是刻意压低的,听语气并没有什么恶意。 上官凝收了声,非常配合的不再乱动。她的脑子里飞快闪着念头:这人是干吗的?闯到她的房间想做什么? 屋子里虽黑却也不是黑的透底,她能看到这人穿着一身衣,有点像传说中的夜行衣,他的脸上还蒙着面,可能是一个刺客。 怀里人突然放弃了挣扎,黑衣人有些奇怪的低头,忽然一怔,低低的笑出声:“姑娘如此好的身材……我倒真是占了便宜……” 上官凝大惊,顿时又开始挣扎,她可只穿着亵衣呢! 雪白的肌肤,玲珑的身材,还有虽看不清楚却也能猜个大致的美丽容貌……她几乎能分辨出这黑衣人的呼吸在逐渐急促! 黑衣人力气加大了些,声音里含了几丝恼怒:“别动了!真想我采花么!” 这次说话,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分明是很年轻,很干脆的声音,如玉石相撞,清脆悦耳。 他他他他到底想怎样啊!上官凝也是一样的恼怒,却因为处在弱势,不敢抗拒。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如斯,只听见外面隐隐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涣洗院门口处。随即又是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发令搜查,刘妈也闻声起床,出了屋子。 “怎么了……” “宫里……” 隐约的对话传入房间,听的不甚清楚,但上官凝已经明白,敢情宫里闹了刺客,正在下令搜查,好巧不巧的,这刺客就在她房里! 下意识的想叫出口,无奈嘴巴被捂着,实在发不出声音,她也只能干瞪眼。 外面刘妈已经开始大喝:“都起来都起来!让侍卫大哥们搜查一遍!”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停在了她房门处。 似是犹豫了一下,刘妈才轻轻敲了敲门,小心的道:“姑娘,宫里闹刺客,是不是开开门让他们搜查一下?”自从楚翊风下了令,她倒也不敢再得罪上官凝。 黑衣人收了几分力气,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就说房间里没人,叫她不要搜。” 上官凝感觉那人松开了捂她嘴的手,却仍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接喊有刺客,恐怕她当场小命不保;照黑衣人说的做,她照样没好果子吃。 “姑娘?你醒了没?”外面的刘妈又催了一句。 黑衣人再次开口:“就说房间里没人……大姐,求你了……” 被一个刺客央求,这算不算无厘头?凭直觉,这黑衣人不会害她。上官凝突然嗤的笑了一声,朗声道:“刘妈放心,我这里安全的很,没有刺客,现在都脱了衣服睡了,就别让那些人搜了吧?” 刘妈也未多纠缠,答应了一声便去与侍卫交涉,没多会,侍卫们尽数撤退,涣洗院又归复平静。 房中二人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全无一丝声响,上官凝才低声开口:“他们已经撤了。” “嗯。”黑衣人答应一声,却还是紧紧搂着她。 “喂,”上官凝不满,“可以放开我了吧!” 黑衣人却嘿嘿笑了一声,语气中多了些无赖的意味:“姐姐,你身上怎么这么香?”说罢还狠狠嗅了一把。 上官凝险些气炸了肺,怒道:“流氓!” 她用力向前一挣,黑衣人却恰好同时放开了她,一个刹车不及,她狠狠载到前面,头碰在床沿上,砰的一声响。 黑衣人却幸灾乐祸的摇摇头,没有面巾遮挡的一双眼睛几乎笑成月牙形:“姐姐你摔跟头都摔的这么好看呀!” 如今的刺客都这么没职业素质的?跑到皇宫来看宫女摔跟头?上官凝气的握拳,揉揉撞的生疼的额头,顺手拿被子盖在身上,才瞪向黑衣人:“侍卫我已经赶走了,你还不快离开?” “急什么?”黑衣人摇摇头,逼近了她,弯弯的眸子看起来人畜无害,“一见到你,我突然觉的好亲切,美人姐姐,我们好好亲近亲近。” 这么下流猥琐的话,他竟然能说的如此理所应当,上官凝又好气又好笑,贴着床沿躲了几步,恼道:“你别叫我姐姐!我又不认识你!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再过来,我可就真的叫了!” 寒光一闪,一把小巧的匕首出现在黑衣人手里,他笑着威胁:“我可是刺客!美人姐姐,你刚才已经包庇刺客啦!” 他笑嘻嘻的,很快又逼到上官凝身前,隔着一层薄被,他伸手搂住她。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低声嘟囔,“一看见你,就像上辈子见过一样,说不出的亲切……就想亲下你……” 冷然盯着黑衣人,上官凝暗暗思忖自己是否该放声大叫救命。 她心跳的厉害,黑衣人看似无害,可是举动过于亲昵,别忘了他是刺客!刺客不应该是杀人不眨眼的么,怎么会跑到她的床上来笑嘻嘻的调戏! 她心底,升起无边的惧怕,自从楚翊风那次……这成了她唯一的软肋。 暗暗的咬牙,看黑衣人将自己禁锢在怀里,愈来愈近的一张脸——虽然蒙了面巾。上官凝打定了主意,他敢跨雷池一步,她豁出命去也要叫! 黑衣人凑近了她的脸,弯弯的眸子透出淡淡的笑意,忽然一把扯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巾,快速的亲了亲她的脸颊。 第四十九章 王爷的仇妃 49 上官凝反应过来,却已经被偷了香,勃然大怒,恼恨的瞪过去,嘴里正要叫出声,却在瞬间看见黑衣人的脸,呆呆怔住了—— 除掉面巾的黑衣人,白净的娃娃脸,清秀的相貌单纯无害,笑起来的眸子眯成月牙形,更显可爱。而真正让上官凝震惊的是,他的脸,赫然就是前世男朋友杨靖的模样! “杨靖……”喃喃的自语出声,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衣人的娃娃脸一僵,手中的匕首搭上来,惊疑道:“你竟然认识我?” 他的名字,就是杨靖! 上官凝只紧紧盯着这张脸,听到他的反问,漂亮的眼睛里忽然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嫣红的唇也因为激动微微颤抖。 杨靖……这是老天给我的补偿么……我的杨靖…… 朦胧的夜里,就像有一束光指引着她,定定看着杨靖的脸,其他的一切一切,什么刺客什么匕首什么皇宫什么王爷,全不重要了。 她完全无视搭在自己颈上的匕首,突然发力,撑起身子抱住了杨靖! 杨靖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做!手中的匕首收不及,在她雪白的颈上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 “喂!喂!”杨靖慌了,手忙脚乱扔下匕首推开上官凝,撕自己的黑衣做绷带,胡乱的绑住她的伤口。 而她,只是泪眼朦胧,抽抽搭搭看着他做这一切。 杨靖慌乱的包扎起她的伤口,这才松一口气,狭长的眼睛又笑成月牙形:“怎么美人姐姐一看到我的脸就哭成了这样子,连命都不要了?你对我一见钟情啦?可是我是个刺客啊,不能有儿女情长,这可怎么办?” 上官凝很想问一句,刺客,刺客会这样笑嘻嘻的调笑别人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只再次扑过去抱住了他。 她模糊的明白,这个人不是她的男朋友,可是他嬉笑的模样,清秀的脸,月牙般的眼睛,又明明与自己的男友分毫不差! 她甚至以为自己再度穿越,回到了现代。 杨靖隐约觉察出了眼前这女子的心事,恐怕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虽然不解,但还是好脾气的任她抽泣着抱。 哭了大半晌,上官凝才缓过神来,抹了一把脸,有些羞赧的瞥一眼杨靖,顿时鼻子又是一酸:为什么要长这么像,连名字都一模一样的! “你叫杨靖?”最终还是低声问出口。 杨靖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么?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上官凝喉咙一阵哽咽,低了头道,“我有个朋友长的和你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点不差……” 杨靖怔了怔,神情也有些感慨:“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凝目光如水,潋滟生彩,她一字一顿道:“我叫凝儿。” 看到杨靖,她突然觉得,自己来到这个空间,有了存在的意义。 “凝儿……”杨靖念了几遍这名字,轻轻一笑,道,“其实看清楚你的相貌以后,我就觉得好象认识你很久了一样,说不出的熟悉感。” 上官凝心头一动,难道真的是冥冥注定? 杨靖却又轻轻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清雅的嗓音仿佛带有某种魔力:“我记住你了,凝儿,等我任务完成了,一定会回来找你。” 说完了这句话,他又凑上前快速的偷个香,人敏捷的跃下床,推开窗灵活的钻了出去,一丝痕迹也没有留。 这一切,恍惚的仿若梦境。 脸颊还有他亲的痕迹,颈上是他包扎的伤口,上官凝摸上去,有轻微的痛,手指染了自己的血,在夜里看的不甚分明,但证明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次日天亮,众姑娘们都发现了上官凝的不正常,先不说颈上怎么突然多了道伤口,人也开始时不时的发愣了。 现在她的脑海里,满是刺客杨靖的影子,他白皙的娃娃脸,还有月牙般的笑眼,以及偷香时狡黠的神态,都无比的清晰。 杨靖杨靖杨靖杨靖,这个普通的名字念到她口里,就如含了糖一样的甜蜜。 知道他不是前世的杨靖,但她可以展开一段新的感情啊。 他也说:“其实看清楚你的相貌以后,我就觉得好象认识你很久了一样,说不出的熟悉感。” 冥冥中,就像是有一只手,牵引着她的命运,在这一世给予她充足的补偿。 他还说:“我记住你了,凝儿,等我任务完成了,一定会回来找你。” 上官凝开始满心的等待。 现在的她,就像初恋的少女,对一切饱含着感情,满心希望,悄悄守着那份喜悦,在心底偷偷品尝。 第一天,她连自己要忙的事情都不顾了,头一次开始认真着手自己的容颜,描眉画唇,梳头换衣。 第二天,她隐隐有些担忧,她想起杨靖是名刺客,到现在还没有来找她,是因为任务还没有完成么?还是在任务的途中,发生了什么岔子? 小心翼翼向春雨打听宫里可有再发生过刺客事件,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暗暗松口气,但心中,又有了更大的疑问。 他在做什么?他还记得涣洗院有个小宫女吗?还是他生性风流,只是无所谓的调戏一下?他是不是已经完成任务,却不想来找她? 夜里睡的忐忑,再安详的环境也无法入睡,上官凝干脆坐起身,倚着墙边发呆。 “已经两天了……”她喃喃自语,漂亮的大眼睛失了一些色彩,淡淡叹口气,她忽然又嘲笑起自己:“上官凝,他只是个刺客……你现在也只是个小宫女,你觉有可能上演一出浪漫的爱情故事吗?” 更何况……自己还背负着楚王妃的身份…… 想起楚王妃,上官凝骤然惊觉,无影已经两天没有踪影了。随即她又想起来,无影说的“三日后接她回楚王府”,马上就到第三日了! 乍然间,心口像是被什么缚住,有些微的疼痛,上官凝第一次,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回楚王府对她而言,不过是出了龙潭再入虎穴,但这个龙潭里,至少有一个她在等待的人——杨靖。 两天焦急的等待,烧的她迷迷糊糊,直到此刻人才有些微的清醒。明知道杨靖也许只是随口说说,躲避追杀时顺手占她一点便宜,可还是想留那么一丁点希望给他,上官凝觉得,同为杨靖,这一世的他,一定和前一世的他一样,爱护她,不骗她。 再无睡意,她睁着眼睛,一直到了天亮。 困乏的身体也变的敏感起来,涣洗院一来人,她都会扒到窗前去看,希望是杨靖来看她,又怕是无影来带她走。 一整天的时间终于消磨完,天又黑下来,杨靖没有来,无影也没有来。 早没了吃饭的胃口,上官凝把自己锁在房里,怔怔的对着镜子出神。 “咚咚。”窗户被叩响。 条件反射一样的跳起来,她冲到窗前,咬牙伸手推开窗子! 幽黑的夜,影子一样的人站在那里,透过黑色的面具望着她。 “无影……”上官凝失神,低声道。 “该回去了。”无影在窗外,淡淡的开口,倏的,他的注意力下移,“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可能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心中突然的紧张感。 上官凝失落的摇头:“没什么……刺客而已……” 无影微微一动,急切问道:“他也找上你了?他都和你说了什么?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凝惊讶的看他一眼:“你在说什么呀?我只是被人不小心伤到了而已。” 无影略一垂眸,又抬起眼来,道:“前几日王爷也遇刺了。” 这倒是个大新闻!上官凝一怔,趴到了窗边,挑眉道:“真的?那楚翊风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无影面上青筋一跳,缓缓道:“当时有我在。”言外之意便是有他在场,楚翊风没有受伤。 “那倒是可惜了。”上官凝意兴阑珊的站直了身子。 她很希望王爷死么?无影不愿深究,又道:“所以我才问你这些,我怀疑他知道你楚王妃的身份。” 上官凝再次瞪大眼,诧异道:“难道楚翊风遇刺,是在宫里?” 无影点头:“王爷每个月初五都会留在宫里通宵披文。” 刺杀楚翊风的就是杨靖?大脑飞快转过这个念头,上官凝随即意识到窗边还有个无影,便佯作什么都不知道,满脸好奇的问:“你和这个刺客动手了么?你们谁厉害?” 无影尴尬的轻咳一声,道:“他的轻功很厉害,所以没有拿住他……我猜是刺客榜上排名第二的无影踪杨靖。” 上官凝又再次失神。 “先不管这些,”无影总算没忘此来的目的,“我带你回楚王府。” “我不!”她冲口说出。 无影诧异的望着她。 上官凝低头,语调里多了些抗拒,缓缓的道:“是你们把我扔到这个地方的,现在又要把我扔回去,我不是货物,为什么任凭你们扔来扔去?” 第五十章 王爷的仇妃 50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这是王爷的命令……” 她抬起头,冷冷的逼视对方,讥讽道:“你眼里就只有王爷吗?我倒要问问你,无影,你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影子!” 无影仍然沉默,不作回答。 上官凝又突然泄了气,悠悠叹道:“算了,反正我是弱势的一方,即使之前定好了交易,他要违约,我也没有办法制止。”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去开门,走出了屋子,轻声道:“你只是听命于他,并没有错,既然他要你带我回去,那就走吧。” 扫一眼破旧的涣洗院,再回身探一眼住了些日子的房间,心下淡淡的不舍,更怕的是,那刺客杨靖若再来,他们也终将失之交臂。 干吗非要晚上走呢……春雨她们都睡了,想留人传个话都不行。她闷闷的想。 “得罪了。”无影淡淡开口,突然打横抱起她,随即跃起,风驰电掣般在皇宫的屋顶上疾奔。 没多时,无影停下来,人已经处在楚王府的知乐园内。 上官凝脚踏上地面,环视四周,感慨万千,这个地方,她离开了有一个月之久啊! 水还是碧绿微波,亭还是独立傲然,园子里除了多了些秋初的萧瑟,最的变化便是她当初种下的花卉菜苗已经繁茂的生长开来。 本该是自己卧室的房间,此刻悠悠亮着灯,在无影的暗示下,她轻轻迈上前。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最先映入眼的,便是许久不见了的小桃。她扁着嘴,眼底闪着不情愿,无声的为一名女子宽衣解带。而那女子,身形娉婷,梨涡浅笑,分明就是与上官凝一模一样的。 她们听见声响全看过来,小桃大吃一惊,随即张口想叫,却碍于身旁的人,咬牙憋住了。 她身旁的假上官凝,却是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从容不迫的拿了面巾擦脸,然后对着铜镜,当着众人的面,一点一点的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 上官凝第一次看到古代人的易容,惊的目瞪口呆,那两个人却已经是见怪不怪的神情了。 那女子撕下一层又撕一层,再拿水细细的洗过,这才恢复了本来的面貌,转过身对着上官凝盈盈一礼,声音如黄莺出谷:“楚王妃安好,金银这段日子睡了您的床,使唤了您的下人,还霸占了您的夫君……金银先给您赔个礼。” 金银的真正容貌妖冶多情,凤眼含春,连说话都带着蛊惑之意,称得上绝世尤物。 上官凝被她这开场白逗的哭笑不得,只得还礼:“没什么。” 金银把头发散开,脱下外衣,顺手批上一件火红的披风,整个人便如同一团烈火,她妖艳一笑:“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虽然这房子又破又脏我并不喜欢,这个下人也每天皱着脸影响我的胃口,不过您的夫君我还是很喜欢的,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继续霸占着喽!” 上官凝无语,只撇撇了嘴,点头。 金银了然一笑,纤手托腮,打量房间一圈,又媚笑道:“房间还给您啦,终于不用再假扮王妃,可以恢复我这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了……”说着走过来,身上叮当环配响了一路,到了门口又回眸一笑,“楚王妃晚安。” 无影似乎很难忍受金银这番作派,默默的转身,引着她离开。 二人走远了,还能听到金银魅惑的嬉笑声:“小影……” 上官凝默,称呼无影为小影,实在太吓人了。这个金银,性子爽朗,虽然自恋,但给她的印象倒不是很差。 再抬眼,却见小桃抿着唇,泫然欲泣,呆呆站了会儿,突然一把扑过来,哭着叫道:“小姐!想死小桃了!” 小桃哭的稀里哗啦,死抓着上官凝的衣摆不放,呜咽着断断续续道:“小姐……呜……你瘦了好多!他们怎么欺负你了……小桃去给你报仇!呜……小姐……” 哭了半晌,小桃才渐渐歇了哭声,抽抽搭搭看着她,仍是满脸的委屈抱怨。 宽慰了小桃几句,上官凝再仔细环视房间,物品摆设与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心下感慨的同时,又问道:“池儿呢?” 小桃抹一把脸,撅嘴叫道:“小姐,你找那丫头干吗!” “随便问问,不在就算了。”上官凝淡淡一笑,她倒是想抓来那罗莉问问楚翊风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小桃扁扁嘴:“那丫头每天就守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前,再不济就是洗洗衣服扫扫地,我都一个月没跟她说过话了。”她利索的铺好了床,回头一笑,“小姐你先休息好不好?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瞧你瘦成了这个样子……” 见她说着说着又有要哭的趋势,上官凝忙打断她:“好,正好我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终于睡上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官凝却无一丝睡意,心思不经意回到皇宫里的涣洗院里,暗忖,那个刺客杨靖,还会去找她吗? 迷迷糊糊一觉睡下去,小桃天未亮就起来张罗着煲汤,说要给她补补身子。 汤熬好了,天也亮了,上官凝起了床喝了汤,再看小桃,黑眼圈大大一圈,便有些愧疚:“辛苦你了,小桃。” 小桃满脸喜色,连连推辞,在她心里,为小姐做事是理所应当的,小姐就是她的天,天垮了,她也活不下去。 上官凝也知道这个时代的阶级概念,便只是微微一笑,收拾完毕出了房间,果然看到池儿小罗莉面无表情,盯着一株花,蹲在园子里。 上官凝悄悄抿唇,她心底逐渐有了新的计划,楚翊风总是在她整理出一条道路时给她无情掐断,而她就偏要做打不死的小强,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从现在开始,她要一个一个收服身边的人,池儿就是第一个。 刚迈开脚步,身后的小桃就弱弱的提醒:“小姐,今天要进宫的……” 上官凝一怔:“进什么宫?” “皇宫啊……”小桃在旁细细的交代,“本来是那个……假扮你的那个女人进宫的,但现在你恢复了身份,就由你去了……每隔三日,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这都是安排好的。” 心思流转,上官凝淡淡笑了笑,道:“进宫的是那个假王妃,她想去的话由她去,我可没心情奉陪。” 小桃咬咬牙,又道:“可是皇后娘娘下了旨,要你一定去,王爷也说有什么事情要做……小姐……” 心中叹口气,上官凝虽是不愿,却也只能无奈的点头:“我去找楚翊风问个清楚。”至于池儿,先放到一边吧。 过了这一个多月,小桃反而比她更为熟悉楚王府,由小桃带路,她跟在后面,走的方向竟然是楚翊风住的居所。小桃简单的解释,楚王今日不上朝,就是等着与她一同进宫。 进宫么?上官凝暗暗冷笑,见到了楚翊风。 楚翊风还是那般凌厉冷傲的模样,俊美又令人敬畏,而在他眼里,上官凝却又瘦了几分,透亮的眸子里,折射出竹的风骨气节,整个人如一块耀眼的璞玉,较之以前更多了几分吸引人的韵味。 “用过早膳了没?”冷不妨,楚翊风抛出这样一句。 下意识的摇头,随即上官凝警觉:“怎么?” 冷傲的面上象征性的勾勾唇角,他淡淡开口:“那正好,去皇宫里再吃,御膳房的手艺可不是随便就能吃到的。” 敢情他压根就没想过她的抗议,直接忽视过去然后说最后的结论! 上官凝恼怒,暗暗咬牙,道:“我们需要谈一谈。” 楚翊风冷眸一闪,瞥一眼房内的下人连同小桃,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们都下去。”几人连带着小桃允声退下。 屋内只剩了他们二人,上官凝已经恨恨开口:“楚翊风,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翊风闲适的整理衣容,不作回答,他突然发现,上官凝咬牙质问的神情竟然也这么美。 等不到回答,上官凝怒道:“我们之前已经约好,我为你出谋划策,事成之后你还我自由,为什么又出尔反尔!” “哼!”楚翊风不屑哼一声,道,“本王何时出尔反尔了?难道回了楚王府,你就不会出谋划策了?” 一时语结,上官凝气闷,不甘心道:“我要回皇宫!” 楚翊风从容的一挑眉,讥笑道:“你马上就可以随本王去皇宫。” 更是被噎的无话可说,恨恨瞪过去一眼,她忿然开口:“要我以楚王妃的身份去,不可能!” 凛冽的气息欺上来,楚翊风一个闪身已到她面前,大而有力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他一字一顿的冷冷道:“上官凝,我们的交易还没有终止,你现在要做的,是去皇宫里打探楚平正的每一步棋!” 下颚几乎被捏碎,上官凝的倔强更被激起,傲然的与他对视:“不!” 难道她就这么不愿意见到他?楚翊风心头突然燃起一股怒火,另一手牢牢按住她腰肢,将她控制在自己胸前,咬牙切齿:“由不得你反抗!” 第五十一章 王爷的仇妃 51 两个人的脸距离如此之近,眼神交战,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那一抹嫣红的唇,被贝齿紧紧咬着,上官凝一如一个月之前,冷漠倔强的与他对视。 而楚翊风,强忍着吻上去的冲动,心头除去不满,更多的是迷茫失措。 为什么……对她的不在乎,他反而越来越在乎了? 她眸中越是鄙夷,他心中越是绞痛。他折磨,她承受,他指使,她抗拒,为什么她永远站在与他对立的地方!她明明不是真正的上官凝! 脑中恢复几分清醒,楚翊风收起力气,终于问出口:“你,到底是谁?” 上官凝心头一颤,少见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是谁?她是穿越而来的人啊,这番来历说出去,有几个人会相信? 楚翊风淡淡哼了一声,神情之间有几分玩味:“具体情形如何我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你不是上官凝,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沉吟不语。 等了片刻没有答案,楚翊风也不再追问,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缓缓道:“你不说也无妨,金银也去打探过,却没有丝毫结果……也许这是上官家沉寂多年的秘密。只要你不是上官凝,我们的交易就可继续,等你助我完成大业,我一定还你自由!” “大业……”上官凝喃喃出声,“你的大业,是要我帮你谋取这楚家江山么?” 楚翊风目中精光一闪,傲然笑道:“不错。” 紧紧握住拳头,她咬着牙,头一次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楚翊风,你知不知道一将成名万骨枯!你想做皇帝,就一定会牺牲更多人的命!权力有那么好吗?值得你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拼?!” 流畅线条勾勒出的脸庞骤然生硬起来,楚翊风警戒性的眯起眸子,只是神色微微一变,屋内的氛围顿时阴冷的可怕:“你管的太多了!”他再次用力,揽过她的纤腰,大步离开房间,“跟我进宫!” 上官凝挣扎不开,忍气吞声随他出了王府,坐上了去皇宫的软轿。 “啧啧啧。”小桃身旁突然多出个妖冶火红的影子,有滋有味的咬口手中苹果,给侍卫们抛个媚眼,道,“王爷真是入了魔呀……你家小姐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听她评点自家小姐,小桃不乐意瞪过去一眼,哼道:“你说什么呢!” 金银扭了扭身子,又随意伸个懒腰,扁扁嘴道:“如果我继续扮楚王妃,哪有这些麻烦,谁知王爷怎么想的,又把你家小姐接回来,最后肯定是两边折腾!” 说完这些,她又懒懒的扫视一眼众人,玲珑身段一拧,立刻不见了踪影。 软轿里,上官凝人虽然安分,可是清澈的眸里,却始终闪着不屑和冷漠的光彩。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是继续他们之前的约定,还是拼死反抗揭穿楚翊风。 身旁这个男人……就像是她的噩梦。 而楚翊风,所有的心神都收敛了起来,完美的像尊雕塑,他的手,牢牢牵着她的,钢铁般坚硬。 纠结了一会儿,再考虑到当下的局面,上官凝最后还是呼出一口气,暗暗道,再相信他一次吧……毕竟自己对这个世界不够熟悉,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了活下去资本,将来才能蓄力反击。 清秀的面容上呈现出淡淡的悲哀,要依靠这个恶魔般的男人活下去,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轻微的颠簸,终于停下,他们已经到了皇宫门口。 楚翊风面无表情,把上官凝拉下轿来,见她少了之前的抗拒,不由有些诧异,但随即拉过她纤细的身板,冷然低声开口:“你别想耍花样,乖乖的随本王走。” 上官凝丢一记白眼,未作回答。 但楚翊风已经当她默认,牵着她直迈入宫门。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大理石铺就的宽阔御道上,外人看来男才女貌,般配至极。 直入永宣殿,据说皇帝每天早晨会在那里批阅奏文。 永宣殿深处,燃着熏香,有小太监在一旁服侍,皇帝正襟危坐,身上的皇袍明晃晃的鲜艳照人,一条金龙栩栩如生绣在锦袍之上,映衬的气质高贵典雅。 他就是当今皇帝楚平正。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恰好上官凝也在悄然打量:面貌端正,朗眉星目,神态从容自然,常年处于高位,但脸上还是有写清隽之气。 楚家的男子,果然个个品质优良。 楚翊风抬手制止了小太监下跪行礼,才对着楚平正略一弯腰:“皇兄真是辛苦,又在批阅奏章了。” 楚平正揉了揉眉心,似是和善的一笑:“不辛苦怎么行,有多少人盯着朕呢。” 不知是盯着他还是盯着他的皇位,上官凝心中冷笑,看楚翊风虚假的淡笑,从容不迫的应答:“皇兄放心,有我和云王在,楚家天下定不会落入乱臣贼子手中。” 两人就当朝政事一问一答,上官凝无心于此,百无聊赖的打量四周,甚至连服侍的小太监都被她上下扫了几个来回。所幸一声通传及时解救了她:“皇后娘娘驾到!” 当朝皇后,自然是架子非常大的,从门口处缓缓走进一位红衣女子,身上环佩叮当,气韵大方,仪态万千,身后还跟着四名侍女。 楚平正二人不得不停下讨论的事项,双方复杂的互相见礼,皇后这才盈盈笑道:“臣妾知道皇上一定忙着国事,又顾不上吃早膳了,故此把饭食端到了这儿,既然楚王爷和凝儿妹妹都在,那就一起用吧。” 她看似亲密无隙的挽过上官凝的胳膊,笑道:“凝儿妹妹好几日没有来了,本宫想念的紧呢。” 皇后容貌端正,也是难得的美女,但与上官凝比起来自是逊色了许多。此时亲昵的称呼,似乎她与上官凝是旧识,上官凝不敢多言,只微微一笑。 御膳房的东西端了进来,几人去偏厅落了座,自然是皇帝在上首,皇后在侧,而楚翊风夫妻在下首。 即使有皇后笑语嫣然,气氛也仍沉闷无趣,东西虽好吃,但放在嘴里味同嚼蜡。 熬过了这时段,楚翊风起身告退,皇后适时开口:“让楚王妃留下来陪本宫聊天解闷,王爷可允?” 楚翊风笑一笑,牵起上官凝的手:“娘娘不嫌弃,臣自然也没有异议,今天日落时臣派人来接内子,其余的,要仰仗娘娘多照应了。”他含笑瞥一眼身旁的人,与此同时手中狠狠一捏,乍然间爆出巨大的力量。 上官凝倒吸口凉气,瞪过去与他对视,随即错开目光,二人又恢复如常。 楚翊风是在变相的警告她。 最后恭敬告退,楚翊风离开永宣殿,皇后也携上官凝欲告退,却被楚平正拦下:“朕也要去御花园转转,皇后陪朕一起去吧。” 楚平正换了轻便的袍子,儒雅的气息再无遮挡,神情亲切的仿若邻家大哥哥。不过上官凝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绝不多话,只垂着头跟随在皇后身旁,听他们说些有的没的闲话,不多时到了御花园。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上官凝很小心的顾着自己的身份,乖巧的不插话,同时作成认真聆听皇帝与皇后对话的模样,只是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能坐上皇后这个位置的,也一定不是简单女子,楚翊风凭什么就认定她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她随意的瞥过四周,注意到远处过来一个小太监,弓着腰,速度极快。 宫里真是人才济济啊,她暗暗感叹,一个小太监似乎都是武功很高的样子呢。 眼看他已经跑过来,随行的侍卫拦住这个小太监,斥道:“圣驾在此!还敢如此莽撞!” 上官凝也来了兴趣,直勾勾盯着这小太监瞧,心中突然一动——这人她看起来很熟悉。 那小太监似是一怔,随即扑通一声跪下叫道:“皇上!边关有要紧密函!” 楚平正闻声看去,不再顾身旁的皇后,而是给侍卫使个眼色,侍卫立刻从那小太监手中接过文书,恭敬的递过来。 似乎是朝廷上的事了,自己还是不要沾惹为妙,上官凝暗忖,移开的视线。 然而她移开视线的同时,骤变突生! 小太监突然从地上弹起来,直朝楚平正飞去,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剑,凌厉猛烈,他的手中,也多了明晃晃的凶器! 他的速度太快,侍卫们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到了皇帝的面前! 饶是被猛烈的剑势压迫,楚平正也面不改色,看着刺客的剑尖直指着自己胸口,他伸手把皇后拽到了自己身前! “啊!”一声尖叫,那剑已深深刺入皇后的身体,血溅出来。 一切发生太快,谁也料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上官凝已经被这情景惊的目瞪口呆,她知道帝王无情,可是眼睁睁看着楚平正拿皇后做自己的挡剑牌,她还是不可抑制的大怒! 怒归怒,她也不能做些什么,毕竟那个人是皇帝。 刺客很快又拔出剑,但此时侍卫们已经反应过来,纷纷上前与刺客缠斗在一起。楚平正拖着皇后的身体,退后了两步。 第五十二章 王爷的仇妃 52 “皇……皇后娘娘!”上官凝也终于扑上去。她与皇后虽没感情,但眼看着她惨死,难免不触景生情。 那一剑刺的深,也正中要害,皇后突然强烈的挣扎起来,艰难的吐出口血,紧盯着楚平正,那眼神,几乎要把他撕烈。 楚平正突生惧意,不由得松开手。 “皇后娘娘……”上官凝心惊胆战,颤抖着手去按住她胸前的伤口。 皇后已是强弩之末,硬撑着爬出楚平正的怀抱,早已经没了力气,她张了张口,终于呼出口气,冷笑了一声,声音几乎低的听不见:“皇后……也不过如此……”话未说完,气息已尽。 皇后……也不过是一个人肉挡箭牌罢了…… 这是上官凝第一次看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她的血,还在汩汩往外流着,本该恬静美好的御花园,现在满是刺鼻的血腥味。 楚平正无心去管地上死去的人,跳起来大叫:“护驾!护驾!” 越来越多的禁卫军赶来,对刺客呈重重包围姿势,更多的人将皇帝护在最中央,刺杀眼看是失败了。 上官凝也被勒令后退,离那包围圈越来越远,皇后的尸首有人收了起来,一切朝有条不紊的方向发展。 只是那刺客似乎还在垂死挣扎…… 蓦的寒光一闪,刺客冲天而起,朗声一笑,身形迅捷潇洒,挽个剑花直踩过众人头顶向楚平正方向袭来! 即使穿着太监衣服,这刺客一招长虹贯日,气势无与伦比!惊得楚平正再次大叫:“护驾!” 上官凝都忍不住想鄙视皇帝楚平正。 又有黑影闪过,一声闷喝:“杨靖!和我绝一死战!”同时一道黑影闪电般飞跃起与空中的刺客交手。 上官凝大惊失色!那黑影,自然是无影,而那刺客,竟然是杨靖乔装改扮的! 一时间她的心也被紧紧揪起! 半空中的俩人紧紧缠斗,地面的禁卫军也不闲着,纷纷执起弓箭射向杨靖。 眼下也只得离开了,杨靖久攻不下,已经蒙生去意,空中二人突然对上一掌,杨靖借这一掌之力倒退几丈,退到包围圈外,恰落在上官凝不远处。他转身要跑,警惕扫视周围,视线触到上官凝,却突然僵住了。 她也一直紧盯着他。 四目相接,时空仿佛静止,二人怔怔对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们静着,别人可没有,无影毫不犹豫刮起一道剑风,紧随杨靖的步伐追来,自他背后狠狠刺出。 瘦弱的身体里凭空生出不知名的力量,上官凝眼前着无影刺来,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扑了过去,同时推了杨靖一把! 无影大惊,连忙控制力量,剑尖一偏,从她肩头堪堪擦过! 杨靖也是猛然回神,深深一瞥,随即快步跃起,逃离御花园。 禁卫军稀疏的几支箭射出,随即朝杨靖方向追去。无影举步欲追,却见上官凝身形摇摇欲坠,最终还是一咬牙留了下来。 他虽然紧急中避开了上官凝,但凌厉的剑气还是划过她的肩,此刻鲜血缓缓浸出,染湿了衣裳。 上官凝只觉得肩头一凉,片刻后才感知出尖锐的疼痛,身躯一晃,被无影扶住,刚要道谢,她却看出无影的不对劲——他抿着唇,似是抗拒着什么。 再看皇帝楚平正以及其他侍卫,全是怒目相视,她才突然想起,她刚才,是救了刺杀皇帝的刺客! 刺客有人寻觅,不是皇帝该担心的问题,此时所有的焦点全放在上官凝身上。 楚平正阴冷的瞧着她,无视她肩上殷红的血渍,冷冷道:“楚王妃为何偏袒那刺客?” 上官凝讷讷说不出话! 楚平正神情更为阴冷,忽的一抬手:“拿下!” 无影大惊,牢牢扶住上官凝的同时,人也望过去:“陛下!” 楚平正稍缓和了几分,道:“朕认得你,你是楚王的贴身侍卫,今日你护驾有功,朕有重赏。”他视线转到上官凝,音调乍然一变,“该赏的赏,该罚的,朕也不会姑息!拿下!” 侍卫上前,推开无影,拿下上官凝,押着她离开。 无影举步欲追,却还是控制自己站在原处,他也不明白上官凝为何要袒护这刺客,但更为担心的是,她肩上的伤。 那边皇上却已经开始封赏,无影也只能随着众人下跪听赏,眼光余角瞥见愈行愈远的那抹影子,若风中落叶摇曳,染了血的衣襟格外的刺目。 上官凝被人押着,渐渐走远,肩头火辣辣的痛,鲜红的血映入眼里,微微有些晕眩。她咬牙忍了,没有发出一丝声,随几名侍卫停在一个狭小阴冷的入口。 “楚王妃,请吧!”一人面无表情开口,一把推她进去。 这里竟是个小型的牢房,一踏进来,便有阴寒的凉气往身上钻,角落里“吱吱”乱叫,竟然是四散的老鼠。侍卫们见怪不怪,只推搡着她前进,最近打开一间牢门,推她进去,随即面无表情的离开。 肩上的伤口每动一下便牵扯的疼痛,她便不动,看着肮脏污秽的牢房,实在有些反胃,干脆阖上了眼缓缓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皇宫,有刺客,她扑上前…… 杨靖果然还在宫里,他为什么没有再去涣洗院找她?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么?他的目标,到底是谁? 沉思着,外侧却又传来开门声,进来一位眉眼和善的太监。 他提着小篮,在上官凝牢门前停住,微一努嘴,便有人上前打开铁门。 “楚王妃娘娘……”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激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奴才王福宝,来给您看伤的。” 还以为所有人都把她忘了!上官凝微微苦笑,挪了挪位置,让出个草席:“那麻烦王公公了。” “无妨。”王福宝将手中小篮放下,自己半蹲下来,“先得罪了,楚王妃娘娘。” 上官凝知道他的意思,自己解开颈前几粒扣子,把受伤的肩露出来。反正她是治疗,自己本身又没有那么封建,再说对方是个太监,也没什么怕的。这一番动作牵扯到伤口,又惹得她咬牙吸了几口凉气。 王福宝倒是一惊,这伤的颇深!恐怕要用针线缝起来了。 “怎么了王公公?”许久不见动静,她小声的开口询问。 “这……”王福宝为难的皱眉,“伤口太深……可奴才这儿没有麻药……” 上官凝了然,淡淡一笑,道:“王公公只管做自己的,疼一些,我忍着便是。”嘴上说的轻松,心底却还是有些怕的,不打麻药,听起来怎么都是件恐怖事件。 昔有关二爷刮骨疗伤,今有上官凝忍痛缝针,多配! 默默给自己打气,她一脸坚决的对王福宝点头。 王福宝略一犹豫,也是咬牙点头:“您这伤再不缝上,恐怕会失血过多,去一趟太医院实在太远,您就讲究着点吧,几针的功夫,眨眼就好。” 他利落的拿针穿线,常见的羊脂线如今看起来也是恐怖惊悚。见上官凝一脸慷慨赴死的神情,王福宝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您别怕,只要忍一小会儿就成。” 反正被扎的又不是他,站直了说话不腰疼。上官凝撇撇嘴,别过头去,握紧了拳。 肩上一凉,是王福宝拿细绢拭去了血渍,随即是细小的尖锐疼痛,摩擦着肌理。穿过羊脂线,简直就是生生撕裂肌肉的剧痛。上官凝微一颤抖,立刻又稳住了身体,拳头攥的更紧。 “如果痛,就叫出声来。”王福宝手中不停,嘴上道。 上官凝却是咬了牙,不肯出声,指甲嵌进肉里,似乎掌心的疼痛才能缓解她的注意力,不去顾着肩头。 片刻的功夫,王福宝已经处理完毕,缠上纱布,退后了道:“楚王妃娘娘,已经缝好了。” 上官凝缓缓拉起衣服,抹了把满是冷汗的额头,虚弱一笑:“麻烦王公公了。”刚才一短暂的时间,她硬是将手心掐出了血,可见忍耐时痛楚。此刻正如大战了一场,浑身虚脱无力,连笑都勉强至极。 王福宝收拾好了东西,真心实意的称赞:“您是奴才见过的最硬气的女子了。” 王福宝一走,牢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偶尔有老鼠的吱吱声,引起阵阵空落的回声。 背靠坚硬的墙面,她默默思忖,自己袒护刺客,已经是诛九族的大罪,现在有人来给她治伤,待遇已经不错了。讽刺的是,楚翊风心心念念想皇帝死,她无意中竟然也走上了类似的路。 只是这次,恐怕楚翊风也逃脱不了责任吧。 如果要死,能拉着他一起死,实在是太好了。 闭上眼,脑中浮现出刺客与她对视时,那双分明熟悉的眸子,弯弯像个月牙,看着她时,带点诧异,带点惊喜,还有时时刻刻存在的笑意。 原来杨靖也易容高人啊…… 时间不紧不缓流淌,有人送吃送喝,虽然伙食不比外面,但总归不错,除去夜里睡的阴冷,时不时有老鼠骚扰,其他的都还将就。 第五十三章 王爷的仇妃 53 只是她纳闷,为什么没有人来审问她? 昏沉过了两日,肩头的伤处有些痒,摸上去没有知觉,大概是感染了,上官凝苦笑,这么破烂的环境下,不感染才怪。 终于熬到牢门再开,有人面无表情的进来,身后跟着楚翊风。 他的脸色很不好,显然在抑制着自己的暴怒,侍卫不敢磨蹭,迅速开了铁门让到一边。 楚翊风弯腰走进狭小的牢房,扶起上官凝,这才看到她身上依旧留有的血迹,眼皮微不可察的一跳,闷声问道:“伤口怎么样了?” 上官凝抬眼,微微惊奇,她以为楚翊风会先揍她一顿。 “没事。”淡淡应了一声,她配合着站起身来。 楚翊风见她瘦弱的几乎支撑不起自己身子,暗暗蹙眉,突然打横将她抱起,这才出了牢房。 走了几步,上官凝才问:“去哪里?”这个方向,她很陌生。 楚翊风略一冷笑,道:“偏殿。” 一直到了偏殿,她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皇帝高处不胜寒坐在龙椅上,下面是禁卫军站成两排,中间留有空处。 楚翊风便将她扔在这空处,自己走到一侧的座位上坐着。 原来是要审她了!上官凝跪坐着苦笑。 肩上的伤连累的整条右臂都没了知觉,跪坐在殿中央,她淡淡扫一眼两旁的禁卫军,干涸的唇角微微扬起,形成一个讥诮的弧度。 拿这么多人来防守她一个弱女子,楚平正还真是看得起她! 最后还是楚翊风先开口:“皇后遇刺,举国悲痛,皇上心念爱妻,下令国丧三日。上官凝,你袒护刺客助他逃跑,与他是什么关系?” 她惊愕的抬头看那龙椅上之人,楚平正也倚着龙案,散漫的瞧着她,似乎很不屑旁观这种审问。 皇上心念爱妻,下令国丧三日?真是莫大讽刺啊。 皇后死的时候,还要挣扎着爬出皇帝的怀抱呢。 看这张清儒的脸,上官凝突然觉的恶心,便偏过头,对着楚翊风的视线。 她的脸颊清瘦苍白,但眸子始终没有失去神采,宛如黑玛瑙,熠熠发光。楚翊风心中一动,却不得不把话说下去:“陛下已经对你心存仁厚,你与那刺客到底什么关系,最好全部招来。” 是在演戏,彰显他对皇帝的忠诚吗? 淡淡一笑,上官凝还是认真的回答:“我不认识他。” “那你怎会帮他?”冷笑反问,楚翊风摆明了不信。 她也是无奈,静静的对他对视,口中一字一顿吐出话来:“我与他真的没什么关系。” 她心里早打定了主意,坚决咬定自己与杨靖不认识。 “上官凝,”楚翊风眯着眼冷笑,“那干脆说说你为何要帮那刺客?” 当他听说她受伤时,而伤口是无影刺上去时,素来镇定的楚翊风平生第一次打了无影。而再听说她是为了保护那名刺客才受伤时,他的心口,突然溢满了遭背叛的怒意。明明想着见到她就给她一个教训,可是亲眼看见这抹扶柳般的身躯,怒火又被怜惜所取代。 上官凝傲然扫过四周,咬牙道:“我只是不忍看一个英雄好汉死于肮脏的皇宫!”自从亲眼看皇后死在楚平正怀里,她就对这个江山执掌者满怀鄙夷。 “放肆!”楚平正勃然大怒,拍案怒吼,“来人!先把这贱人杖打三十!” 皇帝都发了话,楚翊风也是无奈,眼下他还只个王爷,若非上官凝楚王妃的身份,他也不会坐在这里。 侍卫们领命行动,上前架起上官凝往殿外走去。 楚翊风暗暗握了拳,缓缓站起身,暗忖是否要先保下她。 眼看上官凝已经被架出了偏殿,楚翊风再也按捺不住,转过身对着龙椅打个揖,道:“皇上……”话刚出口,背后却突起一片嘈杂声。 “保护陛下!”伴着一声高呼,数人冲了进来,组成一弧圈隔开殿内外。 楚翊风一惊,抓住一人道:“怎么了!” “刺客又来了!”那人匆忙的回答。 上官凝!楚翊风心中一紧,立刻冲出偏殿,几乎同时,他也看到有个身穿侍卫服装的,揽着上官凝,如一只大鸟,踏在半空扬长而去。 这人之前扮成侍卫混在众人中间,然后借机掳走上官凝,凭这份胆子和精妙的易容术,楚翊风就可以肯定此人是杨靖! 他与上官凝,到底是什么关系?! 禁卫军再次出动,满皇宫的搜寻刺客,楚翊风也发动人手,封锁京城,坚决不能让他们出城。 半天的时间过去,一无所获,而此时,河阳城一处不起眼的破落院子里,黑衣男子正拿着热水给上官凝清洁伤口。 “要拆掉线重新清理伤口,可能会很疼,你先忍着。”杨靖利落的拆线,学过武艺的手比王福宝不知灵活了多少倍。 反正肩上也没什么知觉,上官凝咬着牙任他摆弄,自嘲道:“我的命倒也苦,两次治伤,连麻药的影子都没见过。” 杨靖轻轻一笑,道:“全城戒严,尤其是药店,你可别指望我去给你买麻药。” 上官凝也轻轻一笑,与他调笑几句,顿时觉的身上轻松不少。 伤口处理完,还是疼出了一身冷汗,放她歇着,杨靖去洗了手,回来忽然耸耸鼻子,笑嘻嘻道:“好臭呀,凝儿你几天没洗澡了?” 上官凝俏脸一红,关在那牢房两天,她身上早是又脏又臭。 “我去给你烧开水,你好好洗个澡,只要伤口不碰水就没关系的。”杨靖笑嘻嘻的跑去烧水。上官凝站起身来,第一次仔细看身处的环境——破旧的小院,还算整齐,与沉闷的皇宫相比,自是多了灵动活泼之意。 她看着杨靖忙里忙外的身影,又是一阵迷茫,自己仿佛又在梦境里了。 明明是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却因为冥冥中的牵引,熟稔的如一家人。 他搬进来一个浴桶,随即又倒进一盆盆热水,末了一拭脸上汗珠,笑道:“凝儿你洗澡不方便,要不要我留下来帮你啊?” 比起前世的杨靖,这个可要活泼多了!上官凝默默想着,透出一丝微笑。 她恬静一笑,如春日花开,冰雪消融,杨靖微一怔神,很快反应过来,退出房间,声音散漫的传进来:“我不偷看!我在院里给你把风!” 上官凝犹豫片刻,还是艰难的宽衣解带,身上又脏又臭,她也忍耐的很辛苦。 身体一入水,每一个细胞都舒畅起来,她轻呼口气,将湿润的长发拢在胸前,嘴角禁不住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院子里,传来不直名的山歌,杨靖扯着嗓子,唱的五音不全,竟然还敢放声高歌。 他是在告诉她,他没有偷窥呢! 旁边矮小的床上,还有套新衣服——杨靖倒是贴心。洗好了擦干身子,换上新衣,上官凝开门,便看到杨靖百无聊赖的趴在院里的树干上,揪着叶子唱山歌。 听见声响,他轻快的跃下,惊艳的打量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巧笑嫣然。 怔了许久,他才长长叹道:“真是倾国倾城……可惜嫁给了楚王爷……” 上官凝神色一僵,本已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迅速熄灭……是啊,她已经嫁给楚翊风了,在这个封建古板的时代,还怎么会有其他男人接纳她? 但杨靖随即温柔一笑,又道:“楚王爷有财有势,而我一个小刺客,不知你肯不肯抛弃那些钱财权力跟我走呢?” 上官凝神色更为怔忪,不自觉道:“跟你……跟你走?” “是啊。”杨靖笑眯眯道,“跟我走,可好?” “好!”冲口而出,她抑制不住惊喜,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后来,上官凝每想到这个情景,便忍不住怀疑自己那时一定是着了魔,轻易就把自己卖给了一个刚刚认识的刺客。 他们就在这个小院住了下来,全城戒严,想要离开不易,杨靖有傲视天下的轻功,可是上官凝什么都没有。他们只能暂且忍耐,待风头过了再想办法。 所幸小院里什么都不缺,两间屋一人一间,每到夜里,上官凝就忍不住去想,自己这样一走了之,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她与楚翊风的交易,还有知乐园的小桃,涣洗院的春雨玉荷,甚至丞相府的上官冲。如果她就此消失,对这些人是否有影响? 她也渐渐知道了,杨靖真正的刺杀目标。 杨靖只是个杀手,不参与他人仇怨,买凶杀人,就是这么简单。他这次要杀的,就是当今皇帝楚平正,而雇佣他的,正是楚翊风。 “我之前刺杀楚翊风,只是作戏,如果真能杀了皇帝,那就是给他洗脱嫌疑,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怀疑到他的身上去。”杨靖云淡风轻的解释。 “可是……”可是他不仅没有杀了皇帝,甚至还掳走了楚翊风的老婆,这笔帐可怎么算? 杨靖嘿嘿一笑,道:“他管得着我么?大不了把钱退给他,这笔生意少爷我不做了!”他一脸的无所谓的表情,突然甩手丢过来一个小布包。 第五十四章 王爷的仇妃 54 上官凝接过,打开,见是一朵珠花,展颜笑道:“你买给我的?” 杨靖脸色微赧,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个……我今天出去,见城门守卫没那么严了,你什么时候想走,我们都可以动身了。” 说不出心中感动,她微微一笑,凝视对方道:“你真的要带我离开河阳城?” 带她离开,那就表示杨靖要公然与楚王做对,也许今后要面对的是无休止的追杀。 杨靖仍然是满不在乎的神色,撇撇嘴:“当然要带你离开,除非你不跟我走——”他扭头看她,见她一脸坚定,心中更暖,叹道,“我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早就习惯了浪荡江湖,靠杀人为生,可见到你,什么都不一样了,大概……你就是我的劫数吧!” 说完他又笑嘻嘻抱过来。 鼻头微酸,上官凝闷闷的道:“杨靖,谢谢你。” 距他们从皇宫逃出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她肩上的伤基本已经痊愈,身体也恢复了几成,顾盼间更为生动诱人。 “我们……”她略一停顿,最后还是咬牙说出来,“尽快离开吧!” 纵然有千般不舍,纵然不负责任,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愿意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代替原本的上官凝留在这里。 杨靖沉吟片刻,道:“两日后是纳后大典,到时候城门守卫松懈,我们趁机离开。” “纳后大典?”她微微一怔。 杨靖冷笑一声,不屑道:“楚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没出息,竟然来拿女人做挡剑牌……有人进谏,国不可无后,楚平正那老小子就纳了个新皇后,两日后就要册封了。” 上官凝突然想起,皇后就是死在杨靖的手上,杨靖杀人无数自然不当回事,而她却不可避免的介怀了一番。然后,更为瞧不起楚家人。 杨靖准备了两套普通衣衫,二人换上,除去出色的外貌,看起来就与平常百姓无异。 亲手把珠花给上官凝戴上,杨靖啧啧叹道:“真不愧是我杨某人看上的人,怎么打扮都美!” 半是羞涩半是嬉闹的瞪过去一眼,她不满的撇嘴:“你看人只看相貌?” “当然不。”杨靖笑嘻嘻揽过她,神态轻松道,“你做我娘子,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永远待你好。” 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最沉重的承诺。 上官凝怔忪看他,心里盛满喜悦,而喜悦之中,又有种幸福来的太快的虚幻之感。 二人换装完毕,提着小包袱出了门,有杨靖的易容术,不怕会被人认出来。 街上果然热闹非常,车水马龙,锣鼓鞭炮,唯有城门那里除了孤零零的侍卫,便是偶尔穿梭的商客。 这里距城门便不远,杨靖赶来一辆小破马车,载着上官凝晃晃悠悠出发。 到了城门有人拦下,他倒是不慌张,慢慢递上文书:“小人是辽南人,带内子来京城做笔生意,现在要返乡了,请侍卫大哥行个方便。”他一手递着文书,另一手则熟练的塞给城门侍卫一锭银子。 那侍卫拿了好处,又见杨靖一副老实人打扮,便随意的一挥手:“去吧!” “多谢大哥!”杨靖笑嘻嘻的抱拳,然后一扬马鞭。 “慢着!”鞭子还未落下,后面却传来一声大喝。 车厢内的上官凝也是心中一紧,她听到那声音,立刻判断出是她认识的熟人。 说话之人也慢慢靠近了,伴着轻巧的马蹄声,那人沉声道:“为了捉拿刺客,凡要出城的人全要搜索个遍,你们收点贿赂就敢放人,这么循私枉法,是想找死么?” 侍卫大惊,立刻跪下道:“小人知错,请将军饶命!” 上官凝也终于听出来,说话这人,是她这具身体的哥哥上官冲。 自那次私奔事件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上官冲与苏岩,没想到会在这种情景下遇见。 上官冲只淡淡哼了一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淡淡道:“搜车。” 上官凝大窘,她知道自己脸上抹了易容的东西,可是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怕被人察觉。她刚微一动身子,车帘已经被掀起,原先跪下的侍卫凶神恶煞的赶她下车,随即仔细的搜车。 下了车,上官凝压下心中担心,仍是面无表情。 上官冲在旁监督,只是随意扫了眼从车上下来的上官凝,倒是他身后的人,拿马鞭指着她,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她也扭头看去,顿时一怔。 上官冲的模样,憔悴了许多,胡碴布满下巴。 跟在上官冲身后的,是清秀的如女孩一般的苏岩,但几个月不见,他身上的书生气似被洗涤一空,本来柔弱的面上,也多了几分坚毅,气质更像一个男子汉。他身着劲装,打扮也与武将出身的上官冲无异。 若不是有上官冲在旁,她一定认不出苏岩来。 上官凝扬着脸,怔怔看着二人发呆,不知该怎么回答苏岩的问题。 杨靖点头哈腰上前,笑嘻嘻的补充:“二位大人,这是贱内,她没见过像二位大人这般神俊的人,一时失了礼仪,请千万不要见怪。” 这家伙倒是转换的快!上官凝心中暗笑,也立即做出惶恐的表情随杨靖拜下去。 “免礼了。”上官冲淡淡道,继续盯着侍卫搜车。 杨靖挤挤眼睛,拉着上官凝退到一边,听马上二位大人的对话。 “大哥,”苏岩是一脸担忧,“还是找不到,怎么办?” 上官冲默默叹口气。 苏岩暗暗咬牙,突然一握拳,又道:“找不到,我们就继续找,四个城门没有消息,他们就一定还在京城,哪怕挖地三尺,我们也一定找出他们来!” 嗯……的确成长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柔弱怕事了。上官凝在心里点评,面上透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岩弟,”上官冲压低了声音,叹道,“我既希望能找到她,又希望找不到……” 苏岩了然一笑,也低声道:“我又何尝不是,既希望上官伯伯和你平安无事,又希望凝儿不再受那种苦……” 上官凝心中一动,更是凝神屏气,听他们二人声音愈来愈小的对话。 后面的已经听不大清,唯一听到的便是“通敌卖国”四个字。 被刺客掳走,就是通敌卖国了么?楚翊风倒是好手段,利用她的消失,给上官家安排了一个这样的罪名。上官凝觉得好笑,扭过头来,恰与杨靖对视。 他又是调皮的一笑,悄悄伸过手来,抓住她的手。 心中顿时满满的,二人相视而笑,完全视周围他人为无物。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搜查完毕,侍卫挥手放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杨靖戏演的惟妙惟肖,搀着上官凝上了马车,这才不慌不忙驾车出城。 有些放不下,上官凝掀起侧窗帘子一角,眼看着上官冲和苏岩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小。 暂时放下幸福的感觉,她突然从嘴里品出了一丝歉疚。毕竟,上官冲他们忙碌全是因为她,而她,却眼睁睁的,无所谓的从他们面前离开。 “娘子,以后要跟为夫好好过日子喽!”杨靖轻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嗯。”她含笑应了一声,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大。 杨靖却是很轻松,舒畅的伸个懒腰,仰头望天:“出了京城这鬼地方,连云彩都好看了许多。” 她终于忍不住,探出脑袋询问:“如果找不到我们,上官家会有什么惩罚?” “咦?”杨靖微微一惊,沉吟道,“通敌卖国而已……娘子,我还以为你不在乎你这些家人的生死呢。”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让上官凝心中一震:“你……真的这样以为?” 杨靖淡淡一笑,侧过身子抱住她,偷香一个,才道:“把你嫁给楚王那种残暴的人,你的家人想来也不会太过重视你,对他们心有怨恨,我能理解。” 他说的基本没错,可是……如果是真的上官凝,她一定会选择保全自己的家人吧。上官凝无言暗忖,沉默了片刻,才道:“通敌卖国,会怎么处罚呢?” 杨靖认真思索了下,道:“证据确凿的话,诛九族没问题了。” 诛九族!她被吓了一跳,忙又追问:“怎么样算是证据确凿?” 其实不用回答,她已经明白了几分——当着皇帝的面掩护刺客,之后又被刺客救走,她偏偏又是上官家的二小姐。如杨靖所说,楚翊风已经摆脱了嫌疑,剩下的,也只有上官家了。 也就是说,如果她走了,楚翊风就可以随意发挥,凡是与她有关的人,都将面临砍头的威胁! 相反的,如果她回去,也许还可以与楚翊风谈判一番,以自己为筹码,换取所有人的性命。 走,与不走。渐渐成为她纠结矛盾的中心。 穿越到这具身体上,本该背负起上官凝该背负的东西,如果真的一走了之……她突然明朗,抓住了心中不安的源头——对所有无辜的人的愧疚! 第五十五章 王爷的仇妃 55 杨靖也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淡笑着望着她。 杨靖这次的笑容不同平时,淡淡温柔,又带着笃定。 上官凝也终于吐出口气,轻声道:“也许……我该回去。” 杨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会这么想。” “那么你呢?”终究是舍不得的,她有些失落的低声问。 “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杨靖一字一顿,坚定的在她耳边说。 心下震动,她抬起脸,此时二人除去了易容的掩饰物品,脸上皆是干净白皙。 杨靖紧紧抱住她,轻笑着道:“我杨大少看上的人,从来不会错的,不论你是涣洗院的小宫女,还是尊贵的楚王妃,又或者哪天变成了阶下囚,但永远都是我喜欢的人,永远不变。” “杨靖……”她喜极而泣,“对不起……” 马车终于停下,孤零零在宽大的官道一旁。 “这是我的责任。”上官凝倚在杨靖怀里,慢慢的叙述着,“也许最后他们还是难逃一死,但是我不想让这些人命背在我的身上,既然我是上官凝,就该背负起上官凝该负的责任……只有做完这些,我才能毫无顾忌的摆脱这个身份,和你浪迹天涯……” 杨靖又恢复了自己轻佻的那种神情,嘻嘻笑道:“我明白,你是少爷我的人,自然也和少爷我一样不是凡人,尽情去做你要做的事,凝儿,我会在暗处帮着你。” 他们轻声呢喃着,舍不得早些转变方向。背后的京城,繁华熙攘,在他们眼中却是如吃人的怪兽一般,阴森冰冷。 上官凝无奈一笑,缓缓道:“该走了。” “凝儿……”杨靖突然牢牢搂住她,轻柔的吻上来。 嘴唇一凉,上官凝一怔,随即抱紧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温柔的回吻。她的心里,喜悦,感动,不舍,苦涩纠结在一起,最后变成偌大的勇气。 气息混乱的两个人最终分开,杨靖得了便宜,嘿嘿一笑,道:“其实也不是生离死别,我会经常去看你,就算看不到也会传信给你,如何?” “嗯。” 马车还是驶回京城,上官凝又坐回车厢,纵然有杨靖的保证,她的心头,还是突然浮出来一句话。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王府如潭底深水,踩进去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更何况,上官凝默默低头,暗想,她这辈子都要被打上谋反的标记了。 车子微颠,她懒得去固定姿势,身子随着车子摇晃,品尝一般的细细回想与杨靖相处的日子。他的嬉笑他的胡闹他的认真他的深情,何其幸运,她还能在这个世界拥有这样的爱情,哪怕短暂如昙花一现。 高大厚实的城门矗立在前,杨靖怔了片刻,方再挥下鞭子:“驾!” 心中自然是舍不得的。 他还记得,自己从记事起就已被杀手组织收养,每一顿饭,都是在血腥的抢夺中开始,弱肉强食,他被逼迫着去杀人,去抢每一口食物。 组织视他为武学天才,一直用心培养,也给予他更残忍的手段。 那时他认识了生平第一个朋友,小他两岁的小开。 然后,小开死了在他的面前。 师傅横着刀,眼也不眨的抹过小开的脖子,滴滴血珠,犹殷红的寒星。他扑上前,却被师傅踩在脚下,冷冷的告诫他:“身为一个杀手,你不需要任何感情!也不能有丝毫的牵挂!一旦有了,我就会毫不犹豫的给你斩断!” 因为小开的死,他生平第一次想要脱离这个组织…… 而后,他更加努力的去学武,十五岁那年,师傅死在他的手下,十八岁那年,他脱离了组织,获得自由身。 他是刺客榜上排名第二的人物,不仅是因为武功卓绝,更因为独来独往每次接任务都必能完成。 只是从小开死后,直到十几年后的现在,他始终没有再找到一个真正的朋友。 本以为自己终将孤独一生,却在见到她的瞬间,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就像沙漠行人突然遇到一片绿洲,情难自禁。 他第一次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第一次想为一个人留下来。 回想着,马车已经驶城门口处,此刻竟是重兵把守,比他们离开时多了数倍。 莫非又发生了什么?杨靖勒住马车,停在城门外,观察当下的情况。 他暗暗聚了力量在全身,若是有变,也好随时带着上官凝逃离。不过众守卫倒也没注意去而复返的二人,他们正在凝神屏气聆听上司的教导。 杨靖视力极好,就停在原处眺望,遥遥对面,上官冲和苏岩都还在,除去他们二人,又多出一位,面容虽然看不大清楚,但气势却是不容忽视的霸道。 “怎么了?”上官凝见马车许久未动,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杨靖什么也没说,只朝前方努了努嘴。 她半是不安半是疑惑的望过去,脸色顿时一变:“楚翊风!” 杨靖脸色也是变了几分:“你竟然能认出他来?”凭他的目力,都不敢确认,上官凝却如此肯定,是因为楚翊风也占据了她心中的位置么?不经意的,他便隐隐吃味,但又不敢表示出来。 上官凝淡淡哼道:“我当然认得出来,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听她口气似乎十分厌恶,杨靖暗暗松一口气,又道:“那……我们还过去么?” 娇小秀丽的女子微微叹口气,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道:“当然要去,楚翊风,我正要去找他……” 杨靖扬鞭,策马前进,破旧的马车又嘎嘎吱吱前行。 本来城门众人未怎么注意他们二人,但随着马车渐渐驶近,他们也慢慢张大了眼睛——车上的二人,与走时打扮无异,但模样却完全换了。 楚翊风、上官冲和苏岩也都认出了上官凝,皆是一怔。 终于有人动身,楚翊风长身跃起,一掌拍来,动作飘渺不知到底指向何人。 杨靖也不含糊,揽起上官凝飘然飞起,轻飘飘落在马车车顶上,楚翊风紧接上前,二人缠斗起来。 上官凝被杨靖护在身后,但显然窄小的车蓬顶容不下三个人这样的喧闹,她也站立的十分辛苦,只能尽量稳住身子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楚翊风敏锐的察觉到,突然冷冷一笑,不顾杨靖的拳头,自己抽出佩剑从他耳侧刺出去,目标直指上官凝! 杨靖大惊,收掌,转身,揽住身后的人。 楚翊风剑尖直转,从侧面袭出,杨靖反应敏捷,堪堪躲过,但仍是眼睁睁中了楚翊风一掌! 与此同时,楚翊风从他手中夺过上官凝,牢牢拢在怀里。 “卑鄙!无耻!”上官凝大怒,骂他。楚翊风以她为诱饵,趁机打伤杨靖,她全看在眼里的。此人心计深沉,这样做倒也符合他的性格,只是上官凝没想到,楚翊风竟然也会武功。 楚翊风阴冷的绝世面容上没有表情,只紧紧盯着杨靖。 “你这个混蛋!”上官凝又急又气,恨不得飞过去检查杨靖的伤势。 杨靖狼狈跌落,众侍卫已经围了上去,他镇定擦去嘴角的血丝,只温柔的看了上官凝一眼,突然又足尖一点飞身而起——论轻功,普天之下难有对手,饶是重重包围,他也轻易的摆脱逃离。 此次虽然有点变化,但结果都是一样的,上官凝还是回到了楚翊风身边。 “妹妹!”上官冲脸色煞白,叫道,“你没事吧?”他始终认为上官凝是被刺客掳走。 楚翊风一手拉着上官凝,跃至马上,才冷冷道:“如上官将军所见,楚王妃安好,接下来,捉拿刺客的事,就全权交给上官将军了!” 上官冲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低头应道:“下官遵命。” 楚翊风冷哼一声,使个眼色,仆人立刻到前方牵马,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他鄙夷的瞥一眼上官冲身后的人,淡淡发问:“苏岩现在是什么官职?” 上官冲忙道:“苏岩现在是陪戎副尉,跟随下官。” 楚翊风眼神微闪,淡淡道:“苏家散了,他竟然还能捞到一个小官,倒是不容易。”说罢才真的离开。 苏岩忍耐压抑,暗暗握拳,咬牙仇视远去的楚翊风,苏家之所以会垮,全是这人在搞鬼。 上官冲默默叹口气。 上官凝又回到了楚翊风身边,可是一颗玲珑心,却系在了负伤离去的杨靖身上。 她魂不守舍,楚翊风自然看得出来,心中更是恼怒。 在外面他强忍着努力,一回到楚王府,再也不用压抑,直接将人丢到地上,冷冷道:“你与那刺客到底什么关系,最好别隐瞒本王!” 她站直了身子,也冷冷回瞪过去:“我与他的关系,就如你所见那样!” 旁处还有他的亲兵,这般被人围观着审问,上官凝心中不忿,再加上之前楚翊风伤了杨靖,对面前这人,厌恶之意更浓。 楚翊风倒是无视周围的人,翻身下马,怒道:“本王的王妃何时与刺客有了一腿,不妨细细讲给本王听!” 第五十六章 王爷的仇妃 56 上官凝淡然一笑,道:“我认识他时,王爷你已经与他达成协议,去刺杀皇帝了。”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顿时令楚翊风心中一震。他立刻迈步上前,掐住上官凝纤细的手腕,扣住她的脉门,随时可以取她性命,才冷冷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腕骨要被捏碎了一般,甚至能听到让人寒毛直竖的咯吱声,愈是痛楚,她反而笑的愈是嫣然,秀丽的脸庞笑的几近扭曲,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不该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与杨靖的交易,主使他刺杀皇帝,这些他全告诉我了!” 眼中泛上凌厉的杀机,楚翊风微微抿唇,心知这计划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既然她知道了……那绝不能留活口…… “想杀我么?”上官凝冷笑,笑靥如一朵绝美的罂粟花。 楚翊风微一怔神,眸中现出几分迷茫,但随即恢复冷峻的神色,一言不发盯着她。 这个美艳无双的女子明明是处于弱势的,为什么她的笑容反而比他镇静笃定?她的性命明明是捏在他手里的,为何此刻又突然有了不忍的念头? “上官凝……”他恨恨的开口,“想死,本王就成全你。” 从容自若的嗤笑一声,上官凝轻蔑的瞥一眼楚翊风,淡淡道:“你杀了我,你也难以自保。” 楚翊风阴冷的眯起眸子。 她依旧云淡风轻的微笑着,好似那些痛楚全不是加在自己身上,脸色微微绯红,给自己染上了几分妖冶之美:“我与杨靖约好,每隔一段时间便通一次信,若是我死了,他就会立刻将你与他的交易公布到金脔殿上,你说……皇帝知道了,会不会趁机把你一网打尽?” 所以,她才敢这么有恃无恐的回来,甚至,拿语言去刺探楚翊风的底线。 楚翊风怒极反笑,眸子里的冰冷光茫全被遮掩:“好啊好,上官凝,我倒是小瞧你了……不过本王不明白,你既然已经出了城,为何又要回来?你就这么肯定本王不敢杀你?” 上官凝轻哼,回道:“我不敢肯定,但若你杀了我,你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我的目的,还算是达到了。” 胸膛被愤怒涨满,楚翊风怒道:“你就这么恨本王?” 上官凝淡淡抬眼:“如果不是牵涉那么多条人命,你以为我会回来?” 无所谓的语气,淡漠的眼神,宛如一把刀,缓缓的刺入楚翊风心底,他几乎能精确的感受到心脏痛楚的过程。 这半个多月,他日夜担忧,虽然口头上说的是为自己的大计着想,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自欺欺人,他心里,更多的,是担忧那出色坚毅的女子到底怎么样了。 在布置多年的计划上,他可以随心所欲。可是一牵扯到上官凝,心就再也不受自己控制——然而脑中清晰无比,他们二人,永远是站在对立面的。 如果他够决断狠毒,一定会立刻要了她的命。可是隐藏在心底的那一点点私心此刻被无限放大——他下不去手。 内心挣扎踌躇,他面上却是平静如水,但看到上官凝那略带嘲讽的眼神,他的怒气还是不可抑制的爆发! “咔!”奇异的声音从上官凝的手腕中发出,她的脸色也瞬间变的苍白,猛的咬住唇,冷汗涔涔而下。 楚翊风的手劲强硬,硬是凭一只手折断了她的腕骨! 他缓缓的松手,上官凝便如断线的风筝,无声的跌在地上。 巨大的疼痛从骨折处袭来,她右手使不出力,只能拿左手勉强撑着身子,她痛的咬牙,却还是硬气的一声不吭。 楚翊风冷然望着地上的上官凝,许久没再开口,最后拂袖而去。 他终究还是没舍得下杀手…… 折断腕骨,只算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只是这小小警告也过于严厉,上官凝强忍着不肯叫出声,苍白的面颊,泛出一丝苦笑——在楚翊风面前,她永远是弱势的那方,她的身上,永远挂着伤。 模糊视线里多出个影子,她挣扎着抬头,刹那被晃花了眼。 比楚翊风还要美的黑衣男子,蹲下身来,静静抱起她。他的脸,几乎比上官凝还要美,精致的五官,细嫩的皮肤,唇红齿白,仙姿佚貌。他的神情,静谧祥和,漆黑如黑玛瑙的瞳仁,倒映出面前柔弱娇小的女子。 “无……影?”怔忪望着越来越近的绝美的脸,她不可置信,轻声发问。 黑衣男子淡淡点头,抱起她,向知乐园走去。 身体骤然放松,她随意倚在无影怀里,意识渐渐朦胧,唯有手腕的痛楚时时刻刻侵袭着她。 “疼就叫出声。”无影面无表情,淡淡的道。 她摇摇头,笑容嫣然,梦呓般的道:“我越疼,就越是要笑……我永远不要……不要别人看出我的脆弱……” 无影脸上泛出怜惜之色,垂眸沉默不语。 古代的医疗水平并不高,骨折了也只能凭摸骨来判断骨头到底有没有错位,一般骨折还好,若是粉碎性骨折,就等于残废了。 还好上官凝只是骨折而已,请了大夫摸骨矫正,尽管伤处痛到揪心,她也是紧咬牙没有叫出声来。 包扎时,见大夫拿出厚厚一层纱布,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不拿夹板固定么?” “夹板?”年近花甲的老大夫一怔。 额上全是疼出来的虚汗,无奈的望着大夫,她低声道:“敷好了药,用绷带包扎数圈后,安置压垫和夹板,外用扎带扎缚,这样不是利于骨折的恢复痊愈么?” 大夫已经是两眼放光,连连道:“老朽从未听过这种医疗方法,具体……具体如何,还请娘娘细说一下……” 上官凝微微叹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固定断骨的方法悉数说出,她也不过是明白个表面,具体的操作流程还是需要大夫们自己摸索,但仅凭比这个时代先进数十年的技法,也足够让老大夫刮目相看。 除去在政治上为别人出谋划策,她又成功的带动了当代医学的进步。 而本以为医术再难进步的老大夫,突然间得了一个这样的法子,当下激动的浑身颤抖,话都说不清楚。最后还是无影出声提醒,他才完成上官凝伤处的包扎。 大夫走了之后,无影守在床边,默默瞧着床上的人。 “无影……”疼痛难当,上官凝只好借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没想到,你的相貌……” 纵使已经接受了他的美貌,可心底还是忍不住的吃惊——无影为什么会长的这么美? 无影低声苦笑,道:“这张脸太艳丽了是吗?” 何止艳丽,简直是祸水!上官凝从他语气中听出几分自怨自艾的味道,便淡淡一笑,道:“长相只是一具皮囊而已……不过我不明白,你之前为什么要戴面具?” 无影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道:“与王爷做对,下场实在太惨,你以后还是收敛些比较好。” 上官凝下意识瞥一眼被固定好的右手,自嘲道:“你是在劝我,还是在警告我?” “我只是……”无影吐出三个字,再无下文。 上官凝淡淡一笑,方认真道:“你放心了,我做什么都是有计划的,我揭露他的计划,也不只不过是想间接告诉他,我没有把这条消息告诉任何人,这只是我用以自保的工具……如果他愿意,我与他的交易可以继续,直到我助他完成大计。” 无影眸子微微闪光,他微一抿唇,站起身:“这番话,我会转告王爷的。” 转身之前,他视线落在上官凝骨折处,忽然绽放出一个淡淡笑容:“你与其他女子不同,她们不会的,你全会。” 上官凝心中一动,忙唤出声:“无影!” 无影顿住身形,默默望着她。 她犹豫几分,最后坚定的抬眼,缓缓道:“你可知道楚翊风心里,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冒昧,可是如果知道答案,今后也能想出更合适的办法来对付他。楚翊风身边的人,也只有这个无影与她有几分交情。 无影似乎怔了怔,眼神微一迷茫,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道:“王爷说你是奇女子。” 奇女子?看来对她有几分欣赏了?想来也是,否则楚翊风早该杀她灭口,而不是只折断骨头那么简单。 心念及此,她点头微笑,又随意道:“多谢你了——对了,你真的只叫无影?” 她是好奇随意问问,本以为问不出什么结果的,哪知无影怔了怔,便认真的一字一顿道:“我叫蓝无影。” 蓝无影……上官凝也怔了怔,含笑点头:“我记下了。” 无影这才真的离开房间。 他一离开,小桃立刻冲进房来,手上捧着一碗药:“小姐,喝点药能祛痛!” 左手接过药碗,一口气灌下,上官凝瞧着自己的右手叹口气,伤筋动骨一百天,自己怕是要好好修养一阵了。 小桃还是之前的模样,先是为自家小姐受苦受难抱怨难过,然后又把楚王爷咒骂一番,最后忙不迭去煲补身子的汤。 第五十七章 王爷的仇妃 57 上官凝猜楚翊风不会把她交出去,结果果然如此,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最后此案定的是刺客拿言语蛊惑楚王妃,劫她出皇宫,甚至企图带她出京城,把王妃救回来时,她已经备受折磨,腕骨也被折断,现在在楚王府静养。 朝廷下了通缉令,缉拿杨靖,但上官凝却像没有参与一般,通缉令上只字未提。 上官凝被暂时软禁在知乐园里,出入自由的只有池儿一人,无影偶尔会来,带来些难题,借她的回答做参考。 做军师的日子倒也不错,在一方小院里活的自在,顶多有时候闷的发慌。 她的手逐渐好转,前几天已经拆掉了夹板,只是还使不上力,基本已经无碍。 她还在担心一个问题:那日杨靖被打伤,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全国通缉他,他现下是否安全? 有时候坐在书桌前,左手拿毛笔把玩,玩着玩着又会想到杨靖,不知不觉就会把毛笔涂到脸上去,还惹得小桃笑了好几天。 如果他安然无恙,别忘了来报个平安啊!她无数次的这样想过。 可是外界寂静的如一汪死水,投个石子都引不起回声。 楚翊风一次也没来看过她,这样也好,上官凝心想,双方其实都不怎么想见对方的吧,他们应该是死对头,而不是夫妻身份,除非用到她的时候,否则永远不见面,这样安排实在太好了。 她当然不知,楚翊风不来看她,只是不想引起心中悸动。 右手的骨折又好了几分,甚至能提起笔僵硬的写字了,她闲来无事,甚至学起了古人写繁体字做八股文——只是文采实在贫瘠的很。 “小姐……”到了时间,小桃捧着一碗汤进屋。 小桃认为缺什么补什么,所以她坚持每天炖排骨汤,饶是上官凝喝到快要吐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坚持不懈。 糟糕,上官凝暗暗叹气,自己该提前躲开的,喝了这么久的排骨汤,她已经腻到了极点。 “小姐,喝汤了。”小桃站到一旁,捧着碗递过来。 苦着脸接过汤碗,再看小桃眨巴着眼的殷切神情,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认命的捧到嘴边。 权当是中药了!她仰起脸,一口气灌下,与此同时,视线通过窗子,看到外面天空飞扬的一只风筝。 春天是放风筝的好季节,秋天倒比较少,天上也独此一只,更奇特的是,这只风筝拖了一只长长的尾巴,尾巴上似乎还有字迹。 “咦?”小桃也注意到,奇怪的道,“怎么会有人在放纸鸢呢?” “出去看看!”上官凝放下汤碗,率先迈出门。 她们出了门,风筝也越来越低,上官凝终于认出了风筝尾巴上写的几个大字,“靖安好勿念”! 平静的心底霎时沸腾,上官凝几乎要冲口而出,这一定是杨靖给她传达的讯息! “上面好象有字呢……”小桃在身后喃喃自语,她不识字。 秀丽娇艳的脸颊泛出喜色,她抬手掩住嫣红的唇,生怕自己会开心的笑出声来。杨靖此举真可谓嚣张自大,可偏偏出奇的合她的心意。 我的眼光……这就是我上官凝喜欢的人啊!她注视着那风筝,默默的对自己说。 身侧传来脚步声,扭头,见是无影。 适应了这么久,再见无影,她还是忍不住赞叹,有哪家的男人,能生的这么漂亮!就凭这容貌,堪比仙人下凡,在他的面前,楚翊风根本微不足道! 无影的脸色不是很好,黑衣被微风拂起一角,趁着白玉般的脸,仍美的惊人。 上官凝的心情正与他相反,微笑着开口:“有什么事么?” 无影瞥一眼在旁的小桃,后者立刻识趣的退开。待小桃退的远了,无影才淡淡开口:“已经派人过去了,杨靖逃不掉的。” 上官凝一怔,再看那高高飞翔的风筝一眼,心中打起小鼓,嘴上却是硬道:“你们绝对抓不住他。” “我也希望抓不住,”无影淡淡道,“你可知道,王爷忌讳的就是你要挟他那件事,若是杨靖落在他手里,你也就没了凭借,到时候……” 到时候……只要她没了利用价值,楚翊风就会杀了她! 真的是这样吗?上官凝却总是不信,她有一种预感:楚翊风不会杀她。她更可以肯定,楚翊风一定抓不住杨靖。 想到这里,她一手托腮,从容的欣赏风筝上那几个大字,似笑非笑道:“那我等着便是。” “不过……”她转过头来,端详面无表情的无影,“还是要谢谢你来给我提醒。” 无影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几分,抿一抿唇,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没多时风筝断了线,晃晃悠悠落下去,无声之中有仿佛带了肃杀之气。 上官凝转身回房,提起笔来却再也落不下去——她的心中,还是慌乱起来,怕杨靖会有所损伤。 放下笔,又跑到院子里去坐着,恰好池儿从外归来,与她碰个照面。 自回到知乐园,她就没有机会和小罗莉说过几句话,池儿的表现也正符号小桃的叙述,“那丫头每天就守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前,再不济就是洗洗衣服扫扫地”,典型的叛逆期少女。 上官凝突然起了些兴趣,想继续实施计划,拉拢小罗莉为自己人。 “池儿。”她忽然唤出声。 小罗莉顿住脚步,但不看她。 上官凝尽量显得和善,走近了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 池儿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淡淡道:“他们没有抓住那刺客,现在满大街的追。” 微微一怔,她才明白池儿的意思,立刻有些局促的笑起来:“谢谢你。”小罗莉肯说这些,那就是代表她有希望被拉拢过来了,上官凝蹲下身子,与其平视,“那么你呢?听小桃说你不爱说话,独来独往,那你怎么样才会开心些?” 池儿神色一滞,忽然低下头,嘟囔一句:“我现在挺好的。”说罢急匆匆的逃离现场。 第一次对话简短的结束。但上官凝下令,从此知乐园不分主仆,以后吃饭全坐一桌,好培养培养感情。 小桃对此很是抗拒,无奈拗不过小姐,只能黑着脸传话给池儿。 知乐园头一次主仆会餐,由小桃亲手烹饪,一碗一碗摆好位置,正座是上官凝,旁边两个侧座则是小桃和池儿。 上官凝坐在书桌前,眼神却有意无意透过窗子瞟到外面:小桃摆好了桌子,正在一盘一盘的上菜,三盏小碗,各盛放着用餐前的汤水。现在餐桌旁空无一人。 凭小桃的脾气,肯定没那么便宜池儿的,而池儿,也是一副不屑的模样。她倒是很想知道,这两个丫头若斗起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 思忖间,池儿走去,手中拿着什么,上官凝远远瞥见,是枚银针。 她怕有人下毒么?上官凝暗中瞧着她拿针一一试过毒,似乎不只是为自己,三人的器皿全试了一番。这丫头倒是细心。 池儿端起面前的汤碗,拿汤匙随意舀了舀,结果……舀出来一只蜈蚣。 一定是小桃干的!上官凝心中一惊,吃出蜈蚣来虽然吃不死人,可怎么也惹人反胃,小桃这招够毒。 她继续凝神屏气,偷看池儿如何解决。 只见池儿发了会呆,最后认真的捞出碗里的蜈蚣,放到了对面小桃的汤碗里。 “噗!”上官凝嗤笑出声。 池儿听见,转过身看见她,脸上丝毫不见惊慌,有条不紊的摆好了桌上的东西,慢慢走开。 上官凝啧啧称奇,她以为小桃够损了,哪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池儿这个小罗莉显然更有手段。 菜上齐了,三人就座。上官凝饶有兴趣看二人的表现,池儿一言不发的吃饭,碰也不碰自己的汤碗,小桃则是满心期待转为失望,最后拿起碗来喝汤。 “小桃!”上官凝急忙叫出声,“别喝汤了,吃菜吧。” 池儿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 “怎么了,小姐?”小桃一无所知,暗道自己碗又没有东西,当仍下意识的拿筷子捞了一把。 “啊啊啊啊啊!”小桃差点被自己碗里的蜈蚣吓哭,跳起来,匆匆跑去漱口——其实那汤她一口也没喝。 池儿好似从未做过什么一般,心安理得的吃饭,桌上只剩她与上官凝。 “我说——”上官凝支起肘子,笑眯眯望着池儿,“小桃吓成了这样,你不觉得愧疚么?” 池儿慢吞吞道:“她是自讨苦吃。” 小插曲就此落幕,此后池儿总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默寡言,时不时嘣出一句话,总是精辟的恰到好处,连上官凝都不由得越来越喜欢。 手上的伤渐渐痊愈,楚翊风传来命令——要上官凝再次进宫。 梳妆打扮一番,小桃感慨:“小姐还是花容月貌,永远是天下第一美人。” 池儿冷冰冰丢出一句话:“美有什么用?过几十年就美不起来了!庸俗!” 第五十八章 王爷的仇妃 58 两个丫头又开始针尖对麦芒,上官凝苦笑一声,自己起身,出了门对在院中等候的无影道:“走吧。” 楚翊风还是没有出面,一路由无影护送,二人坐着马车驶向皇宫。 路上由无影淡淡叙述了楚翊风的计划目的。 “王爷说他信任你,你们之前的交易照样进行,新皇后是董大人的女儿,今年刚十六岁,单纯天真,你哄她开心了,能获得许多有用的讯息,你和王爷内外相辅,大事必成。” 淡淡应一声,上官凝问道,“他不亲自来,反而要你转告,是什么意思?” 无影低下头,碎发遮住他倾城的脸,轻声道:“之前我说他可能会杀你,原来是我错了……王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你的。” 上官凝听的有些迷茫,眨了眨眼睛。 无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轻声道:“这一个多月,他忙着处理政事,但闲暇之余,总是望着你的住处发呆……我才明白,原来他早就喜欢你了……他不去见你,只是因为以前伤你太多,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他忽然抬起头,用无比坚定的语气道:“王爷若是事成,皇后的位子就一定是你的!” 而他,只想默默的守护她,仅此而已。 上官凝怔住,许久才道:“原来如此。” 原来楚翊风已经喜欢她了,不说出口或许是因为不知该怎么面对,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怕她更加有恃无恐,但不论怎么样,都是楚翊风败了。 因为她上官凝从头到尾,心里只有杨靖。 马车终于在皇宫口停下,二人下了马车,拿出通行牌,顺利的进了皇宫。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进了宫怎么发展都随她的意,若她透露出几分楚王想造反的暗示,再亲自做人证,皇帝一定会抓住机会打垮楚翊风。可在亲眼看见楚平正拿皇后作挡箭牌后,她对此人完全鄙夷,压根不想帮他守护江山。 渐渐到了后宫的范围,无影隐藏了身影,只在暗中保护,上官凝勉强认得路,找到了皇后的住处——凤巢宫。 先派人通报,得宣她才进殿,款款一拜:“臣妾见过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凝姐姐快平身!”高座上,一个清秀甜美的声音。 上官凝抬头望去,见凤座上的女子长相精致甜美,稚气未脱,的确符合无影口中所说。不过她听的称呼,似乎二人认识? 皇后站起身,下来亲热的牵过她的手,笑道:“凝姐姐不认得我啦?小的时候你经常带我去踏青呢!不过现在算起来我们也有四五年没见了,不认得也是正常,我爹爹是太常寺少卿,我是怜影啊!” 太常寺,管理皇帝理祭祀之事,算是个比较清闲的职务,立太常寺少卿的女儿为后,朝廷重臣谁也不得罪。董怜影长相甜美,气质单纯,最后还是皇帝占了便宜。 上官凝微微松口气,也笑道:“原来是怜影妹妹,猛一看真没认出来。”反正董怜影与正牌上官凝已经四五年没见,料她也认不出眼前这个是冒牌货。 “娘娘,身为皇后……”一个老嬷嬷上前出声提醒。 “知道啦!”董怜影不耐烦的挥手,“天天管教我,干脆你来做这个皇后好了!好不容易见到熟人,我要和凝姐姐好好叙旧,你们别来烦我!”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的老嬷嬷,兴高采烈拉着上官凝去花园。 秋季菊花开的正艳,她们去的便是菊园,五颜六色,缤纷异彩,二人坐下,董怜影俏皮一笑,道:“凝姐姐,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你文采长进了多少,不如以菊为题,作一首诗让妹妹我开开眼界?” 上官凝一怔,支支吾吾道:“作诗……” 董怜影表情生动,一皱鼻子,埋怨道:“姐姐早些年就已经是京城有名才女了,这么搪塞,难道是瞧不起我了?” 汗啊,谁敢瞧不起皇后娘娘!上官凝肚里诽谤几句,淡淡道:“臣妾是怕被娘娘嘲笑,既然是娘娘命令,那就献丑了。”她思忖片刻,吟出一首唐代诗人元稹的《菊花》。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她哪里会作诗,万不得已,只好盗用老前辈们的作品了。 此诗一出,不仅皇后,在旁服侍的几个小太监也面露惊讶。 董怜影怔了片刻,突然跳起来拍掌叫道:“好诗!好诗!新颖自然,不落俗套,尤其是最后一句,此花开尽更无花,精妙至极!凝姐姐,你的才学比往日更精进了数倍呢!” 上官凝淡淡接受她的夸奖,心中却是不以为然——本来就是好诗,可惜不是她写的。 在菊园待了半日,又与皇后一同用了餐,上官凝才出宫。 她已经可以肯定,董怜影此人单纯烂漫,性子简单,是个可爱俏皮的好姑娘,只可惜被推上了皇后这个高位,今后的生活必是波涛汹涌。 而后她盗用的元稹这首诗,也渐渐传遍了大街小巷,作者倒是被描述成了一位英俊无边的美公子,身份神秘,深受文人追捧崇尚。 日程逐渐确定,每隔两天,上官凝便进宫一趟,她与皇后董怜影的关系也愈加亲密起来——董怜影的性格实在单纯,连最简单的为人处事都不懂,只会眼巴巴等着上官凝来,一个人时总是嫌无趣发脾气。 上官凝深感无奈,同时也意识到这是她下手的绝妙机会。 迟迟不愿动手的原因,就是蒙骗这个心思简单的少女,她总有一种负罪感。 但计划已经开始施行,身处危位的她,犹如在刀尖上跳舞,再拖延下去,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有一次在宫里遇到云王楚平云,外貌和煦的他,只是淡淡与上官凝打声招呼便擦身而过。只是他嘴角总挂着一丝笃定的笑容,让上官凝隐隐不安。 楚平云一定知道些什么的,他隐藏的倒是深,不怎么显山露水。 事有凑巧,又一次出宫时遇到楚平云。 “云王千岁。”上官凝目不斜视,端正道个万福便走过去。 “楚王妃请留步。”楚平云突然含笑开口。 上官凝心头一跳,神色自若转回身,淡淡道:“云王爷有什么吩咐?” 楚平云潇洒的一收手中折扇,含笑瞥了她一眼,道:“楚王妃客气什么,说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大嫂才对——我手里有一副对联,可惜想不出合适的下联,大嫂不如听听看?” 说罢他不顾上官凝反对,直接吟出上联。 “清风扇,扇清风,清风扇来清风凉。” 吟罢他便笑吟吟望着上官凝,一副料定她对不出的自信神情。 笑的如此嚣张,真想杀杀他的锐气!上官凝垂眸略作沉吟,再抬起眼来已是笑意嫣然:“夜明珠,珠夜明,夜明珠照夜明亮。” 字句清晰,对仗整齐,楚平云微一怔,抱拳道:“受教了。” 上官凝淡淡笑道:“云王爷客气了,既然王爷出了一副对联,那臣妾也想献丑一番,王爷可赏这个面子?” 楚平云也起了兴趣,目光一闪,抬了抬下巴:“大嫂请。” 上官凝心底偷笑一声,一字一顿缓缓道:“谁说桃花轻薄?看灼灼其华,为多少佳人增色。滴清清玉露,羡万株艳蕾流霞。无何春去莫飞,终究鸾枝坠果。于是平仲设谋,东方窃窦,王母宴宾,刘郎题句。况核仁制药,能疗痼疾佐歧黄;条干充刀,可借印符驱厉鬼,准握天机珍丽质,也知季节让群芳。寄言秋菊冬梅,慎勿盲从徒毒友。 ” 这是现代诗人昌世军为湖南省桃花源风景区的景点桃花宫所作,著名长绝联之一,她因为曾去过一次,十分喜欢这副对联,硬是一字一句背诵下来,直到大学毕业后仍记忆犹新。 这对联果然难住了楚平云,他呆立沉思许久,连上官凝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再过两日进宫,又被楚平云拦下。 上官凝知道他要什么,二话不说,递过去手中的信笺,上面写着桃花宫对联的下联,是她花了大功夫才勉强写工整的毛笔字。 “我夸福地妖娆,眺青青之岭,添哪些琼阁浮云。有濯濯明湖,收十里嘉林入画。似新尘消宇净,因恩驾鹤凌空。难怪闻山揽胜,高举怡情,秦村访友,碑院挥毫。若清节复生,定唤渔夫回绝境;灵均再世,必歌今日过前朝。莫悲红雨落幽溪,又续风骚垂奕叶,方信凡夫俗子,不须羽化亦登仙。” 细细品读一番,更是韵味无穷,楚平云再抬起头时,面上带了几分敬佩讶异之色,郑重施了一礼,道:“上官二小姐的文采卓绝,平云佩服,等改日有时间了,一定再向小姐好好讨教。” 楚平云匆忙离开,上官凝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进了皇后寝宫,她才猛然想起,楚平云称呼她为上官二小姐! 她被困在涣洗院时,异域女子金银假扮她,二人都曾与楚平云打过照面,而他当时也凭一颗朱砂痣认出了她。现在金银不见,她又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本来是天衣无缝,只可惜,有个楚平云硬是扒开了条缝。 第五十九章 王爷的仇妃 59 他称她为上官二小姐,是不是代表他已经知道了楚翊风的调包计,然后敏锐的觉察出了什么? 上官凝心思迅速流转,暗暗懊恼自己只图一时痛快,做出的莽撞举动。 上官二小姐以美貌和才华著名,她对出一副长绝联正符合了传闻,而之前金银装扮的楚王妃,恐怕也没少经受楚平云的考验。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董怜影在那边喋喋不休。 “凝姐姐?”董怜影终于觉察出异样,纳闷的终止了絮叨。 上官凝猛然回神,强笑道:“昨晚睡的有些着凉,臣妾想先行告退了。” 董怜影面现失望之色,但也不强求,垂头丧气的扯扯袖角,不满道:“那凝姐姐过两天要早些来啊,我等着你。” 上官凝淡淡的一笑,转过身向外走去。 缓缓走了两步,她又转回身来,清澈的眸较之刚才多了几分坚定,一字一顿道:“临走之前,臣妾还有句话要说,皇后贵为一宫之后,平时里还是多注意些自身仪表的好,称呼时最好也称自己为‘本宫’。” 说完了这句,她才真的转回去离开。 因为在她决定告病假的同时,也决定了自己今后的路——有了云王今天这一步,皇帝这方恐怕已经视她为敌人,她只有为楚翊风做事,保全自己。 她心中无不矛盾,虽然与这个董怜影没什么交情,但她对自己还算是一片赤诚,如果下了这个决定,也就代表她正式与董怜影对立。欺负小女孩一向不是上官凝的风格,所以才有了她出言提醒董怜影。 董怜影也是一怔,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凝姐姐也像宫里的嬷嬷一样管教起自己来,待她回过神,上官凝已经出了房间。 送上官凝出去的,正是那次欲在身后提醒董怜影的陈嬷嬷,她慢吞吞跟在上官凝身后,到了凤巢宫门口,眼看正主要走了,才不慌不忙开口:“楚王妃请留步。” 上官凝顿住脚步,淡淡瞥她一眼。 陈嬷嬷面无表情,站在原处,昂首挺胸道:“小人虽然是个下人,可也是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的人,楚王妃您贵为王妃,还是自重些身份,少往凤巢宫跑比较好。” 竟然敢教训起她来!? 上官凝略一沉吟,抬起眸来,绝色容颜已是冷若冰霜:“陈嬷嬷既然记得自己是下人,就别忘了本王妃还算是你的主子,教训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说罢,淡淡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路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她细细思量。 楚平云那边不知会怎么样对付她,而皇后这边陈嬷嬷也生了敌意,陈嬷嬷无非是以为她想搅乱后宫,蛊惑皇后,只要稍微用些心思就能解决。最难的,还是上官派系——她名义上的老爹。 经过金银的事,明显上官家不再信任她。 上官凝淡淡露出一丝苦笑,自己当下的处境,还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回到知乐园,时候还早,天气晴朗,倒很适合外出郊游。她微微叹气,知道自己目前还没有这样条件。 还是老老实实学些古代女子必备技能吧! 上官凝叹着气,进自己房间,拿起女红继续练习。 轻微的脚步声,她抬头,见是池儿,淡淡一笑:“有什么事?”这个小罗莉,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池儿神色有几分挣扎,抿着唇,最后一咬牙,丢过来一纸信封:“有人放在你书桌上的。” 放在她书桌上的,怎么会跑到池儿手里?上官凝眼神一闪,拿过池儿丢过来的信封,拆开看信,粗略扫了一眼,才微笑着对池儿道:“谢谢你了。” 池儿神情很是好奇,张口道:“我拿你的信,再还给你,有什么好谢的。” 上官凝微笑,柔声道:“你之前还偷了我的锦囊呢!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有你的立场,为楚翊风做事,这封信本该是交给楚翊风的对吗?所以你还给我,我要谢谢你。” 池儿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未说出,带着一脸深思的表情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她自己,上官凝脸上才渐渐透出喜色,那封信上写的,是一句情诗:“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纸上不羁的狂草,也像极了杨靖的性情。 他就像无处不在的风,明明二人很久没有再见,上官凝却能时时感受到他的气息,恋爱的甜蜜,在心底泛滥,绽放出大片大片的鲜花。 将信纸捧在心口,被无边的喜悦包围,她开心的站起身转圈。 除了杨靖的信让她如此开心,另外一件,便是池儿的心终于向着她了。 拿了信不再交给楚翊风,还是归还她,说明在池儿心里,她这个楚王妃地位越来越高了。 这几日上官凝心情格外的好,连云王带给她的烦恼也都不翼而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又到了进宫的日子,上官凝轻车熟路坐马车进宫,刚到皇宫入口处,恰是下朝的时间,满朝文武络绎不绝的迈出宫门。 勒令马车先停,她没有贸然下车,只悄然掀起车帘一角,注视着官员们。 楚翊风的傲然风采,霸者之气,使得他在人群中便如鹤立鸡群,很轻易的被找到。此时的他,带着一名跟班,被官吏们包围在正中间,接受着自己人的阿谀奉承。 真是权臣啊! 除掉他,与之关联的众多部门及党羽都将人人自危,朝廷动荡;不除掉,他的虎视耽耽,皇帝恐怕连龙椅都坐不稳。 大概楚平正也为此烦恼不已吧。 上官凝随意想着,又看着楚翊风走近了几分。 楚翊风的神情,一如她第一次见时,凌厉冷漠,人如刀刃,几乎连空气都能割得开。只是这时的他,比那时又削瘦了几分,明亮的眸里多了几缕血丝,显然日夜操劳,尚未能好好休息过。 他身后的跟班,似乎也很面熟。 上官凝偏头沉思了半刻,突然想起,那跟班,分明是女扮男装的异域女子金银! 难怪除了那次见过金银之后再没见过,原来她一直待在楚翊风的身边。 上官凝对楚翊风的态度立刻改观——上朝还带女人,那日夜操劳也未必是为国家操劳吧! 正鄙视着,大臣们也基本走完,偌大的宫门,又是空空荡荡。 她这才下车,进宫。 跟着领路的小太监,一路走进凤巢宫,最见看到的便是那日被她教训过的陈嬷嬷,上官凝淡淡瞥她一眼,目不斜视走过去,陈嬷嬷竟然也不敢再说什么。 “凝姐姐!”董怜影兴高采烈跑过来。 暗暗蹙眉,上官凝扶过董怜影的身子,低声道:“娘娘,身为皇后,要端庄贤淑,你这样蹦蹦跳跳的,成何体统?” 董怜影没发脾气,嘟着嘴抗议:“可是人家不喜欢那死气沉沉的模样!” “娘娘,”上官凝耐着性子解释,“你继续这样下去,皇上就不会喜欢你了。” 一语中的,董怜影失落几分,期期艾艾道:“皇上他已经……好多天没来了。” 终于发现问题了么?上官凝心中一动,道:“那臣妾教娘娘如何讨皇上欢心,怎么样?” “好哇!”董怜影连连点头,末了又一撇嘴,道,“宫里那些雪妃丽妃什么的,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是天天跑到我这儿来看笑话,看我早晚收拾了她们去!” 上官凝淡淡一笑,与董怜影寻了个人少的地,小声的谈起如何散发女性的魅力,其中穿插着几个看似不经意的提问。而这些问题,不外乎是与皇帝楚平正有关。 董怜影不疑有他,全从实回答。 这一天过的分外的累,董怜影天真烂漫,被册封了皇后这么久,却丝毫不懂如何在后宫生存,上官凝教起来也格外吃力。 不过总算有了些成果,董怜影不再自称“我”,而是改口为“本宫”,言谈举止间,也多了几分威仪。 回了府,她便将自己得知的与楚平正有关的讯息写在纸上,派池儿给楚翊风送去。 对于楚翊风,她已经从最初的憎恨,转化为无所谓的漠视,就好象,在她心里,楚翊风就永远是个路人甲,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起浪。 她只盼着,能凭自己微弱的力量,做到自己能做的事,心中无愧的重获自由,然后与杨靖双宿双栖。 后面的生活平静无波,董怜影一日比一日像皇后,上官凝得到的关于皇帝的消息也越来越多,甚至有几条涉及到了朝廷秘事,这都给楚翊风日后行动打下了有利的基础。眼看自己与自由愈加的近,上官凝逐渐开朗起来。 杨靖又传了几信,全是一两句情诗,每次都是池儿先拿到手里,然后又亲自交给她。 一切都发展的无比顺利,除了……楚平云。 自从那次之后,楚平云更开始了自己细水长流的骚扰,每次从凤巢宫出来,都能看到他悠然自得的守在门口处。 虽然他只是问候几句,但那神情,分明在说,他在调戏她。 第六十章 王爷的仇妃 60 直到那次。 上官凝告别董怜影,又见到楚平云——她早已经习惯,淡淡一点头便要走过去。 以往楚平云一定会暧昧至极的跟在后面,说上几句不闲不淡的话,哪知这次,他未开口,而是直接伸臂,揽住了她! 上官凝一惊,人已经被抱住,他们正面对面! 楚平云那张酷似楚翊风的脸透出几分笑意,啧啧道:“如此近看,凝儿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 他甚至连称呼都从上官二小姐改为了凝儿。 上官凝神色一寒,冷冷道:“请云王自重!请放手!” 楚平云凑近了深吸一口,似笑非笑,道:“凝儿怕什么,本王好色在整个顾国是出了名的,就算别人看到我们这样,也不会冤枉你……眼下……不如我们交流交流你家楚王爷今后打算做什么?” 上官凝挣了几下没挣开,冷冷抬眸:“云王请放手!” 楚平云收了几分笑意,在她耳侧低声道:“楚翊风在做什么……大家其实都很清楚……但是凝儿,你不是在帮你爹么,为什么反而来对付我们了?” “……”上官凝咬牙,一言不发。 “我说凝儿……”楚平云面含笑意,语气却是渐渐生冷,“墙头草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若及时醒悟,本王还会给你个机会。” 上官凝淡淡哼一声,正要反驳,却见一只手突然从中插入,硬生生隔开了她与楚平云的距离,再一扭头,看到楚翊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楚平云微一怔,随即笑道:“堂兄来的可真巧。”说着不着痕迹的松开上官凝。 楚翊风邪冷一笑,揽过上官凝,退后两步,缓缓道:“再打她的主意,本王可不会对你客气!” 楚平云打着哈哈,道:“小弟一时喝多了,堂兄勿怪……”他嘴上道着歉,人却是十足清醒的模样,淡淡笑着,渐渐退远。 楚翊风面色阴戾注视着楚平云远去,忽然低下头来问她:“云王经常来找你?” 上官凝一怔,淡淡“嗯”了一声。 一路同行坐马车回王府,楚翊风却是无话,神色间有几分尴尬,视线也多停留在上官凝当初骨折的手腕上——他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上官凝的冷淡从容,更让他无可适从。 楚翊风突然发现,他离上官凝,越来越远了。 一路无话,回到楚王府,上官凝径自走回知乐园——她不想与楚翊风多说一句话。 纤细的身形,娇小的美人,却如天底下最顽固的石头一般,冰冷的容颜,看也不看他一眼。 楚翊风怔了片刻,眯了眯眸子,轻轻一抬手。 “王爷。”鬼魅的影子出现在他身后,那张脸美艳的惊人。 楚翊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低声道:“把生擒的命令,改为就地格杀。” 无影微一点头,转身欲走。 楚翊风却又伸手拉住他,犹豫了半晌,道:“无影,你想不想要自由?” 无影浑身一震! 楚翊风未看他,又自顾自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为了自由,连仇恨都不顾了?她不该是恨我的吗?为什么现在……” 当局则迷,旁观者清。 无影默默叹口气,悄然退去。 他看的清楚,王爷分明与以前有了太大的变化,他是为仇恨而生的,但现在,上官凝却使他迷茫了起来。 本来冰封的心一直不肯容纳其他东西,只等着报完大仇,执掌楚家江山,可是现在楚翊风开始探究,他的心里,除去仇恨,是否还该藏了些其他? 府院里又只剩他一人,他呆呆站着,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风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 “风哥哥……笑一笑,好不好?” “风哥哥……你真的想当皇帝么?那我做你的皇后好不好?” ……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他身边,始终伴着一个鬼灵精怪的活泼小女孩,她爱笑,爱玩闹,总是不离不弃守在他身边。 然而三年前,女孩全家搬迁,从此再无踪迹,他曾派人寻访大江南北,始终没有音信。 那活泼的笑靥,竟然又渐渐与上官凝的面容重合…… “不!”几乎是嘶吼出声,楚翊风有些痛苦的抱住头,“我不能忘记灵儿……” 脑中幻影还在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云霄。 “我爱的……应该是灵儿……”他喃喃出声,仿佛自我催眠。 远处高墙外,黑色的影子斜斜倚在墙上,无影神情淡然,听着墙内的动静——凭他的听力,漏不过一丝讯息。 灵儿……他微微抬眸,暗暗思忖,恐怕卫家,早已经尸骨无存了吧! 眼下所有与灵儿有关的东西,也只剩王爷卧室里悬挂的那副画了。 王爷难得去喜欢一个人,结果他的喜欢却使对方遭受了灭门之灾;如今又喜欢上一个人,却开始逃避起来…… 不过也总比自己好,连喜欢都不配。无影透出几分自嘲的笑,跃起,离开。 ———— 眨眼又到了进宫的日子,上官凝在马车里轻揉太阳穴——给皇后当老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已经走到了这里,她已经骑虎难下。 今日董怜影看起来闷闷不乐,始终撅着嘴,无声抗议。 “娘娘?”上官凝轻轻出声,呼唤走神的皇后。 “啊?”董怜影猛然回神,立刻可怜巴巴瞧着她,“凝姐姐呀,我们今天不要学了好不好?” 上官凝顿一顿,道:“那娘娘想……” “我们出去玩!”董怜影跳起来,随即又老老实实坐下,但是清秀的小脸满是兴奋的神色,“在宫里都要闷的发霉了!这些天我学了那么多,凝姐姐你要奖励一下吧!” 这话说的上官凝一愣,开始认真考虑。 董怜影揪住她袖角,晃悠着央求:“求你啦!凝姐姐……只要能带我出去玩一次,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上官凝心中一动,低声道:“听说皇上的书房里有大臣们秘密上奏的折子,臣妾还没有见识过……” “我去偷来给你瞧!”董怜影紧忙一口允诺。 搞定!上官凝心里偷笑,脸上却还是一副犹豫的神情,直到对方又连连哀求,才勉为其难道:“好吧!只此一次!” 董怜影狂喜,忙叫来两个贴身宫女,命她们与二人对换了衣服,留在寝宫打掩护。而她们两个,则拿上出宫的腰牌,和民间普通服饰,悄悄溜出宫去。 出了宫,换上普通服饰,宫女衣服装在包裹里抱在手上,看起来与平常百姓无异。 董怜影在宫里闷坏了,此刻欢呼雀跃,蹦蹦跳瞧牵着上官凝在街上跑。 董怜影其实才十六七岁,还是小丫头的年纪,上官凝也不苛责,笑眯眯跟在后面——她也许久没有在街上逛了。 最后她们停在河阳城最大的酒楼前——楼上楼。 打量着富贵皇堂气派的酒楼,上官凝忽然想起,她曾跟楚翊风来过这里,然后遇见上官冲与苏岩,最后不欢而散。 董怜影却不管那么多,直接牵着她便迈进去,顺手塞了一大锭银子给店小二:“给本姑娘最好的雅间!” 店小二狂喜不已,点头哈腰引着二人上了二楼,找了间临窗的雅间。 董怜影财大气粗,一口气点了十几道名贵的菜肴,又要了一壶佳酿,这才心满意足的倚着窗户看外面的街景。 酒菜很快送上来,待店小二退出去,只剩她们二人,上官凝盯着桌子发愁,这么多菜,她们吃一天也吃不完! 董怜影夹了几筷子菜,觉得不饿又趴到窗口去看风景,很快又没了兴趣,无聊的哀声叹气。 古代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她们能隐隐听到隔壁有说话声,只是听不大清。董怜影忽的又对隔壁喝酒的人起了兴趣,酒壮人胆,她直接拿出把匕首要在木板墙上掏个洞。 上官凝一惊,扔下筷子去拦她,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可别!” “怕什么!坏了我赔!”董怜影得意的一挑眉,轻步走到墙边。 她手中的匕首削铁如泥,木板做成的墙也不厚,眨眼间无声息的捅开了一个洞。 同时,隔壁说话声也清晰的传了过来。 “……还可以利用吗?”前面没有听清楚,只有最后一句,是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问的。 “那个贱人!”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怒道。 董怜影对这对话大感兴趣,耳朵贴近了墙仔细听,上官凝无奈,也只好由着她。 先前说话那人顿了顿,又道:“大人千万别动怒……好歹说二小姐……” “哼!”那老者重重哼一声,“上官家没有这样吃里扒外的贱人!” 董怜影怔了怔,下意识扭过头来看上官凝。 上官凝也怔住,随即,浑身微微颤抖。 而隔壁老者的声音清晰又无情的继续传来:“我们不要再指望她了!待推翻了楚王,也希望各位大人千万别对她手下留情!” 第六十一章 王爷的仇妃 61 有人适时奉承道:“丞相大人大义灭亲,实在是我辈典范啊!” “是啊是啊!”乱七八糟的奉承声…… 上官凝听的全身冰凉,如坠冰窟,她已辨认出来,那说话的老者,俨然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上官将。 而此时,她的父亲正在与他的党羽们交代,待推翻楚翊风时,也千万别对她客气!该杀就杀! 大义灭亲?好一个大义灭亲! 隔壁仍在热火朝天的议论着,所说的无非就是上官二小姐嫁入楚王府后,迅速背弃家族,帮着楚王对付上官家,人人所不耻…… 上官凝只觉得面部已经僵硬,董怜影还在瞧着她,她扯扯嘴角,也不知自己笑出来没有,声调强行压抑的很平静:“我们走吧。” 董怜影怔怔点头,跟随在她身后,神情恍然走出雅间。 脚一踏出,她才猛然醒过神,一拍大腿,突然牵起上官凝,直奔到隔壁门前,“砰”的一脚,踢开了门! 众人都惊在当场,万籁俱静。 “什么人?敢惊扰我家大人!”最先有人反应过来,高声道。 这个声音,正是夸上官将大义灭亲时叫的最响的。 董怜影冷冷哼一声,毫不惧怕的大步上前,走近了对着此人,当着众人的面,“啪啪”打了他两耳光! 这两巴掌,不光屋内的人愣了,门口的上官凝也惊呆了。 她万分明白,董怜影这么做,不过是为她出口恶气而已! 被打的那男人终于跳起来,一手抓住董怜影衣襟,一手扬起来,尖叫道:“小娘皮,敢打我!……” 拦住他的却是上官将,后者一手拦住属下,同时沉稳的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其他人官职小,不认得皇后,他上官将却是认得。 被打的那男人呆立当场,一想到自己对皇后动手,更是吓得瘫软在地。 董怜影瞥一眼上官将,又狠狠踢一脚面前的男人,叉腰道:“你们给本宫听好了,上官凝是本宫的好朋友,以后再有什么坏话传到本宫的耳朵里,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皇后发起威来,竟然也有几分威严。 上官将轻蔑的一笑,未置可否,视线落在门口的上官凝身上:“没想到,我的女儿愈发的有出息了……” 上官凝勾了勾唇角,未开口,转身离开。 “凝,凝姐姐!”董怜影着急,也立刻丢下众人追出去,剩下一干人面面相觑。 上官凝头也不回直冲出酒楼,董怜影在后面追赶,又被店小二拦下付帐,待她追上上官凝时,二人都已经离楼上楼有了一段距离。 其实她早该知道……对于上官家,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的她,早已经被他们所抛弃!只是亲耳听这具身体的父亲说出那样的话,她还是不可抑制的从心底泛起愤怒来。 “凝姐姐……”董怜影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出声唤她。 上官凝猛然反应过来——她竟然忘记了皇后娘娘一个人在前面闷声闷气的走!? 略有些歉意和的笑笑,她尴尬道:“刚才不知怎么的……失态了……娘娘千万不要介意……” “凝姐姐!”董怜影握住她的手,坚定道,“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不会生气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凝姐姐!” 心下感动,她也反手握住她的:“怜影……”头一次,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了姐妹之情。 董怜影歪头笑了笑,又继续道:“朝廷上这些事我不懂,我只知道,不准别人欺负你,他们欺负你,就是在欺负我!你要什么,我都想办法帮你拿到!” 真是个率真可爱的女子!上官凝心里暗暗赞叹,又颇为无奈,率真可爱的女孩招人爱,可是在皇宫里,却是致命的弱点。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许她也要利用这个弱点,去对付所有属于皇帝的人…… 不,不是将来,现在的她,就在利用着。 强行压下浮出的愧疚,她淡淡一笑:“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董怜影虽然不舍,却也没有违背的意思,点头答应,二人向皇宫方向返回。 刚走了几步,背后又有人叫,董怜影回头,又惊又喜:“上官哥哥!”她也是认识上官冲的。 上官冲急冲冲追上来,先是对董怜影隐蔽的行个礼,其次才抓住上官凝,急道:“凝儿!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他接到父亲的传讯,要去楼上楼,然而到了之后,才得知皇后和上官凝竟然也乔装出现在这里,两方人闹了个不愉快,随即分散。上官冲担忧妹妹的情况,追了出来。 若说上官家有真正关心她的人,此人必是上官冲,心头微暖,上官凝淡淡笑出来:“没什么事,大哥,你放心我过的很好……” “凝儿!”又有人追上来,果然是与上官冲形影不离的苏岩。 他的动作与上官冲一样,先是对董怜影行个礼,其次才抓住上官凝,急切道:“凝儿!你有没有怎么样?!” 无奈的摇头,她再次声明:“我没事,真的没事。” 董怜影机灵的扭头瞥这两个男子几眼,突然一把拉过上官冲:“上官哥哥,好久没见了,上次向你讨教的那些事你还没有解答呢!”说话间拉着上官冲退到了一边。她也是知道早些年上官凝与苏岩青梅竹马的事,此时好心给他们二人一个独处的机会。 街上人本来就稀少了,董怜影拉着上官冲退到了后面,上官凝与苏岩周遭,空无人人。 苏岩自然也明白董怜影的苦心,此刻百感交集,沉默了许久,才讷讷道:“凝儿,我不一样了……” 上官凝一怔,道:“什么不一样了?” 容貌秀美的男子沉吟片刻,道:“你以前说我没有担当,只知道吟诗做对,只会依靠别人,你说的都对,我已经在改了。现在我跟着上官大哥做陪戎副尉,学军法,学武功……虽然现在没学出什么成就,但我愿意继续学下去,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时隔这么久,苏家倒台,失去了身份地位钱财,抛弃过去一切重新开始,他却始终坚持着当初的信念:为喜欢的凝儿做出改变。 上官凝微一错愕,不知该说什么好,心绪渐渐的复杂起来。 她没有想过,当有一个人为了她,愿意改变一切,在背后默默努力着时,她该做些什么…… 苏岩说完这些,忐忑不安低下头,时不时偷瞄她几眼。 思忖了半晌,她终于下了决定,艰难的开口:“苏岩,如果,如果我说这世界上有借尸还魂,你……信么?” 苏岩瞪大眼睛,惊疑不定:“你,凝儿,你在说什么?” 上官凝叹口气,认真道:“其实与你青梅竹马的上官凝真的不在了……我只是来自地府的一缕游魂,借用了她的身体而已……” 苏岩倒退两步,脱口道:“我不信!” “这是真的……”上官凝字句坚定,“上官家恨我,是因为我帮楚翊风对付他们,而我之所以能这样做,因为他们并不是我的亲人,我的亲人在另一个世界活着!同时楚翊风也能给我他允诺的自由!我不是你们眼中的上官凝,也永远不再是你们眼中的上官凝!”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性情大变,突然对他冷淡,不在乎上官家是否没落,人也坚强冷淡起来,这样的上官凝,他早该想到她不是之前的凝儿! “那么……”苏岩颤抖着问出声,“你说凝儿……是什么时候?” 上官凝默默叹息,道:“你第一次与她私奔失约,她在嫁入楚王府那天……就拿匕首自尽了。” 苏岩如遭雷击,踉跄连退几步,险些站不稳身体。 她想了想,又低声道:“苏岩,我……很抱歉占用了她的身体,还让你产生这样大的误会……对不起。” 苏岩面如纸色,悲怆摇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把这件事如实说出来,上官凝心底也轻松不少,虽然歉疚,但实在是无可奈何。苏岩此时遭受巨大打击,恐怕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就算他想明白了,今后要做什么也是未知…… 先不去管苏岩,她转回身,招呼董怜影:“娘娘,我们回去吧。” “哦?好!”董怜影与上官冲聊的不亦乐乎,听见她的声音只能依依不舍与上官冲告别,走过来见苏岩这副模样,惊道,“苏哥哥怎么啦?” 上官凝拉住她的手,缓缓摇了摇头:“他没事……我们走吧。” 董怜影虽然好管闲事,但也懂几分分寸,知道此时自己不宜插话,便撇撇嘴,乖巧的跟上官凝走。 她们很快走远,留下上官冲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苏岩。 不用对上官冲再说些什么了,苏岩会告诉他的……上官凝默默的想,上官家对她最好的就是上官冲,而她最对不起的,恐怕也是上官冲。 也许他们会恨她,恨她霸占了上官凝的身体?她有些自嘲的勾起唇角,嫣红的唇如绝美的罂粟花,透出几分自嘲。 第六十二章 王爷的仇妃 62 但是她不后悔,甚至觉的早该这么做了,之前担惊受怕的毫无意义——说出自己的来历,她才感觉出自己的存在感,才觉得自己像自己了。 终于不用再为死去的上官凝而活。 她应该是新的,独立的上官凝。 一路沉闷,董怜影跟在后面,无声的扁着嘴。 好讨厌!本来玩的好好的……竟然遇到上官家的人……她扫兴的想,悄然抬眼注视着前方的上官凝,暗忖,凝姐姐见到苏哥哥,心情大概也不好呢。 在她的认知里,上官凝与苏岩本是一对,奈何被拆散,旧情人相见,分外感慨。 恐怕在凝姐姐心里,也是充满不甘与愤慨的吧……董怜影瞧着前方上官凝的背影,忧心忡忡想着。 背后突然传来劲风,董怜影惊愕回头,还未看清后颈便遭一切,随即失去意识。 上官凝闷头在前面走着,只听到后面一声撞击,伴着董怜影的闷哼,她心头一惊,急忙转回身。 董怜影已经昏迷,被人扛在肩上,而那人,正笑眯眯望着她。 霎那间,她连思考都忘记了。 来人迈了几步,走近了她,二人对视,最后他先开口:“你打算这样站多久,我扛着别人可是很累的!” 上官凝扑哧笑出来,轻轻捶过去一拳,砸在杨靖胸口上。 杨靖夸张的退后几步,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叫道:“凝儿你好狠的心呀,连夫君我都打,亏得我日夜思念牵肠挂肚情意绵绵……” “好啦好啦!”上官凝忙出声制止,再这么胡闹,非要把别人吸引来不可。 杨靖也见好就收,反手把董怜影放在地上,伸展双臂轻轻拥住她,柔声道:“凝儿,我想死你了。” 隔了那么久那么久,重见时还是这么的自然欢乐,上官凝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幸福感传遍全身。 惬意的眯起眼睛,她轻声呢喃:“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杨靖轻笑出声:“你真以为我是神仙么?” 有几分撒娇,和满足的,她也轻轻笑着:“和神仙也差不多了。” “哼!”杨靖笑着放开她,直接拦腰打横抱起,“抢亲喽!”他抱着上官凝,脚再灵活的一勾把昏迷的董怜影勾起来,夹在腋下,随即足尖一点轻松的飞身而起。 抱着一人,挟着一人,杨靖还能轻松自如的在屋顶穿梭,轻功的确不负天下第一之名,最后他停下来,落在一个院里。 上官凝瞧的清楚,这分明是个华丽大宅,而他们所在,是供人居住的后院。 “这是什么地方?”她轻声问。 杨靖耸肩,咧嘴一笑,吹了个响亮的呼哨。 哨声未落,某个房间的门被猛的撞开,伴着一个大嗓门:“杨靖!老娘正在睡觉,你又折腾什么!” 上官凝第一直觉便是:好漂亮的大美人!再一细看,精致美艳的脸上,更有时间的沧桑,眼角甚至已经生出了细纹——至少在三十岁以上。 这大美人摔开门直冲出来,旋继看见上官凝,走近了啧啧称赞道:“小美人就是上官小姐吧!平日里总是听见有人夸上官小姐的美貌,今天总算瞧见活的了!” 杨靖笑嘻嘻道:“可不是吗?青岚姐,你一直想见天下第一美人,我就带她给你瞧瞧啦!”说罢他低头给上官凝介绍,“她叫青岚,十几年前也是天下第一美人呢,只可惜,到现在都没嫁出去……” “喂!”青岚柳眉倒竖,一脚踢过去,叉腰骂道,“臭小子!又说我的糗事!” 杨靖跳到一旁,笑着讨饶。 举止言谈间,透露出二人关系的亲密无间,上官凝瞧着他们嬉笑怒骂,对性格直爽的青岚也颇有好感。 青岚狠狠瞪了杨靖一眼,亲热的拉起上官凝的手:“我一瞧见你就喜欢的很,我们好好到一边聊去,别理这个蛮小子!” 上官凝微笑点头,不过总算没忘了董怜影,弯腰努力抱起被扔在地上的她。 青岚这才注意到,疑惑道:“这小丫头是谁?” “皇后董怜影。”上官凝顺口回答。 “皇后娘娘!”青岚大惊失色,急忙抢上前与上官凝一起抬人,嘴里还不忘骂杨靖,“臭小子,把皇后娘娘这样丢在地上,你是嫌我活得太长了是不是!” 杨靖抱肩笑嘻嘻看着两个女人这样忙活,也不搭话。 倏的,一丝细微的风掠过他脸颊。 杨靖神色一紧,连招呼都没有打,飞身而起,武器也在眨眼间横在手中。随即空中又多出两人,皆是一身普通装扮,杀气却是猛烈凶悍。三个人快速交手,武器相撞,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 青岚也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低声道:“快走!”她引着方向,与上官凝一起抱着董怜影挪到一间房内,飞快闩上门。 “这是……”上官凝焦急万分,却又不得不配合青岚动作,此时听着房外打斗声,心急如焚。 青岚坐下来,透出几分倦色,恼道:“终于追到这里了,奶奶的,真不让人消停!” 听她语气,似乎过去时常遇到这种事?不待问出口,青岚又解释道:“臭小子被人追杀几个月了,只有躲在我这里时才能消停会儿,现在好了,连我这儿都不安全了,我看除了出京,没别的办法了。” “他为什么被追杀?”上官凝脱口而出,随即又反应过来。 青岚奇怪的瞥她一眼,道:“上官小姐,他为什么被追杀,你说呢?” 上官凝垂下头,心中五味杂陈,她问出口时就想明白了,杨靖被追杀,当然是楚翊风下的命令,而他仍留在京城,就是为了她。 二人在屋里待了片刻,屋门咚咚咚响起来。 青岚松口气,扑过去开门,进来的正是杨靖——他头发有些散乱,脸上还染了几分血渍。 “你受伤了?”两个女人异口同声问。 杨靖笑着摇头,道:“那两人已经处理好了。” 青岚仍是愁容满面:“这里已经暴露,看来你以后不能躲在这儿了。” “那我就出京呗!”杨靖满不在乎的笑笑,“倒是你呀,好姐姐,以后可要小心些了。” 青岚撇撇嘴,叉起腰傲然道:“我夜青岚好歹也是京城的大商户,每年上的税都够那些当官的吃喝几年,他们敢动我?” 杨靖摇头苦笑,走过几步到上官凝面前,神情异常柔和,低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不……”她仓皇摇头,局促的解释,“是我不对……你被人追杀全是因我而起……”话在嘴里,有些微的酸楚,她从来不知道杨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传信给她时冒着什么样的危险,她竟然还以为这是所谓的浪漫! 她这才注意到,杨靖俊郎的面容上,刻化着积累的疲惫,他的双眸,都已经充满了血丝。 杨靖一把抱住她,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身体。 青岚在旁啧啧嘴道:“光天化日的,你们……我还是非礼勿视吧!”说完匆匆逃离。 青岚一走,屋里只剩二人——当然没有算昏迷的董怜影。 拥抱着沉默了许久,杨靖才闷闷道:“我要离开京城了。” “嗯,”她不知说什么,只能淡淡应了一声。 杨靖语调里突然又满是活力:“不过一个月以后我一定会回来的!”他接了一笔生意,恰好也能暂时离开京城避避风头,这次完成后获得不扉的收入,从此便可退隐江湖,带着凝儿离开。“凝儿,别再管其他人了,楚翊风已经开始行动,上官家的衰败已经注定,你挽回不了的。” “我明白。”她低低的开口,今日见识了上官将对自己女儿的无情,她突然发现,自己阻止楚翊风陷害上官家的念头是多么可笑。 杨靖心中一喜,道:“一个月以后我回来,跟我走吧!” “好!”她坚定的答应。 两人又叙了半天的旧,听杨靖讲,他年少时被人追杀,恰逢被青岚所救,二人结为姐弟,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青岚全名夜青岚,属于典型的女强人,以事业为重,结果自己三十多岁了虽有偌大的家业,成为了女子中的传奇,可还是孤身一人,浪费了绝色的美貌。 追求她的依旧不少,只可惜青岚眼高于顶,一个也看不上眼。 笑的讲完青岚的故事,杨靖掰着手指数日子:“今天是初八,我离开一个月,最迟下个月十五去接你,到时候我们就远离京城,好好过日子去!” 天色渐晚,再是依依不舍,也到了分开的时候,更何况有个皇后在这里迟迟没有回宫,董怜影昏迷这么久,也该醒过来了。 杨靖狠狠瞪着地上的董怜影,无奈道:“如果没这个跟班,那该多好!” 最后雇了一辆马车,上官凝带着董怜影回宫,到了凤巢宫时,陈嬷嬷早已经急的跳脚。上官凝慌称皇后娘娘玩的累了,路上就已经睡着,安置好了董怜影,她匆匆出宫。 第六十三章 王爷的仇妃 63 今日消耗时间实在太久,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像一个不透明的罩子。 坐上回王府的马车,她脑中仍是乱糟糟一团,今天一切发生的太过离奇,尤其与杨靖的约定。 似乎一遇到杨靖,她就毫无招架之力——怎么答应与他一起走了呢? 倒不是舍不得楚王妃这个身份,上官凝守信善良,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上官家和那个承诺去而复返。她知道杨靖这次出京不仅为了避开追杀,更是接了任务,去刺杀什么人。 他此去一定很凶险……心下担忧,上官凝又开始走神。 她一定不能负杨靖…… 那她与楚翊风的交易,是否要取消了? 楚翊风……上官凝暗暗咬牙,她知道,这个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像往常一般回到楚王府,到了知乐园,却看见小桃和池儿整整齐齐站在门口。 小桃满面焦急,瞧见上官凝,咬牙跺脚,恨不得一把把她揪过来,急道:“小姐你……你怎么回来这么晚,王爷他,他……” 一到紧急处,她就有几分结巴,池儿不耐,直接接过话来:“王爷在里面等你,他好象很生气。” 上官凝心头一跳,隐隐有几分不祥的预兆。 一步一步走近了,到了半掩的门前,透过门缝看到屋内那个孤高的身影,仍然锐利的随时能收割人命。 她轻轻推门,迈了进去。 “你还知道回来?”楚翊风背对着她,声音低的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上官凝淡淡的回答:“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对话——她怎么觉得像是丈夫在拷问红杏出墙的妻子? 这个感觉,让她隐隐不适。 楚翊风骤然转过身,眯起的眸子里满是怒气和寒意,一字一顿的咬牙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去见了谁?” 上官凝猛的抬眸:“你派人跟踪我?” 楚翊风冷哼一声,怒道:“不跟踪你本王又怎么会知道你去见了杨靖那小子!” 上官凝傲然与他对视:“我去见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恶……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她理亏的?她不欠他一分一毫! 明明不想与面前这个人有一丁点的联系,为什么反而和他吵了起来? 楚翊风咬牙低吼:“你是本王的女人!” 她报以冷笑,抬起右臂到他面前,字字清晰道:“你的女人就要被你折断手骨,然后到现在都不能用力吗?你的女人就要被扔到皇宫里做最下等的宫女自生自灭吗?你的女人就要被你当成最下贱的人任打任骂吗?!” 对方竟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她冷笑着继续道:“我不稀罕做你的女人,也不想做你的女人,过去那些事在我眼里,都是抹不去的耻辱!” “够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战他的权威,楚翊风嘶吼出声,手指用力扣住她削瘦的肩,无法抑制的咆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上官凝反而不怕了,她迎着他的眸子,几乎能看到里面倒映的自己,她淡淡的,缓缓的道:“应该是我问,楚翊风,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楚翊风神色有些怔忪,他面前的人,娇小柔美,但更为吸引他的,却是她一成不变的坚毅刚强,他几乎可以肯定,就算把上官凝丢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来消磨她的意志,她也一定能顽强的活下来。 只因为对上官家的仇恨,他伤害了她,造就了现在的结果,她恨他。 那么……该如何解决? “我不知道……”最后他低声开口,“当初给了你怎样的伤害,但是如果你告诉我真相,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发生?” 他只知道她不是真正的上官凝,可具体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仍是不清楚。 上官凝嗤之以鼻:“就算告诉你,你会信么?楚翊风,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拿借口掩饰,否则我会更瞧不起你!” 楚翊风勃然大怒,手掌高高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看着他脸上神情的变化,又冷笑一声,道:“你对女人,永远只会用暴力么?” 她的话,敏锐准确的落入对方的心底,击中他最软弱的地方。 他不会爱人,更不懂怎么样才被人爱。 沉默半晌,他收回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赢了!” “什么?”上官凝一怔。 “本王爱上你了!”他不甘的低吼出声,突然揽过她的身子,手托着她的后脑,汹涌猛烈的吻上去。 “不……”话刚到嘴边已被湮没,他的攻势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 这样随便的侮辱她……她恨这个男人! 他的吻如同他的人一般的猛烈,他牢牢控着她的身体,叫她不能有一丝挣扎,就这样强硬的霸道的吻着。 舌尖突然剧痛,随即血腥味道蔓延口腔,楚翊风吃痛,松开了她! 她抗拒的瞪着他,清秀的眼眸里泛起水雾,红唇上染着血渍,她恨恨叫道:“楚翊风,我不稀罕你的爱!” 清亮美丽的眸子,除了羞辱,更多的是对他的藐视。 楚翊风拭过嘴角,手背上满是血,他被上官凝咬了一口,嘴里也全是血。 她宁愿惹怒他,她明确的表示,她恨他。 楚翊风心口,忽然有些压迫的紧,嘴里的血被他一口咽下,滑过喉咙,一阵枯涩的感觉。 但随即,他又恢复冷笑,俊美的脸甚至有些狰狞,他缓缓的道:“你不稀罕我的爱,不知稀不稀罕杨靖的爱?” 上官凝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楚翊风冷哼,道:“从此你别想再见到他,本王得不到的,谁也得不到!”说罢快步走向房门。 走到门口,他又顿住脚步,冰冷的补充:“杨靖,必须死。” 他身上散发的慑人的寒气,令上官凝打了一个哆嗦。 楚翊风一走,小桃便冲了进来,一看到上官凝嘴角的血渍,便开始惊叫:“小姐!王爷又打你了?!” 池儿倚在门口,面无表情道:“显然没有,王爷嘴边的血可比王妃的要多多了。” 小桃回瞪一眼,挽过上官凝,关切道:“小姐,王爷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啊?你今天去做什么了?王爷为什么那么生气?” 池儿又淡淡的在旁插话:“问那么多干什么,不该问的别问。” 小桃一瞪眼睛就要发作,被上官凝拦住:“算了,小桃别问了,没什么。” 叫小桃去倒杯水,她坐到床边,心里最初的那一点不安,竟然越来越大。 “砰!”门口突然传来巨大响动,上官凝闻声扭头,却见不知何时过来几名侍卫,扣住了池儿,刚才那响声正是侍卫动手时碰到了旁边的花盆。 池儿抿着嘴,任侍卫把自己拿下,不出声也不挣扎。 “等等!”上官凝匆忙叫出来。 “娘娘,”其中一个侍卫面无表情道,“这是王爷的命令!” 楚翊风的命令?他为什么要抓池儿?看池儿神情自若,上官凝突然明白过来,因为她,池儿已经背叛了楚翊风! “住手!”她吼出声。 侍卫们却闻若未闻,仍旧绑的绑拖的拖。 身体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上官凝几步冲上去,紧紧抱住池儿,把几个侍卫推到一边! “娘娘!”刚才说话那人冷冷道,“请娘娘配合属下!” 她疾言厉色的拒绝:“想要带走池儿,除非先杀了我!” 池儿脸上一直没有表情,突然低头轻轻抿唇。 侍卫们没法,只能先退下去禀报。 他们一走,知乐园又恢复了宁静,小桃还没有过来,池儿被上官凝拥在怀里,突然想要偷一回懒,在她怀里不起来。 “为什么要帮我?”小罗莉淡淡的开口。 上官凝松开她,半蹲下身体,与她直视,认认真真道:“池儿,你是我的人,我就要好好的保护你。” 池儿大眼睛缓缓蒙上雾气,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 楚翊风没有再来,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空气里也无端多了些紧张的情绪,操控着每一个人的烦躁心绪。 本来寂静少有人踏足的知乐园,渐渐人多了起来——被楚翊风的亲兵包围了起来。 虽没有宣告什么,但大家心照不宣,上官凝是与楚翊风正式决裂了。 平静无波的过了两天,又要进宫了,照旧是坐马车去,只是多了两人跟随,楚翊风显然对她不放心。 跟随的人不能进宫,便在宫外守侯,但想起皇上遇刺那次,无影从暗处现身,说明楚翊风的人表面上虽然遵守皇宫的规矩,但暗里该干吗还是干吗,早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埋伏进去了。 心中冷笑,上官凝不知自己还进宫来有什么用处。 刚到凤巢宫,还未踏进去,便听到一个尖叫声:“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音色虽然好听,可惜太过尖锐,上官凝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她听得出来,这人不是董怜影。 第六十四章 王爷的仇妃 64 莫非皇宫这边也发生了大变? 到了门口,董怜影的声音也传出来:“这里是凤巢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再这么闹,本宫给你好看!” “哼!”那尖尖的嗓子哼了一声,脚步声愈走愈近。 “恩妃娘娘!你还没有向本宫跪安!”董怜影冷冷的出言提醒。 对方似乎顿了顿,才不甘愿道:“禀告皇后,臣妾告退!” “去吧!”董怜影语调里隐隐有几分得意。 上官凝正犹豫自己要不要现身,屋内已冲出来一位粉衣美人,模样没有看清,但一身的香气几乎把她熏到窒息。 美人气势汹汹冲出来,她没料到门口有人,险些撞到上官凝,还好及时收住了脚,居高临下斜了上官凝一眼,鼻孔里重重哼一声,扭着蛮腰快步离开。 远看美人走的没影了,上官凝才淡淡一笑,进了殿。 董怜影一身正装,清秀的脸上了几分妆,远看高贵典雅,走近了才发现她已经笑的不着边。 “凝姐姐!”她跳过来,兴奋的一拍上官凝双肩,“我教训了讨厌的恩妃,好过瘾呀!” 在别人面前,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完全伪装自己,可面对上官凝,她永远都是那副单纯无邪的模样。 上官凝微微失神,董怜影已经跑开,从书架里翻出个东西,又跑过来递给她,神秘兮兮道:“姐姐你不是想看皇上的密折是什么样的么?我特意偷出来给你看看,晚上再放回去!” 突然对这丫头起了几分歉意,上官凝把折子推回去,摇头道:“我不看了,快放回去吧,不然被皇上发现就惨了。” 董怜影扁扁嘴,道:“皇上现在才顾不上这些,他正气着呢!” “怎么了?” “民间不知从哪传出首诗,越颂越广,现在民心都不稳了。” 上官凝心中一动,暗忖,是楚翊风出手了么? 董怜影没有注意她神情的异样,又继续道:“皇上平时最宠恩妃了——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坏女人——今天也被冷落了,然后她跑到我这儿来出气,反而被我骂回去了!凝姐姐,我是不是好厉害!” “嗯……厉害……”敷衍几句,上官凝转移话题,“你刚才说的那首诗,是什么诗?” 董怜影皱眉,但还是勉强背了下来:“紫毡履宽稳,微雪将军出。星苑毙天狼,陨队如风荷。” 这是首藏头诗,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紫微星陨”,紫微星,指的自然是皇帝,也难怪楚平正大怒。 民间传出皇帝要死的谣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上官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楚翊风。 只是他有这么笨?宣传如此明显的造反诗? 董怜影挠脑袋,撇嘴道:“这些东西我想也想不透,干脆就不想了——还有件事,凝姐姐,那天我是怎么回来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了?” 上官凝扑哧笑出声,顿时觉得她比之前更可爱了几分。 与董怜影寒暄几句,出了宫,又坐马车会楚王府。 如今在哪里,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一个,或被抛弃或被怨恨,唯有杨靖,不在乎她的一切,真心的想带她逃跑。 她希翼的抬眸望车厢顶,握拳给自己打气:还有一个月,上官凝,坚持住,一个月以后你就真的自由了。 回到知乐园,楚翊风竟然又在。 一见她回来,本该是冷若冰霜的脸上竟然有几分局促的神色,楚翊风张了张嘴,结果扭头道:“小桃,去沏两杯茶。” 小桃不安的领命而去,上官凝瞥一眼四周,没有其他人,池儿不在。 “你把池儿带到哪里去了?”她懒的废话,直奔主题。 楚翊风一怔,轻哼一声,道:“她在哪里,本王怎么会知道?” 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淡淡的愤怒。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更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在她的眼中,恨不得拿眼刀剜死他。可是在他心里,自从承认爱上她以后,阴云散去,逐渐的晴朗起来。 是的,他就是爱她了,怎么样? 他想笨拙的讨好她,又要防止她出卖他,江山和美人,他想尽收手底。 但很明显,上官凝并不买他的帐。 屋内静了片刻,楚翊风又道:“我们之前定下的交易……还继续,如何?”他只想打破这个僵持局面。 上官凝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到了这步境地,我还会信你?” 楚翊风咬牙,忍了忍,又道:“那要怎样你才会信我?” 眸底异光一闪,上官凝淡淡扫过他,视线落在虚空处:“除非我见到杨靖,然后安安全全跟他离开,之前答应你的,就还能做到。” 忍耐的怒气又即爆发,楚翊风握拳,生硬道:“除了杨靖,你眼里就再没有其他吗?凭什么这样一个小贼值得你死心塌地?” 他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她就不肯看他一眼?就连伤害都不能让她注目么?! 倔强的脸庞微微昂起,她坚定的回答:“我眼中,非杨靖不可!” “砰!”楚翊风的拳头砸在桌面上。 “杨靖……”他艰难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非死不可!”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杀他。”上官凝镇定的看他,平静的开口。 ……等着瞧吧!楚翊风眯起眸子,暗暗冷哼,随即恢复正常神色,收回酸麻疼痛的右拳,淡淡道:“本王要微服出巡,你换好衣服就过来。”说罢转身走出房间。 马上有侍卫送来身男装,上官凝换上,变成成翩翩浊世佳公子。 出了知乐园便看到楚翊风带了几名亲信等着,她上前,仍不忘前面的疑惑,低声问:“池儿被你弄到哪去了?” “大概在地牢吧……”楚翊风也低声回答,末了又冷笑着补充一句,“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的话。” “你!”上官凝气结,怒道,“她只是个孩子!” 楚翊风淡淡哼一声,目视前方,道:“不论是孩子还是老人,背叛本王的下场只有一个。” 这是所有古人的弊端——不把人命当人命。在他们眼里,人命贱如草,只要有了权势,想杀谁就杀谁,这是个没有完善法制束缚的年代。 上官凝气的咬唇,猛的转身要走,她脑中只剩一个念头:救出池儿! 胳膊被人拉住,楚翊风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你陪本王出去这一趟,本王就放了池儿。” 算是交换么?她心中一动,虽然面前这人屡次说话不算数,但眼前,似乎也只有相信他这一条路可选了。 权衡之下,思量再三,她还是转回身来跟着楚翊风走。 定了念头,她才有心思打量楚翊风带的这三人——都是他的近身侍卫,也穿了平民的衣服,只是其中有一个总是挤眉弄眼的笑吟吟瞧着她。 再一细看,上官凝顿时暗嗤,楚翊风离了女人不行么,她已经第二次看到金银扮成男装陪在他身边。 一行五人从后门离开楚王府,走在河阳城。 上官凝只垂头丧气跟在后面,提不起丝毫的兴致,不知现在池儿正受着什么样的酷刑,她哪有心情逛街。 “哎,”扮成男装的金银也故意缓下步子,移到她身边,媚眼如丝,低声问,“楚王妃,听说你在外面有了情郎?” 上官凝苦笑:“什么情郎?你问这些做什么?” 金银眨眨眼睛,掩嘴偷笑道:“你有了情郎,就不会和我抢王爷了呀!” 她淡淡瞥一眼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略带嫌恶的道:“就算我没有情郎,也不会和你抢的,我不会爱上楚翊风的。” “那就好!”金银抚胸感慨,但随即又叹息道,“你不爱他,可他爱你,可怎么办?” 上官凝语结,怔了片刻,干脆转移话题:“这次出来做什么?” 金银也不在乎她没有回答问题,扁扁嘴道:“我怎么知道?” 上官凝再也无话,金银觉的没趣,又追上前面三人,甜腻腻的声调麻的人酥了骨头:“王爷……人家好无聊……” 上官凝抱紧了肩,撇撇嘴,女追男这样的戏码,她没什么兴趣去看。 最后楚翊风带领,几人进了茶楼,楚翊风坐在首席,金银和上官凝各为两侧,剩下两名侍卫则站在一旁。掌柜的早看出几人身份不凡,眼巴巴上前来巴结。 坐定了后,慢慢品茶,楚翊风使一个眼色,其中一名侍卫便抬手招呼店小二,喊他过来。 店小二走过来的同时,茶楼外也有群孩子跑过,清亮的嗓音整整齐齐的念儿歌一样的东西:“紫毡履宽稳,微雪将军出。星苑毙天狼,陨队如风荷!”即使跑远了,众人也听得分明。 上官凝暗暗心惊,外面孩子们念的正是流传甚广的造反诗,心念正动,已听到楚翊风的问话:“你可知道外面那孩子们念的诗是怎么传起来的?” 店小二一摊手,无奈道:“客官,我们这些小百姓怎么会知道?” 第六十五章 王爷的仇妃 65 楚翊风眼眸一闪,身旁的侍卫便塞过去一锭银子,店小二紧忙推拒,慌道:“大人!小人一看就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小的不敢招惹什么麻烦,再说,真的不知道这诗怎么传出来的哇!” 楚翊风神色不变,淡淡道:“平时来这里喝茶的,有没有人推崇这首诗?” 上官凝冷眼旁观,暗忖,推崇这诗不就是代表与楚翊风同一阵线么,为什么他还在问,难道真是有人从中作梗? 店小二费力的想了想,道:“书令史范大人曾在茶楼里念过。” 侍卫塞了银子示意店小二可以走了,楚翊风沉思片刻,再抬眸,面上多了几分寒意:“去范府。” 书令史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未必能问出什么,但王爷发话,谁敢不从,几人立刻又出发前往范府。 所幸范府离这里并不远,走了两柱香的时间,范府的后门呈现在众人面前。 没人上前敲门,那两名侍卫直接翻墙而进,小半个时辰后又翻墙而出,一人上前:“爷,问出来了,是刑部尚书指使的。” 上官凝无声的观察,突然发现其中一个侍卫手指上有新染的血迹。 再仔细一瞧,另一人衣角处也有几滴血渍。 恐怕问这个范大人,也是用了特殊的刑罚,才逼供他招的吧。 她暗暗冷笑,对付朝廷官员,也可以用非常手段么,楚翊风倒真是敢这样做。 正不屑间,却发现几人视线全落到自己身上。 “刑部尚书,”楚翊风似笑非笑,“好象是丞相党的人啊!” 上官凝淡淡一哼,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金银已经夸张的叫出声来:“丞相是你爹呀!” 楚翊风倒是没说什么,若有所思笑了笑,淡淡一挥手,转身离开。只是隐约听见他的低笑声,伴着听不大清的自语:“丞相啊丞相……想逼我出手么……” 一行人又离开范府,转战第三个落脚点。 上官凝目瞪口呆瞧着面前香气袭人的阁楼,简直不敢相信:楚翊风的第三个目的地,竟然是这家妓院——听雨楼? 直到进了听雨楼,她方明白,这里明面上是家妓院,暗里却是楚翊风连结部下的据点。踏着木踢蹬上最高楼层,全然没了妓院的萎靡气息。 金银凑到她耳旁悄声道:“只有王爷信任的人才知道这里,你可算占了便宜了哦!” 上官凝淡淡一笑,没什么反应。 最上层只有一人看守,见几人上来,微笑示意一下,起身在墙上摸索了几下,随即空灵的摩擦声响起,墙壁竟然缓缓错开,露出一间暗房。 两名侍卫很自觉站到暗房两侧守护,金银则是跟在楚翊风身后,紧紧粘着他,上官凝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正茫然,楚翊风勾了勾手指:“过来。” 一男二女进了暗房,里面也是别有洞天,无数只蜡烛燃烧,更有其他人在忙碌,若不是亲眼见了刚才的暗室入口,上官凝几乎就以为这里是间普通的殿堂了。 “王爷!”最先看到他们的几人齐声跪地。 “起来。”楚翊风淡淡开口,直奔主题,“筹备的怎么样了?” “回王爷,大概还需要三个月。” “三个月……”楚翊风沉吟。 上官凝听的清楚,心思流转,已经大概明白了楚翊风的意思——他是打算三个月以后正式谋反! 不过眼下造反诗在民间流传,恐怕他不得不加快步伐了,或许上官将就是这个意思,逼他早步造反,双方正式决裂,然后镇压。 只是老丞相这一步,连皇帝都不知晓,看来君臣二人已经出现了分歧。 金银早已经走到一边,熟练的指挥,检查帐簿,上官凝无事可做,便无趣的跟在楚翊风身旁,她不想参与进去,便只冷眼袖手旁观。 面上虽是旁观,她心里却在算计,如果楚翊风仓皇起事,胜算一定降低不少;这个时候,大概上官将也在鼓动皇帝早些下手铲除楚翊风了。 这时有人来报:“王爷,人到了。” 楚翊风微一点头,起步朝另一个暗房走去,他们的对面,也有几人缓缓走来,上官凝随意扫过,顿时一惊,夜青岚也赫然在列! 夜青岚是河阳城有名的商户,楚翊风已经拉拢了这些有财力的商人了么?也难怪青岚有恃无恐的敢收留杨靖。回想起那日与杨靖相处的短暂片刻,白皙的面容露出清浅的笑。 她默默的想,杨靖现在在哪里呢,是不是在努力完成他的任务,然后像个英雄一样来娶她? ———— “阿嚏!”距离京城遥遥千里外的某个马厩,扮成马童成功混入目标家中的杨靖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咧嘴一笑:“一定是凝儿又在想我了!” 此时的他衣着破烂,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唯有一双眸子亮晶晶,像黑夜里的明珠,熠熠闪亮。 他也知道遥远的京师,正如龙潭虎穴,有无数个陷阱在等着他,可是思及那个妙曼不可言的人,杨靖便什么都不怕。 ———— 处理事宜完毕,楚翊风等人离开听雨楼,与来时不同的,是这次以轿代步。而上官凝,很不幸的与楚翊风共乘一轿。 上官凝眼观鼻鼻观心,端坐不语,倒是身旁的楚翊风,局促了很多。 从侧面看她,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小巧的下巴,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楚翊风微微失神,喃喃出声:“一顾倾城……”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呢?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再去想,只知自己已经爱上她,此生若是没了她,眼中必将没有色彩。 他本是因为别人才开始不近女色,但却是上官凝,让他又明白了自己不近女色的真正原因——好象人生中,他一定会遇到她,命中注定。 可是…… “楚翊风,我不稀罕你的爱!” 决绝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楚翊风微眯眼,突然一把抓起上官凝双手,恨恨道:“你早晚会爱上本王!” 不知他发什么疯,上官凝淡淡哼了一声,别开了眼睛。 回到王府,楚翊风如约命人带上官去见池儿。 再看到小罗莉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缩成一团的小女孩,身上血迹斑斑,身上单薄的衣料早被鞭子嘶咬的破烂,她紧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到几乎没有。 “快!”上官凝声音微微颤抖,“快救她!” “是!”其中一个侍卫抱起池儿小小的身子,飞快的大步走出牢房,上官凝跟在后面,她的腿都有些软了,但仍一路小跑着跟着,从后面,她看到池儿细细的胳膊无力的垂着,心中震惊到甚至麻木。 请来大夫给池儿疗伤时,她眼睛被炽的疼痛。 还没有发育好的身子,满是鞭笞的伤口,有的刚刚结痂,轻轻一动就破了,流出鲜红的血,还有的已经破裂了几次,血肉模糊,狰狞可怖。 上官凝咬牙,眼睛酸涩,瞬间蒙上一层水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楚翊风竟然会下这样的狠手! 池儿受这酷刑,全是因为她! 而她曾允诺会保护她,却没有做到! “天啊……”背后传来低声的惊叹,是小桃闻讯赶来,她的手上还捧着一盆热水。 微定一定神,上官凝神色平静道:“小桃,帮大夫打下手,一定要看好池儿。”匆匆吩咐完,她转身冲出去。 她要去找楚翊风找个说法。 跑了两步,却又渐渐迟疑,最初的冲动过后,她开始分析此举的可行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有什么资格去和他谈判? 利用楚翊风对她的爱?那不是她的风格。 沮丧的停下脚步,上官凝发现,原来自己除了等待杨靖,别无选择。池儿和小桃的命,她亦无法控制,除非带她们一起离开。 再返回房间,小桃正在洗毛巾,盆子里,也染上了丝丝血色。“我来吧。”上官凝径自上前,拍拍小桃,从她手中接过毛巾。 “……”小桃疑惑,却也知道自家小姐目前心情并不好,没有多问。 从这日起,上官凝默默无语,守在池儿床边,折腾了几日,总算保住了她的命,但人却一直昏睡着,高烧不退。 上官凝本来想着杨靖带她逃跑时也顺便带上小桃和池儿,如今池儿昏迷不醒,不知到了那日还能不能随她走,她暗自忧心,日子也一天天过去。 ———— 终于再次踏入河阳城,杨靖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今天是十四,距离他们约好的日子还差一天,总算如约赶回来了! 相比一个月前,杨靖脸颊瘦了几分,眼睛却是愈加明亮,俊朗的大男孩形象里也添了几分成熟。 马上就能见到心爱的凝儿了,他柔和一笑,随意扫一眼四周,却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京城的天,好象变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一种肃杀之气,祥和平静的氛围不复存在,连风,都带了刃。 第六十六章 王爷的仇妃 66 他紧了紧肩,抬头望天,今天怎么这么冷——冬天就要到了啊! 还不到时候,他放下心头不知名的忧虑感,淡淡一笑,直奔老熟人住处而去。 上次在青岚的住处被人发现,恐怕楚翊风早留了人随时监视,杨靖略一思索,转个弯,走到另一家大宅后门无人处,足尖一点,翻进去。 又是后院,少有人在,杨靖抱肩随意走到一家房前,轻轻一踢,房门已开。 “谁啊?”屋内人懒懒的发问,再一抬头,顿时一惊,“你?!” 屋中人是个中年人,容貌也算端正,正随意靠在躺椅上,身后有小丫环捶背,舒服惬意,只是一看到杨靖,脸上那舒服劲顿时消散无踪。 “胡墨。”杨靖笑嘻嘻叫出他的名字,“你干吗一副见鬼的表情?青岚那儿不方便,少爷我没地方住,来你这借宿一晚。” 胡墨的表情,活脱脱像吃了一只苍蝇,瘪着脸怔了半晌,突然跳起来,正要说什么,又想起来旁边还有其他人,匆匆忙忙赶走丫环。 丫环走了,他才不情愿的开口:“王爷四处抓你,你可千万别害我啊!” 杨靖笑笑,道:“少装可怜,就算他知道你收留我,凭你这百万家产,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明天我的事办完以后,在青岚面前多帮你说几句好话,如何?” 胡墨是河阳城的巨富之一,追求夜青岚多年,只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这话一出,胡墨脸色才好了几分,撇撇嘴去安排杨靖的房间。杨靖倒也不客气,使唤下人一般的点名要置办某些东西,胡墨虽不情愿,但仍照他说的吩咐下人去买。 备了足够的工具,明晚月圆,他也终能再见凝儿。 杨靖满足的一笑,合眼养精蓄锐。 夜里起风,天似乎又寒了几分。 这个时候的上官凝,正坐在窗前,近些天气温骤降,屋子里添了火炉,披上狐裘,却还是冷的让人发颤。 明天就是十五了啊……她心中感叹,抬头望窗外,却不经意发现夜空里,缓缓飘下羽毛般的白色雪片。 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来的真早!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回头问小桃:“池儿那里还好么?” “放心,小姐,烧了两个小火炉呢!冻不到她!”小桃麻利的铺好床,站起身来,“睡吧,小姐。” 池儿自从那日,就一直昏睡着,高烧早已经退下,可是人就是没有醒来。 次日一大早,皇宫里派人来说,邀请楚王爷贤伉俪去赏雪景。 晚上之前应该能回来吧……上官凝暗暗思忖,一想到今夜就是她与杨靖约好的日子,便隐隐有兴奋和紧张。 杨靖是无所不能的,他一定会来的。她无比的肯定。 随楚翊风进皇宫,与皇帝假惺惺的套近乎,她早已经看的麻木。偌大的皇宫,只有一个董怜影尚且保留着单纯。 “宫里的雪景,你大概还没有见过。”楚翊风凑到她的耳边,低低道。 他的表情温柔了许多,上官凝只淡淡“嗯”了一声,并不怎么理会他。 楚翊风脸色微变,眸中神色奇异的闪了闪,随即又恢复常态。 参见了皇帝,众人去御花园赏景,表面和睦的一家人,内里却是波涛汹涌,各自为政。 董怜影仍然不怎么受皇上喜爱,此时故意走慢几分,退到上官凝身边,凑近了道:“凝姐姐,这些天好没意思,明天你继续来宫里陪我玩好不好?” 表情微微一滞,上官凝看着她,言不由衷道:“好。” 明天……也许她已经离开京城了呢…… 楚平正与楚翊风二人,好象在比瘦一般,一个多月的光景,两个人都是脸颊削瘦,掩饰不住的疲惫。楚翊风被迫加快筹备的速度,楚平正恐怕也在紧急调配力量,双方只等着一触即发,展开争夺与守护皇位的战争! 呆了大半天的时间,听楚家兄弟明争暗讽,上官凝耳朵都要长出茧来。 回楚王府的路上,楚翊风淡淡冷笑:“想找出我起事的证据?没门。” 上官凝仍然不屑。 她感受得出来,这些日子楚翊风不论做什么都不隐瞒于她,把她当作自己妻子一样的对待,仿佛之前的决裂争吵全是一场梦。冷酷无情的王爷转性为温柔体贴的夫君,换作其他女子,可能已经感激涕零的扑了上去,但这招对她无用。 初时的虐待,残暴的掠夺,无情的杀戮,以及非人的折磨,这些发生在她的身上或她周围人的身上,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恨,不是几天的温柔就能消除的。 回到房间,上官凝装作无意的吩咐小桃去收拾几件衣服,以备天气骤变。自己也悄悄收起了当初嫁来的陪嫁,东西虽不多,但好歹也是一笔财款。 小桃再回来时,小脸煞白:“小姐,王爷又来了!” 真是讨厌,缠着她不放!上官凝寒着脸,开门迎接:“王爷今天心情倒真是好!” 楚翊风淡淡一笑,眼睛似要看穿她心底,缓缓道:“没有事做,凝儿陪我下几盘棋,晚些带你看一场好戏。” 上官凝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平静依旧:“好。” 摆上棋盘,楚翊风看似无心,淡淡一笑道:“我与皇兄斗法,你如何看?是否觉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上官凝也轻轻一笑:“朝中还有第三人能使出这样的大手笔么?” “我是指……”楚翊风轻轻拈下一子,落子声清脆圆润,他的声音也恰到好处的传来,“想要带你走的那个人。” 上官凝猛的抬眸看他!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楚翊风微笑以对,声音逐渐清冷:“杨靖回到京城,我还没有好好招待他一番!” “你怎么知道的!”她再也忍耐不住,直接站起身,冷冷发问。 楚翊风直视着她,眸底终于又卷起狂澜,一字一顿道:“你就这么想逃离我身边?”他停顿一下,又低头去审视棋盘,“我在知乐园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号称无影踪,我倒想看看今夜能不能留住他的踪影?” 上官凝一咬牙,突然就往外冲! 胳膊被人攥住,楚翊风手劲大的像铁做的,他冷冷的出声:“你哪也别想去!” 喉处一麻,她竟已不能出声! 楚翊风点了她的哑穴,再把她按回座位上,明明是温柔的笑,却让她如坠冰窟:“凝儿,你在这儿陪本王看戏……” 上官凝心急如焚,她不知道楚翊风怎么知道他们约定的今天,更不知道楚翊风计划怎样对付杨靖,被迫坐在棋盘前,可心里,却突兀的回响起楚翊风当初说的一句话: “杨靖,必须死!” 必须死必须死必须死必须死…… 有些微的晕眩,眼睛炽热,她扭头望窗外——雪花又在纷纷的落,天已经晚了,月亮又不会出现了…… 外面终于全黑了,地面的雪有些白的吓人。 早有人送过晚饭,楚翊风吃的很惬意,上官凝却食不下咽。 杨靖要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咻——”院外响起拖长的哨声。 “来了!”楚翊风简短的开口,飞快的站起身来,顺便把上官凝牢牢抱在怀里,站到窗前,欣赏外面的景色。 与雪映衬,杨靖穿了雪白的长袍,黑发随动飞扬,绝世超伦。 此刻他手拿双刀,背后还系着其他武器,英勇善战,无人匹敌。他的身侧,是楚王府的侍卫,周遍墙上,布满弓箭手,皆是目标对准了他。 “你说……”楚翊风低低在上官凝耳边道,“他逃得了吗?” 上官凝已顾不上他,只怔怔瞧着处在包围中的杨靖。 他没有身披七彩圣甲,也没有脚踏七彩祥云,更不算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可是他遥遥对她一笑,甚至是有些痞子气的笑,却让她满足的热泪盈了眼眶…… 她张了张嘴,仍然不能出声,如果能喊,她一定会喊“杨靖你好帅!” ……还要再加一句,“快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楚翊风似是看出了她的意图,淡淡一笑,揽紧了怀里的人,似是不经意的笑道:“凝儿,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知他今天会来。” 包围中的白色身影似乎顿了顿,墙上的弓箭手抓住此时机齐齐发箭! 无数支箭一齐射向杨靖,快的勾起了风声! 小心!上官凝奋力想吼出声,话提到嗓子眼,却怎么也喊不出口,只急得想跳起来! 奈何身体被楚翊风控制着,动弹不得,他又闲闲的开口:“放心吧,凝儿,你只需在这儿慢慢的欣赏,他逃不掉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随意说出口,可偏偏又恰到好处的能传入杨靖耳中! 他故意在扰乱杨靖的心神! “嗤……”轻微的一声,上官凝听的清清楚楚。 在杨靖躲箭的同时,包围他的侍卫们也立刻不怕死的冲上前,就是刚才!雪地上洒了一串血珠! 第六十七章 王爷的仇妃 67 谁受伤了?!上官凝屏住呼吸,咬着牙几乎不敢看。 白色挺拔的身影突然冲天飞起,将侍卫们踩在脚下!上官凝心悬到嗓子眼,大睁着眼不敢眨,杨靖一定能逃掉的! 然而飞起的身影再度落下,陷入重重包围! 血花飞溅,雪地上满是惨然的红!杨靖大喝一声,展开拼杀,他自然明白有人透露了他的计划,否则楚翊风不可能安排的如此周密。刚才飞身跃起,他才发现半空中竟然无声无息的挂上了一张大网,网上绑了无数的细刃,每一个都是泛着蓝汪汪的光,淬了剧毒! 不得已只能再度落下,顶着箭雨与众人厮杀! 身上渐渐有了些伤口,但他清楚都是不起眼的小伤,白袍染红看起来恐怖,其实没那么夸张,相比之下,楚王府的损失要大的多。 侍卫们已经五死数伤,杨靖不会手下留情,否则死的就是他! 观看的楚翊风渐渐蹙起了眉,而上官凝,却起了些微的希望……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杨靖一定能安然无恙的! 楚翊风突然淡哼一声,伸手解开她的穴道。 喉咙一松,上官凝微一怔,却见楚翊风指着一个方向,似笑非笑:“你看那里。”她扭头,看见远远树下墙上,静静矗立着一个黑色影子,若不是被指出来,她一定不会注意到。 这个黑色影子正举着一张弓,蓄势待发,他静静埋伏着如捕猎的狼。 上官凝突然认出来,这人是无影! 楚翊风淡淡的一挥手。 无影终于动了一动,松弦,出箭! “小心!”她大叫出声。 好快的箭!在夜里肉眼压根看不到!出声提醒已经太晚,一切似乎都已静止,她只看见杨靖中箭,然后跌倒在地! “不——”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她突然挣开楚翊风,飞快的跑出房间,嘶吼着,“不要杀他!” 瘦小的身影直冲入侍卫的包围圈。 无影再动,从墙上飞跃下来,顺手抓住上官凝,把她拖出了包围圈。 他那一箭正中杨靖背心,几乎穿透了他的胸膛!杨靖挣扎的半蹲起身,瞧着哭出声的上官凝,苍白的脸上,温柔的一笑。 他没有反抗的力气了……所有人举着武器,只等着王爷一声令下。 心痛如绞,包围圈外的上官凝大哭出声,她呜咽着,猛的转过身,对着楚翊风,“扑通”跪了下去! 无影心中一震,惊愕的看杨靖。 她竟然为了这个男人向他下跪!楚翊风心中也是不可抑制的愤怒。 “凝儿……”杨靖艰难的叫出口,咳出了几口血沫,脸上仍是宠溺的笑,“快起来……” 发狂一般的摇头,上官凝抹一把脸上的泪痕,对着楚翊风道:“你放了他……” 楚翊风冷笑,咬牙道:“凭什么要我放了他!” “我求你!”字字血泪!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泪痕未干,又添新迹,眼泪狂涌,叫她几乎看不清前方,但她仍曲膝跪在雪地里,挺直了身板,倔强的对着楚翊风。 楚翊风又何尝好受!他是拿下了杨靖,可是他又输给了杨靖! 上官凝为了杨靖向他下跪! 几乎站不住脚,他扶住窗沿,转移视线,却看到杨靖哪怕狼狈至极,命悬一线,却还那么温柔的注视着上官凝! 心口猛的炽痛,他低吼出声:“杀!” 包围杨靖的侍卫们立刻举刀,狠狠砍下去! 染尽淋漓鲜血的白衣青年,淡淡的一笑,翩然落地! 上官凝瞪大了眼,怔怔的发不出声。直到侍卫们抓起杨靖的身子,拖出知乐园,她才恍惚回过神来,发了疯一般的尖叫,扑过去! 所有人都避开了她,她扑了空,只扑到了殷红的雪上,冰凉的触感刺激着身体。 可她浑身无力,眼睁睁看着杨靖就那样被他们拖走,在银白的雪面拖出一条长长的红痕…… “杨靖……”似是对天大吼,却又没了力气吼出声,心痛到不能呼吸,她无声的啜泣,失魂落魄的瘫在那里。 楚翊风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无影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小桃什么时候来的她也不知道,任别人来来去去,对自己拉拉扯扯,她就像没了灵魂的一具身体,怔怔的跪着,在寒冰沁入骨髓的雪地里跪着。 她跪了整整一夜,直到昏迷过去。 在雪地里跪了一夜,上官凝高烧不止,说着满口的胡话,任谁也叫不醒。 三天过去了,她秀眉紧蹙,似是处于水深火热,面上掩饰不住的痛苦神情。噩梦可怖,但是她却始终不愿醒来。 小桃忙的焦头烂额,池儿还在昏迷,现在小姐也晕了过去,她一个人实在有些吃不消。 那晚的情景她并未全部看到,只看到了残留的红雪,上官凝失魂落魄跪在那里,尸体被拖曳的痕迹,满地创痍。 她隐约知道是一个叫杨靖的刺客,这人与自己家小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可是杨靖已经死了。 应该说,杨靖是死在了无影手里。 那张比楚王爷还俊美的脸,在杀人的时候,冷眯的眸子,漠然的表情,竟与楚翊风有几分神似…… 小桃晃晃脑袋,不再胡思乱想,转而皱眉看着上官凝。 连在昏迷中,都是那么痛苦……小桃苦着脸望窗外,那晚的痕迹全被扫光,这些天雪也化的差不多了,可是明净的空气里,已经刮起了无形的血雨腥风。 楚翊风终于动手了。 如今她们身份地位尴尬,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偏偏小姐这时候一病不起,怎么办才好?小桃越想越急,恨不得把上官凝从床上拖出来。 “杨……”床上昏迷的人低低发出一声呻吟。 “小姐!”小桃又惊又喜,扑过去,“你终于醒了!” 上官凝缓缓睁开眸子,神色有几分呆滞,怔怔看着小桃。 小桃眼眶一红,哽咽道:“小姐,你昏迷三天了,小桃知道你心里苦,可你现在一定要起来啊!王爷他谋反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昏迷……谋反……意识终于回归,她回想起一切。 “杨靖……”她颤抖着开口,低若蚊哼,“他……怎么样?” 小桃张了张嘴,没说出口,却避开了上官凝的视线。 只一个回避的神情,她便明白了十分,又怔怔发了会呆,突然一把抓住小桃的双手,咬牙道:“小桃……你杀了我吧……” 小桃吓一大跳! 她视若未见,低沉的自言自语:“我活着……已经没了意思……” 小桃反应过来,反手抱住她,哭道:“小姐!你答应过小桃的,不会再想不开了!” 死寂的眼神微微一动,上官凝想起初来这个时空,她曾微笑着告诉小桃,放心,小姐以后再也不会想不开了…… 只是谁知道后来又遇到了她的劫难呢…… “小姐——”小桃抽泣着道,“你不能想不开,你如果不在了,小桃也不活了!” 漆黑的眸字里恢复了几分神采,上官凝淡淡苦笑,嘶哑着嗓子,轻声道:“你说的是……”尚有关心她的人在,她又怎么能轻易送死? “我,我去熬碗粥来!”小桃胡乱跳起来,就要往外冲。 “等等,”纵是身子虚弱到连一丝力气也没有,她仍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刚才迷糊中,她似乎听到小桃说楚翊风造反了? …… 萧肃的皇宫,满是血腥的味道。 楚翊风身穿象征高贵的深紫色华袍,冷冷站在在人群中,不言而信。他的身上,已经染了足够多的血,凛冽的脸颊上,也是战斗的痕迹,邪魅的长眸透出夺目的神采。 他的前方,就是向往已久的金脔殿。 风如刀割,狠狠打在他的脸上,楚翊风眯着前,瞧着殿前一干禁卫君,及他们护着的那个人——楚平正。 唇角微微一勾,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楚家兄弟终于血刃相见,只是楚平正的脸上,太过镇定,让楚翊风心里隐隐不安。 “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响起,连大地都为之颤了一下! 巨大的力量从背后扑来,楚翊风大惊之下还来不及躲闪便遭重击,喉咙一甜,喷出口鲜血! 场面暴乱,瞬间数人死于爆炸! “哈哈哈哈!……”楚平正仰天大笑,藐视着他,“跟我斗?” 肺腑间似乎受了重伤,胸腔激荡,又是一口血涌上来,楚翊风生生咽了下去,站稳了身子,冷冷望着台上的人:“和你斗又怎么样?你以为你埋了炸药就必胜?” 刚才的爆炸,他手下损伤惨重,可是这皇宫里早已经布满了他的人,就凭面前这些禁卫军,楚平正扳不回来。 楚翊风上前几步,身后的侍卫紧接跟上,他斜睨着如今的皇帝,由内而外的感到一阵快意,楚平正,你也有今天! 第六十八章 王爷的仇妃 68 “你的周围,一定没有炸药,因为你不敢押自己的命。” 楚平正神色终显慌乱。 “你……你别乱来!”楚平正悄然退了两步,慌忙道,“丞相他已经带了人马赶过来,就算杀了朕,你也逃不掉的!” 楚翊风冷笑:“我为何要逃?皇帝驾崩,死前留下遗旨,传位于楚王!” 楚平正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呵斥道:“同是楚家宗师,你就不怕下了地府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吗?” “是你们先对不起我!”楚翊风怒吼。 他的父亲正是死于当年皇帝之手,父债子偿,这是楚平正欠他的! 楚平正咬牙,缓缓后移,想要趁乱逃进殿内。 “嗖——”冷箭飞过,擦过他的脸颊,深深盯在墙柱上,箭尾犹在打颤!楚平正被惊的大叫一声,不敢再乱动。 满意的眯起眸子,楚翊风淡淡的下令:“动手。” “等一等!”殿内有人高叫,随即几个人影逐渐显示出来。 所有人都怔了怔。 从殿内走出来的,竟然是本该在宫外的云王楚平云,而他身旁两名亲兵,挟持的人也赫然是本该在楚王府的上官凝。 她昏迷三天,终于醒来,还未好好恢复体力,正问小桃发生了什么事时,有人从天而降,抓走了她。 她出奇的配合,任这些人把自己带走,不闻也不问。 上官凝面无表情,完全不在乎颈上架着刀,只漠然看着楚翊风。 就是他……害死了杨靖…… “堂兄敢不敢和我大嫂的命?”楚平云温和的一笑,淡淡开口。 楚平正已经大急。 “平云你疯了!她是上官老头的女儿,怎么能威胁的住楚翊风?!” 楚平云瞥一眼皇兄,再含笑继续等楚翊风的回答。 只短短片刻,却好象过了数十年一般,所有人凝神屏息,等楚翊风的回答,只有上官凝毫无反应。外侧杀声震天,而这里,却安静的如无人之地。 楚翊风眸中神色挣扎逐渐平息,再抬起眸来,他缓缓开口:“好……” “嗖——”又是箭声!这一箭直接打断他的话,穿过所有人的防护,刺入楚平正胸口! “皇上!” …… “皇上驾崩了!” “你!”楚平云大惊失色,顾不上其他,立即命令侍卫,撤回殿中! 侍卫想杀上官凝,也被他阻下,继续做人质拖了进去。 楚翊风也毫不放松,当即下令:“追!” “王爷!”黑影一闪,无影手拿长弓出现在他背后。 楚翊风咬牙,飞快回身,一巴掌甩过去,恨恨道:“凝儿出了事我唯你是问!”说罢急匆匆冲入殿内。 黑色的身影呆立当场,绝美的容颜尽是茫然神色,左脸高高肿起,无影失神许久,突然苦笑出声。 楚平正已死,谋位势必成功,琐碎的其他事都可慢慢来,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楚平云和上官凝的行踪。 金脔殿似乎留有秘道,楚平云不知所踪,然而龙椅后面,却是奄奄一息的上官凝。 楚平云竟然没有带走她?! 顾不得多想,楚翊风抱起她,又下令,尽快处理完宫内的残留。 他终于坐上了梦寐以求的龙椅,怀里抱的也是心爱的女人,往往复复全是他的人,来回汇报着宫内的情况,直到完全定下来。 这时才又感到胸腔的剧痛,他伤的不轻。 轻轻将上官凝抱到身侧龙椅上,他拿出早已备好的假圣旨,交给又跟进来的无影,淡淡吩咐:“派人颁给各个大臣,违抗者杀。” 无影的脸还是高肿的,楚翊风隐隐有些歉疚,别开了视线。 无影没有说什么,答应了一声便匆忙离去。 须臾一日,朝野剧变,圣旨已经颁下,有个别不从者,被杀无赦。而原丞相上官将,以结党营私贪污舞弊等罪名罢官抄家,全部缉拿等候裁决。 后宫数十位嫔妃,也被勒令与先帝陪葬——也就是说,凡是楚平正的女人,都要死。 还有皇子公主若干,全被赐死。 除去逃脱的楚平云,所有人都被楚翊风狠毒无情的解决,只是皇宫内的杀伐不宜太过张扬,所以进行的极为缓慢。 而在他颁出第一道即位的圣旨后,第二道又接踵而来:新帝即位,恩泽全国,三年免税,普天同庆。 楚翊风年号建平,称武帝。 一场逼宫终于结束,松一口气的同时,楚翊风才发现上官凝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她脸色始终潮红,人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多半时候是咬着牙满头冷汗——这绝仅仅是身体弱,楚平云一定动了什么手脚! 派了御医来看,却始终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楚翊风盯着床上昏迷的人,脸上又透出阴森神情,令人望而生畏。 “娘娘的身体……恐怕三日后无法举办立后大典了……” 无视太医的判断,他淡淡的开口:“不论如何,三日后,你必须医好她!” 他心里早有千百般计较,他给她的伤害,他愿意用一生去抚平;她心里有别人,他也愿意等她用一生去忘记;他绝不会放她走,无论过程怎么样,结果都只会是一个——她是他的皇后。 ……好痛! 就像有锥子在骨头里钻,从这头一直钻到那头,尖锐的疼痛,一丝丝抽离她的精神,她的体力,骨子里简直要疼的炸开! 因为这莫名的疼,她头脑清晰的很,可是眼睛偏偏睁不开,灵魂似被隔绝。 只是朦胧中,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醒……” “……下官……不知……” “……再……提头来见!” “饶命……啊……皇上……” 那声音愈来愈清晰,直冲进她大脑里,震的她更加晕眩。 “上官……凝……快起来……朕命令你……” “……求你……” “……就算你死……也是……朕的……皇后……” “那……他们……全要给你……陪葬……宫里……上官……” 陪葬……她要死了么……上官凝意识里一片混乱,勉强保持着清醒,艰难的消化这些话里的意思。 她突然想起来,楚翊风当皇帝了! 他要杀人了么?他一定不会放过上官家的!还有宫里所有楚平正的人! 本是一团糨糊的脑子里,突然无比清晰的呈现出了几张她熟悉的脸——上官冲、苏岩、董怜影、小桃池儿,甚至还有很多她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卑微的下人…… 那声音仍鬼魅般在她耳边断断续续的响—— “……全给你……陪葬……” 不!不可以! “不……”她竟然睁开了眼睛! “娘娘醒了!”有人惊喜的叫出声,随即是脚步冲出房间的声音。 睁开了眼,梦魇不见,上官凝敛起了神,才无力的打量四方。她的床边,小女孩茫然睁着眼,出神的瞧着她。 竟然是池儿——她也醒了? 旋继她便发现池儿的眼神有些呆滞,与以往面无表情却精明的模样大相庭径。 身体里针刺入骨的疼痛又发作起来,上官凝再顾不上自己身处什么环境,只咬着牙,差点疼的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么痛?那疼痛像是有了生命,在她身体内游走,每到她几乎忍耐不住的时候,就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一轮新的疼痛。她的冷汗源源不断渗出来,甚至湿透了身下的被褥。 御医很快赶到,但最先到的,还是楚翊风。 他已经顺利登基,身着九龙金袍,头戴玛瑙玉冠,衬的脸上更是俊美,威严之色淡淡从面上透出来。不过这时候,更多的是焦急。 众人都是前后脚的功夫,楚翊风冷着脸下令御医诊断,最后的结果自然仍是一无所获。 “皇上恕罪!”给上官凝诊断的御医扑通跪下,颤声道,“微臣无能,实在诊不出娘娘患了什么病……” “混帐!”楚翊风大怒,一脚踢过去,人也飞速的冲到床边,咬牙切齿的对着上官凝,“你快点给朕好起来!否则你出事,所有人都为你陪葬!” 上官凝只是淡淡挤出一个冷笑,斜眼睨着他。 她的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流下,头发全被染湿,狼狈的贴在脸上,即使冷笑,也完全失了冷峻之色。 楚翊风却看懂了,暗暗握拳,恨声一字一顿道:“上官凝,整个上官家还有董怜影还有你身边的两个丫鬟,他们的命我全留着……但是如果你死了,他们也全活不成!你自己看着办!” 真是狠毒啊……拿这些人的性命要挟她吗……她无力的想,无血色的唇角又淡淡扯了扯。 楚翊风贴近她耳边,语气中满是不甘,甚至还有丝丝怜惜:“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做朕的皇后,然后饶过那些人;一是杀了他们给你陪葬!” 床上的人沉默许久,半晌疲惫的阖上眸子,嘴唇微动,气若游丝:“是蛊毒……” 第六十九章 王爷的仇妃 69 她最后选择了前者。 她恨楚翊风入骨,可是却玩不起数百人的性命…… ……在她昏迷前,楚平云劫持她退到金脔殿内,在最高处龙椅后面的墙上,有一道暗门。通过机关打开暗门,下属道:“王爷快走!” 楚平云显然不甘心,他没有料到楚翊风如此痛快解决了楚平正的命,如果他还留在这里,早晚也是送死,不如趁乱逃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么这个女人——楚平云侧目看了上官凝一眼。 他突的冷笑出声:“折磨不了楚翊风,折磨他的女人倒也不错。”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只小竹筒,轻轻打开,立刻有只如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细虫爬出来,顺着楚平云的手落到上官凝的身上。小黑虫爬到她的颈上,眨眼前咬破一个小口,转瞬间没入皮肤,再也没了踪影。 上官凝的感受,只是颈上微微一痛,随即意识就开始混乱起来。 彻底昏过去前,她听到楚平云的低笑声:“苗疆的蛊毒,慢慢享受……” ……待意识回归,便已经身处皇宫,而害她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已经登基为帝。 “蛊毒?”楚翊风一怔,立即想到了什么,回身吩咐,“马上叫金银过来!” 金银是异域女子,也对苗疆的蛊毒稍有涉猎,宫中太医没有一个诊断出来的,她未必没有办法。 片刻间金银气喘吁吁跳进来,直扑到床边,手指已经灵活的探向上官凝的脉搏。 风风火火的美丽女子微一讶声,挑了挑眉:“是蛊毒生不如死。”她说话飞快,解释这种蛊毒的特性,“这种毒是主人拿毕生鲜血喂养出的蚕食虫,待主人死后蚕食虫也会休眠,直到再遇到一个活人——明显它现在就寄存在上官凝的身体里,这种痛苦一天发作十几次,每次都让人痛不欲生。想解除的话,只有拿前主人留下的血引引蚕食虫出来,否则就只能看着中毒者生不如死。” 楚翊风面现怒色,默默握拳,骨节发出“咔咔”声。 金银淡淡哼一声,不满道:“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有我在,至少能让她的毒延缓到一天只发作三次。” “难道不能根除?” 金银撇撇嘴,道:“除非找到给她下这蛊毒的人,还能有点希望。” 下毒的人……楚平云…… 当下来不及多想,楚翊风匆忙下令:“先用你的法子压制她的毒性。” 金银淡淡“嗯”了一声,指手划脚忙活起来,御医给她打下手,进进出出几趟。在上官凝感受又是一场坠入地狱的痛楚,金银的手法无非是以毒攻毒,她调制的毒药沾在银针上,刺入上官凝的各个穴位,痛的她几乎又晕过去。 只是痛入骨髓,她却还是硬气的不肯叫出声来。 期间金银皱着眉头道:“忍不住就叫出声。”她也仍是咬了牙不吭声。 折腾了一番,蛊毒被压制,上官凝又昏昏睡去,一干无用的御医也退出房,屋内只剩楚翊风、金银,以及昏迷的上官凝和痴痴呆呆的池儿。 “她的身体情况如何?”楚翊风迫不及待发问。 金银很是不屑的挑眉,淡淡语气隐约有些醋味:“你就这么急切着立她为后?” 楚翊风面色一寒,正要发作,她又一挥手:“让她好好休息,三天后即可。” 楚翊风这才放下心来,吩咐人去叫小桃,好好照顾上官凝,匆匆忙忙去处理其他事宜。刚即帝位,要忙的事情有很多,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抄了上官家,那些下狱的人该如何处置。 按他的性子,自然是直接斩首,但是用来要挟上官凝后,显然不能再下杀手。 那么……流放? 不行,流放等于放虎归山,更加不易操控在手中。 楚翊风沉吟起来。 ———— 漫长的昏睡,上官凝低低呻吟一声,终于再次醒来。 “小、娘娘你终于醒了!”小桃喜极叫道,“这次一睡又是一天,小桃真怕你……”说着抽抽搭搭又开始哭。 上官凝清楚的觉出身体的虚弱,刚要张口,小桃已经跳起来:“我,我去端药来!” 她微微怔神,刚才小桃称呼她为“娘娘”? 待喝了药,小桃又慢慢喂她一碗粥,末了才小心翼翼道:“娘娘……两天以后皇上就要封你为后了……” 上官凝淡淡应一声,沉默半天才道:“小桃,以后继续叫我小姐吧。” 小桃怔了怔,点头应是。 恢复了几分力气,蛊毒也没有发作,上官凝沐浴一番,换了身清爽衣服,扭头问小桃:“楚翊风怎么处置的上官家?” 小桃被她直呼皇上名字惊的小脸煞白,讷讷道:“小姐……不能这样称呼皇上啊……老爷他们现在都被押在牢里……” “我想去看看他们。”她平静的开口。 小桃怔了怔,道:“那小桃先叫人去给皇上禀报一声……” “小桃,”上官凝眼神冷冷的扫过她,语气里竟带了些生疏,“你……什么时候开始为楚翊风办事了?” 小桃脸色大变! 她淡淡一笑,缓缓道:“小桃,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么?适当的去讨好他可以,但是不要在我面前表现的那么明显,行么?” 从她离开杨靖回到楚王府时,就已经敏锐的察觉了异样,小桃对这个小姐已经远不如当初挂念;如今嘴边“皇上”不断,她的心思,真当她看不出来么? 小桃低头,神色赧然。 看她不安,上官凝心中一软,道:“算了,你派个人去通知楚翊风,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他说。” 本来对生活不再抱有希望,可是从鬼门关再转了一遭,她突然觉的自己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死去,至少……也要保住所有关心她的人。 小太监在后面跟着,跑的太过急促,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颇为怨念的瞧一眼前方的高大身影,小太监立马又深深换口气,一溜小跑追上前去——皇上走的快,他怎么敢抱怨! 楚翊风大步走在前面,龙袍衣摆轻轻扬起,一向冷峻漠然的脸上,隐隐带了一丝欣喜。 凝儿终于醒了! 听人来报,他便立刻放下了手中事物,心急火燎的想过去探望,刚迈出脚步又犹豫起来,他不会忘记,上官凝还是恨他的…… 可是不多时,就有人来传话,说皇后娘娘请他过去。 虽然还没有正式立后,但宫里无数双眼睛看着,都知道上官凝是即将封赏的新皇后,他们全在暗处蹲着,准备随时跳出来巴结新主子呢! 楚翊风心中暗喜,面上却还是无所谓的神情,只是不经意加快的步伐已经把他出卖。 他匆匆赶到凤巢宫,这里以前是董怜影的居所,现在却是上官凝的。 刚踏进殿,便看到一抹素色纤影,正仰着脸,怔怔对着上方挂的匾额出神。下人都被驱散,偌大的宫殿,只有她一个人。 楚翊风淡淡挥手,命小太监守在殿外,自己上前,咳了一声。 上官凝回头,目光冷然,淡淡道:“我要亲自见一见你关押的那些人。” 楚翊风微一怔,旋继转成谈判的神情,挑眉道:“朕若答应了你,你拿什么来答谢朕?” “朕?”她讥诮一笑,“你称呼改的倒真顺口……” “……痛快些,朕放了他们,你留下!” “好。”她一口答应。 楚翊风反倒奇怪起来:“这么干脆?莫不是在计划着什么?”他身躯一晃,闪到上官凝身旁,一把擒起她的手腕,一字一顿,“如果你想借留在朕的身边进行刺杀好为杨靖报仇,我劝你还是早些打消了这个主意!” 上官凝垂下眸子,微翘的睫毛轻颤,吐出的话字字铿锵:“打什么主意是我的事,敢不敢留我,是你的事!” 她多想痛痛快快的和他同归于尽! 楚家江山,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倒就倒了,否则杨靖就这样白白死了么?她才不甘心! 气氛冷到极点,楚翊风眼神锐利如电,直盯着上官凝,而后者则淡淡撇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沉默了半晌,楚翊风从喉咙里沉闷的笑了一声,道:“朕带你去见上官老头。” 不容反抗,她的力气在他面前就是那挡车的螳臂,根本起不到一丝作用。说是拉着她,倒不如说是拖,出了殿门,他冷冷吩咐,摆驾前去天牢。 上官凝也懒的反抗,任他拖着自己,直到坐上玉辇,也是面无表情。 楚翊风在她耳边低声道:“那里有所有你想见的人,不论与他们说什么,朕都会在旁听着,如果有一点令朕不满意的地方,对方就必死无疑!” 她无言应答,只恼恨的瞪了一眼。 如今坐的这个位置,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高座,她却真切在这里感受到了冬的萧瑟与无情。 一路平静无话,到达天牢,楚翊风紧紧拥着她,身后跟着数名禁卫军。 第七十章 王爷的仇妃 70 她自己也曾在皇宫私设的地牢里呆过两天,但进了这天牢才知道,皇宫那里简直是天堂——阴暗的环境自不必说,铁栅栏对面是各种刑具,而栅栏内的牢房内,俱是两尺多深的污水,犯人身上拷着铁链,常年泡在污水里,就算想逃跑,也已经被折磨的没了力气。 看守牢房的狱卒在前方引路,很快一行人到了关守上官家的部分。 一百多号人,分在二三十间房内,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非上官家但属其派系的小官员。上官凝悉心一个个看过,没有找到董怜影。 越到深处,她的心越是揪的厉害。牢房的人胆小的缩在水中不说话,但也不乏胆子大的高声怒斥楚翊风篡位谋权,还有她上官凝助纣为虐。 一有人骂出口,狱卒便是一鞭子抽过去,触目惊心。 心口似被堵住,她闷的慌,低声开口:“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一片杂乱呼喝声,她的声音并不突出,楚翊风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勾了勾唇角:“怎么处置他们,就要看你了。” 卑鄙……她暗骂着,脚步停下来。 眼前这间水牢,关着的都是熟人——上官将、上官冲以及苏岩。 苏岩日日与上官冲粘在一起,遭受连带下狱倒很正常。 双方眼神一接触,俱是愣了一下,随即,上官将已经怒骂出口:“贱人!孽种!狼子野心!你们早晚下阿鼻地狱!”身上的铁链也因为愤怒抖的哗哗作响。 狱卒又要抽鞭子过去,被楚翊风阻止,他很是欣赏的,带着淡淡冷笑,居高临下看着上官将挣扎发怒。 上官将上了年纪,颤巍巍指着楚翊风,破口大骂,骂完了又对上官凝怒目而视,呸道:“她可以出卖我,早晚也会出卖你!楚翊风,你别得意的太早!” 楚翊风抱肩含笑欣赏他的表演。 看着当初的敌人如今在他面前做困兽之斗,空虚多年的心总算被填的满满,大仇得报,他前所未有的开心,甚至不计较上官将的辱骂,好脾气的解释给他听:“胜者王败者寇,上官大人,输也要输的有风度吧?” 上官将怒哼一声,因为身体状况声音明显中气不足:“若不是这个贱人反水,老夫怎么会输给你!现在老夫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楚翊风面色微微一变:“难道她不是你的女儿?” 上官将又哼一声,大声喝道:“上官家养不出这种吃里扒外的女儿!” 楚翊风面上神情渐渐凛然,倒是上官将旁边的上官冲,突然长长叹口气。 他和苏岩,一直回避着上官凝的视线,这个人代替了上官凝原本身体的主人,他们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了,仓皇之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上官凝看出了他们的回避,无声的扯了扯嘴角,扭头道:“你放了他们。” 楚翊风仍在欣赏着上官将的狼狈模样,随口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你要怎么处置他们?” “挖掉他们的眼,割掉他们的舌,刺聋他们的耳朵,手脚剁掉,你觉得如何?” “禽兽!”上官凝低声骂。 楚翊风冷冷一笑,道:“这当然也要包括一直都喜欢你的董皇后,以及她父亲太常寺少卿,一个都逃不掉!” 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出口,如最暴戾的风雪,冷冷刮在她的脸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几乎是低吼出声,上官凝咬牙。 楚翊风这才满意的淡笑,收回了目光,转而打量她,低语:“说出你到底是谁,然后,做朕的皇后。” 从上官将嘶吼着要与上官凝断绝父女关系时,他敏锐的觉察出了异样。 连上官将都不知她不是真正的上官凝,那么她到底是谁? 上官凝怔忪看他,秀美的眉间,似有化不开的愁:“好……我答应你。”她垂下头,有些低沉的开口,“你放了他们,我就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这些人命,交换这个信息,值了。 楚翊风邪魅一笑,道:“一言为定,你还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的,就趁现在说了吧,否则以后没机会了……” 在这个瞬间,他已经决定了如何处置这些人——流放。但在流放途中,若是有人死于意外,那也不干他的事。 上官凝微一怔,已经迈上前,走近了牢房栅栏。 “滚!贱人!”上官将仍破口大骂。 “大哥……”她完全无视上官老头,只沉默的看着上官冲,许久才道,“一路……保重……” 上官冲抬眼,神色颇为不自然。 苏岩终于闷闷开口:“凝儿……不,该称呼你……我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吧……”他话未说完,已经被上官将的骂声淹没。 当下也不多纠缠,上官凝痛快转身,朝牢房外走去,边走边道:“我还要见董怜影。” “待你成了皇后,朕会安排你和她见上一面的。” 她很清楚,其实自己根本争取不到什么,但既然有机会总要试一试。能保住上官家一干人的性命,哪怕是发配边疆,也是万幸的结局。 现在只剩对董怜影的愧疚,当初这丫头一心对她好,反而落得这般下场,上官凝暗忖,一定要给她安排好后半生,让她一生无忧。 按照他们的约定,两日后是皇后大典,大典完成后她便能见到董怜影。 “凤巢宫还缺几个宫女,小姐,这有名单,不如你挑几个来吧。”小桃小心翼翼捧过来一份名单。 上官凝随意接过,淡淡瞥一眼小桃,扫过名单,意外的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春雨。玉荷。白晓冰。 “就她们三个。”她点出三人的名字,把名单交过去。小桃这丫头已经与自己离心,池儿又半疯半癜,她的确需要几个贴心的丫鬟——只属于她自己的。 两日匆忙而过,皇后大典举办在即,凤巢宫里忙里忙外。 皇宫外也是张灯结彩,新帝册立皇后,也是天大的喜讯,虽然百官并不赞同这个皇后,但老百姓们并不在意这些,他们图的只是个热闹。 原楚王府,如今的空宅子,一处矮小房间里。 有人昏睡在床上,有人看守在床边,还有人一袭黑衣,轮廓被阴影覆盖。 “她要封后了……”黑衣人绝美的面容上掠过几缕茫然,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着床上昏迷的人说话。 封后大典如期举行。 上官凝一身金黄色凤袍,袍上火凤精致的绣工,栩栩如生,翱翔九天,她头上绾了回心髻,戴着皇后专属的凤钗,白玉无暇的脸庞,红唇一点,眼珠漆黑剔透,美艳惊人。 万人瞩目,高位在前,她面无表情更显威仪。一路乘凤辇到金脔殿,她缓步上前,接受楚翊风的册封。 当众宣旨,随后楚翊风将凤印交到上官凝手中,二人再一同祭祀祖先,皇后就算是真正册封了。 红衣仪仗,锣鼓乐队,群臣在侧,看着皇帝携皇后上台祭祖,想法各异。他们各自眼神交流,在肚中诽谤:上官家唯一一个不受牵连的,就是这位皇后,甚至还执掌了后宫,可见其心思之狡诈,手段之精明。 繁冗的祭祀过后,皇后回凤巢宫,皇上则宴请群臣。 其实这相当于另一个洞房花烛夜。 小桃被安置在外间,她点名要的几个丫头也都还没有送来,芙蓉暖帐,静若无人,上官凝静静坐着。 她修长美丽的指间,轻轻摩挲着一朵珠花,珠花样式极为普通。 昏迷的时候,耳边有时会响起轻柔低语,让她几乎以为是杨靖回来了…… 然而面对现实,她不得不接受那人已经离开的事实。 门外传来宫女请安的声音,上官凝抬眸,见那抹明晃的金黄色跃入自己视野,认真的收起了手中的珠花。 楚翊风的脚步很轻,俊美的面上有些微醉意,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更是蛊惑。 他唇角挂着适意的笑,伸手捏过上官凝小巧的下巴,微微挑眉:“朕的一国之后,到底是何来历?” 上官凝也跟着挑眉,面容又添几分艳丽:“你的一国之后,只不过是一缕游魂而已。” 楚翊风眯起眸子,酒气吐到她的脸上:“你说什么?” 上官凝突然起了兴致,淡淡笑道:“我叫上官凝,如假包换,可我不是丞相家的上官凝,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只是这个世界的上官凝死了,被我占据了她的身体。” 她心存些恶搞,很希望看见楚翊风受到惊吓,可惜楚翊风只是怔了怔神,随即松开她,坐下来。 他的酒意渐渐消退,眼神也愈加清明起来,此时,天也暗了。 上官凝突然想起,她是他的皇后了…… 而楚翊风坐了片刻,似乎也在消化她刚才那番话的意味,待完全想通了,突的站起身。 上官凝吓一跳,警惕的盯着他,脱口而出:“你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 第七十一章 王爷的仇妃 71 “我已经是死过的人了……”她讷讷出口,看着楚翊风走到她面前。 小心的伸臂揽着她,楚翊风低声道:“你既然已经死过一次,想必以后不会再死了,不论你是哪个世界的人,都是朕的皇后。” 字字珠玑,却被弃之如敝屣,上官凝冷冷一笑:“你错了,我已经死过一次,所以不在乎再死一次!” 她垂下头,语气中多了几分失落:“现在……我只为那些关心我的人而活……” “不!”面前的人霸道的扳过她的肩,一字一字宣告道,“从今天起,你只为朕而活!” 强硬的宣告了他的所有权,楚翊风俯下身来,低头吻上她。 上官凝浑身一震,扬手一巴掌,“啪”打在楚翊风脸上。 她还不想过早的激怒他,可是……对方的薄唇吻过来,她便不可抑制的起了反感,控制不住自己,挥手打过去。 完全的条件反射,这一巴掌打的结实响亮,楚翊风也被打的愣在了当场。 “我……”她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刚出口,心脏却猛的收紧,剧痛迅速蔓延开,刹那间便布满全身! 楚翊风缓缓抬手,抚过被她打的脸颊,突然嗤笑一声,问道:“这是你第几次打朕了?” 对方没有反应,楚翊风再次钳住她的手腕:“那么这次给你的惩罚就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上官凝的手抖的厉害,冷汗大颗大颗渗出来,连表情都僵硬了! 是蛊毒!本是一天发作三次的蛊毒沉寂了多日,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楚翊风大惊,瞬间慌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疾声道:“快去叫金银!” 宫女也被他吓的脸色煞白,吃吃应了几声,才磕磕绊拌跑出去。她也不知道金银是谁,但瞧皇上这心急火燎的,便立刻冲出去先找总管,再找那位金银。 金银赶到时,便看到楚翊风怀抱着上官凝,将她轻放在床上,满脸的焦急。 “皇上……”嗲嗲的开口,她攀到楚翊风身上,吐气如兰,“和她一比,想起我的好啦?” 楚翊风没好气拉她下来,蹙眉道:“凝儿蛊毒发作了,怎么办?” 金银撇撇嘴,很是不满:“发作了就发作呗,等她发作完了不就没事啦?”侧目见楚翊风要发火,她忙又转了副神情,笑嘻嘻道,“逗你的!我这就给她缓解疼痛。” 金银又拿她常用的银针刺入上官凝几个穴位,果然后者脸色缓和了许多。 忙完这些,金银又向楚翊风邀功:“我可是第二次救你的心上人啦,你不赏我点什么?” 楚翊风一颗心渐渐收回腹内,瞥一眼金银,随口道:“你要什么朕都准了。” 金银妩媚笑道:“金口玉言,说出话可不能反悔!”她俏皮的眨眨眼睛,心满意足的继续道,“我要做你的妃子!” 楚翊风一怔,金银跟在他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平日里不拘小节,见谁都是亲亲热热的,虽然也说过什么要嫁给他之类的话,但他从未当过真。 更何况,在大仇得报之前,除了意外的上官凝,再没别的女人闯进他的心里,他也是自我控制不近女色。金银跟着他虽久,却也只被他当作一个下属而已。 他沉吟片刻,点头应允:“朕答应你。” 反正他要有后宫佳丽三千,多一个也不算多。 金银得寸进尺:“明天就封。” 楚翊风闻言,侧目瞥了上官凝一眼——她侧着身面朝墙壁,人是清醒的,但听到二人对话没有任何表示。 突然便有怒气涌上来,楚翊风转移视线,几乎是赌气道:“好!明日朕就封你为金妃!” 金银心满意足的走了,又剩了他们两个,楚翊风不知心中什么滋味,冷冷道:“明日朕还要册封金妃,国事繁忙,皇后没事就早些休息吧!” 上官凝那套来历的说辞,匪夷所思又句句在理,由不得他不信。若是丞相家的上官凝,他倒能清楚自己今后该怎么做,可是面前这个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便叫他茫然了。 她喜欢什么她爱吃什么她以前住什么她的亲人是谁……他全不知道。 重重的伤了她,偏偏又对她一无所知,楚翊风发现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远,让他无从下手。 走了几步,心中一动,他回过身来,似是很随意的开口:“埋伏杨靖的那晚,你不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他要来么?” 上官凝心中一震,腾的坐起来,楚翊风已经转身离开。 他走的轻巧,却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当即引起了上官凝的惊疑,连蛊毒的痛楚也被她忽略过去。 有人出卖杨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烧的她头晕目眩。她一直以为害死杨靖的就是楚翊风和无影二人,难道还有第三人么?! 能出卖杨靖,那一定是他信任的人,杨靖信任的人——青岚? 这个名字突然跳出来,上官凝随即想起,当初她跟随楚翊风去听雨楼时,也曾见过青岚! 那个粗鲁豪爽的大美女……上官凝阖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皇上又要立妃了,仅在封后的第二天,这个消息瞬间传遍满朝,人人都在窃窃私语,怀疑新皇后不得宠,才惹得皇上这么快就立妃。 册立嫔妃就是皇帝自家后宫的事了,简易的仪式过后,金妃给皇后请安,一切就算完毕。 楚翊风根本不想去金妃所在的金羽园,但禁不住太监总管的絮叨,王福宝是他一早就安置在宫里的人,楚翊风即位后,他也升职为太监总管。 “金妃娘娘一个人千里迢迢从异域来到我国,皇上您第一天封她为妃,总不好冷落了不是?再说……” 被罗嗦的烦了,楚翊风一甩袖子:“去金羽园!” 新修葺的金羽园,满园腊梅,空气里也满是清新的香味。金银一身正装,恭候皇上驾道。 “臣妾等了多时了。”金银姿态妖娆,面上浅吟低笑。 她款款走近,立刻便有股异香涌入楚翊风鼻端,激的他心神一荡。 “皇上……”金银温声软语,暗暗一挥手,众人识趣退下。 楚翊风突然觉得金银比往日妩媚了数倍。 金银柔若无骨,全身重量全倚在楚翊风身上,一只手悄然探入他的衣襟。 冰凉的手指一触到他的胸膛,立刻引起一阵颤栗,触摸过地方似乎都火燎起来,而同时也有一股无名火从腹中升起…… 他终于觉察出不对劲,自己虽不是完全杜绝女色,可今天的反应也太快了。 “你用了药!”他咬牙捏住金银不安分的手。 金银吃吃笑道:“服侍皇上不就是臣妾的本分么……” 她的体香悠悠传来,另一只手缓缓解开自己的衣杉,露出未着寸缕的雪白胴体,楚翊风只感腹中更为燥热,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炸开。 金银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身子又凑近了几分,嫣红的唇几乎要碰到楚翊风的,偏偏又让他看的见吃不着,极尽诱惑之力:“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楚翊风忍耐片刻,心中那团火愈烧愈旺…… 终一咬牙,他狠狠抱起金银的身子,肆虐的吻上去。 金银低吟一声,积极回应他的动作,二人转战着,从院中磨到了屋内,又从屋里爬到了床上…… 洞房花烛夜,新人喜迎欢。 这边暧昧旖旎,那边独守空闺。上官凝仍失魂落魄的游荡在凤巢宫。 整整一天,外面热闹非凡,她却只是坐在某个角落,揪着衣角苦苦思索是谁出卖了杨靖。 越想头越疼,身体里的蛊毒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时不时给她一下锥心的刺痛。 苦思冥想,却只能把怀疑的重点放在青岚身上。 她真的不愿怀疑她……杨靖视青岚如亲姐姐,亲人的背叛,会比杀了他的那些武器更为凌厉尖锐! 新添的宫女总算到了,三人都是换洗一新,见到上官凝时也齐齐怔住。 当今皇后竟然就是当初和她们一起涣洗院呆过一段日子的凝姐姐! 春雨玉荷很有眼色的当作不识,给皇后娘娘请安,白晓冰神情一怔,刚要叫出声,被春雨及时的拽了一把,这才伏下身去。 上官凝给她们安排的位置,由小桃和白晓冰负责外院,春雨玉荷这两个丫头则贴身照顾自己。白晓冰心眼多,又不甘寂寞,让她去打理凤巢宫与外界的关系再好不过,把小桃调到外院,也主要是想让这丫头历练历练。 有了这些人在凤巢宫,她才一心一意开始发呆,胡乱想着该怎么办。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春雨小心翼翼来禀报:“娘娘……皇上他,他去了金妃娘娘的住处……”因为紧张,甚至说话都有些结巴。 玉荷瞪她一眼,利落的接口道:“娘娘,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先用些晚膳可好?” 瞧着两个丫头亮晶晶的眼珠,上官凝淡淡一笑:“好。” 饭菜端上,她拿左手执筷,见春雨玉荷一脸好奇,只微微一笑不作解释——她的右手腕骨自那次断了以后一直留有病根,天气彻寒,更是隐隐的发疼,使不出力气来。 第七十二章 王爷的仇妃 72 因为是旧人,两个丫鬟倒没那么拘束,沐浴时守在外面窃窃私语,偶有几句传进她的耳朵,伴着水声,听不太分明。 “娘娘……受宠……” “别乱说……” 洗完澡披上厚厚的狐裘,上官凝吩咐:“去准备文房四宝。” “是。”玉荷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飞快的跑去拿笔墨。 展开折子纸,执起硬毫笔,顾不得腕处隐疼,她微一沉吟,奋笔疾书,洋洋洒洒一篇文章从手下诞生。 上官凝就古代商业写了一篇白话议论文,论点新颖,论据丰富,从独到奇特的角度撰写了经济对于国家的发展,在文章的最后,她强烈建议垄断部分商业,将其列为国家经营项目,同时提出“士农工商”贵贱之分太过明显,应予取缔。 完美的收笔,揉揉早已经酸疼麻木的手腕,她淡淡的吩咐:“把这份折子交给晓冰,让她送到皇上的书房去。” 春雨领命而去。 她轻揉眉心,轻舒一口气,在昏黄的油灯下写字真是累人啊! 一夜再无话,上官凝的身体需要静养,便早早的歇息,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才悠悠醒来。 洗脸漱口,用餐,慢条斯理,小桃来报,金妃娘娘来请安,也被她悠闲的搁后。 直到快中午时,她才收拾完一切悠哉悠哉接见金银。 金银身后的宫女早气炸了肺,不住小声跟主子念叨:“有名无实的皇后,也敢这么大的谱!她也不看看这宫里皇上最喜欢的是谁?还不是娘娘你!” 金银倒是满脸喜色的等,直到上官凝出来了,笑盈盈迎上去:“妹妹给姐姐请安!” 上官凝淡淡道:“不必了,金妃以后也不用每日来请安。” 金银浅浅含笑,举手投足无不透出妩媚风韵:“那我就听姐姐的。”她穿着一件无领小袄,随着动作,颈上青红的咬痕也展露无疑。 “太嚣张了!”金银一走,玉荷忿忿道,“不就是被宠幸了么,还特意跑来炫耀!” 上官凝淡淡一笑:“她顶多就是炫耀一下,不会害我的。” 玉荷撇撇嘴道:“炫耀还不够么?宫里现在只有娘娘你和金妃,皇上宠幸她,不就是……”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声音越来越小。 上官凝没有生气,也淡淡哼了一声,道:“宠幸她也好,省得我看见某人心烦。” 太监总管王福宝过来传旨,说皇上请皇后去养心殿一同用午膳。 看看天色,的确要到正午了,上官凝随意整整衣裳,便随王福宝出了凤巢宫。后者在前面带路,她跟着觉的闷,便随口问:“王公公几时升的总管职位?” 王福宝毕恭毕敬回答:“奴才升职也就是前几天的事儿。” “哦,”她淡淡应声,“凤巢宫那几个丫头,以后麻烦王公公多照应了。” 王福宝连声不迭道:“应该的,应该的。” 到了养心殿,王福宝在前方带路:“皇上吩咐,您先跟随奴才去个地方,在那稍等片刻便可。” 上官凝点头,又跟着他绕了几步,到了一间极为隐蔽的房间内。 王福宝适时告退,屋内只剩她自己,静的连人声都听不到。 她也不急,楚翊风让人带她来这里,一定有他的意义。果不其然,没多时,便有脚步声轻微却杂乱的传入她耳朵。 “吱呀”一声,有推门的声音,数个脚步声一齐传进来,她在隔壁听的清清楚楚。 “岚儿,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怕什么!大不了就是死在这儿!家里人又不会牵连!”一个豪迈清脆的声音——青岚。 上官凝心中一颤,抿了抿唇,凝神静气听下去。 她写那折子给楚翊风,最终的目的也就是聚集京城最有财势的一帮商人,其中必定包括青岚,到那时她便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调查一番,从而查出到底是谁出卖了杨靖。 “胡墨你是不是男人啊!被皇上召见一次,就怕成这娘们样!”青岚依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朗。 “岚儿说的好……妙语连珠,呃,梦笔生花……”有人奉承。 “滚!夏月南,你就这点出息!”青岚又是骂道。 众人争吵着,突然一静,然后便是齐声参拜:“参见皇上!” 好戏终于上演了!上官凝一动不动,侧耳倾听,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差,似乎就是备来偷听用的。 “诸位平身,”楚翊风的声音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他所想,“今日私下里招集几位,只是朕想了解下京城的民情,希望几位畅所欲言,不论说什么朕都恕他无罪。” 众人都是很拘谨,皇上虽然发了话,但谁也不敢做第一个——万一真惹恼了皇上,掉脑袋只是一句话的事! 楚翊风冷笑一声,道:“都没有敢说话?自古士农工商,商就排在最后一位,受尽他人的白眼,诸位经商者,难道不想提高自己的地位?” 众人自然动心,纷纷抛下了顾忌争先发言,其中尤其青岚的嗓门最大。 楚翊风所说的,俨然就是昨晚上官写的那篇议论文,被他整理了一番,再条条梳理,翻译成通俗易懂的语言传达给众人。 这相当于一场古代版商业洽谈会,最后皇帝与众商业强人达成一致协议:借官府的力量,借他们的财富,建立起一条垄断的行业,将一些非日用产业逐步收归旗下,相信有了朝廷的帮助,商人的地位也可提高,说远了,甚至能促成资本主义的萌芽。 谈了近一个时辰,总算接近尾声,楚翊风一露出去意,众人立刻识趣的提出告退。 “夜青岚,胡墨留下,其他人走吧。”他懒懒的开口,顺便喝口茶润润嗓子。 屋内静了片刻,青岚忍耐不住,开口道:“皇上要民女留下来,不知为了何事?” 楚翊风淡淡一笑:“为了赏你。” “青岚不明白。”青岚疑惑道。 楚翊风平静的声音缓缓送出:“成功埋伏杨靖,你和胡墨功不可没,朕当然要赏。” “皇上……”青岚高声叫出来,然而只开了个头,再无下文。 最后沉默了片刻,却是一个男子接话:“谢皇上赏赐!”他应该就是那胡墨。 上官凝浑身一震! 真的是青岚?真的是青岚! 上官凝在这边天旋地转,而当她回过神,那边已经赏赐完毕,人已经离开,楚翊风也起身从那房间走出去,到了这个房间。 门被轻轻推开,楚翊风对着屋内失神的秀美女子,温柔的一笑。 ——这全是他的计划,只有让她以为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才会有可能把心放在他的身上。安排她在这里旁听,就是要她以为是青岚出卖了杨靖! 事实上他的心,在看见上官凝失意悲伤时,小小的抽搐了一下。 也许终有一日,她会明白他的计划,到那时会更加的恨他。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这么做。 “凝儿,去用午膳吧。”他少见的温柔,牵起了她。 上官凝怔怔随着他走,茫然的直到坐到饭桌上,才怔忪开口问:“无影呢?”自进了宫,她便没再怎么见过那个影子般的黑衣人。 ……还是楚王府旧宅,无影半垂着头,额前的碎发掩住了他大部分面容,眼神也在阴影的看的不甚分明。他在低声的询问:“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有人小声的回答:“没有死已经不错了,至于什么时候醒,实在确定不了。” 无影沉默片刻,又低声道:“一定要尽全力,让他尽早醒来。” “好。”对方淡淡的答应。 往后的日子平静无波,直到有人上谏,说该选秀了。 以往皇帝每年都都举行一次选秀,集天下美女于后宫,自古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楚翊风一直没提直到有人主动要求,已经算是难能可贵。 照本朝的制度,后宫需要皇后一名,贵妃四位,尊妃六位,低品级的才人若干。上官凝捧着记载后宫的文书看的头疼,随手丢到一边。 他楚翊风要选妃,为什么累的反而是她? 桌上厚厚一沓画卷,全是各地送来的美人图,先让皇后挑选,选出中上之姿的美女两千名,再从中慢慢筛选。 “眼都花了……”她随手拿起一沓,“春雨玉荷你们也过来帮我挑。” 二人犹豫片刻,见上官凝神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这才上前也挑选起来。 “这位林小姐真丑……”春雨嘟囔一声,下意识的抬眸看上官凝。 皇后娘娘才是当之无愧的大美人啊! 可是娘娘丝毫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真是急死人!春雨心里含了几分焦急,越看这些画像越觉的丑。 玉荷也是同样的心思,她胆子也大些,性子也直,干脆直接说出来:“娘娘,这些小姐没有一个及得上你半分的漂亮,干脆不要选了,让皇上多来凤巢宫就是了!” 她的意思,便是暗示上官凝,该去争几分宠啦。 第七十三章 王爷的仇妃 73 上官凝扁扁嘴:“皇上身边,女人应该越多越好……” “皇上驾到!”小太监在外高唱。 众人起迎,上官凝起身,淡淡行礼:“臣妾见过皇上。”说完又自顾自的低头挑画。她这般无视楚翊风,把春雨玉荷吓的脸色煞白,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楚翊风面色不善,在旁不满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朕?” 他的问题根本没人回答。 在那日旁听了楚翊风与京城众商户的秘会后,她如愿以偿见到董怜影——一向天真单纯的董怜影一遭大难,性子也完全转变了。 她对上官凝也由依赖变为仇视,见面时破口大骂,狠狠的诅咒。 “上官凝,你不得好死!我活着一天,就会想尽办法找你报仇!我死了以后,就化为厉鬼不放过你!你这一生,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字字血泪,声声凄厉。 董家也遭流放,除了董怜影,其他人全已经被逐出京城…… 在见识过青岚的背叛后,董怜影的诅咒对她又是个沉重的打击。 楚翊风一步步的引导,离间了所有与上官凝有关系的人,偌大的京城,她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然后在这个时候,他温柔的上前,陪在她身边,像是她最后一丝的希望。 只是这结局,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对方完全不领他的情,就好象他辛辛苦苦布置了一番,再把自己的热脸贴上去,然后贴到了冷屁股——他忽视了一点,用爱去感化别人,前提也要去对方不恨他才可! 想起前几天颇为尴尬的经历,楚翊风磨了磨牙,一把抢过上官凝手中的画:“这些女人有什么好看!” 上官凝淡淡瞥他一眼,面无表情道:“的确没有金妃娘娘好看。” 楚翊风磨牙更甚。 他气的简直头顶冒烟,可偏偏面前人还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神情,更惹得他怒不可遏。 终于忍无可忍,揪起她的前襟,楚翊风粗暴的扭过她的脸,强迫她与他直视,一字一顿的,咬牙道:“朕为你做这么多,你眼里为什么就永远没有朕?!” 上官凝不屑的垂下眸,缓缓道:“皇上为臣妾的确做了很多,比如为了臣妾杀杨靖,又比如为了臣妾流放上官家和董家,还比如为了臣妾去宠幸金妃……” 楚翊风恨不得捏死她!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女人! 上官凝翻个白眼,冷冷的提醒:“皇上,臣妾一直都不识抬举。” 楚翊风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女人!他没耐心了!既然她喜欢一个人,那他就不再去找她,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他打定了主意,再也不来凤巢宫。 上官凝自然也乐得这样,悠闲的选秀女,好几日没有见再过楚翊风。 那几日,他一直留在金羽园,夜夜笙歌,红灯酒绿,快活的好似神仙。 那也是楚翊风第一次如此的放任自己…… 可是…… 遥望凤巢宫,安静的像一尊坟墓,楚翊风发呆,身后金银缠上来,娇媚的呵气:“春宵苦短,皇上还发什么呆呢?” 楚翊风回身拥住她,邪魅一笑:“春宵苦短,别管其他,还是尽情享用的好。” 美人在怀,清香萦绕,怎么还…… 唉,又想她了。 秀女选拔很快如火如荼的开始,筛选的两千美女从全国各地赶来,入宫竞选,上官凝懒的费这个力气,直接把重任交给王福宝,让他去挑。最后王福宝挑出几十位美女,经皇帝拍板,终于定了下来。 金妃是贵妃之一,另外三位,分别是朝中重臣的女儿,她们入宫,摆明是朝斗蔓延到了后宫。 另六个尊妃的位置也被占了五个,分别是自古袭用的称号:德妃、淑妃、庄妃、贤妃、华妃、惠妃。如今只有华妃空缺。 另还有十几名才人昭仪,名字实在太多,上官凝一个也没记住。 空荡的后宫瞬间充实起来,新来的姑娘们规规矩矩见礼,先是来给上官凝,其次是给金妃,眼力好的,立刻依附了金银,另有些胆子小的,便心向上官凝——毕竟凤印还在她手里。 “娘娘,现在金妃手下那么多人,咱们可怎么办呀?”玉荷着实担忧。 “她手下人多,和我又没关系。”淡淡答应一句,上官凝仰头饮下一碗草药。 她的蛊毒时不时发作,虽没了第一次那么深的痛楚,但也实在不好受,无奈之下,只能让御医开了止痛的药,每天早上喝一碗。 听说楚翊风下令全国通缉楚平云,可惜至今没有消息,她的毒也只能一日接一日的吊着。 这时又出了惊天大消息:金妃有孕! 第一个怀上龙种的女人,若将来诞下的是男孩,那就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帝位。金银身份一夜之间爆涨,更多嫔妃纷纷巴结,凤巢宫更显冷清。 上官凝巴不得别人把她忘记,但有人偏不这么想。某日一早,金银便带着几个姐妹前去请安。 真是麻烦啊……她心里埋怨,一边强打着精神与众女周旋。 金银妩媚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甚至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呵——”上官凝打了一个呵欠。 金银笑道:“姐姐这些天没有睡好?那一定要注意休息了!” 上官凝淡淡一笑:“还好,诸位妹妹如果真为本宫好,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话一出口,顿时有人露出不屑神情。 金银挑眉媚笑:“妹妹知道不该打扰姐姐休息,但是心里太高兴,实在想找个人分享……你我姐妹……又是最早认识的……” “姐姐!”立时有人打断她的话,“咱们也是好姐妹呀!” 上官凝瞧一眼说话者,新任左相的女儿德妃,模样精致,但眼神太过狡猾。 金银拍拍她的手,回头笑道:“给姐姐敬一杯茶,我们也就告退了。” 敬茶……?上官凝起了些兴致,点头道:“好。” 前世电视里都这样演,凡是有坏心眼的,都会在敬茶这一环节上来点小动作。莫非她也有此荣幸,要经历这一场面了? 金银率先起头,端了茶过来,上官凝不接,淡淡道:“不敢当,如今你是一个身子两个人,尊贵的多。”苍天可鉴,她可不是嫉妒,完全真心话。 金银也笑笑,退开了去。 接着是刚才插话的德妃,捧着刚沏的茶小步上前,低眉顺眼。 偏偏走到上官凝身前,要行礼时,她一个重心不稳,手里的茶便翻了,滚烫的热水借着手劲泼了出来! 上官凝早料着她有这招,侧身一闪,躲过了大部分的热水,但手上还是被溅到不少,顿时烫出几个红印,火辣辣的疼。 德妃神情仓皇,忙跪下道:“臣妾不是故意的,请皇后恕罪!” 那慌乱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得意的笑,身后的嫔妃也静静的看笑话。 上官凝深吸口气,按捺住心头的怒意,冷冷瞧着这一群女人。 德妃已经下跪认错,若是计较,便是她这个皇后小心眼了;可若不计较,她刚才若躲不开,岂不是已经出了一个大糗?何况对方挑衅的意味还如此明显! ……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吗?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啊! 上官凝突然意识到,自己虽无心与争宠,但在这群女人中,她还是有必要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平静的开口:“没事,既然这杯洒了,那就再敬一杯吧。” 德妃微一诧异,顺口接下来:“是。” 她退开,再倒一杯滚烫的热茶,小心的捧上来——皇后的表情如此淡定,反而让她心神不宁了。 走近了,她压着心下不安开口:“给姐姐——啊!” 刚刚开口,上官凝却突然动了!她飞快的拿起那杯茶,直接泼到了德妃脸上! 那声“啊”就是德妃被烫个正着,痛呼出声的。 “好烫!烫死我了!”德妃大叫,捂着脸跳开。众人也被吓的怔怔站在当场。 上官凝冷眼看她,从容的放下茶盏,淡淡道:“真以为本宫是好欺负的?” “皇后!”有人站出来,厉声道,“德妃无心之失,你是否太过苛责了?!” 上官凝打量站出来的人,微笑道:“这位妹妹是哪位?” 说话者高声道:“臣妾与金妃姐姐一样位于贵妃,封号为景。”她是与金银关系最为亲密的景妃。 “很好,”上官凝微笑,“拖出去杖责五十。” 众人大惊,连金银都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姐姐息怒,景妹妹只是帮德妹妹说几句而已,犯不上这么惩罚吧?” 上官凝面上浅笑不变,嘴里却是冷哼了一声,侧目问道:“扰乱后宫该如何处置?” 玉荷一怔,立刻接话道:“杖责一百。” 她淡淡道:“德妃敬本宫,假装失手想烫伤本宫,本宫乃一国之母,她敢这么做,还不算是大罪么?景妃你帮她说话,可是与她一伙?既是如此的话,要罚当然要一起罚了。” 第七十四章 王爷的仇妃 74 景妃一怔,讷讷说不出话来。 见威慑的效果基本达到,上官凝满意的点头,含笑道:“看来景妃妹妹与德妃不是一伙了,那也只好罚她一个了,拖出去!” 立刻有护卫进来扭出仍在挣扎的德妃,将她拖了出去。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 上官凝神态自若,在这种时候,使些特殊手段是必要的,她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 殿外时不时传来德妃的痛呼,隐约还能听见木棍打在她身上的声音,沉重结实,而她的叫声也愈加凄厉,声音渐渐微弱,最后没了声响。 护卫进来:“启秉皇后,德妃娘娘晕过去了。” 都被打晕了,上官凝刚要开口说“算了”,随即想到今日自己是要立威,若在这时算了,那就前功尽弃——她只能狠下心来。 顿了顿,她淡淡开口:“继续。” 其他姘妃倒吸口冷气,护卫领命而去,她们的眼神也由不屑逐渐转为敬畏。 高位上的上官凝,云淡风轻,可是这秀美从容的脸上,悄然透出一股坚毅,众嫔妃突然发现,原来皇后竟也有翻手云覆手雨的上位者气势! 最后五十杖打完,德妃昏迷,被提前送回住处,上官凝给其余人做总结陈词:“今天诸位来凤巢宫,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在此奉劝一句,低调些为好,凤印还在本宫手里,万一将来真有什么不安分的人扰乱后宫,本宫绝不会手软!” 话到末尾,她习惯性的想加上一个词,“散会!”幸亏没说出口。 事已至此,嫔妃们已对这个上官皇后刮目相看,纷纷告退。 金银临走,被上官凝叫住:“银妃稍等。” 她走近了,淡淡道:“有件事还是提醒下,铅粉虽然能使皮肤细腻光滑,但也可使孕妇身体不适,甚至滑胎。” 金银一怔,脸色变了变,最后道谢,这才离去。 没过两天,听说德妃重伤不治,一命呜呼。 上官凝很是歉疚了一番,但突然又想到,杖打顶多皮外伤,德妃怎么会莫名丧命?认真思索后,她才明白,还有人在其他下手,至于那下手的人……是好意还是歹意,都无从分辨了。 金银脸上没再抹过铅粉,也比前些日子安静了许多。 短断时日,后宫便有人死于非命,皇帝也不得不介入此事。 再踏入凤巢宫,那一瞬间竟然有些微的欣喜,楚翊风怔了怔,然后大步迈开,身后的小太监始终谨慎跟随。 今天天气很好,他远远的便看见上官凝随意倚着软椅,神情惬意的晒太阳。 他微微不悦,一段时间没有来,以为她会驯服些,谁知对方却完全不以他的消失为意,舒服自在的继续过日子。 就好象,一个孩子躲猫猫,想看大人有多在乎自己,然而他藏起来以后,才发现根本没人察觉他的消失,那种失落,整颗心都是空空荡荡的。 连步伐都不自觉的加快,他几步走上前,上官凝也已经看到了他,懒懒的起身行礼。 几日不见,她的容颜越发秀丽,但身形还是那么的单薄。 她的蛊毒还在发作么?会不会很疼? “平身。”淡淡开口,楚翊风决定直奔主题,“听说德妃的死,与皇后有关?” 终于来了。上官凝微微抿唇,道:“德妃前些天来凤巢宫大闹,被臣妾打了五十杖,后来不知怎么的,病情恶化,便撒手人寰了。” 那么云淡风轻的说出口,上官凝都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狠了。 楚翊风也眯起了眸子,声调俨然变冷:“对付一个弱女子,五十杖你也下得去手?!” 上官凝挑眉,不说话。 楚翊风轻叹一声:“朕永远摸不透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伸出手,抚上上官凝的脸,像在抚摩最珍爱的宝贝,仔细的轻柔的摩挲,喃喃自语:“凝儿,朕给你的权力太大了……” 上官凝淡淡不屑,道:“那请皇上把凤印收回去吧。” 楚翊风惊讶:“你不要?” 她微微欠身,神情悠闲的好似出尘仙子,对什么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权力这个东西,只会让人越来越腐败,如果皇上收回凤印,并把臣妾从此打入冷宫,臣妾一定感激不尽。” 楚翊风沉声道:“你就这么想被冷藏?” 上官凝垂眸不语,但已分明的表示了自己的意思。 暗哼一声,楚翊风试探道:“难道你就不想再为杨靖报仇?” 沉默的人缓缓抬头,瞥一眼他,冷冷道:“那些商人为陛下办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臣妾可不会以为皇上会轻易放过他们,至于——” 青岚等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至于楚翊风…… 上官凝抿一抿唇,暗暗咬紧牙关,半敛的眸子掩饰了其中的恨意。 如果他死了,谁来当这个皇帝?到时候金妃腹中的孩子就是唯一的子嗣,且不论男女,朝中大臣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成立内阁,辅佐新帝,甚至取而代之。楚平云及其残余势力死灰复燃,天下又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这么严重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楚翊风……她杀不了,也杀不得。 仇恨的滋味不好受,每看到他一次,心都会被针刺一下,伴着蛊毒发作,总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日子久了,再见到他,反而没了感觉,上官凝把他当作陌生人,可这陌生人偏偏又自己靠上来,强迫她不得不去面对。 她的意思,楚翊风明白了。 “那好……”他低声道,“朕就收回凤印,至于打入冷宫,你想也别想!” 上官凝扭头示意春雨,后者立刻奔回殿内,随即捧着凤印出来,恭恭敬敬交上来。 这一幕看起来总有几分讽刺,楚翊风撇撇嘴,命小太监拿到凤印,一甩袖子,气冲冲离开。 “娘娘……”春雨唤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安抚性的拍拍她的手,上官凝温暖一笑:“别怕,没了凤印,她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她自认不会看错人,金银虽然喜欢炫耀,性子也算嚣张,但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承了她这么大一个恩情,总不会再来惹事。 事实果然如此,其他嫔妃见皇后凤印被收,纷纷幸灾乐祸,有相当一部分暗自嘲笑,却因为金妃发了话,没人前去捣乱。剩下几只小虾米,上官凝对付起来也不在话下。 没过几日,有小太监送了珠宝过来,说是皇上赐的。 上官凝看着他将托盘放下,心里慢慢有了底——托盘上摆着各色各异的首饰,金银玛瑙一应俱全,只是,玉镯似乎有丝裂缝,头饰也总是少颗珍珠…… 拿别人挑剩的残次品给她? 淡淡扫了一眼,拿了支还算完好的金钗,递给小太监:“劳烦公公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小太监收下金钗,无声放到袖兜里:“奴才告退。” 小太监走了,春雨拿起托盘里的珠宝,忿忿道:“实在过分,净拿些次品过来!” “随他们吧。”上官凝也随手把玩着一块缺了角的玉佩,“又是些没用的东西,照老办法处理吧,你们也顺便分点零花钱。” 她身上永远是样式简单的素色衣服,头发也只拿丝带系着,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饰品,说用不到这些倒是真的。 跟上官凝日子久了,春雨也摸清了她的脾气,应了一声道:“那奴婢拿这些东西去换成银票,以备娘娘不时之需。” 上官凝轻笑,她的确攒了一个小金库,而且日益丰盛,拿到外面去足够一家平常百姓生活一辈子。她不能杀楚翊风,就只能选择远离,计划只是个开头,将来要怎么做还要看情况而定。 最初想的是假死,可依楚翊风的性情万一暴怒把她鞭尸,那就麻烦了。一切还需细水长流。 她渐渐走出杨靖死去悲伤的笼罩。那个人不在了又能怎么样,她活在这里,呼吸着他曾呼吸的空气,生活在他曾生活的土地上,这就够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听他戏谑的赞她“姑娘好身材”,看见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砰然心动的一瞬间……就算他死了,她的爱,也持续着永恒着。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这座牢狱般的皇宫,恢复自由。 …… 只是没料到,没过几日,这愿望竟然得以暂时实现。 腊月刚到,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要去围猎了。 每年一度的围猎,都在春天举行,称之春猎,今年倒是提早了些,还是寒冬便要开始了。冬天野兽不多,只有那么几种,看起来楚翊风对春猎没什么兴趣,所以提前,也好早早结束。 随行的妃子名单里,金妃因为有孕没能入选,景妃是其中一个,还有惠妃,另外就是爆了一个大冷门——刚被收回凤印的皇后娘娘。 上官凝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安静的收拾好随行物品,然后等待开猎的日子。 第七十五章 王爷的仇妃 75 围猎队伍浩浩荡荡进发,目的地是离京城六十公里远的迷雾森林,来回两日,加上围猎,总共五天。 禁卫军大部分都随行,队伍蔓延起来足有一公里那么长,队伍的前半部分里,有八匹马拉着一辆大车,车厢内简直就是一幢房子,足足可容纳几十人,车厢平稳的如扎根在地,车子里铺着厚实的毯子,四角烧着小火炉,车子两翼全是最精英的护卫。 这自然是皇帝的马车,嫔妃的轿子充其量只比一般的大些舒适些,绝达不到马车成房的程度。 不过皇帝下旨,把皇后也拉到了马车里。 上官凝一身素色,还是之前那随意的打扮,此刻正披着披风,坐在火炉旁暖手。楚翊风则在案上批阅奏折。 即使围猎,他也要抽空批阅大臣们的奏折,否则几日下来定能堆积成山。 而奏折由专人骑快马送来,到时候再骑快马送回去。 他批着折子,不经意抬眸,便扫过角落里那个白色的身影。 一日的行程很快过去,大队赶到猎场,迷雾森林仍有一层覆雪,众侍卫安营扎寨,外面一番忙碌,帐内却是温暖如春。 “很冷么?”看上官凝一直守在火炉旁,楚翊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还好。”她淡淡应一声,裹紧了袍子。身体状况一直不佳,在冬天更为虚弱,其实她已经冷到不行,只是不愿表现出来。 楚翊风微一沉吟,解下自己的暖裘过去给她披上,转身要来另一件裘衣换上。那件皮裘是北方的小部落冒死去极北之地猎杀的白熊所得,作为宝物进贡上京,全国仅此一件,异常的保暖。 上官凝微微一怔,带着体温的暖裘一披到身上,便从心底涌出暖意来。 当夜他们睡在一处,楚翊风拥着她,手臂做她的枕头,悠长的呼吸在她脑后,睡的十分安详。相对的,上官凝却是久久不能入睡。 男性特有的味道刺激着她,一直习惯一个人休息,身边突然多出一个男人,上官凝倦意再深也总阖不上眼。 而且…… 这个男人还是她的仇人。 此刻他睡的沉,若是她爬起来拿武器给他一刀,他也不会察觉吧……上官凝突然清醒几分,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只消从不远处拿佩剑来……帐内只有他们二人…… 但是杀了他之后呢? 身后的男人微微动了身,将她搂的更紧,似乎是下意识的,将棉被往她那边推了推。 上官凝心底叹口气,强令自己闭目,最后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直到她完全入梦,楚翊风才缓缓睁开双眸,狭长邪魅的眸里深沉平静,薄唇微微勾起一抹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微笑。 夜朦胧,无月。 次日天色微亮,人们都已经起身准备开猎,楚翊风自然也早早的起来,换了一身利落潇洒的猎装,贴合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惹人眼球。上官凝还在迷糊之中,也被拽了起来,裹着暖裘,被拉出帐篷。 她尚未清醒,便听到震耳欲聋的,众兵将的齐齐呼喝声:“皇上威武!皇上威武!”声音激荡,在森林里久久不散。 上官凝打一个激灵,终于彻底清醒,扭头看楚翊风。 迎风而立,雪白猎装在清晨的寒风里猎猎作响,明明是很削瘦的身子,却在突然间生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高高在上,含笑看着面前一干将士,迎着凛冽的风,俊美无双的面颊勾勒出利剑出鞘的凌厉线条,风华绝代。 上官凝突然恍惚觉得,现在的楚翊风,才是真的楚翊风。 楚翊风抬手,待众人静下来后,作为开场白,简短的说了几句,随后围猎开始。 打猎本不该带女眷,景妃惠妃都还在帐篷内,只有上官凝被拖到了帐外。楚翊风一声令下,围猎开始,接着便抱起她,直接跳上一匹通体雪白的俊马的马背。 有暖裘裹着身子,一点也不冷,只有露在外面的肌肤才能感受到刀一般的冷风。上官凝懒的开口,索性躲在楚翊风怀里,任他纵马驰骋。 白马名惊风,是万中无一的好马,转瞬间已经奔出十余里,身后侍卫们追赶不上,被远远的甩开一大截。 迎着疾风,楚翊风朗声大笑:“怎么样?在林间放马奔驰,畅快!” 他的背上绑着弓箭,腰上佩着弯刀,即使落单,也不怕遇见什么凶狠野兽。 “在被窝里睡觉更畅快……”上官凝小声嘟囔,再裹紧了身上皮裘,远远看去,她就像一只雪白的小熊,身上裹满了厚实的皮衣。 “你的身体不好,更需要多锻炼才是。” “身体不好是因为中了毒,和锻炼没有关系。”她又低声反驳,不满的打量四周环境。 惊风跑的飞快,此时周遭一片寂静,完全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了。 上官凝隐有几分不安,林子里实在太静,连只野兽的痕迹都没有。 “咦?”楚翊风也发觉有些不对,默默的张弓搭箭,低声道,“情况不对。” 她翻个白眼,暗道废话。 身后的侍卫还没有追上来,但终于远远的听见马匹奔跑的声音。楚翊风神色不变,抬手放出一只信号烟花,再次握紧了弓,指间由一支箭添为三支。 他们全从这皑皑白雪里,觉出了其中肃杀凝重的气息! “有埋伏。”沉声开口,楚翊风集中起精神。 上官凝轻声道:“那为什么不离开?” “已经进了埋伏圈……”他低声解释一句,“离开怕是更危险,只能等援助。” 上官凝微微露出一丝讥笑:“看来皇帝家的防范也不怎么样嘛!” 楚翊风顿了顿,没有回答,更为专注的留神四周情况。以他的判断,时间拖的越久,就越对他有利,所以对方一定会尽快出手! “嗖——”轻快的一声,像是发令的响哨。 “动了!”楚翊风沉声喝道,手中三支箭齐齐射出,同时扔了弓右手执起弯刀,左手抱紧上官凝,翻身从马上跃下! 几乎同一时间,地上白雪纷纷扬起,从地下钻出数个身穿白衣的蒙面人!而马匹也被地下刺出的长矛刺穿了身体! 惊风跳起嘶鸣一声,响彻整个森林! 楚翊风没有迟疑,手中弯刀大力劈向近身的蒙面人,快速的跳起,与上官凝移到左边树旁。 他判断情势极准确,刚才三箭有两箭命中恰好跳出的蒙面人,加上刚才一刀,已有三人折在他手下,但对方人数太多,若对付起来太过吃力,只能选择隐藏身形等待援兵。 与蒙面人一样,他们也穿着白衣,楚翊风一手抱着人,另一手大力拼杀,血花飞溅,渐渐偏离了包围圈。 他的方向,是树木愈加密集的深林处。 “快走!”他低低喝出,几乎是拖的,拉着上官凝冲进密林! 上官凝抿着唇,脸色愈加苍白,但脚下不停,奋力跟着楚翊风的步伐,将蒙面杀手甩在身后! 她有些微的恍惚……如果这个人是杨靖,她一定会说“不要管我”,可是偏偏带她逃跑的楚翊风……小小的私心,她就是想拖累着他,让他无法逃跑。 而楚翊风就真的没有抛弃她,带着她艰难的躲避杀手们的追杀! 这才是她恍惚的地方……如果楚翊风丢下她,该多好! 树木越来越多,终于暂时停下脚步,上官凝倚着树干,大口的喘气,楚翊风情况也没好到哪去,雪白的披风上满是血迹。 看见她诧异的目光,楚翊风笑了笑:“都是别人的血。” 上官凝撇撇嘴,仍在喘息。 “这伙人……”他沉吟,“应该是楚平云派来的,我一直以为他逃离了京城,却没料到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上官凝恢复几分力气,淡淡冷笑:“他杀你,也是情有所原。” “没错,”楚翊风哼道,“我和他的战斗,至死方休。” 又有脚步声传来,他一把抓住上官凝手,匆忙道:“快走!”说罢又迈开脚步。 蒙面人不该追的这么慢,但紧急时刻已想不了这么多,听着三方都有脚步声,他们只能匆忙的向着更密的林子里钻。 风逐渐刮的大起来,树枝上的残雪纷纷落下来,有的在脸颊上化开,变成冰凉的水珠。 脚下一软,上官凝心中一惊,抬眸间却见几名白衣人又从地下跳出! 又是一个圈套! 如果第一次围攻不奏效,便将他们一步步逼到这里,然后由埋伏在此的人再次下手! 楚翊风反应极快,横刀一架,“锵”一声,交接的武器甚至擦起了火花! “快走!”他大喝一声,竟然是对上官凝喊的。 上官凝一怔,而他已经与白衣人对上,战的猛烈激亢,她微微怔一怔,便拔腿跑开。 刚跑两步,又停下脚步,前方竟然是陡峭无比的斜坡,这自然也是蒙面杀手们早就预料好的! 已处在包围中,唯一的选择就是从这斜坡下去!可是就算下去,也逃不过杀手们的弓箭! 第七十六章 王爷的仇妃 76 她的脸被风吹的有些干涩,但神情却是镇定从容,缓缓转回身,看着楚翊风与三人缠斗在一起,武器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而远处,其他杀手也终于追上来。 白衣杀手们纷纷举起了弓箭,一部分对准了楚翊风,另一部分却是对准了她。 寒风凛然,杀气弥漫。 “嗖嗖嗖——”几声,箭已离弦! 上官凝咬着牙,屏着呼吸,看着那箭支眨眼间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千钧一发的时候,上官凝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转瞬间,一个白影扑了上来,一扑之下,二人跌倒,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那人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加上有厚实的皮裘,她几乎没有受一点伤。 那人的脸在她面前放大,上官凝瞪大了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 楚翊风眸子紧闭,嘴角渗出血丝,显然人已经晕了过去。可是即使昏迷,他也紧紧抱着她,滚落山坡没让她受一点伤!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从坡上一直滚到了坡下,长达几十米的距离就这样滚完了,最后停下来。 上官凝意识还很清醒,她知道白衣杀手一定还会追过来,咬着牙爬起身来,拖着昏迷的楚翊风一步步的后退。 只要侍卫们赶到,白衣杀手就一定会撤退。这段时间内,她一定要快! 可地上也有痕迹! 天助她也!风愈吹愈寒,竟在此时又飘起一场大雪! 一路拖过去,痕迹被新雪覆盖,白色世界里,他们的身影更是看不分明。上官凝默不作声,拼着最大的力气,拖着楚翊风无知觉的身子,艰难的挪动着。 她本可以丢下楚翊风不管,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喊:不能这样做。 有大雪的掩护,他们最终还是躲过了白衣杀手的追赶。同时,也错开了侍卫的搜寻。 她紧紧抓着楚翊风的披风,手指裸露在外,冻的冰凉几近没有知觉。 楚翊风白色猎装,满是血的痕迹,星星点点,他的背上,已然全部染红。 她咬紧了牙关,暖裘松了也顾不上系,风灌进来,身体也冻的麻木,但仍坚持着拖着楚翊风走,最后没了力气,瘫倒在地。 白衣人没有追来,应该是看形势不妙退了开。 但用脚趾她也能想到,杀手们定会想办法引得侍卫朝其他方向追去,这样就算他们逃开了追杀,也有可能冻死在这里。 她坐着休息了会儿,裹紧了皮裘,才来看楚翊风的伤。 ……真希望他死掉,却又不想袖手旁观,真矛盾啊! 她这才看清楚楚翊风身上的伤,刚才箭射来他们虽然扑倒,可总有几支射中。楚翊风背上插了两支箭,胳膊上也有一支,因为滚落山坡,被齐齐折断,伤口也更是严重了些,深深没入肌里。 如果不管他,他必死无疑。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解下暖裘,盖到他的身上。 就算在前世粗略了解急救的措施,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手足无措的慌了神。 箭支断为两截,一部分仍在楚翊风体内,不取出来必死,取出来也会失血过多,上官凝心急如焚,再次爬起来拖着他的身体移动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气温终于从清晨的阴寒回升到午时的温暖,雪终于停了,视线里也出现了一座小茅屋。 拖着楚翊风终于到了屋前,轻轻推门,门便开了。 这屋子里的东西极为简易,几块碎布铺成了一张床,一个角落里贮备着干粮和火折子等生活必需用品,她还甚至找到了一把小尖刀。 上官凝见这些东西摆好,再扭头看侧躺在一旁的楚翊风,忍不住蹙眉。 “是猎户的房子……”气若游丝的声音。 上官凝一惊,再一细看,楚翊风竟然醒了过来,半眯着眸子,苍白的脸色很是虚弱。 竟有几分慌乱,她尴尬的开口:“你……醒了?” 楚翊风轻声应了一声,失了血色的薄唇勾出一个机巧的弧度:“还以为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 上官凝低下头,再抬起来已是面无表情:“我该怎么做?” 楚翊风合眸休息了片刻,才道:“帮我把背上的箭拔出来……” “可是……”可是露在外面的箭身都已经断了。 “你有刀没?”楚翊风冷冷问,“用刀割开,然后用手拔出箭!” 上官凝当场惊住,旋即,艰难的点点头。 去外面收了一盆的雪,权当作水来用,颤着手解开楚翊风的衣服,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膛里心跳的声音。 楚翊风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满是殷红的颜色,伤口处微微一动,还有腥甜的深色血涌出来。 上官凝几乎不敢下手! 她的手,都在哆嗦,刀尖对准了断箭,迟迟割不下去。 这里没有麻药啊!每一刀都能给别人带来锥心的疼痛,尤其是身中三箭的楚翊风! “下手!”楚翊风咬紧了一截枯木,含混不清的下令。 深呼吸一口,她僵硬的割下去! 楚翊风身体微一颤抖,随后强自克制住一动不动,任她动作。 上官凝不敢多拖,小心翼翼将伤口割开几分,血一流出,便捧上一捧雪擦掉,最后握住了断箭,轻声道:“我要拔了,你小心。”说罢手臂用力,将第一支断箭拔出! 血也溅了她一脸! 秀丽的脸上凭添几分狰狞之色,上官凝迅速照旧,又拔出第二支箭,在伤处敷上楚翊风随身带的金创药,从中衣上撕下布条给他包扎。 一番慌乱的处理,总算将他身上的伤口全都包扎起来,之后,还需要再请专业的医生来处理。 楚翊风额上俱是冷汗,嘴里的木头也被咬出两个深深的牙印,一路清醒着坚持下来,他俊美的脸更显苍白,简直不像个活人。 当务之急,是与搜寻他们的侍卫汇合,但楚翊风的情景,显然不宜再活动。 上官凝拿雪洗净脸上手上的血,顺便捧了一捧给楚翊风:“化成水,喝下去。” 冰凉的水流入胃里,刺激他的感官,楚翊风淡淡一笑,虚弱的开口:“我以为你会杀了我。”他的称呼由“朕”改为了“我”。 “我是很想……”她轻声道,“可你救了我,仇恨和报恩,是两码事。” 楚翊风笑了一声,缓缓叹道:“饶是如此,我也未必能活下来……” 他说的不错,当夜,他就发起了高烧。 外伤感染,加上失血严重免疫力降低,发高烧是一定的。但若拖下去,神仙也回天无力。 暖裘盖在他身上,可是仍旧喊冷,身体在寒气逼人的小草屋里瑟瑟发抖,上官凝焦急无奈,只能拿碎布在雪里沾了寒气敷在他额头,同时给他裹紧衣物。 两人随便吃了点干粮,楚翊风状况不佳,只吃了几口,如今更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为什么那些侍卫还没有找过来! 上官凝咬牙,奔波与茅屋与屋外,给楚翊风滚烫的额头降温。 整整一日,她也疲惫到极点,若不意志撑着,早已经垮了。 熟悉的痛楚再次袭来,心脏收缩,猛一窒息,剧痛立刻传到四肢百骸!上官凝蹲下身子,撑住地面,心中无比清晰:蛊毒又发作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蛊毒又缠上身来! 她突然觉得好丧气,支撑在心里的不知名力量轰然倒塌,连眼睛都隐隐酸涩。 默默蹲了一会儿,捧了雪包在碎布里,她还是站起来,跌跌撞撞进了茅屋。 相比与外界,茅屋总不算太冷,一点蜡烛,微弱的灯光是她唯一的希望,上官凝换下楚翊风额上的碎布,默默的坐到一旁忍受蛊毒的侵袭。 ……好冷的天。 抱紧了双肩,蜷缩成一团,瞥一眼昏迷的楚翊风,她不愿靠近。 手上突然一紧,上官凝吓了一跳,扭过头,见是楚翊风似是做了噩梦,竟然昏迷中抓住了她的手,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凑近了几分,她终于听清楚他的话:“别走……” 上官凝突然便心酸到极点,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模糊的看着楚翊风。 他的手滚烫,暖和了几乎冻僵的她,他昏迷中的梦呓,都是在叫她“不要走”。 上官凝抹了抹眼泪,最后靠近楚翊风的身子,也拿裘衣裹住自己,与他依偎着,黯然入睡。 失意彷徨,却一夜无梦。 待她醒来,天已大亮,微微一动身子——长久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已经麻木。 “你醒了?”头顶上楚翊风轻微的声音。 她茫然抬头,见楚翊风笑眯眯望着自己。 触电般急忙退开,这才揉胳膊揉腿,上官凝神色尴尬,讷讷道:“你不发烧了?” “托你的福。”楚翊风无血的脸色仍是淡淡的笑。 她敏锐的发现,好奇的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楚翊风微一勾唇,没有回答,只含笑看着她站起身,翻箱捣柜的继续搜寻这茅屋还有什么可利用的。 第七十七章 王爷的仇妃 77 他知道自己昨夜发了高烧,昏迷前便有着不好的预兆,猜想上官凝会丢下他。哪知一夜过后醒来,竟然看到她小鸟依人睡在自己怀里。 她恬静的神情,仿佛是天下所有光芒的集中点,楚翊风不敢乱动怕惊醒了她,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欣赏着怀中美人的睡姿。 被恨了这么久,第一次他们离的这么近,能毫无芥蒂的拥在一起。 所以他很开心。 最后搜了一遍,也没搜出什么可用的东西,上官凝只得收起小刀,包起干粮,扶着楚翊风上路——他的身体还是虚弱,但已能勉强行走。 刚到门口,又听见外面传来一人的脚步声。 外面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渐渐的走近了,发出惊奇的声音:“咦?” 茅屋四周有生人的痕迹,此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上官凝紧张的握拳,不自觉抓紧了手中的小刀。 “是猎户……”楚翊风低声道,“这是猎户打猎时暂住的房子……这几日围猎,他应该被禁令打猎才是……” “这是他的房子?”上官凝不敢大声说话,用口型询问。 楚翊风眼眸闪烁,随即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们无声交谈,那人已经走近,突然大力推开了门,三人立时面对面! 那猎户相貌普通,满脸惊异之色,怔在当场。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般俊美清逸的人物,也没见过浑身是血的血人!他们的手上,还各自拿着武器,疲惫的脸上俱是防备。 “啊!”他突然大叫一声,转身跑去。 上官凝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手上一松,楚翊风竟然已经冲出去,他的弯刀寒光一闪,转瞬间,已经完成动作。 镜头慢放一般,猎户缓缓倒下,大张着口,颈上汩汩淌出血来。 楚翊风一击必中后,牵扯到伤口,也半跪下身,静静调息。 上官凝还在恍惚,眼睁睁看着面前景象,讷讷的说不出一句话。 她完全惊呆了!本有了几丝温度的心又骤然冰凉。昨夜片刻的温馨,都似乎只是场幻觉。她怎么能看见他脆弱的一面,就忘记他是嗜杀如命的残暴者?! 猎户的尸体摆在那里,地面的血迹还在扩大…… 楚翊风喘息了片刻,扭头道:“扶我一把。” 上官凝咬唇,别开视线,走上前扶起楚翊风。她的心里,突然空白了一大片。 “放他走的话……最先找到我们的,一定是楚平云的人……”他低低的解释,上官凝闻若未闻。 他们慢慢走着,沿途刻下记号,等待属下找上来。 “他们应该快找过来了……”楚翊风语气十分肯定。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束升起,在前方绽开明亮的烟花,楚翊风抬头,喜道:“来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一支小队伍跑步奔来,为首的是常年黑衣的无影,面无表情奔过来,利落的跪下,沉声道:“属下护驾不周,请皇上降罪!” “无妨,”见到信任的人,楚翊风才显疲态,淡淡道,“先回营帐。” “陛下……”无影张口道,又吞吞吐吐,“在山脚……属下……见到了一个人。” 能让无影纠结的,楚翊风微微诧异:“谁?” 眼下回营帐治伤才是重要,什么人能有这么重要,让无影急着禀报? 无影顿了顿,还是说出口:“卫灵儿。” 上官凝明显感受到,楚翊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卫灵儿,当年卫家唯一的女儿,三年前举家搬迁,从此不见踪影。 侍卫抬了软轿,条件所限,楚翊风一人坐上,上官凝仍跟在队伍的后头。一队人从这里出发,去无影所说的卫灵儿住的地方。 在逃亡一天的过程里,上官凝也不好受,她跑掉了一只鞋,为了给楚翊风包扎伤口,中衣也全撕的粉碎,头发蓬乱,此刻看起来狼狈至极。她一语不发,跟在后方,偶尔抬头,便看见无影关切的目光。 哼。心里暗哼一声,上官凝瞪他一眼。 走了约半个时辰,才看到无影所说的“山脚房屋”,一名清丽女子粗衣钗裙,整洁干净,静静侯在门口。 “民女卫灵儿……”她拜下身去,话刚出口却已哽咽。 楚翊风端详着俯在地上的人,显然也在强自克制自己的情绪。 曾让他魂牵梦绕的卫灵儿啊…… 无影静静道:“灵儿姑娘在这里已经三年,嫁给了当地的猎户,如今已为人妇。” “灵儿……”楚翊风颤声开口,从软椅上走下来,轻轻托起卫灵儿,“真的……是你?” 卫灵儿满脸泪痕,哽咽道:“是灵儿……风哥哥……” 一声“风哥哥”,楚翊风似乎回到三年前,当初话别情形又清晰浮现在眼前。 “跟朕回去,朕许你实现当初的承诺!”他坚定的开口。 卫灵儿抿唇,清泪自脸颊滑落,无声的退了一步,低头道:“民女已经嫁人,夫君是当地的猎户,家里就我们二人,他正去山上储屋里取些东西,马上回来……” 瞬间,众人的神色都变的极为古怪! 那死在他刀下的猎人……就是卫灵儿的丈夫?! 迎接楚翊风的同时,无影也派人搜索四周,自然也知晓那猎户死的讯息,此刻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叹道:“你丈夫他已经死了……” 卫灵儿瞪大眼,脱口道:“我不信!” 老天作弄人,楚翊风苦笑:“是朕……杀了他。” “我不信我不信!”卫灵儿如遭雷击,神色震惊,连退了几步,突然身子一软,晕了过去,被无影扶住。 上官凝这才看真正清楚卫灵儿的相貌,清秀的脸庞很是灵动,纵使粗布衣也遮掩不住玲珑的身段,伤心过度昏迷多去,脸上犹挂着几串泪珠,楚楚动人。 真是乌龙了……她含着几分讽刺,淡淡的想,不论是谁,遇到自己的旧情人,同时无意中又杀了旧情人现在的丈夫,再解释也解释不清了吧。 无影揽着卫灵儿,视线落到楚翊风身上。 犹豫了片刻,楚翊风转回身子,重新坐回躺椅,语气里满是失落疲倦:“先……带她回去。” 队伍再次出发,无影怀里多了一个昏迷的人。 那猎户已死,他总不能丢卫灵儿一个人在这里,看她的样貌,三年来必定受不了少苦,其中发生什么他尚不清楚,只能先带她回去。 回到营帐,太医心急火撩的给楚翊风医伤,待看到后背的伤口时,俱是一怔,有胆子大的,小声道:“给陛下拔箭的人……是否将箭支当作树根了?挖的好深……” 上官凝脸色一红,险些把喝到嘴里的药喷出来。 伤处重新处理完毕,王福宝过来请示:“陛下,那位卫姑娘……该如何安置?”所有人都想当然的以为这是皇上从民间捞回来的美女,可是美女一直哭,他们也实在没办法。 “她现在怎么样?”楚翊风歇着,随意问。 王福宝顿了顿道:“卫姑娘已经醒过来,可是一直哭,没有停过。” 楚翊风淡淡叹口气,道:“朕现在不方便去看她……先护送她回京城吧,就安置在原楚王府里。” 王福宝应了一声,退下去。 楚翊风心中百般滋味,他从无影那里得知,卫灵儿对于丈夫的死,只说:“皇上要杀他,一定有杀他的理由,是相公他命中注定,与皇上无关。”她心中虽然悲戚,却丝毫没有怨恨楚翊风。 他些微的茫然,此后卫灵儿,若留在他身边,该是个什么样的位置? 围猎的日子一过,军队便收整返京,有楚翊风的吩咐,除少数知情人外,遇刺消息没有丝毫外泄。景妃与惠妃随行五日,却连皇上一面都没见到,各是气红了眼,对上官凝又羡又恨。 上官凝倒是无所谓,静静的宅着,她以为楚翊风现在该关注的无论如何也该是眼前这位旧爱加新欢,而她只需做好隐形人便可。 看见卫灵儿时,她便觉得面熟,后来才想起来,这清丽女子正是当初悬挂在楚翊风卧室里那张画像上的人。 马车缓慢平稳的前进,宽阔如房间的车厢里,却有几分沉闷。 这是午后的安逸时光。 楚翊风趴在铺了几层暖和棉絮的软卧上,阳光透过车壁装的琉璃板照进来,不刺眼却温暖。他身上的箭伤隐隐作痛,喝了药本该小憩一会儿的,可是他总觉的心里堵了什么,一合上眼便忍不住又睁开来。 上官凝也是渐渐困乏,守在火炉边更加的懒散,困意袭上来,便迷迷糊糊小鸡吃米般点头。 “凝儿……”有人轻声呼唤她。 一个激灵,她猛的抬起头来,仓皇的打量四周。 刚才她好象……做了一个梦。 梦里杨靖站在她面前,微笑着呼唤她,她瞬间清醒,然后失落的发现——这的确只是个梦。 面上的表情被楚翊风尽收眼底,他淡淡的问:“你做梦了?” 第七十八章 王爷的仇妃 78 上官凝微微的不自在,轻点了下头。 “梦见了杨靖?”楚翊风挑眉,象征性的眯起了邪魅的眸。 她错愕看他,然后肯定的重重点头。 看她挑衅一般直视自己,楚翊风便气不打一处来,怒意里更夹杂着些委屈:他为她挡箭,放心的把后背给她,得来的还是这样的结果? 他平复了下心情,低声的问:“难道你不想知道,朕和卫灵儿的事情?” 上官凝淡淡一笑:“我没兴趣。” “你!”他恼恨的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杨靖已经死了!” 上官凝柔和的一笑,缓缓道:“那又怎样?” 是啊,杨靖死了,那又怎样?她心里永远有这个人,便已足矣,难道杨靖死了,她就不可以再爱他,甚至爱上别人? 楚翊风以为,一个人死了,别人就可以替代吗? 她这么恬静的笑着面对他,反而是楚翊风语塞了,二人归复平静。 他们谁都没再提被追杀的那个夜晚,仿佛互相依偎着取暖,所有仇恨纠结掩埋在暖裘下的那个夜晚根本没有存在过。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之间,凭空多了点微妙的感觉。 回到京城,楚翊风夜夜留宿在凤巢宫,不过上官凝清楚,他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受伤的事。饶是如此,仍然羡煞了一干妃子们,后宫纷纷议论,金妃有孕,接下受宠的又是皇后娘娘了。 为了不引人起疑,他连换药都不召御医,而由上官凝亲自来。 清洗了沾血的帕子,上官凝嘴唇微微勾起,半个月来她亲眼看着楚翊风背上的伤一点点愈合,到现在结痂。她的心里总有种轻微的满足感——这些日子全是她在处理。 换下来的纱布被丢到一旁,待楚翊风穿上衣,她才唤来春雨,让她悄悄处理掉。 丫头们都很懂得看主子脸色,春雨知道是皇上或皇后其中一个受了伤,但具体怎么一回事她并不清楚,也不敢不要命的去问,只管紧紧闭好自己嘴巴,为皇后办事。 上官凝擦干手,侧目看见楚翊风又坐起身批折子,忍不住悄悄叹口气。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不会相信他曾受了那么重的伤至今还未痊愈。 他的表情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每天早朝,用餐,拟诏书,与大臣们协议,还要委派无影暗中搜查整个京城,寻找楚平云的所在。就连回到了凤巢宫,他也没有丝毫疲态,生龙活虎的批阅奏章。 她和他虽在同一屋檐下,但除了处理伤口时,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正如现在—— 临近傍晚,楚翊风批折子,而她静静的看杂书。二人没有任何交集。 “金妃娘娘驾到!——”门外有小太监唱个喏,拖长了声音高声叫道。 伴着小太监的声音,金银趾高气扬冲进来,瞧见楚翊风先是一怔,才象征性的欠欠身子:“皇上万福。” 怒火冲上心头,她默默咬牙,撇了撇嘴。 就知道皇上在这里!她面上浮出一丝不满,自己怀了龙种,皇上都不来看一眼,天天厮混在凤巢宫,现在她都怀疑自己到底怀了谁的孩子?! 满腹委屈,她酸溜溜的开口:“原来皇上也在。” 楚翊风淡淡点头,补充一句:“朕每天都在。” 金银神色更为纠结,沉默了半晌,一跺脚:“臣妾告退!” 上官凝放下手里的书,淡淡道:“我送你。”也不管金银是否同意,径直走上前,率先带路。 金银又怔了怔,跟在她身后。 眼巴巴瞅着前方上官凝淡然的背影,她越想越气,终于顿住脚步,咬牙低声叫道:“上官凝!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上官凝回过身,一脸平静:“天要黑了,怕你摔跤,所以送你。” “嘁!”金银嗤道,“本宫武艺高绝,会摔跤么?你也太小瞧我了!” 上官凝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金银又凑上来,眨眨眼睛,略带几分不忿道:“这些天宫里有点诡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他怎么又天天来你的凤巢宫了?” 上官凝抿一抿唇,认真道:“金银,我是为你好,这些事情,你最好什么都别知道。” 吃个闭门羹,金银瞪她一眼,声调平平:“臣妾告退,皇后请留步!” 金银怄气的模样倒也不失可爱,上官凝目送她离开,随身宫女一溜小跑紧跟着,忍不住翘起唇角。 当初她刚认识金银,后者还是个张扬跋扈的女子,爱美,爱炫耀,在宫里呆的日子久了,竟连她的性子也被渐渐磨平,妖艳的容颜也似乎失了几分色彩。 好想离开皇宫啊!她默默的想,转身回卧房。 用了晚膳,楚翊风招来最贴身的小太监,吩咐出去:“去备好普通衣服和令牌,朕要微服出宫。” 末了他又扭头对上官凝道:“你也一起去。” ———— 河阳城某条寂静的小街道,一辆与周围环境完全不符的马车停在一家门前,马车旁,站立着一名黑衣男子,面容飘逸绝尘似仙人。 木门吱呀一声从内向外打开,露出一张笑盈盈的脸。 “云姑娘。”无影淡淡点头。 门板被完全推开,这女子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她一袭白衣,衣服料子似乎是最为名贵的雪蚕丝,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脸蛋白白净净,瓜子型,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可爱又出尘。 仿佛全天下放在这女子面前,她也只会是温和恬静的笑,笑的风轻云淡,笑的甜美无暇。 “宅子里住了人,只能送你这儿了。”无影淡淡的解释。 云姑娘让开身子,偏了偏头,笑道:“抬进来吧。” 无影示意,马车上立刻下来二人,然后从车厢里抬出一人,进了这家小院。 云姑娘侧目看一眼昏迷的人,笑眯眯道:“最近他的脸色不错嘛!” “可是一直没有醒……” “慢慢来。”她拍拍无影的肩,“也许他潜意识里,对这个世界有所惧怕,开始自我保护,所以始终不愿意醒来。” 无影眸中异光一闪:“惧怕?” “比如……”云姑娘眼珠一转,猜测道,“想一死了之了……又或者失去爱情,不愿意面对现实的……” 无影微一怔忪,情不自禁喃喃低语:“不愿意面对现实……” 云姑娘甜甜一笑:“交给我,你就放心啦,就算他不想活,也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无影心中莫名松一口气,甚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孤云独去闲,竟夕照江南……有云夕姑娘你绝世神医的盛名在,在下绝对放心。” 云夕。 穿白衣,爱笑,一向独来独往,行走江湖顺便行医为生。她的医术出神入化,被喻为白云神医,最近不知怎么溜达到了京城,甚至认识了无影。 再然后,她便留在了这里,帮无影照看某个昏迷不醒的人。 那两人已经从院里出来,对云夕恭敬的行个礼,又上了马车。 无影道:“在下不多待了,一切麻烦云姑娘了。” 云夕微笑着点头,送他们离开后,关上院门,灵活的手指弹了弹白衣上刚才不小心沾上的灰,转身回房。 昏迷的人静静躺在床上,安详的神情似乎要沉睡到地老天荒。 云夕坐到一旁,以手托腮,怔怔看了许久,突然伸出手摸上对方的脸,笑眯眯的自言自语:“睡着的样子,好可爱呀!” 话刚出口,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猛的一惊,急忙凑近了瞧,对方却又再没任何其他动作。 真是的!她撇撇嘴,暗想,即使是昏迷,病人有时候也会做些动作,但完全是无意识的。他只是动了动睫毛,以前连说胡话的都有,这次自己怎么就突然这么激动了?! 云夕有些纳闷,但不愿多想,天色已黑,她起身吹了蜡烛,回自己房间睡觉。 换上普通衣服,楚翊风带上官凝上了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悄然出宫。 用脚趾也能想到他要去哪里——卫灵儿的住处。 在马车上,他仿佛是不经意的解释:“朕曾允诺灵儿,给她这世界最尊贵的地位,只是没想到后来……” 他也间接得知了卫灵儿这三年来的遭遇。 三年前全家搬迁,在路上遇不名人士的埋伏,家中人几乎死了大半,几个命好的,也各挑了方向逃跑了,她被砍了一刀,昏迷过去,谁料谁人当成死人,也幸运的躲过一劫。 她醒过来时,就在尸体堆里,哭着爬出来,然后遇到了一个进城卖货的猎户,憨厚的猎户救了她,带她回了家。 那时候举目无亲,京城又断断不能回去的,她便只能暂时住在猎户家。 等了大约一年,也没有见到她熟识的人,有一次化了妆跟猎户进城,听说了楚王爷更为残暴的事迹,也听说了皇上曾要指婚给楚王爷,均遭拒绝,她想去楚王府找楚翊风,却被守卫拦在了门口——没有人帮她。 第七十九章 王爷的仇妃 79 心灰意冷的回去,没多久她便嫁给了那猎户。 后来又听说楚王爷纳了妃,做了皇帝,她自知二人是越来越远了,更不用想去攀附,只有偶尔寂寞时,想起多年前,她曾热切在跟在那人身后,叫他“风哥哥”。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如今对方能实现他曾允诺的条件时,她已为人妇。然而本要继续过安静的生活,却又被此人打破,丈夫已死,她该何去何从。 冬天寒气重,城里早早的宵禁,偌大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楚翊风的马车不紧不慢行着,车轮声听起来空空荡荡。 马车终于停下,卫灵儿早得了信,正在门口等候。 “民女拜见皇上。”她盈盈屈下身拜道。 “灵儿不必多礼。”楚翊风温和道,同时转过身扶上官凝下车。 卫灵儿万没料到除了楚翊风竟然还有人跟来,姣好的面容有一瞬间似乎彻底破碎,但马上又恢复原样,淡淡道:“民女拜见皇后娘娘。” 上官凝还未开口,楚翊风已经上前托起卫灵儿:“朕准你不拜任何人,以后不需如此多礼了,夜里凉,先进屋吧。” 他径直拉着卫灵儿走了进去,上官凝冷笑一声,也随即跟上。 进了主屋,分主次坐好,楚翊风率先发问:“灵儿在这里……过的可好?” 卫灵儿垂头,勾起一抹浅浅的轻笑:“一切都好,民女还经常会想起几年前那些快乐的日子,很开心。” 他们一唱一合聊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渐渐的把话题引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风哥哥你每天都会耍一套剑法,像神仙一样风流潇洒,我就在旁边看着,一直看了好多年,都没有看烦过呢!”卫灵儿讲的忘形,拍拍巴掌,不经意便改了称呼,叫楚翊风“风哥哥”。 上官凝起先还有些兴趣,听的久了,渐渐瞌睡,忍不住抬手掩嘴打了个呵欠。 小小动作被卫灵儿细心的察觉,她立刻安静的许多,小心翼翼道:“民女好象……天很晚了……” 楚翊风淡淡瞥一眼上官凝,未作评论。 上官凝站起身,心知自己不适合再呆在这里,淡淡点头:“天也不早了,臣妾先回宫了,若皇上与卫姑娘聊的晚了,干脆留下就是了。”说完转身欲走。 天底下哪有这么大度的皇后!亲手把皇上往别的女人那推,而且这女人还是没名没分的已婚女人!换作任何其他人,恐怕都不会愿意。 她的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可是她自己又清楚,这不过是因为一种错觉。 一个男人总是围着自己转圈,给她最好的地位,给她最盛的宠爱,甚至还替她挡箭救她,就算是恨他的,心是坚铁,可只要是个女人,总会有种隐约的自豪感——证明自己还是有魅力的。 然后突然之间,这个男人就变了,把满腔的感情又投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即使不在乎,她还是被这落差搅的有些心神不宁。 “等等,”楚翊风突然发话,“朕同皇后一起走。” 上官凝诧异的扭回头,扫过卫灵儿时,见她咬着唇面无表情,而楚翊风已经站起身来,走了过来。 见她发怔,楚翊风不满,牵起她的手,低声道:“走了!” “民女恭送皇上、皇后娘娘。”卫灵儿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上官凝闭紧了嘴没开口,楚翊风握她的手很用力,几乎能把骨头捏碎,她觉察出楚翊风似乎生了气,满心纳闷。 上了马车,楚翊风还是寒着脸,更让她纳闷,轻声道:“怎么了?” 楚翊风眯起眸子,冷哼道:“你说呢?” 上官凝也莫名窜起一股火气,一眼瞪过去:“臣妾怎么会知道!” “哼!”楚翊风更为恼怒,“你真以为朕是昏君,竟然想让朕留在这儿过夜?!” 原来是为这个生气,她反而淡淡笑出声:“卫姑娘不是你的旧情……故人么?通宵聊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楚翊风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道:“留在这过夜,难道要朕毁了她的清誉?” 上官凝默默垂下眼帘,暗道如今流言蜚语还少么? 遇刺的事虽然被隐瞒了起来,但皇上带回京城一个美人众人都知道的,传言愈演愈烈,到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说法:皇上打猎居然遇到了隐居世外的仙女,随后将其带回京城安置在旧楚王宅,金屋藏娇。 楚翊风为人虽然冷静残忍,可是在感情这一方面,实在是单纯的如懵懂孩童。 回到皇宫,他又吩咐下去,今夜仍在凤巢宫留宿。 实际上他们从不同榻,楚翊风因为负伤在身,霸占了卧室的大床,上官凝早已习惯了去睡侧榻。 临睡前,楚翊风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明日没什么事,你便出宫带灵儿四处转转……你不是也闷坏了么?” 上官凝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答应一声。 她真的闷坏了,皇宫是个牢笼,逐渐磨平了她的心性,对外界的渴望也日益深重,突然楚翊风告诉她,让她明天出去玩,那一瞬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躺到床上,心却突然快活起来。 翻来覆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次日又一大早醒过来,上官凝立刻多了两个大黑眼圈。把来伺候的春雨吓一大跳。 “玉荷呢?”漱完口,她问。 春雨扁扁嘴,道:“这些天皇上留宿凤巢宫,原来外边那些给咱们脸色看的人又全都跑来巴结,刚刚珍妃娘娘的小丫鬟过来说要送点东西,玉荷姐姐就过去看了。” “玉荷没福气了。”上官凝淡淡一笑,吩咐道,“春雨,去找两套适合咱们穿的男装来,今天去宫外溜达。” 春雨瞪大眼睛,突然跳起来欢呼一声,急冲冲跑去了。 上官凝突然想起,春雨似乎还有亲人,这次出宫正好也放她半天假去回家探探亲。她扭头望窗外,看见远处有个桃色身影在忙碌,暗暗蹙起了眉。 ……把小桃丢在外院也有些日子了,足够磨了这丫头的心性,找个时候,再把她调回来吧! 拿了令牌换好装扮出了宫,上官凝直奔旧楚王府,楚翊风的命令她还是记得的,今天主角是那位卫灵儿卫姑娘。 见了卫灵儿,也催她换上一身男装,三人带着一个大内高手,这才兴高采烈出了门。 卫灵儿倒没忘自己身份,神色很谦逊,遇事不言不语,全听上官凝定夺。春雨对这位传言中皇上的新欢没什么好感,但也挑不出错来。 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年关了,如今街上熙熙攘攘,全是置办年货的,热闹非凡。 被欢乐的氛围感染,姑娘们也透出了几分笑意,上官凝更是开心,一连买了一大串东西,全交给身后的侍卫拿着。她准了春雨半天的假,后者便一溜烟回了家去看娘亲,眼下除了侍卫劳工,也就是上官凝和卫灵儿二人了。 上官凝起了兴头,回头招呼卫灵儿,却见她对着一个胭脂摊发呆。 “这两年每到过年的时候……”卫灵儿艰难的笑了笑,道,“容哥他就会买一盒胭脂给我……家里虽然穷,可他待我真的很好。”她口中的“容哥”,就是死在楚翊风刀下的那猎户。 上官凝不知如何接话,沉默半天才道:“人死不能复生……” 卫灵儿凄凉一笑,道:“老天爷总是戏弄我,总不肯让我安安生生的过几年。” 越说越尴尬,上官凝只得转移话题:“累了吧,我们先去茶楼坐坐好了。” 挤出人群,到了伍记茶楼,三人径自上了二楼包间。到了这里,触景生情,她突然想起苏岩拐带她私奔那回事来了,暗忖,也不知上官冲和苏岩现在过的好不好。 “哟!五哥!最近忙啥呢?”外面有人大声嚷嚷。 卫灵儿心情本就不好,一听有人吵闹,更是蹙起了眉。 “老铁,哥几个天天蹲在这儿喝茶,可是好久没见着你了!倒不如说说你在忙什么,或者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一个还算沉稳的声音笑着回答。 原来说话那大嗓门嘿嘿笑道:“五哥还真说对了!咱啊,就是看上了一姑娘!” “哦?说来听听?” “皇上以前的府邸,楚王府,你们可知道?”那人神秘兮兮道,虽然语气多了几分收敛,可嗓门依旧响亮,“都传那里面住着位绝世美女,上天派来给当今圣上降子嗣的,咱虽没那艳福,但瞧瞧总可以的吧!” “哈!你小子去守了几天?见着了没?” “没……啧啧,真可惜,皇上的女人啊,真是难见……” 外面几人还在毫无顾忌的大声说笑,包厢里卫灵儿的脸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嘴唇明显咬出几个牙印来。 上官凝也暗暗心急,可偏偏又不能冲出去暴露了她们的身份,只能耐着性子听这群粗人七嘴八舌议论。 卫灵儿怕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传言,那神情简直是受了极大屈辱,脸色白的吓人。 第八十章 王爷的仇妃 80 怎么每回都这么倒霉?上官凝尴尬的撇开视线,心里抱怨,每次上茶楼就总会发生点什么事! 卫灵儿脸色愈加的差,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上官凝暗暗叫苦,心知不该再留在这儿了,早日回去才好。只可惜她们出来时兴高采烈,回去时却沮丧愤怒,真是强烈的反差。 外面的人还在碎言碎语的说着些荤话。 “砰!”卫灵儿再也忍耐不住,手握茶重重砸在茶桌上。细微的尖碎声,她手中的杯子裂开,刃片划破手心,和着茶水,血从指尖渗出来。 上官凝吓一跳,忙拿出自己的手绢,抢过她的手包扎起来。 这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爆发起来竟然也这么猛烈,真不愧是跟了楚翊风多年的人啊。她看着卫灵儿手上的伤,心里胡乱想着。 “原来在别人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堪的存在!”卫灵儿眼眶红了一圈,咬牙低声道。 上官凝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不知如何劝导卫灵儿,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的确有些可怜,可是站在她的角度去劝她,反而显得自己虚伪了。 只能关切的看着她,包扎她的伤口。 卫灵儿任她折腾,沉默下去,面无表情呆呆坐着。手心被包扎好,她动了动眼帘,突然抬了抬手指,随后一手推开上官凝,另一手抓起桌上的杯子碎片朝自己脖子上抹去! 电光火石间,上官凝反应过来,扑上来抢她手里的碎瓷片! 争夺间,她手上一热,接着便是东西划过肌理的冰凉感觉,她手再一用力,抢下了卫灵儿拿的瓷片,低头一看,自己手背上也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横流。 卫灵儿怔神,两行清泪从脸上流过,讷讷道:“娘娘……”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她已经承受过太多的痛楚,此时手上淌血,反而平静下来,直望着卫灵儿道:“过去几年都熬过来了,难道你还怕这点小道传闻?” 卫灵儿一怔,瞬间想通,抿唇道:“娘娘说的是,是我……一时想不开……” 见她眸里恢复了生机,上官凝也放下心,处理了自己伤口,二人决定先回楚王府,等春雨探亲回来汇合后,她们再回宫。 二人手上各自包着白色的帕子,下了茶楼。 街上丝毫没有因为茶楼里小小的插曲而影响热闹的氛围,你呼我喊,个个兴奋的能跳起来。 “人有些多,我们绕着走吧。”上官凝淡淡道,这时手背上锐利的痛楚才缓缓传开,想着转移注意力,她视线投向熙攘的人群。 满是人群的街上,却有一人出尘绝俗,一下子吸引了上官凝的视线。 白色宽大的长裙随着摆动的频率轻轻摇晃,步履轻盈活泼,俏丽白嫩的面上挂着舒适恬美的微笑,白衣女子饶有兴趣的在各个摊子间穿梭。 “云姑娘,置办年货?”摊主热情的招呼。 “是啊!”云夕浅浅笑道,“好好过了这个年,就要离开京城啦!” 她不咸不淡与摊主扯着几句废话,眼神轻轻一掠,扫过了扮男装的上官凝与卫灵儿,悄然惊叹了下京城的美男子果然多,也未多在意,继续挑东西。 两个惊世才艳的绝美女人擦肩而过。 回了楚王府,卫灵儿心情仍是低落,只静静坐着,瞧着墙上的画发呆——她的住处便是当初楚翊风的卧室,那副画也一直悬在这里。 等了大半日,春雨才回来,二人便收拾回宫。 回到宫里,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楚翊风。 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找楚翊风,只是今日看了卫灵儿的种种表现,突然起了别样的心思,才主动前去。 天色尚早,楚翊风在御书房议事,见她过来,很是惊奇。 一干臣子拜见皇后娘娘,纷纷退出,只有其中一人,有意无意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怨恨,又有些惶恐。 “德妃是左相的女儿,死在你的手下,也难怪他会恨你。”楚翊风也看到那人的神色,淡淡道。 上官凝扁扁嘴,不作解释,这些事也不是她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正是思忖如何开口说正事,那边已经问上了:“皇后来见朕,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上官凝顺着他的话接道:“臣妾今天陪卫姑娘出去,才发现原来早就有了那些市井传言,这些人四处散扬消息,说灵儿……是皇上的新宠……” “胡说八道!”楚翊风一掌拍桌,沉声低喝。 他只是想给她安定的生活,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上官凝心中一跳,垂下眼眸:“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楚翊风闻言侧目,眼光之中多了几分凛冽,但转瞬间又恢复如常。是啊,若不是他派人送卫灵儿住进旧楚王府,又怎么会有多事人散播这谣言?住在皇上的旧府邸,任谁不怀疑? 心念及此,他低低问口出:“以你所见,该怎么做?” 上官凝一字一顿道:“娶她!” 楚翊风猛的抬起眼,震惊的看她! 上官凝眼观鼻鼻观心,平稳的继续道:“臣妾知道卫姑娘的身份尴尬,但只要找一位大人认她做义女,神不知鬼不觉的赋予她个新身份,她能入宫为妃,而那位大人也收获匪浅,正是两全其美的……” “上官凝!”楚翊风忍无可忍,噌的站起身,几步冲到她面前,几乎是吼出声,“你就这么想把我推给别人?!” 她缓缓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神色:“怎么是推给别人呢?卫姑娘是皇上的青梅竹马呀!” 楚翊风直气的牙齿咬的咯咯响,末了一甩袖子:“这件事你想都别想!” 上官凝淡淡哼一声,道:“后宫这么多娘娘,不怕多一个。” “总之不行!” “皇上……这是你欠她的……”上官凝突然放缓了口气,低声道。 楚翊风一怔,也低声道:“我欠她的……总会有别的办法来偿还。” 最后不欢而散,当夜楚翊风没在去凤巢宫,而是单独留宿在了自己的寝宫。 终于睡回了自己的大床,上官凝乐的打了几个滚,只是躺在床上许久,却丝毫没睡意。她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浮现一个问题——楚翊风背上的伤可有人处理了? 回过神来,她暗嗤一声,想他做什么!就算是为她才受的伤,也是他活该! 两个人又开始闹起了别扭,楚翊风一连几日又不再出现在凤巢宫,惹的后宫议论纷纷:这皇后娘娘,到底是受宠还是失宠啊? 嫔妃们渐渐不安起来,楚翊风虽不去凤巢宫,却也不再临幸其他妃子,照这样下去,金妃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是这几年唯一的龙嗣了。不甘心这样结果的妃子们,纷纷借拜访之名来上官凝这里打探消息。 前几日她还有心情应付这些人,后来没了耐性,直接闭门不见。 她又调了小桃回自己身边,小桃哭着表示以后一定忠心对自家小姐,此事也就这样算了。 其实主子靠不住了,为自己求点福利,又有什么错呢?上官凝暗暗叹气。 她才想起来被自己冷落许久的池儿来,自从那次病了醒来,池儿一直痴痴傻傻,每天坐在池塘边发呆,一直到了年关,都未好转。太医看过了,也说不出什么症状,只能任她这么糊涂下去,浑着一口饭吃。 一大早起来,又听说庄妃求见,上官凝微微不悦,揉着太阳穴道:“不见。小桃你跟我从后门绕出去,我们去侧殿看看池儿。” 庄妃自进了宫就一直很安分,她倒是一次也没有见过。 “小姐,这……”小桃看着她一身简单的装束,欲言又止。 “没关系。”她披上裘衣,率先走出去。 路旁是浓密的常青树,脚下的石板路宽阔平坦,可是其中的萧瑟之意怎么也抹不掉。冷冷清清的皇宫,一点也没有过年的氛围。 绕到偏殿,便看到池儿披着单衣,孤零零对着一颗老树发怔。 她快步走过去,解下裘衣覆到小罗莉身上,捏捏她冰凉的手,轻声道:“池儿,还认得我么?” 池儿不理会她,仍自顾自的发呆。 上官凝一阵心酸,若不是自己,池儿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看她痴呆的模样,便总忍不住回想起在牢房看见池儿的那副景象。 杨靖已经离她远去,董怜影也不再信任她,上官家恨她如世仇,小桃已有异心,可怜池儿开始真心待她便遭重伤,如果她的身边,还有什么人可信? 心念及此,眼睛突然酸涩起来。 上官凝回过神来,调整了心情,嫣然一笑,干脆坐到池儿身旁碎碎念:“你快些好起来,我带你出宫,宫外热闹的很,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好不好?只要你的病好起来,我就给你买最漂亮的首饰,穿最漂亮的衣服,再给你找个好婆家,等你及笙了就嫁过去,好好的过日子……” 小桃站在后面,禁不住羡慕的撇嘴。 陪着池儿说了半天的话,上官凝才回去,到了寝宫的后门,却见一清秀女子悠闲的等在那里。 第八十一章 王爷的仇妃 81 小桃忙凑上来小声解释:“这就是庄妃娘娘。” 庄妃已经看到她们,款款迎上来,含笑道:“看来妹妹赌对了,姐姐果然从后门回宫。” 被人当面撞破,上官凝尴尬了一下,随即也淡淡笑道:“妹妹有心了。” 庄妃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典雅,闻言羞涩的抿抿唇,才缓缓道:“姐姐有意避开,妹妹本不该再死缠烂打,只是心里实在有些疑惑,才厚着脸皮找上来,请姐姐解疑。” 上官凝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道:“有什么就问吧。” 庄妃扫了小桃一眼,没说话。 小桃识眼色,悄然退开。 庄妃这才淡淡一笑,柔声道:“皇上最近没有召过寝,宫里议论纷纷,但真正知道原因的恐怕就是姐姐你了,我知道一定问不出什么结果的,只是谣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实在不利于皇上,同为皇上解忧,妹妹只能将期望交付给姐姐了。” 上官凝一怔,突然意识到,若楚翊风继续这样下去,她也会变成众矢之的。 庄妃施个礼,淡淡笑道:“围猎回来以后皇上就没有再去过其他姐姐的宫院,难道是身体有恙?怎么照顾好皇上,全麻烦皇后娘娘了。臣妾告退。” 上官凝怔怔看她转身,从容离开,心中暗暗赞了一声。 这个庄妃也是聪明的人,从点点端倪中竟然看出了楚翊风身体出了问题,然而就算看出也未宣扬,只是静静的跑来提醒她一句,又静静的离开。这个女子不简单。 上官凝屏息静思,想了许久才决定暂且丢到一边,等过了年再说。 再有五六天就是年了,这是她来这个时空过的第一个年。 这几日她又抽空出了几次宫,去看卫灵儿。 卫灵儿身世可怜,偏偏又倔强的像头牛,虽不会再寻死,可心情一直低落。上官凝挂念她,一有空便去看她,哄她开心。 再自私点说,卫灵儿过的好好的,也能分散楚翊风的注意力,让她更多些自由。 丈夫死了再嫁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唯一的尴尬就是卫灵儿丈夫是死在楚翊风之手,可卫灵儿都说了不介意,她才这么辛苦的跑来跑去给二人扯红线。 卫灵儿只是淡然听她讲话,时不时微笑一下以示意在听,但最后的结果还是,饶是上官凝讲的口干舌燥,对方也不为所动。 日子慢慢过去,腊月三十也终于到了! 宫里挂上了火红的灯笼,请了两个戏班在御花园轮流唱,作为皇后上官凝自然要出席,她也头一次看到楚翊风众多的老婆,莺莺燕燕,美人笑靥如花,羡煞旁人。 听了会儿无聊的戏,她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退了场——与其在这里熬,还不如回自己宫里开家宴。 在凤巢宫她好好备了一桌酒菜,要小桃带着池儿,还有春雨玉荷,几人坐到一起痛快吃一顿。 天空渐渐落下帷幕,外面戏班一咿咿呀呀声隐约的传进来,她随意瞥一眼外面墨黑的天,心里有了些醉意。 和姑娘们坐在一起,一时开心,多喝了几杯。古代的酒虽淡,可后劲不小。 “娘娘,早些睡吧。”玉荷铺好了床,服侍她洗了脸,也悄然退开。 酒意不散,脸颊滚烫,连听觉都模糊起来,上官凝眯着眼倚着床休息。 耳边有隐约的脚步声,她张开眼缝,慵懒的扫过去,见是楚翊风,含糊的一笑,又阖上眸子。 特殊的倦意涌上来,她不知怎的,突然拉过楚翊风的手,含糊不清的说:“坐下……陪我说说话……” 楚翊风似乎也喝了酒,在她身旁坐下,比往日沉没寡言了许多。 但此时上官凝并不介意这些,紧握着楚翊风的手,乱七八糟的絮叨:“你的伤还没好……可以喝酒么?” “你们这里的酒啊……一点都不好……我最爱喝红酒了……你有没?” “连出门都要坐……马车、走路……累死我啦!为什么没有飞机?为什么?” “楚……咦……你是楚翊风么?原来你长的这个样子啊……” 她又笑又闹的去掰楚翊风的脸,被他反握住手,低声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她胡乱摇头,结结巴巴道,“我怎么会,醉呢?我……我认得你啊,不是你杀了杨靖……然后当皇帝的么?我的杨靖……呜……你还我……” 若是清醒的,她一定说不出这些的,话说出口,她像个孩子一般的嘤嘤哭泣起来,扯过楚翊风的袖子揩鼻涕。 一双大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拭去她的泪珠。 这时候的上官凝是最脆弱的,她只知道面前这个人对不起她太多,却没资本恨起来,只得拿哭泣发泄,拳头砸过去都是软绵绵的。 嘴唇突然被什么堵住,她哭不出来,呜咽出声。 这样的她,竟然柔弱到让他怜惜、心疼。 楚翊风轻柔的吻过她,手抵住她的后脑,不给她后退的机会,小心又珍贵的品尝面前的甘甜,舌尖探出描绘她的唇线。 酒精的味道,刺激着他感官,他更为深切的拥她在怀里,目标离了她的唇,渐渐下移。 “唔……”她重得自由,大口的吸气。 “凝儿……给我……”喉咙里低吼出声,楚翊风一路吻下去,身体强烈反应下,仍保持着他的温柔。 他吻的很温柔……温柔到像一泓水,把上官凝包围其中,让她仅留的残余意识也随之散去。 其实她隐约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太孤独了…… 在这个时空生活了快一年了,她只有失去失去再失去,那么……让她得到一次又何妨? 让她借着酒力,放纵一回吧。 楚翊风吻的好深,这个吻她能感受出来他……很爱她,只有爱一个人,才能这么温柔的对待…… 衣带被解开,从肩头划落,裸露的肌肤微凉,她抱紧了楚翊风的身体,取暖。 细小的动作,楚翊风却受到了鼓励,再次吻上她,两个人亲密无间,唇齿交缠,微醺的气息在周边围绕。 她胡乱的回应着他,意识缓缓沦陷,沉浸到不能自拔的回忆里…… 酒能乱性,果然如此。 所以当第二天上官凝头痛欲裂的醒来时,顿时被自己一身青青紫紫的瘀痕吓到了,再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她简直想以死谢罪。 自己竟然,竟然与他上了床?! 楚翊风已经去上早朝,做皇帝也不容易,过年都要上班。她爬起来叫春雨备了热水,直到泡在浴桶里,仍觉的一夜荒唐像是一场梦。 脖子上身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全身酸痛,这就纵欲的后果啊!上官凝咬牙切齿,几乎要把身上搓掉一层皮。这澡,也足足洗了一个时辰。 刚从浴桶里爬出来,便人火烧眉毛的传来消息:卫灵儿悬梁自尽了! 不过,没死成。 她不是已经绝了死志吗,怎么又去上吊了?!上官凝气的跳脚,迅速换好衣服,顾不得仍酸痛的身体,备马车出宫。 楚翊风的身份,自然是不方便去看卫灵儿的,退一万步说,哪怕只为自己,上官凝也不想这个命苦的女人就这样死去。 一路急急忙忙赶到楚王府,她没急着去见卫灵儿,而是叫来了服侍卫灵儿的丫鬟,问具体怎么一回事。 “今天陪卫姑娘出去……”丫鬟童儿唯唯诺诺低声道,“在路上遇到一个喝醉的的粗人,对姑娘出言不逊,还试图非礼……后来侍卫及时赶到,姑娘才保住了名声……” 难怪卫灵儿又想不开了…… 上官凝点头,道:“你去吧,我去看看卫姑娘。” 她扯扯领子,遮掩了颈上的痕迹,这才进了卫灵儿的房间,轻声呼唤:“灵儿。” “凝姐姐……”卫灵儿蜷缩在床上最阴暗的角落里,见到她,突然光着脚跳下床,扑过来,放声大哭。 “灵儿别哭……”她拍她的背轻声抚慰,可是连自己眼角都浸出了泪水。 她比卫灵儿,又好到哪里去! “姐姐……我活不下去了……外界全说我是迷惑皇上的……妖精……没名没分的住在王府里,灵儿……如坐针毡!反正这世上已经没了可留恋的,风哥哥他……已有了你,灵儿也没必要再活下去了!姐姐……赐灵儿一死吧!” 卫灵儿抽噎着,断断续续的恳求。 上官凝抿唇,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坚定的道:“你不会没名没分的!楚翊风他会对你负责的!” 说完这句,她毅然转身离开。 只是心里,却突然空落落,像丢了什么,难受的厉害。 她不得不承认,从楚翊风为她挡箭那刻开始,她冰封的心,竟然化开了一个豁口……可是这个男人,却注定站在她的对面,遥遥相望。 杨靖不能白死……而她也不屑和一群女人抢男人…… 清秀的面上泛出几丝苦楚,上官凝冷静的剖析自己的心,此刻的她,好象被分为了两半,一半感情一半理智。感情那部分不能接受当下的决定,恨不得远离这个时空用不再想这复杂难辨的关系;理智部分却压抑着感情一丝一丝抽离她的想法,再塞给她一个最合适的处理办式—— 第八十二章 王爷的仇妃 82 给卫灵儿一个身份,然后纳她为妃; 她退居二线,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将皇后这个位子交给她,最后离开皇宫。 这一切本就不是她的,不是么? 坐上马车,她冷眼扫过街边的风景,淡淡的想,与楚翊风合作的青岚,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 她可以忍受对立双方的杀戮,却不能容忍朋友在背后的背叛。 回到凤巢宫,她便看到下了早朝的楚翊风,含笑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本奏折发怔。 “妾身见过皇上。”她淡淡开口。 因为即将说出口的话,她竟隐隐有些激动,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楚翊风这才回过神,见是她,微微一笑:“凝儿,过来坐。” 她站在原处不动,刻意移开了视线:“臣妾有事要禀报。” 楚翊风心情很不错,邪魅的眸子满是诱人的柔情——昨夜对他来说,是最难忘的夜晚之一:“凝儿有什么要说的,先坐下再说吧。” 上官凝扯扯嘴角,道:“臣妾还是先说了比较好……后宫最近冷清的很,臣妾想多来几位姐妹,目前就有最合适的人选……住在楚王府的卫姑娘与皇上青梅竹马,如今只差一个名分了,臣妾没有凤印,所以向陛下请示一下,什么时候纳她入宫?” 一股冷气自脚底生起,默默流淌在沉默的房间里。 楚翊风面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昨晚还……为何今天她便提出纳卫灵儿为妃?!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终于咬牙问出,“朕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 上官凝苦笑道:“昨天喝多了,在陛下面前出丑了,请陛下忘了昨晚的事吧!目前宫外谣言四起,卫灵儿一心寻死,陛下倒不如快些纳她为妃,好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嘭!”楚翊风手下的檀木桌竟然一分两半! 他表面没有发作,却因为气极,力量全聚在了手中,硬生生把桌子拍成了两半! 上官凝心中一跳,脑中出现的第一念头竟是,他背上的伤是否裂开了? “诚如皇后所言,朕会好好考虑!”楚翊风冷冷道,径直站起身,“摆驾回宫!” 他冷冷的与上官凝擦肩而过,眼睛都没有再看她一眼,脸上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上官凝苦笑着摇头,就知道会是这结果。 不过她没料到,这次楚翊风会这么生气——他一走,命令又随之送到,多了几人看守凤巢宫。 凤巢宫门处突然多了两名侍卫,往日的巡逻只多不少,只要她一有外出的迹象,侍卫便拦下:“陛下有旨,请娘娘在宫里好好休息。” 真的被软禁了! 然后,又传来了消息,皇上要礼部侍郎的女儿为华妃,纳妃大典便在三日后举行。 空缺已久的华妃终于有人选了,普天同庆,不过凤巢宫却始终冷清——这里已与外界基本完全隔离。 上官凝无奈,却也没办法,每天闲得无聊,就跑去看池儿,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给她听,反正她也听不懂。 三日一过,宫里鞭炮又放了起来,刚刚过年皇上便纳妃,乃大喜之兆,婚礼办的热热闹闹。 对比之下,凤巢宫更显冷清了。 “娘娘……”春雨站在一旁,听了会儿外面的鞭炮声,小声道,“外面都在庆祝,我们要不要也喝点酒啊……” 上官凝一怔,咬牙切齿道:“不要跟我提酒……” 打发了春雨,她听见门口处有轻微的脚步声,扭头看去,一袭黑衣的挺拔年轻人,面容冷俊,无言的望着她。 “无影,好久不见。”她调整了心情,淡淡的打招呼。 无影扯出一个笑,算是回应,慢慢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开封手中的小酒坛,酒香顿时弥漫整个院落。 上官凝蹙眉:“你跑到我这儿来喝什么酒?!” 无影顿了顿,还是放下酒坛,道:“属下奉命,今天贴身保护娘娘。” 贴身保护?是怕她趁乱出宫吧!上官凝冷笑,垂下眼眸,不言语。 沉默了一会儿,无影突然道:“礼部侍郎的女儿……是卫姑娘的假身份。” “我早知道。”她淡淡应声。 寒风掠过,吹起无影额前的碎发,他的表情隐约其中不分明,声音低缓的传来:“其实皇上……他对不起你……” 他指的是楚翊风对上官家的所作所为。 上官凝无声笑笑,抬首望天,孤云几朵,随风飘散,她轻声开口,声音飘渺:“我也对不起一个人呢……” 杨靖。 “他为我死了……但事实上,我又哪里分得清我爱的是他还是他……”轻若蚊哼,她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前世或今生……到底哪个才是你……” 她收回视线,却见无影少有表情的脸上竟然满脸纠结之色,似在挣扎什么,她些微奇怪:“你怎么了?” 无影一咬牙,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包,递过来。 迎着上官凝诧异的神色,他秀美的面上有一丝不忍,低声道:“如果有一天,你活不下去了,觉的非死不可了,就吃了这包药……” 上官凝瞪大了眼:“你劝我去死?!” “不是的!”无影慌忙解释,却又怎么也解释不清楚,“我是指如果你非死不可的时候!如果能活着,就好好的活下去!但是活不下去了,也千万不要用别的法子,切记要吃这包药!” 上官凝接过药包,暗暗生疑,但还是收了起来。 无影漆黑的眸子似黑玛瑙一般的透彻,他定定看了会儿上官凝,直到对方快要忍不住发火才收回视线,面容沉静的像一潭水。 上官凝莫名其妙,却见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你记着……”无影又抛下一句话,“不论遇到什么挫折,都别放弃希望,你爱的那个人,他一直在等着你。” 他的神色,从容却坚定,漆黑的眸子透射出巨大的力量。 “你保证他在等我?”鬼使神差的,上官凝问出口,她明知道杨靖已经死了不是么? “我保证,他在等你。”无影坚决的,无比肯定的说。 然后他转身离开。 上官凝陷入沉思,再回过神已经没了无影的踪迹,除了她手中的药包,一切恍惚的像场梦。 次日华妃,也就是卫灵儿来请安,上官凝才算再见到她。 换了正装,繁美的头饰似乎要压断脖子,款款一礼,声音甜软滑腻:“臣妾灵儿见过皇后姐姐。” 相比较之下,反而是懒的化妆的上官凝低了一筹。 起身后,卫灵儿略有歉意的笑了笑,小声解释:“出来前宫女非要把我打扮成这个样子,实在见笑了……今天灵儿来,主要是来谢谢姐姐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和帮助。” 她脸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举手投足间风仪尽显。 小太监又在外面报:“金妃娘娘驾到!” 金银仍是风一般的性子,直接冲了进来,跟在后面的宫女急的脸色煞白:现在金妃娘娘是一个身子两个人,若是出了什么毛病她们可承担不起。 进了屋先扫一圈当下的情景,金银才笑嘻嘻的开口:“这位漂亮的妹子就是华妃吧!外面传的那么厉害,久闻大名了!” 一句“久闻大名”让卫灵儿脸色稍白,手不自觉握成拳,强忍着没开口。 上官凝忙打圆场:“金妃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本宫?” 金银大咧咧坐下,招人唤身后的宫女过来,后者手中提着一个竹篮:“这些日子爱吃酸的,前些天御厨做了笼金堂玉酸饺,特别好吃,皇后妹妹你应该没吃过,所以今天又做一笼带来给你。” 卫灵儿不敢得罪人,浅笑着道:“常言酸儿辣女,金妃姐姐将来一定生位小皇子。” 金银瞥一眼她,又笑道:“承你吉言了,不过这笼酸饺我只给皇后娘娘吃,可不给别人哦!” 卫灵儿又被抢白,脸上有些挂不住。 后宫的女人啊,上官凝暗暗叹气,道:“你们要闹,出了凤巢宫再闹,如何?” 金银嘿嘿笑道:“我可不是来闹的!”说着从篮中取出食盒,一打开,顿时香气四溢,引人食欲大增。 卫灵儿不便再留,匆匆告退。 她走了,金银才神秘兮兮凑近上官凝,小声道:“这个华妃,我一眼就看出不是好东西,你帮过我,我也帮你一次,悄悄的解决她,如何?” 上官凝面无表情的打太极:“你想怎么做随你,可别打着我的幌子。”她估计之前德妃的死就与金银脱不了干系,可最后还是盖到了自己头上。 金银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很快到了元宵,上官凝很想去看城里的花灯会,却被告之宫里也要开元宵会,她这个皇后,必须出席。 金丝绒镶边的大红色长袍,袍上九尾凤秀的栩栩如生,白玉腰带上镶着各色宝石,熠熠闪光。精致漂亮的五官,眉如远黛,口含朱丹,眸似明月,鼻若悬胆,上官凝头一次化这么正式的妆,即便立后那天,也没有这般的绚丽夺目。 第八十三章 王爷的仇妃 83 连小桃都惊呆了:“小姐……真,真漂亮!” 上官凝淡淡一笑:“走吧。” 有宫女引路,到了元宵会的举办地点——凝脂阁。 凝脂阁是新建的阁楼,占地甚广,各类建筑一应俱全,但最为让她吃惊的是,这里竟与楚王府旧宅知乐园的布景一模一样! 已经再明显不过,凝脂阁就是为上官凝而建! 她压抑着惊奇,缓缓走进来,一时间,所有人火辣辣的目光全移过来,羡慕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嫉妒。 只有金妃笑吟吟的迎上来,顺便回头呵斥:“都愣着干吗?还不拜见皇后娘娘!” 如今宫里除了皇后,说话最有分量就是金妃,众人这才不情愿的起身,参差不齐的请安:“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上官凝眼神扫过众多美女,唯在卫灵儿与庄妃身上停留一瞬,随即淡淡笑道:“都不必客气。” 一行人刚落了座,小太监又在外面唱喏:“皇上驾到!——” 上官凝随众人起身,迎驾,心中暗暗撇嘴,宫里就是麻烦,元宵会都像报告会一样的无聊,哪有外面好玩。 “免礼。”楚翊风淡淡道,下意识瞥一眼上官凝,顿了片刻,还是走向卫灵儿。 “咦?”有人纳闷出声,一群女人立刻热切的讨论起来,皇上的口味又变了么?怎么新妃一纳,皇后立刻便失宠了?她们不敢太张扬,只敢低声纷纷议论着。 “在宫里过的还习惯么?”楚翊风关切的低头问卫灵儿。 卫灵儿有些局促的瞥一眼上官凝,小声道:“臣妾过的很好。” 见卫灵儿一脸请示的神色,上官凝表情一滞,旋继又若无其事的自己吃自己的。 她很有些心不在焉——来之前叫春雨和玉荷备好了衣服和银子,就等着元宵会结束后偷偷出宫再去看一眼花灯会。 哪怕只赶上个尾巴呢,她也固执的想去瞧一眼。上官凝撇撇嘴,剥开花生吃。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不知搭了多少台了,上官凝听的没意思,只有金银偶尔与她说几句话,其他人碍于身份都只能远远观望,气氛尴尬,她简直一刻也呆不下去。 嘈杂的声响吵的她有些心烦,漠漠瞧着女人兴高采烈的向楚翊风抛媚眼,更是不屑的转移视线。 楚翊风左边是卫灵儿,右边是景妃,冷然的面容泛着一丝淡淡的笑,在他白皙的脸上更显魅惑,不知怎的,上官凝心中突然便浮出来一个词:小白脸。 不行,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不能再耗着了,上官凝猛的咬牙,站起身来:“臣妾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了。” 所有眼光齐刷刷投过来,全场寂静,楚翊风这才正眼看她,淡淡道:“回头朕派徐太医去给你诊治。” ……明明是很淡然的表现,怎么他还有种内心急迫的错觉? 上官凝垂眸道:“不必了,休息一会就好……”说罢淡淡的转身离开,小桃急忙在后面跟上。 这里路她也认得,疾步沿着湖边走,迎面过来一个宫女。 皇宫里宫女很常见,所以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宫女一昧低头往前冲,小桃察觉异样正要开口呵斥时,宫女已经撞了上来。 “娘娘恕罪!”宫女慌忙跪下,连声求饶。 “免了,你去吧。”上官凝淡淡道,从容的神态掩盖住内心的惊疑——这宫女撞她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塞到了自己手中。 她继续慢慢的走,同时展开手里的东西,是张字条。 “戌时三刻,请来凝脂阁后门,有要事相商。无影。” 戌时三刻,眼下就差不多了,上官凝暗暗奇怪,难道无影料定了自己会先退场,所以差人送来字条?可是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么?他找自己,会是什么要事? 思量一番,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刚走两步,对面又过来一个宫女。 如同刚才那位,她也是低着头走路,步伐匆忙快速,走到上官凝面前时,突然顿住脚步,弯下身子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哎哟!” 她一个站立不稳径直跌倒,扑在了上官凝身上,而上官凝被她冷不妨一扑,侧着身子倒下,“扑通”一声直接掉到了身旁的湖里! “啊小姐!”小桃失声大叫,“快来人啊!” “别叫了……”湖里上官凝吃力的开口,挣扎了几下,游上岸来——别忘了她可是会游泳的。 但外人所知的上官二小姐,是彻彻底底的旱鸭子。 大冬天掉到水里,水性再好也会冻的半死,小桃惊慌失措的拉她上来,连声道:“小姐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刚才冰凉的水顺着衣领灌进来,厚重的衣服吸水,格外的沉重,上官凝爬上来时,已经累的气喘,冻到牙关打颤。 “阿嚏!”她打个哆嗦,抬手指着那宫女,颤着音道,“拿……拿下她!” 这是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那宫女瞪大了眼,转身便跑。 “你别跑!”小桃起身要追,却又不放心丢上官凝在这里,当下四周无人,全在阁楼里看元宵会,待能调动的人过来,那宫女也跑的没影了。 宫女跑的极快,转瞬间不见了影子,只是仓皇中掉下来什么东西。 小桃捡了回来,拿给上官凝:“小姐……是景色宫的腰牌……” 景色宫……景妃?上官凝念头一闪而过,道:“先回凤巢宫换身衣服。”她快冻死了! 回到凤巢宫,打了热水泡了一个澡,换好衣服喝碗姜汤,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大半。 她裹着厚厚的裘衣,胡乱的想,那推她下水的宫女她记的住模样,若是搜索整个皇宫一定能找到她,只是太费时力。她掉落了景色宫腰牌,那么她真的是景妃的人么?还是有人栽赃陷害? 暗暗思忖片刻,她淡淡开口:“明天派人去找找今晚那个宫女。” “是。”小桃乖巧的点头,“小姐,马上要过戌时了,该睡了吧。” 戌时……上官凝一怔,突然跳起来:“糟了!” 无影戌时三刻还在凝脂阁后门等着她! 匆忙裹上衣服穿上鞋子,她快步出了凤巢宫,小桃要跟来,也被她哄了回去。 再赶到凝脂阁时,众位娘娘都已经散了准备回宫,恰与她碰个对面。楚翊风也回了自己寝宫,竟然没有招任何一位娘娘。 “哟,这不是皇后姐姐吗?”惠妃高嗓门叫着,凌厉的剜了上官凝一眼。 看来是没机会赴约了!上官凝翻个白眼,这才瞥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妹妹们这么快就准备回宫了?” “天很晚了!”惠妃尖锐的道,“姐姐不是身子不适吗?又跑出来做什么?” 她冷冷反问:“本宫要去哪里,需要向你们报备?” 惠妃语塞,旋继一向靠拢金银的贤妃也掩口笑道:“臣妾自然是管不了皇后娘娘的,不过姐姐你身子不适,还是不要乱跑了吧,听说……刚才就因为站不稳掉到湖里了呢!” 上官凝寒着脸,心中默念,不与小人一般计较,不与小人一般计较。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最后是景妃开口,招呼众人散去。 上官凝偷眼观察景妃,却也看不出有何异样。 众女散去,各回各宫,唯有庄妃临走前,含笑道:“姐姐受了寒,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上官凝答应一声,对她好感顿增。 现在的情形,不再方便去找无影,上官凝无奈,又返回了凤巢宫。 可是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她都不甘心,元月十五就这么糊里糊涂过去了? 越想越气,最后她直接坐起身来大叫:“春雨!玉荷!” 等了小片刻,慌乱套上衣服的两个丫头冲进来:“怎么了娘娘?” 上官凝咬牙忿忿道:“收拾衣服,咱们出宫!” 春雨和玉荷吓一大跳,都说这么晚了出宫做什么,得到的答案是:看花灯! 两个姑娘顿时无语,就算现在出去也只能看到个尾巴了,压根赶不上。可一看上官凝气鼓鼓的模样,谁也不敢开口,只得不情愿的去拿衣服银子。 换了男装,三个人悄悄出了凤巢宫,小桃被留下来看守。 马车低调的驶出皇宫,上官凝坐在车厢里,抿着唇低头不语。她知道自己这次出宫楚翊风一定知道,可是心里总有什么在呼唤,促使她任性这一次。反正今晚她是不会回来的!上官凝默默的想。 马车赶到最热闹的花灯街时,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上官凝下了马车,打发护卫回宫,带着春雨和玉荷意兴阑珊的逛街。 夜里有些凉,她裹紧了衣服,抬头看着花灯的主人们踩着架子收摊。身后春雨心虚的小声道:“娘……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斜睨一眼,她淡淡道:“怕什么,凡事有我,今晚就住在客栈。” 街上已经没了意思,三人漫步寻找,最后停在一家名为迎归客栈的门前。 第八十四章 王爷的仇妃 84 刚进门,便看到正对着门一方桌上,有位白衣女子独自浅酌,俏丽面容上挂着舒适怡人的笑容,即使一个人也丝毫不见落寞寂寥之意。 这种从容的风度,绝尘的风采,在藏龙卧虎的京城也不多见。 白衣女子闻声抬头,随意扫过三人,目光在上官凝脸上停留片刻,旋继客气的收回来,淡淡一笑:“姑娘,你有病。” 在旁人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却是温润如玉,让人心折。 春雨玉荷齐吃惊,上官凝却已经走过去坐到她对面:“你能看出我是女扮男装?” 白衣女子温和一笑,眼神清澈如水,很是自信的开口:“天底下所有东西,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上官凝来了兴趣,好奇问道:“那你能看出我的身份么?” 白衣女子随意扫了她一眼:“官宦之家……瞧你的手白皙细嫩,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不过我看你已经像是嫁娶过的人,哪家的夫人也不该半夜跑出来呀,你是溜出来的吧?” “可是……身份如此娇贵,又怎么会虚弱至此呢……”她又讷讷低声研究,“看你的神情,也不像是失宠的下堂妻啊……” 她再抬起眸,亮晶晶的眼睛直瞧着上官凝:“姑娘,我可以给你把脉么?” 上官凝微一怔,伸出右手。 白衣女子轻轻搭上脉门,沉吟片刻,缓缓道:“肺腑之间受过重创……” 在楚王府被杖打,她重伤养了一个多月…… “曾严重的营养不良,导致身体虚弱……” 被暗中送到皇宫涣洗院做最下等的活,天天遭虐待毒打…… “有毒在身……什么毒断不出来,但我可以肯定不是中原的毒药,那些药我全可以解的……” 被楚平云擒住,喂了蛊毒,至今还在侵害着她…… “你的手怎么回事?也断过!” 被楚翊风亲手折断…… 上官凝已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姑娘,你的医术真高明!” 白衣女子眨眨亮闪的眸子,甜甜一笑:“孤云独去闲,竟夕照江南,江湖上的朋友送我这两句诗,我叫云夕。” 上官凝没有听过,但身后的玉荷却已经惊叹出声。 “玉荷,你认识这位云夕姑娘?” 玉荷连连点头,满是崇敬的看着云夕,道:“云夕姑娘的医术天下第一,武功也高,像一朵闲云一般的逍遥自在,早在宫里都听说过云姑娘的大名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呢!” 云夕抿唇一笑,水晶玻璃般的眸子透出几分笑意:“原来是从宫里出来的,不知道这位娘娘怎么称呼?” 玉荷这才发觉自己失言,忙垂下头,心虚的瞥了上官凝一眼。 上官凝丝毫不以为意,微笑道:“一切都瞒不过云姑娘的眼睛,我也没想隐瞒什么,身份什么的,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叫上官凝,我们这就算认识了吧?” 云夕笑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们算认识啦,就算以后我在江湖,你在宫廷,我也会记得你这号朋友的!” 上官凝大悦,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说的好!为你这句话干一杯!” 云夕动都未动,只微笑道:“你还是别喝酒了,对胎儿不好的。” 上官凝神色一僵,怔了片刻,才道:“你说……什么?” 云夕面露惊讶,脸上仍是和煦的微笑:“你还不知道么?那我要恭喜一下啦!你怀孕了!” “胡说!”上官凝腾的站起身,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缓缓坐下,语气仍是强硬,“不可能!” 距离那晚……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诊断的出来?! 云夕也不恼,含笑道:“我云夕诊出来的,就决不会错!” 一时间,心烦意乱起来,上官凝默默咬牙,暗道,若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云夕看出她的纠结,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孩子是老天爷给你的礼物,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珍惜呀……” 上官凝脸色苍白,艰难的笑了笑,哑声道:“你说的是。” 孩子是无辜的,无论其父亲怎么样,这也是她的孩子。 可是,内心总还是有一点希望,希望云夕诊断错了,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 云夕拍拍她的手,宽慰道:“你放心,宫里御医多的是,孩子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而且等我有空再来京城,一定去宫里探望你。”说罢她还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上官凝苦涩回她一笑,转移话题:“你要离开京城了?” 云夕点头:“明天就走,有一味草药马上结果,我要赶着去天山采,好救醒我手里的病人呢。” 上官凝心神不稳,只淡淡点头。 云夕又是温柔一笑,秀丽笑靥,白衣飘然,竟一时美的像个仙人:“我的那位病人啊……就像,嗯,睡美人……嘻嘻!天天守着他,天天说话让他醒来,也挺有意思呢!这次采药,我决不能错过,有了这一味药,他就一定会醒过来了,到时候就换他说话给我听了!” 上官凝淡淡一笑:“祝你的病人早日康复。” 云夕摆摆手:“谢啦!”她站起身准备要走了,突然又想起一事,“上官姑娘,你认识蓝无影么?” 上官凝一怔,不自觉的点头。 “太好了。”云夕笑眯眯道,“那麻烦你帮我传句话,省得我亲自跑一趟了,你就说我带着人先去天山了,过两个月回来,谢谢你啦。”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交付了上官凝,便是真的信任对方。 代完事项,云夕潇洒的转身而去,拍着手,一边拍出节奏,一边反反复复的念那句诗:“孤云独去闲,竟夕照江南……孤云独去闲,竟夕照江南……” 直到她人不见了影子,清清脆脆的声音也渐渐消去,上官凝这才抬手:“去订客房吧……” 直到躺在客栈的床上,她还是无一丝睡意。 ……她怀孕了。 一夜未眠,天亮时她便爬起来,洗脸穿衣,准备回宫。 对于怀孕的消息,上官凝也已经由最初的震惊,到后面的抗拒,埋怨,到最后的坦然接受。云夕说的对,孩子是老天爷给的礼物,她该好好珍惜才是…… 三人出了客栈再雇了一辆马车回皇宫,说起来这次出来,也没任何收获,唯一的就是认识了云夕这位奇女子。 回到宫里,楚翊风果然大发雷霆,小桃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吓的脸色惨白。 见她一身男装从宫外回来,楚翊风咬着牙审问:“你昨夜去了哪?” 上官凝顶着黑眼圈,若无其事道:“臣妾去看花灯会,太晚了,就在外面住了一宿。”怀孕的事,除了已知的春雨和玉荷,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楚翊风握拳,一字一顿冷冷道:“你别忘了,你是皇后!” 上官凝垂眸不语。 又发了一会儿火,口头上狠狠教育了上官凝一把,楚翊风才气冲冲的离开。本想睡个回笼觉的上官凝,想起云夕的交代,便打着呵欠也随之出了寝宫。 无影的身份是宫里御前带刀侍卫,随便打听了下,便找到了他的所在。 仍是一袭黑衣,不过本该白皙绝美的面容上,却与上官凝一样,顶着两个黑眼圈。 “云夕托我给你带句话,说她先带人去天山了,两个月以后回来。” 无影微一诧异,不知她怎么认识的云夕,但很快应声,低头道:“知道了。”她是尊,他是仆,二人身份特殊,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上官凝任务达成,临走突然又想起来昨天的事:“对了,昨天你约我去凝脂阁后门有什么事?” 无影反问:“不是娘娘约的属下么?” 二人都是一怔,立刻意识到,这是第三人在他们俩之间做的手脚! 这人的目的是什么?把他们拢到一起,想证实什么?上官凝回想起昨夜嫔妃们各自回寝宫时的路线,突然恍然大悟! 依照时间,那些女人恰好可以撞她和无影在一起,到时候她吃不了兜着走! 所幸掉到了湖里,回去换衣服拖延了时间,否则她一定被当场抓个现行! 好象有股凉气从脚底升起,蔓延到了全身,上官凝神色变的冷峻,她已经可以肯定,至少目前有两拨力量在暗中对付她了! “那昨晚你去了没?”似是调节气氛,她忽然表情简单的问出口。刚问出来,又有些羞赧,自己这么一问,不就先证明自己失约了么? 无影沉默了一下,道:“没去。” 其实……他等了整整一晚。 听他这样回答,上官凝才松一口气,冲他笑笑,转身回去。 远处两个身影默默看着上官凝与无影交谈,分开,许久没有动作。 “风哥哥,你瞧影护卫和凝姐姐一样,都顶着黑眼圈呢!”卫灵儿饶有兴趣看着他们二人,淡淡笑道,丝毫没有注意楚翊风瞬间阴戾的眼神。 ———— 心底没了负担,上官凝回到凤巢宫,美美的睡了一觉,待醒来时便发觉有点不对。 第八十五章 王爷的仇妃 85 头痛欲裂,嗓子干哑,全身软弱无力。 她生病了。 中了蛊毒的身体一直虚弱,昨夜掉到湖里,又没能好好休息,折腾了一天,次日便发了高烧。 春雨急忙去叫太医,太医来了之后把了脉只道是受了凉,没什么大碍,吃几副药好好休息就是了。 上官凝暗暗松一口气——宫里的御医果然没有云夕医术高明,目前还诊不出她怀了孕。 玉荷熬了药端过来,被她摇着头拒绝。谁能保证这个时代的医术的水平?万一药中有对胎儿不好的药材,她喝了岂不是祸害自己,眼下只能硬捱过去。玉荷也机灵,悄悄倒了那碗药,对外宣称皇后已经喝过药了。 闷头睡了三天,高烧仍不退,消息终于被楚翊风得知。 结果自然是楚翊风带了一串御医过来诊脉,先前的那位,因没医治好皇后娘娘的病,被他打了三十大板,逐回家养老去了。 上官凝却是紧张起来,她全身依然难受的紧,可是再也不肯让太医诊脉。 ……只要有一个发现了她怀孕,她就再也隐瞒不下去了!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生在这个帝王世家,她要带着孩子,在别人还没有看出来之前就永远的逃离这里!自那晚失眠生出这个念头,她心里也愈加的肯定,纵使前途一片未知,她也想要拼一把。 楚翊风站在床边,柔软轻便的上好布料衬出他挺拔的身材,俊逸邪魅的面容没有一丝温度,连声音都是冰冷:“宋太医,给皇后把脉。” 他在生气。 上官凝条件反射般缩了缩手,甚至把整个人都埋到被子底下。 “上官凝!”楚翊风突然俯下身,扒开棉被的一角,对着她苍白的脸,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熬到什么时候?你想病死吗!” “……如果你想病死来逃避朕,告诉你,没门!就算你死了,朕也会追到阴曹地府不放过你!” 他眸中燃着怒火,有些粗暴的扯出她的手臂:“把脉!” 皇帝发火,宋太医伏在地上,身体颤抖不已,唯唯诺诺答应着,人却不敢动。 上官凝咬唇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夺回自己的胳膊,气游游丝的叫道:“我不!我不要看医生!” “别胡闹了!”楚翊风大怒,本要怒吼出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奇异的多了几分哀求。 他是很生气,他气她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气她倔强硬撑的性子,气她生病了竟然不会想到他。 上官凝只敛着眸,固执的摇头。 楚翊风无奈,只得转移目标,眼神冷冷的一瞥,望向在旁服侍的小桃:“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桃双膝一软,跪下来叫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只是发烧,为什么喝了这几天的药也没见好转?!” “娘娘她……”小桃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肯说。 “快说!”一声爆喝,楚翊风已明显起了杀意。 小桃一个哆嗦,飞快的说出口:“是!奴婢看见玉荷……玉荷姐姐这几日都偷偷的把药倒掉了!小姐她根本没喝过药!”末了她又慌忙磕头,“除了这些,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了!” 玉荷……楚翊风眸底寒光一闪,冷冷的吩咐:“去把那个叫玉荷的拖到殿外,打五十大板。” “别……”上官凝一听大急,挣扎着要起身,“是我吩咐她的,和她无关,你别打她!” 楚翊风神情一顿,改了口:“把她拖到房间来,朕亲自问她几个问题。” 不过时,两名护卫拖了早吓的脚发软的玉荷进来,松下将她丢在地上。 随意扫了地上脸色煞白的女子一眼,楚翊风口气平淡无奇:“皇后为何不肯喝药,反而让你倒掉?” 玉荷惊恐的打量下四周的人,低下头不肯说话。 “不肯说吗?”楚翊风冷笑,“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说,今后就永远别再想说话了。” 玉荷咬牙,因为恐惧,身子抖的像筛糠一般,可还是强忍了不说话。 楚翊风眯起眼睛:“割掉她的舌头!” 玉荷猛的抬头,她又惊又怕,吓的哭起来,连连磕头:“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皇上饶命!” “那你就说,皇后为何不肯喝药?” 哪知玉荷只一昧磕头,还是不肯说出实情。 好紧的嘴巴!楚翊风冷哼一声,给侍卫打个眼色。侍卫立刻会意,一人上前抓住玉荷,另一人则钳住她的下巴,捏开了嘴巴,刀尖探进去! “饶命啊!不要!——”因为挣扎,刀尖划破她的嘴唇,殷红的血沿着刀刃流下来! “住手!”上官凝再忍不住大喝一声,“你放了玉荷!” 三人齐齐一怔,玉荷眼神里更满是感激。 楚翊风示意二人缓下动作,冷笑着看她:“皇后要向朕解释了么?” 上官凝默默盯了他半刻,突然呼出一口气,道:“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要我配合太医喝药么?我喝就是了,你放了玉荷吧。” “娘娘!不可以!”玉荷突然挣脱那二人,哭着跪爬过来,“娘娘不能喝药啊!” 她听上官凝说过不喝药的原因,知道是为肚子里的孩子好,所以才这么配合,每天偷偷的去倒药。 旁边的小太监颤巍巍捧过来一碗早煎好的药汁。 上官凝直接接过来,一口饮下。 “娘娘!”玉荷哭的似个泪人,“玉荷对不起你!都是玉荷连累了你!” 楚翊风脸色发青,怒道:“你家娘娘喝的是治病的药又不是毒药!哭什么!” 这么一折腾他也没心情再呆下去,见上官凝喝了药,也就气鼓鼓的离开,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嘟囔:“喝碗药而已……神经……” 上官凝喝了药,又劝了会儿玉荷,躺下睡了。 这丫头对她倒是忠心呢,哪怕这么一点小事,也誓死维护,上官凝进入梦乡前,淡淡的想着,下意识瞥了一眼刚才小桃在的位置。 小桃对她反而……不说也罢。 不过这么一闹,她也开始乖乖喝药,如今只能暗自祷告喝药对胎儿没什么影响了。 就在退烧的那天,金妃来了一次。 “金妃娘娘怀着龙种,别染了这儿的病气,还是早点回去吧。”上官凝今天精神还算不错,倚着靠枕坐在床上。 金银倒不介意,笑嘻嘻过来,坐到床边,道:“我会怕这些?你这些天闷坏了吧?” 上官凝苦笑:“是啊,连门都不许出,闷在屋子里都快生虫了。” 金银笑笑:“中了蛊毒身子虚,随便受点凉什么的就能大病一场,你可真够倒霉的,竟然掉到湖里去。” 上官凝心念一动,将那晚撞自己的宫女模样描述出来,道:“她身上挂着景妃宫里的腰牌,我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景妃里是否有这样一个丫头。” 金银好整以暇望着她:“你就不怕是我做的?” 她淡淡一笑,回望过去:“你的风格素来是光明正大的,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那暗里下手的人今天能害我,明天就能害你,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从这一点上说,我们还算是一路的。” 金银噗嗤笑出来,拂了一把额前的刘海,笑道:“你可真够牙尖嘴利的!不过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前两天凝脂阁的湖里打捞上来一具尸体,是个小宫女的,我听你的描述,应该就是她了。” 上官凝一惊,杀人灭口么…… “行了,你好好养病吧。”金银神秘的笑笑,“我今天来,主要就是要告诉你两条消息的。” 她点头答应,随即反应过来:“两条消息……你才说了一条啊。” 金银凑到她耳边,轻轻声道:“皇上准备下手了……经过这么久的布置,他准备引云王上钩了,到时候灭了他,也能帮你找到蛊毒的解药……他对你,真是没的说……啧啧,嫉妒死人……好了,我走了!” 说罢这些,她人已经闪到门口处,伴着银铃般的笑声,很快没了踪影。 留下上官凝在屋里发怔。 蛊毒…… 蛊毒在她身体里太久,久到她都已经把这种痛楚当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每次发作,都像闹钟一样准时又短暂。 她也由最初疼的难以忍受到现在完全不当一回事了。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她的蛊毒快要被解了,她反而恍惚了。 她怕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等她身体完全康复了,也得知了楚翊风对付楚平云完整的步骤。 楚翊风早下另全国通缉楚平云,在遇刺发现他仍在京城时按捺不动,有条不紊的进行自己的计划。 他隐瞒了自己重伤的消息,可偏偏又时不时的偷个懒不去早朝,让外界猜疑皇上有恙,令对方不敢妄动却又蠢蠢欲动。 然后派出一个最信任的人,带着一张地图假装叛逃,在满京城挖地三尺才找到楚平云的人。 在此人的带领下,楚平云的人偷摸溜入皇宫,拿到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当初楚翊风假造的圣旨。 第八十六章 王爷的仇妃 86 拿了这个最关键的东西,楚平云一定会找寻机会攻入宫内,借着“清奸佞”的口号正式与楚翊风做对。 如此下来…… 楚平云会沿着楚翊风给他定制好的路线,溜到他早布置好的包袱里,乖乖中计。 其中虽有些波折小细节,但最后的结果还是照楚翊风预想的方向走的。 这几日他就放出消息,皇上身体有恙,为保其身体健康,皇后特意去了百里外的灵隐寺求护身符——上官凝几日窝在凤巢宫,没出过门一步,也造成了外出未归的假象。 听闻这个计划,上官凝面无表情,心中冷笑,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楚翊风已经撒下了这样的大网,相比看来,楚平云的一举一动,更像是困兽之斗。 这样结果绝对的斗争,在她看起来,只不过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杀戮而已。 “可是……难道你想让他主动放弃部分力量,再和楚平云势均力敌的决斗吗?”金妃曾这样反问她。 上官凝也沉默了…… 金银说的对,政治斗争,从来都是残忍的杀戮。 在这种情形下,她只能选择服从——而且也不会不情愿,楚平云是自找的。她虽不愿意看见血腥的场面,但对于这件事的结果,她不会背上任何包袱。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春天也渐渐来了……风里还夹杂着冬季的萧瑟与凛冽,但老树已生了春芽,空中也逐渐多了“二月春风似剪刀”的燕子。 这一日她早早的起来,为了防止敌人调虎离山,她搬到了凝脂阁最高的阁楼上——布置好一切陷阱的修罗战场,就是凝脂阁的院里。 站在高处俯视空落的院子,内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杀招,她红唇勾起一丝冷笑,心中隐隐不舒服——这样的场景,让她突然想起了白雪纷飞,杨靖被围攻的那个夜晚。 “凝儿……快起来……” 宠溺的轻呼,在她跪在冰凉雪地里时,轻轻拂过她的心头,传来一丝丝温暖……染尽淋漓鲜血的白衣青年,翩然落地…… 她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娘娘,怎么了?”春雨好奇的发问。玉荷那日受了惊吓,上官凝怕她见到楚翊风会害怕,便只带了春雨过来。 “没事。”她淡淡的一笑,拭去眼角的泪珠。 她有了楚翊风的孩子……就算杨靖活着,恐怕他们也越来越远了…… 脚步声轻轻响起,上官凝抬眸,迎入眼帘的是一袭黑影。 “其他人皇上不放心,所以派了属下来保护娘娘。”无影面无表情,淡淡的道。 数日不见,他好象瘦了很多。 上官凝微微一笑:“辛苦影护卫了。”自从那日想明白是有人想陷害她时,她就开始刻意拉开与无影的距离,让那人抓不到把柄。 无影似是一怔,随后默默的站到门外去把风。 屋里静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分明,上官凝默默的饮茶,暗暗思忖这场杀戮何时开始。 尖锐的哨声突然在院子里炸响! 开始了!上官凝暗自一惊,强忍着没动,只扭过头,看见门外的无影握紧了武器,暗暗蓄力。 他的职责是保护皇后娘娘,若有人摸上来,他就不惜一切力量将其击杀。 外面仍然很静,只是寂静之中时不时有武器碰触的声音,丁丁当当,夹杂着几声闷哼。 故作镇定的喝完这口茶,上官凝再也掩饰不住好奇,起身走到门边,自上而下望去。 一眼看下去,震惊非凡! 不小的院子,竟有几十人在交战,血流遍地,池塘的水早已染红,不知是哪方的人已经死了十来人,她在高上楼听不大清,但能亲眼看到了那残酷无情的血腥场面。 她面无表情,冷冷扫过这群人,突然扭头问无影:“我没有看到楚平云?” 缠斗的双方都没有蒙面,楚翊风远远站在一处亭子顶上,而楚平云不见踪影。 无影盯着下面的人,淡淡道:“探子消息,楚平云易容成普通人的模样,混在这群人中,所以——一个都不能放过。” 上官凝不语,默默低着头看这场势力悬殊的对决。 对方得知自己中计后竟然也不慌乱,各是冷下心来认真对付眼前的场面,也让她好生惊讶。 若是她,遭人背叛,恐怕心都要伤心透了。 她的视线渐渐落在一个青衣男子身上,此人面容虽然普通,可是一举一动无不牵引着所有人,他一定是真正能下决策的人。 耳边无影淡淡的声音响起:“你也发现了?” 她诧然抬头,才明白无影是指那青衣人,便一点头:“我觉得他就是楚平云。” 无影面上飞快的掠过一丝决然,他迅速从背上取下弓箭,偏头眯眼,远远的瞄准了那青衣人,拉满了弓,猛然松手。 “嗖——”箭矢带着破空之声,快的几乎肉眼不可见! 恰在此时,有人冲过去,替青衣人挡了这一箭! 这下所有人都可以肯定,青衣人就是楚平云! “够了!”青衣人低吼出声,“输定了!”他忽的一抹脸,面容就立刻变了个模样,变成了与楚翊风相似却又多了几分阴柔的楚平云。 楚翊风远远的打了个手势,其他人退开,将楚平云一干人等包围其中,风吹过,血腥味在院子里弥漫。 “你赢了,楚翊风。”面对属下的死伤,楚平云反而平静下来,只是有几分不甘的瞪视他,“若不是苏岩出卖我,我绝不会输给你!” 阁楼上的上官凝隐约听见苏岩的名字,禁不住一愣。 楚翊风大笑,借内力声音远远传过来:“他本就是朕的人,只不过奉了朕了命令,假意投靠你而已,你怎么会如此幼稚,一点点甜头就被他哄到了圈套里?!” 楚平云恨恨咬牙,却说不出话来。 楚翊风笑够了,才继续道:“其实从一开始你就输了,因为你没有朕的魄力,你偷偷摸摸,不敢抵死一拼,在关键时刻只会向女人下手,这种气度,注定你一辈子都被朕踩在脚下!” 上官凝微微蹙眉,她觉的楚翊风对楚家人实在太过狠辣。。 果然,楚平云沉默了片刻后,猛的仰头:“楚翊风,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戾气太重,执掌顾国,百姓早晚要遭殃!” 楚翊风再懒的废话,淡淡一挥手。 一场没有悬念的收割,上官凝不忍再看下去,偏过头。 正对上无影漆黑的双眸。 有瞬间的尴尬。 无影清咳一声,岔开话题:“皇上之所以恨楚家人,是因为老王爷,就是死于先帝与上官丞相之手。” 上官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话题,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无影淡淡扫一眼下方的战况,见没什么意外,才回答她的问题:“老王爷本无心于朝政,却被先帝怀疑谋反,硬是栽赃陷害,赐了一杯毒酒。还好先帝念旧,才放过了皇上,但那时候,楚王府已经落没的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难怪楚翊风誓要称帝,原来支撑他的只不过是一股恨意! 心念及此,她又低头去看院中的情况,旋继也看到了楚平云身旁有个男人也执了一把弓,正瞄准了她! 楚平云已经走投无路,临死前只想多拖几个垫背,无意间抬头便看到了上官凝,暗中决定一定要拉这个女人和自己一起死! 倏的身体僵硬,她几乎挪不动身子,明明知道该闪开的,却被对方满是恨意杀意的眼神惊的呆了在当场。 离弦的箭呼啸而来! “快闪!”无影低喝一声,见她没有反应一把抱住她,旋转身子堪堪躲过了箭峰! 再看院子下面,已经在清理战场。 楚平云怎么死的她没看到,她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时在无影怀里,而阁楼下的人在处理尸体,一具叠一具,搭火把添柴,准备一把火烧毁。 这场面,让她几欲作呕! “我头晕……”她低低出声,“我要回去……” 无影闻言更不敢放开她,怕她站不稳瘫在地上。这时楚翊风也已经带人上了阁楼。“让她自己走!”他冷冷的开口。 上官凝挣开无影,恢复常色,冷冷瞥楚翊风一眼:“我本来就是自己走。” 楚翊风却是转过身,在前方带路:“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定了定神,随即跟上。 没走多远,就是凝脂阁的偏厢,楚翊风站在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你自己进去吧,这个人,你有必要见一见。” 上官凝心下好奇,径直推开门走进去。 屋内的确站着一个人,白色劲衫,柔弱似女孩的面容,分明被凌厉的棱角划破,他左脸颊一道扭曲的长疤,破坏了一切美感。 “苏岩!”上官凝失声叫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为楚翊风办事了?!”她想不明白。 苏岩细细的端详了她片刻,才缓缓道:“为了你。” 上官凝一惊:“你明知道我……” 第八十七章 王爷的仇妃 87 “是啊……”苏岩笑着接过话来,“明知道你不是我的凝儿了,可总还是误以为你是她,就当是我在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让她的身体不再受蛊毒的折磨。” “也许我也曾对你有过好感……可是知道你不是凝儿后,所有的感觉都变了……” 他拿出一个小药瓶,递过去:“这里有颗血丸,你把它化在水里,喝下去,蛊毒自会化解。” “我本来是要跟上官大哥一起走的,却被皇上拦了下来,因为我恨他,就可以造出背叛他的假象,然后投到云王那里,照计划行事,最后帮了他,也终于拿到了蛊毒的解药。” 上官凝鼻头有些酸,默默看着苏岩。 这个本该是满腹经纶的文弱书生,也许他胆子小,也许他生来受礼教的束缚,可这正是书生们应有的特性。但从那一次挨了父亲鞭子以后,他就彻底改变起来,开始抛掉书本,改习武功,瘦弱的身体不知受了多少苦。 还有他清秀俊美的脸,纯净的气息也被那一道疤痕完全毁去。 “苏岩……”上官凝讷讷开口,“我对不起你……” 苏岩不在意的笑了笑,已完全没了当初的生涩:“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抢了你的凝儿的身体……”她低下头。 “傻丫头……”苏岩伸手替她拂过有些凌乱的青丝,清澈的瞳孔中仿佛又出现了当初他最爱的凝儿,“我与凝儿的缘分,在她嫁入楚王府那时就已经尽了……这世是我对不起她,下世一定还,而你,不欠我什么——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能让我继续看到凝儿的音容相貌……” 藏在内心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来,苏岩也不知自己当下是何心情,只知他终于放下了背负已久的重担。 上官凝心中感动,眸中隐约有了泪光:“苏岩……” “你可别哭,”苏岩耸肩笑了笑,道,“凝儿就特别爱哭,你一哭我可就把你当成她了……” 再回想起爱人,他虽有惆怅,却是释怀了许多。 时候不早了。 苏岩透过窗看看天,突然把药瓶塞到上官凝手里,道:“好了好了,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就当是替我照顾凝儿……我也该走了……” “你去哪里?” “京城肯定不能呆的,家父尚在老家养老,既然此行已经完成任务,我也能回老家去奉养双亲了。有机会的话,还能再见的。”苏岩淡淡道。 上官凝抿了唇,头一次认认真真的从上到下打量苏岩。 别离之际,愁绪更增,苏岩终于狠心:“走吧!”说着将她推出门外。 上官凝一踏出去,身后的房门便重重合上,她知道苏岩要等这些人散去后再悄然出宫,长叹口气,缓缓抬头。 楚翊风竟还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淡淡的问:“见完了?” “嗯。”她点头,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口,“谢谢你。” 她要谢谢楚翊风,明知上官凝与苏岩之间的关系,还是安排了他们见面,为她解去一个心结。 楚翊风怔了怔,突然不自在的转过身子:“他一定给你蛊毒的解药了,快回凤巢宫解毒吧。” 上官凝淡淡一笑,从他身旁走过去。 悄然注视着那一抹纤细的影子,越走越远,楚翊风心里,突然跳出来小小的欣喜,连一贯冷酷的面容上,都浮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知道杨靖的死,对于他来说永远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可是他也明白,人心不是铁打的,只要他继续努力,对方一定能被她感化的。 视线上移,看到阁楼上那道黑影,孤零零站在那,楚翊风眯起眼睛。 无影是他最信任的人……可是每当他看见无影对上官凝的眼神,他便有种被背叛的错觉。那眼神……他能读懂。 是爱。 ———— 一路上,上官凝攥着小药瓶,手心微微出汗。 纠缠了她数月的蛊毒,终于可以解开了! 虽然今天观赏了一场残酷的战斗,令她心神受惊,可是今天也有两大喜事——一是与苏岩见面,解除了她的心结;二是解药到手,身体上的痛楚也终于得以解放。 回到凤巢宫,她急忙忙叫春雨倒了一杯水,颇有些激动的打开小药瓶。 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味弥漫出来,药瓶被反过来,一颗红色的药丸滚落到她手心里。 上官凝小心翼翼的将药丸放至水中,然后紧张的等待有什么变化。 药丸很快溶解,原先的甜味逐渐浓郁起来,杯中水慢慢变了色,真如一碗血水,春雨在旁瞧着,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上官凝没有犹豫,一口气喝下去。 接着她便突然觉得体内像有什么东西要被抽离出来一样,猛的痛了一下。 她咬住唇,强忍着,然后便感觉身体被千刀万剐,从手指脚趾开始,剧痛向内蔓延,起先还不够痛,慢慢的,竟然让她无法忍受! 春雨已经瞧出不对,慌忙扶住她,惊道:“娘娘,你怎么了!” 大滴大滴的冷汗渗出来,上官凝紧咬着唇,心知这是必经的阶段,只艰难的摇了摇头。 痛楚再次袭上,便像有把大锤砸在心间,上官凝突然“哇”的一声,吐出口黑色的血! “啊!”春雨吓的尖叫。 “没事……”吐出这一口血,她反而轻松下来,心知蛊毒已解,淡淡的一笑。 “啊!好恶心!还有虫子……”春雨突然又叫起来,指着那摊血迹吓的跳脚,随即意识这是皇后吐的血啊,立刻又闭上嘴巴。 上官凝此刻只累的想睡一觉,瞥一眼春雨,虚脱道:“我去睡一会儿,你把这里收拾下……” 爬到床上,她的手不自觉放到小腹的位置,暗道,今天见了这么多血腥的场面,千万别影响到宝宝才好。 她终于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次日金银又来看她,凝脂阁的那场杀戮虽是封锁的,但总有人看出了端倪,更何况金银这样会武艺的女子。 一进门,她便是一阵惊叹:“才一天不见,你怎么这么漂亮了?!” 上官凝扬眉,神态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之意:“你说的什么话!” “真的!”金银偏头想了想,解释道,“就好象你是一只凤凰,以前是站在鸡窝里的,但今天突然飞起来了,美的吓人!” 上官凝扑哧一笑,哪有人把自己比作鸡的? 见她嗤笑,金银撇撇嘴,没好气道:“你还笑的出来!这几日皇上都在水灵苑就寝,你快要失宠了!” 心中微微一顿,上官凝脸上神色自若:“我失宠你急什么,他很久没去你的寝宫了,难道你不急?” “我早知道他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可是宫里那些耍心眼的女人太多,相比下来,我更希望皇上喜欢你!”金银理直气壮。 上官凝淡淡勾出一个笑,道:“这与我无关,而且也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她微笑不语。 她想要……自由。 金银见她不说,也不追问,凑上来神秘兮兮道:“你的蛊毒解了吧?恭喜了!还有件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从王总管那儿得知,前几天惠妃宫里少了个宫女。” 上官凝立刻反应过来:“你是指……” 金银笑眯眯站回去,转了身,边走边道:“你自己去查吧,反正是你的事,她们不敢惹我,我也懒得搭理她们……” 已经显了身子的她,背影有些臃肿,上官凝发了怔,突然又冷笑了一声。 懒的搭理她们还眼巴巴跑来告诉自己,金银是想拿她借刀杀人呢! 思忖片刻,她整整衣裳,淡淡吩咐:“春雨,随我去惠阳宫一趟。” 她就真的去会会那位惠妃! 刚出房间,便看到小桃背对着她们在做什么,听见响动立刻慌张的转回身,手仍藏在背后:“小……小姐!” “你在做什么?”上官凝随意的问。 小桃头摇的像波浪鼓:“没什么!欣赏风景!” 风景……有什么好欣赏的?上官凝撇撇嘴,见她这么慌张,也不想再追究,带着春雨走过去。 其实她心里清楚,小桃忠心的不过是以前的上官小姐,她敏锐的觉察出小姐已经变了,于是人也渐渐的离了心。 乘凤辇很快到了惠阳宫,上官凝此行架子十足,早早便有小太监来禀报。 惠妃花枝招展,站在正中间,迫于礼制,不得不在宫门接驾。 一群人跪拜下去,她也不得不微微曲膝:“参见皇后姐姐。”清丽的面容上满是恶毒的怨恨之色。 上官凝淡淡瞥她一眼,不说话,悠然坐着,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惠妃咬咬牙,跪下去:“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官凝这才微微颔首:“平身。”她缓缓抬起手,在春雨的搀扶下,贵气十足的下了凤辇,径自走向惠阳宫,完全无视跪了一地的人。 第八十八章 王爷的仇妃 88 惠妃恨的想杀人,也只能强自遏制着,起身跟在后面。 进了正殿,一行人落了座,上官凝又歇了片刻,才缓缓道:“听说妹妹宫里少了一个宫女,本宫特意过来,看看妹妹需不需要再收一个进来。” 惠妃心中一惊:她怎么会知道的?! 惠妃很快恢复常色,抬着下巴不以为然道:“有个丫头手脚不干净,被我骂了一顿,竟然想不开投湖自杀了,没想到也惊动了姐姐的大驾。不过——”她话题一转,“凤印好象被皇上收了回去,姐姐可以调动其他院的宫女来惠阳宫么?” 语气昂扬,隐隐有挑衅意味。 那意思就是,你是皇后又怎么样,再拽也没有凤印,你能动得了我么? 上官凝也不生气,她早料到了自己在这群人眼中不过是纸老虎而已,当下沉稳开口:“惠妃娘娘,听说令尊齐大人深受皇上信任,看来位至权臣指日可待啊。” 听她突然提及自己父亲,惠妃怔了怔,客气回道:“皇后谬赞了。” “的确是谬赞。”上官凝竟然接过她的话,一转和气的神色,冷冷道,“后宫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和你一样的背景,惠妃不会不知墙打出头鸟的道理吧?今日本宫放过了你,但不能确定哪日你的小辫子又被抓在手里!所以,为了令尊的前程,最好还是老实些吧!” 惠妃大怒,却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上官凝勾了勾唇,从容站起身来,缓缓道:“宫里人都知道本宫到过你惠阳宫,若是在后面一段日子出了什么事,别人怀疑到你头上,可与本宫无关……” 她轻轻的拂了拂袖子,面无表情的离开。 身后惠妃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踏出惠阳宫,上官凝才暗暗松口气,心底泛出一丝喜悦:此行虽然毫无意义,但至少已经威慑住惠妃,短时间内她一定会老实起来,等她再不安分了,那时自己在不在还是未知呢。 再拖两个月,恐怕别人就能从身形看出她怀孕了,上官凝冷静的思考,想借个最适当的时间,用些特殊的手段离开皇宫。 她本下不了这样的决心的,可是为了孩子,她什么能做了。 蛊毒刚解,身子还有些提不上力,懒懒吩咐一声回寝宫,她便软软倚在凤辇上,半打着瞌睡。 回去又补了一觉,再醒来时,她看见床边有个人。 眨了眨眼,才认出守着她的人是卫灵儿。 自从她入了宫,二人倒很少坐在一起说话了,一是没有时间,二就是楚翊风横在中间,她们面对面时总有几分尴尬。 “姐姐这觉睡的真沉,都到午时了,起来用膳吧。”卫灵儿微微一笑。 上官凝也淡淡一笑,撑起身子:“这阵子特别累呢。” “灵儿也是,”卫灵儿道,“皇上夜夜留在水灵苑,什么都不做,整夜的批阅奏折,我也不敢睡觉,只能熬夜陪着他。” 拿帕子擦脸的水微微一顿,上官凝低声道:“只批阅奏折……?” 卫灵儿甜甜一笑,笑闹道:“那姐姐你以为还做什么?风哥哥他现在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好哥哥,为了我的名声他纳我入宫,但我们可是恪守了兄妹之礼的,姐姐你别乱想。” 她禁不住绽开一个淡淡的笑靥,喃喃道:“我倒是小瞧他了呢……” 她倒不会为之狂喜,只是听闻孩子的父亲如今这般举动,总是有些高兴的。 二人一起用过午膳,卫灵儿见丫鬟都收拾了碗筷走,这才从贴身兜里取出一封信,道:“其实灵儿今天来,也是有东西要转交姐姐。” 上官凝接过来,见信封上写着“上官凝亲启”,火印封的牢固,的确没人看过。 卫灵儿淡笑着解释:“这封信竟然送到了风哥哥以前的宅子,前几日我过去收拾东西,恰好看见,就顺便给姐姐送过来了。” “麻烦灵儿了。”上官凝道过谢,送走了她,这才仔细研究手中的信。 谁会给她写信呢? 多想无益,她拆开新封,为保险起见,还是隔着丝绢取信,不让信纸与自己有任何接触。 一封简短的邀约。 署名者:董怜影。 上官凝怔了怔,脑中浮现出那个单纯直爽的俏丽女孩,苦着脸抱怨皇后不好当的样子。董家遭连累被流放,唯独留下了她在京城,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的上官凝一无所知,她只记得最后一次见董怜影时的情景。 旧情全都不见,董怜影转而恨她,甚至许下毒咒,之后无影无踪。 上官凝对着信上的字发呆,似乎也看到了那张稚嫩却凌厉的脸。 “我活着一天,就会想尽办法找你报仇!我死了以后,就化为厉鬼不放过你!你这一生,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她的诅咒在噩梦时仍会回响…… 一定要去的。上官凝暗暗的想。 对照日子,五天后,就是她约她的时间。地点仍是旧楚王府。 这五天没再起什么波澜,上官凝好好休息了几人,闲了去看看池儿,很快到了董怜影约她的日子。 这一天她早早起来,换上了春雨的衣服,脸上涂了一层暗色粉——自从元宵夜那次,楚翊风不准她再随意出宫,不得已她只能扮成丫头。 应该去不了多久的,她想,反正楚翊风也不会来凤巢宫,决计不会发现她出宫。 马车滴溜溜奔出宫门,上官凝面容沉稳,静静思忖着见到董怜影该说些什么。此行她没有带任何人。 马车在楚王府门前停下,上官凝下车,门口的侍卫见是她,上前行礼:“夫人。” 她淡淡应一声:“今天有客人来访么?” 侍卫摇头:“没有。” 还没有到么?她暗暗想,随即吩咐侍卫:“如果有来访,就放她进来见我。” “是。” 有人引路,带她入府,路过知乐园,那人微微一笑:“夫人要进去看看么?奉皇上的旨意,知乐园每日都有专人打扫的。” 心中微微一动,她也微笑,道:“那就去看看吧。” 二人改了路线,向了知乐园方向走去。进了内堂,引路人欠身退下去:“夫人慢慢歇着,小人先告退了。” 屋内只剩上官凝一人,她随意打量屋子,果然一尘不染,屋内摆设丝毫未变。 从这方面来说,楚翊风也算有心了。 一摸桌上的茶壶,还是热的。她给自己倒杯茶,随手从书架上翻出一本杂书来看,打发时间。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门外有声音传来:“夫人,客人到了。” 上官凝放下手,扭头望去,却正看到一个她怎么也不到的人——无影。 无影看见她,也是一怔。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问出来,面面相觑。 气氛突然沉闷,上官凝闷闷开口:“为什么会是你——我接到书信约好明明是董怜影呀!” 无影冷峻挑眉:“属下……也是接到无名信才来的……” 二人默契的又对视一眼。 第二次了!到底是什么人,锲而不舍的想把他们凑到一起? 上官凝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卫灵儿的脸,旋继又自己摇头,不该是她,否则怎会明目张胆的送信给她? 无影已飞快的道:“不论如何,先走吧,此人安排我们会面,一定是不怀好意的。” “嗯。”她应了一声,准备迈步。 屋顶处突然有沉重的喀嚓声,接着便是一张铁板从上而下盖了过来! 无影拉起她,低喝一声:“快跑!”迎面冲上去。 铁门来势汹汹,眨眼间几乎要触到他们头顶,门口不知何时也被牢固的坚铁挡住! 其实以无影的速度,他本可以在一瞬间冲出这房间,可是丢上官凝一个人在这里,他做不到。 “蹲下!”他低吼,趁着头上铁板下降的速度,冲到铁门那里,横劈一掌! 震的手掌麻木,铁门丝毫不动。 沉闷中又是一声“喀”,所有机关终止,无影抬头,铁板已经不动。 他飞快的转回来,一时间忘了所有的禁忌,手按上她的双肩:“你没事吧?” 上官凝面色微白,却是冷笑了一声:“没事……原来这里,早就布置成陷阱,等着我们来跳了!” 现在四周,全成了坚铁竖起的墙,他们二人,就被困在一个沉闷狭小的四方空间里。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她喃喃出声。 对方是谁,她不清楚;对方想干什么,她也不清楚——如果想除掉她,又何必弄的这么复杂,还是想把她和无影一并除掉? “喂,你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她问无影。 无影面露迷茫,仔细想了想,认真的摇了摇头。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一时没了主意。 无影抿了抿唇,沉声道:“耐心等待,他们使计囚禁我们,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 ———— 皇宫,某个不起眼的小花园内。 第八十九章 王爷的仇妃 89 太监总管王福宝步履匆忙,轻车熟路绕过新生的翠绿草丛,来到早已约好的地点,微微恭身:“娘娘金安。” 他的面前,有抹白色背影,隐隐约约,在常青树后不甚分明。 “娘娘,第一步,已经成功。”王福宝不敢抬头,声音平稳中有一丝颤抖。 现在他做的事,若被皇上知道了,是要杀头的大罪呀! “很好,开始第二步吧……”那白色影子低语道,“他日本宫登上皇后的位子,一定少不了王总管的好处。” “能为娘娘做事是奴才的荣幸。”客气了一句,王福宝又匆忙离去。 他只是个奴才,奴才要找好主人,皇后心思不在这皇宫里,也没有争宠之心,他只能换个目标。 ……然后,就找到了现在这位。 已经两个时辰了…… 困在这四方空间内,上官凝觉的倦了,干脆倚着铁墙坐下来。 整个楚王府的人……都已经被那人收买了呢!她绞尽脑汁的想,到底谁能花的起这么大的手笔。 一个个人物在心头浮现,再一个个筛掉。 无影更为沉默,抱着肩斜斜站着,偶尔看她一眼。 能和她困在一处……他都觉的好幸福……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想的烦躁,上官凝忿忿出声,“难道打算让我们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呆不了一辈子……”无影淡淡接过她的话,“这里不透气,待空气用完,我们会窒息而死。” 上官凝惊的一颤。 她已经可以想象,因为缺乏空气,两个人掐颈挣扎互相抓挠,甚至还有指甲划在铁墙上的咯吱咯吱声,那种阴森恐怖的场面! 她惊恐的看无影,对方勾勾唇角,还她一个无奈的淡笑。 又是沉默,死寂的沉默。 在沉默中,最先失去的往往是信心,上官凝咬牙,道:“说点话吧,这里太静了。” 无影点头,想了想,道:“再过点时间,空气会越来越少,我陪你说会话,然后你就杀了我吧,一个人呼吸,捱的时间总能长些,饿了你还可以喝我的血……” “停!”上官凝黑着脸道,“你还不如不说话。” 无影立刻又闭上嘴,继续默默的站在那儿。 上官凝无奈的叹口气,不自觉摸上了自己小腹,难道她真的要带着未出世的孩子死去?她死了不要紧,可是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上官凝抬起头,深深嗅了下,道:“怎么有种奇怪的香味?” 不知何时,这狭小空间里弥漫起一股异香,由淡转浓。 无影也微微一点:“应该不是毒药。” 吸入肺中,并无不适之感,他们虽知道这股香气一定有什么作品,却也不得不无奈的呼吸。 “无影……”上官凝声音里多了几分飘渺,“有没有觉的……很热?” 无影蹙眉:“有点。” 气温明明没有变。 “我……”她摸摸脸,两颊泛出不正常的潮红色,并开始扯自己的领口,“我有点头晕……” 无影浑身一震,突然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这香味,是媚药! “不要脱!”他终于动了动身子,到她面前按住她的手,“你清醒些,有人给我们下了药!” 如此近距离一看到她清丽的脸,心中就猛的震荡,美艳无双的人,眼神中更多了些迷离,蛊惑又妖冶。 上官凝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强自清醒,无影的手按在她的手上,肌肤相触的地方滚烫,她忙低下了头:“你退开几步……” 无影咬牙,又退回原处。 时间又缓缓过去,上官凝抱成一团,缩到某个角落,默默的克制自己。 而有功夫底子的无影,吸入的媚药越来越多,也终于完全发作起来。 心里似乎有什么在叫嚣,逼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不安分起来,口舌愈加的干燥……很有一种冲动好好去爱面前的她。 他的心跳如鼓擂,身体空虚之极,急切渴望着什么…… 他终于迈出了一步,心中罪恶感至极,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 艰难的移到她面前,口干舌燥的轻呼出声:“凝儿……”他第一次叫出这样的称呼,话一出口,似乎周遭一切都变了个样子,华美的眩目。 上官凝闻声抬头,无影俊美却痛苦的脸就在她面前,他的手伸过来,拂过她的脸颊,温柔的摩挲,激起她一阵阵战栗。 她本能的想迎上去,却在一瞬间清醒起来,抬起手来狠狠的咬一口,大叫一声:“无影!” 无影霎时惊醒,触电般收回手来。 魅惑的味道继续扩散,两个人无声的挣扎。 身体的本能让他们多次靠近,在最后的关头却又强自克制住,无影不好受,没有功力护体的上官凝更不好受。 数次的挣扎,上官凝的衣衫凌乱,嘴唇俨然已经咬破出血。 “无影……”她强撑着,伸出手,“把你的武器给我。” 她的声音轻柔低沉,此时更有种魅惑人心的味道,无影暗暗握拳,偏着头不去看她:“你想做什么?” 她的回答里已经搀杂了艰难的喘息:“别管……给我!” 无影怔了怔,仍是把剑甩过去。 上官凝咬牙,颤抖着拔出剑来,对着自己胳膊就狠狠的一划! “你干什么!”无影大惊,急冲过来,扯下自己衣摆的布料包扎她的伤口,怒道,“你疯了吗?!” 她咬着牙,红透的脸颊又染上几分白:“只要这样……我才能保持清醒。” 到底是什么人要害他们!无影心中怒意涌上来,又收回自己的武器,冷冷道:“就算要清醒,是该是我不是你。” 她这么一折腾,两个人反而冷静了片刻。 可是随即,药效又上来。 小腹里的火越烧越旺,无影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强自克制住,却听见上官凝终于忍耐不住,压抑着从嗓子里低低呻吟了一声。 这一声呻吟对他是致命的诱惑!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无影恨不得化成一缕烟消失于无尽,如此煎熬实在太痛苦!他猛的转头,盯着上官凝:“你晕过去,就不会难受了,我点你的昏睡穴,可好?” 上官凝茫然看他,语气里带了几分哀求:“你保证,不碰我……” 心中一痛,他偏过头:“不碰你。” “好。”她艰难的挤出一个字,又低头忍耐着将溢出唇齿的低吟。 无影不再犹豫,快速的出手,点了她的昏睡穴,上官凝闷哼一声,已然陷入昏迷,她的身子软软倒下,正跌入他的怀里。 柔软的身体一投入怀,无影心神一荡,忍不住俯下头,吻上她鲜嫩的唇。 之前她咬破了自己嘴唇,上面的血化入嘴里,有丝丝的腥甜。 他探出舌尖舔了一下,这嫣红的唇仿若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引得他更想要深入索取。 混乱的思绪里,仅剩残余的清醒,上官凝哀求的眼神又在他面前浮现…… 他猛的一咬牙,放下上官凝站起身来。 昏迷的上官凝,时不时没意识的嘤咛几声,引得无影体内的燥热更为猛烈,他退了几步,更加难受,突然抽出剑,往自己臂上划去! 上官凝之前用过的法子,被他拿来抑制自己的痛苦。 不知熬了多久,异样的感觉终于淡化,无影一直保持清醒,他的左臂,已经鲜血淋漓,在控制的痛苦过程中,甚至连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划了多少伤口。 铁板外终于传来敲击的声音,无影心中一动,脱下自己沾血的外套,盖到仍未醒来的上官凝身上,俯身抱起了她。 终于轰然一声,伴着剧烈震动,铁墙由内向外倒塌,充足的空气涌起来,无影顿时精神一震。 深深吸一口气,铁板落地,他放眼忘去,竟然意外的看到了楚翊风! 所以楚翊风看到的,便是褪了外衣的无影,抱着昏迷的上官凝,她身上覆着无影的外套,只有边缘露出凌乱的衣摆,双颊微红,唇上有化开的血迹,熟的正熟。 就像有什么从他脑中炸开,几乎下意识的,楚翊风扬手对走过来的无影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挥出去,他才注意到无影左臂全是鲜血,眼睛微一炽,别开了视线。 无影被打的脸偏向一边,却未辩驳,只淡淡道:“娘娘很快就会醒来……”他放下上官凝,默默走到一边,这才有人上来给他包扎。 楚翊风抱起上官凝,心中却突然多了一分愧疚。 呼吸了新鲜空气,上官凝也逐渐转醒,她只觉得自己被人抱起,迷迷糊糊中,低声问道:“无影?” 楚翊风俊美的面容立刻寒气逼人。 似乎也感受出楚翊风的冷冽,上官凝又含糊说了句什么,再次陷到睡眠当中去。 楚翊风脸色不善,抱着她,冷冷的开口:“回宫。” 今日他下了早朝,破天荒去看了看金妃,后者无意中提到上官凝曾掉到水里去,他心中关心,便去凤巢宫,哪知又没见到上官凝的影子! 第九十章 王爷的仇妃 90 派人找了一整天,几番调查,终于查出来她去了旧楚王府,楚翊风顾不得他人,率先出了皇宫。 在知乐园找到机关,他急的想撞墙,调了人过来布置炸药,最后炸开了铁墙。 结果却看到她和无影衣冠不整的在一起。甚至唇上还有某种痕迹。 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只是那一瞬间,有不可抑制的怒火从他心头腾起。 他可以问无影的,可是刚才那个尴尬的镜头,突然让他不愿意去面对无影…… 乘马车很快回了宫,他怒气冲冲进了凤巢宫,把怀中的人往床上一扔。 “好饿……”她终于又醒过来了,睡眼朦胧的看周边的环境。 “你还有心情喊饿!”楚翊风俯身过来,低吼出声。 上官凝怔了怔,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身在皇宫,茫然的看着楚翊风,讷讷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楚翊风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以为你还在和无影缠绵么?” 她猛的清醒过来,屈辱感传遍全身! 被人害成那样,是她愿意的么!现在的她,也受了伤,为什么他就可以这么狠毒的直接羞辱她! 上官凝咬牙,怒吼:“楚翊风!你混蛋!” 楚翊风更怒,低声咆哮:“朕就是太惯着你,从今往后,你不准踏出凤巢宫一步!”他俯下身,将她牢牢控制住,手钳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上去。 这嫣红的唇……是不是还有人品尝过? 这念头一在他心里衍生,他就抑制不住的头脑发热,想要粗暴的抹去别人的痕迹。 “楚翊风!混蛋!唔……”上官凝挣扎着,却逃不出他的控制。 他的吻狂暴肆虐,手紧紧抱着她的头,让她无从挣扎,花瓣般的唇又被咬破,丝丝鲜血化在嘴里,楚翊风的动作愈加猛烈。 他的手不知何时下移,渐渐抚上她的柔软…… 上官凝身躯猛的一震,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几字:“楚翊风,别逼我更恨你!” 她声音微弱,却字字尖锐,楚翊风顿住动作,眸子似里要燃出火来:“你不想朕碰你,就只想无影吗?!” “我和他什么都没做!”上官凝尖叫。 两人面对面,气息扑面可闻,他狂怒着嘶吼:“那你们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那里?!” 上官凝咬牙,叫道:“是有人在陷害我和他!你这混蛋!” 他可以不信她,难道他连贴身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无影都不信? 楚翊风反而冷静下来,僵硬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将她揉在自己怀里,许久才道:“是谁陷害你和无影?” 她冷冷瞪他一眼,哼了一声:“我怎么会知道?对方用董怜影的名义约我过去,把无影也约过去,然后困在一起,点起媚香,我也是受害者!” “隐在暗处固然可憎……”楚翊风喃喃自语,冷笑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害你和无影?直接杀了你们不比下药好上几倍么!” 上官凝气结,怒道:“信不信随你!” 楚翊风放开她,冷笑一声:“总之,你别想再出凤巢宫一步!” 楚翊风走后,上官凝仍然趴在床上不愿起身,经过媚药一番折腾,她浑身难受,再加上天色都快黑了,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实在是没有力气。 春雨去准备吃的,玉荷陪着她。 此后,她便一直被困在凤巢宫,就如之前的软禁一样,门口多了侍卫,不准她出门半步。上官凝养好了身体,更多的时间就去看池儿。 病的痴痴傻傻的池儿,瘦弱的身体较以前丰腴了不少,但眼神仍是呆滞的。 天气逐渐变暖了,身上的衣料也减了一层又一层,上官凝去看池儿,便掐着她胳膊上的肉,笑道:“你倒比我胖了好多呢,小丫头。” 池儿面无表情,怔怔的看着地上。 倒是一旁的小桃接话:“池儿什么都不用想,只安安分分的养病,哪像小姐你要天天费心呢。” 上官凝勾了勾嘴角,心里无端惆怅起来。 她和小桃,也只有面对池儿时,才能说上几句话了。 “娘娘!”不远处春雨过来,“灵妃娘娘来了!”她的身后,正跟着卫灵儿。 “姐姐。”卫灵儿淡淡一笑,目光转向池儿,“这是……?” “这是跟着我的丫头,病的太厉害了,成了这个样子……” “那真可怜。”卫灵儿也跟着惋惜了下,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来,“我今天来,是带了东西给姐姐解闷的。” 她的手上,赫然捧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白色小兔子。 “哇!”上官凝又惊又喜,叫出声来。 卫灵儿甜甜笑着:“就知道姐姐你会喜欢,笼子就在宫门口,这是特地拿来给你看的。” 上官凝接过兔子,喜爱不已,玩了一会儿突然道:“还是放在笼子里比较好,不然跑了怎么办。”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 卫灵儿坐着未动:“那灵儿就在这等姐姐。” “也好。”上官凝答应一声,带着春雨去了宫门口。 放好了兔子,再到偏殿,和卫灵儿说了会儿话,后者便告辞了。 之后的生活,倒是平淡了很多,楚翊风偶尔来几次,双方也说不上几句话,从那件事后,他们似乎就有了无形的隔阂。 她没再见过无影,也不知他后来怎么样了,每每想起,还是暗中感激那日他的君子行为。 若一个男人要对她动粗,她是无论如何也反抗不了的。 她也会继续猜测到底是谁暗算于她。 惠妃显然没有那么高明的手段;金妃素来光明正大,也不会这么卑鄙;卫灵儿早被她排除了嫌疑,剩下的嫔妃们,她数也数不清。 她也怀疑过死去的德妃的父亲,亡女之仇怀恨在心,派人陷害也理所应当,不过他不该找上无影啊…… 满腹怀疑,上官凝始终不知到底是谁暗中操纵。想问问无影有何发现,却又见不到他。 她的胃口愈加的坏起来,害喜的症状开始出现。 吃什么吐什么,简直要把胆汁也吐出来,小桃吓的不轻,急着要去请太医,被她拦了下来。 她放出一点小消息,称受了风寒,休息几天就没事。 同时也偷偷打听着,有没有让人吃了就会假死的药,眼下正是个机会,病来如山倒,直接宣称病死,她便可永远的出宫了。 可是这种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春雨和玉荷这两个人丫头,所以独自打听消息又时时掩饰,进展几乎没有。 再打量这个大囚笼,她竟然生出了微微不舍。 温柔的抚摩自己的肚子,她喃喃自语:“宝贝儿,妈咪对不起你,要让你一出生就没有爹了……” 心情低落,胃口就更差,胃口差,吐的也更厉害,就算是知内情的春雨和玉荷,也被吓的脸色苍白。 小桃再也不听她们的,偏要去请太医。 春雨和玉荷合二人之力拉着她,拖到上官凝面前。 小桃不依,叫道:“小姐都快病死了!再不请太医,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小姐这么病下去?!” “小桃……”春雨欲言又止,无奈的瞧上官凝。 “算了。”上官凝半倚在床上,叹口气,“小桃,我没生病,我是怀孕了。”身边的人,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小桃一时怔住,震惊的看着她。 见春雨玉荷都是知情的神情,她哽咽起来:“小姐……你不信我……” 上官凝一怔,也突然纳闷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完全不信任小桃了呢? 几人劝了劝,小桃终于不再哭了,转而去熬有助于孕妇的汤。 又瞒了半个月,终于瞒不下去,皇后病了这么久也没有太医来看,实在有违常理。 金妃奉命带了御医来探,却被拒之门外。上官凝只肯见金妃娘娘。 金银独自进了内室,去见上官凝,才发现她比以前又瘦了几分,脸色苍白,但却是健康人的表现。 金银的肚子逐渐凸显出来,走路也不似以前那么横冲直撞。 上官凝微微一笑:“要做母亲了,感觉如何?” 金银坐下来,摸摸自己的肚子,笑道:“感觉一定是个儿子!” “那恭喜了,将来就是太子,你就是太后了。”她淡淡笑着送上祝福。 金银撇撇嘴,道:“我早与皇上讲明,他立太子,不许选我儿子。”见上官凝一脸诧异,她便解释,“我只想他做个不掌实权的散王爷,闲云野鹤的,快快乐乐过完这辈子。所以一早与皇上讲好,他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不许干涉他的一切。” 上官凝眼睛一亮,暗忖,自己不也可以这么做么? 这段日子没有找到假死的药,她焦虑万分,眼看怀孕的事要被挑破了,更是急的食不下咽。若照金妃这样,那也与在宫外生活也没什么区别了。 就算拼了她一辈子的自由,换来孩子的一生平安,也是值得的啊。 第九十一章 王爷的仇妃 91 思念及此,她淡淡一笑:“麻烦金妃娘娘,请太医进来吧。” 太医进来,垂头为她把脉,果然一惊,忙道:“恭喜皇后贺喜皇后,是喜脉!娘娘有孕了!” 金妃也是一惊,扭头吩咐宫女:“快去请皇上!就说皇后有喜了!” 然后才对着上官凝嘿嘿笑:“难怪说你吃什么吐什么呢,原来是怀孕了,瞧你身子骨弱的,以后不管怎么吐,都得多吃才行!” 上官凝含笑答应下来,很快楚翊风已匆匆赶到。 “恭喜皇上!”太监宫女齐刷刷跪下贺喜。 楚翊风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如沐春风。 刚听到消息时他吓了一跳了,旋即反应过来,便立刻丢了下手头的事赶来凤巢宫。凝儿怀孕了,怀了他楚翊风的孩子! 金银笑眯眯迎上去:“若皇上诞下小皇子,皇上就不愁后继无人啦。” 楚翊风满面喜色,点了点头,扭头问太医:“几个月了?” 太医伏身答道:“回皇上,才一个多月……” 空气里顿时好象多了股杀气! 上官凝怔住,急道:“你胡说!明明已经三个多月了!” 旁人不知所以,楚翊风却已经变了脸色,本该喜悦的表情立刻变为了不可置信,狭长的眸子里竟是被背叛的痛楚! “一个多月……一个多月!上官凝!好啊……你很好!” 恨恨丢下一句话,他拂袖而去。 上官凝已浑身冰凉,气的身子发抖,颤着手指指向那太医,怒道:“你为何要说慌害我!是谁派你来的!” “……微臣告退!”那太医不答,直接站起身,趁着周围人都未反应过来,慌忙转身跑了出去。 “你别跑!”上官凝急的跳下床,光着脚就要追出去。 “等等!”金银拦住她,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 上官凝身子却软了下来,勉强站住脚,简直要气的掉出泪来:“他们陷害我!我明明已经有三个多月身孕了……” 金银还是不明白,道:“算错了时间而已,你也不必这么生气啊——你怀了三个多月,为什么不告诉皇上?” 上官凝只咬着牙摇头,她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若按一个多月来向前数,正是那日与无影困在铁屋里被人下媚药的日子! 她想要追出去,解释给楚翊风听。 若是以往,她一定懒的去追,可是……他是孩子的父亲啊! 穿好了鞋子追出去,在宫门口却被拦下:“皇后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在宫里好好休息。”这是之前下的禁令。 上官凝气的跺脚:“都什么时候了,本宫要立刻去见皇上!” 侍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拦着她。 在他们眼里,皇后只是虚有一个名头而已,如今最受皇上宠爱的是灵妃娘娘,宫里的趋炎附势,表现的最为彻底。 金妃也走过来,拉拉她的袖子,道:“算了,我去见皇上,再派一个太医来给你诊断下就是了,你也别这么急。”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上官凝叹息,道:“拜托你了。” 失魂落魄转回房间,她仍有些迷惘,太医为何要说谎,他是那暗中操纵一切的人的属下吗?可是这种谎言随便派其他人来诊断下就可拆穿,除了惹怒楚翊风片刻,根本没有其他的用处。 “春雨,刚才那位,是徐太医吗?”她心念一动,问身旁的人。 “是啊,娘娘。”春雨回答。 “徐太医平日里给哪位娘娘看病看的最多了?” 春雨纠结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奴婢想不起来……” 等事情水落石出,自会有人查的,上官凝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暂时不再去想。 马上有宫女来报,说王总管来了。 太监王福宝,上官凝也是认识的,眼下提不起兴致来,只淡淡答应了一声,待他进来后强笑一声:“王总管有什么事?” 王福宝抬了抬手,示意他手上还拿着东西,表情有一丝僵硬,又尖又细的嗓子格外刺耳:“皇上……派老奴给娘娘赐,赐酒。” 上官凝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 皇上赐酒,多半是毒酒! 心头猛的一跳,上官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怔怔反问:“皇上……赐酒?” “是!”王福宝咬牙,跪下去,语气却愈加的坚决,“请娘娘喝酒!” 一字一顿,重重砸在她的心间! 春雨和玉荷俱是脸色苍白,满面惊恐。“不!皇上不会赐娘娘酒的!”玉荷突然大叫一声,便要扑过去抢王福宝手上的托盘。 王福宝躲闪不及,被她扑到,手一颤,托盘上的酒盅便倒在一旁,酒撒了一地。 “大胆!不要命了是不是!”王福宝大怒,尖着嗓子叫道,起身大力朝玉荷踢去。 场面一片混乱。 “算了,都住手。”悠悠一声,清晰的传入众人耳朵,玉荷扭头,见是上官凝一脸平静的说话,不由得哭出来: “娘娘!……” 上官凝淡淡扫了她一眼,众多情绪尽敛眸底,轻声道:“我不会让王总管为难的,只是……临走前,想再去看看一直跟着我的丫头,跟她告个别。” 王福宝为难片刻,点点头。 没让任何人跟着自己,上官凝独自去偏院。走在路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连查证都不需要,他便以为她偷了人,继而想杀了她……鼻子一酸,眼泪滚滚而下,上官凝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翊风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 然而这般的雷厉风行,又像极了他的风格。 自己在他心中,其实只不过是一件好玩的玩具吧? 上官凝淡淡露出冷笑,眸底逐渐渗出冷意来。 她走得近了,终于看见池儿又坐那个雷打不动的位置上,面无表情的发呆。 突然像有什么东西涌上喉咙,上官凝平复了下心绪,才快步走过去,蹲在池儿面前:“傻丫头,我又来了。” 池儿恍若未闻,怔怔看着虚无的天空。 她苦笑了下,自顾自的道:“像你这样痴痴傻傻的多好,倒不像我,身不由己的卷入这个旋涡,如果想脱身,也难了。” “我知道有很多人恨我,在她们眼里,我不配做这个皇后……可是她们又怎知我愿不愿意?杨靖死的时候,我多想随他而去……” “而现在,自己就像在泥沼中,呆的越久陷得越深,也许不知不觉中,已经付出了些什么,但收获永远是冰冷的孤寂……我唯一的希望,全在我的孩子身上了……” “池儿,你知道么?我不愿意死,我想活下去,养大我的孩子……” “可是别人全想我死……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是谁在害我……” 她说着说着,渐渐觉的有些异样,总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茫然的抬头,却突然发现池儿在看着她! 她的眼神清澈明朗,断然不像是精神有问题的人。 “你……”上官凝怔怔的,“你醒了?” 池儿缓缓点了点头。 又好一会儿,上官凝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一把抱住池儿,音调都高了几度:“池儿,你真的醒了!” “我醒了。”池儿声音轻轻浅浅,在她耳边回荡。 上官凝开心的一直咧着嘴笑,末了一抹脸,才发现已经满脸的泪。 池儿静静望着她,轻声道:“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最近过的不好么?” 她抹了脸,苦笑道:“何止不好,我来见你最后一面,就要去饮毒酒了!” 池儿明亮的眼睛闪了闪,突然道:“是小桃。” 见对方一脸不解,她又轻轻的解释:“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果能一辈子装傻过完,也不错呢。” “前些日子灵妃娘娘来看你,趁你离开的时间,小桃告诉了她你怀孕的事情……” 上官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池儿看着她道:“对不起,是我自私了,一直装傻,以后再也不会了。” 上官凝摇摇头,苦笑道:“你能想的这么透彻,这是好事。可惜我死了以后,你没了庇佑,是我对不起你……” “你不会死的。”池儿一字一顿道,抱住她,“我的好主子,你不会死的。” 悲上心头,上官凝再也抑制不住,与池儿抱着放声大哭。 二人又细细的说了些话,愈加的不舍,最后还是上官凝狠身,咬牙转身离开。 “小姐,你不会死的。”池儿清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上官凝仰头,眼睛睁的大大,坚持着不再让眼泪流下来。 上官凝,你不可以再哭。 进正殿前,她看见小桃,倏的想起池儿的话,背叛她的人是小桃。 而一直暗中害她的人,就是卫灵儿了吧。 四目相对,短暂的停留,小桃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上官凝蓦然发现,小桃看她的眼神,遮遮掩掩里竟还有刻骨的怨恨。 第九十二章 王爷的仇妃 92 她继续迈步,就要与小桃擦肩而过,突然发问:“小桃,你为何要背叛我?” 小桃浑身一震,竟然错开她拔腿就跑。 自嘲的笑笑,她回到殿中,见春雨和玉荷都已经哭肿了眼睛,王福宝还在原处等着,只是表情上多了几分不耐。 别人眼睛舯了,她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众人只以为她偷偷跑去哭了一场,也未多问,王福宝已然站起身来:“酒已经洒了,奴才只能再去倒一杯了,娘娘稍等。”说罢带着托盘走出去。 春雨和玉荷围上来:“娘娘……” 上官凝淡淡一笑,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楚翊风娶卫灵儿为妃时,无影曾找过她,给了她一包药,说:“如果有一天,你活不下去了,觉的非死不可了,就吃了这包药……” 原来他就早料到有今天了。上官凝冷笑一声,转去翻箱倒柜。春雨玉荷眼睁睁看着她,不敢说话。 终于找到了这包药。 她的念头从未这么的清晰过,毫不犹豫的打开药包,将药粉全部倒入口中,然后借桌上一杯清水,痛快的咽了下去! 药一入腹,便有麻痹的感觉飞快的四散开来,上官凝立刻没了力气,倒了下去。 残留的意识里,还听见春雨和玉荷慌张的大叫:“娘娘!……” 她彻底陷入了黑暗。 金妃已经在养心殿劝了许久,楚翊风仍是不为所动。他的怒火仍然未熄。 “我对天发誓,皇后真的已经怀了龙种三个多月了!”金银无奈,举手发誓,信口拈来。 楚翊风这才斜睨她一眼:“你说的是真的?” “比金子还真!”金银重重点头,暗道,上官凝啊,你千万别骗我。 “那……”楚翊风表情微微缓和,“朕再派郑太医去瞧瞧……” 正商议着,有小太监心急火燎的跑进来,直接跪到地上,颤着声音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她……她服毒自尽了!” ……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以为自己死了,可偏偏又醒了过来。 意识里清醒了,身子却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似乎听到一句:“皇后殡天了!——” 然后还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回荡,四周静悄悄,只有那个声音清晰响亮,震的她头疼: “朕不准你死!上官凝!你给朕起来!你以为死了就可以逃脱责任了吗?告诉你,没门!” “还有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你快起来!给朕说个清楚!否则朕杀十万将士去阴间抓你!做鬼你也不会逍遥自在!……” “你……快活过来!不论是谁的孩子……朕都愿意接受……只要你活过来……” 那声音呜咽了。 上官凝也突然觉的好难过,她哭不出声,动不了身体,悲戚在心里蔓延,恨不得能立刻跳起来大哭一场。 难道不是他让她死的么……为什么他会这么的伤心…… 浓浓的愁绪,化为一滴泪,从眼角划落。 她感觉,有人温柔的上前,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脸颊,嘴唇。 最后,她被人搬起来,摇摇晃晃不知去向何处…… 楚翊风怎么也不肯相信,上官凝死了。 可是太医们的诊断,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身体冰凉,分明已经毒发身亡。 她一心求死,也正说明了,那孩子不是他的。 可是楚翊风不信! 他就是不信! 所有人都劝他,死者已矣,还是早些入土为安的好。于是他去见了上官凝的最后一面,最后亲了亲她的额头脸颊和嘴唇,眼看着她被抬入灵柩,缓缓的封上盖子。 棺材被抬走了,要葬在皇陵。礼官们着手准备皇后丧葬事宜,唯有楚翊风还在大厅里怔怔的发呆。 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倔强不屈,她的淡然无争……全都全都不见了。 心口猛的一痛,他喷出口血来。 “风哥哥!”赶来的卫灵儿恰好看到此幕,大惊失色,急奔过来搀住他。 楚翊风面色迷惘,失神的问卫灵儿:“她为何要背叛我……” 卫灵儿擦拭下眼角,哽咽道:“凝姐姐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风哥哥你一定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能垮下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楚翊风突然仰头狂笑,笑中悲怆,断断续续道:“没了她……有这天下又怎样!” 卫灵儿无言,默默在旁垂泪。 殡葬进行的低调隐蔽,毕竟皇后服毒并不是什么好事,一队护卫护送灵柩到了皇陵,挑了一个好日子下葬,甚至连国丧都没有。 楚翊风一连几日都将自己困在养心殿,谁也不见。 直到他出来那天。 衣衫褶皱,外表邋遢,脸色憔悴,下巴上满是胡渣,短短几日,他的样子好象瘦了几十斤,本该妖娆狭长的眸子里,也没了神采。 “去叫影护卫。”他疲惫的吩咐在外守侯的小太监。 小太监闻言普通跪在地上,哆嗦着道:“回皇,皇上,影护卫他,他失踪了!” 好一会儿才消化了其中的含义,楚翊风面无表情的问:“怎么失踪的?” 小太监头都磕到了地面,颤声道:“皇后娘娘下葬的那天失踪的!” 楚翊风浑身一震!骤然惊觉! “去皇陵。”沉默了半晌,楚翊风冷然开口,本已失去生气的俊美面孔,却又突然迸发出杀意来。 “……是。”小太监哆嗦了半天,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忙跑去安排。 轿子悄无声息出了皇宫,直指皇陵方向。 入口还未封,楚翊风带着少许亲信进入皇陵,火把璨耀的光映出他冰冷的脸。 那尊由最好的木料制成的灵柩,就静静的摆在那里。 “开棺。”他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翊风这一生曾掘过两次棺材,一次是最尊敬的父亲,一次是最爱的女人。第一次的开棺证明了父亲的冤屈;第二次开棺呢?证明了什么? ……背叛。 棺材盖被打开,里面根本没有死去的人的痕迹。 旁人分明看见,楚翊风苍白的脸上,有什么感情被活活抽离! 宽阔空荡的皇陵,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沉默良久,楚翊风的视线仍停留在灵柩上,冷冷的开口:“从今日起,全国缉拿蓝无影与上官凝,见此二人者,就地格杀勿论!” 面对着上官凝躺过的棺材,心口如被刀割,面容愈加的冷淡,楚翊风一字一顿,咬牙发誓: “蓝无影,上官凝,你们欠我的一切,定要用血来偿还!” ———— 一条通往北方的小路,华丽高大的马车,在平坦的路面上飞快的奔驰着。 上官凝终于彻底醒来,缓缓睁开眸子。 “你醒了?”有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她偏过头,正对上无影略带担忧的绝美面孔。 上官凝茫然了片刻,再看另一个方向,登时怔住。 夜青岚! 她大吃一惊,噌的坐起身,却因为浑身无力又差点倒下去,所幸被无影搀扶住。她压抑着心头的恼怒,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青岚苦笑一声,前段时间的忙碌使她脸上又添几分沧桑,但仍一如既往的艳丽。 看她苦笑的神情不似作伪,上官凝心中一动,语气缓和了几分:“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才发现,青岚的身旁,还有位青年男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满脸老实。 青岚苦笑着回答:“我是来送你的,上官姑娘,你与无影外逃的计划,我也有参与其中……因为阿靖的事,我一直愧疚,所以想他喜欢的人,再做点什么。” 心神激动,上官凝脱口而出:“我不需要!” 害死了杨靖,难道做点别的就可以弥补了?! 青岚挑了挑眉,道:“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是我出卖了阿靖,可事实上——另有其人。”她扭头与身旁的男子对视一眼,继续道,“这些年有两个男人一直在追求我,是胡墨和夏月楠,他们也认识阿靖的,出卖了阿靖的就是胡墨。” 上官凝下意识的去看那男子,后者抱拳笑道:“在下夏月楠。” 也正因为这件事,让青岚认清了胡墨的嘴脸,选择了比她小几岁的夏月楠。 得知自己一直以来都恨错了人,上官凝半晌没有开口,怔怔看着青岚。 青岚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道:“你也不必觉得愧疚,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当初若不是你向皇上提议,我也不会与这小子拴到一起……还有一件事,”她眨眨眼睛,“……阿靖他没有死。” 上官凝又怔了半天,突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青岚淡淡笑道:“当初阿靖重伤,是影护卫暗中救下了他,并请了天下第一名医云夕姑娘来,才保住了他的命。影护卫几次想趁你受伤带你离开,今天总算做到了,现在他就带着你去与阿靖团聚。” 第九十三章 王爷的仇妃 93 说话间,马车渐渐缓下来。 上官凝转而看无影,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了!”青岚故作轻松,拍拍手笑道,“跟了你们这么久,就是想当面与你解释一下,顺便告个别,两件事全做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上官凝拉住她:“青岚姐姐……” 这个豪爽美丽的女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干练,聪慧,敢于面对现实不逃避。而她……上官凝垂头,敛起脸眸。 青岚露齿一笑,握紧了夏月楠的手,道:“我们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们还要回去收拾胡墨那个混蛋!阿靖虽然没死,但也被他害的不轻!” 知道挽留不住,上官凝轻轻点头:“青岚姐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青岚和夏月楠离开了,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喝了一碗稀粥,恢复了些许力气,通过无影,上官凝终于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无影当初给她的药,正是让她服下后假死,外表与真正的死人无异,但的的确确是活着的。 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上官凝自己喝药自尽的,她的罪名也便那样定了下来,是以葬入皇陵却不能张扬。 灵柩在皇陵外置放一晚,次日下葬。谁也不知道,就是那晚,无影偷偷开棺带了上官凝离开。 他与青岚等人汇合后,便乘早备好的马车,离开河阳城。 偷偷掐自己一把,生疼,不是做梦,上官凝看看窗外绿草如荫,总觉得像是在梦中。 “我们去北方,在越国的地界与云夕汇合,据她传信,杨靖的伤还未完全好,他们正在溪城休养。” “嗯。”有些茫然的,不敢相信的,上官凝淡淡答应一声。 无影默默擦拭自己的长剑,神情被掩盖在碎长的头发里,声音淡淡的:“送你与杨靖汇合后,我便回宫了,若他们都没有察觉自然再好不过,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拿怎么样的……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无影……”其实她隐约明白,无影为什么这么做。 只是他要的,她实在给不起。 他可以抛弃一切,带她离开那个牢笼,却不敢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心声。他的爱,从来都是隐蔽无声的。 从那日中了媚药,无影的一声“凝儿”起,上官凝便明白了他的心,但也只能视若无睹……有些东西,一旦暴露出来,只会徒增尴尬。 赶了几日的路,渐渐临近了顾国与越国的边界城市——溪城。 为了照顾上官凝的身体,马车才行的较慢,否则早该进了越国地界。 “到了溪城,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吧……”无影似是无意,随便的说了一句。 心头突然一阵酸涩,上官凝点着头:“我知道了。” 无影低头苦笑一声,道:“今日就能赶到溪城了。” 话音刚落,他的神情猛的一紧,一把拔出剑来站起身瞧着马车后方。 有人追来了! 上官凝起先听不到任何动静,但过了片刻,她也听见,后方似有千军万马,由远及近,甚至大地都为之颤抖! 无影恢复正常神色,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如果可以,你就自己驾着车快跑。” “你呢?!”上官凝一把抓住他的手! 无影怔了怔,温柔的一笑,道:“我会好好的。” 在这紧要关头,他竟然笑了,笑容似罂粟花,绝样的美,几乎要形成一个旋涡,吸上官凝陷进去。 趁上官凝发怔的功夫,他淡淡招呼一声赶车的人,二人径自跳下马车,静静站在原处迎敌。 她回过神来,反手扒住车厢,回过身望。 足足百十来人,骑着俊马,杀意凛凛,冲向无影二人,单薄的影子愈显渺小! 而无影毫无俱色,反而镇定的回头望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记得逃跑。 上官凝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来。 也许她对无影曾有过怨恨,但那怨恨在得知杨靖没死的时候,就全部消散了。 更何况,她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 扒在车厢边上,上官凝泪眼朦胧看着无影,那抹黑色单薄的影子距她越来越远。 无数小说里写过,在一个关键的时候,男人拼了命,挡下所有的攻击,只为了让女人逃跑,而女人,则又哭又闹,死也不肯走。 上官凝曾经嗤笑过这种行为,可是此刻她却突然明白了那女人的无奈。 她曾亲眼看着杨靖在她面前倒下,那时候她的伤痛无以复加。 现在,她不能再让无影为了她,就这样死去! 猛的咬牙,她转回身笨拙的抓起缰绳,用力一勒:“吁——”奇迹般的,马车停下来。 她跳下车,毅然向无影的方向跑去! “你疯了吗?!”无影自然也是注意着她的动向,心中大急,远远的挥手,叫道,“快跑!” 她坚决的摇头,跑过来。 追赶他们的队伍,也终于逼近了。 双方几乎同时到达。 无影搀住上官凝的身子,满脸焦急,最后却只长叹一声:“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上官凝抓住他的手,秀美的容颜绽开美丽的笑容,一字一顿道:“让我踏着你的血去苟且偷生,我做不到!如果要死,大家还是一起死的好!” 无影抿一抿唇,偏过头去,手背快速的抹过眼睛。 “蓝无影,上官凝,圣上有旨,一旦发现你二人的踪迹,就地格杀!乖乖伏法吧!”追赶而来的众人就在面前,为首的朗声喝出这句话来。 “原来他真的不肯放过我们……”上官凝苦笑一声,松开无影,“你小心。” 此战,不可避免。 一直给他们担任马夫的人,叫方良,是无影最信任的人,见上官凝不肯逃跑慷慨赴死,也颇为感触,他一横刀,道:“影护卫,属下先替你挨几刀了!” 说完冲了上去。 这仍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楚翊风永远是胜利的一方,而他们,沦为了败者。 无影拔出剑来,俊美的脸上透出毅然,也迎上去。 双拳难敌四手,无影的功力再高,也敌不过这么多人的车轮战! 反而是上官凝,众人知道她逃不远,竟然没人上前招呼。 方良终于体力不支,高喝一声:“影护卫保重!”然后直扑向其中一人,自己空门大开! 噗——一柄长刀穿膛而过。 “方良!”无影大吼一声,飞快的打出几枚暗器,想借机冲过去,却又被新涌上来的卫兵团团围住! 上官凝在旁看的脸色惨白,手渐渐握紧了一支玉簪。 待无影一死,她宁愿自我了断,也不想死在这群人手里! 嘶的一声,衣衫被割破,地上洒满血迹。 背后刺痛,无影又中一刀。 右手虎口震裂,满手的鲜血,武器换到左手继续战斗。 他始终咬着牙,乒乒乓乓兵器交错的声音在他耳边轰响,额头上不知何时也受了伤,血淌下来流到眼睛里,连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可是哪怕在这血色的世界里,那个人仍然站在那里,遥摇的看着他,翩若惊鸿。 无影淡淡的一笑,再次格挡住攻来的武器,顺便也看见了上官凝的后方,有一只红色的影子,如鸿雁般飞驰而来。 ……不,应该是白色影子,红色的是流到他眼睛里的血。 无影笑意更深,他认得那影子。 左肩一凉,旋即热辣辣的疼,白色影子愈来愈近,无影不顾自己,突然扭头大喊:“云夕!带她走!” 赶过来的白色影子正是云夕,她借着不错的轻功,提前出城接他们,却未料到看到这样的景象。 上官凝反应也快,立刻叫道:“我不走!” 深深的瞥了她最后一眼,无影再次大吼:“云夕!带她走!求你!” 云夕落地,一把抓住上官凝,白皙的脸冷静如常,只微一踌躇,立刻决然的转身就跑! “我不走!”上官凝大急,挣扎着叫道。 云夕终于冷冷的开口:“死一个总比死三个好!别忘了你的孩子!” 她怔住了,回头,正看见一把刀刃穿过无影的身子…… 鲜血喷薄而出。 他倒在地上,迎着众人的刀枪,对着她大喊:“再见了,凝儿!……” 上官凝泪如雨下…… 云夕只面无表情,带着她飞奔,没多时便看到了溪城的城门。后面的人没有追来。 “溪城在越国的地界,顾国的人不敢怎样的,只要进了溪城,你就安全了。”她低低的说,脚下不停,带着上官凝没多会儿飞过了城墙,进了溪城。 上官凝只是神色发怔,流泪不止。 云夕终于放开她,淡淡道:“跟我走吧。” “难道……”上官凝看着她,迷惘的发问,“无影死了,你不难过么?” 云夕只微微叹口气,道:“行医的人,见惯了生死,早看开这些了。” 第九十四章 王爷的仇妃 94 上官凝无语,抬手抹了一把脸,强自克制住满心的悲哀,淡淡道:“走吧。” 无影的死,和杨靖的活,在她心里,竟然纠成了一条麻绳。当初若不是无影那一箭,也不会有现在的杨靖,可又偏偏是因为杨靖,无影死在了溪城门外…… 全是她造的孽啊! 云夕摇摇头,拂平了衣摆,在前方带路,二人到了一座小宅院前。 云夕正要推门,又偏头想了想,让开了身子,示意上官凝来。 心无端的跳的更快,上官凝轻轻推开,随着门缝越来越大,院子里晒太阳的人也终于暴露在她面前! 年轻的刺客,修长的身材,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形,月牙白衣衫的杨靖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她,展开了双臂。 “凝儿,来抱抱。”他笑着,甚至还有几分无赖气息。 他温暖的模样,无影决然的神情,在她眼前交错。 最后还是杨靖迈出步子,有点歪斜的走过来,抱住她,深深的吸一口气,叹道:“我终于又见到我的凝儿了!” 他这才发现异样,问云夕:“影护卫呢?” 云夕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耸了下肩,道:“死了。” 杨靖神色一滞,更抱紧了上官凝,垂头将脸埋在她的肩上,闷声道:“对不起。” 不问缘由,不听经过,更不深入的打探,得知这一消息后,他只向她道歉,对不起,都是他,才害得无影,更害得她伤心。 上官凝鼻子一酸,抱紧了杨靖无声的哭泣。 她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事后他们又去了溪城外,却什么踪迹都没了,连血迹都被埋的一干二净。上官凝坚持,最后几人给无影立了一个衣冠冢。 上官凝经这次刺激,身体又开始虚弱起来,所幸有云夕在,调养了几天,才恢复过来。 而杨靖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得以倾诉。 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只是睡的太久,身体太过虚弱,才在溪城静养。 故意歪歪扭扭的走路,逗对方开心后,杨靖才在上官凝身旁坐下来:“凝儿,我睡了这么久,其实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哦?”她淡淡的反问。 杨靖微微一笑,道:“我梦到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那个世界有好多高楼,比天还高;也有好多不用马拉的车,跑起来飞快。在那里我是短头发,为一个老板做事,有一个叫上官凝的女朋友……还有一个神告诉我,他做错了一件事,让我失去了最爱的人,为了补偿,就赐于我前世的记忆……” 上官凝不可置信的瞧着他,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所以……”杨靖温柔的抱住她,“凝儿,我们结婚吧!” 他回来了。 带着前生的记忆。 上官凝仍不敢相信,试探的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的储蓄罐……” “一天一个硬币。”杨靖微笑着回答,“我们说好的,攒够一三一四个就结婚。” 他阖上眼睛,淡淡的笑了。 那个漫长的梦,他曾以为只是个梦,可是一切都太真实,真实到连每一个细节他都能记得清楚。甚至在女友莫名丧生后他的痛楚,后半生的郁结,真的像生了根发了芽,在他心里怎么也移除不掉。 “原来你真的是他……”上官凝喃喃出声,她顿了顿,有些沉闷的,继续道,“你还活着,我真高兴,真的很高兴……可是杨靖,我们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了……我们都变了……” 她的视线,渐渐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如今,她的身形终于显了出来,小腹微隆,孕育着一个新生命。 杨靖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会把他当作我的亲生孩子。” 上官凝抿唇,淡淡一笑:“你给我点时间。” 远处的云夕静静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淡话,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悄然转身,抬头望天,白皙的脸如玉石泛出美丽的光泽,忽然自言自语出声:“唔,是时候该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杨靖身体完全恢复了,她也提出了要走。 “为什么不多留几天?”杨靖疑惑。 云夕潇洒的一笑,歪头道:“你别忘了我的外号,‘孤云独去闲,竟夕照江南’,我是天上的孤云,最喜欢一个人飘荡,现在你们团聚了,我也完成任务啦,大家该分别啦!” “那么——”杨靖抱拳,“云夕,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后会有期。” 云夕淡淡一笑,轻快的转身,踏着来时的步伐,在二人的目光中从容离开。 春过夏至,距皇后之死已经过了几个月,金银终于分娩,成功诞下一位小皇子,给沉闷的皇宫增添了几分喜庆。 可是楚翊风只来看了几次,赐了小皇子封号佑王,其余时间仍多半呆在卫灵儿的住处。当下嫔妃们最眼红的也就是金妃与灵妃,一个抚养着当朝第一位皇子,一个则最受皇上宠爱。 到底受不受宠,当事人最清楚。 卫灵儿在外得意风光,可一回到自己的水灵苑,便总禁不住叹气。 皇上是在她这里没假,可几个月了,楚翊风碰都没碰过她,着实让人沮丧。卫灵儿听说,皇上偶尔还会去临幸庄妃景妃,更是气的暗自咬牙。 若庄妃景妃再怀上龙嗣,她的胜算就更低了。 秀丽的脸泛出决然的冷意,卫灵儿淡淡垂眸,心中计算着。 是的,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皇后这个位子。 入宫之前那艰苦难熬的三年,她怎么会忘记!从女子如花的十五岁到十八岁,她怎么会甘心做一个猎户的民妇! 所以她一直努力着想见楚翊风,却处处碰壁,听说他为帝后,更是万念俱灰。 但卫灵儿不会放弃的,果然,机会又来了。 她听说皇上去迷雾森林围猎,那地方与她住的不远,为了吸引楚翊风,她不惜用谎言骗丈夫偷偷潜入迷雾森林。 结果如她所愿,丈夫身亡,她成功回京。 也许对于收养她,并作了三年夫妻的丈夫,她有那么一点愧疚,但随后,这种愧疚又被她无尽的野心所取代。 她用了无数计谋,做出自己名誉受损,活不下去的假象。上官凝果然中计,劝楚翊风纳她入宫。 她又成功了,成为了灵妃。 然后,步步为营,处心积虑,除掉了她最大的障碍——上官凝。 而眼下…… 卫灵儿眸中精光一闪,默默念出下一个目标的名字:“金银……” 她微微偏头,因为听到了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小桃,”她随意的瞥了一眼,吩咐道,“金妃的小皇子长的漂亮么?皇上要你抱去给他看看。” 小桃低眉顺目,淡淡的答应一声。 聪慧如她,怎会不知这话里的含义? 小桃一路到了金羽园,宫女们都认得她是已逝皇后的贴身宫女,所以未加阻拦。皇上虽然明令禁止提到皇后,但对凤巢宫的下人们依旧宽待。 金银亲自抚养小皇子,整日窝在房间里,怕孩子吹风。小皇子由楚翊风取名叫麟。 “奴婢小桃奉命来请小皇子,皇上说想见一见。”小桃规规矩矩跪下,对着阁内朗声道。 金银的声音传出来:“想见让他自己过来,孩子受不得风的。” 小桃伏着身子,想了想,又道:“皇上国事繁忙,实在抽不开,所以才让奴婢来抱小皇子。” “哼!”清脆的一声哼,金银抱着孩子走出来,微一诧异,“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到皇上身边服侍了?” 她清楚的记得,小桃是上官凝的丫头。 小桃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慌乱,道:“今天刚被调过去的。” 金银撇撇嘴:“那好吧,你好好抱着麟儿,别让他有什么损伤,我身子不适就不去了,记得早些抱回来。” “是。”小桃低着头,起身上前,接过孩子,告退一声便向外走。 她急急的转身离开,自然没注意到金银秀媚的脸上浮起的诡异的笑容。 小桃垂着头匆匆的走,方向竟然是距宫门最近的外监房。 不多时到达目的地,她见四下无人,谨慎的敲门,与屋内确定后才开门进去。房间里,一个妇女坐在床边,衣襟半掀,手里竟然也抱着一个孩子,正在喂奶。 “别喂了,快换孩子吧!”小桃刚急切的说出口,门又被砰然撞开! 她一眼便看到了志得意满的金银! “就知道你会耍花样!”金银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已冲到她面前迅速抢回孩子,与此同时,侍卫们鱼贯而入,将小桃与那妇女包围起来。 小桃心中哀叹,束手就擒。 她去抱孩子的时候,金银便觉的不对劲,假意答应下来,却暗中派人跟着,果然抓了个现行! 一行人扭送着小桃与那女子,径自去了养心殿。 楚翊风本在批阅奏折,却听小太监来禀报,说凤巢宫的宫女假传圣上旨意,骗走小皇子,想与宫外的人对换,被金妃抓个正着,正在殿外等候。 第九十五章 王爷的仇妃 95 他暗暗吃惊,淡淡吩咐:“带上来。” 凤巢宫的宫女?是哪一个? 一行人上殿,金银只悠闲的坐在一旁,抱着儿子看戏。侍卫细细的叙说事情经过,而小桃,则一直跪在地上,默默无语。 讲完过程,侍卫退到一边,由王福宝审问。 “说!是何人指使你?!”王福宝嗓音尖锐,众人听着全都情不自禁挖了挖耳朵。 小桃摇了摇头,不肯开口。 ……其实事情一败露,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活不成了,可是她不能怨任何人,路是自己选的,责任也要由自己来付,即便是死,她也该坦然接受。 只是心中,依然残留着对自家小姐的愧疚。 到底缘何,会变成这样子呢? 见问不出什么,王福宝发愁的瞧一眼龙椅那方,凑上去道:“皇上,这宫女是凤巢宫的,您看……” 楚翊风冷冷打断他道:“凤巢宫又怎么样?凤巢宫的就可以免去惩罚了么?无影助凤巢宫的主人逃跑,都已经死在了朕的手下,这个小小宫女,就可以免罚?!” 他的说话的同时,小桃突然身子一僵,瑟瑟发抖起来! “奴婢招供!”她突然抬起头,大声的叫出来! 王福宝一怔,道:“那你说。”连金银都饶有兴趣的望了过来。 小桃显然是在强自克制,身体发颤,连大眼睛里都噙满了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抖着嘴唇,一字一顿艰难的道:“奴婢……见金妃娘娘生了龙子,自家小姐却沦落出宫,心中不忿……擅自联系了宫外的人,想换皇子!” “大胆!” “胡说!”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却是楚翊风与金银。 二人对视一眼,金银转移视线,冷哼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有人指使你么?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快说!” 小桃突然凄凉一笑,挺直了腰板,大声道:“奴婢背后只有小姐!奴婢做的所有的事也都是为了小姐!” 金银怒极反笑,指着她冷冷道:“你现在倒硬起来了!你以为你这些话,我会信么?!” 小桃毫不畏惧的与她对视,一字一顿道:“娘娘不信没关系,奴婢现在,只求一死!” 剑拔弩张的氛围,惊醒了小皇子楚麟,立刻放声嚎哭起来。 金银登时手忙脚乱,抱着儿子便走,扔下一句话:“随你们处置。” 众人面面相觑,楚翊风揉着太阳穴,也扔下一句话:“拖出去,明日斩首。” “谢皇上!”小桃大声谢恩。众侍卫全都惊奇的瞪大了眼:莫非这姑娘傻了? 当夜,死寂的天牢,却又意外的来了客人——金银。 找到小桃所待的牢房,她静静站在铁栅栏外,欣赏了一会儿牢里换了囚衣,形容憔悴却依旧平静的女子,才淡淡的道:“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小桃失魂落魄的抬头,茫然的看她,点头。 “你到底是为谁做事的?”金银问。 小桃冷笑一声,摇头。 “是卫灵儿么?”金银单刀直入,“我早怀疑她,只是没有证据。” 小桃再次摇头,神情却满是悲痛。 金银不死心,又道:“王福宝也是她的人,他们根本不会救你,你还为他们隐瞒什么呢?只要你肯指证,也为你家小姐沉冤,我可以保你不死。” 可是她未料到,小桃却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保我不死?” 她猛然站起身,步履踉跄的冲过来,紧紧抓着栏杆,形同一只恶鬼,狠狠盯着金银:“我还活着做什么?!” 金银竟被她吓的退后一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小桃已不管金银如果反应,只自顾自的说话:“我活不下去了……只想去死……他已经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谁已经死了?”金银敏锐的觉察出这其中必有隐情。 “是……无影……”小桃终于哭出来,“我喜欢他!” 谁会注意到在一个阴霾的小角落,她卑微的爱恋? 多少次,她悄悄在远处眺望,看着他伤心失意,但眼光从来不曾在自己身上停留。 她也愿意永远这样悄悄看着他,可是他却要带别人离开了!她永远也再看不到他了!从那次知乐园悄然一瞥,她心里永远也只有他了! “我心里只有他……可是他从来没有看过我!他的心里只有小姐!”她发疯似的大叫,“灵妃娘娘答应我,她做了皇后,就把我嫁给无影,呜……” “可是他死了……”小桃身子软下去,扒着栏杆抽泣,“他被小姐害死了……” 他死了,那么她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小桃就知道,自己是为这个男人而活。 金银满目震惊,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听见一个女子这样痛苦的心声!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好好保护他,不再让他受任何伤害……他每难过一次,我的心就要裂开一瓣,现在早是千疮百孔了……”小桃的声音越来越低,“来世我一定要……告诉他……我……爱……他……”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她的头歪向一边,慢慢的没了呼吸。 金银大惊,上前推了推小桃的身子,只见她嘴里涌出大量的血——她咬舌自尽了。 最后却是个这样的结果,自然不胜唏嘘,金银没有把那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小桃卑微的爱恋,也被她认真的收了起来。 如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儿子身上,更不再去管其他人的动静。 用她的话说,就是“就算卫灵儿掀翻了天,只要砸不到我儿子就成”。 只是她一心避开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来。 朝中数位大臣联名上书:皇后乃一国之母,还请皇上早日立后,并列出了皇后的最佳人选等等。 被吵的烦了,楚翊风大笔一挥:诞下第一位龙子的,就是当朝皇后。 一瞬间,所有的矛头又都指向了金银。 至于其他的嫔妃,包括卫灵儿,自然是气的跳脚。 她们倒是想怀呢,只可惜皇上不给她们机会。 万众瞩目下,金银完成了立后大典,成功入住凤巢宫,成为了后宫的新主人。 宫女太监什么的她都没换,多养几个闲人也无所谓,连傻傻呆呆的池儿也被她牵来陪小皇子玩耍。 ……然而,池儿似乎慢慢清醒过来,一日比一日灵动。 凤巢宫的下人们待遇不错,可是上官凝的名字却被严禁提起,但凡有人提过的,掌棍三十,驱逐出宫。 金银便安安分分的当自己的皇后,不去招惹楚翊风。 她知道这个男人压根不爱自己,便早早的收了心,将注意力转到了孩子身上。 ———— 水灵苑,楚翊风俊美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冷色,卫灵儿坐在一旁,看他批阅奏折,心中无奈的叹气。 金银做了皇后,她的路就更难走了。 偏偏几次暗示,楚翊风也当没有看见,难道真的嫌她人老珠黄了? 她渐渐明白,楚翊风来这里是为了回忆三年前甚至更久远的事,好让自己不再想起上官凝…… 上官凝,她恨恨的默念这个名字,就算逃跑,也不肯放过楚翊风吗? “灵儿。”楚翊风忽然温柔的呼唤她。 卫灵儿迅速回神,温柔一笑,“灵儿在,风哥哥。” 楚翊风狭长的眸子里闪过异色,视线不知落到了虚空了何处,连声音里都带了些飘渺:“你说,朕励精图治,将来有没有可能统一天下?” 卫灵儿心中一惊。 统一天下,即要打败越国! 她只顿了一下,立刻道:“风哥哥这么厉害,将来自然能统一天下。” 得到想要的答案,楚翊风微微勾起薄唇。 “早晚有一天,朕统一了天下,上官凝,看你还往哪里逃?!” 他的心,爱抑或恨,全部留给了那个人。 …… 遥遥千里,在京城永远也望不到边的地方,朴实的小院里,上官凝挺着大肚子,颇为辛苦的伏在案边奋笔疾书,因为天热,她的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她的笔下,顺畅的流淌出行行字迹,内容竟然是关于君主立宪。 据说越国皇帝夜无殇十分开明,任人唯贤,只要有才能就一定会得到重用。万般思虑之下,上官凝决定,投靠这位皇帝。 悄无声息的过完后半生,她不甘心,总要做些什么才能释怀。 君主立宪在这个时代固然太过超前,但其中有些提议值得商榷,她回忆自己从小学到大的历史,将有用的信息艰辛的整理成册,打算分娩后便上呈给当朝丞相,再借其之手见到皇帝夜无殇。 权利,古往今来人家永远无法拒绝的话题。 上官凝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去抢这把双刃剑。 撰写总算告一段落,疲惫的放下笔,上官凝轻呼一口气,抬起头正看到杨靖笑嘻嘻望着自己。 第九十六章 王爷的仇妃 96 他走过来,很自然的帮她拭去额上的汗,笑眯眯道:“我的凝儿,真是怎么看都好看。” 他温柔的揽着上官凝,摸摸她隆起的肚子,低声呢喃:“如果这孩子长的像他的娘亲,一定会很漂亮。” 上官凝淡淡一笑,道:“漂亮不漂亮的,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 杨靖凑近了她的脸颊,气息扫过她的耳垂,轻柔的开口:“凝儿……让我做孩子的父亲吧。” 上官凝微微一颤,垂下眸子:“容我再……想想……” 再见到杨靖,她是高兴的,得知他真的是自己男友的前世,更是惊喜,可是一段时间过后,最初的欣喜过去,她面对了一个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问题。 到了这个时空这么久,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她不会拘泥于过去而不忘,更何况又认识了杨靖——虽然他又背负了前世的记忆,但毕竟在这里生活过二十多年,已然不是当初的杨靖。 他们本来就各自在变着。 上官凝隐隐的瞧不起自己,嫁给杨靖,从此一家三口,这样不是很好么?可是为什么她心里总有股无形的力量,小小的抗拒着? 杨靖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结,也不催她,只耐心的等待。 偶尔夜深,上官凝醒来,看着侧榻上的杨靖,甚至会有片刻的失神,这到底是过去的杨靖还是现在的杨靖? 轻抚隆起小腹,甚至能感受到胎儿细微的动作,她满足的翘起唇角。 先不管那些了,眼下孩子是最重要的。 四个月后,仍是这家朴素的小院,氛围里却多了几分紧张,杨靖来回踱步,恨不得能冲进房去。 屋里有产婆大声的吆喝着:“用力!再用力呀!就快出来了夫人!” 还有上官凝倔强却难以抑制的痛呼。 小半个时辰过去,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响彻宅院。 杨靖再难掩饰内心的激动,直接上前拍开门冲了进去! 产婆已经裹好了婴儿,抱过来:“恭喜啦,是位小少爷!” 杨靖接过孩子,笨手笨脚的抱着,冲到上官凝床边,轻声叫道:“凝儿!凝儿!” 撑着最后一分力气,上官凝淡淡一笑,勉强道:“孩子……叫上官乐,可好?” 她希望孩子能永远快乐,不要再向她一样,承受这过多的痛楚。 杨靖连连点头:“好,叫什么都好。” 疲惫的绽出一丝微笑,上官凝昏昏睡去。 …… 又是四个月弹指而过,时间自顾自走着它的路,没有为谁停留过,所有人做着自己的事,更没人会注意到,越国地界内,有两个大人抱着一个孩子,从遥远的溪城赶至更偏北的越国京城——七建府。 他们赶到京城,寻了家客栈安顿下来,这才着手准备其他的事情。 “凝……宁弟,”杨靖飞快的改口,“这本书先让我去送,到最后你再出面吧。” 一身男装的俊美少年微微点头,随即低头去看怀里的孩子。 几个月大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只咧着嘴笑,白净的脸蛋嫩的能掐出一把水来。 每看孩子一眼,俊美少年脸上就多出一丝柔情。 杨靖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书本就出了门。 他去的是当今丞相莫艾的府邸,凭高绝的轻功直入相府书房,将带来的书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并留下字条:“今夜酉时拜访。” 若丞相莫艾真的赞同这本书,就一定会开正门迎接,若是反对,就闭门不见。 当夜,杨靖再来丞相府,便发现府门大开,灯火辉煌。 有人看见他,立刻迎上来:“公子便是杨宁公子么?” 杨靖微微一笑:“在下杨靖,杨宁正是舍弟,他身体不适,由我代他求见丞相大人。” 见不是本人,门童些微失落,很快又打起精神:“那公子请。” 今日丞相下朝归来,见桌案上突然多出一本书,疑惑之余翻开看了看,当即拍案叫绝,急忙命人开门纳客准备迎接。 等了整整一天,人总是是到了,虽然只是哥哥,也总比没有强。 杨靖随书童到书房,终于见到越国的丞相莫艾。 莫大人年约四十,面容精瘦清俊,年轻时必定也是美男子一枚,此刻正满脸惊喜,上下打量着杨靖:“你就是杨宁?” 杨靖自然又是解释一番,更详细的交代了二人的由来。 他自称弟弟杨宁是顾国子民,却因为当地恶霸看上了妻子的美貌不得不远离家乡投奔他,途中妻子不堪劳苦,生了场大病,撒手人寰,只留下了几个月大的孩子。他们兄弟二人决定在越国闯一番天下,便一起来到七建府。 莫艾沉吟片刻,捋着下颚的胡须问道:“你们兄弟二人,是谁将这书悄然送到老夫桌上的?” 杨靖洒然一笑:“是草民。”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弟弟主文,而草民不才,学的是武。” “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莫大人笑赞,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要这兄弟二人为自己所用。 杨靖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淡淡一笑,道:“弟弟有意官场,草民却是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此行只为助他一臂之力,大人若是爱才,就请抓紧吧。” “那是自然。”莫艾接道,“老夫明日就把这本书呈给圣上,一有消息便会立刻通知令弟,杨少侠若是方便,就请留个住址吧。” 杨靖点头,留了下客栈的地址,这才告退。 此行算是成功了。 回到客栈,他先去见了名义上的弟弟杨宁——不过是上官凝的女扮男装。 “有人跟踪我,只是莫艾的试探,过几日他发现我们没什么问题便会把那书交给皇上,到时候他一定会见你,你早点做好准备。” 上官凝眸中神采闪过,点了点头。 果然过了几天,便有人通传,请上官凝去丞相府一趟。 杨靖不便陪同,上官凝只能自己前去。 对着铜镜整了衣冠,将孩子交给雇来的奶娘,上官凝暗暗握拳,深深吸一口气,再静静呼出,睁开眸来,已是一片沉稳神色。 她出了客栈,见传信的人在门处等候,上前微微一笑,压低了嗓音道:“在下就是杨宁,请小哥在前面带路吧。” 传信人回头,顿时怔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尴尬的挠挠头:“公子请。” 只是肚子里暗忖,这位杨公子比他哥哥还要俊俏,只是矮了点儿,难道顾国盛产美男子? 到了丞相府,便看到两顶轿子停在门前。莫大人负着手,含笑等着她。 听杨靖形容过莫艾的外貌,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上官凝端正的作个揖,低头道:“草民杨宁,见过莫大人。” 莫大人点头,道:“果然一表人才,这就随老夫去见皇上吧。” 上官凝一惊,抬起头来:“今天就去见皇上?” 莫大人微笑道:“皇上求贤若渴,你撰的书呈上去以后,他老人家阅过极为震惊,早就要老夫带你去见他了。” 上官凝抿了抿唇,道:“那草民这就跟着大人去见皇上。” 这么快就见到越国皇帝夜无殇,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二人各自上了轿子,朝着皇宫方向行去。一路上上官凝凝神养气,思索着见到夜无殇的情景,自己该如何应对。 很快到了宫门,二人下轿,由专人在前方带路。 北方的皇家建筑建造的比南方少了几分灵秀,多了味雄伟,但总体都是不变的。上官凝见惯了这些,心中并不甚在意,只分出两分心来留意着路,其余的注意力全在思索着即将发生的事。 而莫大人一路也偷眼观察着上官凝,见她面容沉稳,神色如常,又暗自在心里赞了一声。 御书房,通报后二人进去,跪下行礼:“臣莫艾(草民杨宁)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淡淡一声轻笑,清越的声音:“无需多礼,平身。” 上官凝抬头,怔住。 她听莫大人称呼夜无殇为老人家,本以为这越国皇帝有五六十岁了,哪知他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健壮的身材包裹在龙袍之下,俊朗的外貌棱角分明,比南方男子更多了些粗犷之意。 夜无殇已随意的扫了她一眼,淡淡笑道:“难道顾国的男人都是这么瘦弱貌美的?” 上官凝尴尬的咳嗽一声,垂头道:“外貌皮囊,实在不是草民能决定的。” “哈哈哈哈……”夜无殇大笑,笑完了又冲莫大人道,“莫爱卿先去外面侯着吧,朕要与杨爱卿好好探讨一番。” 莫艾退了出去,夜无殇锐利的目光又落到上官凝身上,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杨爱卿。”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开口,“你好象有耳洞。” 上官凝微微一怔,用早就想好的借口回答:“草民小时候身体不好,被家人当作女孩来养,所以打了耳洞。” “哦?”夜无殇随意掀着书册,似笑非笑。 第九十七章 王爷的仇妃 97 “陛下。”上官凝决定主动出击,“不如草民就讲讲草民书里写的那些构想?” “不急。”夜无殇随意挥挥手,道,“你不如先说说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朕很好奇。” 上官凝郁结,讷讷的不知从何说起。 夜无殇倒是没有皇帝的架子,嘴角噙着笑,看似随意,却目光如刃:“这套言论称得上惊世骇俗了,朕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想出这样的奇思妙想呢?” 上官凝心头一跳,更加挺直了身板,道:“草民只是一介草民,不过是喜欢闲暇之余乱想些东西而已。” 夜无殇轻笑一声,这才真正翻开手中的书页:“那杨爱卿讲讲这所谓的宪法?” 终于进入正题了。 古代也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说,但基本上,有权利的人还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在君主制度下想要实现完全的以法治国,上官凝知道是不可能的,但她可以根据现代宪法来适当的完善古代的法律。 比如,国家制度,机构,公民的义务与权利,都能得到更为系统的划分。 上官凝侃侃而谈,夜无殇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会提笔记点笔记,恍惚间上官凝都以为自己穿越回去当了老师。 这些东西看起来容易,但说起来难,从根本观念上就与古代的社会相悖,上官凝讲的甚为辛苦,直到最后口干舌燥,夜无殇才算勉强听懂并接受了一点。 “那么,依爱卿所言,朕的国家是不是能更强盛些?” “陛下,要看一个国家是否强盛,就要先看百姓们是否安居乐业,这是个缓慢长久的过程,不能心急的。” “有道理。”夜无殇点头,但又沉吟,“平民百姓,真的是衡量一个国家的标准么?” 上官凝继续耐着性子解说:“陛下是船,那百姓们便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奇怪,怎么自己越来越像魏征了? 夜无殇淡淡一笑:“爱卿每一句话,能让朕获益良多,今后就留在朕的身边,如何?” 这正是她的目的,上官凝忙曲膝跪谢:“谢陛下!” 夜无殇免她平身,上前,随意的一搭他肩膀:“说了这么久,留下来陪朕用晚膳好了!” 他们竟然讲了整整一天,不提也罢,一提起来,上官凝才发觉自己已是饥肠辘辘。 “咕——”一声,肚子也提出了抗议,上官凝顿时脸红成苹果。 夜无殇朗声一笑,率先走出去,浑厚的声音自前方传过来:“你还真是内向,若不是南方的男子偏柔美,朕真要以为你是女子了。” 上官凝撇撇嘴,这个时代的人不是傻子,她扮成男装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拆穿。 此行也是冒险,若她的提议真的有用,就算自己身为女子,夜无殇也会重用她——越国皇帝开明,也必然不会介意她是男是女。 但若她不成功,就一定会被套上欺君之罪,到时候…… 到时候就让杨靖劫法场,他们继续逃亡呗!上官凝翻个白眼,无趣的想。 已经有个顾国皇帝在追杀了,还会介意再来个越国皇帝吗? 这个念头在心里浮起,她又有几分失落。 忐忑的陪皇帝用了晚膳,她也该离开了,临走前夜无殇交给她一个牌子,淡淡吩咐道:“今后你一天进宫一次,拿这牌子没人敢拦你,但是,你注意些别被其他人看到,朕要拿你做——秘密武器。” 收好牌子,压着嗓音答应一声:“是。”上官凝神色谦逊,低调的出了皇宫。 回去了杨靖问她越国皇帝是个怎样的人,她想了想,才道:“是个明君。” 此后每天,上官凝都会借假身份杨宁进宫去见夜无殇,探讨治国之道。 夜无殇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日子久了,上官凝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更加毫无顾及的提出自己的想法,而对于这种情况,夜无殇似乎是乐见其成的。 朝中渐渐有了风传,说陛下开始宠信一位杨公子,每日召其进宫,到底做什么无人可知。这股风越传越歪,到了最后竟传成了陛下喜欢一位姓杨的男宠。 夜无殇身居高位,自然也没人敢来嚼舌根,对于这传言他一无所知。而上官凝并不在意这些传言,照旧进宫,讨论,拟书,再进宫。 某日刚出宫,便有人来请,原来是丞相莫大人请杨家兄弟二人赴宴。 引荐的恩人相邀,自然不能拒绝,简单整理一番,上官凝与杨靖,按时赴约。 ———— 楚翊风站起身,对着窗外的月,习惯性的召唤:“无影。” 身后空荡荡,黑色沉默的人并没有出现。 微微一怔,他才恍过神来,禁不住苦笑了一声。 今夜他在自己寝宫,昏黄的宫殿,唯有自己一人,无边的夜像要把他吞噬。 自己的身边,怎么人越来越少了呢? 楚翊风想不通这个东西,坐在榻边,回想起今天白天的事。 派去越国调查的人回来,细细禀告了越国的风土人情,及皇帝夜无殇近些日子来大刀阔斧的改革——还有那不着边的街头传闻。 可是,惟独没有他想要知道的。 那个女人,就像从未来过一样,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探子在越国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就连梦中,也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不见了,还有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无影,也不见了。 真是越来越孤单了呢。 楚翊风扭头,隔着厚重的墙,似乎也看到了凤巢宫,这座宫殿易主已久,但他却总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那抹坚韧的影子。 “王福宝。”他揉了揉眉心。 “奴才在。”门外的人听见,急忙进来等候差遣。 “前皇后……身边的丫头,现在还有谁?”略一犹豫,楚翊风还是问出口。 王福宝怔了怔,才意识到问的上官凝身边的丫头,想了想,道:“好象还有个叫池儿的……听说脑子不太好使。” “明天调她过来伺候朕。”疲惫的丢下一句,楚翊风合上眼睛。 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多问,王福宝低头答应:“奴才遵命。” ……好象是一片混沌的世界,上官凝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只是徒劳。 有什么东西压迫着她的胸口,呼吸极为困难,她费力的挣扎,动作始终像慢放的镜头,缓慢而无力。 这是噩梦!她清楚的很,偏偏醒不过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绑缚着她,压迫的她痛苦不堪!尽了最大的力,她终于睁开眼睛,看到梦里的景象。 什么都没有,漆黑的世界,她漫无目的的茫然的走,只希望能快些走出这个梦境。 倏的白光一闪,不到周岁的乐儿出现在她面前! “乐儿……”上官凝一惊,费力的上前抱他。 上官乐竟然能自己走动,小巧的嘴巴清晰的吐出几个字:“娘亲,乐儿的爹爹到底是谁?” 她仓皇的转移视线:“乐儿……” “娘亲不告诉乐儿爹爹是谁,乐儿就再也不认娘亲!”小小的上官乐大喊一声,转身就跑! 上官凝知道这是梦,只有在梦里不足周岁的孩子才能说话才能奔跑,可是她心里还是猛烈的跳了几下,将来乐儿长大后,会不会怨恨她?! “乐儿!”她迈步去追,却怎么也不及孩子跑的快,转瞬没了影子…… “乐儿!乐儿!”她焦急的呼唤。 “凝儿……”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上官凝转身,看见了楚翊风! 他浑身是血,脚下鲜血的痕迹还在扩大,狼狈的面容,只有狭长的眸子还透露着当初的神采。 上官凝吓的一动也不能动! “凝儿……”他低低的说,“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她看见楚翊风的身体碎成了一片片!悉数散落!他就那样消失了,与血迹溶为一体! “不!”一声惊呼,她猛然睁开了眸子! 她终于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是满身的汗,呼吸更是急促! 门被撞开,杨靖批着外衣冲进来:“凝儿,怎么了?”如今他们买了自己的院子,夜里杨靖便睡在与她相邻的房间,方便照顾。 “乐儿……”怔了半天,她讷讷的开口。 杨靖闻言一怔,出去片刻,再转回来:“乐儿跟着奶娘正睡的熟呢,你做噩梦了?” 不知怎的,上官凝便突然想哭,有些急促的道:“我害怕……” 她脑海里,还留着楚翊风消失的那一瞬间,那画面像是烙在她心里,时时刻刻警醒着她:那是孩子的父亲!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 杨靖坐到床边,温柔的安抚她:“别怕,有我在呢。” 上官凝露出一个像极了哭的笑容,抱住他:“你陪着我,我害怕。” “嗯。”他淡淡应一声,也紧紧抱着她。 他的温柔,如广袤的大海,完完全全包裹住她,给她无止的力量。 第九十八章 王爷的仇妃 98 这段日子,如果没有杨靖,她绝对撑不下来的…… 上官凝刻意的去想杨靖种种的好,借此抹去梦中的情景,杨靖的怀抱,远比那个人的要温暖的多啊…… 这时她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自己脸颊。 是杨靖在吻她。 他连吻都是那么温柔,轻轻的,落在她的脸上,然后又轻轻的落在她的唇上。 他一点都不急的,极为耐心的轻轻的吻,慢慢汲取着她的芳泽,他的舌尖隐隐挑逗着,翘开她的牙关,无声的与她纠缠在一起。 上官凝茫然应对着他,下意识的回应,勾住他的脖子。 却在下一刻,她瞬间清醒! 手上猛的用力,她推开了杨靖! 俊朗的娃娃脸,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受伤,却又立刻转化为担忧,杨靖小心翼翼瞧着她,不敢开口。 “对不起……”上官凝不知该如何解释,胡乱的摇头,“我,不能……” 杨靖恍然,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等你。” 他什么都知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都看的一清二楚。上官凝还不知自己心中,那个人已经留下了一个小小的位置。 否则,为何看着乐儿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那个人,她还会淡淡的微笑? 杨靖不希望他的凝儿在属于他时还想着别人,所以他愿意等。 “明天还要进宫,早些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他扶她躺上,替她掖好被角,微笑着看着她。 上官凝也淡淡一笑,心里没来由的踏实了许多。 次日天亮,再起床时,上官凝便多了两个黑眼圈,再看杨靖,却是神色如常。 “学武的身体真是好,改天我也要学……”不甘的嘟囔两句,换了男装,她便匆忙进宫去见皇帝。 夜无殇瞧见她的黑眼圈,也是大笑了一番,说南方男子的身体实在太弱,强烈要求上官凝跟他一起锻炼身体。 “走吧,杨爱卿,今日朕要射箭,去练武场我们再谈!”夜无殇笑道。 步行至练武场,随侍送上夜无殇常用的弓,夜无殇微微一笑,扭头吩咐:“给杨大人也挑一把弓来。” “是。”随侍恭敬答应一声,转而问上官凝,“请问杨大人用几石的弓?” 上官凝一怔,尴尬道:“给我最小的弓就是了。” 夜无殇嗤笑一声,满满的拉开弓,手腕一松,离弦之箭飞速射出,眨眼钉在了靶子上,正中红心。 随侍正捧上弓来,上官凝硬着头皮接过,拿了一支箭,学夜无殇开弓射箭,结果——连弓都拉不开。 真是丢人啊……她惭愧的想。 夜无殇也不再笑她,驱走了随侍,自顾自的射箭,嘴里悠闲的道:“朕这几日,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上官凝一边跟手里的弓教劲,一边回复夜无殇的话:“皇上想出了什么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夜无殇淡淡一笑,道:“朕要任命你为第二丞相。” 上官凝心头一跳:“这……” 夜无殇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接道:“担心你顾国皇后的身份被人撞破是么?” 上官凝这才真的大惊,不可置信望着他! 夜无殇温和一笑,再发一箭,再中红心:“你真以为朕那么幼稚,会信你所编的来历么?这几个月朕查探过,你所说的家乡根本没有一个叫杨宁的人,你的那位哥哥杨靖,也不是什么善类。” 上官凝咬唇,垂下眸子。 夜无殇继续道:“能和刺客榜上的无影踪杨靖有关系的,并且是位绝色天香的女子,朕很快就能查到你的真实身份,上官姑娘。” 上官凝干脆仰起头,与他对视。 夜无殇转过身来,箭尖正对着她。 上官凝干脆扔了弓箭,毫无畏惧的淡淡一笑。 僵持了片刻,夜无殇意味深长的一笑,收箭拍她的肩,赞道:“有胆色!朕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上官凝反而不解:“陛下……” 夜无殇胸有成竹,含笑望着她:“顾国前皇后投奔到越国,想必朕这里一定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我们不如合作,朕也给你想要的东西。” 上官凝张了张嘴,最后道:“我只想对付楚翊风。” 这话说出口,心中莫名的重重跳了一下。 夜无殇自然不知她心中的感受,淡淡一笑,道:“那么你做第二丞相,等朕的国家壮大起来,两国交战,不可避免。” “可是……”上官凝担心的还是自己的身份。 夜无殇自然也明白,沉吟道:“你一个女子,想要服众很难,可这第二丞相非你莫属,眼下只缺一个合适的理由。” 上官凝心中一动,道:“让一个我最信任的人来担任这个角色,而我本人隐在幕后,皇上看这个法子可行不可行?” “若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回到住处,上官凝心里仍是一片凛然。 她终于迈出了自己最成功的一步,可是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甚至在面对杨靖时,都多了几分愧意——她知道杨靖习惯自由自在,不愿去涉及官场的黑暗。 但杨靖只是笑眯眯的一摆手,神情满是不正经:“能为凝儿做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 二人商定下来,先去拜访了恩师莫艾大人,再选了一个好日子,杨靖正式上任。 朝廷突然又立了第二丞相,在当时掀起轩然大波,众臣上书,却抵不过皇帝与丞相的大力支持,第二丞相还是大张旗鼓的被任命。 第一日上朝,众官员一见第二丞相竟然是个娃娃脸的年轻人,心中更是不屑,个个恨不得把鄙夷写在脸上。但很快,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震惊了朝野。 人人都在赞叹,这位杨丞相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见地,是上天派下来助皇帝强盛越国的。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日复一日,杨靖的地位愈加稳固,百官开始奉承巴结,也逐渐发现了他的背后另有其人,此人身份神秘,除了皇上和莫大人,无人得知。 乐儿也渐渐长大,一日比一日漂亮,有一天终于叫出了一声“娘”,几乎要让上官凝开心的哭出来。 然后乐儿又对着杨靖叫:“爹!” 上官凝尴尬的笑不出了。 看杨靖开心的模样,她忽然不想去拒绝了,也许命里注定,乐儿要有两个父亲。 孩子咿咿呀呀的长大,地位也日渐稳固,上官凝愈加得心应手,这时传来消息,顾国使者来访。 乍一听到这消息,上官凝心跳都漏了几拍,乐儿口齿不清的问爹爹:“爹爹,使者是什么啊?” 杨靖分心逗着乐儿,却是在看上官凝:“这次你要不要出面?” 她好歹也是位丞相,如今举国皆知第二丞相是位神秘的杨公子,若不出面,倒像是对顾国使者的轻视了。 传言传到现在,反而传成了杨靖是第二丞相的贴身护卫,因为丞相本人相貌奇丑,所以不敢见人。二人对这传言乐见其成,便没有理会。 在任已经一年,乐儿都快两周了,由于有夜无殇和莫艾的庇护,朝廷的深不可测上官凝没有经历多少,反而过早的攀上了高位,使她年轻的容颜上染了几分凌厉。 高处不胜寒,所幸有杨靖陪着她。 思索了一会儿,上官凝淡淡一笑:“还是要出面吧,不然皇上该为难了。” “也好。”杨靖点头,“欢迎宴就在三日后举行,那时我陪你去。” “嗯。”淡淡答应一声,上官凝秀美的脸骤然一变,冷冷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楚翊风派来的人想做些什么。” 若在一个月前,她断然不会这么恨顾国的人,可偏偏这一个月内又发生了些事。 身为越国丞相,想要打听到顾国的某些事是很轻易的,上官凝派了人时时关注,结果得知了这样的消息: 顾国前皇后殡天后,楚翊风封了金妃为皇后。 起先他夜夜留在水灵苑,但后来还是去了凤巢宫,到底为什么转而宠信金皇后无人可知,可最后金皇后还是怀了龙嗣。 上官凝是为金银开心的,同时也有那么点小小的私心:她已经永远离开了顾国,她希望金银能挽回楚翊风的心,不要让后者再时时刻刻惦念着她。 然而在一个月前,她听说金银生产时,因为难产,大人孩子全没有保住。 在宫里呆过一段时日的上官凝怎么会不知道后宫的险恶?金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她才不信! 卫灵儿可以把她害死,当然也能把金银害死!论心计,谁会是她的对手? 果然,没过多久,顾国第三位皇后又册封了,正是卫皇后。而皇子楚麟也交由卫皇后抚养。 上官凝气的整夜睡不着觉,甚至看着杨靖都能把他当作卫灵儿,竭尽抓挠啃咬发泄心中的怨气。 更让她不能抑制愤怒的,是楚翊风至今都未看破卫灵儿的诡计,又或是他根本就是知情的人! 第九十九章 王爷的仇妃 99 对南方那个国度最后一丝眷恋也没了踪影。 ———— 关于金银的死,卫灵儿也是煞费苦心的。 金银是后宫里唯一会武功的女人,派人暗害显然不现实,卫灵儿还没有傻到拿鸡蛋去碰人家的石头。 下毒也不可能,对方本就是位用毒高手。 眼看着金银又获了恩宠,再怀了龙嗣,肚子又一天一天的大起来,卫灵儿心急如焚:自己再不动手,人家连孩子都要生下来了! 直到最后的时刻,与惠妃偶然谈起这金银的肚子,后者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她如果难产该多好啊”,顿时点醒了卫灵儿。 就如当初找太医为上官凝诊脉做假证一样,负责接生的产婆均接了她的贿赂,到金银生产那日,她的丫鬟小燕也混了进去,亲眼监视着产婆的动作。 有太医的教导,产婆倒是轻车熟路,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 金银立刻发觉不对,厉声叫道:“你是何人!” 产婆手还在颤抖,小燕则上前一把按住她,扭头冲金银笑道:“皇后娘娘,您现在就要生了,还有力气来收拾奴婢吗?” 她贴身的丫鬟……全都不见了,如今房里,只剩了几个卫灵儿的人! “是你……”金银大怒,正要发作,腹中猛的抽痛,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小燕见状,推了一把产婆:“快去!” 产婆颤着身子上前,暗里一咬牙,按住金银的身上便扎了下去! 有旁人帮着忙,金银便如羊入虎口,挣扎不开,几下被扎了个结实,身上的刺痛,她立即意识到了自己被刺的是什么穴位! “混蛋!”嗓子里艰难的吼出一声来,金银挣扎着大叫,“快……来人啊!……” 皇后生孩子,痛楚难当,叫两声正常的人,所以根本没有人进来…… 腹中剧痛,金银咬破了嘴唇,拼着最后一分力气,尖叫出声:“报仇……为我报仇!”…… 产婆封她的穴位,产道不开,孩子生不下来,大出血。 金银最后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 具体的细节上官凝自然不知,但大致也能想想象的出来,金银的死,百分之八十都是有人在搞鬼。那几日每晚她都会梦到金银,求她替她报仇,每次醒来都是泪流满面,上官凝对卫灵儿和楚翊风,也愈加的恨。 眼下顾国使者来了,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顾国使者准时赶到越国皇宫。 换上最华美名贵的衣服,戴了帏帽,面纱垂下遮住脸,上官凝与杨靖一起坐上去皇宫的马车。 用最名贵的白雪马拉车,本身就彰显了他们的身份,再加上有杨靖,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皇宫内部。二人一下马车,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看!杨大人!” “杨大人身后那位……就是杨丞相么……” “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对于某些新上任的官员,这位神秘的杨相便如高高在上的天神,即使是陛下他们也有幸能一睹真面目,可杨相,永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杨靖二人也早见怪不怪,径自越过众人,走到自己的位置。 他们二人的座位,就在夜无殇的下席,正与莫艾丞相并排,三人集中了大殿所有人炽热的视线——无数人向往的这个位子,就被上官凝轻易的坐着。 眼下皇帝还没有出席,最高官阶的当属莫艾与上官凝,众官员艳羡着,想上前套近乎却又不敢。 此时一阵骚乱,顾国使者到了。 欢迎声中,使者一一见礼,又上前与莫大人等人打了招呼,才坐到了皇上下席的另一端。 “皇上驾到!——” 百官起迎,夜无殇登上殿来,“万岁”呼声震撼朝野,上官凝随众人下跪,抬头隔着面纱,在震耳欲聋声中恍惚看着夜无殇,竟有种错觉将他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同样的气度绝尘,同样的傲视天下。 夜无殇从容抬手,众人落座,先是小太监念了一遍圣旨,欢迎顾国使者云云,然后便是酒宴开始。 “这种场面,和那个时候的应酬其实没什么区别嘛。”杨靖凑近了,笑嘻嘻的小声道。 上官凝无奈的点头,她知道杨靖指的是现代社会。 酒过三巡,该谈正事了,使者起身,先敬了一杯酒,才朗声道:“卑职奉皇上之命,出使越国,除了传达皇上对贵国的景仰之情,还有一个目的,就我家陛下希望能向越国仙公主求婚。” 此语就像一个投下重磅炸弹,本来寂静的殿上顿时又热闹起来! 上官凝在一瞬间都没了意识! 直到杨靖悄然抓住她的手狠掐了一下,上官凝猛然回神,才发觉夜无殇在问众臣的意见,莫丞相正在回答,马上就是她了。 “……故而,老臣对这件婚事完全赞同。”莫艾正说完最后一句话,坐回原处。 “杨丞相呢?”夜无殇视线转向上官凝。 僵硬的起身,上官凝压低了嗓音道:“求皇上恕罪,容臣稍后再禀。” 使者淡淡哼了一声,咄咄逼人道:“这位就是杨大人么?有什么话不可以当面说的,非要像你这张脸一样藏着掖着?” 话中挑衅意味格外明显。 众臣均是大怒,觉的这位使者实在过分,上官凝却不生气,淡淡道:“使者大人有所不知,鄙人天生容貌丑陋,虽然长的丑不是鄙人的错,可若跳出来吓人,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使者被她噎住,脸一阵一阵白,恨恨坐下。 只是他并不肯善罢甘休,坐下的同时,手掌暗中一拍,一股劲风直像上官凝袭去。 他倒不是想害谁,只是想借内力掀起上官凝的面纱,好叫她出一出丑。 哪知掌力刚发,对面却有位青年男子淡淡一笑,明明没有什么动作,却丝毫不差的接下他的掌力反击了回来! 劲风刮过,脸都生疼,使者更为气恼,却拿对方没辙。 酒宴过后,该散的散了,使者也先回了驿站,上官凝被留下来。 夜无殇谴走了侍奉的太监,似笑非笑看着她:“楚王要和亲,你到底是怎么看的?”他的面前,是卸了面纱的却面无表情的上官凝。 秀丽的面容掩盖了内心的纠结,沉默半晌,上官凝才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好处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夜无殇一挑眉:“你是指顾国皇帝?” 上官凝无声的点点头。 夜无殇冷冷一笑,道:“他一定有他的目的,你与他……还算比较熟悉,能否猜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上官凝敛起眸子,抿了抿唇:“两国联姻,这本来是求安宁的最好法子,可是他既然连楚家江山都能抢,未必不敢抢越国江山,所以我觉得……和亲只是表面,也许他是想借助这个假象来麻痹我们。” 夜无殇点头,道:“那直接拒绝的好,仙公主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夜已深,出了宫门,便看到等待的杨靖,还有他身旁那抹明亮的月白色身影,如仙子下尘般洒脱——云夕。 “哎呀,杨大人!”云夕笑眯眯的打声招呼,显然从杨靖口中已经知道了上官凝的假身份。 在外游历了一年多,云夕却丝毫未变,明眸皓齿,神情洒脱自在,一袭白衣轻飘飘的连周身空气都干净了起来。 上官凝淡淡一笑,干脆摘下帏帽:“云姑娘。” 云夕饶有兴趣打量了二人一圈,嘻嘻笑道:“一个杨靖,一个杨宁,你们这对兄弟还真般配,什么时候再生一个小杨靖呀?” 上官凝脸一红,别开视线。 杨靖尴尬的一笑,道:“我与凝儿还未成亲。” 说起这个话题,杨靖沉默不少,掀起车帘:“都上车吧。” 回到住处,先去看了乐儿,白白胖胖的小孩子最招人喜欢,云夕抱在手里又掐又摸,玩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又吵闹着非要做孩子的干娘。 云夕只是路过七建城,顺便来看看二人,见一面次日就要离开了。 “不多留几天么?”上官凝挽留她。 云夕淡淡一笑,瞥了杨靖一眼:“你们若是成亲了我自然要多留几天,可偏偏没有成亲,留下来我情何以堪呀?” 二人都是一怔,云夕又笑着扮个鬼脸:“喂,杨靖,我喜欢你这么久了,你都不知道么?” 杨靖真的惊呆了。 “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云夕把玩着手中的小药瓶,笑道,“你们郎情妾意,我可不想横插一脚。这一年实在熬不过相思了,我才过来看一眼,明日就走,绝对不作停留。” “云夕……”杨靖开口,却又收回了想说的话。 面对感情,坦然承认,当放则放,天底下谁能像她一样潇洒! 这一瞬间,天明明是黑的,屋子里明明是昏暗的,云夕却耀眼的教人睁不开眼睛,连嘴角浅浅的笑都勾人心魄。 第一百章 王爷的仇妃 100 次日云夕便潇洒离去,只是临走前拉过上官凝,神秘兮兮道:“杨靖是个好男人,你可要好好珍惜哟!” 上官凝淡淡一笑,心中反而空落了起来。 扭头看杨靖,见他专心望着云夕的背影,便打趣道:“后悔放走这个大美人啦?” 杨靖摇摇头,面上有些微的迷惘,叹道:“我当初……怎么不知道她喜欢我呢?” 他细细的回想,那个时候,他应该还在昏迷中,还在梦着前世那个奇怪的社会吧,即使醒来,也是沉迷于回忆未曾注意过云夕的一举一动。原来在那个时候,这位出色的女子已经把心寄在他这里了。 他苦笑一声,自己心里有了凝儿,又何必再去想别的女子。 心念至此,他揽过上官凝:“走吧,今天顾国使者还没有走,大概还有的忙。” 上官凝点头。 ———— 最后和亲没有成功,顾国使者带着满腹的怨气回国,朝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上官凝也过起了之前的生活,隐居在家,杨靖代她上朝处理公事,每日最多时间,就是陪着乐儿。 乐儿身子倒是健壮,大病小病从来没有,两周岁时,都长的像一般孩子四岁大小了。 乐儿异常的聪明,教他算术认字,几乎过目不忘,简直就是神童。 只是常闷在大宅院里,也实在无趣,上官凝怕把孩子憋坏了,便商量着找一家私塾,送乐儿去。 先生一听说不过是两三岁的孩子,自然不要。但乐儿过去背诵了一遍《三字经》,先生便哭着喊着要留下这孩子了。 乐儿学的越来越多,长的越来越高,脸蛋越来越漂亮,就这样不紧不慢的长到了五岁。 有日放学,乐儿被家仆接回家,便直接跑到上官凝那里,稚嫩的童声响遍整个后院:“娘亲!” 上官凝抱起乐儿,笑道:“长这么胖,娘都抱不动你了!” “娘亲!”乐儿眨眨狭长魅人的眸子,奶声奶气的问,“乐儿的爹爹到底是谁呀?” 心中咯噔一下,上官凝面上仍笑着回答:“你爹爹就是你爹爹呀,怎么这样问?” “哼!娘亲骗人!”乐儿不依的撅起嘴,“私塾里的伙伴们说乐儿长的和爹爹一点都不像,说乐儿不是爹爹的儿子!” 他说的倒是实情。乐儿如今已有五岁,模样愈加的清楚,虽然小脸生的俊美,却和杨靖完全不同。 如今他们的身份基本都已公开,除了偶尔上官凝继续扮成男装进宫与夜无殇商讨些事,大半时候都以杨靖夫人的身份出现在宅院里,偶尔出去溜一圈。 从来没有人把她和杨宁联系在一起。 这三年多,顾国那边有断断续续的消息传过来,楚翊风称得上是个好皇帝,连带着皇后卫灵儿也愈来愈得民心。 对此上官凝只是冷哼,她坚信恶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 云夕又来过两次,第一次留下了一瓶灵丹,第二次留下一本上古遗册,关于内家养息的,说将来乐儿用的着。她每次走前都笑嘻嘻的调笑杨靖,惹的后者尴尬不已。 外人看来他们过的和睦幸福,可事实上,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有时候上官凝都觉得,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倒也不错,只要乐儿能平安长大,她全无所谓了。 “娘亲!娘亲!”乐儿的叫声打断她的回想,“乐儿的爹爹到底是谁呀?” 上官凝回过神,淡淡一笑:“笨乐儿,你长的不像爹爹,是因为你长的像娘亲啊!” “真的么?”乐儿瞪着眼睛,满脸不信。 “当然啦。”上官凝化身骗人的狼外婆,“你瞧,你的眼睛,你的鼻子,还有嘴巴,全都和娘亲一模一样呢!” 简直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乐儿像谁不好,偏要像楚翊风那个混蛋。 “原来是这样啊!”乐儿被哄骗住,心满意足的跑去玩了。 笑眯眯的看着儿子,脑中不可抑制的浮出那张脸,上官凝默默叹口气,暗暗思忖自己为什么不肯接受杨靖。 “夫人。”有家仆过来,递上一封信。 她接过来拆阅,竟是夜无殇召她进宫的紧急信件。 三年多来,除了例行的进宫处理事务,基本上她已很少再主动进宫,夜无殇突然秘密召见,莫非出了什么事? 匆忙换了男装,交代仆人照顾好乐儿,上官凝坐马车进宫。 在车上她又细细回想了这段时间的大小事宜,突然发现:这阵子太过平静,甚至嗅到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进了宫,见到夜无殇,上官凝才暗暗松口气,至少夜无殇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焦急。 “杨爱卿,你来看。”夜无殇指着墙上的大地图,“顾国太过平静,更是一丝消息都没有,然而今天探子来报,在溪城往南,突然发现了大量囤积的粮草。” 上官凝望着地图,勉强看懂,脸色微微一变:“陛下的意思是,他们打算……攻打我们?” 夜无殇反而淡淡一笑:“楚翊风本就不甘心偏居于南方一隅,不是么?” 上官凝沉默,良久点头道:“没错。” “那么。”夜无殇扭头看她,眸中熠熠发光,“你可以愿意帮朕对付他?” 眼前恍然闪过无影绝美的脸,以及梦中见到的金银,上官凝突然冷笑一声:“陛下难道忘了,这正是微臣当初的目的啊!” 夜无殇眸中神色一闪,笑道:“那就好,那么杨爱卿便留下来与朕好好探讨下该如何应对吧。” 原来被紧急召进宫的并不是只有上官凝一人,四品以上官员全侯在殿外,只等着皇上召见。 招了信任的人进来,夜无殇与众臣商讨若顾国大举入侵,该如何应对。 莫艾先道:“以臣之见,被动不如主动,我们先攻打过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莫大人!”有位武将不满道,“集结大量兵将,还要供上充足的粮草和衣物,这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事吗?” 莫艾冷哼一声,道:“老夫以为,守株待兔是愚笨之人才有的行为。” “砰!”又有一人怒而拍桌,站起身道:“莫大人没打过仗,自然不知道我们士兵们的性命有多重要!” 上官凝心中叹一声,文臣武将就是互相瞧不起。 双方开始激烈的争执,上官凝瞥一眼夜无殇,见他有滋有味的观战,又在心里叹口气。还好自己又戴了帏帽一副神秘打扮,没人能看到自己的表情。 吵了约半个时辰,众人才想起此来的目的,莫艾深感对付这群粗人吃力,忙招呼上官凝:“杨大人,你对此事怎么看?”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转移过来,文臣是看救星的眼神,武将则凶神恶煞。 上官凝压低嗓音,声调里平淡无奇:“若众位大人决策好了,在下这里有几个法子,不知道适用不适用,权当说出来博大人们一笑吧。” 这番话,简直就是无视了刚才那番争吵,直接下了结论,众人一时无语,倒是夜无殇淡淡一笑:“杨爱卿但说无妨。” 上官凝微一点头,将自己对三十六计的理解一五一十讲出来,她对军事没什么研究,但老祖宗的东西,总不会错的。 她语气淡然,但说出来的东西渐渐叫人惊异,全怔在了当场。 一口气说完,她淡淡道:“臣的提议也只有这些了,大人们见谅。” 众人怔了半天,才道:“杨大人真是,真是厉害!” 战争还是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在一个漆黑无月的夜晚,楚翊风的军队向七建城千里外的溪城发起了进攻,遭到对方有条不紊的抵抗。 越国早知他要动兵这是楚翊风早已料到的,可是对方竟然可以这么有谋略的反击,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身处溪城对面,顾国境内云夜城,楚翊风蹙眉凝视着沙盘地图,沉默不语。 金丝绣成的战袍,贴合着他的身材,更加的英勇无双。冷魅的脸上,淡淡泛着逼人的气息,营帐内,除了他,便是将军薛名。 “薛名……”良久,他沉吟着开口,“溪城久攻不下,到底是为何?” 薛名三十出头,端正的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此刻也瞪着沙盘,咬牙回道:“卑职以为,对方有高人指挥。” 楚翊风冷笑一声:“对方有高人,难道你就要认输么?” 薛名低头:“卑职绝不认输!” 楚翊风拿起一本名册翻开,沉吟道:“夜无殇手里除了傅成晨,符柳,还有别的大将么?这二人的手法我们早就研究透了,绝不会是他们。薛名,派探子去查了没?” 薛名点头:“已经派出去三天了,但还没有消息传来。” “那以你看,谁最可疑?” 薛名思索片刻,道:“听说这几年夜无殇手下多了一位神秘的第二丞相,卑职怀疑是他。” “哼,身份神秘些,百姓自然更为崇拜,跟朕玩这套把戏!”楚翊风冷笑一声,吩咐道,“不管此人是谁,先派人去刺杀,不论是不是他对我们总有好处。” 第一百零一章 王爷的仇妃 101 “卑职遵命!” 薛名出去调配人手,楚翊风的视线又落回沙盘,心中冷然,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待我破了城,上官凝,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他想起三年前使者回国后向他汇报的——杨靖竟然还活着,并且为夜无殇办事! 杨靖与他背后的神秘人,既然是与他做对的,就都要死! 楚翊风暗暗握拳,心中又浮出一个念头:上官凝……是否与杨靖在一起? 眨眼已经多年过去,他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也许是因为不甘心,又或者其他的什么因素,他只想耗尽一生打下这个天下,找到那个女人,然后鄙夷的告诉她,相对于朕的整个江山来说,你算什么?! 他要她跪在他的面前向他求饶,他要摧毁她的一切让她无路可走,他要她为她当初的背叛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几年仇恨淡了许多,只剩那个念头,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牢固不破。 掐掐眉心,楚翊风略有些疲惫,喝口茶醒醒神,他继续研究着明日攻城的对策。 ———— 战况以最快的速度被传回朝廷,七建城也愈加的沉闷起来,墙上贴出了征兵告示,因为除了顾国,零星的小国家也被带动了起来在四面八方骚扰。 几次短兵相接,双方均是死伤惨重,朝中每日都在为战乱的事发愁,也有更多人把期望投到了上官凝这里。 听杨靖转述了朝中的情况,上官凝苦笑,她的理论知识再丰富,也抵不过别人的实战经验,这群人倒是找错救星了。 杨靖也清楚她为何苦笑,淡淡一笑道:“想太多也没用,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吧。”上官凝也回他一笑,直接穿着男装与杨靖并肩出门。 刚迈出门,便有一缕劲风袭来! “小心!”杨靖沉声一喝,率先迎上去拍出一掌。 上官凝踉跄退了一步,眼前已经出现四个影子,杨靖与三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一时竟然分不出谁是谁。 他们的身形晃过,留下重重的残影,上官凝饶是看不清楚,也不敢错过任何一丝细节!杨靖为了拖住三名黑衣人,愈加的吃力! 嗤的一声,一行血迹洒过,在半空中抹出鲜红的丽色。 “杨靖!”上官凝失声叫出,心立刻被提到嗓子眼,那受伤的人千万不要是他! 一个敏捷的翻身,杨靖退开两步,冲她微微一笑,再次冲进三人的包围圈。 只一瞬,上官凝已确定受伤的人不是他,心中稍微松一口气,但随即又发现那三名黑衣人,有二人联手对付杨靖,分出一人来向她冲过来! 上官凝脸色苍白,银牙一咬,抽出自己装饰用的佩剑,硬着头皮胡乱砍了一通! 她第一次与别人动手,尽管这些年身体强壮了不少,但对付一个大男人仍是力气不足。心中也是惧怕,她闭着眼睛一通乱砍,只觉得剑刺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睁开眼睛,依旧咬着牙闭着眼乱舞。 直到没了力气,杂乱的声音也都归复平静,她才睁开一条眼缝,看到的便是杨靖笑吟吟的脸。 “你这是舞剑还是杀人呢?”他笑嘻嘻的开口,伸指拨开了指着自己的剑尖。 上官凝简直羞愧的无地自容,尴尬的收起剑来。 她这才发觉,三个黑衣人全已经瘫倒在地,尤其自己面前这位,伤口最多流血最多,其状之恐怖,顿时惹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啧啧,你还真下得去手呢!”杨靖整着衣衫,嘴里调笑。 上官凝不敢置信:“我……我真的杀了人?” 见她惊恐的神情,杨靖不再逗她,替她收起剑来,笑道:“没有,是我杀的,你顶多给他加了点皮肉伤。” 这时上官凝才看到杨靖背上被划破一道长口,血正慢慢渗出来。 出行自然是取消了,府里的人处理了现场,将尸体抬到刑部去研究,上官凝则拉着杨靖去给他上药。 伤口不深,血很快止住,上官凝一边上药,一边感慨:“自从到这个世界,我们都受了多少的伤啊!你还差点没了命……” 杨靖笑嘻嘻的接话:“放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凝儿能猜出来是谁来暗杀我们吗?” 上官凝心头一震,没听见一般专心的的包扎伤口。 在这个时候,来刺杀他们的,除了敌军还有谁? 只是她不愿意去想,这些人若真的是楚翊风派来的,无疑又是将他们的关系推到更为对立的角度。 不论怎么说,他都是乐儿的父亲,从内心深处,上官凝不愿意他出什么事。 她只是想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 经此事过后,他们住处的守卫又多了一重,而溪城及附近的战况也日复一日的紧急。 几位将军的接连几次遇刺,虽没有人员伤亡,但闹的民心惶惶,楚翊风的攻势也愈加的猛烈,眼看溪城要失守了。 上官凝连夜进宫,又与众位大臣商量对策。 只是她对三十六计的理解不过如此,哪还能再想出妙计来,众人也是愁眉莫展。这般耗下去,就算最后保住了溪城,伤亡也一定惨重。 楚翊风可以不在乎他臣民的性命,可是夜无殇在乎! “不如……”莫艾咬牙提议,“弃城!” 众人一惊,纷纷看过来,眼光中有鄙夷有惊异有赞同有反对。 一不说二不休,莫艾道:“现在形势不容乐观,不如我们弃城,退到三百里外的阳城,趁机修养时日,再反攻回去!” “哼!弃城容易攻城难!”有人冷言冷语来了一句。 莫艾叹气,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哪知夜无殇突然道:“莫爱卿这个主意倒也可行。” “陛下!” “陛下不可!” 众臣立刻出声劝阻。 夜无殇却是看向上官凝:“杨爱卿,依你之见,若朕弃了溪城,楚王攻占下来,溪城百姓是否会好过些?” 上官凝略一思索,沉声道:“七成的可能溪城百姓们平安不事,但还有三成可能是……他攻下城以后,屠城。” 众人都陷入沉默。三成可能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相当的大了。 “不过,微臣还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快说!”夜无殇惊喜,连连催促。 上官凝理了理思路,道:“当年登基为帝之前,民间流传着一首诗,大意便是皇帝要驾崩,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再派人在顾国境内暗暗流传这首诗,一定能起到一点扰乱军心的作用。另外几位将军再坚持一下,守住这阵子,他们的粮草一定不够,那时我们派人在半路拦截,如果成功,他就不得不退兵了。” 这个主意说到底也是要看将军的指挥才能能否坚持得住,但总比没有的好,夜无殇不愿退兵,只得依她所言。 具体的步骤由众人操作,上官凝也在其中,凭当时的记忆,她把那首藏头诗复述给众人,又安排了可信的人暗中潜入顾国去散播。 等回到家,又困又乏,抱着乐儿玩了一小会儿,上官凝便爬去睡觉。 一觉醒来,又听说溪城抵抗了一轮进攻,双方都很是疲惫,暂时休了火。 镇边将军傅成晨八百里加急传信来,请旨要杨丞相前去帮忙指挥,他称计策是杨丞相出的,由他本人前去必然更加事半功倍。 夜无殇自然不同意,杨靖也是不肯,上官凝得知消息后,思忖了半天,最后的决定却是:她要去溪城。 “你疯了!”杨靖大怒,生平第一次冲她发火,“你连人都不敢杀,去那种地方,就算那种场面你也接受不了!” 上官凝神色平静,点头道:“我是怕,可是如果不去,将来一辈子我心里都不会安宁,那么多人的命全系在溪城,我总要为他们做点什么才行啊。” 这是她的责任啊。 还有在她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有那么点私心,她想要去看一看,去确定些什么,即使最后什么都看不到。 上官凝本想把乐儿留在七建城,但乐儿知道爹娘要丢下他离开时,哭的死去活来,抓着上官凝的衣摆不肯松手。 杨靖也道:“就让乐儿跟着我们算了,有我在身边,他不会出事的。” 上官凝无奈,点着乐儿的鼻子道:“跟着我们也可以,不过一定要听话,不然娘就把你丢在七建城再也不要你了!” “嗯嗯。”乐儿乖巧的点头。 “以后……不许叫我娘了,要叫爹爹!管爹爹叫叔叔!”上官凝咧着嘴,故作凶巴巴的模样。 乐儿虽然不解,但还是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一行十数人,带着随行士兵仆人,乘着马车向溪城方向行去。 饶是用尽快的速度,赶到溪城也用了四天的时间,他们一路上也深深体会到战乱的苦楚,官府征兵,家家苦不堪言,更有少量顾国士兵入侵,当地人拼死抵抗,鲜血洒满大地,骸骨无人收埋。看到这样惨烈的情景,其中震撼不言而喻,众人也是悲痛异常,书上写的和亲眼看到完全是两回事,写的再悲再苦,又怎么能比得上亲眼所见的苍凉? 第一百零二章 王爷的仇妃 102 到了溪城更是哀号遍野,原本繁荣的城市化成人间地狱,处处都是战火的痕迹,可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傅成晨将军亲自迎接,将几人迎入将军府,简单的宴席过后,便是讨论眼下的军情。 乐儿被送回房睡觉,屋内只留了几个心腹,杨靖神色端正,上官凝又以面纱蒙面,整个气氛看起来诡异无比。 清咳一声,傅将军率先开口:“对于这场仗,不知二位有什么看法?” 二人隔着面纱对视一眼,杨靖道:“还是请傅将军先详细的介绍下溪城目前的情况吧。” 傅成晨点头,指着墙壁上的巨型地图开始解说,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才把眼下的形势说了个大概。 话刚停顿,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是兵器相撞。 傅将军随意侧了侧耳,道:“没什么,刺客而已。” 杨靖似乎起了兴趣,认真听了半刻,道:“听这动静,你们对刺客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傅将军无奈的点头:“三天两头对方就派死士来刺杀,我们也只能接招。” “那你们为何不派刺客反杀回去?” “顾国多死士,越国不然。”傅将军道,“去了也只能送死,何必白白牺牲呢?” “这倒也是。”杨靖点头,冲上官凝道,“派刺客骚扰,的确是楚翊风的风格。” “二位大人。”傅成晨终于忍耐不住,敲敲桌子道,“当前的重点不在刺客,而在对方攻城的手段,待他再攻城时,我们到底该如何抵挡为妙?” 杨靖沉默,只看着上官凝。后者思索片刻,沉声道:“傅将军以前是怎么挡的呢?” “射箭,守城墙,厮杀。” “那为何不试着以进为退呢?”上官凝道,“派出一半兵力攻击与他们相邻的抚顺府,另外一半悄然转移,就算溪城被他们拿下,到时候他们的大本营一定挡不住我们双面夹击,进而转移阵地到溪城。” 傅成晨也是聪明人,立刻领会:“杨大人的意思是,让他们占据溪城,实则是被我们反包围?” 上官凝点头:“相信城里储蓄的粮草一定不多了,到时一座空城,后路被断,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可是……”傅成晨沉吟道,“如此一来必然有所牺牲……” “将军!”上官凝突然摘下帏帽,坚定瞧着他,目中神色决然,“战场就一定要流血,畏畏缩缩只会贻误战机!” 她的眼睛,就如透亮的黑玛瑙,明亮坚定,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傅成晨心中一震,释然道:“杨大人说的是,是我太过计较了。” 上官凝淡淡一笑:“到底怎样实施,还是要看傅将军的,在下只是纸上谈兵,算不上出力。” “杨大人客气了。”傅成晨第一次看到上官凝的脸,互相谦让时多看了两眼,心中起了嘀咕,这位杨大人,原来生的这么俊美白嫩,简直就像女子的脸。 又商讨了些细琐的事,回到住处已是深夜。 上官凝爬上床,抱起睡的沉的乐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也钻进被窝。 “唔……”乐儿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见是她下意识的抱紧,含糊道,“娘亲……乐儿不喜欢这里……” “为什么?”揪揪乐儿白嫩嫩的能掐出水的肉,上官凝好笑的逗儿子。 “……坏人太多。”闷了半晌,也只能想出这个理由。孩子对杀气最为敏感,乐儿一到溪城,便周身的不舒服,总觉的有坏人盯着自己。 “不怕,爹爹和娘保护着乐儿呢……” 娘俩最后抱在一起昏昏睡了一大觉。 次日傅成晨开始着手准备应对楚翊风下一次的进攻,而这期间,上官凝不便参与,恰好乐儿又吵着喊无聊,她干脆带着乐儿去街上溜达一圈。 其实经过多日的战火洗礼,溪城街上早没了当初悠闲的氛围,做生意的商贩更是少了近一倍不止。 杨靖被拉去传授些简单易学的武艺,所以出来的也只有上官凝乐儿及两名家丁。 没转一会儿,乐儿就没趣的垂下头:“不好玩。” 上官凝笑笑,牵着乐儿的小手:“那我们回去?” “呃……”乐儿扁扁嘴,撒娇道,“爹爹……我们回七建城好不好?”他倒没忘上官凝嘱咐他的那些话。 上官凝蹲下身子,与儿子平视,表情认真而有耐心:“乐儿,大人们有大人们要做的事,你要乖乖的听话,不可以给我们添乱,要耐心的等才可以哦。” “那……”乐儿眨眨大眼睛,乖巧的问,“要等多久啊?” 上官凝不愿欺骗孩子,思索了片刻道:“也许十天半个月,也有可能一两个月,还有可能更久……” 乐儿精致的脸蛋都苦恼的皱了起来,此刻极为后悔跟来。 上官凝抬头望天,灰蒙蒙一片,本来纯净广阔的天空也都被抹上战争的颜色,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她真的没底。 也许夜无殇无心应战,可是面对楚翊风,他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子民,来保护更多自民的安全。 如果天下非要统一,谁也不愿意去做被统一的那个。 心中长叹一声,上官凝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翊风非要想踩着累累白骨做这个千古帝王。 “乐儿,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再没了逛街的心情,上官凝认真的征询儿子的意见。 五岁大的小男孩紧咬着嘴唇,明亮狭长的眸子如一潭清水,小扇子般的睫毛扑扇扑扇更显可爱,任谁见了也恨不得抱到自己怀里狠狠揉捏。 偏偏可爱的孩子又懂事的很,未见疑问,只乖巧的点头。 心中愧意更深,上官宁暗忖等回到七建城一定好好的陪儿子玩几天。 这些年迫于身份,她很少去街上,乐儿吵着去玩也是奶娘陪同,她这个做娘的,实在欠儿子太多。 牵着乐儿的小手,带着家丁回了住处,上官凝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有两个普通人打扮的男子,阴戾的望向这边。 平常人的面容,只是眸子里太过精明,此人凑到另一人身旁,低声道:“皇上……那位就是身份神秘的杨宁杨二丞相。” 另一人眯起狭长的眸子,掩盖了内力流转的光辉,只是太过平凡的脸上泛出些微冷气,低声呢喃:“杨宁……杨凝……朕早该想到是你……” 他咬牙切齿的,渐渐握紧了手中的拳。 “皇上息怒!”先前说话的人忙低声道,“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这二人,正是扮成平民混入溪城的楚翊风与薛名。 原来是想亲自打探下傅成晨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却未料到有了意外的收获。 他一眼就认出了扮成男装的上官凝! 这个女子失踪了五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她! 难道一直搜寻不到她的消息,原来是改名换姓留在了越国皇帝身边! 上官凝啊上官凝,楚翊风默默的咬唇,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怒火,暗暗道,你改名杨宁,难道是跟了杨靖那个家伙?! 他一直以为自己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可是这几年直到刚才,他才渐渐的发现,原来自己手中的东西全都有了另外的活法! 很好! 连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名叫“乐儿”!不知过些天他还能不能乐起来?! 楚翊风毅然转身,朝城外走去,凛冽的气息伴着低语传到薛名耳边:“去调查一下这位杨大人,盯好他的行踪,过几日再攻城时,宁可放过傅成晨,也不能放过杨宁!”他顿一顿,又道,“记着,要活捉!” 薛名心中诧异,但未多问,跟上脚步的同时也低声道:“卑职遵命。” 出了城,回到就近镇上的客栈,楚翊风泡在浴桶内,疲惫的快要睡着了。 “爷?”清亮的女声响起,走进来一名年轻女子,小巧玲珑,伶俐精致。她捧进来一身新衣服,“爷累了么?早些休息吧。” 楚翊风抬起头,掐了掐眉心,抬眸望向侍奉他的女子,淡淡一笑,开口道:“池儿,你有没有想过再见到当年的上官皇后?” 已经出落成标致美人的池儿淡淡一抿唇,收起他换下的衣物,随口道:“池儿想不想见,全是爷说了算。” 真是聪明伶俐,不愧是跟过凝儿的。 楚翊风扯了扯嘴角,合上眼睛,听池儿脚步声要走了,张口道:“去告诉薛名,明日回营。” 池儿顿了顿,点头道:“知道了。” 再彻底放松下心神,楚翊风任自己思绪漫无目的的飘散。 ……已经知道了她在溪城,他恨不得马上就去抢她回来,然后再慢慢的报这些年积攒的怨仇。 快马赶回营帐,楚翊风着手准备再次攻城。 原计划士兵们休整一个月再攻城的,可是他等不了了,只过了半个月就回到营帐下了命令。 他不知道上官凝什么时候会离开,所以他要越快越好。 第一百零三章 王爷的仇妃 103 相隔几十里的溪城与顾军营帐,两股暗藏在地下的力量默默的错开,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 悄无声息的将阵线推进了几里,溪城那边却依旧是平静的可怕。 “他们早该发现我们的行踪了,为何还这么平静?”楚翊风雪色战袍加身,衬出英挺的身材,身下是神俊的雪白战马,在阵营中格外的耀眼。 照计划,傅成晨的人早该发现他们的踪迹然后半路拦截,双方激战,最后战场逐渐转移到溪城门下。 可是这次,太过平静。 “皇上。”薛名疑道,“前方恐怕有诈。” 楚翊风阴戾的望向溪城方向,沉默片刻,道:“有诈也要上,朕倒要看看他们耍的什么花样!” ———— 溪城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转移着。 “将军!”探子来报,“顾军已经到了城外五里处!” 傅成晨点头,望向杨靖:“再走两里,他们就会遇到我们的拦截兵,但以顾军的速度,想必一个时辰就可以拿下溪城,如今大家都撤的差不多了,大人,我们也撤吧。” 杨靖淡淡一拱手:“全凭将军吩咐。” 他侧过脸,瞥向上官凝的住处,暗忖,乐儿该醒了吧。 “乐儿!乐儿!”上官凝心急如火,发现房间里没有人时,她几乎要把后院挖地三尺,却仍然没有乐儿的影子。 无意瞥见后门开了一个小缝,上官凝心头猛的一跳,不详的预感涌上脑海。 她检查了后门,确定有出入的痕迹,而那痕迹轻浅,顶多是个孩子…… 一定是乐儿! 脑中轰的一声,上官凝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冲出了后院。 她跌跌撞撞的,穿梭在街道之间,对最后一批退出溪城的士兵们视而不见,现在她满脑子满心里想的都是乐儿! 他才五岁!如果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上官凝急的直想哭出来,勉强维持着自己男子的形象,焦急的目光扫过每一处她路过的地方。 乐儿是她唯一的希望,他千万不能出事! 上官凝脚下不停,在街道上狂奔,那些诧异看着她的人,还有慌乱收拾行囊想要逃命的人,在这片仓皇混乱的氛围中,她反而不是那么突显了。 渐跑渐寻,上官凝终于看到前面有群拥挤的人,似乎围着什么,而那群人中,有个小小的胖胖的身影。 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上官凝屏息定睛看了两眼,确定是乐儿,才撒腿冲过去,掰开拥挤的人群,一把抱住他! 乐儿正在人群里看杂耍看的开心,突然被人抱住,吓了一大跳。他刚叫了一声,才发现是娘亲,嫩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爹爹!”他倒是聪明,一见上官凝的一身男装,便改了称呼。 上官凝大口的喘气,方感觉到奔跑了一路身体的疲惫,她紧紧搂着乐儿,想要说些什么,还未开口,鼻子一酸,却是眼泪先掉了下来。 乐儿觉察出娘亲的异样,奇怪的问:“爹爹怎么啦?” 平复了下心情,上官凝飞快了抹了抹眼睛,这才训斥乐儿:“谁准你出来乱跑的!你一个小孩子,出了事怎么办!” 乐儿扁扁嘴巴,委屈道:“屋里真的很闷嘛……” “再闷你也不准乱跑!”上官凝发了火,少见的低声吼出来。 乐儿吓的一呆,立刻缩起头,可怜兮兮的吐吐舌头。 见周围的人已经投来诧异的目光,上官凝忙拉起乐儿转身要走:“跟我回去。” “哦。”没有反抗,五岁的孩子已经能清楚的分辨出大人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现在娘是真生气了,他可不敢再乱说话。 他真的只是在屋里闷的无聊,才想出来溜达一下的嘛!乐儿委屈的想着,无精打采垂着头。 顶多……顶多就是看见别人玩杂耍……然后跟着跑远了点而已嘛! 别人都以为这孩子有人照看着,所以也没人怀疑,任他跟着人群看热闹,哪知一跟就跟了这么远。 现在再回头,他们似乎不认识路了…… 上官凝也发现了这点,到了溪城后他们很少出来转,尤其是城门附近。这个地方似乎从未来过,迷惘了片刻,她定一定神,牵着乐儿照找来的方向走去。 然而—— “顾军破城啦!”不知在远处喊了一声,本来热闹的人群顿时慌乱起来! 糟了!他们是要撤到城外的!上官凝突然想起正事,不由得大惊! “快走!”她抓紧乐儿的手,迈起大步,无奈人太多,又异常的混乱,被挤来挤去的上官凝怕丢了乐儿,只能蹲下身来抱住他,更是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众人吵闹慌张失措的呼唤充斥着她的耳朵,她抱着乐儿,急的咬紧了唇。 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傅成晨肯定已经带着人从另个出口撤走了!照计划他们本该是最后一批,可谁能料到关键时刻乐儿偏偏跑了出去? 杨靖也会跟着傅将军的吧…… 人终于少了些,上官凝凑到乐儿耳边,低声道:“不论路上看到什么,都要听娘的话,不许叫不许闹,知道了没?” 乐儿抿着嘴儿点点头,清澈狭长的眸子微微透出不解。 深吸一口气,上官凝向回走。若他们已经离开,她就只能靠自己带着乐儿在溪城求生了,只希望,到时候别发生太多的杀戮。 “娘快看!”乐儿突然大叫一声,莲藕般的手臂指着前方,急的连称呼都忘了改。 上官凝抬眸,勾了勾唇角,前方三个男子,穿的很明显是顾国军队的服装,他们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看来已经被盯住了啊……心中叹息,她扭头,果然在身后也看到了几个类似的人。 或许乐儿无心的跑远,根本就是有人刻意引诱的呢。 几人上前,呈圆圈状包围住她和乐儿,周围的人见势不对纷纷逃开,四周愈加的寂静。 上官凝不动声色,面容冷静,静静等待着这群人的下一步动作,她右手缓缓移动,拂到牵着乐儿的左手腕上——她手腕上缚着一只小型弓弩,内有三枚小箭,是在七建城时准备的防身武器,如今看来要派上用场了。 几人只是围着她,并不动手,僵持了一小会儿,终于有嗒嗒的马蹄声传来,上官凝扭头,立刻条件反射般垂下头,冷静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慌乱之色。 楚翊风! 他一身雪白色战袍,袍上的点点血迹如雪中红梅,冷魅的面容犹如天神下凡。但最让上官凝吃惊的是,她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他! 身体都禁不住开始微微颤抖,她极力掩饰着自己,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强自克制着不让视线再投往那抹惊艳的白色。 乐儿却似乎起了极大的兴趣,眼也不眨的盯着楚翊风瞧,丝毫没有畏惧。 “主上,人在这里了!”其中一人上前,行礼禀报。 薛名淡淡挥手驱走属下,扫了一眼上官凝和乐儿,再看楚翊风,突然怔住。 他猛的发现,这位杨大人的儿子,竟然长的与皇上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楚翊风面上冷冷的没有表情,心中却早已经翻了天,他也看清了乐儿的模样,顿时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孩子……难道,难道是他的? 不及多想,他照原来的计划,淡淡的吩咐:“带走。” 几人上前,上官凝心中大惊,再也顾不得什么,把乐儿护在身前,扬手射出弩箭,她的方向,指的是楚翊风! “皇上!”几人大惊反身扑过去,楚翊风漂亮的一个旋身,躲过两支箭,另外一支,被他捏在手里。 上官凝怔了怔,一把抱起乐儿转身就跑。 “被朕找到了,还想跑?”眯了眯邪魅的眸子,楚翊风冷冷吐出几个字:“带回去。”看来他们之间要算的帐,还有很多。 最终没能成功逃脱,上官凝和乐儿还是被他的人带走了。 仍是将军府,只是主人换了换而已,将士们象征性的抵抗了几下就撤离了溪城,被楚翊风不费吹灰攻占下来,他的住处,自然就是这里最高身份的将军府了。 上官凝被关在柴房,乐儿也被关在另外一处,当日楚翊风忙着收割地盘,自然顾不上她,直到天彻底黑下来,上官凝躺在杂草堆上,满心忧虑。 杨靖一定会来救她的,可是……她怕杨靖会再中楚翊风的计。 还有乐儿,他一个人会不会怕黑?会不会想爹娘? 还有……楚翊风会不会从乐儿的脸上看出来,他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直到想的累了,才昏昏沉沉睡着,即使是梦里,上官凝也满是疲惫,一会楚翊风一会杨靖,甚至还有死去的无影…… 眼帘一片明亮,刺眼的阳光照到脸上,她缓缓清醒,睁开眼,才发觉一夜已经过去。 身旁有轻微的呼吸声。 上官凝扭头,身子一僵,张了张嘴,道:“……是你。” 第一百零四章 王爷的仇妃 104 在她身旁的,不是楚翊风是谁? 二人静静对视片刻,上官凝突然淡淡露出一个笑容,像是与最好的朋友打招呼一般的随意道:“你来啦。” 相对于她,楚翊风的心情自然没那么平静,这五年多,他终于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可是如此近距离的再见到她,他满腔的怨恨又突然化为乌有,一股脑的全不见了。 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越看那孩子,愈加肯定是自己的。 上官凝神色一紧,脱口道:“你把乐儿怎么样了?” “乐儿……”楚翊风默念这个名字,问她,“他叫乐儿?姓什么?” 上官凝别开视线,转而看着地上的稻草出神。 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是这么倔强!楚翊风微微恼怒,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道:“他姓楚,对不对?” 上官凝喉咙一阵哽咽,却还是强硬道:“他叫上官乐!” 楚翊风咬牙,忍着心中奇异的冲动,又缓缓的问:“他是谁的儿子?” 上官凝凝神看他,有瞬间的失神。 她讨厌这样的人!总以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种对天下不屑的高贵神态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她讨厌别人用居高临下的控制口气,问她那些不愿回答的问题! 所以她用眼神表示了她的鄙夷,紧抿着嘴不作回答。 楚翊风狭长阴霾的眸子多了一丝玩味,冷冷的勾了勾唇,淡然的问道:“莫非……这是你和杨靖的孩子?” 心头如遭重击! 上官凝惊愕的看着他,秀丽透澈的眸里也逐渐多了几分冷意:原来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毫无原则,随便跟着男人苟合的野女人吗?! 从当初怀疑她和无影,到现在说乐儿是杨靖的孩子,在他心里,她就这么贱吗?! 怒气从脚底腾气,迅速燃遍全身,几乎是赌气的,她冷冷的开口:“没错!乐儿是我和杨靖的儿子!” 楚翊风不怒反笑,细长的手指滑过她光洁的下巴:“既然是杨靖的儿子,那朕就不会对他客气了,今日午时,就要了他的命,你觉得怎么样?” 他含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果然见她握紧了拳,咬着牙狠狠瞪他。 “楚翊风!你卑鄙!把乐儿还给我!”她大叫一声,扑过来。 楚翊风反手揽住她的身子,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怀里,不顾她的激烈反抗,隐约出神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上官凝又急又气,手被他钳制住动弹不得,突然灵光一闪,张嘴咬住楚翊风的手臂! 饶是如此,楚翊风也没有松开手。 直到口腔里溢出一丝血的腥味,上官凝才松开嘴,不甘的瞪他。他的手臂,被她咬出两道明显的牙印,牙印里,还在冒着血和衣服混为一体。 这场面突然有些恶心,上官凝都没发现原来自己还这么有咬人的天赋。 “你快把乐儿还给我!”她愤怒的低吼,仍不肯放弃挣扎。 “杨靖的儿子……就必须死!”楚翊风的声音冷冷的自她头顶传来。 他的胸膛是温热的,恰能驱走清晨的寒意,但上官凝的心思完全在儿子身上,咬了咬牙,权衡再三,还是一狠心,决定为了儿子的性命说出实情。 “乐儿……其实是你的儿子!” 吼出声来,她闭上眼睛,等着他暴风雨般的怒火。 沉默了许久,头顶上却传来一声轻笑。 楚翊风淡淡一笑,傲然道:“就凭那张脸,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朕的儿子,只是他的娘亲不肯承认而已……” 上官凝抿了抿唇,强自克制住颤抖的身躯。 “上官乐,上官乐。”又默念了两遍儿子的名字,楚翊风难掩对儿子的喜爱,但对上官凝却是不解,“你就这么恨朕,甚至让乐儿不跟楚姓?” 他放开她,指着自己的手臂,道:“咬也让你咬了,若是想骂,你就再骂一遍……以前……是我冤枉了你,可是你整整五年多没有出现,甚至给夜无殇卖命,你就这么恨我?” “哼。”上官凝抬起脸,凄然一笑,冷冷道,“楚翊风,你欠我的这些,是我咬一口骂一句就可以还完的吗?” “那你想要怎样?” “我要无影复活!我要金银复活!我要卫灵儿受到她应得的报应!我要杨靖五年前受的苦统统还给你!我要你把乐儿还给我!”一口气吼完,她赤目瞪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眶迅速被雾气蒙住。 积累的多年的怨气终得发泄,她退开几步,咬牙瞪着他,想起死去的那些人,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 楚翊风也早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若说之前怨她恨她,在知道乐儿是自己儿子后这怨恨已经消的差不多,唯一残留的,是当初她为何要服毒假死与无影私奔。 从这点上说,楚翊风认为自己完全没有错。 “你要的这些,朕都不会答应你。”沉吟片刻,他淡淡开口,“死的人不会再复活,楚乐也要随朕回去,恢复他皇子的身份。”语气间,他刻意加重了“楚乐”二字。 上官凝如遭雷击,恨恨道:“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带乐儿走!” 她唯一的希望,她绝不退让! 楚翊风也冷哼一声:“从你决定与无影私奔,就早该想到这一天!” 她反唇相讥:“楚翊风,若不是你赐毒酒要我死,我会走那一步?!” “朕赐死你?”楚翊风一怔,脸色骤变。 “难道不是?”她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冷笑的反问。 “……”楚翊风突然意识到什么,邪魅的眯起狭长的眸子。 原来……一直是有人在他背后搞鬼啊。 而那个人……他心思急速流转,转瞬间想出数个解决的法子,可是视线再落到面前的人的身上,他满心的的思绪立刻又消散无踪,全部注意力都给了她。 他一直以为,是她对不起他。 原来,她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只是有人暗中撺掇,让他怀疑,让他去恨。 上官凝却已经冷冷开口:“事实已定,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把乐儿还给我,我退出越国朝廷从此隐居……今生绝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她心里……果然没他吗?楚翊风突然疲惫至极,支撑了他五年多的念头轰然倒塌,他不知该怎么办了,只无奈的深深苦笑。 “原来……一直是我对不起你。”他沙哑着嗓子开口,语气里凭多几分疲惫,“可是,当初我没有要赐毒酒给你,我……我始终没有想过要你死。” 他曾恨她恨的入骨,谋这天下有着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她,可是他从未想过要她死,当年下令追捕二人就地格杀,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只想让她跪在他面前,向他求饶,乞求他的原谅。 生活在仇恨里,滋味并不好受,这五年他刻意忽略了很多事情,专注对付越国,积蓄了多年,终于养够了实力。打仗对于百姓们来说也许太过残酷,但对他却是解脱。 只是对于他的解释上官凝不屑一顾:“没想要我死?你这句话太没有说服力!” 楚翊风脸色阴沉,缓缓道:“当初王福宝说的……是你畏罪复毒自尽,朕从来没有赐死过你!” 如此看来……是王福宝受了其他人的指使…… 他心思飞快的转过,立刻想到了现在的皇后——卫灵儿。 卫灵儿封后以后,王福宝这个太监更是混的风声水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卫灵儿的心腹。 怎么他从未深想过这些? 略带自责的,他看向上官凝,却骤然发现后者眸子中闪着警戒的神色。 是了,她怎么会相信他? 苦笑一声,楚翊风似是自言自语:“要你相信我……恐怕难如登天吧……” 上官凝淡淡哼了一声,又退开两步,后背紧贴着墙壁,斜眼瞧着他。 她是不信他,过了这么多年,除去杨靖,她不会再信任何人了。 只是……心里似乎被什么刺到,轻微的痛感慢慢漾开,传遍了全身。 “总之……”楚翊风又淡淡道,俊美的面上满是蛊惑人的神采,“这次你别想再从朕的身边逃开……”说罢,他转身出门,房门再次锁上。 呼出一口气,上官凝瘫在地上,扫过空荡荡的房屋,满心绝望。 乐儿是她的软肋,只要乐儿在楚翊风手里,她就只能受其摆布。 没多会儿房门再开,进来位妙龄女子,端来食物和水。她将东西轻轻放下,声音清雅甜美:“小姐记得吃饭,不然怎么会有体力呢。”说罢淡淡一笑。 上官凝只觉得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女子放下东西也不多留,转身离开。 到了中午她又过来,收拾残羹顺便又送上午饭。末了又对上官凝淡淡一笑,笑容里总有几分怪异。 一连几天,除了送饭的女子,上官凝没再见过其他人,而这小屋又与世隔绝,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全不知道。也许双方都还在养精蓄锐,也许已经开战,楚翊风被双面夹击包围…… 第一百零五章 王爷的仇妃 105 上官凝心急如焚,偏偏又无可奈何,无奈之下,决定从这女子嘴里打听消息。 待这女人再来时,上官凝说出早已经准备许久的话:“我要见楚翊风。” 妙龄女子淡淡一笑,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待皇上处理完外面的事情,自然会来见小姐你的。” 听她的话,也不知外面到底如何,上官凝抽抽嘴角,又道:“我要见我儿子!” 妙龄女子又颇为深刻的看了她一眼,道:“小皇子现在很好。” “乐儿不是皇子!”上官凝不满。 “小姐,”这女子反而坐下来,与她面对面,淡淡道,“这么多年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这副脾气,还是不把一切都放在眼里。” “你……”上官凝怔住,此人的语气,分明是认识她的。 女子眨眨眼睛,缓缓道:“我是池儿。” 上官凝继续发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反问:“池……儿?” 池儿云淡风清的点头,道:“我以为自己变化不大,没想到小姐你完全认不出来了。” 当年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面貌身材皆是有了天大的变化,上官凝认不出来也正常,但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冷清的气质,渐渐与几年前漠然的那张小脸重合起来。 “真的是你,池儿。”上官凝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欣喜的笑开。她倒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其他故人,立刻开心的扑过去抱住她,“臭丫头!不早点说!” 池儿倒是平静的多,淡淡道:“池儿倒宁愿永远不说……” 上官凝一愣,想起她为何突然会出现在这儿。 池儿又淡淡的接道:“随陛下出征,池儿只想尽尽做奴才的本分好好照顾陛下,却没想到又见到主子你,更没想到,陛下又是囚禁了你……” 她们见面,竟又是互相对立的立场。 “你现在……跟着楚翊风?”顿了片刻,上官凝小心翼翼的问。 池儿点头:“金妃被封后后,我就被调到了陛下身边伺候着。”提起金银,上官凝沉默,那个豪爽单纯的异域女子,死的实在是冤。 池儿又细细讲了宫里如今的情况,卫灵儿封后后,原来凤巢宫的人都被调到其他地方去做工,虽然比以前累了些,但至少过的安稳踏实。春雨和玉荷也契约到期,出了宫嫁了人。 “还算楚翊风有点良心。”最后上官凝闷闷道,金银虽然没了,可至少凤巢宫的下人们都还活着。 “嗯。”池儿点头,“只可惜了金皇后,死的那么冤,仇也不得报。” 上官凝心念一动,盯着池儿瞧,听她的口气,难道她知道金银死的真相? 池儿淡淡一笑,道:“卫皇后动的手脚,宫里哪个人不知道?” “那……”上官凝脱口道,又立刻闭上嘴。那楚翊风自然也知道了?! 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池儿一点头道:“皇上也知道。” 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上官凝几乎动弹不得! “呵……”池儿干笑一声,明亮的眸子几乎看透她的心,“小姐,宫里有什么事是皇上不知道的呢?若说非要有一件,便是当年卫皇后害你那次了——可是他全没有管,卫皇后对于他来说,也许有特别的含义吧……池儿为求自保,也一直装聋作哑,这些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是池儿对不起你,没有为你昭雪……” 艰难的呼吸了几次,上官凝才找回自己的感觉,她恍惚的摇了摇头:“不怪你……池儿,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你没有错。” 到底是谁错了?上官凝脑中一团乱,不想再想下去。 池儿拍拍她的肩,收拾起了碗盘,又低声道:“乐少爷过的很好,小姐你放下心来,如果可以,就先逃吧,皇上不会把乐少爷怎么样的。” “逃?”上官凝反问。 池儿淡淡一笑,没有答话,而是转身出了门。 这些年楚翊风对她纵容,就算做了什么错事也不会苛责,池儿知道自己是沾了上官凝的光,平日也很小心谨慎,就连现在,不该说的,她也坚决不会说出口。 池儿一走,屋里又只剩上官凝一人,现在她的脑子显然有些不好用了。 原来楚翊风早就知道金银的死是卫灵儿在搞鬼,可是为什么他不替金银报仇?难道这个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还比不过一个阴险狡诈的卫灵儿?! 上官凝明显感到自己心里蒙上一层重重的失望。 到底为什么失望,连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也许是之前期望太多,结果现实与想象的反差太大,叫她不能接受吧。 摇头苦笑,她又有什么好期望的呢? 又是两天缓缓流过。 这日楚翊风终于又出现了,正对着太阳的门一大开,顿时晃的上官凝睁不开眼睛,而背对着太阳的楚翊风周身泛着灿烂的光,犹如天神下凡。 “你在越国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冷然问出口,“夜无殇竟然要拿一座城市来换你,你的身份真的只是杨宁丞相?” 上官凝迅速回过神,对着他冷笑:“那么你以为呢?当我是他的禁脔么?” 他永远不会相信她! 楚翊风眯起眸子,心中不悦,冷哼道:“不论如何,你永远别再想回到越国!” “随你!”她也冷冷的回答。 二人之间,似乎又起了什么微妙的关系,楚翊风愈是愤怒,她便愈是开心;他愈想囚禁她,她就愈想离开气气他。 知道乐儿不会受委屈,她反而放下了心。 楚翊风神色一滞,黑着脸摔门而去。 天色黑下来,如往常一样,上官凝躺在疏松的稻草堆上,思索着今日楚翊风说的话。 夜无殇竟然用一座城市来换她? 几年来,他们的关系仅限于君臣,虽然夜无殇知道她的底细,但她时刻记得,伴君如伴虎,从来没有踏出过臣子的底线。现在竟然要拿城市换她一个人?到底是因为觉得她这个人值得交换,还是计策一条? 算算日子,傅将军也该集结起军队出手了吧。 她早已经习惯了古代的生活,夜里无灯,困意便早早袭了上来。打个呵欠,上官凝合上眼,准备休息。 意识刚刚模糊,门却砰的一声巨响! 上官凝被惊的瞬间清醒,坐起身扭头一看,竟是杨靖! “凝儿!”他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她! 上官凝还没反应过来,便看杨靖抱着她,絮絮叨叨:“这么多天你受苦了!我来晚了!以后我一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上官凝怔忪看他,一丝暖流在心里流淌,慢慢充盈她的心房。 杨靖温暖的大手牢固结实,他握住她的手,起身,匆忙回头看了一眼,道:“快走吧!我们先离开!” “乐儿……”她突然想起,紧忙道。 杨靖面色犹豫了一下,道:“凝儿你先跟我出去……乐儿以后再想办法救他,行么?” 上官凝咬咬牙,点头:“好!”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上官凝还未看清外面的景象,倏的一个白色影子闪过,耳边旋即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真的在这里呀,太好了!” 白色影子站定,竟然是灼灼浅笑的云夕。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上官凝才发觉不对。 云夕眨眨眼睛,淡笑着回答:“路上碰到一个丫头,劫持了她一问就问出来,她顺便连退路都说了出来。” 楚翊风这里的丫头,都这么胆小? 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上官凝突然想起,那丫头若是池儿,她一定会毫不介意的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杨靖等人的。 “抓紧时间快走吧。”杨靖道,一把揽过她,三人飞身而起,绕过侧院,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而他们刚刚离开,一支队伍也赶到上官凝被囚的地方。 “晚了一步!”其中一人懊恼的捶拳,扭脸冲一个女子道,“池儿姑娘,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池儿面露惧色,绞着手指低头道:“他们只是问我皇上住在哪里,我不肯说他们就一闪没了影子,方向就是这边……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那人叹口气,吩咐其他人:“快四下去搜搜!” 池儿期期艾艾半垂着头,小心的道:“那小队长,我可以回去了么?” 小队长忙道:“池儿姑娘去休息吧!路上千万小心。” “谢谢小队长了。”淡淡应了一声,池儿转身离开,背对着众人的脸这才透出一抹恬淡的笑。 ———— 上官凝不见了,暴怒的自然是楚翊风。 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下面还跪着一排人,惊恐的瑟瑟发抖。 她竟然又逃了!甚至连儿子都不顾,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逃了! “砰!”拳头打在桌面上,下面众人集体颤抖了一下。 “除了池儿,”他冷冷的发令,“都出去自领三十大板。” 第一百零六章 王爷的仇妃 106 “谢皇上!”一干人齐齐松一口气——还以为这此死定了,没想到只是打三十大板,真好运。 一干人退下,只剩了池儿仍旧跪着。 屋内静的诡异,只有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低语声,在屋内听起来更为刺耳。 许久,楚翊风终于冷笑了一声:“池儿,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背上的压力骤然一松,池儿呼出口气,垂头答道:“池儿知错。”她知道瞒不过楚翊风,早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楚翊风隐忍着怒气,正要开口,却敏锐的觉察出门口有人,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那里:“楚叔叔!”在这里没有人限制他的行动,胡乱跑着,乐儿竟然到了处理事务的厅堂。 一瞧见乐儿,周身冰冷的气息顿时消失殆尽,楚翊风竟然淡淡笑出来:“乐儿,过来。” 乐儿毫不犹豫的奔过来,只跳入楚翊风怀里,任他抱起来自己,咯咯的笑着。 对于这个威严冷峻的楚叔叔,乐儿竟然完全不怕,甚至对他还有种天生的亲近感,已经数日没有见过娘亲,但楚叔叔说娘亲过的很好,他便安心的住在了这里。 “楚叔叔,这个姐姐怎么啦?”乐儿稚嫩的声音天真好奇。 楚翊风顿了顿,道:“没什么。”说着他给池儿使个眼色,叹道,“你下去吧。” “是。”池儿心里暗叹一声,起身退了出去。 走到门外依稀听到楚翊风在问乐儿:“楚叔叔做你爹爹,乐儿喜不喜欢?” …… 事情果然如傅成晨所计划,他们在抚顺府休养几天后便出军攻占了原顾军大本营,除去占领了溪城的顾国军队,其他的暂时退后五十里,结果断了楚翊风的补给道路。 他们成功呈两面夹击之势,只等着消耗对方几天,然后出兵。 上官凝借身体不适窝在房里睡了几天,大军已经出发,她没有跟去。 她的女儿身已经不是秘密,被囚的那几日夜无殇派使臣去要人,楚翊风已经放出话,这是他的前皇后,罪臣之女,所以万不能交出来。如今傅将军等人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这也是她躲在房里的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军队出发了,住处乍少了许多了拿异样眼光看她的人,上官凝才敢出屋溜达。 不过战乱当前,外面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上官!”云夕不知从哪蹦出来,笑眯眯的在她背后叫。 上官凝回头,淡淡一笑:“云姑娘。” “你在想谁?”云夕挤挤眼睛,搭上她的肩,动作轻佻却又自然,“让我猜猜,是你的宝贝儿子,还是杨靖?” 上官凝面颊微微发红,神色窘迫——云夕说的,她竟然全没有想到。 她这才想起来问云夕:“云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夕随意的挑了挑眉毛,淡淡道:“我听说打仗了,想着这里一定会有好多病人,我过来既可以给他们治伤,也可以顺便试验我的新药,两全其美……然后就碰到杨靖了,再然后,就陪他去救你了呗。” 她语气淡淡的,但上官凝总能听出其中不加隐藏的失落意味。 这么多年过去,云夕也已经二十多岁,在这个时代算是大龄女青年了,她表面上虽然不在乎,但心里总是有几分介意的。 上官凝突然便觉的难过起来。 因为杨靖,云夕始终独自一人,而又因为她,杨靖也苦苦守侯了五年。 “对不起。”她低低吐出这三个字。 云夕怔了怔,旋而展颜一笑,表情是说不出的舒畅,平和的嗓音仿佛带了某种魔力:“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呀……上官,这就是命。我喜欢杨靖,杨靖喜欢你,而你呢?你心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上官凝敛起眸子,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么?”云夕恰到好处的在她耳边道,“如果你爱的是杨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和他成亲?” “我……”她发出一个音,又骤然低下来,似乎只是在催眠自己,“因为我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男朋友杨靖……” “他到底是谁重要么?” 云夕毫不犹豫的打断她,明亮的眸子像夜里的星辰,璀璨耀眼。 上官凝被她决绝的口气惊住,好一会儿,才轻轻舒一口气,郁结在心中多年的结,竟然也慢慢的解开了…… 杨靖到底是谁重要么? 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但她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 她可以毫不犹豫的离开楚翊风,只因为他们二人之间的阻碍太多——如果他不是楚国皇帝,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误解,结局到底是怎么样不得而知; 可是即使杨靖在她面前,她也不敢再去接受,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许并不属于爱情…… 眼中神色逐渐清明,上官凝淡淡一笑:“谢谢你,云姑娘。” 云夕自嘲的一笑,甩甩袖子,抬头望天:“我也是为自己好,什么时候他眼睛里没有你了,我还可以试一试呢!” 感激的一笑,上官凝道:“我与他都犯了一个错,太沉溺于过去,却没有认真想过现在的情景,等他想通了,自然就会看见你的好了。” 云夕扭头看她,展开个放荡不羁的笑容,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道:“等他看见我的好,再来找我吧,我可不想眼巴巴的跟着他!上官,我是来向你告辞的,我要去战场啦,等战争结束以后,我们再见!”说完俏皮的眨眨眼睛。 上官凝也露齿一笑,二人拍掌道别,云夕就那么潇洒从容的,化为天边云彩,飞身而去。 那翩若惊鸿的身影,让上官凝有微微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这么自由自在的,随意翱翔呢? 杨靖也没有跟着队伍出发,饶是如此,在这里也忙的够呛。他不是没有打仗的才学,只是懒于施展而已,眼下到了非常时刻,也只能暂时充当当地的主帅。 直到天黑忙完了一个阶段,他才抽出时间来去见上官凝,顺便也提到云夕不见了。 “云夕她……”上官凝思量着,淡淡道,“去了战场。” “什么?”杨靖一怔,脸色微微一变。 上官凝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感情。 她心念一动,刻意加重了口气道:“战场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地方,也许从哪射来一支冷箭或者突然被火炮砸中,那小命肯定保不住了!尤其是来回两地奔波的人,恐怕受伤的概率更高呢!……” 杨靖脸色又变了变,忽然叹口气,道:“凝儿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他看出了她的意图,他的确了解她颇深。 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上官凝沉吟片刻,再看向他时,秀丽的眸已经多了几分特殊的意味:“杨靖,跟我讲讲你记忆里的前世好么?” 杨靖一怔,想了想,道:“你有一个哥哥,父母也很健康,哥哥结婚的早,孩子都已经六岁,全家都很幸福,唯一盼望的就是你早些结婚安顿下来了……” 上官凝打断她:“别说我,说说你自己。” 杨靖又是一怔,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我和你在大学认识,一起毕业……一起攒钱……” 说起这些,他虽然记得清楚,但总觉的是一场梦,存在的那么不真实。 杨靖收起声,聪明如他,立刻想明白了上官凝要他说这些的含义,诧异的望了过去。 上官凝淡淡笑着,手指却因为紧张绞在一起,暗暗用着力:“对于我来说,前世那些事都是我亲身经历的,永远也忘不掉……可是你不一样,你只是梦见而已,随时可以忘掉这个梦,杨靖,你喜欢我,也只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对么?” 不知不觉,她的语气里带了些难过。 杨靖沉默了许久,终于悠悠一叹,道:“凝儿,我给你讲讲我从小是怎么长大的,好不好?” “嗯。”她淡淡应一声。 “我……生长于一个刺客组织。每一顿饭都是拼了命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每天都会死很多很多人,我在尸体堆里长大。” “我的师傅……他不准我有任何的感情,他在我面前亲手杀了我唯一的朋友小开,然后把我扔到修罗场。那时的我,连眼睛都红的,我杀了三天三夜,空气里全是尸臭的味道,地面全被染红,最后我活了下来。” “我十五岁杀了我师傅,十八岁背叛了组织,我有无数的仇家,经历多次生死围追堵截,才到了刺客榜第二的位置。” 他平静的讲述过去的经历,看着上官凝,缓缓道:“凝儿,我只是想说,比起我过去十几年的经历,那场梦,根本算不得什么。” 对他而言,就像是突然做了一场梦,然后被强行塞了许多不真实的记忆,可是这些记忆,比起他过去十几年血腥的厮杀又算得了什么? 上官凝怔怔的叹息,突然发觉自己眼眶已经湿了,苦笑一声,道:“所以……你喜欢我,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因为前世的纠缠,造就了今生的爱恋……” 第一百零七章 王爷的仇妃 107 “不!”杨靖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明白……”她声音逐渐低落,正如她的心情,“可是杨靖……我突然发现,就算你有了前世的记忆,你也是这个时代的杨靖啊,就像你说的相对于你过去十几年的屠杀,前世的记忆又算得了什么?” 话说出口,她心里一阵刺痛,却还是不得不把话说完:“我之前没有想明白,在发现你就是他的转世以后,更是直接把你当成了他。对不起,我心里,其实介意你是不是那个杨靖的。” 视线终于模糊,上官凝强忍着不掉下泪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该再拖着他。 杨靖于她,是最信任的人,是最依赖的人,是最亲密的人,但不是爱人。 这么多年,甚至经历了轮回转世,他们早已经变了。 那个现代都市的上官凝与杨靖,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杨靖郁郁的,道:“那……到底该怎么办?” 上官凝深呼吸几次,勉强绽出一个笑容:“你没有发现,云夕已经在你心里有了一定的位置了么?” 杨靖沉默。 就在上官凝等待不及,又要开口时,他才闷声道:“可是凝儿,我还是愿意守护着你,当乐儿的爹。” 握住他结实的手,上官凝语气里多了几丝温柔:“我们互相多给对方一个机会好么?你再考虑下云夕,她真的……很爱你。” 杨靖扯出一丝笑容:“如果我确定我爱的是你,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思忖了片刻,上官凝郑重点头:“好。” 抬头望天,一轮明月挂在梢头,映的夜色无比撩人。 ———— 遭双面夹击,楚翊风守着一座空城,竟然也能与傅成晨对峙起来。 其实傅成晨攻的也甚是辛苦,他与副将分为两队攻城,楚翊风腹背受敌,他也好不到哪去。 别忘了当初楚翊风攻占了溪城时,大本营还有少数军队,后来退到五十里外的镇上。傅成晨在打楚翊风,而楚翊风那支队伍同样也没闲着,时不时冒个头骚扰一下,与越军打起了游击。 久攻不下,杨靖也不再舒舒服服坐在府里,指挥着少量队伍对楚翊风溪城外的残余将兵围追堵截。 上官凝也知道如今形势严重,他们若耗不下去就必败,若能耗下去楚翊风就死定了。 她不愿看着越国人败,可若楚翊风死,她也不怎么情愿。 更何况,乐儿还在他手里! 耐不住煎熬,晚上睡觉总会梦到乐儿,梦到他水深火热,哭喊着娘亲救命,而楚翊风则狞笑着把剑刺向她的宝贝儿子…… 数次惊醒,上官凝简直完全乱了阵脚。理智上说楚翊风不会乐儿怎么样,可万一呢?万一他拿乐儿做筹码,万一越国人不认识乐儿,刀不长眼,又万一乐儿偷跑出来,遇到什么坏人…… 万一万一,万一实在太多了,上官凝愈加不安,脸色一日比一日憔悴。 杨靖看出她心中所想,终于有一天趁吃完饭的空当,找上来道:“凝儿,我准备去傅将军那里,你跟不跟我去?” 上官凝一怔,继而狂喜,连连点头:“我也要去!” 次日一匹快马,二人便直奔前线而去。 溪城门下,傅将军忙的焦头烂额,一听杨靖赶来,顿时大喜,亲自跑出去迎接。 不过,看见上官凝,他的脸色又有些怪异,之前夜无殇派了特使前去声明拿溪城换上官凝,虽然的确是为了让对方松懈,但能开出这样的条件也至少说明了上官凝的价值。也难怪傅将军一看到她,总会把她与夜无殇联系起来,歪想到别处去。 “将军。”杨靖翻身跳下马,抱拳道,“还是没有眉目么?” 傅成晨转移了注意力,愁道:“倒没那么夸张,只是想要全歼灭敌军,还需要些时日。” 有抚顺府接应,他们总不会像顾军一样断了粮草。 杨靖星眸一闪,道:“我想潜入溪城……” “绝对不行!”傅将军立刻打断道,“溪城现在就是龙潭虎穴,进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战场上军令最大,杨靖无可奈何,暂时答应下来,在营里帮忙处理着事宜。 上官凝也好似完全换了个人,对打仗的事不闻不问,每天只痴痴望着溪城的城门,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这些天溪城大门紧锁从未开过。 战前的气氛最为凝重,士兵们攒足了士气却不得发泄,实在是闷得难受。而溪城那边,困的日子久了,也渐渐透出死气。 他们都感觉到,这一战不可避免,就快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云夕又仙子般从天而降。原来她一直在溪城,双方都知她不在任何立场,只纯粹的救人,所以也没人拦截。云夕也与双方立了约定,她来往自由,但决不透露任何一方的信息给另一方。 不过这次,她私下透露了一个消息给上官凝。 云夕找到上官凝,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才告诉她,乐儿现在很好。 “城里已经断粮了,不过楚皇帝没有亏待他,吃喝全有,还有宫女专门陪着他。” 那宫女一定是池儿。上官凝叹口气,沉闷的不想说话。她实在想儿子想的厉害。 云夕笑笑,又道:“乐儿认得我,一见到我就问,娘亲什么时候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呢。” 上官凝又叹一声,双方对立,她又怎么进去见儿子? 云夕笑意里多了几分冷峻,接着道:“他手下那个将军,名叫薛名的,提议说拿乐儿做人质,要挟越兵退兵五十里,同时让出抚顺府。” “这怎么可能!”上官凝冷笑,心中却咯噔一下。 “怎么不可能?乐儿是你的儿子,而你又贵为丞相,受夜皇帝宠信,若你发令,他们总不好驳你的面子吧?” 上官凝咬牙,心知云夕说的不错。 “不过……”云夕偏头一笑,微微眯起了眼睛,“楚翊风拒绝了呢。” 猛松一口气,上官凝这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以楚翊风的冷酷性情,就算拿乐儿要挟她也在意料之内,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拒绝了。莫非他有什么办法可以突围? 上官凝心里总有一丝不安。围攻的计策是她出的,以楚翊风的本事,怎么会这么轻易中计?她脑中有什么闪过,却又总是抓不到要点。 云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淡然一笑,轻轻道:“快要开打了……我明天回溪城继续守着,再过两天恐怕就是死伤遍野了,你到时候小心些。”说罢转身欲走,可刚走两步她又回过头来,抿了抿唇,小心的问,“杨靖他……会不会也带兵攻城?” 上官凝摇摇头:“我不知道……” 云夕耸肩,轻快的离开。 战争迫在眉睫了,就算傅将军不攻城,楚翊风也要突围了。到那时,乐儿怎么办? 上官凝心里隐约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听云夕所说,乐儿应该没事,可那不祥的预感,到底来自于谁? 心中有事,夜里睡的也不安稳,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时上官凝才昏昏入睡。 迷迷糊糊中有人拨弄她的头发,上官凝意识还未清醒,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娘亲!——” 她微微一怔,这才醒了几分,暗道莫非是想儿子想疯了,都出现幻听了? 那稚嫩甜软的声音却还在她耳边坚持不懈的叫着:“娘亲!乐儿好想娘啊!” 发了一会儿怔,上官凝突然翻身坐起,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狭长的眸子。 乐儿! 她猛的反应过来,兴奋的连话都说不出了,摸摸乐儿周身上下,又捏捏他的小脸蛋,看他笑嘻嘻的模样,简直要哭出来。 “娘亲!”乐儿欢快的叫了一声,扑上来抱住她。 “乐儿……”上官凝吸吸鼻子,喃喃道,“我的好乐儿,想死娘了……” 起了床抱着儿子转了几圈,她这才想起疑问来,乐儿不是在溪城么,怎么突然又出现在这里了? 乐儿白净的脸满是无辜:“乐儿说想娘了,爹爹就派人把乐儿送到娘这啦!” “爹爹?”上官凝懵了。 乐儿指着溪城方向,大声道:“就是那里姓楚的爹爹呀!” “胡说!”上官凝脸色一变,呵斥道,“你爹爹是杨靖,你只有这一个爹爹!” 乐儿被她一斥,吓的皱起小脸,委屈的辩解道:“可是……为什么不能有两个爹爹呀?乐儿都喜欢他们啊!” 被孩子天真的语气一问,上官凝语塞。 正思索着该如何认真的给儿子解释,乐儿却又发出疑问:“那边的爹爹说,和娘睡在一起的才是乐儿的爹爹,可是娘为什么不和两个爹爹睡在一起?” 上官凝简直窘迫的想死,恨恨的咬着牙暗骂楚翊风——一向乖巧听话的乐儿,都被他教坏了! “娘亲?”问不出答案,乐儿干脆又揪她的头发吸引她的注意力。 第一百零八章 王爷的仇妃 108 五岁多的孩子爬在身上都有些重了,上官凝费力的抱乐儿下来,转移话题问:“是谁送你过来的?” 昨天她刚与云夕谈过楚翊风有可能拿乐儿威胁她,今日乐儿就被送了回来,她可不会以为只是乐儿想娘亲了,对方就好心的让她们母子见面。 怎么说乐儿也算个较重的筹码,楚翊风真的肯这么轻易放过? 乐儿想了想,在身上摸出一封信,可爱漂亮的脸蛋上却是正经严肃的神情:“楚爹爹说给娘亲的信,娘一看就知道了。” 被他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上官凝淡淡一笑,接过信来拆开。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他写的字。 寥寥数句,却像是交代后事一般的,沉重嘱咐她好好照看好乐儿! 那字里行间沉浸的决然意味,被她敏锐的全部挖了出来! 心中多了一丝慌乱,上官凝把信揉成一团,视线漫无目的的乱转,最后又落在乐儿身上:“乐儿,给娘好好讲讲你来之前的情况好么?” 连她都未察觉,她的语气,甚至轻颤起来。 乐儿歪着头,很是艰难的思考了片刻,才道:“昨天晚上……楚爹爹和一直跟着他的叔叔吵了一架,然后楚爹爹很生气,回来抱着乐儿哭了呢!” 他猜不透大人的心思,可能清楚的感受出大人的情绪。 “今天楚爹爹就说送乐儿回来,乐儿问他什么时候也来,他说过一段时间就来找乐儿……送乐儿回来的那两位叔叔,一直凶巴巴的,好象很讨厌乐儿!” 上官凝咬住下唇,似乎有什么东西沉到了心底。 楚翊风抱着乐儿哭了!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脑中一团乱,怎么也理不清,好象总有两个人在她脑子里打架,一个叫着不可原谅,一个哭喊着再给一次机会。 原谅谁?给谁机会? 其实她心里清楚的很,可偏偏把自己当鸵鸟一般的藏了起来,逃避又逃避,直想躲一辈子。 可是现在的情形…… 只消熬到两军开战,她就再也不用逃避了,那个让她逃避的人,也许就永远不在了呢? 上官凝不敢多想,强笑着牵起乐儿的手:“以后乐儿跟着娘亲,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乐儿似懂非懂,狠狠点头:“乐儿再也不要和娘亲分开了!不过……能不能和两个爹爹也永远不分开啊?” 紧咬嘴唇,上官凝陷入沉思。 次日,溪城门大开。 楚翊风没了任何优势,直接开门出城,与傅成晨当面对决。 他披了雪白色战袍,青丝如墨统一系在脑后,当日的风有些大,袍角迎着风,猎猎飞扬,更显得他冷俊无双。 双方相峙,先是出先锋叫阵,楚翊风身边的将军拍马上前,朗声道:“顾国皇帝在此,尔等理当退让,以臣抗君,则诛九族!” 傅将军的前锋也上前冲着对方阵中大叫:“呸!我们是越国皇帝的臣子,你们顾国皇帝在我们眼里就算个屁!趁早投降还可以饶你们不死!” 傅成晨在众士兵簇拥中,远远望着楚翊风的队伍冷笑。 “傅将军。”突然有人从后上前,到了他身侧。 傅成晨扭头,顿时一怔:“您怎么来了?”他身侧,正是穿了男装的上官凝。 他虽知道了上官凝的身份,但这个消息也仅在几个将军之间流传,大部分士兵并不知道她是女子,所以见她上前,也无人阻拦。 上官凝脸色苍白,担忧的瞥了一眼前方:“这就要开打了么?” 先锋已经各自纵马冲出去,一对一对决,士兵们呐喊鼓劲,呼声响彻云霄,反应到上官凝的脸上,则更为萧瑟。 傅成晨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前方,口中道:“一会要冲锋了,乱阵中刀枪无眼,您还是先回营帐里去吧。” 当下情景,他也无暇顾及上官凝了。 “傅将军放心,你们只管就是,杨大人有我看着。”杨靖不知何时也到了他身侧,淡淡道。 傅成臣见状,也不再理会他们二人,一心一意盯紧了前方,随时准备下令杀出去。 两位先锋交手几次,不分上下,各自回到阵中,士兵们杀气冲天,只咬着牙等待上级下令。 而唯一不同的是,傅成晨这边个个生活虎,反观楚翊风的将士,却因为断粮萎靡了许多。 呐喊着充斥耳膜,震的脑袋嗡嗡作响,上官凝放眼望去,一眼便认出了楚翊风! 这时他的眼神锐利如剑,也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上官凝心中一震,知道他已经看到了她! 隔着刀枪,隔着无数的人,隔着喧杂的呼声,隔着埋藏在内心的杀戮,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上官凝突然就没了力气,纤细的手指勒紧了缰绳,垂下头来,心脏狂跳着,连她都不知到底为何变成这样。 杨靖突然伸过手来,紧紧握着她的,低声道:“镇定些。” “我……”她讷讷的开口,眸里满是求助,“杨靖,我害怕……” 她也不知道害怕什么,就算以前面对什么危险的形势她嘴上也不肯承认害怕,可是现在她怕了,非常的怕,甚至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心竟然痛的如刀绞。 杨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两军交战,到了最后时刻,只要他投降,就不会死的。” 只怕……他不肯投降。 上官凝心中默默道,再抬起眸子,却见他仍是遥遥盯着自己。 隔的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的那双狭长的眸子格外明亮,灿若夜空星辰,目光里敛去了所有的冷峻,只温润的默默的看着她,似要把她的脸深深刻在心里一般。 上官凝情不自禁握紧了杨靖的手。 “众将士,听令!”傅成晨已经举起武器,高声道,“为了保卫越国的国土,让敌人的血洒在我们的土地上,杀!” “杀!——” 无数的士兵举起武器冲上前,楚翊风也终于挥手下令,冰冷的声音覆盖方圆十里:“冲锋!” 上官凝想闭起眼睛,可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强迫她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切,每一刀每一枪都炽烧着她的眼睛,面前的残酷景象震撼的她几欲麻木! 她也看见楚翊风挑着长矛,威风凛凛,满是杀意的脸上染着殷红的血迹,整个人如战神在世! 上官凝竟然有些微的恍惚,周遭混乱的景象全都不见了,仿佛世间所有的光都集合在那个人的身上,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抹凛冽的表情,都像慢镜头一样,在她眼光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这样毫不掩饰自己,周身全是强大气息的楚翊风,仅在多年前逼宫时,她才草草见过那么一次,而这次,他如此清晰如此完整的展现在她面前! 上官凝像陷入了一个泥潭,痛苦挣扎却怎么也移不开她的视线! 她移不开视线,自然也看不到在某处有一支利箭悄然无声的划破空气,飞快的射向楚翊风! 那支箭快的宛若流星,快的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一瞬间,就刺入了楚翊风的后心! 上官凝瞪大眼睛,几乎艰难的无法呼吸,眼睁睁看着他中箭,跌下马! 耳边响起越国士兵兴奋的呼喊:“楚帝亡了!楚帝亡了!” 上官凝按住心口,那里骤然一痛,她的冷汗全部渗出,眼睛却还一直倔强的盯着跌下马的楚翊风,看着别人抬起他,看着自己这方将士们纵情欢呼…… 天上乌云翻滚,最后瓢泼下雨,冲洗着地面的血渍和每一个人的心情。 再也支撑不住,她晕了过去。 溪城城墙上,几乎要与天融为一体的白色影子动了动,一手捋过湿漉漉的头发,云夕静静瞧着下方热闹的情景,默默叹口了气。 这场残酷的战争最终以顾国皇帝的死告终。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皇帝死了,士兵们士气大减,更是没了主心骨,最后在薛名的带领下,挂白旗投降。 打扫战场一片荒凉,顾军的将士们如同没了一半的命,垂头丧气的被囚禁起来。几万人打点起来也是耗时耗力的事,最后几经折腾,才找到顾国皇帝的尸体,安置到了上好的棺木中。 傅成晨这边则是喜气洋洋,派了人抬着顾国皇帝的棺材率先回了七建城,其余俘虏则暂时留在溪城。 上官凝自那次晕过去,再醒过来神情总有几分呆滞,看着杨靖也怔忪的说不出话。 乐儿见娘亲成了这样,每天都是泪汪汪的,眼巴巴守在她身边。 杨靖暗暗叹口气,他知道自己输了。 战争一结束,云夕也就离开了这里,说了血腥看的太多,要去南方好好养养眼睛。临走前她笑眯眯的冲杨靖摆手:“我打算去南方的秀水池转一转,在那里玩一个月,然后去东海赏两个月的海景,加起来一共三个月,我也只等你三个月哦!” 她这是下了最后通牒,再等他三个月,若还是换不来他的心,她就再也不想了! 第一百零九章 王爷的仇妃 109 看她有点赌气的转身,杨靖微微迷茫——去游历天下,赏遍美景,光是想一想都觉的美好。可是现在,他离不开。 他放不下上官凝,尤其是在她最为失魂落魄的时候。 可是一路上看着上官凝呆呆的壮若木偶,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恨另一个人那么久,只因为她也爱着。 不论她多么不赞同楚翊风,多么不屑楚翊风的行为,她的心里,始终是爱着他的。因为观念或是其他,他们走不到一起,但爱却无法抹去。这两个人,明明是爱,却偏偏理解成了仇恨,最后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顾国的麟皇子不过六七岁,于是年幼即位,号安平元年,卫皇后升为太后,代其掌权,辅佐幼帝。 同时举行国丧,并派了使臣前来与夜无殇谈判,一是为了订立一个双方互利的协议,一是为了领回先帝的灵柩。 君王的遗体却在别的国家,实在是奇耻大辱啊。 回到七建城,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蒙生退意的人却已决定要离开。 几日下来,上官凝逐渐恢复了生气,也像往常一样开始浅浅的笑,会逗着儿子玩,可是她秀美的眸子里,较之以前,实在太过平静。 她也不上朝,对于自己身份被人发觉更是听之任之,杨靖知她心意,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离开后的事宜。 顾国使者抵达,由莫艾莫丞相迎接,夜无殇亲自接见,在这件事上越国占有极大的优势,谈判起来也底气十足。 在杨靖收拾好一切的同时,双方的谈判也趋于尾声。 这日是十五,夜里月正圆,杨靖去了上官凝的庭院,见她对着石桌上的宣纸发怔,忍不住一叹,道:“再过两日,他们就要抬着楚翊风的灵柩回国了,你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上官凝平静的看他,沉默了许久,才道:“算了吧。” 她不想去,她怕去了会控制不住自己。 杨靖点点头:“那也随你,等顾国使者离开了,我们也就请辞吧,四处游走,散散心,乐儿早就嚷着要出去玩了。” 她又抬目盯着他瞧,几乎要把他看穿,盯了好一会儿,道:“杨靖,你去找云夕吧,她在等你。” 杨靖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我怎么能丢下你?” 手中一空,却是上官凝抽回了自己的手,字字清晰:“我不该再拖累着你,云夕不会等你一辈子的……我们说过多给对方一个机会,也许你的机会,就在云夕那里。” “你在赶我走?”他轻声的问。 上官凝点头:“我本以为对于我来说,楚翊风根本算不得什么,可是他一死,我就什么也不想了……我们两个,这辈子只能做最好的朋友,杨靖,适合你的人,应该是云夕。”提起那个名字,她语调里还是有些微颤抖。 杨靖思忖片刻,才答应:“那好,我去找云夕,但你也要告诉我你准备去哪里,我也方便随时找得到你。” 也许和云夕在一起,会让他的人生多些其他色彩呢,可是他不放心上官凝。 上官凝冲他微微一笑:“我想去顾国边疆之地,看看我名义上的大哥和苏岩,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 那夜映着清辉的月光,他们聊到很晚,似乎要将几年的话全都说完,直到天蒙蒙亮,才各自回房睡下。 然而没多时天色大亮,上官凝却又爬了起来。 她换上最庄重的朝服,乘了马车去宫里觐见皇帝。 “微臣杨宁,叩见吾皇万岁。”跪在殿外青白石板上,地上的寒气侵袭入她的身体,刺激的她更为清醒。 小太监跑出来传信:“杨大人快进去吧!皇上他老人家在里面等着呢!” 上官凝进了殿,才发觉偌大的殿堂,只有她和夜无殇二人。 “爱卿是来向朕告别的么?”夜无殇无喜无怒,坐在龙医上静静的瞧着她。 上官凝心中一凛,忙低下头:“是。” “这几年,你做的很好。”夜无殇忽然幽幽一笑,眼神中也多了些高深莫测的意味,“曾经一度,朕想过绝不能放你走,若能入主后宫,必将是朕的一大助力。不过现在看来,就算留住你的人,你的心也不在这里。” 上官凝心中一震,淡淡应了一声:“皇上圣明。” 夜无殇轻哼一声,道:“朕准你告老还乡了,退下吧。” 上官凝悄然瞥了一眼,却见夜无殇脸色有些冷,知道他心中不悦,本想干脆的退开,却又总迈不开脚步。 夜无殇冷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还有事?”语气里满是不耐。 他知道她的秘密,他们无间的合作,可是五年后她还是要离开,这个认知让夜无殇心情异常的沉闷,对她也愈加的冷言冷语。 上官凝咬紧了下唇,犹豫了片刻,道:“臣……臣想去楚帝的灵柩前看一看。”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里暗含的那一抹哀求。 夜无殇心中一阵焦躁,暗哼一声,道:“去吧,以后别再朕的面前出现!” 上官凝心中一喜,忙道:“谢陛下!”说罢急急的退了开,叫人引路带她去存放楚翊风灵柩的地方。 夜无殇看她的表情,满心的不耐却又转成惆怅,最后悠悠一叹。 上官凝随人出了宫,转了无数的弯,最后停在一座宫院前,楚翊风的灵柩安置在这里,有专人守护,只等着次日搬运回国了。 小太监上前交涉了几句,随之放上官凝进去。 静静对着梓木做成镶金线的豪华棺木,上官凝静静的坐下,倚着木棺,开始发怔。 怔忪了许久,她才讷讷的开口。 “你死了……真好。” 无边的悲伤蔓延过来,包裹住她,上官凝抱起双肩又盯着地板黯然出神。 她说的是真心话,楚翊风死了,她觉的真好,真的太好了! 他的心思永远琢磨不透,只是她知道,若他还活着,他们之间也实在隔的太远。地位的云泥之差,还有那数条人命,他们终将是错过的两条线。 五年前无影临死前的一吼,深宫里金银一尸两命的死讯,还有仇敌卫灵儿的光辉荣耀,叫她怎么可能接受他?! 就算他死了,她也是介意这些的。 “所以说……你死了多好,我还会想着你……我们之前那些帐,都一笔勾销了吧,我全不怪你了……可是无影,金银,甚至小桃,还有苏岩,上官大哥……他们不一定愿意放过你,你死了他们一定很开心……” 上官凝想哭,眼睛却是干涩的。 她低声嘟囔了一会儿,站起来,对着棺木,默默的道:“就这样吧。” “我会好好带大乐儿,就这样吧。”最后一句话出口,心里突然又充盈了这辈子所有的悲伤,冲击的她差点掉下泪来。 回到住所,收拾好了一切,她毫无留恋的带着乐儿离开了七建城。 乐儿问娘亲:“我们去哪里呀?” 上官凝淡淡一笑:“去见你的舅舅好不好?乐儿还从没有见过舅舅呢!” “可是……”乐儿闷着脸,“我想找爹爹。” 杨靖比她早一天离开,他说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南方的秀水池找云夕,然后再去顾国边疆与她汇合。 温柔的一笑,上官凝抱紧乐儿:“爹爹会过来的,我们先去找舅舅,然后在哪里等爹爹,好么?” 哄了乐儿睡觉,淡淡吩咐了下人,上官凝坐在车厢内,感受着马车轻微的颠簸,也渐渐睡去。 马车舒缓的前进,一辆载了人,一辆装了货物,两个贴身的下人赶着车,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后方,还有一辆车,悄然跟随。 毫不起眼的一辆小马车,车帘掀起一个小角,露出如葱根的纤纤细指,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爷,跟着么?” “当然。”慵懒的声音淡淡响起,“跟着。” 女子一声轻笑,探出脸来,露出清俊的脸来,淡淡道:“池儿倒希望早点看到爷和上官小姐见面的情景。” “不过,上官小姐她,会轻易的原谅爷吗?”她丝毫不介意车内人的反应,盯着前方,随口道。 “哼。”车厢内俊雅的声音低沉轻微,“朕……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足够她接受……” 池儿淡淡一个冷笑:“卫太后不死……恐怕爷想的事情就没那么容易实现呢。” “池儿,你管太多了。”那人无喜无怒的吩咐,“追上去,别跟丢了凝儿。” “知道了!”池儿答应一声,吩咐车夫,马车加速,追上去…… ========我是二十年的分割线======== 安平二十一年,顾国皇宫。 卫灵儿一早起来,天色转凉,惹得她身子微微不适。 楚麟任皇帝已经二十一年,在她的操持下,国库丰盈百姓安顺,而皇帝羽翼渐丰,尤其这些年,卫灵儿已经深感对方不再受她控制。 她很痛快的交出了皇权,她知道自己压不住楚麟的,但念在这二十年辛苦的养育之情,以及她帮他执掌了这么多年朝政的面子上,就算没了实权,楚麟也不会将她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章 王爷的仇妃 110 是该收收心,把注意放到后宫了。卫灵儿想着,呷一口热茶,问王福宝:“皇上昨夜在哪个宫里留宿的?” 王福宝依旧是太监总管,但能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屹立不倒,也间接说明了其手段之高明,宫里各路人看见了哪个不尊称一声“王公公”? “回太后。”他恭敬的弯着腰,“皇上昨儿个就在自己寝宫里歇着,哪位娘娘也没招。” “知道了,你下去吧。”卫灵儿乏力的揉揉太阳穴,年事大了,身上的毛病越来越多,最近总是头晕。 看看时间,该下早朝了,正想着,外面就有来报:“皇上驾到——” 皇帝楚麟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楚麟模样俊美,温润如玉,眉眼间像极了当年的金皇后。 “儿臣给母后请安!”例行公事的行了礼,楚麟神秘的一笑,待身旁的人退的差不多了,才凑过去道,“儿臣今天来,给母后带了一件礼物。” 卫灵儿一挑眉:“麟儿拿了什么礼物要给哀家?”她想表现的好奇些,只是现在头疼的厉害,实在应付不起来。 楚麟温和的一笑,使个眼色,他带的那个小太监立刻抬起头直视着卫灵儿,露齿一笑:“太后,就是在下。” 卫灵儿怔住,再一细看,身子立刻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之前没有注意,但现下看起来,这个小太监与楚麟分明有七八成相似,他根本不是宫里的人! “你,你是谁!”卫灵儿丝毫不察自己嗓音都已经尖锐。 楚麟也收起了一贯和煦温暖的笑容,淡淡道:“他是我的弟弟,楚唱。” 卫灵儿急道:“胡说!你压根没有弟弟!你是哀家带大的独子!麟儿,千万莫被人骗了!” “母后难道忘了?”楚麟急促的一笑,表情里还有几分迫不及待,“二十二年前,金皇后难产,连孩子也没有保住,楚唱就是那个孩子呀。” “胡说!你胡说!”卫灵儿的表情分明见鬼,更是高声尖叫。 当年的事她做的如此隐蔽,怎么还会有人知道?! 神色一凛,楚麟冷笑道:“母后一定没有想到,朕的生母——金皇后,她压根就没有死。” 当年,卫灵儿使计让产婆暗中下手阻止金银生产,害她大出血连着孩子都没了命,那是她的丫头小慧亲眼所在的,怎么这时候突然又冒出一个楚唱来?还说金银没有死! “母亲她只是为了离开这个纷乱的后宫,知道你有加害她的心,干脆将计就计演了一出假死的戏。之前的上官皇后不就假死过么,这计再用一遍,竟然还是这么好用啊!”楚麟冷笑道,欣赏着卫灵儿惊恐的神情。 “你……你……”卫灵儿抱头,手指乱抓,发鬓散乱,看起来就像是发了狂。 “哥,抓紧时间吧。”名叫楚唱的俊秀青年很是淡然的开口。 楚麟点头,嫌恶的看着卫灵儿,道:“太后不是一向最喜欢权利的么?你为了权利害了那么多人,如今享受了二十年,也该知足了吧,父皇他去的早,那就由儿臣替父皇完成他的心愿!” 卫灵儿恶毒的盯着这两兄弟,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可怖:“哀家自以为能有个安详的晚年,却没想到,没想到啊!为他人作嫁衣裳!” 楚麟瞥一眼她,冷冷道:“太后现在,还觉的自己死的冤么?” 卫灵儿狂笑着,突然一跃而起,张牙舞爪的扑过来,笑声更是鬼一般的阴森恐怖! 楚麟一偏头,错开身子,卫灵儿跌在地上狂笑了阵子,声音渐歇,最后头一歪,竟然没了气息。 楚唱怔了怔,却见楚麟一声冷笑,道:“她喝的茶里,我已经不间断的下了两年药,如今也是发作的时候了,现在死了,就算御医查起来,也只会说她是发狂而死。” 再看向弟弟,他的神色多了几分温柔:“这些年,父皇和母后还好么?” 楚唱眉宇间还有几分青涩,微微一笑:“母亲她一直留在西域不肯回来,而父亲么,就是那副老样子,缠着上官姨娘不肯放。” 想起上官姨娘宛若天人的美貌和硬如石头的臭脾气,楚唱也禁不住展开一个细细的笑容。 “那其他兄弟呢?”楚麟没忘了问。 “楚乐跟着杨大叔云游江湖去了,听说过阵子要来河阳城,到时候他一定会来见大哥你;影儿才十五岁,还一直留在上官姨娘身边。” 楚影儿是楚翊风和上官凝的小女儿,当初上官凝得知楚翊风装死,勃然大怒,声称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他。后来楚翊风追了五年,再加上金银其实没死,才勉强让上官凝接受他,为了纪念无影,便给小女儿取名叫楚影儿。 不过楚翊风的大男人主义实在让人接受不了,总是惹得上官凝不快。矛盾一闹起来,就是天翻地覆,每到那种情况楚唱就总带了妹妹躲的远远的。 听楚唱叙述外面的生活,楚麟也面露向往之色:“像你们这般,真是幸福。” 他们兄妹四个,有三个逍遥自在,只有他这个大哥,闷在宫里当皇帝。 楚唱羞涩一笑,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死尸,道:“时候不早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走了,大哥保重。” 拍拍弟弟的肩,楚麟透出一个少见的真正笑容,目送着他出门,飞身而起,旋即不见了影子,这才扑到卫灵儿的尸体旁叫出来:“母后!母后!快来人啊!” 面上凄凉,心中却是微微笑。 最后的敌人都已经除掉了,这个结局真是好。 话说有一天作者没有更新,书里的几位主人公决定忙里偷闲,凑一桌打麻将去。 楚翊风给杨靖发短信:打麻将了,缺俩人,记得把越国皇帝带来。 一眨眼功夫,杨靖就出现在楚王府,背上背着可怜的越国皇帝——夜无殇。 楚翊风大喜,急忙去叫无影:“无影快过来,打麻将了!” 一桌人很快凑起来,大家一边唠嗑一边玩。 “那个……无影,最近追你的美眉多不多啊?”楚翊风嗑着瓜子问。 “回王爷,不多。”回答的很端正。 “那个……凝儿找你的次数多不多啊?”楚翊风又问。 “……”直接沉默。 杨靖不乐意了:“凝儿是我的,楚王爷你问那么多干吗?二筒。” “胡了……”沉默良久的夜无殇突然开口。 杨靖瞪过去一眼,道:“夜无殇,你还没出过场呢,胡个屁呀!不算不算。” 夜无殇委屈的继续沉默——没出场能怪我吗?还不都是作者不写我呀! “碰!”楚翊风直接无视夜无殇,熟练的拿过二筒,再摸一张牌,“三条!” “胡……”这次是无影,但楚翊风阴冷瞪过来,他立即改口,“……那是不可能的!” “啧啧啧,无影啊,凝儿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太听话了,学学哥哥我,看凝儿对我多死心踏地。”杨靖整理着牌,顺口灌一口茶。 其他三个男人对他怒目而视。 杨靖这厮视若未见,得意洋洋的继续摸牌,反正他轻功好,打不过就跑。 楚翊风也很生气,扭头吩咐下人:“去备桌好菜,一会儿哥几个要好好吃顿,顺便告诉楚王妃,有客来,晚上别出门了。” 他想间接告诉众人,你们再喜欢凝儿,凝儿也是我老婆。 “哈哈,老楚,”夜无殇终于插句话,“你头上帽子好象是绿的啊。” 楚翊风脸也跟着绿了。 “打麻将打麻将,小夜子该你摸牌了。”杨靖立刻跳出来打园场。 四个人斗的昏天黑地——其实是两个人斗。夜无殇因为没出过场被勒令不准胡牌,无影因为忠于王爷自然也是有名无实,只剩楚翊风和杨靖咬着牙死掰。 “不玩了!”杨靖撇嘴,“老子这些年用命换来的钱全你小子赢过去了!” 楚翊风得意的笑:“跟本王斗,你还差的远。” “切!”杨靖甩了一把鄙视的眼神,站起来就走,“少爷我去找凝儿!” “那是我老婆!无影,干掉他!”楚翊风大怒。 无影:“……” 夜无殇弱弱的举手:“朕……朕可以回去了吗?” 楚翊风不搭理他,还是好心的无影指点:“陛下,出了楚王府,您一路向南,坐上马车走七七四十九天就到越国的地盘了……陛下?陛下!怎么晕过去了?” “没出息!”楚翊风鄙视,随即又跳起来,“杨靖!你去哪!” 杨靖轻功不是吹的,眨眼间就跑掉了…… 楚翊风再发条短信过去:“小样,属兔子的。”然后匆忙吩咐无影,“快去知乐园看看,凝儿被那厮掳走了没?” 无影:“……” …… 知乐园的生活枯燥无味,上官凝闲着没事,画了一副扑克牌,教小桃和池儿打斗地主。 两个丫头都很聪明,一会儿就学会了,于是,知乐园热火朝天开始斗地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王爷的仇妃 111 第一把摸牌,小桃是地主。 “啊哈哈哈哈,小桃你等着小姐我斗死你吧!”上官凝得意的仰天大笑。 小桃苦着脸,可怜兮兮甩一张牌:“一个红桃二。” 上官凝一愣:“干吗一上来就出二?” 小桃垂着头,小声嘟囔:“小姐你不是说要出小牌吗……” “小牌啊小牌!”上官凝一拍桌子,“三才是小牌啊,你出红桃二干吗!” “那个……二不比三小吗……” 上官凝已经笑抽过去。 ———— 第二把摸牌,池儿是地主。 小罗莉面不改色,沉稳出牌,来个双飞,再来个三带一,走的那叫一个顺畅无比。 上官凝咬咬牙,突然一指天空:“有飞碟!” 小桃和池儿一起扭头去看。 上官凝飞快的抽小桃的牌,顺手又塞给她几张。 “哈哈!双王!”她叉着腰砸牌,“然后顺子!暴单!” 小罗莉寒着脸,愤怒的瞪着上官凝,拿眼神谴责。 你承认吧承认吧承认吧承认吧你就是换牌了。 最后,还是上官凝败下阵来,讷讷的一甩牌:“算了,这局不算……再来。” ———— 第三把,上官凝是地主。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生出些同仇敌忾之心。 “对三。”上官凝小心翼翼出牌。 “对四。”池儿冷静沉着压下。 “对六。”上官凝咬牙继续出。 “咦?杨公子!”小桃突然叫了一句。 “哪呢哪呢?”上官凝跳起来转身去找,最后黑着脸转回来正看到池儿的手从小桃那抽回去,顿时气的手指发颤,“你你你……你们换牌!” 两个丫头立刻摇头否认。 哼,换牌本小姐也不怕,我手里有对子几双,顺子一串,然后就是大小王最后暴单,我怕你们?上官凝挑眉,坐下继续出牌。 “王爷?!”小桃又突然叫道。 “小桃呀,这套对我不管用了……”上官凝惋惜的啧啧嘴,“你喊杨靖我还要去看一眼,你喊楚翊风,我才懒得搭理他呢……” 两个丫头面色如纸,她的音量也越来越低,最后悄悄回头,迎面就是楚翊风那张臭脸。 “呵呵呵,真巧……” 于是多了个人旁观,斗地主继续。不过上官凝身旁,多了无休止的骚扰。 池儿继续出牌压上官凝,小桃时不时打配合,一向互相看不顺眼的俩丫头竟然异常的团结。 “唔,平时本小姐太宠你们了……敢出对二?回头再收拾你们俩,炸弹!——别乱摸我!”一边出个牌,一边防止色狼的侵袭。 其他人压不住,上官凝得意一笑:“顺子……哎?我的方片七呢?” 楚翊风嘿嘿笑着跑掉了。 太过分了!偷了她的方片七!上官凝大怒,扔了牌追过去,顺便给杨靖发短信:“靖啊,那家伙又欺负我,你去跟夜无殇说声,叫他明天就带兵来攻打!” 剩下小桃和池儿面面相觑…… “我说……”小桃开口,“咱这斗地主,还玩不玩了?” “玩什么?”池儿没好气的瞥她一眼,“地主都解放了,咱们斗无产阶级呀?” “……” …… 他记忆里,最深刻的便是那场雨。 透明的丝线悉数打落在地上,溅起殷红的水花。 是的,殷红,血一样的颜色。 那时候,他叫楚无影。 四岁的他,还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惊恐的看着母亲被父王踹倒在地,哭泣着哀求着,他们身旁,还有一个男人瑟瑟跪在雨中。 “孽种!”父王突然恨恨低吼,将母亲甩在一边,冲过来又踢了他一脚。 他的胸口剧痛,也被踢到雨中,“哇”的哭了出来。 楚无影不明白,父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和娘? 母亲爬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哽咽着乞求:“王爷!孩子是无辜的……” “滚!”父王又把他从母亲怀里狠狠扯出来,暴怒的脸上满是被背叛的痛楚,“杀了他们!” “不!——” 侍卫手起刀落,率先一刀砍下了跪在雨中那男子的头颅。血,喷洒而出。 楚无影心中,突然刺痛了一下。 然后他看见父王也举起剑来,咬着牙刺入了母亲的胸口! “娘亲!”小小无影尚不知母亲犯了什么错,他只知道扑过去,抱着母亲大哭! “影儿……”母亲气若游丝,怜惜的抚摩过他的脸颊,随即气绝身亡。 瓢泼大雨,哗哗声掩盖了幼童低声的抽泣。 王爷横着剑,嘴唇颤抖着,仇视的目光盯着他,又有几分不舍——这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 楚无影抬头,泪眼朦胧瞧着他的父王,小嘴一张,声音都已经哭哑:“父王……” 王爷心中一软,雨模糊了他的视线,但觉面前的孩子的脸逐渐长大,长成他母亲那般倾国倾城的样子,又有着几分他父亲的轮廓…… 他的父亲……不是他! 王爷最后咬牙,他不能容许自己的妻子有这样的背叛,更不能容许这个孩子活着时时刻刻提醒他曾被背叛过! 他的手高高举起来,剑尖泛着耀眼的寒光。 小无影眼睁睁看着他做的一切,雨水拍在脸上生疼,他的头发,一缕缕的贴在脸颊,玛瑙一般的黑眼珠,茫然无助的看着父亲。 “父王!”一个清亮的声音,不知何时从屋内又出来一个孩童,五六岁的模样,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父王!”他拉住王爷的手臂,嫩嫩的大声的开口,“把他交给我吧!” 小无影茫然扭头,看着他的哥哥,稚气的脸,白净的如玉石。 最后王爷放过了小无影,依楚翊风所言,交给了他。 那年,楚翊风六岁,无影四岁。 六岁的小翊风,隐隐有着上位者的风范,遍地血水,暴雨瓢泼,他轻轻扶起雨中的无影,抹去他脸上的水,脆生生道:“你以后就跟着我。” “哥哥……”楚无影抽泣着开口。 “我不是你哥哥!”小小的楚翊风打断他,大声道:“你是二姨娘和蓝管家的儿子,不是父王的儿子!从今以后,你叫蓝无影!” 从此,无影更姓,跟在楚翊风身后,他也渐渐明白了,自己原来是母亲在外偷人的结果,他是私生子,不是楚家的后代! 他跟着楚翊风拜同一个师傅,学同样的武功。 他的话渐渐的越来越少。 那段时间他整晚失眠。 他不再爱哭,而是面无表情,不再吐露心事。 最后,他成了楚翊风的影子。 日复一日,他的容颜越发的娇艳,神采间更多了母亲的风采,为了不使老王爷看到他就想起母亲,他开始戴面具,然后,一戴就是十几年。 他的父母,原来都是死在老王爷的手下,可是他没有资格去怪谁……他的性命,是楚翊风留下的,他只能毫无目的的活着,永远做一抹安静的影子。 时光荏苒,最后,大家都忘记了当年发生的一切,只知道,蓝无影,是现任楚王爷的贴身侍卫。 偶尔深夜万籁俱静,无影仰头看璀璨的夜空,才能依稀想起他真正父亲的模样。 就这样活着吧!永远不要背叛…… …… 楚翊风十五岁那年知道了父亲死的真相,终于决定为父报仇。 他抛弃了学了十年的武功,改拿起书卷研读兵法。短短一年,翻遍史书杂记,投身朝野,摇身一变,成为顾国楚家最负盛名的王爷。 可是谁又知道,每个深夜,别人安睡时他的埋头苦读? 同龄的少年逛花街吃花酒时,他正在对着沙盘苦苦排练兵法对阵。 清晨寂静无人时,他已经带着侍卫穿梭在河阳城的每一条街道,明明还有几分稚嫩的脸,却是如刀刻般棱角分明,寒气逼人。 十六岁的他,狠毒之名已经传遍天下。 但心狠手辣,却从不滥杀无辜,楚翊风在百姓心目中,如同阎罗在世,只敢远远敬畏的观望,不肯靠近一步。 他带兵通缉江湖上著名的大盗匪无双,却被对方不屑的嘲笑:“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敢来抓本大盗?!” 楚翊风冷冷的不说话,又眯着邪魅的眸子指挥手下围追堵截。 十六岁的少年,竟然也心思缜密如针,他的指挥下,匪无双竟然无处可逃!大盗恼羞成怒,低吼一声横刀砍过来! 楚翊风临危不变,镇静的举剑,“叮”一声,武器相撞,二人对峙。 匪无双暗惊,他以为这少年只是挂着王爷的名号,徒有虚表而已,然而动起手来才发现自己看走眼了,对方目中冷色竟然让他心寒! 随即分开,二人缠斗,愈是打下去,匪无双愈是惊讶。 这个少年太强了!比他强上不止一分! 他也知道自己此次怕是在劫难逃,只是想做最后的抵抗。 “吼!”匪无双咬牙,拼了命的冲上前,嘴里叫道,“老子临死前也要抓个垫背的!” “噗——”长剑穿透胸膛,楚翊风成功完成任务。 本是该捉拿归案的大盗,他直接省去了所有步骤,眼也不眨的取了他的命,然后神色平静的砍下匪无双的头,血喷出三尺远。 这时,他才处理肩上的刀伤。 在砍掉匪无双头颅的同时,百姓们也被这血腥的场面惊的一团乱,当下都四散而去,生怕惹到了这位阎罗王般冷酷的楚王。 可是,却有一个例外。 八岁的小女孩,误打误撞闯进了侍卫的包围圈,怯怯的扯一扯楚翊风的衣摆,无视染到手上血渍,仰着头满是仰慕的开口:“大哥哥,你好神勇啊!” 那是楚翊风第一次见到卫灵儿。 所有人都怕他,只有这个八岁的小女孩,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喜欢他。 楚翊风的心微微一动,抱起她,轻声的问:“你叫什么?” 女孩大声道:“我叫卫灵儿!” 卫灵儿第一眼见到楚翊风,便是看他犹如天神,威风凛凛。从那天起,她就决定,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嫁给这个漂亮厉害的大哥哥。 此后卫灵儿就时常去楚王府,楚翊风下了令,任她来去自如。 卫家也觉得小姐和王爷关系交好也有利于他们日后的发展,一直鼓励卫灵儿去找楚翊风。所以从她八岁起,多半的时间就会在楚王府度过。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七年过去,卫灵儿出落成漂亮活泼的小美人,整个河阳城也基本都知道,卫家,是依附于楚王的。而楚王二十三岁还未娶妻,都传言说他是在等卫家小姐。 有时候楚翊风研读兵法,卫灵儿就乖乖坐在一旁,俏皮笑着看他。 他也会温和一笑:“灵儿觉的没意思,就先一个人玩会儿。” 卫灵儿摇头:“我就这样看着风哥哥……” 她满心欢喜的端详楚翊风,越瞧越开心,突然问出一句:“风哥哥将来是不是要当皇帝啊?” 楚翊风错愕,淡淡问:“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卫灵儿嘻嘻笑起来,“只有皇帝才这么累,要学这么多东西呀!” 楚翊风温和笑道:“那我做皇帝,灵儿喜不喜欢?” “喜欢!如果风哥哥做皇帝,灵儿做你的皇后好不好?” “好!”他不假思索答应下来。 春天到了,卫灵儿吵着要去春游,无奈之下,楚翊风只得带着她乘马车出外踏青。那个时候,京城已经隐隐有流言,说楚王才学盛名,远远超越了皇帝楚平正。 然后,在郊外遇袭。 目标,当然是楚翊风。 从十五岁到二十三,有组织的刺杀他遇见了无数次,这次也只是其中一次而已。 过程有惊无险,暗中保护的亲卫,以及无影冷酷的身手,楚翊风除了身上染了几滴血渍,再无其他异样,只是把卫灵儿吓到了而已。 她已经不是当年八岁那个懵懂小女孩,乍见血腥的场面,惊吓的脸色雪白,半晌说不出话。 郊游无望,他只能先送卫灵儿回家。 这次卫灵儿足足有五六日没有再来楚王府,待楚翊风察觉异样时,卫家已经举家搬迁。 唯有一封书信送到了楚王府。 “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三年定归,盼君安守。” “好,灵儿,我等你回来,到那时,一定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誉。”楚翊风喃喃自语。 他知道卫家在担心什么,随着皇帝楚平正羽翼渐丰,终于开始暗暗的想要铲除他。多次的刺杀,让卫家终于明白,跟着楚王,性命实在难保,只得搬迁离开京城,暂避风头。 只是没过多久,便传来消息,路上山贼横行,卫家死伤无数。 楚翊风大惊,天子脚下,怎么会有山贼?待他赶到时,已经是满地悲戚,尸横遍地。 虽然没有找到卫灵儿的尸体,但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凶多吉少。 楚翊风发了疯一般的寻找,还是毫无音训,苦苦寻了三天三夜,他最后放弃。 卫灵儿这个名字从此成为他的禁忌,并且他开始比往常更为阴寒,对楚皇室的仇恨也愈加浓烈。 无影见证着楚翊风从冷酷到残酷,从冷漠到淡漠,瞧着他封闭内心,一心筹划着复仇的计划,直到三年后动手。 后来的三年。最大的意外,便是上官凝。 …… 直到多年后,每每回想起过去十几年,楚翊风才明白,他对卫灵儿,只是一种温馨的守护,其中与爱情无关。 真正爱上的,让他生让他死的,是上官凝。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拖个美男回府 1 “天杀的女尊!”宋小乔咬着牙骂,奋力把肩上的麻袋扔到指定的位置。 她挺挺瘦弱的小身板,以手当扇给自己扇风,呼哧呼哧喘着气。 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条黑色的丝带,丝带末端绑着一个似玉非玉的小石子状的东西。 看到这个手饰,宋小乔立刻想起了自己悲惨的遭遇…… 一个月前,她还在为找工作犯愁——刚刚大学毕业,四处碰壁,大公司没有一个人肯要她。而自己偏偏又许下一个月给家里寄几千生活费的大话,真是急死人。 然后……有一天,再一次面试失败后…… 大马路上,一个戴墨镜的大叔从天而降。 就像电影里的特工,一辆帅气的黑色轿车停在宋小乔面前,车上下来一位身材稳健,黑色西服,面无表情的墨镜大叔。 “宋小乔是吗?”墨镜大叔递出自己的名片,“我是时空穿越管理局的,想找你谈一点事。” “啥?”穿越时空管理局?宋小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没有听错!”墨镜大叔肯定的说,“科学院最新研究出的成果,可以任意穿梭时空,在我们的研究中,发现一个不为人知的朝代,而这个朝代所存留的,只有一张画象。” 说着他拿出相片,给她看拍摄的那副画。 宋小乔好奇的凑过去,随即惊呆了,那画上画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女人,而那个女人竟然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只看了一眼,那女子神态灵动,巧笑嫣然深刻脑海,宋小乔一阵晕眩,就好象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跳出来! 幻觉!一定是幻觉!她晃晃头,暗暗的想。 墨镜大叔说:“你与她一模一样,所以我们找上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帮个忙。” “可是……我还在找工作……” “我们雇佣你!” “可是……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按我们说的穿越下时空确定那个朝代的存在就可以。” “可是……我要攒很多钱……” “五十万!” “……好!” 宋小乔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 跟墨镜大叔上了车,到了传说中的时空穿越管理局,各式各样的仪器几乎晃花了她的眼,墨镜大叔似乎是这里的头头,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纷纷向他行注目礼。 “好华丽啊……”她怔怔的感叹,尴尬的抱紧自己的又丑又破的背包。 “这是我们的工作证明,还有上头发的委任书,所以这次穿越是经过上头同意,你不用存在任何顾虑。” “哦,大叔啊,不过我还是想问……”宋小乔好奇的问,“就算我和画像上的女人长的一模一样,也不一定非挑我不可啊……” 其实她是很奇怪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巧的事?一看到画上那女人,她便从心底生出来一种熟悉感……但是就凭长的一样就选她,也实在太轻率了吧…… 墨镜大叔收拾着仪器,随口解释:“我们暗中测试过的,你身体的磁场和那个朝代最为契合,这个你懂吧?——带上这些,万一出状况也好应付。” 宋小乔吓一跳:“会出什么状况?!” 墨镜大叔温和的一笑,解释说:“本来你只需要去一下,然后由我们回收,但是也有可能出现坏情况,比如天气恶化什么的,可能会延迟回收,但最多也只有三天。” “这条手饰你拿着,这是回收你时最关键的仪器,一定要保存好。”墨镜大叔把系着奇怪玉制品的丝带给她。 宋小乔郑重其事的收好。 最后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过程,换上了古代人穿的衣服,披肩长发梳了一个漂亮发型,宋小乔被推上一台仪器旁。 “大叔啊……”宋小乔有点紧张。 穿越哎!往好处想是独一无二的旅游,往坏处想是万一穿越错了,跑到原始社会怎么办?! “我能带自己的包包么?”末了她又问一句。 对方犹豫了下,点头。 见她有些疑惑,对方又好心的解释:“一般穿越时空是不让带东西的,因为说不定什么东西沾染了磁场就会引起时空异变,两年前就有个技术员偷拿了汉朝古玉,结果掉进了时空旋涡,再也没了消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拖个美男回府 2 宋小乔“啊”了一声,急忙把包包丢下:“那我不带了!” 对方笑了笑,捡过她的包又递过去:“现在技术完善,已经没事了,而且你只去一下,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宋小乔还是吭吭哧哧不敢接包。 “你别怕,”墨镜大叔解释,“这两年我们已经进行过多次实验,其他朝代别人都可以去,而且安然无恙,只有这个无名朝代非你不可,否则也不会让你知道这么机密的事——如果时空穿越管理局曝光了,会在社会上引起多大的骚乱。” “所以——”他扶了扶眼镜,“等你回来,我们还要签署一个保密协议,那五十万也算是封口费吧。之前还要麻烦你到了那个朝代以后好好观察下,回来了讲给我们听。” “……好!”犹豫片刻,宋小乔重重点头,五十万啊! “大叔……那个消失的技术员,后来怎么样了?”临走她还不忘八卦。 “唔,法律上已经判定他死亡了……”墨镜大叔含糊回答,然后不知按了什么,“啪”一声,宋小乔再睁开眼,就已经处在一个荒郊野外了。 于是她带着一点点吃的喝的,抱着自己的小破包,等着墨镜大叔回收,一等就等了几天。 ……最后,为了不饿死,她只能去最近的地方找些能糊口的活来干。 死大叔!说最多三天,她都快成叫花子了,也没见人回收她! 那时候的她,已经是蓬头垢面,走了半天的路才找到一家小镇,在镇上找到了一个苦力活——搬货物。 宋小乔可以确定这个朝代是存在的了,她甚至还在这个朝代当过苦力!一想起来,就是眼泪汪汪的。 这里的人说话都很怪异,可更怪异的是她竟然能听懂。 好象从骨子里,就有一种天生的熟悉感,吸引着她,一到这个朝代,她的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一样,每天用不完的精力,使不完的力气。 就连说话,也变成了这里的腔调。 再后来,她震惊的发现,这里是女尊社会! 这个世界男人和女人完全颠覆了!女人们从此要开始在外为生计打滚奋斗,照顾金屋藏的美男!不平衡,太不平衡了! 宋小乔几乎都可以想象出来,如果她生活在这里,日子一定是惨不忍睹的! 现在的她就已经很惨了! 这个世界的女人全都是虎背胸腰,背两麻袋的货物面不红气不喘,哪像她瘦弱的小身板,一掐就断了! 所以别人一次背两麻袋,她就只能背一袋,还要咬牙切齿的咒骂:“天杀的女尊!” 靠体力生活真是要命啊! 死大叔骗人,都一个月了,也没人接收她回去! 不过宋小乔相信,再坚持几天,好日子一定会来的! 累死累活终于干完一天的活,宋小乔觉的自己的腰已经没有知觉了。 甚至她动一动,小瘦腰还会“嘎嘣嘎嘣”的响几声——骨头都僵硬了。 “天啊这真不是人干的啊!凭什么那些男人指挥我这样弱风扶柳绝色倾国的美少女干这种粗活啊啊啊!”她迎面躺在稻草床上,悲愤的大吼。 “宋小乔!”门口一声爆喝。 “哎!崔妈!”宋小乔一溜爬起,讨好的冲门口那三大五粗的女人干笑。 “吃饭了!”崔妈诧异的瞥她一眼,放下手里的碗,转身就走,走远了她的嘀咕声还不断传过来,“这小身板……瘦死了……将来连夫君都娶不到!” 宋小乔因为拿到晚饭喜滋滋的脸瞬间石化…… 天啊你们这些扭曲的审美观老娘这是骨感美啊! 吃完饭,她饱饱的伸个懒腰,打着嗝到门外去散步,一点都不顾自己的形象——在这个社会能活下去就是王道,还要什么形象? 虽然她一直的确没有形象…… 大一的时候因为贪玩下河捞鱼,结果差点溺死,还被全校通报批评,于是全校都知道宋小乔是个“溺水女”。 大三的时候男朋友跟她分手,理由竟然是:“我得找个会游泳的,不然你和我妈掉河里我救谁呀?”宋小乔一气之下举着别人摊上的菜刀追了他三条街!想象一下一个小女人举着菜刀追砍一个大男人,后面跟着的是菜刀的主人,现场一片鸡飞狗跳…… 她男朋友那时还气的直喊:“早知道你这么泼辣,当初就不该追你!” 宋小乔惦起一块板砖砸过去:“早知道你这么懦弱,老娘当初就不该接受你!” 此后她泼辣的名声也越传越远…… 最后,再也没人来追宋小乔了。 回想起这段悲愤的过往,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跺脚,伸指望天,大吼出声:“苍天无眼啊啊啊!” 宋小乔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把路过的车夫吓一跳,手一抖,马鞭抽歪了位置。 “嘶——”马匹长鸣,竟然撞到了旁边一棵树上! 好一阵乱!马受了惊,差点跳脱了缰,那车夫吓白了脸! “哈哈哈哈……”看热闹的宋小乔幸灾乐祸的大笑! 好不容易稳住了马车,车夫眼睛里要冒出火来,狠狠的瞪她! 宋小乔撇撇嘴,一挺胸脯,叉腰骂道:“看什么看!姑奶奶长的漂亮也不许看!再看的话一文钱一眼!” 这是个地痞无赖,车夫下了结论,自认倒霉呸了一声,扬鞭策马。 “等等,灵霜。”车厢里突然传出一个好听清脆的男声,透过车帘,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这只手指节分明,骨骼纤细,白皙秀美,微微一动,就好象汇聚了天下神韵,竟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随后,这人手中又多了一把短匕,刀鞘繁美精致,刃未出鞘,杀意尽显。 宋小乔心中一跳,不由得退了一步——这是江湖中人,她可惹不起。 心思飞快的流转,最后她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小人知错了!英雄饶命!”弯腰作揖,求饶的话想也不想便从她口中说出。 “你错在哪儿了?”车厢里的人缓缓下车,语气不闲不淡的问。 “呃……小人错在……”宋小乔苦思冥想,不经意抬头,立刻又怔在当场。 美男啊!星眸薄唇,眉飞入鬓,神色微微一流转,就好象连周遭空气都被他带的飞扬起来!黑白相错的长衫,如神仙下凡,即使面无表情,也能让人从中感受出其风流婉转,艳绝天下。 见宋小乔眼巴巴瞧着自己,甚至还流了口水,美男眸里寒光一闪,语气里多了些冷意:“灵霜,挖了她的眼珠子。” 太恶毒了! 对美男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宋小乔醒过神,看着那车夫接过美男的短匕,一步一步走过来。 一,二,三…… 倒着数也许更有悬念,三,二,一…… 好吧她不知道倒着该从几数起,还是正着数,一,二,三…… 走了七步,车夫到了她面前,一伸手,就似老鹰抓小鸡一般提起了她! 这车夫也是个女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宋小乔挣扎不停,啊啊大叫着,手呈爪子,又抓又挠。 旁观的美男皱了皱眉,冷冷的补充:“灵霜,快点。” “是。”名叫灵霜的车夫淡淡答应一声,另一手提起匕首…… “天啊救命啊!墨镜大叔,菩萨耶稣神仙罗汉快来救我!”宋小乔闭紧了眼睛,腾空乱蹬,到最后,更开始大叫,“你这个变态美男,敢挖我的眼睛!你去死!人妖!……” 被她吵的烦了,灵霜蹙眉,在她颈上猛的一击。 宋小乔立刻昏迷过去…… “啊!死人妖!”宋小乔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只是个梦……”她喃喃自语,顺手摸了摸后颈,咦,怎么真的像被打了一样,那么酸疼? “你醒了?”一个好听却冷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啊。”她顺口答应一声,扭头忘过去。 被她骂做“死人妖”的美男,面无表情盯着她…… 宋小乔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很希望自己能再晕一把,无奈睡够了精神很足,怎么也晕不过去。 美男薄唇微微一勾,像极了大灰狼吃小动物前的笑容。 宋小乔头皮发麻,心里一咬牙,“哇”的一声扑过去,挤出几滴眼泪,号啕哭道:“英雄啊!饶命啊!可怜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全家十几口人全靠着我养活啊!我死了他们也全活不成了,这可是一尸十几命啊……我年纪轻轻……连老公都还没嫁,你发发慈悲吧……” 越听越不像话,美男嗤一声,冷冷道:“你这把年纪还有八十岁的老母,敢问令堂是何时生的你啊?” “养母!养母!”大哭的同时,她还不忘给自己解释。 美男继续冷瞥着她:“没成亲就有……”话未说完,他也叫了起来,“啊!你的鼻涕!快滚开!脏死了!” 宋小乔哭的时候,顺手拿他的黑白长杉揩了揩鼻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拖个美男回府 3 还想再撒泼耍无赖,蓦的寒光一闪,颈上多了一个冰凉的物体。 宋小乔立刻止住哭声,乖乖的一动不动。 这时她才发现,她与那美男,置身于一辆马车中,车身微微摇晃,说明正在前进。 “英雄……”她咽了口唾沫,盯着匕首,小心的开口,“我们……这是去哪啊?” 美男嫌恶的瞪她一眼:“闭嘴!” 闭嘴就闭嘴,宋小乔肚子里诽谤一番,安安静静坐在美男旁边,看着他对自己弄脏的衣服无奈的神情,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不过很快,她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象……有什么在胃里翻滚…… 宋小乔脸色渐渐发黄,又由黄转白,再从白转青。 美男也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冷冷的一挑眉:“想耍什么花样?” 宋小乔摆摆手,一脸痛苦。 不行了,她要忍不住了……她晕车啊! 美男偏偏还起了好奇心,又凑近了几分:“你怎么了?” 宋小乔强忍不住,“哇”的一声,胃里的东西尽数吐在了美男的身上! “啊!”美男跳起来,砰一声被车板撞到了头,但此刻顾不得这些,他飞快解下外衫,顺手丢出窗去,高声叫道,“灵霜!快找客栈!我要沐浴!” 看他痛苦的神情,似乎也要吐了。 至于吗?宋小乔虚弱的看了美男一眼,暗暗的想,这可是你自找的,不能怪我哦…… 附近自然是没客栈的,美男只能忍耐着,外衣上满是污秽,被他嫌恶的丢出了马车,眼下只穿着中衣,坐在宋小乔对面。 他的匕首可一直就拿在手上呢,宋小乔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可时不时偷瞄几眼,也够一饱艳福了…… 啧啧,这身材,如果摸上去,手感一定超级好! “锵”一声匕首已经出鞘,立刻挂在了她的脖子上,伴着美男的怒斥:“无耻下流!” “我怎么无耻下流了?”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句,宋小乔一抹嘴巴,顿时大窘,刚才看的出神,她竟然流口水了! 美男的眼神像刀子,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恨恨道:“早晚要了你的命!” “那为什么现在不要我的命啊?”话一出口,宋小乔真想打自己一嘴巴,活腻歪了是不! 美男又狠狠瞪了她一眼,收回匕首,却趁她不防备在她某个穴位处一点! 糟了!被点穴了! 宋小乔尝试着动动身子,没反应,只有眼珠还能活动,急的她滴溜溜的转眼球。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胚子!”美男不屑,说着从她外衣上撕下来部分布料,绑成条蒙住她的眼睛,末了满意的拍拍手。 这才像绑架嘛! 后面的两天,宋小乔就一直保持着这副打扮,除非吃饭上厕所,吃饭时有人在旁盯着,好不自在,只有上茅房她才恢复了一点自由。 所以一进茅房,她就一拖再拖,好几次那名叫灵霜的车夫都几乎要冲进来拽她出去了。 宋小乔不认识路,但好歹也能分辨出,他们的马车方向是向西。 难道要去西天取经?百无聊赖,她就幻想自己是孙悟空,因为不愿意去取经,被如来佛祖点了穴绑起来。 呸呸呸,凭什么那家伙是如来佛祖,是二郎神……的宠物还差不多! 直到最后一次停下来,她终于下了马车,然后有人接应,把她扛到了某间屋子里,粗暴的扔到地上。 不过她很奇怪,美男似乎很讨厌她,那为什么还绑架她?又为什么一直不杀她?难道想利用她做些坏事?一想到这儿,宋小乔就从心底鄙视他们:姑奶奶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谁也不能逼我做违法的事! 想是这样想,可是美男带着他的人刚出现,对她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时,宋小乔立刻抛弃了自己的原则。 “英雄!饶命啊!只要你们放过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啊!” 美男嫌恶的瞪她一眼,淡淡吩咐身后的人:“带进来。” 那人领命而去,宋小乔则一边嚎着一边悄悄向外面打探。 她所在的房间连窗子都没,十分阴暗,空气里泛着股霉味,那房门外面也是一片漆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 很快那人回来,手里又提了个人。 这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团布,呜呜的发不出声,依稀可以看出来是个女人。 那人把这女人也丢到地上,再仔细端详宋小乔,惊叹道:“真像啊!” 宋小乔纳闷的扭过头也看这个女人,顿时惊的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女人长的和她一模一样!从身材到面容,两个人就像是双胞胎!难道他们把她绑来,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美男身后的那人已经开始说话:“主上好眼力,从哪找到的这个人,竟然一模一样!” 美男讥诮的一笑,道:“不过是个地痞流氓而已。” 这人笑笑,上前一步,蹲下身子,瞧着宋小乔:“喂,想不想活命?” 宋小乔连忙往死里点头。 这人轻哼一声:“那你就乖乖的听主上的话,好好办事,或许就能留你一条狗命。” 靠!你才狗命,你全家都狗命!宋小乔心中狂骂,脸上却露出乖巧的神情,继续点头。 这人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能为主上做事,是你休了几辈子的福才换来的,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宋小乔一怔,讨好的道:“是是是,能为主上做事是我的福分,主上是天仙下凡,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花见花开……” “呸!”美男狠狠啐了一口,一脚朝她胸口上踢来。 宋小乔正中这一脚,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干脆耍起赖,直接打滚不起来了。 死人妖,踢这么重,肋骨都不知道断了几根了。 美男不屑的哼一声,扭头道:“别管她,灵霜,先收拾了兰萧萧。” 灵霜应一声,抽出剑来,潇洒的挽个剑花,突然朝那被绑的女人刺去!一剑利落,正中心口。本来挣扎的人,顿时萎靡下来,转瞬没了性命。 宋小乔吓的全身僵硬起来,看着血汩汩流出,尸首在她身旁,突然又一阵反胃。 灵霜对她冷冷一笑,再抬起剑来。 那剑刃还泛着血色寒光。 宋小乔几乎连呼吸都吓没了,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脑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艰难道:“姑娘,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啊!” 灵霜冷笑一声,剑尖指着她:“去扒了那女人的衣服换到自己身上去。” 宋小乔暗暗松口气,颤巍巍伸出手,掂着手指头不敢碰那个女人,心里千八百次的诅咒:变态,神经病,杀人狂,把她绑过来只为了扒别人衣服,脑子有问题。 可是人家拿着剑,她不敢不从,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终于扒了这个人染血的外衣。 灵霜仍然冷冷的吩咐:“穿上它。” “……不要了吧。”宋小乔快哭出来了。 “快穿!”灵霜作势要刺。 “我穿我穿。”宋小乔手忙脚乱把外衣套到自己身上,虽然不伦不类,但好歹是穿上了。 灵霜满意的点点头,手微微一斜,剑又递出去,宋小乔只觉的胸口一凉,回过神时对方都已经收了剑。 她低头,发现灵霜竟然是沿着原来衣料破损的地方刺的这一剑,脸色忍不住发黑:合着要她穿这衣服,就是为了瞄准? 这时她才觉的伤口一阵刺痛…… “天啊,我要死了!”心里大叫一声,她软软的倒下去。 “别装死!”灵霜拿剑尖拍拍她脸颊,冷冷道,“从今天起你叫兰萧萧,是西昊国的王爷,带着这身伤,回萧王府吧!” 恰好那美男蹲下身来,塞到宋小乔嘴里一颗药丸,一拍下颚,逼她吞了下去,道:“只有风起阁的解药才能续你的命,一个月一服,你乖乖听我的,到时候自有人与你联络。” 宋小乔装死不成,又被人喂了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哭丧着脸。 人妖美男可不管她这些,径自一只胳膊提了她起来,就像拖麻袋一样边拖边道:“兰萧萧失踪有一段日子了,你这么落魄的回去,自称被人绑架,他们会信你的。”他在前面拖着,灵霜及其他几人便乖乖在后面跟着。 地面磨的屁股疼,宋小乔挣扎了两下,叫道:“你至少给我包扎下伤口啊!” 灵霜在后面瞪她一眼,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包扎什么!再说你又死不了!” “没人性啊!我冤枉啊!救命啊!”宋小乔大吼。 人妖美男脸色冰冷:“你想死我现在就可以解决你!” 宋小乔立刻又闭上嘴。 直拖着她到了大门处,顺手把她往外一扔,末了又交代一句:“被别人发现你是调包的,照样活不了,你好自为之。记住,你现在的主子,就是我,风起阁阁主,之风。” 之风?就是这个人妖的名字么? 宋小乔捂着胸口的伤,咬牙切齿的诅咒:“之风,死人妖!不得好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拖个美男回府 4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牢固关上。 她按着胸口,感觉手上慢慢浸湿,低头一看,殷红的一片,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宋小乔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晕血,可是看见这血从身上流出来,她就浑身没力气! 最后一呼气,再也控制不住满心的眩晕,宋小乔直挺挺晕倒在门口! 失去意识之前,宋小乔忿忿不平,最后出现在脑海的,竟然是那所谓时空穿越管理局的墨镜大叔——要不他,她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甚至小命都要没了! 完了……要挂了……她忿忿的想。 有些微的凉意刺激着皮肤,宋小乔悠悠转醒,一睁开眼来,便是青黑色的天空,皮肤触着湿凉的空气,使得她一下子清醒。 天都已经黑了,她现在在哪里? 就算夜里温度低,可胸前也太凉了吧?她讷讷的往下看——胸前的衣襟被撕的粉碎,隐隐的春色泄露在外。 大脑瞬间空白,宋小乔茫然的抬头,旋继看见一抹黑白相间的影子,姣好的面容,冷冷的瞥着她。 狭小的破庙,随即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宋小乔一手遮在胸前,一手颤抖指着之风,牙齿打战的指责:“色狼!不要脸!” 之风白玉般的脸颊微微苍白,明亮的眸子竟然愈看愈是璀璨,薄唇微微一勾,他淡淡哼了一声。 下人来报宋小乔晕在门口时,他没来由的心中一跳,口中下令不准别人去管,可自己还是没忍住出了手。他怕被人看到,便直接背她到了城边的荒庙里。 如果宋小乔死了,他们的计划就会失败,所以绝不能任她自生自灭。之风是这样想的,于是他也这么做的,带她到这破庙后,便给她包扎了胸前的伤口。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醒过来不但不感激他,还指着他大骂色狼! 骂一句也就算了,可宋小乔嘴里喋喋不休,一直重复着“色狼”、“人妖”、“变态”等字眼。 之风的脸色愈加不善,终于忍耐不住,轻喝:“闭嘴!” 宋小乔闭紧嘴巴,却仍紧紧捂着胸口,咬牙瞪着他。这群以女为尊的男人,哪会懂得她的羞辱感!就算她再好色无耻,也是有尊严的嘛! 她恼恨的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可瞪着瞪着又开始出神,眼前的少年如翡翠珠玉,越看越耐人寻味,他的气质优雅,五官都绽放出一种纯净的美——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干净却又沾染着杀伐之气的美少年? 眼下他们这样面对面僵持,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宋小乔非礼了之风一样…… 宋小乔这才发觉胸前的创伤已被处理过,心中一动,才明白原来是之风救了自己,可这伤本身就是他造成的,所以她也没多大的感激。 “你到底想干吗?”咬牙切齿的,宋小乔打破僵局。 之风清冷的眸子淡淡一瞥,视线流转,隐有流光飞舞:“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力气,还要重新去找替身。” 这家伙!长的虽然俊美出尘,可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啊! 心里隐隐不舒服,宋小乔使劲拿眼睛瞪他,扁扁嘴道:“我是没死,主上有什么命令赶快吩咐吧。”吩咐完快滚,一个美男摆在面前,看得着吃不着,实在太煎熬了。 之风淡淡瞥她一眼,丢过来一把匕首,正是当初刀鞘繁美精致,满含杀意的那把。 宋小乔迟疑一下,捡起匕首,脸上布满问号。 “你给我好好活着,直到安全入住萧王府,到时候想怎么折腾都随你,反正萧王爷也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人……” 侧目瞥见宋小乔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之风心里突然便涌上一股气,指风一弹,擦着她的脸颊刮过,声音也冷冷的传来:“你听到没有!给本阁主好好活着!” 濒近冰点温度的声音,猛的扯回宋小乔思维,她一个激灵,忙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要自杀,用得着这样教育我么?” 之风缓缓站起身,沾了灰尘的长袍丝毫掩不住他出尘清绝的气度:“萧王府在长安城最繁华的位置,你自己去找吧,若是找不到,就自己挖个坑等待毒发吧。” “哦。”傻呆呆应了一声,宋小乔又对着匕首发呆。 她那副无所谓的神情,便叫之风气不打一处来,他一向涵养极好,可一看到这个小痞子扁着嘴巴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神情,就无可奈何的破功。 这小痞子若认真打量他,那副眉眼,灵动却又猥琐,依旧惹得他羞愤。 除非宋小乔能服服气气的尊他一声主上,满心臣服,可是很显然,对方就连主上这个称呼都叫的流里流气,激的之风丝毫不得平静。 “宋小乔。”心中不甘,之风低头瞥着她,淡淡道,“本阁主要走了,你还不出来相送?” 死人妖,要求真多!宋小乔鼓着嘴巴,站起身来,一手照旧捂着胸口,学古代女人做个不伦不类的万福:“恭送主上……” 之风嘴角微一抽搐,刚转过身,就听到背后“啊”的一声尖叫,他回身一看,宋小乔恰好撞过来,扑到他怀里! 原来宋小乔想迈步子,结果衣摆垂到地上踩个正着,她一个站立不稳,自然就朝之风这边扑了过来。 四目相对,之风怔了怔,咬牙切齿的低吼:“滚!” 滚就滚,谁稀罕!宋小乔脚下站稳了,歪歪扭扭站直了身子,退开一步,只听到一声“嘶——” 她刚才扑倒的瞬间,抓住了什么,便一直没放手,然后退开,之风胸前的衣襟成功的被她撕开一半! 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锁骨,一下子全展露在宋小乔面前! “哇……”呆呆的赞叹一声,宋小乔木讷的抬头,正看见之风黑的像锅底的脸!他紧紧咬着牙,显然在强自克制。 “你这个……”之风暗暗握拳,咬牙咆哮出声,“混帐!” 若不是她还有利用的价值,他早就取了她的小命了! 强忍下心中的暴怒,之风一挥袖子,便有一阵罡风猛烈的刮过去,把宋小乔掀翻在地。 “哎哟!”宋小乔大叫一声,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之风却完全听不进去,恨恨的抬起一脚,像要踩扁她一样用力踩下去。 宋小乔“嗷”一声,直接又晕了过去。 ……这一觉好舒服啊,好象睡在棉花糖里,有无数只温柔的手抚摩自己,害得她以为自己当了皇帝,有无数美男伺候,结果醒了才知道不过是场梦! 不对啊!是那个死变态人妖踹了她一脚,然后她又晕过去的!可恶啊,明知道她受了伤还雪上加霜,嘴里口口声声说她不能死,结果一转脸就添了一脚,这个之风太变态了!她宋不乔此仇不报非女子! 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眨巴眨巴,还有些茫然。 然后她一扭头,差点晃花了眼。 她的床边,坐着一个男人,明媚柔和的一张脸,皮肤白皙,睫毛长翘,明眸皓齿,他静静坐在床边,仿佛汇聚了天下所有的光芒,美而不艳,柔而不妖。 他的气质,就像温暖体贴的太阳,光明万丈,却亲近所有人的心灵。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是个男人,他完全颠覆了宋小乔对男人的定义,竟然长的如出尘的仙人般柔美! 一看到这样的美男,之前的什么死人妖什么报仇,全都被丢在了脑后。 怔了老半天,宋小乔才讷讷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 呸呸呸,怎么想到这句了? 又清了清喉咙,宋小乔开始正题:“美人啊,是你救了我?” 床边的人柔柔一笑,声音清雅低沉:“是我的家丁救你回来,若非如此,恐怕你要暴尸街头了。” “谢谢你。”宋小乔摸摸胸口,嬉皮笑脸的对着他。 美男俏脸红如飞霞,动作却丝毫不做作,他瞥一眼宋小乔道:“我这司药堂本就是救人医病的地方,你不必挂怀。” “那怎么行?!”宋小乔急忙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至少也要以身相许才行!” 美男一怔,俏脸又红了几分,款款站起身道:“那就当你先欠我一个人情罢。”他转身走出房门,刚刚踏出门口,回眸一笑,“我叫司云意,是司药堂的当家。” 司药堂,悬壶济世,只因为当家的是个男人不好抛头露面,在外大部分的经营都是由公孙管家去负责的。当初救她的就是公孙管家,帮她洗伤口擦药换衣服的,也是公孙管家。 说起公孙管家,也是位传奇人物,据说年轻时单枪匹马闯荡江湖,凭一己之力挑了几个贼寇的老巢,只是过于招摇,引来了不少敌人。贼人暗中勾结,暗算于她,差点要了她的命,被当时司药堂的当家——司云意的母亲所救。 伤好之后,公孙管家便留在司药堂,一心跟随救命恩人,一直到了今天。 司云意讲述公孙管家的故事时,清秀的面容上是尊敬的神情,并不因为她是管家而轻视于她。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拖个美男回府 5 宋小乔也是一脸的仰慕:“能不能告诉我公孙管家的名讳?” 司云意瞥她一眼,透出几分笑意,浓密的如小扇子般的眼睫扑闪扑闪,低声道:“公孙无赖……” “噗……” 只可惜公孙管家一张肃穆严谨的脸,却被这名字搅的意境全无。 养了有好一阵子的伤,其实宋小乔的伤早就好了,只是想多赖几天,之风下脚不留情,她就权当自己重伤好了。 眼下,她就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是公孙管家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 “公孙管家,云意美人呢?”宋小乔闲的很无聊,扭头问公孙管家。 公孙管家面无表情,瞥她一眼,道:“宋小姐,我家公子担不起美人这个称呼。” “担得起担得起。”宋小乔笑嘻嘻的凑过去,冲着公孙管家龇牙咧嘴,“司云意,云意云意,闲云适意,多好的名字多俊的人!你家公子简直就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他不是美人谁是美人……” 公孙管家扫她一眼,虽未说话,但脸上已经散发出寒气。 宋小乔立刻闭上嘴巴,识趣的退到一边。 她在肚子里诽谤,大妈这么无聊,还不如叫公孙无聊呢! “说起来——”公孙管家突然冷冷的开口,“宋小姐还没有说过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司药堂虽然救人,可也怕惹上不该惹的官司。” 宋小乔撇撇嘴,见对方盯着自己瞧,头皮一阵发麻,立刻“嘿嘿嘿”的谄笑:“公孙管家放心,我宋小乔家世清白,为人老实忠厚,绝对不会给司药堂添任何麻烦的!” 显然司徒管家并不认同她的自吹自擂,淡淡哼一声也不再开口,只在心里诽谤,公子怎么会留这个无赖继续在司药堂,以她的意思,治好了,扔到外面就是了。 宋小乔也沉默起来,她突然想到一个大问题。 司药堂救她回来,给她治病,供她吃喝,她是不是要付医疗费和住宿费啊?! 那身破衣裳早不知道扔到哪了,现在她全身上下全是司药堂的东西,一个铜板也抠不出来!自己的小背包早在被那群人绑架的时候就丢了! 难道司云意让公孙管家看着她,就是笃定了她没钱,准备让她卖身? 脑中转着猥琐念头,宋小乔趴在桌上,意兴阑珊的想,如果司云意真的看上她了,要嫁给她,那自己是答应呢还是拒绝啊? 她宋小乔大好女青年,怎么可以随便就答应别人的求婚呢?可是……司云意长的那么美,不答应又觉的好可惜哦…… 乱七八糟想着,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她:“宋小姐,宋小姐!” 宋小乔猛然回神,眼前便有一张放大的脸,吓的她“啊”的惊叫一声,连滚带爬躲到了一边。 公孙管家莫名其妙盯着她:“宋小姐,你怎么了?” “好好的干吗吓人啊!”宋小乔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完全没提自己刚才发呆的事。见公孙管家那副神情,她一抹嘴角,方知自己又流口水了,不由得讪笑一声:“那个……我去茅房。” 忿忿诅咒着公孙管家那张扑克脸,宋小乔信步乱走,明明是想去茅房的,可是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司药堂的后院大的吓人,从一头跑到另一头,就算全力奔跑也要一个时辰左右,乍一听宋小乔很是小心的管着自己的脚,可没几天,人又不老实了。 这不,第一次单独在后院里溜达,就迷了路。 周遭的环境逐渐幽雅起来,小厮也愈加的少,点点阳光透过疏落的枝叶洒下来,空气里一片明媚——今天的确是好天气。 “哗哗……”远处隐约传来水声。 宋小乔寻着声音来源,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间房屋门前。屋内哗哗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洗澡。 洗澡啊!宋小乔第一反应便是转过身,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屋内却已经传出了声音,清清雅雅,温和如午后的阳光:“颜儿,进来吧,帮我添些热水。” 宋小乔身子一僵,一动也不敢动。 颜儿是司云意的贴身小童,屋内的人自然是司云意。 那可是顶极美男,能和他媲美的,也就是那个人妖之风了,宋小乔怕被他听出自己的声音,僵在原处四下张望,颜儿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司云意又在不紧不慢的催:“颜儿?在外面发什么愣?你再不进来添水我要受凉了。” 咬咬牙,豁出去了! 宋小乔眼一闭,转身推开门走进去! 司云意自然以为是颜儿,不甚在意的撩了一朵水花,头也没回淡淡道:“水有些凉了,你帮我添了热水以后再去卧房拿我那件淡绿色绢衣来。” 宋小乔微微睁开一条眼缝,雾气缭绕中找到了一旁烧着的热水桶,提起来,摸索着向浴桶这边靠近。 摸到了浴桶,她看也不敢看,提起热水桶就倒,心中默默道,倒完就撤,司云意若没注意是她,那就最好了。 “可以了。”司云意道,随意扭头看了一眼。 空气顿时凝固。 “呀!”司云意猛的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一推,宋小乔手里的水桶扬起,热水尽数倒到了自己身上! “好烫!烫死我了!”宋小乔浑身烫的难受,一把丢了水桶,嘴里叫着,便想解下刚被热水浸的外衣。 手上全是红彤彤一片,甚至肿了起来,那桶里的水虽然不算完全烧开,也烫的厉害。宋小乔刚解开外衣的带子,突然又想起屋里还有人,哂哂的望过去,果然司云意全身泡在桶里,只露个脑袋,三分不解七分恼怒的盯着她。 “我……”她强忍下全身的灼热感,露出一个苦笑,“我在外面听你喊颜儿,他不在……” 司云意头发随意散着,漂浮在水面上,白净的面颊因为恼怒染了几分晕红,比往日更多媚惑,但眼下他想不得那么多,不悦开口:“男女有别,就算颜儿不在,宋小姐也不该进来吧!” 男子洗澡,女子闯进来,这分明是下流的行径! 宋小乔尴尬的挠挠头,碰到手上烫伤的地方,又疼的眦牙咧嘴:“你在屋里说再不添热水就要着凉了,所以我……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然就挖掉我的眼睛!” 她被烫的皱起脸,表情也有些扭曲,可那双眸子,却是诚挚无比。 原来她是怕自己着凉么……司云意心中微微一动,语气和善了几分:“宋小姐现在可以出去了。” “好!”宋小乔急忙忙跑出去。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去找些治烫伤的药,身上火辣辣的太难受了! 在门口与人撞个满怀,宋小乔也未多看,一阵风似的冲出去,后面传来颜儿的惊叫声:“啊!当家的!” 司云意脾气那么好,一定不会与她计较的,宋小乔暗自安慰自己,跑到了前厅去要了点药膏,回房敷上。 冰凉的药膏敷在身上舒适了许多,宋小乔躺在床上,这才想起浴桶中司云意的姿态。 出水芙蓉般,细小的水珠挂在发梢,温和的面容与水相互映衬,如瀑青丝散在水面上,无不展示出诱人的光彩——这是宋小乔看司云意的最后一眼留下的印象。这样一个美男子,竟然被她看到了,哦呵呵,赚死了…… 不过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一定不会生气的吧? 宋小乔胡乱想着,迷迷糊糊睡着。 睡梦之中,司云意似乎来到了她床边,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过来,轻轻摩挲过她的脸,然后……啪! 打的这么狠! 脸颊火辣辣的疼,宋小乔醒过来,脑袋还有点发晕,这才发觉天色已黑,床边站着一个人的形状,被窗外的黯淡的星光扫过,洒下淡淡的阴影。看身形,纤细却结实,似乎是个女子,她正半屈着身子,手指还停留在宋小乔脸颊旁。 怔忪过后,宋小乔大怒,叫道:“你是谁?敢打本姑奶奶?!” 床边的女子开口说话,语气犀利冷漠:“想活命,就闭上你的嘴!” 宋小乔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睛亮晶晶瞧着对方——她认得这声音。她被人从那个小镇一直劫持到这里来,这声音也听了一路,这个女人正是风起阁主人之风的随身侍从,喻灵霜。 一听到她的声音,宋小乔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这个女人,心如蛇蝎,拿剑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性子冷酷无情,宋小乔从未见她笑过。落在她的手上,宋小乔心悬到嗓子眼,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保持着在床上的尴尬姿势,讷讷道:“姑娘有什么指教哇?” 喻灵霜清澈的眼睛,除了鄙夷便是坚毅,她居高临下瞥着宋小乔,淡淡的道:“主上让你回王爷府,你竟然跑到司药堂来!你身上的毒还有半个月才发作,若是想早些死,我现在就满足你!” 宋小侨忙道:“不不不!我只是晕倒了以后,被司云意救回来,在他这养伤而已……”之前之风救她又踢了她一脚那段,她很聪明的没说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拖个美男回府 6 喻灵霜显然不信她的话,手指在她脸上狠狠一掐:“如今你的伤已经全好了,为何还赖着不走?” “我……我……”宋小乔吃痛,低声咕哝,说不出个所以然。 其实留在这里混吃等死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她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请司云意帮忙诊断她所中的毒,好解开风起阁对她的束缚。 她只是个小老百姓,唯一的期盼就是赶快回到现代,对什么卧底啊阁主啊全没兴趣。 可是瞅喻灵霜的架势,再拖下去恐怕她马上就会尸首分家! 心里灵机一动,宋小乔忙道:“其实我也想赶快回王爷府的,可是司药堂救了我,我没钱付医药费他们不肯放我走!” “利欲熏心的俗人!”喻灵霜嗤了一声,又冷冷道,“你明天想办法离开,若再不走,我便亲自动手直接叫你离开这个世界!” “一定一定!”宋小乔紧忙应承,却见喻灵霜的脸色突然有些古怪,视线落在床头。 她扭头一瞧,正是当初之风丢给她的匕首,被司云意救回来后,这匕首便一直摆在床头。 喻灵霜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怨恨,冷哼一声,狠狠剜了宋小乔一眼,这才转身悄然离开。 宋小乔莫名其妙,伸手拿过匕首塞到袖筒里。 此时天基本全黑了,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候,她饿的厉害,偷偷跑去厨房找吃的,路上碰到一个小厮,那小厮看了她一眼奇道:“宋姑娘,怎么你脸上红了一块?” 一摸脸,顿时疼的她哎哟一声,喻灵霜真是心狠,对她柔嫩的小脸,也能使出吃奶的劲来。 现在倒好了,全身的伤,从脸到手,再到全身,都像抹了颜料,齐刷刷红色的一片。 打着哈哈应付过去,填饱了肚子,她又躺回床上继续挺尸,满脑子都是明天的事:她要怎么做才能离开司药堂又不惹人怀疑? 明明还在为自己的活命发愁,可一睡起来就昏天黑地人事不知,宋小乔抹着口水爬起来时,都已经是次日的早上了。 照照镜子,烫伤消的差不多了,可左脸依旧红彤彤一片,连五指掌印都清晰可辩,宋小乔遮遮掩掩出了门。 和公孙管家一起用早饭,公孙管家淡淡瞥她一眼,表情怪异却什么都没说,倒是宋小乔,满脸尴尬,嘿嘿笑着解释:“昨晚不小心撞到墙了……” 呸,哪家撞墙能把脸撞出一个巴掌印来?宋小乔自己都不信! 虽然公孙管家没表示出多大的惊奇,但她依旧是如坐针毡,潦草吃完了早饭,便借口上茅房跑掉了。 如果公孙管家知道她无意间看见了司药堂当家的洗澡,肯定会当场屠了她。 蹲在茅房里想着应对之策,等她出来时瞥见外围的墙壁,顿时灵光一闪。 墙壁旁有棵百年老树,生长十分茂盛,二者距离十分的近,如果从这里往外爬,倒也不难。 宋小乔大学时期热衷于各种户外运动,攀岩也去过几次,现在从一棵树与墙的缝隙间爬上去自然不在话下。哼哧哼哧了一会儿,爬到了墙头,从另一头跳下来,蹲着身子缓了缓,再抬头,忍不住微微一笑:原来离开司药堂这么简单。 以后有机会,她一定来报答救命之恩——现在,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只是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现在该去哪里? 那什么萧王府,她真的不想去送死啊! 摸摸兜,一文钱都没有,宋小乔叹口气,漫无目的迈开脚步。绕过这条街,竟然又是开阔热闹的大路,她茫然扫过四周,心里竟然头一次觉的凄凉。 身体中了不知名的毒,虽然没什么异状,但喻灵霜已经提醒了她,她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如果不乖乖听话,到时候肯定没命! 她只是来做时空旅游的啊喂,凭什么要搭上一条小命啊?杯具! 看着手上的丝制手链,她又开始出神,幻想着墨镜大叔不回收她是因为回收器没电了,而手链是太阳能自动充电……可话又说回来,她到了这千里之外的地方,墨镜大叔还能搜索的到她不? 前方突然热闹起来,竟然是有人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一片狼籍,百姓纷纷退到路边躲避。 宋小乔也忙退到一边,看着这群人经过。 为首的是个轻年女子,五官端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着也算华贵,可周身的气质旁人一看便知道是个地痞小混混。她身后跟着一大票女人,个个膀大腰粗,对着众人吆五喝六。 原来古代社会也有女流氓!宋小乔起了兴致,饶有兴趣瞧着这伙人,同时也不忘把自己缩的更靠墙边。 一伙人蜂拥而过,突然又齐齐顿住脚步,为首那女人嘿嘿笑了两声,朝一人走过去。 宋小乔好奇的偷眼打量,见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被她们包围在最中间。 这男孩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满眼惧怕,垂着头不敢看众人。 “小美人,你是哪家的公子?”那女人调笑着伸手托他的下巴,表情下流猥琐。 “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男!”宋小乔瞪大眼,紧张的四处望望,却不见有人站出来为那男孩说话。 那女人手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摸过男孩的脸,又渐渐下移,嘴里笑道:“跟我回去做第六房小夫郎,怎么样?” 男孩扑通跪下,颤抖着身子乞求道:“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才十五岁……” “要的就是你十五岁!”那女人大笑道,一把提起男孩,“老娘就喜欢嫩的!乖乖跟我回去吧!” “阿娘!救命啊!”男孩见要被抓走,索性放声大哭着叫起来。 男孩撕心裂肺的一哭,宋小乔心被揪起来,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她也不想招惹这样一群人啊! 旁边却有个中年妇女小声呜咽起来,宋小乔心里憋的慌,没好气道:“你哭什么?” 妇女使劲捂着嘴巴,挤出几个字:“我的睿儿……” 宋小乔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怒道:“你的儿子你还不管?!” 妇女连连摇头,哽咽道:“惹了她们,全家都……都要遭殃了啊!” 真是要命!当娘的,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了!宋小乔狠狠一跺脚,硬着头皮跳出来,叉腰大吼:“站住!” 这一瞬间,也不知怎的,她就跳了出来,若要解释,顶多就是骨子里为数不多的侠义心肠——见不得坏人。 她在大学时也见过扒手,那时候很是英勇的站了出来,结果被人冷眼鄙视,自此便下定决心再也不管闲事,可被这位大妈刺激了下,大脑又冲动了…… 前面拖着男孩的一众女人一起停下来,回头看宋小乔。 迎数十条火辣辣的视线,宋小乔紧张的屏住呼吸,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夺路而逃。 片刻的寂静,对面一群人突然齐刷刷跪下,叫道:“王爷!” 本来高悬的心砰然落地,这群人竟然认识她? …… 宋小乔被人抬回萧王府时,脑袋还没转过弯来,脸上始终是一副傻呆呆的表情。 轿子停下,前面的人小声嘀咕:“王爷好象比以前傻了很多啊……” “谁说我傻了?!”宋小乔突然还魂,挺胸抬头从轿子里出来,随即对着面前的红漆大门发呆。 奢华啊!腐败啊!城墙一般高的红漆大铁门,上面悬着一方巨匾——萧王府,两侧的石狮栩栩如生,就像要扑过来一般,黑砖红瓦,组成了这座华丽富贵的府院。 门前两侧站满了人,见轿子里走出一人,便一起高声呼喊:“恭迎王爷回府!” “哦呵呵呵呵……”傻笑着,宋小乔突然觉得,当个王爷也不错! 有人迎上来,一头跪在地上,低声道:“老奴凉福看护不周,导致王爷被贼人劫持,特来领罪!”跪了许久对方没有反应,她抬起头来,见宋小乔满脸茫然,不由得担心道:“王爷难道不记得小人了?” 宋小乔顺水推舟做迷茫状:“是啊……被人劫持了那么久,竟然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凉管家微一怔,道:“老奴是凉福啊!在王爷府上呆了几十年,一直是王爷的贴身管家啊!” 宋小乔装傻充愣:“想不起来了……” 凉管家轻叹一声,差点掉下泪来,自己站起身到了宋小乔身旁,端详片刻才道:“王爷瘦了很多……”语气间感慨万分。 真正的王爷早就去地府投胎了,宋小乔心里叹气,知道自己是骑虎难下,道:“我被人劫持,头上受过伤,所以过去很多事情都忘了。” 凉管家终于掉下泪来,抹了抹眼睛,道:“有老奴在,王爷一定会想起来的!” 随后她引宋小乔进府,并详细解说了府内人员的构成。宋小乔听的头晕,更觉奇怪的是,整个萧王府,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她的身份。 心里存了些许疑惑,宋小乔暗自揣摩,可没过一会儿,就被偌大的王府绕晕了,满脑子的问题也被丢到了几千里外,好不容易认得了回自己房间的路,天色却已经暗下来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拖个美男回府 7 满满一桌,全是巴掌大的小碟摆了几十碟,每张碟上都有各色菜肴糕点,色泽鲜艳,香气袭人,引人食欲大开。 正要扑上去,凉管家在旁道:“王爷先尝尝这些开胃小菜,片刻后正餐便送上来。” 宋小乔怔住,好一会儿回过神,恨不得仰天大吼。 太奢侈了!几十道菜竟然只是正餐前的开胃菜!震惊之余,宋小乔美的鼻涕泡都要冒出来,如果这样混下去,岂不是天天山珍海味的伺候着? 王爷回归,自然是欢喜无限,由凉管家布置,大厅里热热闹闹的开始庆祝。管弦丝竹,乐声阵阵,歌舞不断,直到酒足饭饱,略带醉意的,宋小乔跌跌撞撞的被人抬回房间。 胡乱摸上床,宋小乔意识不清的往被窝里钻,可手一伸进去,立刻碰到一具温热的身躯。那身躯还不住的颤抖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宋小乔大惊,挣扎着从床上跳下来,叫道:“有刺客!” 房间瞬间明亮如昼,房门大开冲进来一队护卫,反应之快,如迅雷闪电。 被窝里这才探出一个头,露出少年屈辱绝望的脸庞,声音细若蚊哼,因为哭的太久已经略显沙哑:“睿儿……伺候王爷……” 他露出棉被遮不住的浑圆肩头,皮肤白嫩细滑,众护卫识趣的别开视线。 宋小乔讷讷瞧着床上的少年,心头突然浮上一丝悲凉,扭头道:“带他出去……我不要他伺候!” 护卫首领怔了怔,才道:“是。”说罢上前,直接裹着棉被将人抱起,抬出了房间,立刻有人搬了新的棉被进来铺好了床榻。 头晕的厉害,宋小乔也未多想,待众人退下一头栽到床上睡了个半死。 直到次日日上三竿,宋小乔才彻底醒过来,她睡着时无人敢扰,所以现在仍能一个人对着床顶发呆。 各种纷乱的思绪涌进脑袋里,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成了这位萧王爷的替身,本该想办法脱身的,可一想到日后天天大鱼大肉锦衣玉食……唉,再等等吧!自己身上的毒也没解呢,现在逃跑还不是等于送死? 刚翻身起床,门外便有了动静,传来妩媚的男子声音:“恋儿来伺候王爷起身更衣。” 怔了怔,宋小乔才高声道:“进来吧。”她不敢将个性表现的太过明显,对方要求什么,她都照做便是。 门被推开,宋小乔几乎以为自己房间飞进来一只大蝴蝶。进门这男子,一身衣服五彩斑斓,环佩饰品,挂在身上叮当响,人还未走近,刺鼻的香味却已经把宋小乔整个包裹起来。 好艳丽的男人!宋小乔急忙捂住鼻子,闷声道:“你身上太香了!” 对方怔了怔,脱口道:“王爷不是最喜欢恋儿身上的香味了么?” 该死的爱好!宋小乔不甘愿的放下手,挤出一个笑容:“哈哈……是啊,恋儿记性真好。” 对方妖娆一笑:“恋儿伺候王爷起身。” 这时宋小乔才注意到他的面容,本是十分俊秀的脸,却因为浓妆艳抹失了原本的灵动,显得滥俗起来。 虽然这男子一身的香气不招人喜欢,但动作还算轻柔,并且有凉管家之前的嘱咐,他知道自家王爷最近脑子不太灵光,忘了不少东西,伺候宋小乔穿衣时,也不忘重新介绍自己一番。 “王爷闻到这香味,一定认出恋儿了吧,奴家全名风舞恋,是王大人送给王爷的,王爷一向最喜欢恋儿了,今后一定还会继续喜欢的吧?” 说着他不安分的朝宋小乔脖颈吹一口气,十足的狐媚子。 宋小乔打个哆嗦,忙道:“喜欢喜欢……”匆忙收拾好了自己,逃命一般的奔出房间。 凉管家就在外侯着,见她冲出来,便恭着腰低声道:“王爷,今日是先看病顺便捉拿凶犯么?何时准备进宫?还有那个迟睿怎么处置?” “什么?”宋小乔一怔。 凉管家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低声的解释:“王爷失踪了两个月,皇上及各位大人都心急如焚,眼下王爷回来了,却患了失忆症,看大夫是肯定的,那些贼子也不能放过,老奴已经通报了官府,全城搜查……只是,王爷觉的何时进宫报个平安比较好呢?” 宋小乔眨眨眼睛,道:“我……有很多事情还想不起来,等完全想起来了再进宫吧。” 这时风舞恋从房内出来,款款一笑,神态妩媚:“王爷该去用早膳了。” “好啊!”宋小乔最喜欢吃饭了。 “那迟睿怎么处置?”凉管家跟在身后,继续请示。 “迟睿是谁?”宋小乔茫然。 凉管家轻咳一声,道:“就是昨夜伺候王爷就寝的那个人。” 宋小乔一下子想起昨夜那个身躯轻颤,低声呜咽的男孩,站住了脚步,回头不满道:“你们干吗把他弄到我的床上去——不对,为什么要抓他过来?!” 凉管家神色有些怪异,但很快低头道:“老奴知错了,这就去放他离开。” “这还差不多!”宋小乔看凉管家匆忙离开,便自己跟上前面风舞恋的脚步。早膳也的确丰盛,各种粥点小菜,虽不及昨晚花样繁多,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 填饱了肚子,头脑也愈加的清楚,宋小乔突然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别人一看相助的人是王爷,就下意识的认为是王爷看上了这位小美人,接王爷的同时就把小美人也捎了回来。可宋小乔全不知情,被人架回来都自顾不暇了,自然也没精力去管别人。 最后就导致了美人被迫躺到了她的床上。 想通了此节,宋小乔心里隐隐不舒服,刚想去看看那个叫迟睿的,凉管家便恰好赶到,端正的五官尽是慌乱之色:“王爷,那个迟睿自缢了!” 宋小乔大惊:“死了?!” 凉管家神色缓了缓:“没有,现在晕过去了。” 长舒口气,宋小乔拍拍凉管家的肩,道:“说话不要大喘气嘛,把我吓出心脏病了怎么办?走,去看看他。” 凉管家暗自纳闷:心脏病是什么病? 最后还是凉管家带路,几人步行到了琳琅园,看宋小乔满脸茫然,凉管家轻声解释:“这是王爷的夫郎们居住的园子啊。” 夫郎……们?宋小乔心中一动,问:“我有几个夫郎?” “如果加上这位迟睿公子的话……”凉管家沉吟,“就是九个了。” “九个!!!!”宋小乔险些幸福的晕过去。 左搂右抱是每个色女毕生的梦想,现在她竟然有九个夫郎了!一天抱两个,可以抱四天,还能剩出一个来!就风舞恋的容貌来看,其余几个质量也必然不会差到哪去,好机会啊好机会! 心里想的正美,凉管家轻咳一声,把宋小乔招回现实,后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傻笑一声:“先去看看迟睿……” 迟睿就是昨日被强抢来的少年,此刻正昏迷着,脖颈上一道刺眼的青紫色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宋小乔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惊醒了床上的少年,小声问凉管家:“他什么时候能醒?” 凉管家也小声的回答:“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过会儿就能醒来,只是他颈上的淤伤,也过些日子才能消了。” “哦。”宋小乔答应一声,带头出了房间,声音才敢大起来,“等他没事了,就送他回去吧!” 凉管家瞪大了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宋小乔挑挑眉,暗道莫非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凉管家叹口气,才缓缓道:“看来王爷真的记不清了,王爷曾下过令,凡是入了王府的,只要王爷不要了,就送到外面的凤岚阁去充数。” 凤岚阁,想来不是什么好地方。宋小乔撇撇嘴:“那就留下吧。”等他醒过来自己再解释一番,以后总是有办法的。 迟睿的事暂且搁置到一边,宋小乔还没想到下面做什么,外面又有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凉管家不耐道:“王爷刚回来,尚在休息,所有人都不见!” 通报的人暗暗捏紧府外人送她的银锭,垂头道:“可是这人自称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姓喻。” 难道是喻灵霜?!宋小乔心中一动,抢过凉管家的话,叫道:“让她进来!”通报的人一溜烟跑去了,见凉管家满脸疑问,她讪笑一声,“回来之前,他们曾经收留过我一段时间……” 这话倒是不假,如果不是喻灵霜和什么主上把她掳过来,她肯定还在那个小镇等着回收呢!说不定已经回到那可爱的现代社会了呢!宋小乔咬牙切齿的想。 没多会儿,小厮带着来人走到,来人果然是喻灵霜。 一看到这个面容冰冷的狠辣女人,宋小乔就情不自禁打个哆嗦,但一想自己现在是王爷,有什么好怕的? 喻灵霜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面无表情在二人面前站住,淡淡瞥了宋小乔一眼。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拖个美男回府 8 凉管家呵斥:“大胆!看见王爷还不下跪!” 谁敢让这个祖宗跪呀!宋小乔忙道:“免了免了,本王爷准许你以后见人不跪。” 喻灵霜脸色缓和几分,那眼神分明在说:这还差不多。 凉管家何尝见过神态间这么嚣张的人,心中大怒,正要发作,却被宋小乔拦下:“喻姑娘她一向这样……没什么恶意,管家不用多想,快帮我去安排欢迎喻姑娘的宴席,我要先和她好好聊一聊。” 终于打发走了凉管家,宋小乔与喻灵霜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这才放心的开口。 喻灵霜不再敛着身上的坚韧气息,较之刚才面部线条更为生硬冰冷。她上下打量了宋小乔一圈,才缓缓道:“看起来,你对这个身份,倒是比较适应。” 宋小乔没好气道:“托你们的福,我才有个这样的身份!” 听出她语气的埋怨,喻灵霜似笑非笑:“只要没人怀疑你,天天锦衣玉食难道不好?你中的毒,我每个月给你解药,你照样可以活到七八十岁。” “哼!”宋小乔翻个白眼,道,“可如果你们死了,我也活不成!” 喻灵霜也不生气,淡淡道:“所以,你就好好的做你的王爷,别想着出卖我们,只要我们没事,你就有富贵日子可过。”宋小乔未置可否,刚懒懒的打个呵欠,又听见她道,“今后我就留在萧王府,具体事宜由你安排,其余的,你随便吃喝玩乐都可。” 宋小乔大惊,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你,你真要留下来?!” 喻灵霜一瞪眼睛:“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宋小乔抹一把冷汗,心中叫苦不迭。 这个夺命罗刹留下来,她今后还会有好日子过?苍天啊,大地啊,墨镜叔叔啊,为什么还不接她回家?! 不论如何,喻灵霜还是留了下来,她自称见过劫持王爷的人,向凉管家描述贼人的形貌,最后形容成了一个膀大腰粗,脸上还长着媒婆痣的丑女人。凉管家满头黑线的通知官府,结果当然是毫无结果。 宋小乔心里诽谤,劫持兰萧萧的就是之风那伙人,贼喊捉贼,谁能拿他们奈何? 不过往后的日子也的确如喻灵霜所说,她过的逍遥自在,一大票人捧心肝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好言好语伺候着,大鱼大肉备着,有什么不懂还有凉管家从旁协助,那叫一个美呀。 喻灵霜也就窝在一个偏僻小院里,平日从不踏出一步,宋小乔自然乐得这样,心情更加畅快。 呆了些天,她也适应了古代生活的作息,只是有些方面,怎么也做不来。 比如,古人刷牙,拿一枝新嫩泡过水的杨树或柳树枝,沾盐刷洗,宋小乔拿到杨树条时,怔了半天硬是不知道怎么用。 茫然了几次,她终于下定决心,改革现状! 思索了许久,宋小乔决定拿猪毛试验制作牙刷,可猪从哪里来呢?随口问了下人,才知道原来王府里也有供应日常食物的后园,宋小乔摸过去,果然看到了几头肥猪,顿时乐的眉开眼笑。 “把它们的毛都刮下来!”宋小乔双手叉腰,指挥下人。 下人战战兢兢的问:“王爷,是想吃猪肉了么?” 宋小乔一怔,然后点头:“对!不过记得把猪毛留给我!”跟这群人说她要制作牙刷的伟大构想,量她们也听不懂! 虽不知王爷想做什么,不过还是言听计从,几个下人宰了猪,烫了猪毛,削的整整齐齐端给宋小乔,后者乐呵呵的走了。 第二天,宋小乔又出现了,表情微僵:“再杀一只猪。” 然后再捧着猪毛,神秘莫测的离开。 第三天,她又出现,脸色铁青:“再杀一只猪。” …… 王府开始悄悄的传,据说王爷不仅记忆出了点问题,连脑子有点不对劲了,天天杀猪,末了还把猪毛全都敛走。现在整个王府吃猪肉都要吃吐了,可王爷还是照旧杀猪、整猪毛,长此以往,人人都要谈猪色变了。 “哦耶!终于成功了!”宋小乔欢呼雀跃,手里拿着自己做的第一支牙刷——虽然外表看起来残废了点,但总归是能使用了。 “折腾了这么久,就是在弄这个东西?”门外突然有声音传来。 宋小乔扭头,见是喻灵霜,表情收敛了几分,道:“你怎么过来了?”苍天可鉴,她是一次也不想看见这个女魔头。 喻灵霜冷笑一声,抬头丢过来一个瓶子:“一个月期限已到,你不想要解药了?” 宋小乔怔了怔,立刻满脸堆笑:“喻姐姐,真是好心肠……”声音甜腻的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捡起她丢来的小瓷瓶,打开塞子,只倒出了一颗药丸,宋小乔立刻转喜为怒:“小气啊!多给几颗会死吗?!” 喻灵霜撇撇嘴,道:“你明天出去一趟,去凤岚阁。” “去那儿做什么?”宋小乔依稀记得凉管家提过这个地方,似乎不是什么干净地。 “去了就知道了。”喻灵霜淡淡应道,转身要走。 “那你去不去?”宋小乔忙追问。 “废话。”喻灵霜的回答言简意赅,人已走远。 “废话什么,到底去不去嘛……”不满的嘟囔一句,宋小乔又开始研究自己的牙刷。 晚膳时,见到凉管家,她便拿了自己的牙刷出来炫耀,凉管家怔了怔,小心翼翼道:“其实……只要王爷提出要求,工匠们半天时间就可以做出来,而且可以做很多……” 宋小乔语塞,说到底,其实自己骨子里还是没有使唤人的潜意识啊! 第二天一早,宋小乔准时起床,吩咐人备好出门的行头,刚踏出王府,就看到喻灵霜抱着一柄剑,倚在石狮子旁,泠泠的望了过来。 秀气的脸,表情愈发的恬淡,喻灵霜一言不发,只缓走来,跟在宋小乔身后。 宋小乔穿的是便装,也没有用王府的车马,带了两个侍从,还有喻灵霜,轻快的上了路。 她就知道喻灵霜一定会跟来的,哼,要她去那什么凤岚阁,当然不是寻花问柳那么简单! 专人指路,没多会儿到了传说中的凤岚阁门前,宋小乔又华丽丽的震惊了。 这分明就是四星级酒店啊啊啊!建筑宏伟大气,却又不失精致秀雅,门面构造丝毫不逊色于萧王府,淡淡香气萦绕,门口还站着两名礼仪小姐……哦不对,是礼仪先生。 喻灵霜在她身后淡淡道:“让你的人留下,我们两个进去。” 宋小乔点点头,见门口的两个美男迎上来,便道:“我要……” 刚要说话,喻灵霜却挤上来,肩膀轻轻一带,就把宋小乔挤到了后面,她淡淡瞥了宋小乔一眼,道:“我们要见凤芝公子。” 平常人断然是不知道凤芝公子的大名的,门口的美男微微一怔,旋即展颜笑道:“小姐里面请。” 喻灵霜神色不变,率先走进去。 神气什么嘛!宋小乔撇撇嘴,没好气的跟在后面。 一踏进凤岚阁,胭脂香扑面而来,屋内就像是天然的百花园,色彩缤纷绚烂,一扇透明的屏风后,各色美男骚首弄姿,低吟浅笑,门口有个类似于柜台一样的东西,一名中年女子面上含笑,静侯着客人挑选。 饶是宋小乔,在这种场面也禁不住感到羞赧,可喻灵霜却面无表情,与那中年女人对视一眼,便轻车熟路登上二楼。 宋小乔紧忙跟上,她怕自己走的慢了,会被突然冒出来的美男们直接拆骨入腹。 登上二楼,环境乍然一变,脂粉味道渐渐散去,凭空多出来几分清幽,宋小乔暗暗惊叹,同时也不忘跟着更紧些。那两名侍从被留在外面,如果只有她与喻灵霜二人,喻灵霜显然熟知这里的分布,脚下不缓,没一会儿走到二楼最为偏僻的一个雅间,敲了敲门。 “笃笃笃。” “进来。”平淡无波的声音,但宋小乔还是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翻脸比翻书快,下脚毫不留情,一想起这个人,她就恨的牙根痒痒。 喻灵霜推开门,自己闪进去,宋小乔刚要跟上,门却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险些撞了她的鼻子。 “可恶!”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宋小乔转身背对着门握拳捶地。 凭什么在他们前面她就像一只哈巴狗啊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王爷的身份,下人的命啊!悲愤的,宋小乔抹脸:“大爷的,你就是我大爷!” 从站的笔直到倚着门板,最后宋小乔吊而郎当歪着身子,几乎都扒在了门上——她只是想听听里面在说什么么,可是古代房间的隔音效果怎么这么好?一点声音都没的! 犹在好奇,门却突然开了,喻灵霜接住站立不稳的宋小乔,脸色铁青:“主上叫你进去。” 这个流氓女人,竟然想偷听她与主上的对话?! 宋小乔被抓个现行,挠着头嘿嘿一笑,灰头土脸的进屋,刚进去,背后门又砰的一声关上。 第一百二十章 拖个美男回府 9 房间里倒是布置的与外面无异,简单的几样摆设,素雅整洁,空气里泛着淡淡的清香,提神醒目,可宋小乔觉的,自己倒像上了贼船,心扑通扑通越跳越急。 “过来。”里间有人说话。 搞什么这么神秘,她撇撇嘴,默默给自己壮胆,然后大步走过去,大大咧咧往那儿一站:“有什么事?” 凤芝,反过来念,不就是之风么。几日不见,他越发的妖冶了,只微微勾一勾唇角,都说不出魅惑风情。 之风表情平静,淡淡瞥一眼旁边的椅子,缓缓道:“坐。” 宋小乔坐到他左边距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之风却突然大怒,凌厉的瞪过去一眼,神态中鄙夷尽显;“谁让你坐到那儿的!坐到对面去!” 宋小乔被吓一跳,满脸委屈的坐到对面。 这个之风简直就是疯子,喜怒无常,总爱拿她出气。 看她一副被欺负的表情,之风心中突然一软,轻声叹道:“在我们族中,左边代表尊重,所以才不准你做。” “哦。”茫然的应一声,宋小乔眨眨眼,这家伙竟然在向她解释? 头一次哎!这家伙不是打她骂她就是鄙视她,竟然头一次会为了一点小事向她解释!难道自己超级无敌的魅力又开始发挥作用了?让别人情不自禁的臣服? ……不对,左边代表尊重,所以不准她坐……丫的!这不是在说他不尊重她么! 见她脸上表情变换,时而欣喜时而愤慨,之风欣赏了片刻,才道:“如今你取代了兰萧萧的地位,你对这个人有多了解?” 宋小乔撇撇嘴:“我又不认识她!” 之风淡淡笑了一声,满是讥讽:“拿你替代她,这本就是一招险棋。” 宋小乔心中一动,这才认真的看他,问道:“你们从来不说萧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直接把我塞进去,就不怕露馅?” 之风又是淡淡的笑容,他的容貌在笑容的衬托下,愈加的清雅透彻,说话间露出洁白的牙齿:“所以我现在叫灵霜带你来,正是要说说这个兰萧萧。” 宋小乔微微失神,很快又清醒,扁嘴道:“现在说,不嫌太晚么?” 她在萧王府都呆了半个月了,若有什么异常,早就被人看出来了。 之风笑的似乎更开心了,连眼睛都快成了月牙:“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兰萧萧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直是坐在内间昏暗的地方,此刻突然站起来走了几步,窗子透来的光将他的身影打在地板上,整个人看来高贵不可侵犯。 真不愧是美人啊!宋小乔暗暗赞叹,也不忘问一句:“那兰萧萧到底是什么人?” 之风侧着脸也不看她,对着窗外若有所思,他脸上的笑容在一刹那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满目淡漠。果然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是西昊国最荒诞的王爷……” “西昊国?”宋小乔打断他的话,又添疑问。 其实这一个月来,她总是听到西昊国这个名字,也知道自己所处的这个国家叫做西昊国,可到底是年代,她还是茫然一片。 “难道你连西昊国都不知道?”对方的反问里包含了无尽的鄙视。 反正被鄙视惯了,宋小乔直接无视他的鄙视,继续道:“我知道西昊国啊,可是我想问下这里只有西昊国吗?西昊国之前是什么朝代?” 之风奇怪的瞧她一眼,道:“你是白痴么?自黄巢之乱后,唐朝衰败,天下三国鼎立,除了西昊国,还有东泪和北星,这两强国也丝毫不逊于西昊,你竟然完全没听过?” 宋小乔干笑一声:“我们小老百姓,哪知道那么多呢!”心里却是惊疑不定,唐朝!中国最强盛的朝代之一,唐朝过后,是这个莫名其妙混乱的朝代么?难怪墨镜大叔说这个朝代没有任何记录,真是诡异! 之风悠悠叹口气:“三国混战,何时才能天下统一啊……” 宋小乔瞧他卓然而立,长衫微微拂起,暗嗤了一声,道:“主上不是要讲兰萧萧的么,怎么感慨起天下大事了?” 之风脸色微微尴尬,也不知自己怎的突然在生人面前发起这样的感慨,但很快又恢复常色,淡淡道:“我之所以找上你,不仅因为你与她长的一模一样,还因为你们的性格,都是一样的下流无耻。” 宋小乔脸色铁青,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骂人的。 之风无视她的表情,继续道:“她好色贪财,为人嚣张跋扈,性格又有些疯癫,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强抢好人家的儿郎供自己玩乐,玩腻了就丢到凤岚阁来——这也是我盯上她的原因之一。” “她下手从来狠辣,哪怕对自己人也毫不留情,说要谁死,谁就绝不能再多活一刻,这样一个荒淫又不把百姓性命放在眼里的人,我除掉她,也算是除害呢……” 宋小乔渐渐听的发怔,突然道:“官府为什么不查办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 之风鄙夷的瞥她一眼,冷笑道:“你可真天真!且不说朝廷护着这位王爷,她府上的高人,也每每能把她犯下的罪行,巧妙的掩饰过去,叫别人无证可查!” 高人……是凉管家么,她不像这么精明的人啊。 他顿了顿,又轻声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己今后该扮演个什么样的角色,你尽情吃喝玩乐,适当嚣张点,都可以。另外还要问你一下,你的家人可还健在?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么?” 宋小乔扁扁嘴,低声嘟囔道:“好象说的我要死了一样……” 之风冷冷的瞧过来,透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宋小乔打个冷颤,隐有几分心虚,忙道:“我的家人都不在了,在这个世上只剩我一个了。”她说的倒也不错,她爸妈可都在千年之后的二十一世纪呢。 “原来如此。”淡淡应一声,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之风秀美的容颜上竟然泛出一丝温柔的神采。 宋小乔啧啧的感叹,美人啊美人,不论做什么表情,从哪个角度看,之风都该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男啊! 想起美男,她脑子里倏的又闪过一个人影,司药堂的司云意,也只有他温和如煦日的气质,才能与之风一较高下了。 不过司云意是救死扶伤,这个之风,做的事恐怕与司云意完全相反呢。 想起那日在破庙里被之风一脚踩晕,宋小乔摸摸胸口,嗫嚅道:“主上啊……” “你可以走了。”对方却完全没有要听她说话的意思,径自赶人了。 宋小乔大急,忙道:“上次在破庙你把我踩晕了,能不能先给个赔偿什么的?”其实她只是想捞点小便宜而已……这伙人手里似乎有不少宝贝。 她不提也罢,一提起来,之风顿时想起自己衣襟被撕坏,露出半个胸口的糗事,脸色一黑,目光如刀子一般的丢过来:“你想要赔偿,嗯?” 宋小乔心中惧怕,可还是不要命的点头。 “啊——”屋内一声惨叫,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二楼窗口直飞出来,划过一条抛物线,准确无误的落到楼下两名侍从身上。 “王爷!”两名侍从没顾得上自己快被压成肉饼,一起忍着疼先关心王爷。 “那个……不小心掉下来了……”宋小乔急忙爬起身,尴尬的笑笑。 偷眼望上去,她心里暗暗咋舌,这么刁钻古怪的角度,这家伙竟然还能把她从二楼抛下来并且砸到侍从的身上,而自己,甚至连他的身法都没有看清楚! 这个之风,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喻灵霜已经从楼上下来,鄙夷的瞧她一眼,语气里里淡淡的不悦:“怎么又惹主上不开心?你做什么了?” 宋小乔委屈的低头:“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好象在不知不觉间,喻灵霜对她的态度,俨然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人,虽然该鄙视的照样鄙视。 “回去吧。”喻灵霜淡淡道,面上虽然依旧不屑,可心里暗暗道,这个宋小乔虽然猥琐,可还是很能把持的住嘛。凤岚阁美男云集,她竟然能毫无挂念从这里走出来,已经算难能可贵了。 几人慢慢往回走,宋小乔新奇的打量这座城市——她还从没有认真的逛过呢。 刚走两步,又生变化。 对面一个男子低头匆匆走过来,像是看准了宋小乔,一头栽过来。 宋小乔身子一侧,顺道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男子抬头嫣然一笑:“多谢小姐,没事。” 这年头很流行艳遇么?!看宋小乔被对方妖媚一笑迷了心志,喻灵霜撇撇嘴,移开了视线。 ……她收回刚才对她的评价。 这男子被宋小乔搀扶着,干脆整个人顺势贴过去,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婉转叹道:“最近身子太虚,要麻烦小姐多扶奴家片刻了。” 宋小乔僵了僵,干笑几声,扭头吩咐侍从:“过来扶住这位公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拖个美男回府 10 这种倒贴上来的,她才不要。 一个侍从上前,从宋小乔手里接过,宋小乔如释重负,刚一转身,却听见喻灵霜厉喝一声:“小心!” 宋小乔诧异的回头,恰被鲜血喷了一脸! 她看见那男子一改刚才柔弱妖媚的姿态,五官凌厉了许多,手中多了一把短剑,正好抹过那侍从的脖子! 喻灵霜拍出一掌,身子轻轻一闪,已经横在这男子与宋小乔之间,眨眼间两人已经过了许多招。 不消片刻,那男子突然轻飘飘后退,捂着肩头飞快的转身奔走。 喻灵霜伤了他,也未追去,而是转身问宋小乔:“你有事没?” 宋小乔闻若未闻,呆呆看着已倒在地上侍从,血汩汩从颈间流出,染红了石板地面。 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一个人死在她面前,那血还溅了她一脸!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紧紧攀住她,把她缠绑的一动不能动,全身由下至上都瞬间温度降至冰点,连周遭都似乎静了起来,自己的心跳声响若鼓擂! 喻灵霜皱眉,示意另一个侍从:“看看。” 这个侍从刚才也被惊呆了,此刻终于回神,忙走过去探了地上人的鼻息,难过道:“老徐她,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放他走?!”宋小乔突然大声质问喻灵霜。 她浑身颤抖起来,怒火几乎要从体内咆哮而出。她明白的很,如果喻灵霜想杀了那个人,根本不用费吹灰之气。 喻灵霜却静静看着她,面无表情。 侍从愤怒叫道:“王爷!一定要为老徐报仇啊!” “那是一定!”宋小乔咬牙,恨恨瞪着喻灵霜,“回去我就下令全城搜查,一定把他翻出来给老徐报仇!” 通知了官府,殓葬了死者,等回到王府时,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多半天。 今夜本来是要再举办一个宴席的,却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延后,现在,宋小乔更想和喻灵霜算算白天这笔帐。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男人?”坐在案前,宋小乔脸色阴冷,恶狠狠瞪着面前游然赏画的喻灵霜。 “你在质问我?” “我怎么敢质问武功高强的喻姑娘你?”宋小乔阴阳怪气的哼哼着,“你随便一指头就能捏死我,我只是怀着无比诚挚的心真诚的向你讨教呀!” 喻灵霜淡淡哼一声,道:“今日这个人刺杀的目标,是萧王爷。” “废话……”宋小乔刚接口,却突然明白了。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那个荒淫可恶的萧王爷,可实际上真正的萧王爷早死在喻灵霜手里了!感情这两个人是同道中人啊,难怪喻灵霜不下杀手,可是…… “可是,老徐就这么死了吗?!”宋小乔不甘心。 “一个侍卫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喻灵霜反问。 宋小乔怒了,噌的站起身来,双手一拍桌子,大声道:“什么叫一个侍卫?她是一个人!不论身份如何,她和我们都是平等的,她也是一个人!” 这套言论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可笑的,是荒诞的,宋小乔默默咬牙,头一次发现自己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 喻灵霜心中微微震撼,冷笑一声,终于将视线从墙上悬挂的画上落下来:“在萧王府的侍卫们,有几个是手里干净的,死了就死了,现在厚葬了她,家中也拿了抚恤,你还想要怎么样?” 宋小乔默,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迟睿被王府人抢走时的情景。喻灵霜说的也有道理,但白天那副画面横在脑中,那殷红的颜色,她怎么也放不下。 还有喻灵霜这副居高临下的神情,看她的眼神,总像在看一个笑话。 在肚子里诽谤,一看喻灵霜要走,她忙叫出声:“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有什么快问。”喻灵霜也开始不耐烦。 顿了顿,宋小乔才叹口气道:“算了,我知道找个人聊天太难了,反正我开不开心,你们都无所谓的。”她只是心情郁闷而已。 喻灵霜古怪的看她一眼,淡淡道:“怎么会?以后你要记得,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才对。”说罢离开。 丫,死女人! 宋小乔暗自气闷,扁扁嘴巴,爬到床上去睡觉。 她名下有九位夫郎,可那都是兰萧萧的,不是她宋小乔的,在王府住了一个多月,宋小乔一次也没去看望过,虽然有心去探望下那个叫迟睿的少年,但本着公开公正的原则,她还是决定,选个日子把琳琅园那些美男们全聚到一起开个会,想走的就放他走,想留的就继续留,一股脑儿的处理掉再说。 刺客的事最终就这样不了了之,过了几日,宋小乔心情调节的差不多了,便叫凉管家准备办场家宴。 到了时候,她早早的侯在后院,坐在梨花林中桌宴的一角,春日分头,洁白如雪的梨花,伴着缕缕香气,好一派景色。 在现代社会哪有这样的闲心赏梨花呢,宋小乔感慨着,心情大好。 喻灵霜是第一个到的,她淡淡瞥一眼宋小乔,斜斜抱着剑:“你耍什么花样?” 宋小乔急忙招呼她:“来来来,快坐下,我们一起看美男。” 喻灵霜不屑的撇撇嘴,但还是坐到了宋小乔身侧。 没多会儿,琳琅园的美男们也陆续到来,各自拿勾人的或恼怒的或怨恨的眼神瞅着宋小乔,后者丝毫不介意,兴趣昂然的继续欣赏美男。 不得不说,兰萧萧挑美男的眼光还真是高,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迟睿在这群人中,就好比凤凰群的麻雀,丝毫不显眼。 而各色美男,类型也各不相同,既有柔弱姿态身材楚楚可怜的,也有端正伟岸气势不容小觑者,每一个都十分的有看头,看见她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王爷终于想起我们了。”先前见过一次的风舞恋,今天仍旧打扮的像只花蝴蝶,他一到就自觉的拥上来,坐到宋小乔另一侧,身上的香气完全掩盖了梨花香味,声音也是嗲的甜腻,“恋儿这些天苦苦相思,终于熬到头了呢。” “哼。”有人低低的哼了一声。 宋小乔不理会风舞恋,寻着声音望过去,见是一个相貌柔美却僵着脸的年轻男子,从落座后便一直没正眼看过她,眼神里满是不屑。 风舞恋也望过去,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即而更为娇嗔的撒娇:“王爷!您真的不喜欢恋儿了么?老看那个木头疙瘩做什么?” 木头疙瘩?倒真形象。心里偷笑一声,宋小乔面上镇静,道:“叫他木头疙瘩,你跟他有什么仇吗?” 风舞恋撇撇嘴,道:“恋儿与他没仇,可看王爷对他的心思全都付之东流,恋儿真替王爷心疼呢!” 这时加上迟睿十位美男终于到齐,梨花园里缤纷无暇,竟然也遮盖不住美男们的风采。 轻咳一声,宋小乔宣布正事。 “今天召集大家来这里,主要是因为,我……呃,我最近清心寡欲,不想负了你们,所以给大家一次机会,想离开萧王府的,就告诉凉管家,想去哪里都随你们,王府给你们盘缠,然后再也不过问。如果实在没地方可去,也可以留在琳琅园,养一辈子也没问题,不过我不会再去看你们。” 一段话说完,席上静了片刻,旋即炸开了锅。 大半人都是如闻死讯,立刻开始哭天抹泪,甚至有几人和风舞恋一起,扑过来搂住宋小乔的胳膊、腿、腰,齐刷刷的声嘶力竭的哭喊:“王爷不要赶我们走啊——” 宋小乔脸顿时黑的如锅底,瞠目结舌的瞧着这群男人像蛇一样缠在自己身上,惊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之前冷哼一声的年轻男子,微微愕然,但仍冷眼旁观。 “你们……”宋小乔刚发了个声,立刻又被美男哭天抢地的叫声淹没。 真是被他们哭的头都大了! 尤其是风舞恋,尖着嗓子叫,声音盖过任何一位:“王爷好狠的心哪!不喜欢恋儿了就想把恋儿送走,亏得恋儿一心一意服侍王爷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呜呜呜……就是打死恋儿,恋儿也不走!……” 宋小乔掏掏耳朵,无奈道:“你们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众美男一起哭着大叫。 一直看戏的喻灵霜终于忍耐不住,嘲笑道:“我倒没想到,王爷原来如此受众夫郎的喜爱啊!” 她的眼神就是一点不加修饰的,眯着眼,脸上惬意的表情,分明就是等着看好戏。 宋小乔怒了,吼道:“谁再不放开我,我就把他送给这位喻姑娘!” 哭声顿止,缠在宋小乔身上的无数只手也立马撒开,喻灵霜立刻由悠闲惬意的微笑转为铁青色的冷脸。 原来他们怕这招啊……宋小乔随意指了一人,笑眯眯的问:“送你去伺候喻姑娘,你可喜欢呀?” 这男子头摇的像拨浪鼓,表情泫然欲泣。 宋小乔又扭头问风舞恋:“那恋儿愿不愿意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拖个美男回府 11 风舞恋比那位看起来更楚楚可怜,眼泪直接淌了满脸,抽抽搭搭道:“恋儿是青楼出身,是王爷把恋儿赎了出来,王爷做什么决定恋儿都没有异议,可若王爷真的把恋儿送人,那……那恋儿就只有以死明志了!” 他说完,头一低,就要朝桌角上撞去。 宋小乔大急,伸手拉住:“你别……” 她的手刚伸出去,风舞恋却已经转回身,八爪鱼一般抱住宋小乔,脸上的悲戚也全然转化成妩媚,变化之快令人咋舌:“恋儿就知道王爷不会抛弃恋儿的!” 宋小乔大窘。她以为风舞恋是真的寻了死心,结果只是演戏而已。 喻灵霜却和那个冷眼旁观的男子一起冷哼了一声。 被人嘲笑面子上当然不好看,宋小乔也哼一声,认真打量起风舞恋,最后摸摸下巴,道:“就恋儿吧,本王觉的你最适合喻姑娘了。” 风舞恋咬咬牙,又哭道:“那恋儿只能去死了!” 宋小乔瞥一眼,见他仍旧挂在自己身上,道:“去吧去吧,你死了之后本王会封你一个好名号的。” 喻灵霜脸色也不好看,突然站起来瞪了宋小乔一眼,转身走了。 她一走,宋小乔也觉的没了意思。 “王爷……”风舞恋还欲张口,宋小乔摆摆手,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 “想离开的就去找凉管家登记,没事不要找我,有事更不要找我,有事没事的全去找凉管家……”丢下这句话,她也溜溜达达跑掉了。 再面对着这群女人一般的男人,她怕她会控制不住的发狂。 家宴就这样散了,后来据凉管家统计,离开的有三人,全是宋小乔只见过一面也没说上话的,风舞恋,迟睿,还有那位对她不屑一顾的冷漠美男,全都没走。 宋小乔猜不透他们的想法,也懒的猜,照旧吃喝玩乐自己的,偶尔碰见喻灵霜会说两句。 “这些如花美男,难道真没有一人能入你的眼?”喻灵霜半是玩笑,半是嘲笑的问她。 宋小乔撇撇嘴,舒适的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道:“他们再美,也是兰萧萧的,又不是我的,我干吗要喜欢他们?” 喻灵霜淡淡道:“有什么区别?你现在就是兰萧萧。” 宋小乔心中不爽,坐起身来,张了张嘴,最后却懊恼的叹口气:“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喻灵霜嗤了一声,瞥她一眼,“你不就是想找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人么?我只是没想到,你这种小混混还能有这样的追求。” 又被鄙视了!宋小乔心中大骂,狠狠瞪她一眼。 “说起来。”喻灵霜忽然诡异的笑了笑,道,“萧王府里,倒有一个人是兰萧萧没碰过的。” “谁?” “流情。” 流情,就是那日在家宴上一直冷冷瞪着宋小乔,长相柔弱秀美的那位。他本是京城最为权贵之家的小公子,却因为被兰萧萧看上,暗战争使了手段灭了他满门,只剩他一个,纳到王府来。 流情以死相逼,才保住了清白之身,但也永远的被埋在了琳琅园深处。 可以说,他对兰萧萧的仇恨,是扒其皮饮其血也无法消除的。 这次有了离开的机会,他也没走,恐怕就是想留下来报仇呢。 听喻灵霜这样说,宋小乔打个寒颤,忙道:“这样的美男,我可无福消受!” 正说笑着,天上却突然响雷一声,刹那间乌云翻滚,一场暴雨眼看要泼下来。 “初春的天气变化真快。”低低自语一声,喻灵霜伸手去拉宋小乔,“要下雨了,快……” 她话声突然顿住,因为她看见宋小乔手腕上的链子竟然开始一闪一闪的发光! 宋小乔也已经惊呆了,怔怔看着手链没了反应! 仪器竟然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 她猛然回过神来,简直要高兴的哭出来,任天上黑云翻滚,腾的跳起来抱住喻灵霜大叫:“我可以回去了!我可以回去了!” “回哪儿?”喻灵霜不可置信的盯着宋小乔,如同见鬼! 宋小乔也低头看自己,她的身体竟然渐渐开始透明起来! 她已经完全顾不上喻灵霜的反应,伸臂又蹦又跳,开心的大叫:“我要回家啦!五十万!嗷嗷嗷!”此时此刻什么恐怖都没了,这个时代遭受的一切都要结束了,她可以回去过好日子了! 手链继续闪烁,并发出“滴答”的声音,在阴暗的天空下愈加的诡异。 “啪。”轻微的一声。 手腕一松,半透明的身体骤然恢复原状。 宋小乔茫然扭头,看见自己的手链断成两截,被喻灵霜夺下。 她完全傻了。 手链上的小石子也停止了闪烁,变成了之前的模样。 “哗!——”瓢泼大雨终于当头浇下来。 “断,断了?”宋小乔茫然的咕嘟一声,脑子基本停止了转动,在雨中出神。 喻灵霜收起手链,冷冷的看她,清冷的声音在雨中听起来不甚分明:“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根本不是普通人!” 宋小乔闻若未闻,仍旧怔怔瞧着自己的手腕,任大雨浇在脑袋上。 她回家要用的仪器,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就这样被人抢走了?!并且断了! 雨越下越急,喻灵霜抬头看一眼天色,道:“你的这个东西暂且寄存在我这儿,什么时候你交代了自己的真正来历,我就考虑把它还给你,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便回去躲雨,剩宋小乔一人在暴雨中发呆。 “阿嚏!”宋小乔摸摸鼻子,重重的吸一口气。 那天被雨淋过,她很幸运的得了重感冒。 回现代的仪器也被人抢走,一时间真是倒霉到了家,宋小乔灌下一碗中药,苦的直哈气,眼睛里却闪着某种不服输的神采。 虽然病倒了,可她人却不认输。 不就是传送仪器被人抢了吗?她再想办法弄回来! 喝了几天药,感冒总算好了大半,她再也不想喝这么苦的中药了! 整整衣服,宋小乔故作镇静,对着铜镜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狠狠握拳:“加油,宋小乔!” 一溜烟跑到喻灵霜所在的后院里,她扒开院门,探出个脑袋。 喻灵霜正盘腿坐在院子中央,静静的吐纳调息。 知道自己的动作瞒不过对方,宋小乔直接推开门走过去,见喻灵霜毫无反应,坐到她旁边,讨好般笑道:“那天雨下那么大,喻姑娘着凉没啊?” 喻灵霜照旧一动未动,仿若没听到。 宋小乔扁扁嘴,继续道:“着凉了就快去看医生啊,这样拖着可不好啊,如果病情加重了还会发烧,发烧再厉害了就是脑炎,脑炎治不好可就变成白痴啦……” 絮絮叨叨一通,对方还是完全没有反应,宋小乔觉得没趣,又伸出手摸摸喻灵霜额头,夸张的叫道:“你好象在发低烧啊喻姑娘!!不如我去找大夫啊,你不要怕嘛,吃药也不苦的!再不治的话你的感冒会更严重的哦……阿嚏!” 抹抹鼻子,宋小乔哂哂的停下话题,从兜里摸出手绢来。 喻灵霜这才睁开一条眼缝,淡淡瞥了她一眼,冷冷的开口:“看来生病的人是你才对。” 宋小乔吸吸鼻子,正要再开口,却被喻灵霜轻轻一推。 “离我远些,别把病传给我。”喻灵霜淡淡道。 宋小乔大怒,退了几步叉腰叫道:“我是关心你来了哎,你竟然还嫌我生病?!” 喻灵霜不以为意,又恢复了之前老僧入定的表情,淡淡道:“我不需要别人关心,你没事就回去吧。” 宋小乔气的跳脚,转身走了,没过一会儿,人又捧着一碗东西转了回来。 “不管有病没病,喝碗姜汤驱驱寒总没错吧!”笑的跟朵花似的,宋小乔殷勤的贴上来,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喻灵霜冷漠的脸上似乎透出了一丝笑意:“过了这么些天,才来送姜汤,你不觉得晚了些么?” “再晚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嘛!”宋小乔嬉皮笑脸的。 “我对女人没兴趣。”喻灵霜淡淡的笑出声,见对方脸色迅速转青,又道,“如果你想要回你的手链,已经晚了,我把它送到主上那里了……” 她正要接过那碗姜汤,然后接了个空。 宋小乔伸出一半的手缩了回来,直接气咻咻捧着碗往回走,嘴里嘟囔着:“早说嘛……害我费这些力气,坏蛋!上梁不正下梁歪!……” 回到房间,越想越气,喻灵霜根本就是拿她耍着玩嘛! 还说什么对女人没兴趣,好象她是个同性恋一样!如果不为了手链,谁会去主动招惹这个冰块女! 在屋里转了无数圈,还是不甘心! 心一横,牙一咬,宋小乔再次出了门。 这次她要去的是凤岚阁,亲自去找之风讨回自己的东西。 上次刺杀事件后,宋小乔一度不敢出门,但手链在别人手里,让她寝食难安,如今也只能豁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拖个美男回府 12 叫上两名护卫,宋小乔打扮的异常低调,从后门溜出了府。 一路直冲到凤岚阁,里面乐声阵阵,娇喘低吟,热闹照旧。 宋小乔上面,冲门口的男人道:“我要见凤芝公子。” 对方怔了怔,道:“凤岚阁没有叫凤芝的公子。” 宋小乔也怔住了,好一会儿又道:“那之风呢,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对方再次茫然的摇头。 “怎么会没有呢……”宋小乔急了,指着二楼的某一处叫道,“上次他还在那儿……” “宋姑娘。”有人从后面拍她的肩。 宋小乔回头,正瞧见自己的两个侍卫被对方击晕,心中一紧,这时听到对方说:“主上在那边,我们带你过去。” 她暗中松口气,点点头。 侍卫被两个人抬进凤岚阁,而宋小乔就跟着她们向对面走,就在凤岚阁斜对面一家当铺里,宋小乔跟着引路人上二楼,见到了之风。 死人妖还是长的那么美,神情纯净如水,眸子闪过,一个神色便叫人恍惚如梦。 流了半天口水,宋小乔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刚要开口,之风却已经闲闲的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宋小乔来之前肚子里已经打了无数遍的稿,可一到关键时候,偏偏说的结结巴巴:“我来,那个,来找主上……主要还是为了……呃,那个,为了……” “你是为了这个么?”之风淡淡一笑,抬起手来,有东西正悬在上面。 宋小乔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传送手链! 强忍着扑过去的冲动,她可怜兮兮的瞧着手链,简直望眼欲穿。 之风漂亮的眼睛微微闪烁,似乎带动了周遭空气流转,连带着整个普通房间的气韵都清雅了许多:“这个——我不能给你,不如你先说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宋小乔突然明白过来,喻灵霜把东西交过来时,就知道她会找过来,然后由之风审问她真正的来历。 说自己是来自一千年后的世界?宋小乔怕之风会直接踢死她。 心思飞快的转动,眨眼间又有了个主意,宋小乔先是叹口气,脸上渐渐透出凄惨的神色,然后一脸悲伤道:“我本来是管理局的一个小人物……” 宋小乔把自己编成了一个遇人不淑却坚决不放弃的大英雄。 她的故事里,她们住的地方叫做管理局,而她,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孤儿一枚。在一次工作意外里,头儿的女儿犯了重错,为了给女儿推脱责任,就陷害了宋小乔,于是作为惩罚,就把她流放在外…… “这条手链代表了我们的神,他会一直保佑着我,给我力量,可是你们……”宋小乔蒙住脸,泫然欲泣。 “这真的代表了你们信奉的神?”之风半信半疑,“你们的部落,叫什么名字?” “叫……叫斧头帮!”宋小乔信口拈来,见对方仍是不信,暗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的眼泪当下就流了出来,而她就借机大哭道,“连和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都因为受不了我被驱逐的噩耗,投水自尽了!呜……” 像个泼妇,她直接坐到地上,开始捂着脸大哭。 ……苍天可鉴,如果那个抛弃她的男朋友真的投水死掉的话,她一定会挤两滴眼泪的。 她哭嚎的声音实在太吵,之风蹙眉,揉了揉眉心道:“闭嘴。” 宋小乔立刻闭上嘴,眼巴巴看着之风,确切的说,是看着之风手上的手链。 优美的唇线勾出一个弧度,之风有些好笑的瞧着她,欣赏了一小会儿,才悠闲的道:“我暂且相信你这些话,不过你的东西,还是保存在我手里,等到我的大事完成,再归还于你。” 对于这个笨女人所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信,可也生出了点其他的兴趣。 对方还是不肯还手链,宋小乔没了办法,苦苦哀求道:“主上,你把东西还给我吧,我保证忠心耿耿,绝不背叛,再说……我还中了你们的毒呢……” 之风淡淡一笑,道:“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力么?” 宋小乔无语,气鼓鼓的瞪着他。 心中暗暗一叹,之风站起身来,眸中清冷决然,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跟你一起回去,以凤岚阁清绾凤芝的身份。” 宋小乔大惊,道:“你跟我回去干什么?” 死人妖,派了一个喻灵霜还嫌不够,竟然要亲自监视! 之风只斜斜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语气里多了一分凌厉:“照我说的做就是,你管的太多了!” 扁扁嘴,宋小乔在肚子里诽谤:又威胁我,变态男! 去凤岚阁装模作样溜了一圈,再出来时外面已经备好了轿子,宋小乔叫醒两个属下,走过去。 轿子里无疑就是之风,宋小乔凑近了些:“让我也……” “滚远点!”轿子里一声清冷低喝,一只脚飞了出来。 宋小乔惺惺的吐吐舌头,退到一边。 这里哪里是买了清绾回去,这分明是买了个大爷…… 王爷府悄然迎来了第十一位夫郎…… 路上宋小乔哂笑着解释:“这么多夫郎也不是我想的呀,我都说随便他们去留了,结果只走了三个,府里还有七个,加上你八个……” “哼。”甚不在意的一声清哼,宋小乔立刻识趣的闭上嘴。 虽然表情上是一贯的大大咧咧嬉笑怒骂,可宋小乔心里明白的很,这个之风绝不是什么普通人,身份也许比她自己的还要可怕。他们杀王爷,找替身,犯的都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哪怕被任何一个人发现,这群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宋小乔想不明白,也便懒的再想,时时刻刻多提醒些自己,别知道的太多。 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早。 “虽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我年纪轻轻貌美如花,怎么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丢了命吧……” 回到王府,再次招开一个家庭会议,八位美男汇聚一堂。 憎恨她的照样憎恨,巴结她的照样巴结,面无表情的就继续装木头人,八位美男神色迥异,可他们其中,最为出彩的,还是之风。 大家明明都是萧王爷的夫郎,可他的神采偏偏高洁无暇,宛若仙人,明朗的五官组成的精致脸庞,勾勒出超然出尘的表情,好象这世上除了他,再没别的能入他的眼。 “这位呢,以后就是大家的新……”宋小乔一怔,想了想才继续道,“呃,新兄弟,名字叫凤芝……” “哼!”流情鄙夷的扫过宋小乔,再瞥一眼之风。 宋小乔见之风毫无反应,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拍桌子,指着流情道:“本王早说过不想留在这儿可以走,你干吗还不肯走?” “情哥哥……”迟睿怯怯的扯着流情的衣袖,能在琳琅园里过下去,是这位漂亮的大哥哥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别开视线,流情先是抚慰般对着迟睿笑了笑,旋继音调猛然降低,冷冷道:“王爷已杀了我全家,难道流情还有别处可去吗?” 宋小乔语塞,不自然道:“那……那你就继续留下吧。” 流情不理会她,拿筷子挟菜,不小心与别人的碰撞,二人默默对视一眼。 这一顿饭吃的不是滋味,但宋小乔总算认全了府里的美男,除了流情、风舞恋、迟睿等几人,她又记住了一位,是权贵联姻的结果,当朝丞相的小儿子——白若衣。 白若衣的相貌,便像诱人的糖果,甜美中带着一丝单纯,气质上竟与之风有几分相似,可惜太过阴柔。 席上他对宋小乔的态度不冷不热,可看流情的眼神总有几分怪异。 晚膳用罢,宋小乔宣布,之风不住在琳琅园,而是住在其隔壁宝珠园,大家顿时又炸开了锅。此举无疑表示了王爷对新夫朗的宠爱,一时间众人的眼神羡恨复杂有加。 当晚,宋小乔自然是住在之风的宝珠园。 芙蓉暖帐,点点灯光,清凉的空气里泛着暧昧的暖意。 宋小乔坐在椅子上,与榻上的之风大眼瞪小眼。 “喏,和我没关系呀。”沉闷了许久,她才不甘愿的开口,“咱们也只是做戏给外面的人看嘛,我对你一点其他的心思都没有,你不要总用这种杀人的眼神看我吧?” 之风慢慢垂眸,柔软乌黑的青丝遮住他不甚分明的神情,唯有音调依旧清冷:“你发誓一点其他的心思都没有?” 宋小乔抬手,两指对天:“我发誓一点其他的心思都没有。” 之风淡淡“嗯”了一声,抬起脸来。 映着昏黄的灯光,宋小乔看见他的容貌清俊无双,却是一点表情都没。 他站起身来,月白色长袍及地,在地上拖曳出一条痕迹。之风望着窗外,缓缓走过去,路过宋小乔旁边,淡淡瞥一眼。 真的美的不像话啊! 呆呆仰着头欣赏,宋小乔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正赞叹着,之风一脚踢过来:“还说没有其他的心思,你这个色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拖个美男回府 13 “我没有我没有!”宋小乔吓的溜到桌子后面,“我发誓我没有!” 不知之风又在发什么火,咬着唇瞪着眼睛:“没有你还敢这样看我?” 莫非他觉得自己魅力太大了,别人都要喜欢他?宋小乔眼珠一转,忙又改口:“其实我仰慕主上很久了……” “色魔!”之风更是恼怒,一掌拍出去。 宋小乔胸口一滞,身不由己倒飞出去,撞到墙上,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待头晕目眩站直了身子,之风都已经立在窗前静静看景了。 “太过分了!”宋小乔大怒,咳嗽着指责他,“你当是摊大饼吗!把我糊到墙上糊死了怎么办?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成事了!” “我有分寸。”之风淡淡道,视线始终不离窗外。 透过窗外向左,他默默注视着东方的璀璨的星辰。 宋小乔心中稍安,但随即又悲愤起来,他有分寸,那他岂不是可以随意的摧残折磨她了?! “夜深了,睡吧。”之风淡淡道,转身回床上,合衣躺下。 宋小乔本要过去,可一瞧见对方凌厉的眼神,立刻识趣道:“我睡地上。” 一夜无话,宋小乔睡眼朦胧的醒过来,正对上一张俊美无边的脸。 眨巴眨巴眼,她挤出一张笑脸:“主上早啊。” 之风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谁叫你睡到床上的?” 宋小乔这才发现自己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之风身子,早在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他的床。 她隐约想起来,自己半夜起来上了次茅厕,然后迷迷糊糊回来时就下意识的睡到了床上,完全忘掉了床上还有个人…… 这这这这下犯了他的大禁忌,一定要没命了吧! 之风冷哼一声,眸里透出几分寒意,一言不发盯着近距离的这张脸。 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宋小乔急忙松开手脚,连滚带爬下了床。 之风这才坐起身来,冷冷道:“你这一觉睡的倒是舒坦,若非我知道是你,早就一刀砍下去了!” 宋小乔脸色发白,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越描越黑,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宋小乔本来苍白的脸硬是憋的通红,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之风又瞪她一眼,径自起身梳洗。 房门叩响,有个柔弱的声音:“小人蓝水儿,来伺候凤芝公子和王爷起身。” 宋小乔一怔神,之风已道:“进来。” 每当有新公子入住萧王府,凉管家总会派位贴身侍童过来。看来之风的贴身侍童就是蓝水儿了。 门被推开,进来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怯怯的端着清水毛巾什么的。 之风脸色如冰,冷冷看着蓝水儿进来,浸水递毛巾。 “王爷。”怯怯的开口,蓝水儿抿着唇,先递毛巾给宋小乔。 “小心。”之风突然道,劲风掠过,他人已经冲过来抓住宋小乔,另一手朝那蓝水儿拍出。 宋小乔还未反应过来,却见蓝水儿灵活的一翻身,毛巾下闪出一把匕首的寒光! “刺……” “闭嘴。”之风淡淡道,左手却是不停,瞬间与蓝水儿过了几招,这才带这着她退后几步。 “你是什么人!”宋小乔终于定下神来,惊道。 “嗤嗤嗤——”几支箭透过窗子,擦着她的脸颊盯到了墙上。 宋小乔脸都白了。 “杀你的还是杀我的?”之风瞧也不瞧窗外,只冷冷盯着蓝水儿,问她。 “当然是杀你的!”宋不乔不假思索道,但很快又想起前阵子那次刺杀,又有些结巴,“呃……也可能是杀我的……” “笨蛋!”轻叱一声,蓝水儿已经冲上来,之风又忙于应付。 蓝水儿刀刀狠毒,本来怯弱的脸看起来竟然异常狠毒,这种表情,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身上。 而之风,动作虽匆忙,神情却沉稳,一招一式丝毫不乱。 宋小乔不会武功,吓的脸色苍白,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可又不敢乱叫,怕扰了之风。正慌乱着,听见外面有人叫:“王爷,凤公子!” 宋小乔大喜,叫道:“快进来!” “笨蛋。”之风抽空瞥她一眼,又冷冷骂了一句。 又进来一个人,但却是蓝水儿的人,对方看也不看他们,直接亮出一把剑,顺带责问了一句:“怎么还没杀了他?” 蓝水儿一偏头,退开喘了几口气,恨恨道:“这个凤芝竟然是会武功的,你快来帮我!” “喂!”宋小乔大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随便出入我的王府?!” “笨蛋,你的王府有内鬼。”之风的鄙视总是这么毫不掩饰。 “不要总叫我笨蛋。”宋小乔不满,瞪之风。 见他们还有心情吵嘴,蓝水儿一横手中的匕首,怒道:“兰萧萧,你去死吧!”说罢冲了过来。 “原来是杀你的。”之风淡淡一勾唇,却不让开身子。 蓝水儿的同伴冷笑道:“你们两个,谁也跑不掉!” “哇,太恶毒了,杀人灭口啊!”宋小乔大叫。 “先杀了你再说!”那人收起剑,变戏法般从背后掏出来一把弓,上箭对准了宋小乔。 之风脸色微微一变,脚下一动踢了只椅子过去,几乎同时揽过宋小乔,破窗而出。 “去哪儿啊?”宋小乔吓的大叫,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紧了之风的身子。 之风蹙眉,却没有把她踢下去,跃上房顶:“有些混乱,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是我的王府!”宋小乔抱紧了他,大叫道。 之风倒是鄙夷的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纵身跃起,清晨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专挑人烟稀少的路,在屋顶上方飞来飞去。宋小乔生怕掉下去摔个半死,也不再提不肯离开,只紧紧抱着之风的身子。 蓝水儿的同伴留在王府,他追上来,紧紧咬在二人后面。 “怎么办?他要追上来了!”宋小乔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愈发的着急。 “追上来又不会死!”之风嗤了一声,又道,“若不是你这个累赘,他能追得上我?” “那那那那,我们要去凤岚阁吗?”宋小乔一紧张,说话就有些结巴。 之风照旧鄙视她:“去那儿干什么?透露我的老巢吗?笨蛋!” 原来他的老巢在凤岚阁……待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收拾他,哼!都到这紧要关头了,宋小乔还不忘想这些。 到底年纪小些,不多会儿蓝水儿的速度见缓,渐渐落在了他们后面。 宋小乔大喜,反正她也不用出力,干脆对着渐追渐远的蓝水儿大叫:“来追我们呀!小屁孩!小小年纪就跟人家学坏,早晚遭报应!” “闭嘴。”之风皱眉又呵斥一声。 摆脱了蓝水儿,之风的速度也终于缓下来,宋小乔四下望,自己完全不认得路。 终于落地,之风嫌恶的瞪一眼缠在自己身上的人:“下来。” 宋小乔松开手,挠挠头,打量下四周:“这是哪儿啊?” “我怎么知道?”之风反问一句,拂了拂被她抓皱的衣服,那副表情,活像是衣服上沾了屎。 宋小乔吐吐舌头:“那现在怎么办?” 之风成竹在胸,神情永远是纯净中带一丝冷然,偏偏又优雅的很:“我们又不是逃难,你担心什么?我们出来,只是为了让灵霜能放开手处理王府里的内鬼……” 内鬼……兰萧萧这个王爷做的很不得人心嘛!才一个多月,都有两次刺杀的事情了。宋小乔暗暗揣测,她与之风,本就是两类人,如今又掺进来一伙人,情形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说起来,你到底多大啊?怎么面对刺客一点都不惊慌?” 照例的鄙视下先,之风才道:“是你没见过世面……我从小就跟师父学艺,见惯了血腥屠杀,阴谋暗算,这种小刺客,根本算不得什么。” “哇……”宋小乔赞叹,“从小见惯杀人阴谋什么的,话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之风拿眼角瞪她一眼,站在原处不说话。 得不到回答,宋小乔又继续八卦:“那你今年多大了,可以透露下么?” 之风勾了勾唇角,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的微笑:“十八。” 原来人妖美男才十八岁啊哈哈哈哈!宋小乔眼珠一转,偷偷笑了几声,她都二十二了,比这家伙大四岁呢! 小屁孩,将来一定要你叫我姐姐!挖哈哈哈! 这里已经是京城的边缘,商户虽然少了很多,但还是有人的。恰好是清晨时段,之风带路,二人先往城外走,找了条溪水洗了脸,再回到城里找了家小摊吃早饭。 宋小乔身上没钱,便拿了玉佩抵押,吃了早饭问之风下一步去哪里。 “回萧王府。”他淡淡回答。 宋小乔惊道:“我们刚出来没多久!” “你在怀疑灵霜的能力么?这点时间足够她收拾了!更何况……”之风淡淡一笑,“从这里走回萧王府,怎么说也需要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拖个美男回府 14 “……”宋小乔咬牙。 走一个时辰的路,欺负她不会武功呀!早知道要走这么久,当初跑那么远干嘛! 一路真是艰辛啊,宋小乔累的腿软,可身上唯一一块玉佩换了早饭,没钱雇车,只能跟在之风后面累死累活的爬。 由于宋小乔这个拖后腿的,等到了王府时太阳都升到了最高点。 “拖拖拉拉的,慢死了。”之风嫌恶的瞪她,淡淡抱怨一句。 宋小乔双手撑在膝上喘气,一闻此言顿时火冒三丈,大叫:“我已经累的像条狗一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啊,死人妖!” 她气急败坏的大叫,自然看不到背对着她的之风,清俊的脸上竟透出一丝淡淡的笑。 戏耍这个色鬼,还真的有趣呢。 喻灵霜正倚着大门,等待着他们二人的归来。 默默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含义,之风淡淡一笑,没有理会后面兀自吵闹不休的宋小乔,轻声问:“这几个人,怎么处理的?” 喻灵霜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冷笑一声。 “幕后的人是谁?”之风淡淡的问。 宋小乔恰好走过来,也大感兴趣:“你已经查出来是谁要刺杀我了?” 喻灵霜冷淡的神情中透着一股子自信:“是你房里的夫郎们。” 她的夫郎?宋小乔立刻想到了那位恨不得扒她皮吃她肉的流情同志。 不对,是夫郎……们?除了流情,还有其他人? 之风淡淡瞥她一眼,悠然道:“你不想去亲自问一下,他们为何要杀你么?” “当然要!”宋小乔再喘口气,挺直了腰杆,“敢刺杀我,看本王爷怎么收拾他们!” 凉管家也很快迎了上来,整个人都似急的着了火,见宋小乔安然无恙,又打量她几圈才敢松一口气。 王府里突然冒出来几名刺客,她这个管家难辞其咎,所幸王爷没有受伤,凉管家才得空想自己该受怎么样的处罚。 “老奴看护不力,害王爷又受了惊,请王爷责罚!” 扑通一声,凉管家跪下伏地,语气决然。 宋小乔吓一跳,忙道:“凉管家你快起来,我不怪你,你陪我们一起去审问刺杀我的幕后主使去!” 凉管家微微诧异,但还是站了起来,跟在宋小乔身后。 几人一行到琳琅园,王府里早是布满守卫,琳琅园里更多,每隔几步变能看到手持武器的护卫队。 “王爷觉得——与情公子合谋的,会是谁?”路上,喻灵霜冷笑着问宋小乔。 也就是说想她死的,流情已是其中之一。 宋小乔思考片刻,试探着问:“是……迟睿?”这个少年也有足够的理由恨她。 喻灵霜摇了摇头,大步朝前走去。 撇撇嘴,宋小乔哼哼两声,反正马上就可以看到了,还卖什么关子?! 如她所想,不消片刻,几人停在琳琅园内一座小园里,宋小乔见到了被看押的流情和他的同伙——白若衣。 想了一会儿,终于勉强记起白若衣的身份,宋小乔才更惊奇:这位明媒正娶的夫郎,有什么理由想她死? 流情与白若衣,到目前也并未受到什么虐待,他们的衣着干净整洁,面容俊郎清秀,可是眸子散发出神采,俱是面临死亡时的恐惧与绝望。 “把他们隔开,分开审问。”宋小乔道。 “是。”护卫应一声,上前去拉白若衣。 “我先审问白,呃,白若衣,你把情公子带到隔壁去。”宋小乔又忙道。 流情恨恨瞪她一眼,随护卫出去。 本来想请之风和喻灵霜也出去,可看这二人的表现,似乎坚决要旁听了,宋小乔无奈,也只能留下他们。屋里一时间只剩了四个人,宋小乔本人、之风、喻灵霜以及陌生的白若衣。 “为什么想杀我?”反正不熟,她便开门见山的问。 白若衣抿了抿唇,神色间流露出一种悲哀。 “我……也杀了你全家?”宋小乔迟疑了下,试探的问,流情恨她是因为兰萧萧杀了他全家,那么白若衣难道也是? “噗!”喻灵霜却忍不出,笑了出声。 白若衣脸色一沉,却苦笑道:“听说王爷失忆了,原来连我们过去的事也忘的干干净净,这样也好,也好……” 宋小乔纳闷:“我们过去怎么了?” 白若衣苦笑不答,眸中闪过一丝凄苦,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是求死之意。 古代人的思维,真是一根筋! 宋小乔起了好奇心,也不管他是怎样想的,径自问道:“你虽然想杀我,可我没想杀你,也不会杀你,你只要告诉我过去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行。” 白若衣却是咬紧了嘴唇,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宋小乔无奈,一摆手:“去看流情。” 刚出了这房间,便有人扑上来,紧紧抱着宋小乔的腿,哀求道:“王爷……求王爷饶了情哥哥吧!他……他是无意的……” 宋小乔扁扁嘴,搀起地上的人:“睿儿,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你放心。” “哼。”倒是喻灵霜淡淡哼了一声,嘲笑道,“刻意安排刺客刺杀,还会是无意的么?” 迟睿脸色一滞,又可怜兮兮瞧着宋小乔:“王爷……” 安抚完迟睿,宋小乔才瞪喻灵霜一眼:“不说话你会憋死么?” 琳琅园的麻烦已经太多了,真想她忙到焦头烂额? 进了流情的房间,喝退了侍卫,如同刚才审问白若衣一样,宋小乔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你就这么想杀我?” 流情不似白若衣那么沉默,直勾勾盯着宋小乔,眼睛里几乎冒出火花:“只可惜,还是没能成功!” 他满是沮丧,沉稳的音调终于多了分不耐:“从进萧王府以来,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这三年刺杀了你五次,次次失败……你像猫玩老鼠一样玩弄着我,我真的累了,不想再报仇了……兰萧萧,直接给我个痛快吧!” 宋小乔惊的目瞪口呆,流情刺杀了兰萧萧五次!而兰萧萧竟然一直容忍到现在! 除非……她心中一个念头闪过。 除非兰萧萧是真的爱流情,爱到了可以容忍他的一切,爱到了用极至的手段囚禁他留他在自己身边,哪怕被他杀死,都能毫无怨言。 可是那个容忍他爱慕他的人不在了,他也不会为此流半滴眼泪吧。 心情突然低落,宋小乔哼哼两声,道:“你恨的是兰萧萧,兰萧萧以前不杀你,以后也不会杀你,所以,你就继续留在琳琅园吧……” “为什么?!想让我活着继续折磨我吗?!”流情痛苦不堪,低吼出声。 同情的看他一眼,宋小乔嘀嘀咕咕:“我才没这个兴趣……” 审问勉强结束——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 迟睿就侯在门外,虽然从骨子里就惧怕这位王爷,可为了流情,他还是硬着头皮迎上来。 “啧啧,”之风似笑非笑,“王爷府里的烂摊子还真多。” 迟睿垂着头,声音也小心翼翼:“睿儿今晚……想侍奉王爷……” 宋小乔一愣,下意识想拒绝,可扭头看到之风的眼神,便是赤裸裸的嘲讽,就好象在说:就知道你不敢,你绝对不敢。 心气上涌,她一口答应下来:“好!今晚你侍寝!” 之风反倒一愣,白玉般的脸迅速泛黑,最后淡淡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到了晚上,宋小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她的腿肚子发软,几乎都站不直了。 她这辈子还没开过荤呢!现在屋子里就有一个美男,脱光光了等着她!她能不怕? 宋小乔觉得自己在慨然赴死啊赴死。 推开门,大气也不敢出,她蹑手蹑脚的进来,灌了一口冷茶,开始对着床榻发呆。 宽大厚实的榻上,薄若蝉翼的纱绢盖在迟睿身上,突显出即将少年青涩又特别的身材线条。他也是怕的,呼吸轻却急促,身体微微颤抖。 宋小乔怔了半天,咽口口水,蒙上自己的眼。 虽然她是正人君子,可这样的美色当前,真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兽性大发,还是不要看的好哇。 蒙了眼睛走了几步,到了榻边,宋小乔抓起床角折叠整齐的棉被,伸手给迟睿披上。 非礼勿视嘛。 感受手下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宋小乔连忙收回手,端正的坐到床边,背对着床上的人。 迟睿身子有些僵硬,却还是爬起来,咬咬牙,攀上了宋小乔的后背,声音怯弱又可怜:“睿儿……伺候王爷休息……” 宋小乔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条件反射般的跳起来,叫道:“别!你可别……” 话刚出口,她又咬紧了嘴唇闭上嘴。 因为迟睿的表情,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他的神色,竟是羞辱不堪的! “原来……”轻轻的,他垂着眸子不敢抬头,一字一顿缓缓道,“就算睿儿送上门来……王爷,也不屑碰一下的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拖个美男回府 15 少年的脸色简直灰败,唇齿间渐渐弥漫出血腥的味道,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不!不是的……”宋小乔忙乱解释,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为什么无意间,她总是会伤害别人?可是不这样做,她又能怎么做? 定了定思绪,宋小乔心一横,坐回床边,正视着迟睿:“我从来没有嫌弃过睿儿,睿儿这么乖巧,这么伶俐,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嫌弃你呢?” 迟睿睫毛微颤,轻声道:“可是王爷不喜欢碰睿儿……” “睿儿,你是真心的么?”宋小乔突然问。 迟睿头却埋的更低,咬嘴唇也更加用力。 就知道是这样的……宋小乔苦笑道:“当初把你抢到这儿来就是我的不对,我怎么还能碰你呢?更何况,你对我,也不是真心的啊。” “可是……”迟睿怯弱的出声,“睿儿只希望以自己的身子……能换情哥哥的平安……” 果然是为了流情! 真是个傻孩子!心里叹息着,宋小乔道:“你放心,我不会责罚他,只要他以后不再想着要我的命,我不会伤他一根毫毛的……” “真的?”迟睿猛抬起头,双眸殷切的望着她。 “嗯。”她肯定的点头。 迟睿似是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又窘迫起来,不自在的裹紧了身上的棉被。 “睿儿……”宋小乔心中疑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流情?” 迟睿羞涩的一笑,轻声道:“自从被掳进府来,娘亲便对外称睿儿是嫁到了外地,家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在琳琅园里,只有情哥哥真心待我,给我送吃的穿的,不让其他的公子欺负我……” 淡淡的叙述,却包含了怎样的酸涩,宋小乔愧疚无比,都是因为她,迟睿才会被掳进府来。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睿儿已经认命了,也不会再寻死……王爷对睿儿,没有强求,已经很好了……” 宋小乔脸色发热,她倒是想强求呢,可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以女为尊,那啥啥的时候该怎么做呢?更何况她还是个……唉! “夜深了,睡觉吧。”闷了半天,她才扯了句没用的话。 不过再看看这张床榻,还有紧张羞涩的迟睿,她还是很自觉的抱了一床被子:“我在地上睡。” 初夏的地板,还是有些凉啊,宋小乔打个哆嗦,被子裹在身上,就地躺下。 迟睿的声音轻轻浅浅,在她头顶响起:“外面都传言王爷是怎样怎样的人,可睿儿觉得,王爷人很好呢……” 宋小乔笑了笑,也未开口,听着屋外渐起的风声,安然入睡。 第二天起来,自然是腰酸背痛,用过早膳,送迟睿回了琳琅园,宋小乔又屁颠屁颠的去找之风。 上次那个蓝水儿,是刺客假扮的,这次宋小乔在宝珠园见到真正的蓝水儿时,他正在伺候之风用膳。 抬眸闲闲的瞥她一眼,之风优雅的拭了唇角,才缓缓道:“气色这么差,莫非王爷昨夜操劳过度?” 宋小乔没好气的坐到一边,叹口气:“正好早上没吃饱,来你这儿再蹭一顿。” “王爷还是去琳琅园吃吧,这里地小人少,招待定然不周。”之风仍是那副不闲不淡的模样。 宋小乔怔了怔,忽然贼笑道:“难道你……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之风一挑眉,俊美无边。 “嘿嘿嘿……你吃醋昨夜睿儿侍奉我么,不然干吗叫我回琳琅园去?”宋小乔阴险的鬼笑。 之风微微一怔,也淡淡漾开一个微笑:“本公子喜欢的人,必须要才貌无双,学识卓然,武艺出众,胸怀治国傲世之心,就算这些做不到,最起码也要有一样比我强。王爷大人呀,你哪点比我强?” 宋小乔撇撇嘴,恨恨道:“我……我胸比你大!” 之风脸色铁青,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成功噎住这家伙了,宋小乔得意的吹个响哨,琢磨着今天去哪里玩。 “就知道玩!今天有事情交待你!”之风看她的眼神总是鄙夷加轻视。 宋小乔还以为自己真的随便吃喝玩乐啥都不用管呢,哪知之风到萧王府的第三天,就开始派给她任务! 压榨啊压榨!没人性! 之风的任务,竟然是要他们去书房里呆上一天! “我去书房看书,为什么要带上你?”宋小乔气鼓鼓的抗议。 “因为……”之风眉眼里含着淡淡的笑,空气里都似乎多了几分魅惑之意,“你舍不得与新夫郎分开,就连去书房都要在一起喽。” “……” 鬼才舍不得与他分开!她巴不得他直接飞到火星消失在黑洞里永不出现! 想是这样想,可宋小乔没胆子说出来,只得不甘愿的领着之风去找凉管家——她不大清楚书房在哪里。 凉管家带路,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一座大殿前,殿上挂着牌子,上书“议事厅”,兰萧萧果然财大气粗,连办公室都造的如此荒唐富丽。 打发走凉管家,二人抬步走进议事厅。 偌大的房间,空荡荡,仿佛出一点声,都能引起响亮的回音。 “听说你府里除了凉管家,还有一位管家,专门负责平日里的事务,比凉管家权力要大的多呢。”之风淡淡道。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宋小乔惊奇。 之风撇撇嘴,轻哼一声:“你除了吃饭睡觉,还知道什么?” 宋小乔语塞,没好气的坐到书桌前,鼓着嘴巴瞪着之风。 之风不理会她,自己开始在书架上摸索。书房里有专门的书架,各类书籍竹简错落有秩的摆放,还有各种暗格,也全被他摸了出来。 之风极有耐心的一格一格的翻找,俊秀的面容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到底在找什么?”宋小乔看的无聊,呵欠连天。 这样好的天气,不能出门游玩,却要闷在这阴暗的书房里,真的是没趣啊。 “难道你以为我混进萧王府就是吃喝玩乐的么?笨蛋。”之风头也不回,淡淡道,手中仍然找寻个不停。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呀。”反正闲得无聊,宋小乔也到书架前,准备帮之风一起找。 之风停下动作,瞥她一眼,嘲讽道:“就凭你的智慧,恐怕是要帮倒忙吧?” “你!”宋小乔大怒,“要找什么说出来,我找给你看!” 之风再次翻东西,许久才缓缓道:“萧王府的帐本。” 帐本……虽然不大清楚,但宋小乔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之风对萧王府,一定有某种目的。耸个肩,她也开始不道德的翻箱倒柜。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做,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老板呢! 把整个书房都搜了遍,也没见那传说中的帐本。 宋小乔没了耐心,抹了一把脸,道:“与其在这翻找,倒不如直接找凉管家要!我不信我这个王爷连自己府里的帐本都要不到!” “你的脑子都是挂在腰带上的吗!怕别人看不出我有问题?”之风瞪她一眼,责骂了一声。 “真没意思……”咕嘟一声,宋小乔又坐着发呆。 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她终于等得不耐烦,之风也是无奈,帐本如果不在书房,花再多力气也找不到。 两个人空手离开议事厅,宋小乔拍拍肚子:“去吃饭吧!啊?” 之风偏头瞥她:“酒囊饭袋,你去找管家问问,想办法套出帐本的下落。” “还是要去找凉管家嘛!”宋小乔撇撇嘴。 之风淡淡哼了一声:“我不是要你去找凉管家,而是要你去找另外一位——据说行踪神秘,高深莫测的司徒先生。” 萧王府共有两位管家,除了凉管家,还有位,便是神秘高深的司徒先生司徒均了。宋小乔在王府里呆了这么久,都没听说过这位管家的大名,可见其身份之隐蔽。 “我不去!我又不认识她!”宋小乔自然大声抗议。 可一转头,看到之风漂亮的黑眼睛,她心里没来由的一软,嘴里又转了口,“……算了,我去试试……” 老板都这样了,她怎么好忍心拒绝啊…… 从书房里找了副王府的地图,宋小乔一个人摸索着,寻找司徒管家的住处。 这是一个比喻灵霜住处还要偏僻的别院,翠树丛生,幽静至极,宋小乔摸到这里,却是一惊。地上铺了白石板,婉延出一条条小路,两侧种满青松,地上刚刚撒过水,空气里还残留着湿润的凉意。 让宋小乔惊讶的是,高大的树干上,有麻绳系成的秋千,秋千旁有青白石案……这里的一切,俨然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如同萧王府里的一个小世界。 一个管家,身份神秘,连住处都这么奇特? 宋小乔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此来的目的:“有人吗?” 屋内有轻微的响动,半天才渐渐走出个人来,灰白宽大的长袍,遮盖住了女人本该有的线条,一个外表普通却凌厉的女人出现在院子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拖个美男回府 16 她的神态随意,一举一动间又隐约有着锐利的锋芒:“原来是王爷,司徒失礼了。” 原来这就是神秘莫测的司徒均,宋小乔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和这位司徒大人本来就不熟啊。 “王爷亲自前来,不知有何吩咐?”司徒均却已经淡淡的开口询问。 “啊……那个……哈……最近司徒管家过的怎么样啊?”宋小乔打着哈哈。 “司徒一直过的很好。”司徒均微微诧异,忍不住抬眸多看一眼宋小乔,暗忖,萧王爷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她了? 宋小乔支吾了半天,最后抬头看了看天,干笑道:“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请司徒管家吃饭啊?” 王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司徒均怔了一会儿,道:“现在才下午申时,王爷是要吃午饭还是吃晚饭?” “哈哈哈哈……”宋小乔干笑几声,“现在这个时候当然是吃下午茶了!” 话刚出口,她又想到,古代人怎么懂下午茶的意思呢。 司徒均却是一怔,脱口而出:“王爷也喜欢吃下午茶?” 宋小乔也惊奇的瞪眼睛:“你也知道下午茶?” 司徒均神色微微恍惚,连声音都变了调:“下午茶……我们家乡的风俗,每日下午累了就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来顿下午茶,如今……已经太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词了。” 宋小乔大喜,宛若看到了熟人,凑上前笑嘻嘻道:“我们这里也有下午茶啊,司徒先生家乡是哪里啊?” 司徒均偏开身子,淡淡道:“微臣的家乡,王爷听了也不知道。” 宋小乔撇撇嘴,她对古人的家乡倒也没什么兴趣,抛下一句话“今夜我设宴款待司徒先生,感谢司徒先生对王府做的贡献”就走掉了。 当夜,备好了酒宴,宋小乔又拖了之风和喻灵霜,美其名曰:吃饭不能没有美人相伴。 之风转念一想,若由宋小乔一个人胡来,不知会变成什么样,顺势也答应了她。 主殿华风堂上,长至十几尺的长桌,宋小乔坐于首席,之风位于一侧,喻灵霜站在一旁,静静待着司徒均的到来。 听闻司徒均也是个高傲的人,可今日的印象,宋小乔也没觉得此人有多难相处。 月上柳梢头,司徒均终于终于姗姗到来。 之风已经叮嘱过,若能拉拢到此人,那自然再好不过,不过一切还是要看宋小乔的表现。 “司徒先生来了!”宋小乔热情的起身,再见几人冷淡的反应,又讪讪坐下。 “司徒在王府呆了三年了,还从未被王爷如此重视过,不知王爷是否有什么要交代的?”落了座,司徒均面无表情道。 宋小乔微笑道:“本王之前受创,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突然觉得司徒管家为了王府操劳太辛苦了,所以才设宴款待司徒先生你。” 司徒均表情不变,似笑非笑,淡淡道:“看来王爷这次归来,果然变了很多。” 宋小乔接过话茬道:“是啊,经过这次大难,突然开始想试着管理王府了,第一步,就是学习怎么统帐……” 司徒均立刻道:“一切听王爷的,微臣待会儿就派人送帐本给王爷。” 宋小乔大喜,举杯:“本王敬你一杯。” 酒宴过后,司徒均果然派人送来了帐本。 之风先拿过帐本翻了几眼,微一蹙眉:“她写的什么东西,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我瞧瞧。”宋小乔凑上来,凭着好奇心看了两眼,立刻被惊的连呼吸都差点忘掉! 帐本上记载的,分明是现代会计的方法,宋小乔虽然不认得古代记帐,但也明白现代记帐法不该在这里出现。同时书页上小字的批注,一个一个,全是她从小看到大的简体字! 她抬起头,惊愕的盯着之风! 之风被她瞪得不明所以,皱眉道:“你瞪我干什么?这帐本又不是我写的!” “我我……”支吾几句,宋小乔又捂上嘴,随后脸上偷偷浮现出古怪的笑容,有个想法在她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这个司徒均,也是穿来的! 浑浑噩噩回到房间,宋小乔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穿越时空又不是坐车旅游,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是时空穿越管理局送来的,那司徒均呢? 煎熬了一晚,东方刚一见白,她就爬了起来直奔司徒均住的地方去。 整整一夜,她也没想明白,司徒均是怎么过来的?她在萧王府三年,这三年又是怎么熬的?抑或是说,这帐本统计的方法是另有高人传给她的? “司徒先生!本王有要紧事要见你!”直奔房前,宋小乔毫不客气,大力拍门。 等了许久,门才缓缓打开,司徒均刚刚起身,瞧见宋小乔满脸憔悴,竟是一夜没睡,也禁不住微微一惊:“王爷,出什么事了?” “你那帐本……”宋小乔歪头想了想,道,“那记录方法很奇怪,是谁教你的?” 司徒均道:“在微臣的家乡,全是用这种方法记帐的。” “那你的家乡,是哪里?”这个问题问出来,宋小乔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王爷一定没有听过的。”司徒均被人吵醒,心情也并不畅快,因而态度也十分的随意。 “你说说看呀!”宋小乔紧追不舍。 司徒均不悦,淡哼一声,转身回屋:“微臣的家乡叫深圳,王爷听说过?” 果然如此! 背后没有动静,司徒均怔了怔,回头一瞧,宋小乔却是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手指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爷如果没其他事,就请回吧。”没了耐心,司徒均下逐客令。 宋小乔似乎没有听到她说话,勉强克制了自己的心情,凑近了对方,满脸神秘,低声问道:“你……是身穿还是魂穿?” 司徒均一惊,说不出话来! 宋小乔神秘的一笑:“你是深圳的,我是珠海的,说起来我们离的也蛮近了……我刚过来一个多月,你呢?” 司徒均已经完全傻了。 怔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宋小乔又哭又笑! “我……我……三年前……你怎么……太巧了!我原来叫李均……到了这儿改名司徒均……还以为再也回不去……你怎么来的?”心情太过激动,她牢牢抓着宋小乔双肩,说话也断断续续。 被她抓的生疼,但宋小乔忍住了,挤出一个笑:“说来话长……”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司徒均冷静下来了,宋小乔又开始兴奋,喋喋不休讲述这一个多月来的遭遇。 说到时空穿越管理局,宋小乔讲的兴起,也没注意到司徒均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神色。 “这么说,你还有可能回去了?”司徒均问。 宋小乔垂头丧气:“哪有那么容易,喻灵霜抢了我的传送仪器,也不知道墨镜大叔会不会再收我回去……” “他们一定会收你回去的,不然就是犯了纪律,要受处罚的。”司徒均淡淡道,随即陷入沉思。 “也许是吧……”宋小乔低声自语,忽而又抬起头来,“你呢?你是怎么过来的?” 司徒均脸色微微一变,冷哼了一声:“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莫名其妙,就被吸进了空间旋涡!” “这样啊……”宋小乔轻叹,脑子灵机一动,道,“我虽然是珠海人,可也是从深圳穿过来的,你的穿越会不会也和时空穿越管理局有关?” 司徒均摇头:“不会的,不然我穿越过来,他们应该尽力找我才对。可是三年多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短短时间,宋小乔对司徒均的性格已经摸了个大概,这个女人性情冷淡,说话也极为强势,通常表情严肃,脸上鲜有其他表情。不过她对宋小乔,倒极有耐心的听她罗嗦。 之风去找宋小乔的时候,她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睡大觉。 一夜未睡,又与司徒均扯了半天的皮,宋小乔早困的不行,回到自己屋里爬上床就打起了呼噜,口水四溢。 蓝水儿在门外侯着,之风瞧着床上睡的像死猪一样的宋小乔,气不打一处来。 那帐本上写的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看得他眼花缭乱,这个宋小乔本该去找司徒均讨教帐本的,现在却躲在这里睡大觉,实在把他气的不轻。 几步上前,一脚踢过去,冷冷的开口:“睡的像猪一样,怕是捅你一刀都不知道。” 宋小乔屁股一痛,哼哼唧唧爬起来,睡眼朦胧:“谁又踢我?!” 一个冷冷的声音自上方响起:“你说是谁?” 声音冷的宛若把刀子,宋小乔骤然清醒,不可置信瞪着之风:“你怎么会跑到我房间里来?!” 之风冷笑:“本公子想念王爷,特来探望!” 听出他话里的阴冷意味,宋小乔打个寒颤,叫道:“你不就是想看帐本吗?我都已经拿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微微抿唇,之风咬牙切齿的道:“谁知道司徒均写的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拖个美男回府 17 他果然看不懂…… 心念一动,宋小乔偷偷笑了几声,才道:“可是我都能看懂呢。” 之风一怔,长卷的眼睫上下翩飞,俊俏的脸颊惹得空气也生色不少:“你真的能看懂?” 宋小乔挺一挺胸膛,得意道:“那当然!想当年大爷我……” 之风淡淡一哼,甩手扔出帐本:“讲给我听。” 宋小乔捡过帐本,透出几分喜色,眼珠滴溜一转,笑道:“教你认帐本,自然再简单不过,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之风沉声淡淡问。 宋小乔歪头笑了笑,终于从床上爬下来,跳到之风身前,笑嘻嘻道:“把我的那条手链还给我。” 这是司徒均教她的,既然双方互有把柄,那干脆来个交换,各取所需,只要拿回了传送器,就算中毒又怎么样?回到现代随便找家医院就可以解毒。 之风淡淡一笑,笑的云淡风清:“如果我不给呢?” 宋小乔撇撇嘴:“那我也不教你那帐本是什么意思!” “你敢威胁我?”之风仍是恬淡的笑着,可眼神里分明有了凌厉之色。 他眼波流转,姿态极美,可笑吟吟的话里,总藏着几分杀机。 “我……”宋小乔胆怯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回响起司徒均的话。 “他不敢杀你,你死了他们就没了屏障,所以就算你惹恼他,性命也无大碍,放心勇敢的去威胁他吧,作为一个现代人,不能在古人面前丢了气势!” 司徒说的对!宋小乔给自己打气,仰起下巴:“我就威胁你了,怎样!” 之风静静瞥着她,眸中厉色愈发的浓烈,许久才淡淡的展开一个笑容:“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 心中小鼓敲的越来越响,宋小乔扁扁嘴,没说话。 “我虽杀你不得,可也有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风淡淡道,突然出手,捏住了宋小乔手腕。 他手指纤细,可力气不小,五根手指如铁柑一般牢牢捏住宋小乔,疼得她立刻叫出了声! 只是她刚出声,胸口一滞,竟然又被之风点了穴,发不出了声音! 之风冷冷瞧着她,语气却又突然婉转起来,轻柔如风:“奴家还没有叫呢,王爷就先叫起来了……讨厌……” 这家伙是个变态吧……宋小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腕的痛苦与浑身的酥麻感觉,一时间难受至极。 之风唤的那一声,是叫给门外的蓝水儿听的,后者没有起疑,他的笑容更加的愉悦,凑近了宋小乔耳边,淡淡道:“你不告诉我那帐本是怎么回事,我就慢慢折磨你,先折断你的手骨,再折断你的腿骨,还有那十根手指加十根脚趾,一根一根的捏断,你总会说了吧?” 宋小乔脸都白了,瞪着之风,心中大骂变态。 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窘态,之风又淡淡笑道:“到时候我只要说王爷是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一定不会有别人怀疑的吧?之后的日子,奴家也会守在王爷身边照顾,若是不小心在汤药里加了些什么料,也只能辛苦王爷了……” 好狠毒的男人,怕折磨不死她么?宋小乔咬牙切齿,气的只想破口大骂。 胸口又被一点,呼吸顺畅了许多,宋小乔知道自己的穴道被解开,忿忿道:“你这个恶毒的……” “给本公子讲帐本上的内容。”之风截断她的话头,沉静着吩咐。 到底要不要说……不说的话,手指脚趾全要断掉了,那一定很痛的吧! 真想一拳头砸到他挺直的鼻梁上去!恶狠狠哼了几声,宋小乔无奈的解说起现代会计记帐的方法。 比古人先进几百年的记帐方法,此刻听起来自然匪夷所思,之风渐渐浸入这个奇妙的世界,宋小乔却是满心忧虑。 威胁不到他,那该怎么拿回传送仪器啊…… 当晚又垂头丧气去找司徒均,宋小乔简直沮丧到了极点。 “既然威胁不到他……”司徒沉吟片刻,脸上一抹厉色闪过,“那就杀了他,只要他死了,东西当然就回到了我们手里!” 心中猛的一跳,宋小乔看着她。 司徒均坦然与她对视,良久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你不敢?” “杀人……可是犯法的啊……”宋小乔喏喏的低头道。 司徒均冷笑一声,道:“在这里讲法律,实在太可笑了,弱肉强食,你不杀他,他就会要你命,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宋小乔语塞,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再想想吧。” 她是个现代人,要她杀人,她做不到。 回去忐忑的补了觉,次日之风又来找她,问些关于帐本的问题。宋小乔本不想管了,可苦于对方威逼利诱,还是耐心的讲解起来。 瞧着近距离的这张脸,完美无暇,之风神色专注,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颊,纯净的宛如天使。 就是这个家伙,外表单纯,心如蛇蝎呀呀呀…… 凉管家来报:“王爷,轿子已经备好了。” “轿子?”宋小乔一怔。 “今天是十五了,王爷每个月十五都会带白公子去城外的菩提庙上香,上个月王爷在休养所以没去,这个月,该去了吧?”凉管家的叙述里带着淡淡的询问。 正要回绝,之风一个眼神,低声道:“这次带着我去。” 兰萧萧每个月都去菩提庙,一定有什么计划,他自然要去看看。 宋小乔无奈,回道:“本王一会儿就出去,这次不带白公子了,带凤芝公子去。” “是。”凉管家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与之风上了轿子,二人晃晃悠悠的前往菩提庙。 “菩提庙,是个什么地方?”宋小乔问。 之风敛着眸子,沉静的如一潭水,只淡淡的回答:“只是一间普通的寺庙而已。” “那萧王爷为什么每个月都要去?”宋小乔揪着头发死命的琢磨,“菩提庙里有她喜欢的和尚?还是她比较怕鬼,所以每个月都去烧香念佛?” 之风终于轻轻笑了一声,道:“若庙里真有兰萧萧喜欢的和尚,你打算怎么办?” “……”宋小乔瞪他一眼,没说话。 “说起来,”之风仍然轻笑,“你和那位司徒均管家相处的不错?” 心中一惊,宋小乔应道:“那当然,我是王爷,司徒均当然对我言听计从了。”她与司徒均的身份,都是禁忌,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之风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又沉默起来。 车夫抬着轿子十分的稳妥,只有轻微的摇晃,宋小乔坐马车很容易晕车,但坐软轿一向舒服的很。没多会儿,有了几分困乏,她干脆仰面躺下,打起盹来。 与她相反的,之风却愈加的清明起来,漂亮的眸子里精光闪过。 他嗅到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终于重重一颠,轿子砰的一声落在地上,与此同时,一支利箭射进来,被之风一偏头躲过,刮着锐利的风钉穿了轿子! “怎……么了?”宋小乔这才迷迷糊糊醒来。 “我看就算刀架到你的脖子上,你也不知道害怕。”淡淡道了一声,之风起身出了轿子。 莫非又有人刺杀? 宋小乔长叹一声,抹一抹脸,也跟出轿子,她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果然,周围已经出现了数十名黑衣蒙面人。 只是,这次刺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规模,杀气更加的凛冽。 “乖乖呆在我身后……”之风扭头低声吩咐了一句,便缓缓的迈步上前。宋小乔忙跟紧了,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虽然胆子大了很多,可是面对这样严峻的场面,她还是会怕啊! “你们的目标是谁?”之风不紧不慢,视线扫过众黑衣人,淡淡的问。 无人回答,黑衣人们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将他们二人包围起来,并逐渐收拢。 “看来是想把我们全除掉了……”之风轻轻一笑,反手一揽宋小乔的腰,低声道,“没人注意的时候你就先跑。” “你摸我干什么?!”宋小乔的注意力却在这上面,又羞又气。 “笨蛋!”之风瞥她一眼,身形一晃再出现就是在几丈外,手中寒光舞动。 宋小乔这才发现,当初之风给她那把匕首,本来一直系在自己身上的,刚刚他那么一摸,就到了之风手里。 之风身形迅如闪电,飞快的扰过了几个黑衣人的队形,收割了一条人命,又晃晃身子疾奔到另一个地方展开击杀。 一时间所有的黑衣人慌乱起来,注意力全聚拢到了之风身上。 宋小乔几乎完全傻掉了,她看着之风凭一把匕首与众人缠斗,心中竟然恐惧到了无以复加! 如果之风死了,那么她该怎么办! 翩飞的白色影子在聚拢的黑色中,在苍昏的天色下,如雪,如云,惊鸿一抹,高傲似仙人! 他的视线偶望过来,眼神中的决然,似乎也在催促宋小乔:快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拖个美男回府 18 再不能犹豫了,宋小乔用力咬住下唇,暗道,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帮你报仇!当下再无犹豫,趁黑衣人还未留意自己,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她突然又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王府的信号烟花,就是以防有人偷袭用的! 从兜里摸出烟花弹,她连忙放出来,又继续迈出脚步。 然而救兵没叫来,却引来了黑衣人,对方发觉她准备逃跑,立刻分出几人追上来。 “你们……你们别过来啊!”宋小乔大急,情不自禁倒退几步。 电视里通常都演主人公被逼至绝境时,会有一个悬崖什么的供主人公跳,宋小乔四下打量,视线里平坦无际,连个坑都没有。 黑衣人毫不含糊,大刀在手,疾步冲过来。 “妈呀!”宋小乔再不停顿,拔腿就跑,只希望时间能拖的久些。 与黑衣人比起来,她的脚力自然差了很多,没多会儿,眼看身后黑衣人的武器都要悬在自己头顶了。 奔跑的肺部生疼,似乎空气全被挤压了出来,喘息都来不及,宋小乔心中大骇,叫道:“快来救我!” “笨蛋……”声音缥缈虚空,白色影子翩飞而来,之风轻巧的踩过几人肩头,神仙一样落在宋小乔的面前。 到了如此惊险的时刻,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恬静表情,只是秀丽的眸中添了几分冷色。 “怎么这么愚笨。”淡淡斥了一声,他又挡在宋小乔身前。 “我……”宋小乔低头,委屈的撅着嘴。 这时她才发现,之风雪白的袍子上,已经染了点点血迹,如同雪中落梅。 “你受伤了?”心中猛的一紧,便脱口问了出来。 “没有。”淡淡应一声,之风又化作一阵旋风卷入了黑衣人的人群内。 只是兼顾着宋小乔,他的身形较之之前稍逊了些洒脱,反而杀气更浓。每有黑衣人想要攻击宋小乔,他就迸发出更浓烈的杀气,所有的招式,都替她挡了下来。 原来躲在他的身后,才是最安全的啊! 刀光剑影中,煎熬了片刻,宋小乔终于迎来希望,她的救兵来了! 黑压压一片人,杀声震天! 这样的场面,她也只在电视里看过!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救她而发起如此声势浩大的队伍! 与这队伍相比,黑衣刺客们反而成了沧海一粟,见势头不对,终于有人发令:“撤!” 黑衣人们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眼间撤的干干净净。 “微臣护驾来迟,请王爷降罪!”一个女人半跪下来,对着宋小乔行礼。 宋小乔紧忙扶起她:“无罪无罪,没有你本王就要挂在这里了,呵呵呵呵……” 秦东起身,面色不大自然,她以前从未被王爷夸奖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王爷最近性情大变,秦将军不必介怀。”倒是之风,替宋小乔解释了一句。 “哦。”秦东释然,又看之风,“这位公子是……?” 之风轻巧一笑,聪敏的将自己的表情修饰成恰如其分的怯弱,姿态弱风扶柳,似乎大战了一场已经体力皆失:“小人不过是王爷的第……” “你……你没事吧?”逼真的掩饰,连宋小乔都被骗过,真以为他快要撑不住了。 “……没事。”精致的唇角微微一勾,之风抬眸。 却看见秦东飞快的击出一掌,目标豁然就是他! 只一瞬间,心下已做了决定,之风不闪不避承受了这一掌,身子立刻如断线的风筝飘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宋小乔大惊,冲过去抱起之风,他已经昏迷过去,眸子紧闭,苍白似透明的脸颊毫无血色,呼吸竟然也微弱起来。 “你!”她扭头瞪秦东,恨不得扑过去撕碎了她! “王爷恕罪!”秦东跪下,垂头道,“是王爷府上的司徒先生,要微臣杀了王爷身旁的凤芝公子!司徒先生不愿王爷再沉迷于美色,这等祸水,还是除去的好!” 司徒均……? 恨恨瞪她一眼,宋小乔紧咬下唇,克制了半晌,才缓缓厉声道:“你别忘了,我才是王爷!” 她冷冷盯着秦东,“我说不准杀他,就谁也不能动他一根毫毛!” 探了之风的鼻息,还有气,路上宋小乔心急如焚,待回到王府,宫里的御医已经提前侯在了府里。 不论是秦东还是司徒均,帐都可以慢慢再算,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之风的伤势。 御医开了方子,煎好了药,之风也终于渐渐醒来。 扫一眼周遭的环境,他淡淡透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原来已经回到王府了。” “先喝药。”宋小乔端过药碗来,驱走屋内的其他人。 “我死不了……”喝完了药,之风半敛着眸子,静静休息。 屋里一时沉寂起来,宋小乔胸口郁结,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在回来的路上,她仔细思量,以之风的身手,怎么可能躲不过秦东的攻击?中掌昏迷,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故意的。 可是要问,又怎么问得出口?之风心思再多,对她也算不错的,虽然偶尔鄙视,或者算计,但在关键时候,总会站出来保住她的命。她又有什么资格审问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倒是之风淡淡开口,敛着眸子并不看她,“我判断秦东的掌力并不能要我的命,才佯装无力接下了这一掌,表面看来我的伤势严重,但事实上并无大碍。” “为什么?”宋小乔问。 纯净的神情不变,嘴唇微微一抿,之风低声道:“因为我要有一个让秦东死的理由!” 秦东就是带人救他们的那个女人,宋小乔已经知道了,当下大惊。 “为……为什么?”除了这句话,她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有为什么。”之风淡淡一笑,道,“你照我说的做就是,司徒均勾结秦东,意图谋害王爷最喜爱的凤芝公子,皆杀无赦。” “不行!”宋小乔下意识的,站起身叫了出来。 杀人她本来就不敢去做,更何况还要杀她的老乡司徒均! 之风却不回话,只沉静如一潭深水,唇边噙了一丝威胁的笑容。 宋小乔被他盯的心里发毛,扁扁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之风撑起身子,斜倚在床边,轻轻笑了出声:“秦东和你那位司徒管家是我的目标之一。” “你的目标……全都要死吗?”宋小乔只觉得心在一寸一寸下沉。 如果她没有记错,她也是之风的目标之一…… 似乎洞悉了她的心事,之风讥诮一笑:“我答应过你不杀你,就永远不会反悔。但是……”顿一顿,他又继续道,“我要杀的人,也绝不能逃脱。” 宋小乔有些艰难的开口:“我传令……杀了秦东,放过司徒均好不好?” 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难以至信。 一个现代人,如今为了朋友,就可以取其他无辜人的性命么?她触犯了法律,她的手,还是染上了鲜血啊! “原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心中,有这样沉闷的声音说给自己听。 之风阖上眼,良久才呼出一口气,缓缓道:“罢了,晚些再说吧,我要休息了。” 失魂落魄的离开,待宋小乔回过神来,她已站在了司徒均房门外。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司徒均诧异的盯着她:“你怎么来了?” “……”宋小乔叹口气,径自进了屋。 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司徒均仍然保留着现代人的习惯,给她倒了一杯茶,端过来坐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无力的瞥一眼司徒均,宋小乔很想仰天大吼。 司徒均和之风,这两个人素未谋面,却非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局面,把她夹在中间,到底怎样做才能两面顾全啊啊啊! “你为什么派人去杀之风?”心头沉闷,她低声问。 司徒均微一怔,耸了耸肩道:“杀人的事你做不来,干脆就让我去做喽——反正我是你的管家。” “可是……”宋小乔抬眼看她,“你事先也不和我商量下……” 司徒均笑了,她拍拍宋小乔的肩,道:“小妹妹,我告诉你了还能动手吗?杀不了他,仪器就拿不回来,仪器拿不回来,你就永远回不去啊。” “可是就算拿回来了,我能回去了,我也会愧疚一辈子的!”宋小乔忽然咬牙,坚定的开口。 司徒均不以为意的轻笑,突然道:“之风现在怎么样?” “死不了……” “那我去见见他。” “你要干什么?!”宋小乔大惊。 司徒均撇嘴:“我又没有武功,伤害不到他,只是跟他谈一谈,如果能兵不血刃拿回仪器,那就最好不过了。” 宋小乔也起了希望,双眼放光:“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司徒均沉稳的点头,“你的身份是迷,我的身份也是迷,把我们两个的来历稍微改编一下,足够唬别人了。” 第一百三十章 拖个美男回府 19 那太好了!宋小乔跳起来,拉拉扯扯:“走,我们快去!现在,立刻,马上!” 二人刚走几步,又碰到凉管家。 “王爷,白公子病重!” 宋小乔翻白眼,怎么今日的事这么的多! 司徒均在旁轻声道:“去看一眼吧,你现在还是他名义上的家主,而且白家和兰萧萧关系不浅,今后我们还需借用他们家的势力。” “那你……” “我自己去见之风,他受了伤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回头我们再聊。”司徒均淡淡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率先离去。 宋小乔也学她耸个肩,转头对凉管家道:“带我去看白公子吧。” 白若衣的身体一向虚寒,自上次计谋败露后,心力憔悴,日渐瘦弱,如今积压多日,终于垮了下来。 到了琳琅园,驱走了凉管家,宋小乔满怀心事,一步一步挪着脚步。 对她而言,琳琅园的美男们,不过是陌路人,或生或死,或荣或辱,都不会有怎样的感触,可作为兰萧萧,这些人又被强行塞进了她的生活。 “……真的放弃?”突然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唤醒宋小乔的思维。 那说话的声音,依稀在哪里听过……对,是流情! 循着声音的来源,最后她停在了白若衣房门口。 只听见屋内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白若衣回答:“她都已经忘记过去了,我还紧抓着做什么……” “……就算她忘了,她也是兰萧萧啊!”流情隐约有一丝怨恨。 “算了……”沉默良久,白若衣轻叹,“她今日都没有带我去菩提寺呢,过去的事,能忘掉最好了。” 流情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甘:“你忘得掉,我忘不了,我与她的仇恨怕是这一辈子也化解不了……若衣,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好么?” 白若衣似在犹豫,半晌才道:“……好。” 流情欣慰,语调又温柔了几分:“你生病了,她应该会来看你的,我先走了,切记我们的约定啊!” 宋小乔一听流情要走,立刻掂着脚跳开,躲到墙后。 门被推开,流情出来,先是谨慎的望了望四周,这才匆匆离去。 宋小乔露出头来,看流情的背影,那抹端正的影子虽然瘦弱,却似乎蕴涵了巨大的力量,简直要破体而出。 如此强烈的仇恨,果然是一辈子也化解不了了。 宋小乔自顾自的摇摇头,到门边敲了门,朗声道:“若衣,我来看你了!” 屋内折腾了一阵子,门才打开,现出白若衣病态的潮红的脸。 从榻上到门口,竟然也走得气喘嘘嘘,宋小乔以为白若衣只是生病,却没料到他病得如此重。 “王爷……”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他便又喘息了片刻,脸色更泛潮红。 宋小乔再看不下去,道:“你快躺回去歇着,都病成这样了,还管什么礼仪!” 搀着白若衣躺回床上,宋小乔坐在他身边,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刚才听的清清楚楚,白若衣与流情,还是要害她。 白若衣轻咳了几声,苍白的眉角微微挑起:“王爷……今日去菩提寺了么?” “没有。”宋小乔摇头,“路上遇到刺客,凤芝受了伤,就没去成。” 白若衣沉默了半晌,忽然轻声道:“若衣想求王爷……以后不要去菩提寺了好不好?王爷都已经忘记过去了,再去也没任何意义了……” 宋小乔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问话的好时机。 “我以前去菩提寺,都做些什么?” 白若衣却淡淡一笑不回答,甚至阖上了眼睛,待再睁开眸,神色间已多了一丝妩媚:“以我的身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剩余这些日子,我想服侍在王爷身边,请王爷允许……” 宋小乔安抚的一笑,“你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到我身边来吧。” 白若衣谦逊的恭了恭身,这才真正的歇息起来。 从他这里离开,宋小乔心中更加不安,一来疑问太多,二来自己始终是个过客,怎样应对都不合适。她不想莫名其妙死在流情与白若衣手上,又觉得自己没权利处置这二人,一想起来就是头大如斗。 琳琅园与宝珠距离不远,出了琳琅园她便直奔宝珠园,想着还能赶上司徒均与之风的对话。 她赶到时,正赶上司徒均从里面出来。 心中忐忑不安,宋小乔迎上前:“之风他醒了?你们谈的怎么样?” 司徒均瞥她一眼,道:“你从没告诉过我,之风竟然是这样一个翩翩美少年……” 宋小乔无语,之风的确是美少年,可是在这美男如云的萧王府,这很稀奇么? 陶醉了片刻,司徒均道:“我说你是我的妹妹,拿我在萧王府的权势交换,他还是不肯交出东西,不过我与他达成协议,联手对外,以他的利益为重,咱们暂时是安全的。” 安全个屁,宋小乔撇撇嘴,到了这里仅刺杀就已经遇到三次了,还都是与之风无关的呢! 宋小乔心念一动,笑嘻嘻凑过去,打趣司徒均:“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喜欢美男的!” 司徒均瞪了她一眼,脸上浮现几分尴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嗯,没错。”宋小乔拖长了音调,摇头晃脑,“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啊……” 司徒均没说话,笔直的走出宝珠园。 调侃了一把司徒均,宋小乔心中多了几分轻松,似乎连日来的烦心事,也都没那么重要了。 后面几日,过的平静无波,之风伤势逐渐复原,白若衣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只是白若衣都能起身了,之风却还是闷在自己那房间内,除了喻灵霜和蓝水儿,谁也不见。外人都道是那日遇刺,凤芝公子受了惊吓,不肯再见外人,宋小乔却知道,这家伙肯定又在打着什么的坏主意。 “该用午膳了。”白若衣唇含浅笑,侍奉在宋小乔身旁。 这几日,她在尝试着处理王府的事物,分担司徒均的工作。 眼不见为净,之风不出来,她也乐得逍遥,有美男在侧,有良师辅导,古代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 连宋小乔自己都没察觉,她愈发的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熟练的挟了几筷子菜到宋小乔碗里,白若衣轻声细语:“这几日凤岚舞公子想来探望王爷,可是又怕被拒,所以专门找我来问了问王爷如今的起居爱好……” 想起那张五彩斑斓的花蝴蝶,宋小乔苦笑一声:“最好让他永远不要来见我……” 白若衣微嗔一声,道:“王爷有了新人就忘旧人,琳琅园的公子们都很怨念呢!” 宋小乔嘻嘻一笑,色心大起,托了一把白若衣白皙光洁的下巴,调笑道:“怎会忘了旧人?这些日子,不一直都是若衣你陪着我么?” 玉一般光洁的脸颊泛起红云,白若衣别开视线:“若衣怕陪不了多久了……” 知道他心中所想,宋小乔微微一笑:“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么多做什么,来坐下,陪我用膳。” 亲昵的揽过他的身子,宋小乔脑中,却倏的闪过之风悄然去找她的场面。 “他们又要害我。”那日她心情烦闷,对着之风诉苦。 之风淡雅的神情不变,递过来一粒药丸:“服下这个,短时间内你不会受毒素的侵害,放心的与白若衣相处,去探听你想知道的秘密吧。” 欢喜的服下药丸,她才能从容自如的与白若衣调笑。 ……蛰伏了这么久,他该行动了吧。 用过午膳,继续翻文书——这是司徒均留给宋小乔的作业。 白若衣在旁看着,专注的有些出神,他在萧王府呆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如此认真的兰萧萧,那张纨绔萎靡的脸,也好似换了一个人。 “变了好多……”喃喃自语,白若衣出神。 “什么变了?”宋小乔竟然听到了这句呓语,好奇的望了过来。 白若衣羞涩的笑笑,垂下头去:“王爷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刚刚嫁过来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我是怎么样的?” “那个时候,王爷会陪着我一起赏月吟诗,会送上好的胭脂,会学了好看的舞跳给我看……只是后来……”白若衣淡淡笑笑,“好日子总是转瞬即逝的。” 后面怎样的宋小乔用脚趾也猜得出来,不过又是一个女版陈世美的故事。 白若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低声道:“后来也是我不好,不能怪王爷的……” 宋小乔眨眨眼睛,道:“后来怎么了?” “过去的事了……”白若衣并不大想提起。 宋小乔扁扁嘴巴,忽而认真盯着白若衣:“若衣,我记忆里空白了一片,就总觉得遗憾,不论过去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总要说给我听听好么?过去对不起你的,我想办法补偿,而不愉快的事情,今后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白若衣垂着眸子,思量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犹犹豫豫的开口:“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王爷全不介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拖个美男回府 20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介意!”宋小乔一口应承下来。 她不过是个冒牌王爷,自然不会介意! 白若衣苦笑了一声,心中纠结良久,才缓缓道:“王爷可还记得施清这个人?” 宋小乔茫然的摇摇头。 他的声调降低,呓语般的缓缓道:“被王爷冷落后,施清身为王府侍卫总管,对我愈加的关心,那日他陪我解闷,被王爷发现……” 秀美的容颜透出一抹痛楚,白若衣音调里也多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王爷大怒,削了施清的官,把她囚在菩提寺……”他抬起眸来正视宋小乔,神色归复平静,“王爷每月去一次菩提寺,就是去折磨施清,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且从来都要我在旁看着,承受内心的煎熬……” 宋小乔脸色微微发白:她没想到,菩提寺的秘密,竟然是这样的! “可是……”白若衣又苦笑道,“我与施清,从来都是清白的,只是王爷不信,几年下来,我也不想再辩解了,可惜苦了施清,还在菩提寺受苦。” “那我把她放出来!”不经大脑思考,宋小乔脱口而出。 “万万不可!”白若衣道,“被囚了三四年,施清对王爷的怨恨有增无减,如果放她出来,一定会危及王爷的安全。” 宋小乔怔了怔,道:“那对施清,岂不是很不公平?” “这个世界,有什么公平可言呢……”低声叹了一句,白若衣换上淡淡的笑颜,“我给王爷煮了参汤,这就去端来。” 他起身离开,宋小乔的神色却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如果她没有听到流情与他的合谋,她会完全相信白若衣所说,可现在听起来,便总觉得其中搀杂了什么阴谋! 思忖了片刻,宋小乔还是决定抽空去菩提寺一趟,看是否确有施清其人。 窗棂轻微的响了一声,喻灵霜淡漠的声音凭空响起:“参汤里有毒。”随即又没了音迹。 宋小乔知道这是喻灵霜趁里着白若衣离开的间隙,在窗外给她传讯,参汤里有毒,也就是说白若衣终于要动手了——宋小乔反松了一口气,她事先服了避毒的药,并不怕毒的,唯一担心的是白若衣与流情有别的手段。 不多会,白若衣回来,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宋小乔却敏锐的发现,他镇静的外表下,掩盖的是内心的慌张失措。 “参汤快凉了。”完美的微笑下,是几尽颤抖的音色。 宋小乔心扑通扑通狂跳,脸上却还是平静无波,微笑着接过白若衣递过来的碗,下意识的拖延时间:“好香!” 事实上那碗里就算乘的是尿她也会说“好香”,因为这时候的注意力全在了白若衣身上。 就算事先服了解毒药,她也是会怕的啊! 万一药效不对怎么办?万一毒性太强怎么办?万一白若衣像电视里一样投那种无色无味天下无解的毒药怎么办?…… 明明想镇定下来的,可她手还是禁不住微微颤抖。 白若衣脸色变了一变,轻声唤道:“王爷,怎么了?” “没事。”宋小乔勉强笑笑,捧起碗来,缓缓阖上眼,催眠自己:这不过一碗汤,一碗加料的汤而已!喝了死不掉的! 白若衣看出些微端倪,紧紧咬出下唇,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 “若衣……”犹豫了下,宋小乔还是开口,“喝了参汤,你陪我去菩提寺一趟吧,我想去看看那个施清。” “……好。”颇有些艰难的开口,白若衣手指关节泛白,仍在不自觉使着力气。 其实他都有些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帮流情。王爷死了,于他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或许是过去几年被折磨的实在惨了,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才能释放心中的郁结。 可是他也没忘记,刚刚嫁入萧王府时,兰萧萧给他掀起火红盖头时的那惊鸿一瞥,他从内心里,是爱慕萧王爷的吧! 但他没料到,于兰萧萧来说,他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的交换物品!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被一把推开…… 所有萧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最喜欢的,其实是情公子,而非他白若衣。 无意间淡淡的瞥一眼,白若衣看见宋小乔缓缓把碗抬到嘴边,那如临大敌的表情,分明是知道汤里有东西。 心中一震,有个声音在心底咆哮:她知道了!她全知道的! “王爷!”白若衣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突然劈手抢过汤碗,仰头喝了下去! 宋小乔目瞪口呆,怔怔望着白若衣。 激烈的动作引得他脸色微微发红,放下碗来,秀丽的眸流出悲伤的神色,白若衣咧开嘴,却笑的如哭一般:“王爷早知道这汤里下了药,对么……” 宋小乔大脑短路,只怔怔的点头。 白若衣的表情,却像是要马上哭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喝?!” 他承认,他心软了!哪怕兰萧萧折磨了他这么多年,他也还是下不去手来杀她! 宋小乔咬咬牙,难道说她事先服了解毒药? “因为……”她皱皱脸,有些尴尬的道,“这是若衣你亲手给我的,不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喝啊。” 白若衣怔怔瞧着她,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软绵绵倒下去。 他替代宋小乔喝了那碗参汤,却没任何解药。 宋小乔大惊失色,揽住他下坠的身躯,大叫:“快来人啊!” 白若衣中毒,宫里的御医火速赶到,边是诊脉边是摇头,唯唯诺诺不肯说这毒到底该怎样解,最后俱是叹气。 宋小乔急的跳脚,她以为白若衣起码该有个解药,哪知他全无准备。 “咳。”背后有声轻响,她回头,看见之风清瘦的影子。 “之风!”仿若看到了救星,宋小乔扑过去。 不露痕迹的蹙眉,之风瞥一眼床上昏迷的人,低声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宋小乔眉毛拧成了疙瘩,心中忽上忽下始终没有底:“太医说情况不乐观……他们都没办法……” 之风想的却是其他的事情:“什么剧毒,能如此猛烈?” 宋小乔没好气哼一声:“我怎么会知道!” 太医已经过来,支吾了几声,忐忑道:“老臣实在束手无策,请王爷恕罪……” 宋小乔立刻抛下之风过去看白若衣,嘴里一连串道:“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有几成把握?实在不行死马当活马医也行啊!” 太医叹道:“王爷还是……准备丧礼吧。” 宋小乔怔住,好半天才消化了那话的含义。 白若衣……会死!他喝药的瞬间,必然知道是这样的答案的,可他还是选择了死亡……这个白衣翩美的男子,心中到底是怎样想的? 再端详那张昏迷中的脸,苍白如雪,唇角还染着抹嫣红的血渍,颜色分明。他的眸紧紧闭着,纵使在昏迷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楚,长翘的眼睫微微颤抖。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是因为她而死! 宋小乔猛然回过神来,转身瞧着之风:“你有没有办法?” 之风神色不变,静静对着她的视线:“或许有个人能救他。” “是谁?”宋小乔差点扑过去,强自镇定的问。 “司药堂的当家,司云意。” ———— 王府的马车悄然出府,车厢内正是宋小乔等人。 到了司药堂门口,请小厮通报,宋小乔没有动用王府的任何人,跟随她而来的,也只有之风与喻灵霜。 司药堂的仆人抬白若衣进去,匆匆忙忙的进了后院,宋小乔想跟进去,被人拦下:“小姐,司药堂的后院除非病重,一律不进外人的。” 宋小乔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打好关系,如今连司药堂的看守人都不认识她。 无事可做,更觉心慌,之风冷眼旁观,许久才在旁淡淡道:“你再急也没用,他是生是死,都要看司云意怎么做。” 宋小乔瞪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但什么都不做我憋的慌,哪怕只是在心里想想,祈祷他能安然无恙,那也比干等着强。” 之风勾了勾唇角,缓缓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就算白若衣死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叫宋小乔,不叫兰萧萧。” 他温热的气息扑到耳垂上,反而引得宋小乔打个冷战——这个人一向诡计多端,连心肠,都是硬如磐石。 可是她不服,反驳道:“他是替我喝的参汤,如果不是他,死的人就该是我了!” 之风气结,用看白痴的眼光扫她一眼,冷冷道:“他若不下毒,谁也不会死!” 宋小乔语结,垂下了头。 他说的不错,说难听点,白若衣这是咎由自取,死了也活该。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害她啊,他承受了这些错,他本不用死的。 之风用讥诮的口吻继续道:“不过你想的也对,他若不替你喝,死的就该是你了。话说回来,我给你服的避毒药,恐怕也抵不过这么猛烈的毒。”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拖个美男回府 21 宋小乔瞪大了眼,咬牙切齿的问:“你的意思是,你给我服的药,避不过毒?” 那他还要她放心的去喝别人的毒药! “一般的蒙汗药迷药倒是没问题……”低低嘟囔了一声,之风坐到了一旁休息。 宋小乔却已经浑身颤抖。 她早知道自己的命在这些人眼里不值一文,可真相被剖开时还是那么难以接受!太阳穴突突跳着,再看向之风时,宋小乔恨不得扑过去咬碎了他。 欺负就欺负吧,反正在她眼里,他们也不过是死了近千年的古董人,可是如果欺人太甚,她就…… 她又能怎么样呢,宋小乔突然沮丧的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能做。 “坐下来耐心等。”清泠的音调钻入她的耳朵,之风有些奇怪的看着宋小乔握拳咬牙做着一系列哑剧般的动作。 不想再理会面前这个美男,宋小乔哼一声,大步迈开,坐到之风对面远处。 煎熬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有人出来,宋小乔都已经昏昏欲睡了。 司云意的风采,如暖阳般温和璀璨,即使面露疲惫之色,也光彩的让人不能直视。他给白若衣诊断,施针一个时辰,总算逼出了部分毒素,捞回了他的命。开了药方给小厮去煎药,他便到前厅通知消息。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前厅沉静的少年,气息沉稳,敛着光辉,幽静如月。 再移动视线,便是泥一样摊在桌子上,睡的呼噜响的宋小乔。 “是你?”司云意出了一个声音,惊异望着宋小乔。 之风早察觉司云意的到来,暗中赞赏的同时并不开口说话,此时看宋小乔,她却还是睡的如死猪一般。 手指沾了水滴,借内力轻轻拍出,正在宋小乔脸上,溅开无数微小的水珠。 脸上一凉,宋小乔总算醒了过来,揉揉眼睛。 再抬起眸,看到司云意,她顿时忘了所有,腾的跳起跳冲过去:“云意美人!白若衣他怎么样了?” 司云意并不急着宣布结果,只沉吟着望宋小乔:“你与那男子是什么关系?” “我……”宋小乔挠挠头,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之风淡淡一笑,插话道:“他是我家王爷明媒正娶的夫郎,名白若衣。” “王爷?”司云意不解。 之风优雅的笑着,眼神指向宋小乔:“这位就是当朝萧王爷,名讳兰萧萧,司当家难道没有听说过?” 司云意面色微变,道:“可是你说你叫宋小乔。” 宋小乔抿唇,她有心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司云意,却碍于之风在场,支吾了半晌,才道:“对不住……我骗了你。” “公子!”有人从后面冲过来,嘴里还一直嚷嚷着,“药马上就煎好了……” 宋小乔认得这个孩子,是一直跟在司云意身边的颜儿。 收住了脚,颜儿一抬头,立刻又大叫道:“是你!”还不待宋小乔微笑着打招呼,便继续嚷道,“你这个偷看公子洗澡的大色狼!” 宋小乔脸色一白,尴尬的扭过头去。 “别胡说,颜儿。”司云意淡淡叱了一声,又朝宋小乔道,“原来是王爷大驾……那位白公子毒素清的差不多了,只是以后身体会更虚弱些,王爷一定要好好照看才是。” 他半垂着眸子,表情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宋小乔本以为二人重逢,场景总会有些不同,哪知便像两个陌生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深层次交流。 之风已经站起身来,神采俊美,与司云意相映成辉:“白公子恐怕还要在府上多待几日,既然他没有事了,那么我们也先告辞了,明日再来。”他放到桌上几两碎银,笑容完美无缺,“小小心意,司当家别见怪。” 说罢从容转身,留下洒脱超然的气度。 司云意微微笑了笑,问宋小乔:“这位公子又是哪位?” “他……”宋小乔大为苦恼,头一次这么怨恨之风把她害到现在这种境地,尤其是面对着司云意灿若云霞的和煦笑容,她便什么谎话也说不出来了,吭哧又是支吾,最后闷闷的转身,“我先回去了。” 手腕被捏住,她诧异的抬眼,看到司云意透彻的眸子。 “你中毒了。”他的声音永远是这么温和,“明日来,我帮你祛毒。” “好!”突然的,宋小乔就心情大好。 坐回马车上,之风的表情总有些阴恻恻,就连笑容,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终于冻得受不了了,宋小乔满脸的抱怨:“你……你别这种表情了好不好?害我总错觉大白天见鬼了……” 之风表情不变,诡异的微笑着:“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留在司药堂那么久,如今总算知道了,偷看美人洗澡,感觉怎么样?” 他笑的唇红齿白,宋小乔看得心惊胆战。 “我又不是故意的!”挺了挺胸脯,她故作镇静。 “人之初,性本善……”之风突然念起了三字经,不忘鄙夷的瞥一眼宋小乔,“可是到了你这儿,就要变成人之初,性本色了。” 宋小乔气结,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回到王府,几人全封锁了消息,那些御医俱是识趣的人,没有一个乱说话,之风交代了白若衣的小厮,要他守在住处,称自家公子感染了风寒,不便见人。 一日这么匆忙过去,宋小乔把心丢在了司药堂,巴不得能插翅膀飞过去。 至于之风又在算计着什么,她实在是懒的去想了。 有时候,满身疲惫无力,多希望一觉醒来,能回到现代社会。萧王府勾心斗角,她偏偏处在旋涡中心,几方势力想要她的命,想跑也跑不掉,还得做之风那伙人的傀儡。 每想到这些,宋小乔就恼的想撞墙。 次日没有通知之风等人,她便一个人溜出王府,摸到司药堂。 司云意就在前厅等她,面上始终笑吟吟,他似乎除了笑,从未有过生气或其他的表情。倒是颜儿,气鼓鼓的瞪着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到后院去再说吧。”司云意淡淡笑着,作了一个手势。 “哦……好。”似乎一面对这样温和的笑容,宋小乔就失去了语言能力。 司云意率先在前带路,颜儿与宋小乔并排走着。 总有个人这样拿眼神剜着自己,实在难受,宋小乔突然扭头对着颜儿:“你老瞪我干什么?” 她她她好歹也是王爷之尊,这小屁孩竟然还敢这样瞪她。 “你把我们家公子害苦了!”颜儿先是瞧一眼司云意的背影,这才龇牙咧嘴对着宋小乔低声吼。 宋小乔撇撇嘴,眼神不自觉瞄向前方:“我看他过的好的很啊……” “你知道什么!”颜儿哼了哼,压低了声音,“你那次跑掉的帐我先不跟你算,且说这次,昨晚公子一夜未眠,全是在照看你带来那位白公子!” 这时司云意回过头来:“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公子!”颜儿立刻乖乖的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 宋小乔看司云意,果然发现他眼圈泛红,脸上有几分疲惫。 到了白若衣的房间,宋小乔一眼便看到床上那具瘦弱纤细的身躯。昏睡了整整一日,白若衣脸色更显苍白,似乎轻轻一碰,这轻灵的生命便会陨落。 “他……没事吧?”宋小乔不自觉放低了音量,小声问司云意。 司云意缓缓摇头,道:“性命是无碍了,再睡几天便醒过来了,不过以后,怕是要留下病根了。” 宋小乔呼一口气,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倒是你,怎么反而中了毒?”他眼睛望了过来,收起了惯有的微笑,“我们出去说。” 留颜儿照看着白若衣,二人走到院里,坐到桂花树下。 见四周无人,宋小乔也不隐瞒,从头详细道来,只说自己本来是一个小地方的普通老百姓,却因为长相与兰萧萧一模一样,由此被掳到京城,并被迫服下他们的毒药。 “你上次不辞而别,是怕连累司药堂么?”听她讲完,司云意突然甩出这样一句。 宋小乔一怔,立刻点头如小鸡吃米:“是啊是啊!我怕他们害你……” “原来是我错怪你了……”低低自语一声,司云意绝美容颜上又绽出夺目的笑容。 再给宋小乔仔细的探一探脉,他抿着唇沉思,许久才道,“照你所说这毒已经在你体内几个月了,可是我到现在才发觉,这毒性实在是烈……” 宋小乔屏住呼吸:“那还有救没?” 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司云意又道:“你放心,我诊断出这毒的同时,也发觉你还服下了别的东西,似乎是防毒的?” “是啊。”一想起这事,宋小乔就说不出的郁闷。明知之风不会在意她的性命,可还是无法抑制的郁闷。 难道一起生活久了,有感情了? 这念头刚出来,她便使劲的甩甩头,驱走这个不现实的想法。笑话,和这个冷血美男有感情,她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拖个美男回府 22 司云意淡淡笑道:“这防毒的药,与原来的毒药结合到一起,反而有了意想不到的功效,此后你便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了,就连以前的毒,也会渐渐消去——本来深埋体内,现在显出了特征,正是毒性减弱的表现。” 宋小乔又失神了。 之风还说这药抵制不住剧烈的毒,结果是百毒不侵! 是不是……是不是他给错了药? 顶着这样的念头,宋小乔干笑了几声,突然觉得,原来之风并不是那么可恨的。 又与司云意闲聊几句,见时候不早,宋小乔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又被司云意叫住。 他的微笑完美无缺,那双眸子灿烂的若满天的星辰,一举手一投足,都好看到了极致:“过些天桂花便要开了,到时候来我这里喝杯茶吧?” 失神了片刻,宋小乔点头答应:“好。” 坐到马车上时,她还在神游太虚状态。 司云意的邀请,白若衣的昏迷,还有……之风的莫测。 回到王府,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凤舞恋。 其实凤舞恋也很美的,细腻的皮肤没有任何瑕疵,眼睛弯弯,轻易的便能勾魂夺魄。只可惜他实在不会打扮,脸上总是敷了厚厚的粉,衣服也是五彩斑斓的像只花蝴蝶。 现在正心烦意乱,哪有闲心理会这只蝴蝶,宋小乔扁扁嘴,打算转身绕道。 “王爷!”凤舞恋却已经看到她,一脸哀怨的扑过来。 天神啊……宋小乔无语望天。 “王爷已经厌倦恋了么?为什么不肯招见恋儿,也不让恋儿去前院?”凤舞恋如八爪鱼缠在她身上,音调里满是暧昧的的催情气息。 “你……你先放开我!”宋小乔无奈,好脾气的劝着,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凤舞恋松开手,她便立刻撒腿逃跑。 凤舞恋却已经猜出她的心思,抱的更紧,口里道:“那王爷先答应恋儿,今晚召恋儿服侍!” 哪个敢召大爷你服侍啊!宋小乔心里大叫,试图挣脱。 凤舞恋的手臂却像是铁打的,怎么挣也挣不开。 结果两个人便在王府的大门口纠缠起来,一个跑不掉,一个放不开。凤舞恋还好,他出身青楼,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宋小乔被一个花枝招展的大男人箍着,别提多窘迫,顶着门口侍卫好奇偷笑的眼神,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喻灵霜的声音适时响起。 “灵霜!本王正好要找你有事!”宋小乔从未觉得喻灵霜这么的顺眼。 虽然奇怪,可还是走了过来,喻灵霜抬手一礼:“王爷,有何吩咐?” 凤舞恋也不好再紧紧抱着,松开了手气咻咻瞪了二人一眼,扭着腰肢走掉了。 长舒一口气,宋小乔拍拍喻灵霜的肩:“没事,就是借你赶走那个家伙而已。” 喻灵霜瞪她一眼,道:“正好公子在找你,你去吧,我回去了。”她的身份,始终是王府的客卿,明面上不方便去公子们居住的后院。 找到之风时,他正在宝珠园凉亭里品一壶佳酿。 还不待开口,之风已皱了皱鼻子:“怎么你身上一股子胭脂香味?” 宋小乔刚说了一个“我”,便已被他冷冷的驳回:“王府的美人还不够多?你犯得着去那种地方花天酒地?” 最后狠狠哼一声,之风起身,回屋,房门砰的撞上。 宋小乔语结,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辩驳,便已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实在太冤了。 之风足足三天没有再理会宋小乔,反正她也乐得轻松,天天跑去司药堂玩。白若衣昏睡了几日,终于醒来,性命无忧了便搬回了王府居住。 面对宋小乔,他的神色颇不自然。 反倒是宋小乔咧嘴一笑:“醒了就好,我总算能放心了。” 司云意递过一只药瓶:“白公子记得每日服一粒,固本培元。” “多谢司当家……”白若衣垂着眸子,半倚在宋小乔身上,身体仍是极为虚弱。 司云意微微一笑,低声道:“应该的。” 马车行驶的十分平稳,但白若衣脸上还是泛起苍白的颜色,宋小乔知道他现在受不得一丝颠簸,小声道:“你若不舒服,就靠着我吧。” 白若衣抿了抿唇,斜过身子,倚过来,似是感叹一般自言自语:“若衣惶恐……” “杀我的时候就不惶恐了?”宋小乔打趣的问。 白若衣身子一震,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痛楚! 良久,他嘴唇动了动,才问出口:“若衣一直不明白,王爷是怎么知道那汤里有东西的?” 宋小乔叹口气道:“流情与你商议时,我就在门外,你到我身边就是为了杀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最后你还是没下得了手。” 白若衣自嘲的笑笑,复又垂下头去:“流情他……始终是找错了人。” 宋小乔扁扁嘴,暗道,他何止找错了帮手,他连目标都找错了…… “王爷。”白若衣忽然又道,“唯一的法子,就去除去流情……我与他三年相识,他什么性子我清楚的很,只要他不死,王府就永远不得安宁。” 说完他又喃喃自语:“不过王爷最喜欢情公子……怕是下不了手啊……” “既然知道我下不了手,以后就别再提了。”宋小乔没好气,闷闷道。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全都要她去杀人?她不想沾上鲜血! 到了王府后门,宋小乔悄然入府,她搀着白若衣一步一步挪到后院,早已接到消息的侍童,正等在那里。 把白若衣交过去的一瞬间,宋小乔长舒口气,只觉得这个重担总算能离自己远一些了。 “王爷。”白若衣临走前,突然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若衣此后,命全是你的了。”说罢他决然转身,在童儿搀扶下缓缓离去,留下一个瘦弱却坚决的背影。 宋小乔又是一阵失神。 话说到这里以后所有的人都讨厌她都恨她,可从几时起,她又变得这样受欢迎了? 秋天终于来了,桂花也开了,萧王府也有桂花,满园子里都是馥郁的香气,这时司云意送来了请贴,请宋小乔过去品茶。 歪头想了想,她没立即动身,而是先去找司徒均,说起来,和这位老乡也有好几日没见了。 听说要去司药堂做客,司徒均不急不慢打量她一眼:“既然出去玩,也要穿的漂亮点才行,你看你堂堂一个王爷,天天穿的像个叫花子,真丢咱们现代人的脸。” 宋小乔撇撇嘴:“我是不是王爷,你还不清楚吗?” “表面功夫总要做足了。”司徒均起身,给她整整褶皱的衣摆,微微一笑,“你去玩吧,我去找之风,想办法套出传送仪器的所在。” “哇!司徒我爱死你了!”宋小乔跳起来,狠狠抱了她一把,转身跑掉。 她跑的又急又快,甚至都不回头看一眼,自然也没有发觉司徒均被她抱的一瞬间那抹奇异的神色。 宋小乔直奔司药堂了,司徒均则折回房间换了身新衣服,才晃悠悠去宝珠园。 她手上拿了一个羊脂瓶,花纹精致,质感圆润,一看就是不菲之物。 到了宝珠园,远远看到之风对着什么发呆,听见声响,他扭过头来,先是一怔,才道:“原来是司徒管家。” 司徒均淡淡笑道:“王爷她应邀去司药堂了,而我是来送东西给凤公子的。” 她丢羊脂瓶过去,之风伸手接了,打开嗅了嗅:“这么香?” 司徒均笑笑:“这是外域进贡的曼罗香露,睡前燃一滴,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之风塞上瓶子,唇边溢出丝轻笑:“给我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怕夜里风大,惹的公子睡不安稳了。”司徒均笑着走过来,坐到他对面,继续道,“自上次误会过后,司徒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搜尽奇珍异宝也没找到能配得上公子的,最后只好拿出珍藏多年的曼罗香露给公子赔罪。” “你客气了。”之风把玩着手中脂瓶,淡淡道,“立场不同,无所谓赔罪不赔罪。” 上次司徒均单独见过之风,在惊叹他的容貌的同时,也不忘交代自己的来意。她本以宋小乔同乡人的身份前去,可在那一瞬间,有了其他的念头,只说自己发觉王爷有些不对劲,特意来找凤芝公子讨教。 所以到此为止,之风都不知晓司徒均早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细。 面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司徒均道:“如今王爷宠爱公子,我也不想自讨没趣,所以今后公子想做什么直接交代于我便可,王爷想做的,便是司徒想做的。” 之风淡淡哼一声,道:“秦东不能留,王爷却下不了手,司徒先生以为如何呢?” 司徒均怔了怔,道:“公子说不能留,那就不要留了。” 似乎早料到了这样的回答,之风勾了勾唇角,道:“司徒先生倒真舍得,秦东跟你了你那么多年,说杀就杀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司徒均微微一笑,望着之风。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拖个美男回府 23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之风沉吟片刻,再抬起头来,清俊的脸上多了一丝玩味,缓缓举杯:“敬司徒先生一杯。” 宋小乔回来时,满身的桂花香,司云意不仅请她喝茶,还邀她一起酿桂花酒。宋小乔从未见过古人酿酒,跟着凑热闹玩了整整一天,回来时月牙都已挂在了柳稍头。 “王爷!”凉管家心急火燎的守在门口,一见她的影子便迎上来。 先是打个饱嗝,宋小乔拍拍肚皮,看向凉管家:“出什么事啦?” “秦东秦将军被杀了!” 一个激灵,宋小乔瞬间惊醒。 跑步赶往宝珠园,冲开房门时,屋内正泛滥着奇异的香味,似乎要熏酥了人的骨头。但顾不上这些,宋小乔瞪着屋内仅着中衣的少年,直奔主题:“你为什么杀了秦东!我还没有同意!” 突然被这家伙闯进来,之风并不急,好整以暇拢了拢领口,才缓缓道:“不是我,是司徒均。” “呃?”宋小乔吞口口水,怔怔望着他。 这个……这个妖孽,难道不知道自己只穿中衣,露着锁骨,那若隐若现的线条更加诱人的吗? 欣赏了美人的风姿,她才消化了对方话里的意思,顿时大为恼火:“为什么会是司徒?!” “我怎么会知道?”挑眉反问,之风微微不悦,“我要歇息了。” “啊……哦。”再认真瞧一眼,饱足了眼福,宋小乔才去找司徒均。 对自己人,她可没这么客气,一脚踹开房门,扑到床上,揪起被子,催命般的嘶吼:“司徒!司徒!快起来!我找你有事!” 司徒均的生活作息基本与古人相仿,这时候也已经进入了睡梦,被宋小乔晃了几下,勉强醒过来:“怎,怎么了?” “之风说你杀了秦东!”宋小乔咬牙切齿的低吼。 终于清醒了几分,司徒均眨眨眼睛,点头:“没错,是我下的令。” 瞪大了眼,宋小乔不可置信:“为什么!秦东是你的人啊!” 司徒均望着她:“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现在之风与我们站在一起,秦东自然就成了我们的对立方,我唯有这样做,他才会信任我。” 宋小乔无语,心里突然难受起来。 牺牲一条命,只为了让那个人相信自己?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司徒均与她,早成了两类人。 “我说……”司徒均突然又低语道,“小乔,我想求你帮我件事。” 怔了怔,宋小乔道:“你说吧,我尽力帮你。”她本想说“我一定帮你”,可话刚要出口时,突然想起,若对方要她杀人那是一定做不到的,便改成了“我尽力帮你”。 “我……”司徒均表情突然多了几分羞赧。 “你说呀。”宋小乔坐在榻边,催促她。 司徒均咬咬牙,道:“我想追求之风!” 宋小乔愣住,脑中突然浮现出刚刚之风只着中衣的魅惑模样。 “很奇怪么?”司徒均已经在继续道,“在这个社会,女追男很正常啊,我到这三年了一直没有心仪的对象,自从见了之风,就知道最适合我的人出现了。” “怎,怎么回事?”宋小乔竟然口吃了。 司徒均深吸口气,道:“之风不是只有副好皮囊,他有计谋,聪明,睿智,如果和他在一起,一定能创造属于我们的时代,所以从那次见过他以后,我就暗下决定,要追求他到手。” 宋小乔完全懵了,只下意识的问着:“你……喜欢他啦?” “嗯!”司徒均点头,“我知道他只是你名义上的夫郎,我追求他,你会帮我的吧?到那时仪器归还你,你回现代,而我留在这里与心爱的人相伴终老,岂不是两全其美?” “哦,好。”宋小乔木讷的点头,完全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这夜,睡的迷迷糊糊,宋小乔做了一夜噩梦,天亮醒来,便感觉脖子酸硬的疼痛。 落枕了! 揉着脖颈出了自己房门,正看见仆人碰着一大束山野花路过。她好奇心起拦下来一问,方知是司徒均命人送过去给之风的,心里顿时不知什么滋味。 好歹之风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夫郎,司徒这家伙下手也太快了吧! 洗了脸用了早膳,仍是气闷,脚下信步乱走,待停下来时,竟是在宝珠园门口。 难道要进去看那个妖孽男? 发一会愣,宋小乔抬脚,却是琳琅园的方向。 去琳琅园找谁好呢? 流情,第一个予以否决的,找他等于找骂。 凤舞恋,也不行,一被这个人缠上,那就是用八辈子也甩不掉了。 迟睿,唔,可以考虑,这个孩子乖巧懂事,平时呆在琳琅园也不吵不闹,唯一不好的是……他与流情走的太近了。 白若衣……不知他身体现在怎样了。 打定主意,宋小乔直奔白若衣的院子。 刚进小院,便听到阵阵咳嗽,撕心裂肺,几乎要把整个人咳散了,宋小乔皱眉,她叮嘱过白若衣,要多休息,怎么病情反而恶化了起来? 正想着,却见白若衣在小童搀扶下出了屋,他衣衫整洁,只是脸色太过苍白,乍一见宋小乔站在院里,也是怔了怔。 宋小乔沉着脸:“你要去哪里?” 白若衣抿了抿唇,又是咳了几声,却不回答。 宋小乔大怒,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身体不好,还四处跑个什么劲!瞧瞧你的脸,白的跟石灰似的,我说咳的这么厉害,敢情这几天你都没好好休息吧?!给我回去歇着去!什么东西能比你的命还重要!” 白若衣垂下手,手尽力捂着嘴唇,不再发出一丝咳声。 骂完了仍不解气,宋小乔转移视线,看搀着他的小童:“公子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小童自然不敢违抗,唯唯诺诺道:“公子……公子这几天,都去找情公子了!” 宋小乔心中一跳,看着白若衣。 ……她生气了,一是因为白若衣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二便是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之前还对着她宣称命都是她的,结果一转身又去找了流情。白若衣,到底是怎样想的?! 白若衣脸色微微一变,低叱了一声,赶走小童,再望向宋小乔,眉目间满是复杂。 他觉得宋小乔定然不会再信他了…… “王爷……”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他又尴尬的住了口。 宋小乔咬牙切齿的瞪他一眼,道:“你说,我听着呢。” “王爷还肯相信若衣?”白若衣微微惊愕,但心中,却好象突然被铺满的东西,全是充实的喜悦。 宋小乔撇撇嘴,音调不自觉的放缓:“你说吧,我就算不信你,也要先听听你的理由才是。” 白若衣轻轻笑了笑,道:“我没有武力,也没有权势,更没有钱财,唯一能为王爷做的就是分担些压力……流情一直不肯放弃,我便天天去找他,希望能化解他对王爷的仇恨。” “你啊!”宋小乔哭笑不得,上前挽住他,往屋里走,“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别又病倒了给我添乱!” 流情的心中格外不安,以往这个时候白若衣都该过来了,可今日一直没有消息。 他们商议的下毒大计一直没有结果,而白若衣又突然染病,让敏感的他嗅出了些其他味道,所以这些天他乖巧至极,没有其他动作。 他隐约感受出,白若衣已离他越来越远了。 今日没来,是不是他身体又虚弱了?想起前几日他连咳带喘的模样,流情心中一紧,起了身。 琳琅园本来就不大,从他住处到白若衣的院子也不过片刻之间。 刚踏入院门,便听见屋内隐约的女人声音:“你睡吧,我守着你。” 白若衣似乎微弱的抗议了句什么,那女人又道:“什么不合礼制,你是我的人,当然要听我的!身体养不好我就拿你是问!” 流情已然紧咬下唇,强自控制住颤抖的身躯。 如他所担心的,白若衣果然已与那女人冰释前嫌了! 白若衣背叛,他可利用的力量又弱了几分,流情恨恨盯着那房门,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神色冰冷,流情心中也如寒冬腊月,没了一丝温度。 相较于琳琅园的死气沉沉,宝珠园可算是欣欣向荣,各类花草种着,纵是入秋也不见衰败之色。院中亭台上,还摆着一束五彩斑斓的野花。 之风拿了卷书坐在院子里看,优美的唇边,始终挂着抹适意的笑。 秦东死了,他的心情自然大好,甚至觉得与这个司徒均合作起来比那宋小乔要愉快多了。 “公子。”熟悉的气息在背后由远及近,喻灵霜递过张小字条过去。 对她的出现早习以为常,之风接过字条,扫了一眼,道:“确定是李雪妆带回来的毒?” 喻灵霜面无表情,却挪揄了一句:“公子是风起阁的主人,怎么连自己人都不信任了?” 之风淡淡一笑:“如果是李雪妆的毒药,以她将军身份之尊,怎么会出现在流情手里?难道连老天也在帮我制造机会?”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拖个美男回府 24 喻灵霜顿了顿,衷心道:“老天一定会眷顾公子的。” 之风笑了笑,掌上发力,纸条顿时化为灰烬。 “查一查那个流情怎么和将军府的人联系的,你回去吧,留的太久让人猜忌。”他扭头吩咐。 喻灵霜抿唇,眼睛里闪了闪,又转身翻墙出去了。 日子好象完全没有变化。 白若衣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已没当初那么咳嗽,他也不再去找流情,而是乖乖的养身体。 司徒均每日一束花,极尽现代人的浪漫攻势。每每宋小乔看到,心里都蛮不是滋味。 怎么说之风还是她名义上的夫郎呢,司徒这么明显,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饭后在院子里散步,宋小乔很有些无所事事。 萧王府的环境极美,大概是因为司徒均的普及,每隔一小段路,便有一个“垃圾桶”,负责打扫的下人省了不少力气。 可是看见她设计的东西,便会联想到司徒均如今在做的事——追求之风。 心里总似憋了什么东西,不想还好,若是一想,就格外的不舒服。 不能再去找白若衣了,眼看他对自己的眼神愈加的依赖,宋小乔突然悟出了什么。自己可是来旅游的啊喂,不能欠一屁股桃花债啊! 思来想去,最后跑去厨房,又蹭了一顿吃的,宋小乔腆着肚子准备回去睡觉。 刚迈了一步,便听到一个咳嗽的声音:“咳咳咳!咳咳!” 宋小乔扭头,咳嗽的人一袭白衣,乍一看像极了白若衣,但仔细一瞧,她头发立刻倒竖起来——是凤舞恋大爷! 凤舞恋显然是守株待兔,一见宋小乔立刻迎上来:“恋儿,咳咳,拜见王爷……” 心里哀叹一声,宋小乔表面不动声色:“不必拘礼。” “是。”凤舞恋款款起身,一手握成拳撑在嘴边,模样弱风扶柳,似乎的确病了。 宋小乔关切道:“你好象生病了?快回去休息吧!” 凤舞恋娇哼一声,身子软软的靠过来:“恋儿走不动了……王爷扶着恋儿回去……” 好吧,我忍! 强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本着救死扶伤的好品质,宋小乔托住凤舞恋胳膊:“嗯,我送你回去。” “多谢王爷。”柔媚无比的回答,凤舞恋整个人几乎都要挂到了她身上。 无力的翻个白眼,宋小乔拖着凤舞恋往琳琅园方向走。只是,走着走着,耳边似乎吹来温热的风…… 凤舞恋得寸进尺,凑的愈加的近,气息喷在宋小乔脸上,带着莫名的香气。 “那个……”被一个男人这样贴着,宋小乔心都快跳出胸膛,侧了侧头,道,“你离我远些。” “是。”仍然乖巧的回答,凤舞恋终于不再贴那么近,退开的同时,手却不老实,伸到她臀上摸了一把! “啊啊啊啊!”宋小乔尖叫一声,跳开来,“你变态!” 跳开离他有了一段距离,她才冷静下来,狠狠瞪着凤舞恋。 她刚才骤然一叫,周围的下人全都齐刷刷瞧过来。 凤舞恋也吓一跳,没料到王爷会有这么大反应,讷讷望过去,却见宋小乔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淡漠神情。 他不知道,他是触了王爷的逆鳞了。 从小到大,宋小乔最恨被人揩油,哪怕到了女尊社会,被人调戏她也无法接受,更何况调戏她的还是一个娘娘腔的男人! “来人,把他拉下去!”沉着脸,宋小乔冷冷叫道。 侍卫立刻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凤舞恋大惊,扑通跪下,委屈道:“王爷喜欢什么样的,恋儿就做什么样的,为什么还是不能讨王爷喜欢?!” “带下去!”宋小乔心烦,别开脸挥了挥手。 王府的侍卫果然不是吃白饭的,说出现就出现,说拖走就拖走,不发表一点意见。 凤舞恋被侍卫拖着,咬牙大叫道:“白公子身体不好,恋儿就装病,白公子喜欢穿白衣,恋儿也穿白衣,白公子说话温文尔雅,恋儿也全学过来!到底恋儿哪里做的不好?王爷再给恋儿一次机会啊……” 越拖越远,他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 扶额长叹,宋小乔撇嘴,她从来不需要男人,给个屁机会。 现在已经走到琳琅园的门口,凤舞恋被拖走了,自己白来一趟实在不甘,正纠结着去哪家公子那坐会儿,又是一阵嘈杂声。 “我家公子不喜欢花!还天天抱这些花过来!丑死了!”蓝水儿推搡着赶一人出宝珠园,一扭头看到宋小乔,立刻变成了一张笑脸,“王爷!我家公子这些日子受尽了相思之苦,请王爷去看看他吧!” 宋小乔一向不敢拒绝之风的要求,便寒着脸进了宝珠园。 一见她这副表情,之风也是一怔,旋继淡淡笑道:“拉着一张脸,活像我欠你钱似的。” 宋小乔撇撇嘴。 之风递过来一张字条:“你自己看吧。” 宋小乔不解,展开字条,才发现上面写的是一首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这首著名的求爱诗,怎么会在之风手里。 抬起头来,她仍是满脸迷惘。 之风哼了一声,道:“管好你的司徒管家!” 怔了怔,宋小乔突然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敢情司徒均为了追之风,连情书都写上了! 一向从容淡然的之风竟然也有些羞赧,脸色微红,忿然道:“我没想到她派人送花竟是这个意思……” 宋小乔捂着嘴偷笑。 “笑什么笑!”之风竟有些恼羞成怒,抢回纸条微一用力,将其化为灰烬,随之视线落到某处,“你怀里那是什么?” 宋小乔低头,胸前衣襟里,不知何时露出一个白色绢布头来,看做工,应该是条精美的手帕。 她也怔了怔,自己身上可从来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啊。 之风已从她怀里抽出了那手帕,扫了一眼,冷笑道:“不若你也来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宋小乔撇嘴,“我随身带条手绢,犯什么法啦?” 展开手帕,之风修长的手指拂过,秀美的容颜又浮起惯有的笑容,愈发的吓人:“虽然只是条白色丝绢,可上面用同样颜色的线绣了几个字,你当我看不出来?我倒是奇怪你什么时候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说完他念出丝绢上字迹的内容:“李雪妆与流情有染,可利用。”接着又笑吟吟看着她。 宋小乔一怔,脑中一亮,立刻想明白了这丝绢的来源。 今日与她有过身体接触的,仅凤舞恋一人,他借洒泼耍赖的机会传递信息给自己,也许他要通知的人,是兰萧萧! 但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之风的,她的秘密已经不多,能保留一些便是一些。 之风已经问起来:“给你传递消息的人,是谁?” 宋小乔心中念头疾转,闭口不言。 之风欺近了身子,仔细嗅了嗅,道:“这股香味,似乎是叫凤舞恋的那个人?” 心中一动,宋小乔忙道:“是啊!他今天又缠着我,烦都烦死了!我刚刚叫人把他拖了下去!” 之风深邃透彻的眸子里看不出想法,只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我会——留意你的。” 暗松口气,宋小乔知道他暂时不会再问自己了,可随即又担心起来,之风千万不要怀疑到凤舞恋身上才好,她还有一堆疑问要找凤舞恋解答呢。 当夜,宋小乔偷偷摸摸的找凉管家去打听凤舞恋被关在什么地方。 凉管家诧异的瞧了她一眼,恭身道:“犯了错的人,全会被关在后院的私牢里。” 竟然敢私设牢房,兰萧萧的胆子可真够大! 宋小乔撇撇嘴,低声吩咐:“我去见凤舞恋,你不要把这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凉管家忙应声称是。 找了乖巧的小厮带路,宋小乔很快到了牢房。 果然与电视里演的一样,牢房里阴暗潮湿,邪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通道,两侧是铁门拴锁的小房间,里面只有些许稻草,再无他物。 走到深处,宋小乔终于看到了凤舞恋。 再没有妩媚摇曳的姿态,也不矫柔造作的楚楚可怜,凤舞恋只穿着白色囚服,神情平和,看见宋小乔也只是平静的站起身,隔着铁栅栏默默无语。 面对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凤舞恋,她宋小乔反而不知说什么好,怔了一会儿,才吩咐身旁的人都退下。 凤舞恋不再惺惺作态,只淡淡一笑,道:“我以为王爷失忆只是作戏,却没想到原来是真的……”他垂下头,眉目间流露几分哀伤。 宋小乔心虚的抿嘴,道:“原来你那副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凤舞恋席地而坐,眼睛亮闪闪,轻声道:“恋儿永远都是王爷的人,永远只听命于王爷,王爷要恋儿做什么,恋儿就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拖个美男回府 25 看他不经意间透出的哀伤神色,宋心乔隐隐心软,也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着:“那如果我要你恢复本色,做真正的自己呢?” 凤舞恋道:“王爷可要想明白了,恋儿现在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将来王爷的前途,王爷真的要放弃么?” “我到底让你做什么了?”宋小乔好奇,终于问出口。 她一直以为兰萧萧只是个荒淫无度的王爷,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所知,可在王府生活了些日子,她渐渐发觉,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司徒均经手的事,并不是只有王府事务,还有与外臣联络互换信息。 凉管家的敬畏,也颇为令人起疑——她并不是擅长溜须拍马之人。 还有凤舞恋,妩媚荒唐的外表下,掩饰着他明亮的眸子。 宋小乔提出了问题,凤舞恋就轻声回答:“我是王爷从揽月阁带回来的,在进府之前,您就交代了任务,要我在琳琅园,借由青楼花魁的身份掩饰,暗中调查情公子与护国大将军李雪妆的关系,待有了足够的证据,就灭了李雪妆及其党羽。” 好狠毒的人……倒抽一口凉气,宋小乔突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有人缓缓走过来。 她吓了一跳,只觉得背后袭来一阵冷风。 不不不不会是兰萧萧不甘自己的计划败在她这个冒牌货手里,阴灵现身找她来了吧! 凤舞恋也听见声音,随之看见来人,惊道:“是你?!” “是谁?!”宋小乔道,动也不敢动。 错愕过后,凤岚舞展开一个淡淡的笑容:“凤芝公子。” 心口猛的一滞,宋小乔慌忙回头,果然看见之风对着她阴森森的笑。 “你,你怎么来了?”紧张起来,说话连舌头都打结。 之风瞥一眼牢房里神情淡然的凤舞恋,轻轻哼了一声:“我道是王爷私会情郎,却没想到是来找恋公子了,真是抱歉啊,打扰了你们花前月下。” “呃……”宋小乔想解释两句,可愈急越说不出话,愈说不出话愈急。 之风看也不看她,接着道:“我一直没看出来,恋公子竟然也是伪装的高手,连我都瞒过了。”很明显,刚才那段对话,他全听进了耳朵。 凤舞恋扬了扬眉,针锋相对:“凤芝公子掩饰的也不差。” 之风似乎不在意的瞥着他,手腕灵巧的一转,掌心已然多了把软剑。 宋小乔心中一惊,不假思索立刻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腿,叫道:“你不能杀他!”这些日子,之风一个眼神她都明白,现在当然看得出这是对凤舞恋起了杀心! 之风冷笑道:“你怎知道我要杀他?!” 不待回答,他又冷笑一声,“若我要杀的是你呢?” 宋小乔顿时石化,想要逃开可惜身体却像灌了万年水泥,怎么动也动不了。真是急人!别人被杀她有勇气扑过来,可一轮到自己,立刻便没出息的丢了魂。 怔了怔,宋小乔准备故技重施:“英雄啊!……” 刚嚎了一声,之风一脚把她踢开:“离我远些。” 美少年的剑尖直指凤舞恋,优美的唇角含笑,眉宇间神采飞扬:“恋公子,不若说说你这些日子都调查出了什么东西吧?” “我若不说呢?”凤舞恋竟然也是个硬脾气。 “不说的话——”之风随意的挽个剑花,俊美的脸上泛起丝笑意,“那我就用剑与你交流交流。” “之——凤芝!”宋小乔立刻又不怕死的扑上去,挡在凤舞恋前面,“你不要杀他!” 之风蹙眉:“你要帮他?” 宋小乔迎着他的目光,明明心里怕的要死,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之风不悦,重重哼一声,道:“那我就先杀了你!” “饶命啊!”宋小乔立刻蒙头趴到地上,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再抬起脸来又是嬉皮笑脸,“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的……” 之风脸色一青,拿剑又要刺。 沉默了半晌的凤舞恋终于开口道:“凤芝公子,你不要为难王爷,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反正恋儿这条命,是为王爷而活的。” 不待二人有什么回答,他已经幽幽开始叙述:“王爷她是个有鸿图大志的人,否则当初我也不会跟她走,在揽月阁当我的头牌,比这沉闷的王府要好过多了……”他温柔的看一眼宋小乔,“虽然王爷失忆了,可我一直没有停下自己要调查的事情,王爷想寻出护国将军李雪妆与外敌沟通的证据,那么我就算没有证据也要捏造出证据来!只要李雪妆一除,兵权在手,就不愁天下易主!” “我查出情公子与护国将军府的人有联系,王府几番遇刺都与将军府有关。如果可以加以利用,至少可以除掉李雪妆的一部分力量,可是搜集了证据,却送不到王爷手里,王爷完全忘记了我的价值,只把我看作是单纯的烟花头牌……” 宋小乔脸色绯红,十分的内疚。 凤舞恋顿了顿,又继续道:“恋儿不信王爷真的变了,于是试探王爷,结果……算了,不提也罢。说起来,王爷突然失忆,凤芝公子又凭空冒出来,让我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什么诈……” 他唇角微微翘起来,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以为王爷被调了包,所以今日故意有了那番举动,因为王爷平时最恨别人摸她的臀了……” 宋小乔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那什么破王爷,怎么连习惯也与她一样的! 之风脸色变了变,冷冷道:“你竟然摸她的……哼!”软剑一挺,斜斜刺过来。 “别!”宋小乔尖叫一声,全力一扑,从正面抱住了之风。 之风这次没踢开她,只怒道:“你还帮他……”俊脸侧过来,饱满的唇立刻擦过宋小乔的唇,双唇相对,两个人全傻了。 最后,牢房里的凤舞恋哀怨一声:“王爷……”终于唤醒发呆的两个人。 宋小乔眨眨眼,立刻跳回去两步:“啊啊啊啊!我的初吻啊啊啊啊!” 之风也缓缓抬起手来,拿手背狠狠抹过嘴唇,似乎是沾了什么脏东西。末了恨恨宋小乔一眼,转身就走,如来时一样不带一点动静。 宋小乔又有了想尖叫的冲动,不就是亲了一下吗,那家伙干吗这种反应啊啊啊!她也是吃亏的好不好! 凤舞恋在旁苦笑道:“恋儿知道王爷心里不喜欢我,可也没必要在我面前与别人这样亲热来刺激我吧。” 宋小乔垂头丧气,冲他摆摆手:“算了,你再委屈一晚上,明天我放你出来,你放心,有我在,别人杀不了你。” 出了牢房,被风一吹,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本要与之风讨论些什么的。 上次因为秦东的事冲到他房间去,结果因为美色一时迷惑什么都没有谈成。 这次因为凤舞恋二人又生分歧,可结果……还是一把糊涂帐。 恍惚间走到宝珠园,宋小乔见房内已经熄灯,转身叹了一口气道还是明天再说吧。 “回公子,王爷已经走了。”雅致的屋内,一片漆黑,蓝水儿趴在窗前,透过窗缝瞧外面的情景。 “那去打水给我沐浴吧。”之风淡淡道,“记得点上一滴曼罗香。” “是。”蓝水儿奉命去了。 之风则仍旧坐在黑暗里,怔怔的出神,指间擦过唇边,心中纷乱之极。 天色刚亮,之风洗漱完还没用膳,宋小乔便冲了进来,一把抓起他胳膊就往外跑。 “我还没吃饭!”之风莫名其妙,半晌只来了这么一句。 宋小乔边跑边道:“我也没吃!我们去车上吃!” 急急跑出王府,喻灵霜笔直矗立着如一尊雕像,长剑斜斜挂在肩膀上。她的身后,是府里的马车,几个随侍侯在一旁。 之风与喻灵霜对视一眼,见后者也是一脸茫然,便问:“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去?” 宋小乔扬了扬眉,笑道:“出去野餐!” “野餐?”显然其他人没有跟上她的思维。 宋小乔率先跳上马车:“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今天天气又好,最适合出去野餐了!我烧烤给你们吃!走吧!” 喻灵霜撇撇嘴,看向之风,似乎在看他的决定。 思索小片刻,之风展开淡淡笑容:“好。” 几人上了马车,侍从赶了车,骨碌骨碌前进。 所幸车厢里有茶水点心,喻灵霜与之风都一起床就被揪了来,肚子正空,随意吃了些,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你用过早膳了?”之风问宋小乔。 宋小乔脸色苍白的摇头。 “那怎么不吃?”之风随即又想到什么,嗤笑一声,“我倒忘了,你在车上一向身体不适应。” 他说的没错,宋小乔晕车,而且晕的不是一点半点。 没过多久,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忍耐不住,宋小乔趴到窗口大吐起来。她早上没有吃饭,胃里抽搐一阵接一阵,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恨不得晕死过去。 太难受了……宋小乔浑身没力,只想大哭一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拖个美男回府 26 喻灵霜冷眼旁观,见她吐的累了,才道:“你都这样了,干吗还要坐车折磨自己?” 摆了摆手,宋小乔又去开始新一轮的干呕。 之风悠闲的呷一口茶,淡淡道:“我起先也没想明白,不过现在总算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 “请公子赐教。”喻灵霜道。 他们声音压的极低,再加上外面赶车噪声也不小,并不担心被人偷听到。 之风笑笑,问道:“灵霜你是不是一起身便被拉来,根本没时间去做其他事,甚至来不及与别人打声招呼?” 喻灵霜点头。 之风脸上笑意更浓:“她把我们带出来,就等于把我们与王府暂时隔绝,这段时间内,她想做什么,只需提前嘱咐好便可。” 宋小乔心中一跳,刚想回头争辩几句,无奈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只得趴回窗边继续吐。 喻灵霜也立刻明白过了,偏头问:“公子是指……她要做什么违背公子心意的事?” 凤舞恋被囚禁了,但无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宋小乔原以为喻灵霜是知情的人,所以才拖了她来。 这种秘密只被两个人共享的感觉,让宋小乔心中无端生出些温暖。 之风淡淡哼一声,瞥向宋小乔:“待回去了,恐怕王府里要消失某个人了。” 宋小乔以为他会杀凤舞恋,所以安排了出游,趁几人在外面的时间把凤舞恋转移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到那时他就是再想杀,也无可奈何。 “那我现在就回去!”喻灵霜冷冷道,手已握紧剑柄,随时准备跳车。 “算了。”之风一叹,“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二人再闭口不谈,一起欣赏着宋小乔晕车。 马车出了城,停在一片辽阔平原上,侍从搬了材料下马车,又扶吐到脚软的宋小乔下来,那两个人已经舒舒服服的坐在席子上歇着了。 “你们,去附近果园里偷……呃,买些水果来,速去速回。”指挥侍从离开,宋小乔一屁股坐下来,看着喻灵霜给之风打下手,递点心递茶水铺席子。 美人就是美人啊,席地而坐都是这样神采飞扬,一颦一笑牵扯心念,简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看的嫉妒,宋小乔叫道:“灵霜,我要喝水!” 喻灵霜瞪她一眼,缓缓道:“你喝水做什么?反正喝了也要吐,还不如不喝!” 宋小乔气的脸都绿了。 之风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吩咐喻灵霜:“看她可怜,送杯水过去,否则她一会儿爬过来求水我们更麻烦。” 宋小乔恨不得跳起来踩死他们。 侍从没过一会儿回来,捧着些常见的水果。宋小乔见日头快要升到当空,自己也歇够了,捋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侍从有的去清洗水果,有的拿竹签串肉,而她就在树荫下搭建灶台,开始烧火。 宋小乔的手艺不是吹出来的,古人从未试过野外烧烤,这种吃法也是头一次,再加上上好的食材、调味品,这一顿吃的十分痛快。除却之风和喻灵霜,连侍从也称赞王爷的手艺好。 可怜了宋小乔,手中没停过,供别人大吃喝,累惨了自己。 “老子不干了!”最后一甩手,宋小乔勾勾手指,唤侍从过来,“你!来替本王爷烧烤!” 侍从可怜兮兮的接替过王爷的工作,宋小乔就跳到之风身边,顺手牵过一串五花肉。 “味道怎么样?”笑容巨贼。 “还不错。”之风淡淡道,伸出手,“再给我串排骨。” 喻灵霜递过来,之风去接,却在站起的瞬间头晕目眩,被宋小乔一把扶住。 “公子!”喻灵霜急道,冲过来,“公子怎么了?” 下一刻,晕眩感全然不见,之风迷茫的摇摇头,道:“没事。” 他给自己切脉,然而脉象平和,并无任何不妥迹象,暗自奇怪之余,也便没有多想。 烧烤继续,小小插曲很快被淡忘,几人吃的格外开怀,带来的食材最后竟然一分也没有剩下。 “我还没有吃饱啊!”宋小乔仰天大叫。 之风瞥她一眼:“吃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回去要坐马车,你还是要吐的。” 宋小乔无语,气恼的啃苹果。 吃饱了东西,又欣赏会儿景色,宋小乔变戏法般从车上取出几只纸鸳,交给侍从们去放,喻灵霜也被赶去凑热闹,只剩她与之风二人坐在原处。 美男子怎么看怎么美,就算坐在草地上也是优雅至极,宋小乔没那么拘谨,呈大字型直接躺在地上,笑吟吟道:“躺下来试试?” 之风嘲道:“真不知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难道一直这么粗鲁缺乏教养么?“ 宋小乔撇撇嘴:“你怎么会明白我这种豪放洒脱的气质……跟你讲这些就等于对牛弹琴,没意思!” 之风怔了怔,没说话,似乎开始思索起所谓的豪放洒脱的气质来。 远处风筝飘飘,近处环境悄悄,微风拂过,树叶沙沙响起,偶尔有几片黄叶落下来,打在宋小乔脸上。 入秋的天还是有些凉了,宋小乔打个寒颤,见之风仍旧一脸悠闲的眺望着远处景色,心念一动,道:“商量个事,如何?” 之风道:“说。” 宋小乔扁扁嘴:“饶过凤舞恋吧!我让他离开萧王府,再也不回来,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之风未置可否,淡淡道:“你可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么?” 宋小乔还在苦苦思索,对方却已经缓缓道出:“我的目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摧毁西昊国的上层,尽量把朝政搅的一团乱,至于乱到什么程度,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宋小乔皱眉,给西昊国捣乱,得好处的……自然是其他两国! 灵光一闪,她噌的坐起来,紧张问道:“你是北星国的还是东泪国的?” 之风淡淡一笑,抱紧了膝,道:“有司云意那个神医在,你早知道自己的毒被解了吧?今后我没了可限制你的筹码,要怎样做全在你了。” 此时的之风,竟然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好象他只是个孤独的孩子般。漂亮却无助。 “难怪你不再管凤舞恋的事!”宋小乔恍然大悟,她拍拍之风的肩,一副讲义气的模样,“你放心,你帮了我,我也绝对不会出卖你的!你的身份什么的,我绝不告诉其他人!” 之风展颜一笑,漂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没多会宋小乔睡了过去,脸上似乎还带着某种满足的微笑。 喻灵霜坐回来,看着她,眼里杀机尽显。 “杀了她……”她轻轻的开口,手刀抬起。 之风没有开口,只微微摇了摇头。 喻灵霜一怔,已经问出口:“为什么?” 连她都看得出来,若有了司徒均相助,有没有这个王爷替身也无所谓,以之风的思虑,绝不会留宋小乔活命的。 之风也明白她的想法,淡淡道:“我不喜欢司徒均。” 喻灵霜更为惊奇,公子平日里决不会因为个人喜好而作出影响大局的事情,怎么今日……不过转念一想,前几日子司徒均的鲜花攻势,她也隐隐的不舒服,对这结果也算是乐见其成。 “又或者……”之风忽然微微一笑,“宋小乔这个流氓在某些方面还算讨人喜欢,我便先留着她的命罢了。” 回去的时候,宋小乔自然又是吐了一路,瞧得之风与喻灵霜全都啧啧叹气:“吃了那么多东西,又全吐了,多浪费!” 若不是没力气,宋小乔真想冲这两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比中指! 待回到了王府,便只剩一口气了。旁边喻灵霜笑的抽搐,之风也云淡风轻的捧着本书卷看。 “王爷!大事不好了!”凉管家早就侯在门口,一见马车便叫着冲上来。 心中咯噔一声,宋小乔第一反应便是,凤舞恋出事了! 凉管家守在车边,喘了口气继续道:“皇宫里派人来了!” 宋小乔一怔,之风已经敏锐的挑起了眉。 皇宫,这个词如此遥远又如此近距离,宋小乔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循着古人的足迹踏入皇宫。在这里几个月来,她一直本分过着自己的日子,也从未招惹过宫里的什么人。 凉管家却已经急得六神无主,直接爬上车来拖了宋小乔出去,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皇上一直不喜欢王爷你,这次可千万别被她抓到什么把柄,还是按时进宫的好!别管是什么好事坏事大小事……反正皇上找你,一向没什么好事……” “我……”宋小乔还想再争辩什么,却无奈自己刚吐完一场,浑身无力,任由凉管家拖着自己。 晕头转向的被套上一身华服,又被凉管家强按着上了一层淡妆,凉管家心满意足的打量一番,拍掌道:“好了,去吧!”说罢又推推搡搡把宋小乔塞到另一辆马车上。 这辆马车比王府一般的马车要华丽的多,材质也更为贵重,一看便是皇宫里派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拖个美男回府 27 车上还有个秀气的男孩,着宫里的衣服,一见宋小乔便忙不迭的行礼:“见过王爷!” “免了免了!”宋小乔撇撇嘴,“车上有吃的没?” 男孩一怔。 “有吃的没?”宋小乔再大声问,顺手摸了摸空扁的肚子。 “有有!”男孩反应过来,连忙递上车里的点心之类。 宋小乔不管是什么吃的,一概拿来填肚子,忙碌的同时,见那男孩不住的偷眼看自己,心里纳闷,她有那么引人注意吗? 待手里嘴里都空了,她才想起来,自己这是要去皇宫! 可恶的凉管家,什么都不交代,皇上到底为何要见她也没说个清楚,这样一头雾水的闯进皇宫,她该不会被砍头吧? 本想问问这随侍的男孩,可看他一脸怯生生的神情,宋小乔就没趣的闭紧了嘴。 一路稳行慢停,宋小乔幸运的没再晕车,马车终于到了传说中的皇宫。 华贵富丽,金壁辉煌,高墙红瓦,侍卫们守在东西南北四个大门,他们的马车正停在西大门处。 交了通行牌给侍卫,宋小乔进了西门,一片茫然。 但有人跟着,她总不好作出第一次来的模样,便自信满满的迈步,向右转。 “王爷……”男孩在后面小声的提醒,“宣政殿在北边……您走反了……” 于是宋小乔面无表情的向后转,继续走。 这一路没少走弯路,宋小乔七扭八拐,压根是不认识路的。那男孩胆子小,又总不敢多指出王爷的错误,于是一行人浪费了半个时辰,才找到皇上所在的宣政殿。 “萧王爷觐见!”男孩跪在殿外,扯着嗓子叫了一声,表情如释重负。 他倒是听说过萧王爷是个路痴,只是实在没想到竟然能痴到这种程度。 又是一个秀气的男孩从殿里出来,声音尖尖细细:“宣——萧王爷进殿!” 宋小乔稀里糊涂的跟这个男孩进殿,刚一进门就被震惊到了:殿上金黄龙椅宽大厚重,西昊国的皇帝坐在正中,她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名相貌柔媚精致的男人,皇帝左搂右抱,亲亲这个,摸摸那个,好不惬意。 “微臣……”硬着头皮,宋小乔学电视上演上,躬个身子,“参见皇上。” 皇帝这才发觉殿中来了人,忙推开身旁的两名美男,亲自走下去迎接:“萧萧不必多礼,你我几个月未见了,听说上次遇刺后你身体一直抱恙,所以也一直没有招你进宫,你现在身体如何了?” 凉管家不是说皇帝不喜欢她的吗……怎的如此热情? 宋小乔有些受惊若宠,忙道:“微臣身体一直很好,只是……偶尔记不起来事。” 皇帝一怔:“你失忆了?” 虽不愿承认,可为了自己人身安全,宋小乔还是点了点头。 皇帝再露出来的,竟然是惬意的微笑,很是随和的拍了拍她的肩头,笑道:“记不起来没关系,朕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宋小乔隐约觉得,自己好象掉到狐狸的陷阱里了。 皇帝是九五之尊,宋小乔哪敢得罪,被她引着走到龙椅前,那两名美男早已经识趣的闪开,皇帝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按在龙椅上。 “皇上……”宋小乔忐忑不安,生怕对方一个爆怒,以坐龙椅的名义打她入牢。 “怎么叫的这么生分!”皇帝不满,瞪她一眼,坐到一旁道,“像以前那样,叫我皇姐就是了。” 皇帝名为兰正尧,这个名讳一向禁人谈起,就算是王爷也不例外,叫声皇姐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宋小乔吭哧吭哧半天,才叫了一声:“皇姐!” 兰正尧满意的一笑,道:“今日朕找你来,主要还是为了以前的事,我看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赶快择个好日子把你与北星国三皇子的婚事办了吧!” “……啥?”宋小乔呆滞了。 兰正尧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反应,微微一笑:“萧萧连这件事也忘了?在你遇刺前曾求朕下旨将联姻的北星国三皇子许配给你,现在朕答应你了,你可开心?” 宋小乔满脑子浆糊,想拒绝却又怕惹恼皇帝,只得干巴巴挤出一笑容:“开……开心。” 皇帝拍掌:“那朕这就下诏!” “嗯。”恍惚的点头,宋小乔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眼看着兰正尧拿出早已拟好的诏书盖上玉玺。 下了旨,兰正尧招了人来,命其颁布,随着又扯着宋小乔一通问长问短。 等从宫里出来,天都已经暗了。 仍是乘马车回去,凉管家照样侯在门外,接了她下车便急切的问:“王爷,皇上找你,可有为难你?” “没有……”宋小乔摇头,纳闷道,“她说把北星国三皇子许配给我。” 凉管家瞪大了眼,小心翼翼的问:“那王爷你……答应了没?” 宋小乔麻木的点头。 凉管家的眼睛瞪的更大,忽然跳起来叫道:“王爷您是最讨厌那位三皇子的!怎么会答应娶他?!” 皇上说是她哭着喊着要娶三皇子……果然皇帝都是骗人的! 算了!打个呵欠,宋小乔摆摆手:“府里美男够多了,再来一个也无妨……” 爬回自己房间睡个昏天黑地,连梦都没有做,醒来时,嘴角还挂着口水。 她是被一阵敲锣打鼓声吵醒的,那刺耳的咣咣声似乎就响在她院子里,大有她不起床就不停的架势。 怒气冲冲爬起来,一出门便看顶华丽的大轿,堆积如山的杂物前,太监举着圣旨尖声宣告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王兰萧萧与北星国三皇子顾月兮情投意合,择日完婚,现令北星国三皇子搬入萧王府,一切事宜交由萧王爷安排,钦此——!” 宋小乔揉揉眼睛,不可思议瞧着塞的满院子的东西,突然发觉自己这么草率便答应那三皇子入住自己王府,实在是个天大的错误。 迫不得已接了旨,北星国的三皇子才款款从轿子里下来,容貌中上之姿,气质却是前所未有的华贵。 “你!”他缓缓抬起一指,斜眼睨着宋小乔,“搬出这个院子,我要住!” 宋小乔肺简直要炸了,跳脚骂道:“凭什么!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王爷……”太监悄然凑上来,细声细气道,“临来前皇帝她老人家交代了,您可要好好照顾三皇子,三皇子他身子弱,受不得气的。” 握了握拳,宋小乔恨恨咬牙:“好!我搬!” 强忍着怒气送走了宫中来使,随手指了几个人留下来服侍三皇子,宋小乔气咻咻去找司徒均。 到了她住的院子,却是扑了个空,问了下人才知道,司徒管家一大早去了宝珠园。 心口微堵,撇撇嘴,宋小乔又转而去宝珠园。 刚到园门口,便听到司徒均温柔的问候:“凤公子昨夜睡的可好?” 之风不咸不淡的回答:“安好,无梦。”说着他扭头,看到满脸怨气的宋小乔,禁不住淡淡一笑。 他也听说了北星国三皇子入住萧王府的事,现在看宋小乔全是一副看笑话的神态。 没好气的撇撇嘴,宋小乔走近了正想说话,却又见之风蹙眉,嫌弃的瞥着她:“你怎么不洗脸?” 跑去洗脸,再回来时之风与司徒均正聊的欢快,宋小乔心情不爽,也没再凑上去,撒开腿继续四处溜达去。 昨日拉着那两个大神在外面晃荡了一天,安置凤舞恋的事则全权交给了司徒均。她本来是要问司徒均几句的,可是见这情景,又没了心情。 眼不见为净,晚点再问就是了。 话说起来,之风那个家伙除了长的俊美些,哪还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为人阴险毒辣,笑里藏刀,司徒均喜欢谁不好,干吗要喜欢他?!若论美男子,天底下多的是嘛! 呃……虽然那些美男未必比得上之风的美貌。 宋小乔撇撇嘴,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司云意来。 去看看司美人也不错,总好过在这个沉闷的王府里,还有那群一见就没有好心情的家伙。 桂花仍旧团团簇在树上,司云意整理着含苞待放的桂花瓣,细心的清洗干净,混合着其他作料入坛密封,整个过程细心耐心慧心缺一不可,他的面容上还一直泛着温和的笑容。 “哇!好香!”一进后院,宋小乔便吸着鼻子大叫。 前方带路的颜儿回头剜她一眼,不满道:“你小点声,吵死了!” 司云意已经听见说话声,回头微微一笑:“不见其人,只闻其声,这便是你独有的特点了。” 宋小乔嘿嘿一笑,凑上前来:“你在做什么?” 司云意继续专注做自己手头的事,温和的回答:“酿桂花酒。” 宋小乔惊叹一声,道:“神医酿的酒,一定不同凡响!” 司云意失笑道:“你太瞧得起我了,桂花酒就是桂花酒,哪有那么多与众不同。” “哦。”淡淡答应一声,宋小乔又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什么时候才能喝到司美人你酿的酒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拖个美男回府 28 司云意微笑着:“一坛桂花酒酿出来最少要三年,如果你想喝的话,三年后我派人送到王爷府上,如何?” 宋小乔长叹口气,坐到一边,道:“三年……三年我在不在这里还不一定呢!” “为什么?”司云意偏头看她,璀璨的眸子熠熠闪光。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假的……”宋小乔觉的没趣,低头嘟囔,“在这里当个傀儡有什么意思,如果能回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家!之风那个混蛋,拿了我的东西就再也不还我,现在又开始打司徒均的主意……” 司云意知道她是兰萧萧的替身,也从未说过什么,当下只微微一笑。 周遭一时安静了下来,颜儿早已经退下,司云意则继续采桂花,清洗,入料,每一步都极为细致,神态安详。 看美男也是一件养眼的事情,宋小乔静静欣赏着美男酿酒,心绪竟然也不再那么浮躁,反而有了一丝空明的感觉。 司云意看也不看她,指间抓一把桂花放在鼻端轻嗅,突然低声道:“我有一种令人假死的药。” “呃?”宋小乔怔怔应一声,还未反应过来。 司云意淡然的笑意里透出些冷峻,他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宋小乔,认认真真道:“我可以调配出一种药,你服下后会进入假死状态,他们以为你死了,自然就会放你离开——反正你的毒也解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他顿一顿,又道:“当然这种药对人体会有些许伤害,但用我开的药方,调养十天半个月,身体也就会恢复了。” 宋小乔大喜,但随即又瘪下脸来,叹道:“我有东西在他手里,走不了。” 她的手链,还在之风手里,这东西一日拿不回来,她就要多一日跟在之风身边。 “小乔。”司云意温和的道,“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呢?” 传送器就比自己的命重要! 当然这话只是在心里想想,宋小乔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来的,她的来历,除了老乡司徒均,绝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司云意看她神色,知道说不动她,便微微一笑,道:“你什么时候想了,就来找我,司药堂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云意……”宋小乔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身轻松的离开司药堂,仿佛骨头里都充满了力量,这就是美男的功效啊!如果能抱到家里养,那该多好!宋小乔美的冒鼻涕泡,哼着小曲蹦蹦跳跳,与来司药堂前判若两人。 虽然百般不愿回萧王府,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或许现在该去找司徒好好商议下如何拿回手链了吧。 站在王府门前,宋小乔惊的嘴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她她她她只不过离开了一会儿,王府怎么就张灯结彩上了?瞧着门楹上挂的大红绸缎,活像是谁要娶亲了! 略微怔了怔,宋小乔抬脚去找司徒均。 司徒均在自己房间看书,光线透过窗子落到她的脸上,衬得她神情格外的刚毅。 听见动静,她抬头,正碰见宋小乔冲进屋。不着痕迹的皱皱眉,她淡淡开口:“你去哪儿了?” “司药堂。”宋小乔回答一句,也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府里要举办什么喜事了?” 司徒均难得的苦笑一声,努了努嘴,指着三皇子住的方向道:“那三皇子说自己驾临王府,是王府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非要下人们挂起红绸,悬上灯笼,以示欢庆。凉管家看不惯说了几句,被他以皇子身份压下来,还痛骂一顿……啧啧,这位三皇子骂人的本事,真不是你我能比的上的。” 宋小乔扶额长叹:“真是要我命啊……还嫌府里的事不够多吗?” “司徒啊!”宋小乔哀号一声,抱住头,“想办法把这位三皇子送走吧!咱们养不起这尊大神呀!” 司徒均眼眸微闪,闭口不言。 她站起身来先是到房门处四下探了探,确认无人后又谨慎的合上门,这才坐回来盯着宋小乔,表情略微严肃。 “怎么了?”宋小乔也隐隐发觉事关重大。 “王府里有不少皇上的眼线。”司徒均淡淡一笑,“你可知道真正的兰萧萧与我的关系?” “你们……”宋小乔怔了怔,“难道你们是相爱的?” “呸!”司徒均微恼,骂了一声,道,“我们都是女人,又不是同性恋!你真是……我跟你直说吧,兰萧萧此人,表面荒淫无耻,可内里却精明的很,她作出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就是为了迷惑皇帝,然后趁监察松懈,在暗中筹备谋反的事情。” 宋小乔张大了嘴:“谋……谋反!” 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何况她对当皇帝也没兴趣啊! 司徒均淡淡应了一声,道:“本来不想跟你说,王爷已死,这谋反的事情自然就中断了,告诉你了也只会害了你……可是现在看来,如果你接替了她的身份,不如也把这事业接替过来?” “不行!”宋小乔跳起来,叫道,“我做不来!” 司徒均也不急恼,握住她手臂,安抚性的拍了拍,柔声道:“你先听我说……第一,之前筹备了那么年,基础问题已经解决,更何况还有我在旁辅助,当皇帝有无上的权力,位于万人之上,这样的地位你不羡慕?” 她顿了顿,继续道:“第二,这位北星国三皇子,虽然个性跋扈蛮横,可是实际上他在北星国是最受北星皇帝宠爱的,此次指婚本就是我们与北星皇帝的一次合作,前面兰萧萧拒绝多次,戏份做的够足了,你现在就算娶了他,兰正尧也不会怀疑什么。” “第三,之风的来历,我想你也猜出来了吧,他的目的是搅乱西昊国,而他又不认识北星的三皇子,现在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是东泪国的人,如果能争取到他的帮助,那就等于同时得到了另外两国的支持,到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不怕事不成!” 宋小乔大张着嘴,静了一会儿,才连连摆手道:“不行!这种事是违法的,是要杀头的!我可不敢啊……” 司徒均鄙视她:“在这个社会讲什么法律,想当皇帝都是可能的!有我们在,你还怕什么!” 宋小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道:“你和之风,早就商量好了?” 司徒均微微一笑:“大家心照不宣。” 宋小乔又陷入沉默,许久才道:“可是司徒,我心里过不去啊。” 司徒均态度坚决,一字一顿道:“时代不会适应,你必须要适应这个时代,在这里没有人人平等,如果你不是王爷,现在早不知道流浪到哪里去了!” 她说的没错,如果没有这个王爷的身份,宋小乔恐怕还在那个无名小镇辛辛苦苦做苦力。 可是…… 宋小乔摇摇头:“我……” “你再好好想想吧。”司徒均截断她的话头,道,“我是为你好,想好了再来找我。” “哦。”糊里糊涂站起身,走出门,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又转回来,探出一个脑袋,“对了,凤舞恋怎么样了?” 司徒均点头:“你放心,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露了一个笑脸,宋小乔才放心的离开。 走的累了,宋小乔下意识的就回自己居住的院子,可刚到门口,便被守门人拦住。 “三皇子交代了,外人一律不得入内!”守门人趾高气扬瞥视着她。 宋小乔顿时怒火冲天,叉腰大骂:“你眼睛长到天上去啦!我是外人吗?堂堂王爷,我才是这儿的主人!让开!” 守门人是三皇子的亲随,当然是死也不让。宋小乔脾气也倔,偏与他杠上了,两个人推推挤挤,不大会儿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有人见王爷上了手,当下便要一捋袖子上来帮忙,又被身旁的人拉住。 “一边是王爷,一边是未来的家主,你帮哪边?”有人好心的提醒。 “是啊……”这人也愣了。 “王爷将来恐怕是个怕夫郎的……帮了王爷将来三皇子找你麻烦,帮三皇子在王爷那又要倒霉,所以啊,还是看热闹算了。” “对呀对呀!” 宋小乔听见这窃窃私语,又差点吐一口血出来。 再闹下去也没意思,王府这帮奴才全是势力眼,竟然连王爷也不帮,宋小乔伤心之极,收了手准备吩咐凉管家,再给自己准备一套房是了。 “福音,怎么回事?”三皇子终究还是被吵闹声引了过来。 除了早上昏昏沉沉那一眼,宋小乔算是真正的见到了北星国的三皇子顾月兮,眉清目秀,只是神态之中总搀杂着皇室独有的傲气,一身紫红的绸缎宽袍,倒是把他的身材衬托的玲珑修长。 “原来是你。”顾月兮藐视的眼神上下扫过宋小乔,“不是说这院子归我住了么?” 宋小乔瞪他一眼,暗自思忖,一定要找机会收拾下这位三皇子。 第一百四十章 拖个美男回府 29 “我说……”顾月兮一脸嫌弃的表情,道,“我肯屈尊住在你这个破院子里已经给你足够大的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破院子……宋小乔握了握拳,我忍! 顾月兮扭头吩咐亲随:“福音,去厨房看看我的白玉燕窝粥熬好了没有,好了你就端来,别让其他人碰,否则怎么配得上高尚尊贵的我喝?” “是。”福音点了头,去了。 宋小乔抓狂了,这位三皇子怎么这么自恋,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顾月兮又欣赏了会儿她的表情,良久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仰着头回去了。 面对这样的人,直接气到无力,宋小乔连吵都不愿跟他吵,转身去找凉管家。果然凉管家细心周到,早就备好了院子,只是一直在忙着收拾王府,没抽出空来禀报。 宝珠园里,之风静静坐着,身旁矮几上置放着点心和水果,蓝水儿去端午饭了。 “公子。”趁着没人的时候,喻灵霜悄无声息的出现。 “灵霜……”之风淡淡吟出声,“司徒均此人,到底可不可信?” 喻灵霜沉默了一会儿,道:“司徒均和那个宋小乔一样,全无身家背景,灵霜以为,她不可信。” “可是他提供的计划,真的很诱人呢……”之风低声道。 谋反,不论成不成事,他的目的都会完成的十有八九。只要西昊国大乱,那边自然会出兵,而他,也就可以回去了…… “公子。”喻灵霜定定道,“宋小乔成不了事,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之风怔了怔,点头:“那倒是……她那副胆小的性子,一定不肯踩进来。” “不如……杀了她?”喻灵霜眨眨眼,提议。 之风摆摆手:“再等等……” 灵霜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菩提寺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 “哦?”之风反而提起了兴趣。 喻灵霜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兰萧萧与白若衣之间的一点情事而已……不过前几日传出,被囚在菩提寺的人逃脱了,我估计她会来找宋小乔的麻烦。” 之风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倒无妨,偌大一个王府,如果连个人都拦不住,奴才们都可以去死了。” “还有……”喻灵霜欲言又止。 “说。”之风淡淡道。 “那日去菩提寺路上遇刺,刺客已经找到,从他们口中得知,派他们的就去司徒均。” “这我知道。”之风应了一声,那时他们立场不同,有刺杀也是正常。 喻灵霜犹豫了犹豫,还是道:“当时司徒均下的令是,公子与宋小乔,全都格杀无论!” 之风错愕,不自觉握紧了软椅的扶手,顿了顿才道:“你先回去吧。” 喻灵霜走了,蓝水儿还未回来,只剩之风一人在院子里。 连宋小乔都杀,司徒均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默默思忖着,突的头晕目眩,几乎要载下去,之风抓稳了扶手,视线随即又清明起来。 身体没有异状,可是总时不时的头晕,到底怎么回事? 之风心中暗惊,表面却从未表现出来。他的脸色,较之从前,稍嫌苍白了些。 之风明白自己身体定然出了什么问题,便暗中吩咐蓝水儿去外面买了些药,并嘱咐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被外人知道了怕是有可趁之机,被自己人知道又徒增烦恼。 期间司徒均又来了一次,双方心照不宣,嘴里虽然聊着花啊草啊马儿啊太阳啊,可是这些东西到底喻指什么,也只有他们二人心里清楚。 之风利用的是司徒均积蓄多年的力量,而司徒均利用的是之风背后那神秘的支持者。 三皇子顾月兮住进来以后,规矩多了一大把,服侍他的下人个个苦不堪言,没多久,这高傲的公子又把自己的控制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后院。 他美其名曰节省开支,克扣了下人们一半的工钱。 然后嫌琳琅园太吵,下令减少了侍童的数量。 接着又嫌之风一人住在宝珠园没有规矩,要他搬到琳琅园去。 蓝水儿自然不干,跑去和三皇子理论,结果被打了十几大板,好几天没能下床。 之风本来由着他闹,结果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连侍童都被痛打了一顿,再不出面,实在要被看扁了。 反正最近很无趣,倒不如会会顾月兮! 之风知道,萧王爷与北星国联姻,其实也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顾月兮在北星国被宠得飞上了天,所以才如此跋扈。北星皇帝派他来,其实就是变相表示,北星国愿意与萧王爷合作。 所以宋小乔才听从司徒均的,处处忍耐,没有与顾月兮一般见识。只是苦了府里的下人们。 换了身最为喜爱的月白色宽袍,袍子上熏了淡淡的曼罗香,闻起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蓝水儿卧床休养,之风淡淡瞥一眼镜中的自己,一个人去找顾月兮。 毫无疑问他被拦在院外,那名叫福音的小童鼻孔翘上了天:“无关人等,皇子一律不见!” 之风微微一笑,道:“三皇子要收了我的宝珠园,我还是无关人等么?” 福音怔了怔,摸着手中不知何时被塞的重重一锭银子,犹豫了犹豫,还是没抵过金钱的诱惑,他让了让身子:“公子请。” 顾月兮住进来半个月,这院子就完全变了个样,似乎连空气里,都浮着一股子奢华的味道。 之风不急不缓,找到顾月兮,迎着对方诧异的目光,悠悠的坐下,才淡然笑道:“拜见三皇子。” 顾月兮看着他优雅的坐下,心中突然涌满不忿,冷冷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之风淡淡道:“我有脚,自然是走进来的。” 他换个舒服的坐姿,明亮的眼眸直视着顾月兮,唇含浅笑,一字一句道:“三皇子是未来的王府当家,我们这些身份卑微之人,本没有权力说几句什么,可三皇子最近,不嫌管的太宽了么?” 不待顾月兮回话,他又缓缓道:“我的小厮蓝水儿忠心护主,就算无意间冒犯了三皇子,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吧。三皇子真以为这王府里是你最大了?别忘了王爷不是管不了,而是不想管,如果三皇子真想让王爷管一管,那就继续这样闹下去罢。” 他话里带着隐隐的威胁,那意思就是顾月兮再闹下去,王爷就一定插手收拾他! 顾月兮听得脸色发黑,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了,他当然知道之风单独住在宝珠园,自然有他的凭借,如果真惹了王爷不开心,他倒真讨不到什么好去。 只是之风这趟来势汹汹,半分台阶也不给他下,以顾月兮的性子,又怎么肯轻易服输。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忍耐了半天,顾月兮才咬牙恨恨道,“凭你也配来警告本皇子?” 之风敛了敛眸子,微笑道:“警告算不上,只是通知三皇子,别再来触我的霉头,否则您——一定会后悔的。” 说清楚了来意,他径直起身往外走。 顾月兮怒到极点,顺手从墙上取下悬挂的佩剑,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我后悔!”说着,手里的剑已刺出去。 之风知道只靠自己一番话就令对方服气那是不可能的,他转身的同时,手中也暗暗蓄了力,凭他的武功,对付十个顾月兮都不在话下。 剑尖刺过来,之风迅速转身,拍掌出去,迎上他的剑锋! 然而这一瞬间,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之风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最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要糟! 顾月兮可不管他身体怎么样,剑仍是直挺挺刺了过来! “嗤——”一声,一粒小石子破窗而入,正打在顾月兮的手腕上,手腕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剑掉到地上,发出叮当一声。 之风暗中松一口气,知道是喻灵霜在外助了他。 站稳了身子,他佯装无事的笑了笑,看着顾月兮一脸仓皇:“三皇子别忘了,能单独住到宝珠园,我也是有些手段的。” 淡淡的放下了话,之风直接走开。 背后有轻微却熟悉的脚步声,直到四周无人了,他才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灵霜。” 轻风拂过,喻灵霜现身,一向沉稳的她表情竟有些失控:“公子……” 之风心中苦笑,知道刚才那一幕全落入她眼中,自己身体的情况再也瞒不下去了。 “公子,你到底,怎么了?”喻灵霜急切的,又小心的问。 随意的耸肩,之风淡淡笑道:“偶尔发作的一点小毛病,没什么大碍。” “从我上次看到……”喻灵霜低声道,“你从稍微晕眩到现在几乎难以控制,恐怕早已经很久了吧?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我实在是……” 之风没有计较她口气中的不敬,只笑了笑,道:“只是晕眩,没什么大事,我已经在调配药吃了。” 喻灵霜却径自说着自己的话:“不如去找找司云意?他是神医,一定能诊出来是怎么回事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拖个美男回府 30 “灵霜!”音量稍微增大,之风冷冷道,“你别忘了,我也是懂药理的人,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最清楚。” 喻灵霜低头,心里憋得难受,她知道自己的职责,她要关心别人,可别人未必领情。在他面前,她永远只是个随从,是个下人。 之风张了张嘴,却只叹了口气,继续迈开步子。 他要走,喻灵霜却脑中一热,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一把抓住了之风的手! 之风愕然口头,漂亮的眸子警觉的眯起。 喻灵霜已经在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被谁附了身,她一向是最冷静的。可是今天在他面前,她这么的失礼! 她跟了他几年,知道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自己这一冲动握住了他的手,已然触怒了之风,只是他隐忍着,还未发作。此时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松开手,然后赔礼道歉。 可是…… 喻灵霜没有松开手,反而结结巴巴的开口:“之风……我……” “够了。”之风淡淡道,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都像刀子刺进她的心间,“灵霜,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否则别怪我会狠心处置你。” 他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传来消息,喻灵霜不见了。 宋小乔当然是一溜烟跑到宝珠园,第一时间告诉了之风,却见后者慢悠悠的呷一口茶,气定神闲:“我知道了。” 宋小乔怔了怔,又大声道:“喻灵霜不见了!” 喻灵霜不见了,之风不该是这个反应呀? 之风瞥她一眼,神色微怒:“你当我没有耳朵么?在这叽叽歪歪什么!” 喻灵霜走了,他当然知道,从昨日被惹怒那一刻开始,之风就知道自己恐怕要失去这个得力的属下了。她要走,但未必会离开风起阁,可是两个人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之风心情自然也不好,可怜的宋小乔,成为了无辜的泄气筒。 被他莫名的一吼,宋小乔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当下一跺脚气道:“说我叽叽歪歪……再理你我就去撞墙!”说罢转身便走。 走到门口,回过头扫了一眼,正看见之风站起来,身子稍微摇晃了下,很快又站稳。 “神经兮兮的……”嘟囔了一句,宋小乔回去吃早饭。 一个人吃总有些乏味,偏头想了想,宋小乔端起自己的碗筷,朝琳琅园方向走去。好些没有见到白若衣了,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 又是熟悉的咳嗽声,咳的撕心裂肺,伴着咳嗽声,还有那个熟悉的声音:“你现在可后悔了?身体差成这样,和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可她除了前几次,还有再来看过你吗?” 是恨宋小乔入骨的流情。 他本来下定决心与白若衣断了关系,可是看对方病入膏肓,实在狠不下心,又拉着脸来照顾他。 过去那些年两个人在琳琅园相依为命,就算白若衣不要他,他也做不出狠心的事。 再眼睁睁白若衣为那个女人劳心劳力,他就满是不忿,每到他发病的时候,便毫不留情的呵斥。 宋小乔正撞上这个场景。 听白若衣被骂的狗血淋头,宋小乔心中一紧,推开门快步走进,一边道:“若衣身体不好,你还雪上加霜,怕他病的不够重是不是?” 流情见来人是宋小乔,神色越发的凌厉起来,冷笑道:“他病成这样,全都是拜王爷所赐,到底谁在关心他谁在害他,我们彼此心里清楚,王爷还要在这儿做戏吗?” 宋小乔气结,吵架方面她一向不怎么强,若在现代直接一拳头抡上去就搞定了,可在这里,她是王爷,动手的话就是以上欺下,容易被人说闲话的。 白若衣心中轻叹一声,扯扯流情的袖子,低声道:“流情,咳咳……求你了……” 流情重重哼一声,一甩袖子,道:“你就这样心软吧!反正她不死,我便一天不罢休!” 白若衣的手被他甩开,低头喘息了会儿,突然低低笑出声来,头一回满是讥讽的开口:“流情,若不是仗着王爷喜欢你,你还有这么大的胆子与她做对么?”他眉宇间染了几分艳色,继续道,“你恨她,可你又不甘心只恨她,你想让她为你付出一切,让她只爱你一个人……可就算做到了,你过的了自己心里那关吗?你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她?” “你在说什么?!”触电般退开,流情低吼一声。 宋小乔已经完全看呆了。 白若衣笑了起来:“你看,我说对了吧,你不只是恨她,你还爱她,只是你的爱,是可以毁灭一个人的。” 流情脸色铁青,闭口不言,忽然便转身走开,步履匆忙,活像在逃开什么。 流情一走,白若衣又似爆发了一般开始剧烈的咳嗽,几乎要把整个人都咳死。 宋小乔愣愣的,上前扶住他,却见他猛一声咳嗽,呕出一口血来。 “你!”宋小乔吓的脸都白了,眼看着白若衣像咳出自己性命一般的脸色由红及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了生命的活力。 “我去找医生!”满目惊呆,宋小乔终于大叫一声,转身要跑。 “别……”虚弱的出声,白若衣拼尽了力气扯住了宋小乔的衣袖,“我要……喝水,王爷。” 宋小乔心惊肉跳,倒了水喂给他喝,看着他脸色终于一点点恢复正常——哪怕比平常仍然苍白万分。 休息了会儿,白若衣才有了力气,苦笑一声道:“我咳血……不是第一次了。” 宋小乔心疼之极,咬了咬唇。 白若衣轻声道:“每吐一次血,便是吐了几分元气,这身子到底还能支持多久我也不知道……不过流情他从来不知道,每次要咳血时,我都会提前感知到,然后支开他……” 他的苦心,不仅是对于宋小乔,对多年相处却立场相迥的朋友,也仍是温和的包容,只把痛苦留给自己。 宋小乔不知说什么好,闷了半天才道:“我再去找司云意,他一定会医好你的。” 白若衣苦笑:“若能医好,还会容我现在体弱吐血?王爷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了,若衣的命,由天注定,是生是死都已经没关系了。” 当初他喝下了那药,从来不曾后悔过,病重之际,也早对生死看开了。 宋小乔心中感受复杂之极,她知道白若衣这么做是因为喜欢兰萧萧,可是兰萧萧早就死了,她不过是个冒牌货。 突然有股冲动,想要告诉他,他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但旋即,宋小乔又冷静下来,白若衣的身体这么虚弱,万一承受不住打击,病情加重,那该怎么办? 长叹口气,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出来,宋小乔安抚白若衣睡下,自己又去司药堂。 总归是要找司云意试试的,何况在心里,宋小乔也是有点……想他了。 循着常人的步骤,挂号排队,耐心等待了半个时辰,才轮到宋小乔。 “姑娘是何病症?”司云意平日看诊,都是拿帘子悬在身前,只容病人伸过来手让他把脉。这个时代,男子还是比较矜持的。 “胸闷。”宋小乔低低说了一句,也不伸手过去。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熟?司云意一怔,随即笑开,掀起帘子:“小乔,怎么是你?你要找我直接来就是,怎么也学病人排队了?” 宋小乔闷闷道:“云意,我心里难受。” “怎么了?”司云意柔声问,笑意仿若春风拂过她的脸庞。 宋小乔面现愁色,低声道:“今天白若衣吐血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却没有办法,当初那毒药是他要给我喝的,现在却害了他自己……我看着他吐血,心里好难受……” “小乔。”司云意收起了微笑,道,“我尽力了,那毒药太猛烈,他能活多久都是未知,可是愁眉不展不能解决问题,你难过他也就难过,身体就会更虚弱,哪怕是为了他,你也要笑啊。” “我明白……”宋小乔埋下头。 她郁闷的并不止这些,白若衣身体久衰不好,喻灵霜又突然失踪,这都不像是一个好兆头,司徒均还在后面步步紧逼,要她谋反。 谋反啊……这是会要命的事啊! 不能告诉司云意,会害了他的。 思来想去,也只说喻灵霜不见的事情,提起今早被之风呵斥一顿,宋小乔就满肚子气:“我只是跟他说一声,他竟然骂我,真是狗咬吕洞宾!” 司云意柔和的一笑,向后挥挥手,牵着宋小乔就往后院走。 “你不看病人了?”宋小乔犹在气闷。 “有其他的大夫在。”淡淡应一声,司云意牵着她,回了后院,他叫宋小乔休息片刻,自己去了药房,没多会又过来,手里拿着一只药瓶。 司云意先是坐下,思索了片刻,才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把药瓶递过去:“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吃了会假死,但很伤身的药。” 第一百四十二章 拖个美男回府 31 “……”宋小乔大睁眼睛,不懂他的意思。 司云意勾了勾唇,垂下眸子道:“喻灵霜不见了,你怎知之风不知道?如果她是听之风的命令去做些事情呢?” 宋小乔突然怔住了。 司云意继续道:“你说过之风是风起阁的阁主,可是他住在王府里,什么事都不做,谁来给风起阁传递消息下达命令呢?他的背后,没有瞒着你做过什么事吗?” 宋小乔继续呆滞,她从来没想过这点,一来自己没资格去问,二来她对阴谋诡计一向不感兴趣。 “小乔,喻灵霜平日对你怎么样?”司云意问。 偏头想了想,她回答:“她恨不得掐死我……” 话刚出口,宋小乔跳起来,叫道:“难道她是离开我准备杀我的计划了?” 想想早上之风的神色,似乎并不知情,难道喻灵霜是擅自行动?之风那个死人妖并不想杀自己,虽然这样想能让自己高兴些,可脱了缰的马更难控制,不知喻灵霜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不论如何,如果事情有变……”司云意低笑一声,“你就吃下这个药,我会派人随时注意王府的情况,只要你吃了药,我就担保你换一个身份继续活下去。” 宋小乔叹口气,把药瓶收起来。 最后讨了些固本赔元的成药,宋小乔又蔫蔫的回王府,把药送到白若衣的院子里,回去时路过宝珠园,正看见之风望着天空发呆。 阳光透下来,反衬出他侧面的曲线,面容恬静安详,可是微敛的眸子,总让人有种错觉,好象满心说不出的忧伤。 心里一动,宋小乔顿住脚步,看了一会儿,静静走过去。 “你在想什么?”低声问出口。 “家乡。”之风竟然没有发脾气,瞥她一眼,收回了视线。 想家啊……她也想家,可是别人能回家,她如何跨过这一千年的距离回到自己家?宋小乔也跟着忧伤了。 之风瞥她:“你也想你的家乡了?” “是啊。”宋小乔郁闷的点头。 “那为什么不回家看看?” “你说呢?”宋小乔没好气,“你抢了我的手链,我就回不去了。” “哦……”之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旋即淡淡道,“那你就继续想你的家乡吧。” 宋小乔郁闷的想拿板砖拍他。 两个人坐着,沉默着,气氛总有些诡异,蓝水儿来过一次,一看王爷在,又很乖巧的退了下去。 宋小乔干坐着,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心里爬,不说些什么总不舒服,可一看之风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她她她到底在怕什么呢?死人妖虽然冷漠无情,可对她,也没有那么刻薄啊! 跟别人说话从来都是一气呵成,只有面对这个家伙时,她就如愿以偿的成了结巴。 “我……今天去了司药堂!”没头没脑的,宋小乔终于成功说出了话。 “嗯?”之风挑眉。 “白若衣吐血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好担心啊。”宋小乔道。 “司云意……白若衣……”之风哼笑了一声,“还有那个被你抢进府里的迟睿,你身边的美男子真不少呢。” 宋小乔眨眨眼,道:“你也是我身边的美男子啊!”这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之风虽没有司云意温柔,也没有白若衣体贴,甚至也没有迟睿的单纯,可凭相貌一点,他绝对是人中之龙凤。 之风瞥她一眼,冷冷道:“我与那些人不一样。” “是是是。”宋小乔撇撇嘴,“你不一样,你心眼可比他们多多了!” 这明褒暗贬的话,之风听了也不生气,只冷笑了一声,手中把玩着一只羊脂瓶。 宋小乔凑上前来:“这是什么?” 之风道:“曼罗香,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司徒均送的,如果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司徒送的……宋小乔咬咬牙,捞起那羊脂瓶,小心的观察之风的神色:“我真的拿去了?” 之风神色淡然:“拿罢。” 不拿白不拿!宋小乔咬牙,羊脂瓶抱在怀里,转身便跑,生怕之风反悔。 刚跑了两步,听到之风清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别再这么没心没肺了,否则哪一天丢了自己都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匆忙答应了几声,回到自己院里,吃点心喝茶,午睡之前,打开羊脂瓶嗅了嗅,果然好香! 本来郁结的心情也一下子舒展了,就好象是司云意都解不开的死结,被之风随意几句话就化解了。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 滴了曼罗香,果然睡的很舒服,中间做了一个小小的梦,梦见之风温柔的看她,那眼神简直能融化人,如一潭泉水,还是温泉。 第二天一早,宋小乔还在甜美的睡梦里,凉管家就已经唤人来报,说迟睿要见她。 迷迷糊糊爬起来,洗了脸,宋小乔暗自嘟囔,那曼罗香果然是宁神静气的好东西,熏了它,这一觉睡的,简直像死了一样。 匆忙的备好早膳,唤了迟睿进来,宋小乔上下打量他,发现这个孩子数月未见,却还是如一张白纸般单纯,面对着自己,他神情紧张,不安的拿手指绞着衣角。 “睿儿坐吧。”宋小乔指指旁边,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迟睿不安的点点头,扭捏着坐到她旁边。 先是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宋小乔才问:“睿儿找我,有什么事?” 迟睿虽是因她进的萧王府,可二人实际上并没多少交集,真正与迟睿关系好的,是流情。所以宋小乔认为,在流情的的耳濡目染下,就算迟睿不恨她,也会把她当作妖怪来看的,更别提主动找上来。 想起上次他主动上门,是为了流情跑来献身……宋小乔打个寒颤,干巴巴笑道:“睿儿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的。” 迟睿抿了抿唇,才小声道:“睿儿想……回家看看……” 宋小乔一怔,道:“想回家就回家啊,不用跟我报备的。” 迟睿声音低的如蚊子哼,头几乎埋到胸前:“睿儿想……让王爷陪睿儿去……” 宋小乔终于明白了,这孩子想回家看亲人,可是怕被人瞧不起,于是找上她陪同,这样也有点胆气。 不假思索,宋小乔拍板敲定:“好!我陪你去!” 迟睿这才微微笑了笑,小声道:“睿儿谢谢王爷。” 两人用过早饭,宋小乔就命凉管家备了车,与迟睿一同出门。 迟睿的表情总是很羞怯,甚至不敢抬头看宋小乔,长长的眼睫垂下来,遮掩住他内心的慌张。宋小乔瞧的有趣,打趣道:“睿儿,怎么你越来越害羞了?脸红的像番茄!” 迟睿怔了怔,小声的问:“番茄是什么?” 宋小乔眨眨眼,叹一口气:“算了,你也不知道。” 马车慢悠悠在街上走,逛到司药堂附近,宋小乔想起当初在这里遇见迟睿,他的家人还因为怕得罪王爷而隐忍不出声。 “你家快到了么?”宋小乔问迟睿。 迟睿神色有些不自然,紧咬着唇:“不,我家不在这里。” 宋小乔语塞,道:“那在哪里,你指路吧。” 淡淡嗯了一声,迟睿与车夫吩咐几声,马车转向,继续缓慢的前进。 每到拐角处,迟睿便出去指了方向,可溜达了半个多时辰,宋小乔才突然发觉,他们一直在司药堂附近没有远去过!再看迟睿的表情,胆怯中慌张愈加明显,眼睛一直瞪着车板,几乎要挖出一个洞。 “睿儿……”宋小乔心里更加的怀疑,忍不住脱口叫道。 迟睿身体一僵,立刻接口道:“睿儿知错了!” 果然!心里咆哮一声,宋小乔面色平静的问:“你到底想做什么?这来来回回的兜圈子,你打算一直兜到天黑?” 迟睿凄凉道:“睿儿的家人早搬出了京城,如果真要回家,怕是一天一夜也找不到。” 至于他的家人为什么要搬,大家心知肚明。 宋小乔立刻又有了几分愧疚,声音放柔了些,道:“那睿儿想回家吗?想回去我就派人去找,一定能找到的!” 迟睿摇头:“在他们心里,已经没有迟睿了,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他今天到底要做什么?宋小乔想问,却又怕伤了这个孩子的心。 迟睿低头抿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才低声道:“王爷对睿儿的大恩大德,睿儿此生难报,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一定报答王爷……” 宋小乔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迟睿有些艰难的发声:“睿儿根本不是想回家,只是想有借口拖住王爷……” 宋小乔瞪大眼睛:“你拖住我,想要做什么?” 迟睿声音细若蚊哼:“是情公子的吩咐……”再往后,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流情的吩咐! 心中一紧,宋小乔已顾不上迟睿,探出头吩咐车夫:“回王府,快!” 第一百四十三章 拖个美男回府 32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可既然是流情安排的,那一定很阴险很毒辣的!就算不是害她,也一定是害她身边的人,比如之风!比如司徒均! 急吼吼回到王府,一片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宋小乔回头看迟睿,后者一直低着头,微抿着唇跟在她身后。 怕是问不出什么来,宋小乔想了想,便去宝珠园。 之风不在。 宋小乔不甘心,又跑去司徒均住的地方,结果司徒均也不在。 再去琳琅园,果然,流情也不在。 “他们到底去哪了!!!”仰天大吼,宋小乔回头恶狠狠瞪迟睿一眼,知道这个少年虽然胆小,可性子倔,从他嘴里一定问不出来。 闻讯匆忙赶来的凉管家禀报:“今早王爷离开以后,司徒先生去找凤芝公子,然后他们也出了门,只说是有点小事,很快就回来。” 迟睿始终垂着头,视线盯在地面上。 宋小乔再没了耐心,一把抓住迟睿的手,摇晃几下:“睿儿,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流情到底要怎么设计我的朋友?你快告诉我!” 迟睿张了张嘴,眸中满是失意,半晌才道:“王爷杀了睿儿吧,王爷的恩情,我只有下辈子再还了……” 他是死也不肯说! 宋小乔怒到极点,松开抓着迟睿的手,冷冷道:“如果当初我强要了你,再对你说句我对不起你,下辈子再还,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这么冷静!睿儿,报恩不是这样报的!”说罢转身,扔下迟睿与凉管家一个人走开。 她头一回这么生气,当初被之风戏耍气得想撞墙,可是这次,撞墙都满足不了了,肚子里像藏了一团火,逮谁烧谁。 在王府里溜达了一圈,下人们见她全是躲着走,宋小乔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好,满心想着流情设计了什么样的圈套,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就连三皇子的随侍福音,看见她也是远远的躲来了。 怒,她有那么可怕吗?宋小乔摸摸脸,突然一撇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能留她宋小乔的,当然只有司药堂。 司云意仍在药堂看病,神态祥和,似乎天塌下来都不关他的事。 “云意!”宋小乔扑过来,拨开排队的众人,干嚎了一声,“救命啊!” 司云意眨眨眼睛,微嗔:“别闹。” “我不是闹!是之风流情司徒均都不见了!”宋小乔大嚷一声,周遭立刻安静,全都诧异的盯着她。 不知是谁认了出来,叫了一声:“是萧王爷!” 然后病人们立刻四下鸟兽散,偌大的司药堂,只剩了他们两人和几名药童。 宋小乔嘴角隐隐有些抽搐:“我……” 司云意苦笑道:“你的名声,真是全都城第一臭。” 臭到极点,也就不在乎了,宋小乔撇撇嘴,突然抓起他的手,急道:“流情又想了法子设计我!我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也不知道他的目标到底是谁用什么手段你快帮我想想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司云意笑着摇头:“你说那么急我压根没听清楚,再慢慢说一遍给我听。” 宋小乔歇了歇,才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又说了一遍,提到迟睿时,满是不忿,道:“我总算知道,东郭先生的故事,原来是这么回事。” 司云意一时也断不出什么,只得温言安慰。 看宋小乔愁眉不展,他便提议,去后院喝几杯桂花酒,往年酿的酒也已经醇熟,正是好时候。 习惯性的牵起她的手,司云意温和一笑:“走吧。” 宋小乔跟着,总觉得自己不是孤苦一人,心情开朗了少许,也离司云意更近了些。 她一走近,一股凝香便袭来,司云意嗅见,突然顿住脚步:“你用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是曼罗香,我从之风那拿来的。”宋小乔随口回答。 曼罗香……司云意蹙眉,“这分明是摄魂香!” 宋小乔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立刻清醒了,怔怔道:“摄,摄魂香?” 司云意点头,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缓缓道:“摄魂香,西域的禁香,滴一滴熏在房间里,让人睡梦中安宁香甜,可是长久下去,会让人骨骼松散,精神萎靡,头晕目眩,直到最后力竭而死。” 宋小乔惊的张大了嘴,说话也结巴起来:“怎,怎么可能?” 这是司徒均给之风的啊!她在追求之风,怎么会害他?! 司云意似乎嗤笑了一声,即而又是温和的神色:“小乔,你被人骗了吧?这香对常人尚且如此,有武功的人若是长久的吸入,怕是要武功全失了。” 宋小乔表情陷入呆滞,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 之风之风之风之风之风之风之风之风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 他要武功全失了? 司云意蹙眉,唤了一声:“小乔?” 猛的醒过神来,宋小乔道:“谢谢你,云意,我现在就回府派人去找他们,我怕之风会有什么不测!” 不待他回答,她已经转身跑走,一路快跑,回到王府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顾不得喘息,又急急的叫来凉管家,下令全城搜索,务必要找到司徒均与之风二人,倒是流情,被她忘在了最后。 “王爷,情公子已经派了人传话回来,说他与凤芝公子在揽月阁赏画。”凉管家恭着身子,小声道。 被宋小乔瞪的有些委屈,凉管家垂着头,心想我倒是想早点告诉您呢可您也得给我机会呀一会儿跑不见了偌大都城我去哪找挖。 “备车,去揽月阁!”宋小乔一刻也呆不住,又蹿了出去。 揽月阁,她也是知道的,凤舞恋就是从哪里出来的,貌似是个地下商议的基地。不过宋小乔还是头一次来。 给门童报了名号,门童立刻在前面带路,时不时拿媚眼勾她。宋小乔无奈,只能装着没看见。 “公子就在里面了,王爷请。”门童侧过身子,缓缓的退下去。 宋小乔站在门前,闭目呼吸,紧张的无以复加。 如果里面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那她的紧张全成了讽刺,白忙一场最后却是别人看了笑话。可是那摄魂香如何解释? 如果真的是流情设计出的圈套,为何司徒均会参与其中,而之风又担任着怎样的角色?宋小乔头一次对自己这么怀疑,她值得之风去保吗?如果之风与流情串通好了要牺牲她,她该怎么做? 深吸口气,推开门,宋小乔缓缓张开眼睛。 之风一人坐于屋中,脸色苍白,对着她微笑。 “你……”宋小乔又惊又喜,就要扑进来。 之风微笑着,低声道:“快走。” 宋小乔怔住。 之风敛起笑容,隐隐大声了些:“笨蛋,快走!”话音刚落,他噗的吐出口血,艳红如夕阳! “之风!”宋小乔大惊,冲进来搀住他,这才发现,他身子软绵绵,全靠着椅背支撑才没有倒下,整个人都完全没了力量! “怎么回事?”宋小乔没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有了几分颤抖。 无力的瞪她一眼,之风阖上眸子,才轻声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内脏被肋骨刺破,所以才吐了血……” 今天一早,司徒均传来一封信,说发现了护国将军李雪妆与西域人私通的证据,邀他一起前去。之风未多想,便答应了下来,他知道司徒均对自己有意,在防范也少了顾虑。 二人一起来到揽月阁,没料到的等着他的,是重重陷阱机关。 凭轻功躲过数支利器,久战不利,之风决定先逃,然而这关键时刻,他武功全失…… 司徒均冷眼旁观,看他被擒,才露出稳妥的笑容。 而他身边,也多了一个人——面无表情的流情。 “原来……”禁制下,之风喃喃道,“我一直低估了你,司徒均……” 司徒均笑笑,道:“我只会做对我有利的事,虽然凤芝公子你才貌双全又有魄力有担当,可是并不适合我。” “现在看起来,适合你的人是流情。”之风唇边含了一丝冷笑,望着他们。 流情只冷冷看着他,突然别过脸去,低声说了一句:“先打。” 他声音虽低,之风却听得清楚,当下只淡淡一笑,坦然望着他们,面无惧色。 司徒均挥手,进来几人,各拿一支铁棒。 揽月阁早封了起来,他们筹备数日,等的就是这一刻! “打!”司徒均声音里含了些微兴奋。 “砰!”沉重的铁榜砸下来,砸在之风腿上,骨间剧痛,没了内功护体他支撑不住半跪了下来,可是脸上依旧平静,只有唇紧咬着,才没有叫出声来。 “砰!”另一条腿也糟到重创,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唇被咬出了血,他几乎失去意识。 “砰!”背上也被铁棒砸下,肋骨断裂,刺入肺里,连呼吸间都染了血腥的味道,之风闷哼了一声,强忍着,身体肌肉紧绷,痛入骨髓。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拖个美男回府 33 “我把你打成残废,看你还怎么逃!怎么去勾引兰萧萧!”流情冷笑,姣好的面容简直扭曲。 所以宋小乔进来的时候,是早已安排好的场景——之风坐在那里,甚至说一句话都格外的困难,他们布了一张网,就等着她来投。 之风拼了力气,才出言提醒,结果宋小乔还是一头扑了进来。 搀扶着他,听他那么平淡的说自己没事,宋小乔简直怕自己碰坏了他,咬着唇急道:“你……你到底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我带你,我带你离开!” 之风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透出一分讥诮的笑。 现在这样,谁还能救他?宋小乔这个大笨蛋,恐怕自身都难保! 宋小乔不知他在想什么,仍在絮絮叨叨的说,突然一拍大腿,道:“我去找司云意!他,他一定能救你的!”她已经急的语无伦次了。 司云意司云意……这名字在脑袋里过了两遍,之风突然愤愤低吼:“你除了司云意,还知道什么?你脑子里只会想这个人吗?!” 宋小乔呆住,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现在……”之风又咳出了几口血,气若游丝,“你快跑。” 宋小乔怔怔望着他,她怎么走的开! “不必了!”有人冷冷的开口,在他们背后。 宋小乔回头,禁不住叫出来:“司徒!” 司徒均微微点头:“是我。” 宋小乔咬牙,恨恨道:“为什么!” 司徒均面无表情:“我做事,从来都是最大利益化,小乔,就算你在内,也是一样的。” 宋小乔咬牙,刻骨的背叛烙在她心上,尤其是来自于好友的。 “你说追求之风,送他曼罗香,其实是摄魂香!”她低吼。 司徒均一怔,诧异的笑开:“你竟然知道摄魂香,小乔,我是不是低估你了?” 不待宋小乔回答,她再次挥手:“把他们绑起来,然后等李将军来就是了,我们先走。” 几个人上来按住宋小乔,像绑粽子一样的把她绑结实了,然后看也不看之风,齐齐的出了门,再拿一把锁锁上,很快没了动静。 心里麻木的好象没有意识,直到之风的低咳唤醒她,宋小乔才开始思考眼下的处境。 她被反手绑在床上,绳子很结实…… “之风!之风!”宋小乔压着嗓音叫。 之风没有回答,连呼吸都微弱至极。 “之风!”宋小乔急了,偏偏自己身体被缚,回不过头看不到他的情况,“你怎么样了?你也被绑起来了吗?你现在疼不疼?”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之风才轻声道:“没事。” 宋小乔提心吊胆,小声问:“你被绑起来了吗?” 之风又歇了会儿,道:“没有。” “那你快跑呀!”宋小乔大急,“打破窗户,飞出去!先跑了再说!” 之风似乎苦笑了一声,连声音里都满是无奈:“腿断了……怎么跑?” 心中一紧,宋小乔突然觉的眼睛涩涩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从外表看来,之风什么事都没有,可是他的腿断了,肋骨断了,肌肤被打裂,合着血沾在肉上,动一动都是撕心裂肺的疼。他的武功没了,喻灵霜也不见了…… 这个天之骄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痛苦? 连想一想都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啊。 宋小乔抽抽鼻子,闷着声音道:“之风,你疼不疼?疼就叫出来吧。” 之风却连回答都没有再回答。 这样压抑的忐忑不安的等了没多会,门被砰然撞开,大队人马走进,宋小乔只听到背后一个陌生的声音:“给我搜!” 那人下了令,才看向缚在床上的宋小乔,冷笑道:“萧王爷,下官怎么也没想到能与你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你有这个下场,真是老天有眼!” “将军,搜到了!”有人上前,拿出一叠文件。 那人冷笑了一声,下令:“带走!” 宋小乔被人架出去,直接上了囚车,她看见之风也一样,被人架出来,他已经昏迷,可是眉头始终深陷,就连昏迷中也是痛入骨髓。 游街示众啊,求也求不来的待遇呢,宋小乔苦笑,任那群人折腾自己。两辆囚车并排着,浩浩荡荡开往大理寺。 宋小乔终于看清楚了抓她那人的面貌——是个中年女人,平凡的面容与凌厉的气息满不相符,如果非说她像一个人的话,那就是司徒均。 “王爷好谋略!”她冷笑着讥讽,“如果事成,恐怕登天也不难,可是王爷一定没有料到,最后还是载到了自己人手里!” 宋小乔懒的理她,更何况,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背后依着另一只囚笼的之风终于缓缓醒过来,轻声道:“她是护国将军李雪妆。” 李雪妆,宋小乔听过这个名字,也知道兰萧萧与此人是冤家对头,载到她手里,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李雪妆凑近了些,隔着囚笼鄙视着宋小乔:“在揽月阁搜到的那些证据,足够诛王爷九族呢!” 宋小乔瞪她,回道:“皇上也在我的九族之内,你也要诛了吗?” 李雪妆脸色一变,哼了一声,到前面带路。 之风淡淡笑了一声,有气无力哼道:“牙尖……嘴利!” 宋小乔也笑了笑,与之风背对背,无视了街边百姓们指指点点诧异的目光,笑道:“我对不起你呀,之风,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被抓了起来。” 之风似乎也精神了许多,淡淡回答:“无妨……司徒均本来就要对我下手的……你的手链,也被她搜去了……” 脸色刷的变白,宋小乔意识到什么,却还嘴硬道:“没事,不过是条破链子。” 手链手链手链手链手链……原来司徒均的目标是那条手链么? 游街一圈,所有的脸都被丢光了,他们才到大理寺。 大理寺是专门处理皇家内部问题的机构,像谋反这种罪名,一旦定了,怕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宋小乔本来是不怕的,可是一看到阴森森的房子和人,立马胆怯起来。 搀扶着之风,她敏感的察觉之风面上掩饰的一丝痛苦之色,立刻动作又放缓了些。 被押上审问堂,审问他们的正是李雪妆。 之风步履艰难,双腿本来已断,却又被强迫着行走,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刀尖上。 “不……不要认罪!”他轻声交代了一声,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堂上,深度昏迷。 宋小乔被人从后面踢了膝盖,跪在堂上,望着李雪妆暗自郁闷。 老子跪,一跪你七窍流血,二跪你六佛升天,三跪你五月飞霜,四跪你全家死光…… 惊堂木一拍,李雪妆寒着脸开始审:“兰萧萧,你可知罪?!” 宋小乔撇嘴:“我不知罪。” 李雪妆冷哼一声,指一指桌上的东西,道:“这些全都是你预谋造反的证据,铁证如山,你还不认?!” 宋小乔仰起脸,似乎在嘲笑李雪妆:“你说这些是证据,就是证据了?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做什么谋反的事了?你想要这种证据,我可以捏造一大把给你!” 李雪妆冷哼:“上面有你的亲笔字迹,你逃的掉?” 宋小乔看一眼昏迷的之风,咬咬牙,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亲笔字迹?有本事和我现在写的对照!” 李雪妆当然不会客气,当场派了人拿纸笔来,要宋小乔写字。 写字这种东西她怎么会怕?宋小乔大笔一挥,“李将军是猪”五个字跃然纸上,李雪妆拿去一瞧,险些当场撕碎。 骂她还可以容忍,可这字迹,歪歪扭扭,哪里像兰萧萧写的? “你以为乱写就可以逃得掉?”逼视着宋小乔,她冷冷道。 宋小乔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道:“我的字就是这样的,难道你要屈打成招?” 李雪妆头疼,忽的转了目标,指着之风问:“他是什么人?” 宋小乔道:“他是我夫郎。” 李雪妆紧追不舍:“你们在揽月阁做什么?” 虽然明知道李雪妆已经充分的准备,现在的审问不过是在走过场戏,就算问不出结果她照样逃不掉。可宋小乔就是不甘心,及尽油腔滑调:“我们是夫妻,你说能做什么?李将军,原来你这么八卦,连我们夫妻间的小情趣都不放过啊!” 李雪妆脸气的通红,直道:“拖下去,先把他们拖下去!” 二人被扔到大理寺监狱,因为是夫妻关系,便也没有分开囚禁。之风一直昏迷着,宋小乔把他放到稻草堆上,自己坐在地板上,过了一会儿又偏头想一想,还是过去抱起他,在自己怀里。 这里这么阴冷,万一他受了寒气,那可怎么办? 挨到半夜,宋小乔也支撑不住了,耷拉着头昏昏欲睡,大理寺监狱关押的犯人少,此时竟然就他们二人,守卫们也纷纷去睡,只剩了一人值班。 “唔……”之风呻吟一声,从昏迷中醒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拖个美男回府 34 他微微一动,宋小乔立刻清醒,抱紧了他,急道:“之风!你醒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水……”之风微弱的开口。 冰冷的牢狱,哪里有水,连宋小乔都已经饥渴难耐,又去哪里找谁? 心里突然又是一股酸楚,好象到了古代以后,这次是混的最惨的,惨到要砍脑袋了。 “都是你……”望着神色痛楚的少年,宋小乔也不知自己是在抱怨还是在感慨,“如果你不抓我来,我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你也不会被人害成这样……如果没有遇到司徒均,大家各过各的,那不知道有多好!偏偏……唉……” 之风微微笑了笑,轻声道:“你说的没错……” 他之所以被司徒均邀请出去,也是听她说,宋小乔在揽月阁的证据被人发现,有性命之忧,请他过去商议计策。 可是这点,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宋小乔的。 宋小乔看着他脸色雪白如纸,心中担忧更盛,正要说什么,却见他又是咳了几声,再吐出口血来。 脑海中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白若衣说过的话,每吐一口血,便是吐了几分元气,身体到底能支撑多久,谁也说不准…… “你在想什么?”之风看她若有所思,微微抿了干涸的唇,小声的问。 “白若衣说……”宋小乔刚道,又闭了嘴,“没什么。” 之风弱弱的哼了一声,想要挣脱宋小乔的怀抱,奈何力气不足,身体也实在支撑不住,便容她继续抱着。 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在这里等死……不是个办法……” “我知道。”宋小乔郁闷,“可是我们能怎么样呢?” 之风闷在她怀里,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我头上的发簪,可以开锁……就看你敢不敢杀人了……” 宋小乔一怔,下意识的扭头去看,看到那唯一值班的狱卒,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之风轻笑了一声,道:“开锁由我来,杀人你去,干不干?” 内心抗拒,可一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还有之风的一身伤,宋小乔不得不点头。 两个人又静待了会儿,到了快凌晨,人一天之中最困乏的时候,之风微微一动——可以动手了。 轻手轻脚搀着之风到牢门边,宋小乔摘下他的发簪,看着如瀑的乌黑秀发散落,先是发了会儿怔,才把簪子递到之风手里。 之风把簪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小声的解释了一句:“右手也断了……没力气。” 一句话说的宋小乔立刻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轻轻转动了会儿门锁,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之风满脸疲惫之色,轻声吩咐:“你去……杀了那人。” 宋小乔咬牙点头。 推开铁栅栏,蹑手蹑脚走过去,狱卒早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连监狱门被开了都不晓得。 拿过狱卒的佩刀,宋小乔迟迟下不了手,犹豫了半晌,眼看着天要亮了,再不动手就要被人发现。她心一横,闭起眼睛,挥手砍了下去! 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只有之风一声呼唤:“过来扶我……” 宋小乔丢了刀跑回去,几乎是把之风抱了出来,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怕……”之风似笑非笑,忍着笑身子一抽动伤口又麻又痛,实在难以忍受,“你没杀人……你砍狱卒那一刀,是刀背向下的……” 宋小乔怔住,这才敢瞧过去,果然,狱卒晕是晕了,但脖子的确是被刀背砍了一下,就连那条红痕,似乎都在嘲笑她。 逃出监狱,下一步该去哪里?宋小乔迷茫了。 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 萧王府肯定不能去的,司徒均一定不会放过她,可除了萧王府,还能去哪里?司药堂?实在不想给司云意惹这样的大祸啊。 之风似乎也不开心见到司云意…… 可是看他那副虚弱的样子,还有干裂的嘴唇,宋小乔一咬牙,半抱半拖着之风:“去司药堂!” 之风微微摇了摇头,态度却很坚决:“不去。” “……”宋小乔无语,低吼,“你还撑什么!” 之风冷笑了一声,报出一个地名,道:“去这里。” 想来是风起阁的大本营,宋小乔也不多说,直接奔着那个地方而去。两个人的身影在街道中,被尚未落尽的星辉拽出长长的影子。 暗赞之风构思巧妙,可想一想,他还是败在了司徒均手里。天亮之际,终于走到之风所说那个地方,依暗号标记敲门,才有人前来迎接。 到了自己地盘,之风精神终于松懈,彻彻底底的昏了过去。 来人一看之风的伤势,脸色大变,飞快的抱过他过去疗伤,只随意的瞥一眼宋小乔:“到里面坐着吧。” 宋小乔跟在后面,见他抱之风要进内间,也急吼吼的跟过去,结果被人一巴掌打回来:“我给公子疗伤,你一个女人凑什么热闹!” 宋小乔摸脸,坐回去,吃桌上的点心。 饿了一天了,肚子里早没了东西,现在填饱了,困意又袭上来。 忍耐着等着一个多时辰,内间终于有了响动,那人满是疲惫的出来,擦拭了额上的汗,叹道:“公子伤的可真重!” “怎么样了?”宋小乔跳起来。 那人瞥她一眼,勾起淡淡的笑,道:“不劳萧王爷记挂,公子没什么大碍,休养些日子就好了。” 宋小乔松一口气,这才觉的困乏的无法忍受,禁不住打个呵欠。 见她如此,那人也不好再冰着一张脸,语气微微放缓了些:“王爷也去休息吧。”说完便出去做其他准备。 宋小乔点头,等人走了才轻手轻脚爬进内间, 之风睡的香甜,他的右手与双腿均被夹板固定住,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他的衣襟微敞,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抹了不知名的药膏,有清新的香气。床边摆着一盆血水,是刚才给他清洗伤口时染红的。 宋小乔怔了一会儿,脱了鞋子爬上床来,本想搂着之风睡,可又怕压疼他的伤处,只得缩到床边,随即进入了梦乡。 先前那人回来端水,看见宋小乔的模样,苦笑一声,安静的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宋小乔呼噜作响,口水泛滥,正在梦里狠狠的啃一只烧鸡,便听到耳边一个清冷的声音:“睡了这么久,怎么还不醒?” 一个激灵,宋小乔睁开眼,顿时窘迫的想死。 她睡梦里以为的烧鸡,其实是之风唯一还能动的左手臂,此刻正被她抱在怀里大啃特啃呢。 抬眸对上之风的脸,看见如白玉般的脸颊泛着柔和的光彩,漂亮的眸子一眨一眨,可爱的人畜无害。 他微微勾了勾唇,声音里满是威胁:“看够了没?” “没……啊啊……看够了!”宋小乔猛的跳起来,没想到自己已经挤到了床沿,这一跳,啪嚓一声掉了下去。 宋小乔揉着屁股站起来,看之风精神不错,也笑起来:“你身体好些了没?” 之风似乎心情不错,淡淡应道:“好多了,你快去洗把脸,我们等会要上路了。” “上路?”宋小乔一怔,“去哪里?” 之风懒洋洋的伸手,立刻有人上前给他清洗被啃了一天的左臂,看宋小乔窘的像只大虾,他淡淡笑了笑,道:“司徒均不会放过我们的,所以要先离开都城,我的部下已经在这里埋伏了数年,我不能给他们带来麻烦,所以我们两个人走。” “离开……这里?”宋小乔呆住了。 在这座都城里呆了这么久,突然说要离开,宋小乔还有几分不舍。将来要回忆起古代的生活,怕也只能想到西昊国的都城。离开这里,她还能去哪里? “我……”宋小乔出声,又不知怎么说下去。之风说的对,司徒均不会放过他们的,只有逃离,才能保住他们的命啊。 之风没有理她,沉吟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本来与司徒均说好的,为什么她又会反咬我一口?” 宋小乔闷闷道:“恐怕是为了我。”……的手链。 有了手链,如果她会用的话,就算将来失势也不怕……还可以回到现代,而她宋小乔,就只能在这个时代孤苦伶仃一辈子…… “你哭了?”冷不妨之风问道。 宋小乔回过神,摸了摸眼睛,果然有点湿润,没好气的撇撇嘴,道:“我就是想哭,怎么啦?” 之风瞪她一眼,道:“一个女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宋小乔一屁股坐下,也不管洗不洗脸,撒泼叫道:“女人怎么啦?女人就不能哭吗?谁规定的?我偏要哭,我喜欢哭,你管得着我?呜啊……” 说着就开始放声大哭,之风哭笑不得,也不管她,自己拿着帕子擦脸。 哭了一会儿,没什么意思,宋小乔装不下去,收了声,小声道:“平时谁会哭啊……如果不是回不了家,我又怎么会哭,想当年老娘被甩的时候,也没哭过一次呢……”嘟嘟囔囔着就出去洗脸。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拖个美男回府 35 之风听见了她的小声抱怨,眼眸闪动,并未说什么。 两个人洗漱完毕,又吃了些东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风起阁的暗桩备好了东西,就准备送二人离开。 “天黑的真早!”宋小乔感叹。 之风瞥她:“还不是你睡了一整天!” 自知理亏,宋小乔闭了嘴,任别人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终于那人点头:“可以了。”一照镜子,宋小乔才发现自己的模样完全变了个样——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啊! 之风换了身女子衣服,道:“一男一女被容易被他们盘查,我现在身体弱,就扮成你的妹妹,我们先出城去。” “那么,”宋小乔微笑,做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妹妹身体不舒服,就让姐姐抱妹妹出城吧!” 之风脸色不变,镇定的微笑,伸出手来:“劳烦姐姐了。” 宋小乔打个哆嗦,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二人驾了一辆马车,宋小乔在外面,之风在车厢里,到了城门口,果然见守卫森严,来往进出的人均被盘查。 之风在车厢内低声道:“一切依计行事。” 心扑通扑通跳,宋小乔握紧了手中的银锭,驾车上前。在城门处停下,两名侍卫缓缓走过来。 “两位大姐……”宋小乔半垂着脸,小心的把手里的钱塞过去,低声下气道,“我妹妹得了急病,快不行了,她想去见远在德洲的姑姑,我只好连夜敢路……请两位大姐行行好,放行吧!” 侍卫对望一眼,一人留在原处,一人上前掀起车帘。 车厢里躺着一个人,身体瘦弱,拿棉被裹着,身子蜷缩着。 “怎么还蒙着脸……”侍卫低语一句,不待宋小乔阻止,伸手扯开棉被。 …… 棉被之下,一张面容普通的脸,没有一丝血色,那惨白的脸还长着可怖的麻疹! 宋小乔的话也适时说出来:“我妹妹的病……会传染的!大姐小心!” 侍卫忙退了几步,嫌恶的抹抹头,一歪头:“走吧!” 终于安全的离开了都城了! 宋小乔松一口气,任马车随便跑,自己钻回车厢笑嘻嘻看着之风:“守城门的大姐儿都被你吓坏了!” 之风已经睁开了眸子,灿若星辰:“这说明我易容术高明。” “自恋的家伙!”宋小乔撇撇嘴,钻出去驾车。 到底要去哪里,宋小乔依旧茫然,问之风,他也只是说“向东走”,可是东边到底是哪里啊啊啊,难道他们要学习唐僧西天取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只是方向反了而已? 之风行动不便,于是吃喝拉撒全交由宋小乔负责,反正在别人眼里他们是姐妹么。还好之风身体不算强壮,勉强也抱得起来,每天给他擦身,总是引来宋小乔口水连连,外加巴掌一扇。 “你是我妹妹,看两眼有什么?”宋小乔抗议。 之风一边从容的掩起衣襟,一边冷冷的瞥她一眼:“你再这样下去,我怕别人会当你断袖了。” 朝夕相处一段时日,宋小乔终于明白,之风不是冷淡,而是天生的不喜言笑。他高兴时面无表情,生气时也面表情,只有在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稍微露出些其他的神色。 这么一想,胆子大了许多,每到给之风擦身洗漱的时候,她就上下其手,大占便宜。 看之风咬牙切齿的模样,宋小乔得意洋洋的叉腰:“不看白不看,反正你现在也打不过我!” “宋小乔。”之风微笑,笑里藏刀,“我骨头断了,可武功已经在恢复,不想以后死的太惨,就给我老实些。” “哼!”宋小乔一抬下巴,不过还是老实了许多,倒了水出去,回来再关上门,“你睡吧,我还是在这守着。” 现在他们一路向东,也不知到了哪里,之风似乎是认识路的,指指点点,不见一丝慌乱。夜里他们住在客栈,只叫一间房,之风在床上,而宋小乔就在门口打地铺。 现在城里四处贴满了通缉令,画的正是宋小乔与之风的画像。宋小乔的罪名是谋反篡位,当满门抄斩;之风的罪名是建立风起阁勾结外敌,欲图助萧王爷篡位。 当时之风还嘲笑她:“我的身份倒是透露的很详细,你很信任司徒均嘛!” 宋小乔郁闷的挠头:“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 被最信任的人出卖,每一想起胸口都会像裂开了一样,连呼吸都是痛的。 后来之风很识相的不再提司徒均,可是闲暇之余,总会静静的思考,眸中的杀机让人无法忽略。 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他才会平和的像个孩子。 之风睡熟了,宋小乔却坐起身来,望着床上的人发呆。 好吧……她有那么一点心动了,这个少年美貌聪明,坚强勇敢,被人虐打也只是紧咬着唇不肯出声。给他擦身时,宋小乔看的清楚,他如绸缎般顺滑的肌肤上布满了伤痕,那都是铁棒打下的痕迹。 她看着都有些心疼,可之风还云淡风轻的与她开着玩笑。 宋小乔回过神,看着熟睡的少年,轻轻站起来,赤着脚走过去。 眸子安静的阖着,漂亮的脸蛋,胸膛伴着呼吸轻微起伏,宋小乔抿了抿唇,心惊胆战,俯下身,距之风只有几毫米,连呼吸都扑在了脸上。 想了想,她微微一笑,撅嘴亲了之风一下,然后又快速的跳到自己铺上,裹被子睡觉。 梦里又梦见司云意,温和的笑着,似乎在说,你选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司药堂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慌乱的张开眼,天都已经亮了,之风在床上打个呵欠,神情慵懒:“你醒了?去准备早饭,我饿了。” 真是被奴役的命啊!宋小乔感叹一声,爬起来收拾东西。 再次出发,之风指点:“这次向南走。” “怎么?”宋小乔不明白,不是一直向东走的么? 先是习惯性的鄙视下,之风才缓缓解释:“司徒均一定能猜出我的意图,她和李雪妆的人,一定在前面拦截,这时我们向南,他们自然就寻不到了。” “哦。”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转了方向,一路都是静悄悄的,宋小乔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只茫然的看着前方,时不时挥鞭子催马。 之风也沉默着,突然道:“宋小乔。” “嗯?”宋小乔回头。 “你昨夜睡的可好?”之风露出招牌的阴险笑容。 难道被他发现了……宋小乔眼珠一转,忙道:“睡的好!一个梦也没做呢!” 之风勾了勾唇,随口道:“可是我听见你说梦话,喊什么不要走来着。” “咦……”宋小乔拖长了音,打着哈哈,“是这样吗?呵呵呵呵……好奇怪哦……” 懒得与她贫嘴,之风撇撇嘴,视线转向车厢外,幽幽道:“如果司徒均追上来,你就先跑是了,保全一个人,才能有两个人都活命的机会。” 宋小乔怔了怔,点头道:“好。” 再向前看,乌云翻滚,似乎有一场大雨要来了。 答应了之风,回头想想又觉不大合适,宋小乔回头又道:“不会被抓的,我们谁也不会被抓的。” 淡淡应了一声,之风脸上蕴出些微的笑意。 他刚才那么一说,也不过是提前打好招呼而已…… 天色愈加的阴沉,宋小乔见势不对,忙道:“我看要下雨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吧!总在马车里不是回事啊!” 之风点头:“你先把雨布披上以防万一,看最近有没有镇子或村庄,我们先去停一停。” 宋小乔取出雨布,给车厢盖上,又把扇子塞到之风手里:“下雨前天气比较闷,你热了就扇扇风。” 之风抿了唇,接过来。 秋末的雨,说下就下,突然便雷声阵阵,瓢泼似的哗哗淋了宋小乔满头。 “哎呀!”宋小乔大叫一声,缩回了车厢,摸一把脸,朝之风尴尬的笑笑,拿斗笠戴在头上,又钻了出去。 天整个压了下来,比之前更加的阴沉,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周遭基本完全黑了下来,甚至伸手不见五指。 “不行了,完全看不到路!走不了了!”宋小乔皱眉,朝车厢里喊。 “你先进来吧,等会儿再说。”之风的声音永远不急不缓,平淡漠然。 这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大雨泼在车厢上,震耳欲聋的响,天黑的就如夜晚,可多会儿雨声渐歇,光亮也渐渐透了出来。 “雨快要停了。”宋小乔小声道,扭头看之风,见他眉目间神采飞扬,禁不住呆了呆,马上又回过头来,“我出去赶车。” 之风左手拉住她,缓缓摇了摇头。 “?”宋小乔不解其意。 之风微微冷峻一笑,道:“你往外看一看。” 宋小乔茫然,掀起车帘探出头,随即脸色大变。仍然阴霾的天如同一口大锅罩下来,昏暗的环境,有点点利器反射出的锐利光芒,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无数轻微但整齐的脚步声。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拖个美男回府 36 “我们……被包围了!”宋小乔声音都有些轻颤。 之风眨了眨眼,叹道:“司徒均倒是聪明,连我的想法也能猜个大概,我们转了方向,他们恐怕也分个四个方向包围,这下无论怎么逃也逃不出了。” 宋小乔看他沉稳的神色,心里也安心了些,撇嘴道:“如果出来时带了风起阁的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凄惨啊!” 之风瞪她一眼:“风起阁辛苦了数年才打下的桩子,怎么能因为我而废弃?就算我被抓,只要他们还是安全的就好,大不了以后再改个名字重新开始。” 宋小乔不服,顶嘴:“你这个阁主都没命了,他们还重新开始个屁!” 之风却没生气,只轻轻叹了一声:“我死了,还有别人来接替我的位置啊……”这一叹感慨万千,愁绪万千,无奈万千。 宋小乔心思流转,明白了什么,惊道:“风起阁也有人想你死吗?” 之风看她,冷笑了一声,不答话。 外面的脚步已经不再遮掩,有人发话,声音浑厚,听起来也十分耳熟:“王爷这一路可好?本将军追的可十分辛苦啊!” 护国将军李雪妆。 一股怨气从下而上涌来,宋小乔直接跳出去,远远望着李雪妆,大声道:“我要见司徒均!” 她要问问她,在现代社会学习的法律道德都哪里去了?她要问问她,出卖了朋友她夜里能睡的安稳吗?她要问问她,这世界除了利益是不是其他的全都不可信! 李雪妆面含微笑,道:“司徒先生不在。” 宋小乔默然,是了,以司徒均的聪慧,怎么会把自己置在一个危险的境地?在将军府呆着,远比跑出来追杀他们安全的多。 之风冷哼了一声,也掀起帘子。 四目相对,李雪妆阴沉的笑笑,道:“风起阁阁主,我是该叫您阁主呢,还是叫殿下呢?” 宋小乔一怔,回头望之风。 之风面色不变,淡淡道:“随李将军,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他左手摸上宋小乔的背,狠狠的一掐,后者立刻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宋小乔吃痛,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之风是在说,要她一会儿趁乱,就先逃! 内心天人交战,逃,是不逃?之风行动不便,肯定走不掉的! 但之风已经下了决心,声音低若蚊哼:“只有留下一人,另外一人才能逃走,你别让我失望,总之跑的越远越好!” 他手里不知多了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入马臀,马吃痛长嘶一声,撒腿狂奔! 发狂的马匹谁也拦不住,李雪妆早料到会有这一招,挥手下令:“拦下他们!斩杀马匹!” 之风咬牙,拼尽了力气掷出几件暗器,虽然失了准头,但也达到了干扰的目的。他依旧紧张,转头冲宋小乔低吼:“上马!” “什么?”宋小乔抓紧了车沿,不假思索的往马身上爬。 马匹受惊发狂,哪还容别人爬上来,宋小乔几乎要被颠下去,浑身散了架一般的疼。但她不停,依旧努力艰难的爬上马身——之风要她这么做,一定有深意的! 虽然冲出包围,可李雪妆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别人的战马轻骑,不多会儿便能追上来。 宋小乔终于爬上马背,紧紧抱着马脖子,任自己被颠来颠去,回头大叫:“下面做什么?!” 之风淡淡一笑,道:“你只要管跑,拼命跑!” 他说完这句话,手中匕首再一挥,砍断了马匹与马车之间的连接,马车顿时一滞,向着前面撞去! 宋小乔大惊,伸手去捞之风,却捞了空,眼看着之风跌出马车,狠狠载在地上! 她骑的马却越跑越快,距之风越来越远。 之风极为痛苦,但眼神一如往常那么清冽,他遥望过来,那意思仍是在说:快跑! 胸腔里酸涩骤然涨满,宋小乔急的话也说不出,只眼睁睁看着李雪妆的人围上之风,看见李雪妆一脚踩上之风的背,看见之风面容痛楚,喷出口鲜血! “踩断你的翅膀,看你怎么逃!”她听见李雪妆得意的低吼。 越来越远,已经听不到声音,还有人在追她,可是宋小乔已经顾不上这些,只使劲回头看着,看着之风被一群女人包围,个个都露出淫亵的笑…… 宋小乔暂且不提,已经有人追上去,李雪妆顿住脚步,视线望向了跌倒的之风。 之风断骨还未愈合,此时痛的表情都几乎扭曲,但只是倔强的倒在那里,紧咬着唇不发一言。 李雪妆站在边缘,负着手冷笑道:“不如殿下透露透露萧王爷要逃去哪里?” 之风淡淡回应:“你还是做梦比较实在。” 李雪妆居高临下瞥着他,许久才缓缓笑起来,望了一圈摩拳擦掌的部下们,笑道:“我知道殿下什么都不怕,再痛苦的刑罚也能谈笑忍受,可我想试试,以殿下这美貌才情,若在我部下们身下承欢,是不是还能从容自若?” 之风脸色刷一下变的铁青,喝道:“你敢!” 李雪妆得意的一笑,给部下们使个眼色,道:“你说我敢不敢?我这些部下们,许久没有近过男色了,个个如狼似虎,殿下不如来试试?” 她说话的同时,那一圈的侍卫都开始低低的笑起来,纷纷解上衣的纽扣。 之风咬牙,眸中终于多了丝惊恐的神色,他突然横起手来,拿匕首抵着自己咽喉。 若不能逃脱这群女人的魔掌,他真不如死了算了! 李雪妆沉声道:“你以为你能死的了?!”有她在,这个武功全失的男人想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之风哼了一声,道:“就算你阻止得了我现在死,也阻止不了我时时想死的心,你们的看守总有疏忽的时候,我为什么死不了?” 李雪妆又露出胜利般的笑容,道:“可是就算你死,我又会损失什么?想死是你的事,我的目标只是兰萧萧。” 之风苦笑一声,放下手里的匕首,坦然道:“说实话,你要把我怎么样,我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可是我要死,你也拦不住。李将军,难道你没有想过拿我作为筹码,向东泪国讨要些什么东西吗?” 李雪妆眼睛一亮,似在沉吟,没有立即回答。 之风顿了顿,身子微微一动,被伤牵扯的眉头一蹙,又继续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么?起码留着这条命,还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 李雪妆目若冷剑,直盯着他:“我只知道你是东泪国的殿下,却不知是哪位殿下?” 之风又叹了口气,彻底仍了匕首,叹道:“我是东泪国五皇子轩辕风。” 本是捉拿逃犯,原来还钓到了一只大鱼!李雪妆狂喜,表面镇定自若,喝停了手下,下令好好款待之风,其实只是监视看守,还要预防他自杀。 总算不会被那些恶心的女人碰到,之风暗暗松一口气,心中涌起无限杀机。 他日他能翻身,定要报今日被辱之仇! 宋小乔在马背上颠的迷迷糊糊,脑子里全是之风,之风之风之风之风之风,回头看到他吐的那口鲜血,简直像是喷到了她眼睛里,明明很疼,却干涩的挤不出一滴泪。 “之风之风之风之风之风……”嘴里喃喃的唤着,宋小乔终于支撑不住,从马上摔下来,昏迷过去。 静静的山路,宋小乔躺在那里,像是一具老尸。 终于有人路过,一个相貌中上的年轻女人,见状好奇的翻起宋小乔的身子,一摸还有气,再一看她的脸,终于咬牙切齿说了一句:“萧王爷!” 宋小乔昏昏沉沉,只觉得身上如被火烧,难受至极,可偏偏又醒不过来叫不出声,只是潜意识里想着,被摔下马也不会这么疼吧,疼的她想骂娘。 如果司云意在就好了……可以给之风治伤,也可以给她……哎呀好疼! 似乎是叫了一声,疼痛稍缓,可随即又激烈起来,好象……有鞭子在抽自己?! 宋小乔终于醒过来。 意识恢复,立刻又是痛的大叫一声,她发现自己被扒的只剩了亵衣,一条灵蛇一样的鞭子虎视耽耽对着自己。 身上多了些许鞭痕……原来不是做梦! “你你你……你是谁?!”宋小乔抽一口气,这才看见面前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邪气的笑了笑,挑眉道:“萧王爷,不认识我了?” 又是兰萧萧的仇家啊……宋小乔连哀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沮丧的垂下头。 等不到她的回答,这女子已经自顾自的开始叙述:“我被王爷关在菩提寺整整三年,受尽了苦头,终于逃了出来,紧接着你就出现在我面前,难道这就是老天的安排?果真是报应不爽!” 菩提寺?宋小乔抬头,愕然:“你是谁?” “……”年轻女子咬牙,突的上前几步,拿鞭子把手挑着她下巴,“我是施清!” 施清,好熟悉的名字,宋小乔皱眉想了一会儿,奈何身上的疼痛不断,总无法集中精神,干脆放弃:“我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拖个美男回府 37 施清顿时大为气恼,鞭子一挥,在空中响亮的一声,惊的宋小乔一个哆嗦。她狠狠盯着宋小乔,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若衣他,怎么样了?” 宋小乔眨眨眼,突然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白若衣曾经说过,王府有个侍卫叫施清,喜欢自己多时,后来被兰萧萧发现大为恼火,把人关在了菩提寺,每个月都去折磨她,还要白若衣亲眼看着,让二人生不如死。 施清逃出来后,本想先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再去接白若衣,却没想到在这里就遇见了宋小乔。 想通了这点,宋小乔忙道:“壮士,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兰萧萧,我叫宋小乔,我是良民啊!” 施清冷笑:“满街都贴得通缉令,你还想骗我?正好我把你绑起来交到李将军那里,还是大功一件!” 宋小乔气苦,哀求道:“施大侠啊,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你就放过我吧……这次是司徒均出卖了我,还有我的朋友,我朋友已经落在了李雪妆手里,我还要赶去救他啊!” “司徒先生出卖你?”施清挑眉,冷哼了一声,“司徒先生的为人谁不知道?从来都是你做了坏事让她为你善后,她怎么会出卖你?我看是你这次谋反不成,反往她身上泼脏水吧?你那朋友,怕也是你的同伙!” “你知道个屁!”心气上涌,宋小乔骂了出来,但随即意识到不妙。 果然,施清勃然大怒,披头盖脸又骂了一顿,甚至还抽了几鞭子。宋小乔敢怒不敢言,也只能忍耐着,咬牙不叫出声。 骂的累了,施清扔了鞭子,冷笑:“现在就送你去见李将军,我要亲眼看到你死!” “慢着!”宋小乔忙大叫,“我死了,你的若衣他也活不下去啊!树倒猢狲散这个你道理你也知道的!” 施清一怔,开始思索起来。 见有苗头,宋小乔又顺竿往上爬,柔声劝说:“我和若衣,现在关系很好……他已经不恨我了,他在琳琅园……过的还不错,你如果想见他,就去见啊,肯定没有人拦你的……可是如果我被抓了,他们一定会查封王府,到时候若衣就惨了啊,你一定也不想见到这样的吧……” 被她一番罗嗦,施清显然有些晕,晃了晃脑袋,狠狠瞪她一眼:“总之,你别想跑!” 我想跑也跑不掉呀!宋小乔无奈的看身上的绳索,还有……她只穿着亵衣,难道为了逃跑,还要在古代社会来一回裸奔? 施清没再说什么,坐了下来,静静思索如何处置宋小乔。 天黑了,宋小乔又眯起眼睛……好饿啊!可能睡着了会好些吧…… “别睡了!”施清粗暴的过来,一把提起粽子样的宋小乔,“给我老实些,不许出声。” “哦哦。”宋小乔打起精神,谄笑道,“壮士好功夫,提一个人都不费力气的……” “废话!”施清终于露出几分傲色,“你以为我当年被选入萧王府做侍卫总管是吃干饭的么?” 她提着宋小乔,在黑夜里如一只敏捷的豹子,飞快的前进,她们的目标,赫然是李雪妆所住的府邸。 宋小乔不知这人的心思,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万一惊来了侍卫,施清把她一丢自己跑了,那就死的太冤了。 施清提着她,顺利的潜入李雪妆的营帐,周遭并无什么住处,又加上李雪妆一向带兵打仗,她手下的人也早习以为常,就地撑了营帐。 宋小乔紧闭着嘴,眼睛滴溜溜望着四周,突然眼睛一亮,低声道:“之风!之风在那里!” 她看见不远处有个帐子,有几人牢牢看守着,想必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施清骂了一声:“闭嘴!”人却不停,直朝那帐子跃去。 随手扔下宋小乔,她跃过去飞快了点了那几人的穴道,再回来时脸色有些怪异,低声问:“里面被关押的是你的同伙?” 宋小乔眨眨眼,道:“八九不离十了。” 施清冷笑一声,突然在她身上某处一点,宋小乔便感觉嗓子暗哑,竟然再也说不出话了! 她被点了哑穴! 施清低声道:“带你看一场好戏……”说罢提起她,走近了帐子。 刚走近些,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大笑,笑声十分猥琐,还有一股子蛮劲。 还有之风清冷的声音:“你敢动我?” 那女人笑道:“怎么不敢?小美人,我娘的人不动你,不代表我不动!我平生最爱美男子了,尤其是有脾气的!” 一股凉气从头升到脚,宋小乔意识到了之风遇到了什么样的人! 施清低声解释:“这是李雪妆的独生女,叫李纯色,是除了你之外,都城最好色的人物了。” 她手指轻轻一点,营帐登时破了一个洞,二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之风衣衫凌乱,缩在床上,眼神却是骄傲不羁的,冷冷盯着李纯色。 李纯色也算是个漂亮的美人,只是表情太过猥琐,周身的气息更是杂乱不堪。 之风手掩着胸膛,沉声道:“我是东泪五皇子轩辕风,你若碰我,也要提前做好受罚的准备!” 五皇子轩辕风?宋小乔怔住,张了张嘴却因为哑穴被点发不出声音。 李纯色笑嘻嘻道:“反正死不了,我怕什么?大不了两国联姻,我这位将军之女也配得上你罢!你就老老实实从了我,我包你吃喝不愁,再也不会受什么酷刑。” 李雪妆是明事理知大体的人,她知道之风还有不错的利用价值,便放过了他,却没想到自己女儿是个见美色就垂涎的,连自己的警告都被置之脑后。 之风咬了咬牙,慢条斯理的开口:“随你,大不了……我死了就是。” 李纯色嘿嘿一笑:“美人,我怎么舍得让你死?”说完扑了上来。 之风咬牙,知道自己抵不过这女人的蛮力,躲不及被她扑个正着,当下毫不犹豫,一嘴朝她肩头咬了下去! “呀!”李纯色吃痛,忙退开两步,见自己肩膀被咬了鲜血淋漓,立时大怒,一巴掌扇过去!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之风的左脸立刻高高肿起了五指印。 宋小乔看的焦急,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救之风,偏偏又无可奈何,简直要急出了眼泪。 施清表情不变,冲她低声道:“这是你情人么?你很喜欢他?那我就多留一会儿,陪你一起欣赏最爱的人被奸污,你当初怎么对我的,我便全都还给你!” 宋小乔呜咽,但发不出任何声音,帐内的情景不欲再看,却偏偏视线又移不开分毫! 她可以明白,当初兰萧萧一定就是这样对待施清的!她本来理解,被抽了鞭子也没有说什么,可现在,她承受不住了! 施清可以拿她出气,可是之风是无辜的! 帐内是李纯色的狂笑,还有之风无力又不肯放弃的抵抗,疲惫的喘气声! “性子倒真烈!”李纯色哼一声,又是左右开弓,打了他几巴掌,手上再一用力,撕开了之风的衣襟,露出如缎的肌肤! 之风屈辱的咬着唇,身子蜷缩起来,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无助,这么凄凉! 与其屈辱的活着,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他下定念头,绝望的闭上眼睛,自己的匕首也被他们藏了起来,想死,只能一个方法。 咬舌自尽! 刚要尽全力咬下去,李纯色却手腕一扭,拧上了他的下颚,让他再出不出任何力。 “你想死?我就偏不要你死!” 她狞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帐外的二人。 之风却笑了出来,含着泪,含糊不清道:“李纯色,这次我死不了,就再也不会存求死之心,你给我的屈辱,以后我一定千万倍的还给你!” 李纯色狂笑:“我会怕你?你要报复,我等着就是!” 她手中不停,将之风的衣衫撕了粉碎,目中欲望愈加的强烈。 之风反倒静了下来,阖上眸子,清丽的面上露出一丝绝望之色,只等待着痛苦过去。 宋小乔咬牙,唇上咬出了血,眼睁睁看着帐内所发生的一切! 施清面无表情,唯有眼中闪过丝复杂的神色。 李纯色赞叹:“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男子!”粗暴的抚上之风的腰身…… “我空有一个皇子身份,却遭受这种耻辱,来日活下去,必定耗尽此生,杀了李纯色,灭掉西昊国!”之风心里缓缓对自己道,仿佛一瞬间,他整个人冷漠了数倍,哪怕是闭着眼,也溢漫出了致命的狠毒! 眼看着上演了一副活人春宫图,宋小乔想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心里,恨死施清恨死李纯色了! 她也满心绝望,再也不看帐内的情景,她看不下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之风受辱! 眼睛不看,却仍能听到帐内旖旎的声音,李纯色的轻喘,还有之风压抑的屈辱的声音! 宋小乔终于哭出来,眼泪在脸上划过,滴到帐子上。 她的心,抑或帐内他的心,皆在同一刻裂成碎片,片片晶莹,痛入骨髓!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拖个美男回府 38 施清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冷笑:“你很痛苦?曾经你就是那帐内的人,你的身下就是白若衣,同样的场景,只是观众换了而已!而那时的我就如你现在这样痛苦,你有多恨我,就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恨你!” 宋小乔抬头,泪眼朦胧,拿眼神示意:你恨我没关系,可是之风他是无辜的! 施清反而透出一丝冷酷的笑,她本来也是心地善良之人,可是在菩提寺被囚了三年,心性逐渐的冷酷,直到最后,已完全被仇恨蒙住了心。 在她心里,凡是与兰萧萧挂上钩的人,俱是十恶不赦之人! 除了她的若衣…… 帐内有低低的喘息声,还有李纯色满是情欲的赞叹声:“果然就像你的容貌一样,让我十分享受!若不是娘亲要囚着你,我一定要把你带回我府里去!……” 之风痛苦的低声道:“李纯色……我一定要杀了你……” 许久,李纯色累了,伏在之风身上睡了。 床上满是狼籍,之风颤着手将尚算完好的外衣批在身上,强忍着想吐的冲动,侧了侧身,把李纯色推远了些。 这个女人……是他一生的耻辱! 他风起阁的阁主,东泪的五皇子,却被这样一个女人抹上了一生的污点! 万般绝望千种死寂,之风却苦笑出声,报应啊报应! 他素来算计别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头来却是算计了自己!喻灵霜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只因为爱慕自己,就被那样无情的伤害,若不是喻灵霜不见,他也不会沦落现在这种地步。自做孽,不可活啊! 笑容凄凉,心中悲苦难以抑制,最后竟然狂笑出来! 桌上有茶杯,之风踉跄走过去,拿起杯子,往地上一摔! 清脆的一声,杯子摔成碎片!李纯色惊醒,便看到之风捡起碎裂的瓷片割向自己喉咙! 宋小乔也一直默默流着泪,朦胧中看见之风要自杀,气血上涌,竟然大叫出声:“不要——!” 被压抑了这么久,她的穴道竟然在这时被冲开了! “什么人!”李纯色扭头大喝,完全没有去管之风。 之风咬牙,手上动作一停,朝李纯色扑过来,碎片转而要割李纯色的咽喉! “贱人!”李纯色大惊,脱口骂道,一手架住扑过来的之风,另一手抢过碎瓷片,远远的丢开,然后用力一击! 全力一拳,打在腹上,之风闷哼一声又跌回床上,痛苦的蜷缩着身体。 宋小乔大声哭喊:“施清,我求你,快救救他!” 施清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提着她,冷冷在外观望。 原来是她……之风听出了宋小乔的声音,自嘲的笑笑,之前的一切,她怕是全都看到了吧……以后在她眼里,会怎么看他? 李纯色抛开之风,径自冲向宋小乔所在的方向。 “不自量力!”施清低低哼了一声,抓着宋小乔倒退几步。 帐子被撕开,李纯色迈出来,愤怒大吼:“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宋小乔仍在苦苦哀求:“施清,我求你救救之风,他真的不是坏人!他那样骄傲的人,留在这里一定活不下去的!你杀了我也没关系!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施清盯着李纯色,低声道:“我救他,你就可以立即拿命来换么?” 宋小乔咬牙,低声痛苦道:“你杀了我!……去救之风!” 为了他……她豁出去了! 施清低笑:“真是诱人的筹码……”她身躯突然发动,将宋小乔丢下,人则冲向上了李纯色,两个女人,立即缠斗在了一起! 毕竟是刚劳累了一场的,李纯色打不过施清,很快被放倒在地。 施清啧啧嘴,又提宋小乔过来,扔到李纯色面前,拍拍她的脸:“李小将军,我把钦犯送给你,你把那美男给我,我们的交易,两不相欠。” 她走进帐子里,扯起之风的袖子:“跟我走。” 之风挣扎了几下,扬手给了施清一巴掌! 施清怔住,缓缓冷笑出来。 之风闭目冷冷道:“欣赏我被辱,看萧王爷痛苦,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施侍卫?” “原来你认得我……”施清冷笑,“那就随你们去吧……”说完这句话,她竟然真的转身便走了,没有再管宋小乔与之风,轻巧的跃起,马上不见了踪影。 宋小乔挣扎着爬过去,钻到破损的营帐里,凑近了之风:“之风,帮我解开绳子……” 之风抿着唇,伸手去解。 绳子解开了,宋小乔去摸他的脸,本来洁白如玉的肌肤,被打的又红又肿,看起来触目惊心:“你疼不疼?” 之风避开她的手,低声道:“别碰我,脏。” 宋小乔心酸至极,又哭起来。 最终宋小乔与之风双双落在李雪妆手里。 那日李纯色的胡闹,让李雪妆大为恼火,狠狠训斥了一顿。但因为又抓回了宋小乔,她也没再计较,随手将两人囚在一处,便着手准备回京事宜。 自那日后,之风没有再进过食,他好象要把自己的生命,全都流逝了一般,所有的光彩所有的风度,全都消失不见。 宋小乔心里凄苦,可她知道之风比她凄苦万倍! 他的自信风采,七窍玲珑心,再也回不来了…… “之风,你喝点水好不好?”宋小乔捧着一碗清水,端到之风面前,满是哀求。 之风却是平静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淡淡道:“不用。” 宋小乔苦着脸:“你再不喝水,就要渴死了!” 之风愈加的瘦弱起来,他的身躯,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他如玉的脸颊,两侧也深深陷下去,干裂的嘴唇,还有毫无生气的眼眸,都像是在一心求死! 宋小乔垂下头,双肩不住耸动,良久才抬起头来,目中已多了坚定的神色:“之风,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死的,依你的性格你该想尽办法报仇才是!” 之风苦笑一声,气若游丝:“你说的没错……” “那你先喝水!”宋小乔急道。 之风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宋小乔又急又气,终于无可奈何,咬牙道:“你再不喝水,就别怪我用非常措施了!” 之风不说话,只眨眨眼睛,表示好奇。 宋小乔哼一声,举碗仰头将水倒入自己口中,然后覆上来…… 他不肯喝,她当然只能用强!虽然她挺喜欢这样的…… 柔软的双唇覆上来,之风推不开,被强迫着灌下去,连咳了几声,恼怒的瞪宋小乔,苍白的脸染上几丝红晕。 “你碰我干什么!”之风咳了一会儿,才低低道,“我是个不洁之人。” 心中一痛,宋小乔抱住他,道:“之风,我娶你,好不好?” 之风面色一软,忽然又一把推开她,愤怒的低吼:“宋小乔,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他嘲讽的笑笑,“你是宋小乔,不是兰萧萧,你也活不久了,你凭什么娶我?” 宋小乔心酸之极,垂眸道:“我不是可怜你……” 我是喜欢你……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之风却冷笑一声,侧开了脸。 这时有人进来:“萧王爷,将军要见你。” 宋小乔撇撇嘴,跟那人出去,走之前回头对之风道:“之风,你等我回来,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之风淡淡勾了勾唇,苍白的脸上表情莫测。 李雪妆叫宋小乔过去也就是挖苦几句,她与萧王爷斗了多年,如今对手沦为阶下囚,自然是兴奋过度,所以每天都要叫宋小乔过去,欣赏会儿她的落魄姿态。 今天也是如此,再加上听说之风一心求死不肯吃喝,心里微微担忧。 “我说……萧王爷,五皇子这样下去早晚要没命,难道你就不劝一劝?”李雪妆悠闲的把玩那把从之风手里抢来的匕首,慢条斯理道。 宋小乔怒目相视:“如果不是你们,他怎么会这样?!” 李雪妆冷笑道:“他敢来西昊做细作,就要做好一切准备,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的,哪还有东泪国皇子的风度?” 宋小乔怒道:“把你儿子带出来,随便给个女人,我看你还会不会这样说!” 李雪妆笑嘻嘻回答:“抱歉,我没儿子。” 宋小乔无语,恨不得扑上去掐死这对母女。 回到被囚禁的地方,再看到之风,宋小乔才觉得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那对母女太恶毒了,跟她们比起来,之风就是善良的小天使。 可惜小天使总是阖着眸子绝食,实在让人愁的头大。 听见响动,之风抬眸,微微一笑:“小乔,过来坐。” 咦,他想开了么?宋小乔心中一喜,忙过去坐在他身边。 之风轻叹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轻声道:“我从小便被送出宫外,交给江湖上的人抚养,所以东泪国都知道有个五皇子,却从来没人见过……” 宋小乔怔了怔,才明白他在讲自己的身世。 第一百五十章 拖个美男回府 39 “我叫轩辕风,可是师傅和风起阁的人从来只叫我之风,近二十年的生命里,我也只认之风这个名字……” 宋小乔忍不住道:“你叫什么名字都好听。” 之风笑笑,继续道:“我武艺学成之后回到皇宫,母皇交给我一个任务,便是前往东泪与北星国,暗中搀上一脚,让两个国家发生矛盾自顾不暇,这样我们东泪就有机会休养生息增强国力……其实我明白……我只要答应下来,就等于是把自己当作了炮灰,不论是风起阁主的身份还是轩辕风的身份,都是这两国杀之而后快的,可惜,这是我的使命。” 宋小乔摸摸鼻子,心里有些难受。 之风声音柔和了些:“宋小乔,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你恨不恨我?” 宋小乔忙摇头:“我不恨你!虽然一开始……挺讨厌你的,可是后来,你这样聪明这样出色的一个人,怎么讨厌的起来呢……” 是啊,怎么讨厌的起来呢?他的高傲他的聪慧他的冷漠他的倔强他的狠毒,集为一身就是光彩夺目的之风啊!这样一个如明珠般存在的人,谁不喜欢呢? 之风抿了抿唇,突然靠过来,头伏在宋小乔怀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一开始只以为你是个小流氓,后来才发现,小流氓也很善良……” 宋小乔僵住身体,半是惊喜,半是紧张,好一会儿才反手拥住他。 之风的声音越来越低:“东泪皇室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太多人……小乔,对不起。” 他顿了顿,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缓缓道:“你刚才被叫走的时候……施清来过了……她给我吃了样东西……” 施清!宋小乔咬牙,抱紧了之风,喃喃道:“之风,逃出去以后,我娶你。” 可是怀中人的身体逐渐僵硬,温度渐渐低了下来。 宋小乔怔住,心口突然要裂开了一般剧痛,痛不欲生! 施清啊施清,好狠毒的施清!不杀了她,却杀她喜欢的人!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好下场! 宋小乔抱着之风的身子,默默的流泪。她没有叫任何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呆呆抱着之风,坐在那里。 这具瘦弱的身体,前一刻还在微笑着对她说:宋小乔,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你恨不恨我? 我不恨你我不恨你我不恨你!只要你活过来! 她大睁着眼睛,却是哭不出来了。 脑中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只是单纯的抱着之风,只是想抱着他。 帐外有人闷哼,旋即有人奔进来,一进来便叫了声:“公子!” 竟然是喻灵霜。 宋小乔呆呆望着她,良久,才叫道:“你怎么才来呀!”声音里已隐隐有了哭腔。 喻灵霜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开口:“你……你什么意思?” 宋小乔悲怆大笑:“你若早来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之风他也不会死了!” 喻灵霜扑上来,伸手探了之风鼻息,随即整个人如遭电击,身躯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脚! 宋小乔终于是落下泪来,道:“你把他带走吧……他是东泪国的皇子,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公子连身份都告诉你了……”喻灵霜强自稳住,苦笑一声,“好!” 她的心,连同她这多年的爱慕,全都化为乌有了! 当日被之风冷言拒绝,她心灰意冷,独自离开了萧王府,回到风起阁。不是不愿守在他身边,只是不知该以什么样的面目继续留下来,其实她对他的心,从来未变。 之风身受重伤,与宋小乔躲到据点时,她就在暗处看着,心痛的无以复加,可始终没有现身,只默默的守护。 随着他们一路向东,却没想到之风改男行,李雪妆追来了,她却迷失了方向。 待再寻到他们时,没料到已是天人永隔! 再看着那张失去生气的俏丽的脸庞,喻灵霜再难抑制,胸口剧痛,吐了口血! 拭去唇边的血迹,她抱起之风,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站住脚,望着宋小乔:“宋小乔,你跟不跟我走?” 宋小乔苦笑:“你不是希望我死吗?” 喻灵霜咬牙:“我当然希望你死!如果不是你,公子也不会……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是公子他……一定不愿让你死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是悲哀大过一切。 宋小乔摇摇头,叹道:“不想拖累你,你快带之风走吧……我留下来接受本属于兰萧萧的命运。” 喻灵霜深深看她一眼,再也没说话,抱起之风就走。 之风走了,这牢狱里,又只剩了她。 宋小乔合目假寐,思索着来到这个时代的一切——莫名其妙遇上之风,莫名其妙被他掳来西昊国都城,又莫名其妙遇到司徒均,最后,被她痛痛快快的卖了。 连自己的传送仪器,都被她抢了去,如今的司徒均,深受李雪妆的信任,位高权重,哪怕实在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回去现代重新开始。司徒均啊司徒均,真乃心思缜密的高人也! 自己府里的那些人,流情与司徒均一伙,想来不会有性命之忧;迟睿还是个孩子,总不会被为难;还有白若衣……施清会去接他的罢。 还有那个一袭白衣笑意盈盈,总是很温柔的唤她小乔的那个——司云意。 想的累了,昏昏沉沉睡过去,一夜无梦。待再醒过来,却是已经在了囚车上。 “王爷昨夜睡的可好?”李雪妆在旁骑马随行,见她醒了,阴测测一笑。 宋小乔晃晃脑袋:“好的很,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京!”李雪妆哼道,又上下打量她几眼,半是疑惑道,“轩辕风突然不见了,可是昨夜有两个刺客的踪迹,王爷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若是来救他们的,不该留下宋小乔一人啊! 原来他们还不知道之风的死讯!宋小乔心念一动,敛住眸底的悲伤,闷闷道:“我不知道。” “也罢。”李雪妆笑笑,“本将军派了人去寻找,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哪怕只有王爷一人也足矣。” 宋小乔也干巴巴的回她一笑,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囚车里。 回到都城用了三天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里施清或是喻灵霜再也没出现过,或许喻灵霜去找施清报仇了?她会怎么样处理之风的尸体?那个骄傲如天上明月的绝美少年,真的要埋身入土?他的光彩霞辉,哪是随着生命就能逝去的! 宋小乔发现自己越来越想念之风了,她总觉得之风没有死,之风真的化成了一阵风,时时刻刻伴在她身边。他临走前拥在她怀里,他也一定有点喜欢她了吧? 宋小乔露出一个微笑,她越来越觉得被囚禁起来没什么可怕了,身体里好象凭空生出了一些勇气,即便是面对无法预知的未来,也敢微笑着承受了。 回到都城,她又被关押在了大理寺,这次李雪妆派了人重重把守,甚至连审讯都没有,便直接上报,没两天,皇帝下了令:三日后将萧王爷处斩,萧王府的人一概充军流放。 皇帝下了令,再也不闻不问,全权交给了李雪妆。 宋小乔百无聊赖关在大理寺,甚至还有心情感叹自己做人失败,眼见萧王爷要处斩,却一个看望的人也没有。 三天后,她就要挂了啊啊啊啊。 不过死也不是那么可怕,头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嘛! 勉强吃了些东西,宋小乔倒头便睡,这大理寺的伙食真是……难吃死了! 朦胧中,有人在唤自己,一声接一声,柔和如清泉:“小乔!小乔!” 宋小乔眯起眼,微微一笑:“是你呀!云意!” 终于有人来送了,她宋小乔终究不是孤家寡人! 司云意提着一只食盒,温和笑着,阴郁的牢房里似乎都多了些暖色。他蹲在栅栏外,递了食盒进来,笑道:“你一定谗了很久吧!我带了些好吃的,还有桂花酒!” 宋小乔大喜,大吃特吃,酒足饭饱了才笑道:“我就知道,就算天下人都抛弃了我,云意也不会的!” 司云意微微苦笑,道:“倒不是大家不肯来看你,白若衣在大理寺外徘徊了多日,却被禁止探望,若不是我以司药堂当家的名义,又给了看守人一些好处,连我也是进不来的。” 宋小乔怔了怔:“原来他们连我的最后一面都不让你们见。” 司云意面现几分忧色,道:“莫说这个了……当初我给你一瓶药,用来假死逃生的,你还带在身上么?” 宋小乔脸色呆滞,讷讷道:“丢……丢了。” 当初她被施清抓起来,连外衣都被扒了,身上哪还有一点东西! “你呀你……”司云意叹道,“这里守卫森严,药是带不进来了,那该怎么办?” 宋小乔笑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云意,你不要再为我发愁了。” 司云意悠悠一叹,隔着栅栏伸过手来,抚过宋小乔的脸,低声道:“你都要快死了,我怎能不愁?”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拖个美男回府 40 宋小乔心中一酸,偏过头,道:“云意……” 司云意低低叹道:“小乔,你一定要活下去,这三天,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宋小乔捏捏他的手,笑道:“云意,你知不知道,之风死了?” 司云意怔住,似是不信:“怎么会?” 宋小乔心里悲伤,可脸上却笑的愈加灿烂:“为什么不会?” 司云意下意识道:“他那样出色的人,聪明狡猾,心计至深,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死呢?” 宋小乔撇嘴:“可他就是死了……” 司云意心思流转,突然愕然盯过来:“小乔,你……?” “是啊。”宋小乔干脆的点头,“我喜欢他了,我喜欢之风了,看他那样在我面前受苦,我都恨不得冲过去替他受苦,他死了,就好象连我的命都带走了一半。”她指指自己心口,凄然一笑,“云意,这里,不完整了。” 原来天下真有这样的人,可以带走一个人的心,却不自知。 司云意垂头不语,半晌才道:“小乔,你知道我……”后面如何,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宋小乔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思索良久,才缓缓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是我不知道珍惜,云意,我承认有那么段时间,我对你……有好感,你这样出色的人,让人不喜欢也难啊。只可惜,我先遇到了他,不然……” 宋小乔觉得自己真的残忍。 司云意却是低低的一笑,所有心意化为一句话:“那么你保重。” 他是明白的,宋小乔不要他救她,就是对得起之风了,可是对他,实在太残忍。 “如果以后你还活着……”临走前,司云意深深望她一眼,秀丽的眸溢满不舍,“记得来找我。” 又是那祥和宁静的笑,他一如第一次见面时耀眼如太阳:“三日后,司药堂不纳病人,只为某人开斋念佛,保佑她平安度过这一劫……” 宋小乔点头,眼睛酸涩。 如今心里该放下的全放下了,除却那最后一件——见司徒均一面。 不再见她一面,不把想问的问出来,那宋小乔死也不能瞑目。 三日弹指即过,被牵出大理寺时,猛一望天,强烈的光线刺激的宋小乔眼泪直流,今天是个好天气! 再收回视线,宋小乔抹抹脸,看见那个熟悉又让人憎恨的身影,司徒均。 “哼。”宋小乔咬牙,瞪她,“你还是过来了。” 司徒均身边有人守护,只远远望着她:“同乡一场,我来送送你。” 宋小乔忍住满腔怒气:“我不需要你送!”这个女人,永远这么精明,连最后的戏份都做足了!明明想着心平气和与她说几句话,怎么一看到这人,就无法抑制的动怒! 司徒均淡淡一笑,挥手驱开身边的人:“我与萧王有几句话要单独说。” 反正宋小乔被五花大绑着,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侍卫点头,给二人让出一个单独相处的环境。 迎着宋小乔刀子般的眼神,司徒均愉快的笑笑:“你一定很恨我。” 宋小乔咬牙,道:“你把我害成这样,我也不恨你,可是你害死了之风,我恨透了你!现在我只想问问你,到底为什么?” 司徒均扫她一眼,叹口气,缓缓道:“为什么我奋斗了三年,却只是萧王府上一名管家,而你,只凭这张脸,就摇身一变成为兰萧萧的替身?!” 她冷哼一声,继续道:“我不服气,我有实力,为什么要甘居你的下面?你这个王爷,不就是运气好才混来的吗?” 宋小乔呆住了,讷讷道:“我不想做王爷……” “我知道!”司徒均打断她道,“是之风逼你的,所以,他也是我要收拾的对象之一,你以为施清为什么会恰到好处的路过抓住你,再送回李雪妆手里?那是因为我暗中给了她指示!” 宋小乔瞪大眼,咬住嘴唇。 司徒均负手长叹:“小乔,你在我前面,就永远是个羁绊,只有除了你,我才能走的更高更远,所以……你不要怪我!” 宋小乔哼道:“我不怪你……才怪!你害死我身边的人,还要杀了我!如果你真的只是怕我挡了你的路,只要帮我拿回手链让我回到现代,可是你敢吗?” “我当然不敢!”司徒均接口道,“小乔,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我的身份吗?如果被那群人发现我在这里,我也留不得!” “你……”有什么从脑子里闪过,宋小乔咬牙冥想,好象有什么,涌出来了。 司徒均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恍惚:“三年前,我被派遣去汉朝确认史实,回去时就顺了块古玉,结果打乱时空旋涡,把我吸到了这个朝代……” “原来你也是时空穿越管理局的人!”宋小乔脱口叫道。 司徒均点头:“没错,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你回去,否则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把我带回去!” 原来……自己想的与她的还有些差异,但结果总归是没错了,就是要宋小乔死,司徒均才能活! “这就是你的命!”司徒均已经悠悠道,“为了五十万把自己卖到这里,是生是死都是你的命,小乔,你安心的去吧。” 宋小乔语结,被司徒均的歪理堵的死死的,待反应过来司徒均已经唤来了人守着自己,而她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司徒均!”宋小乔大喊,“你一定会后悔的!” 司徒均回头,笑容里多了得胜的自信:“这话,留到你下辈子再说吧。” 宋小乔被人押着跌跌撞撞赶往法场。 可是她的心里,却突然又充满了生机,她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自己不会死的!来日方长,她还有一大笔帐没有找司徒均算! 被押上砍头台时,宋小乔竟然冷静的如一块冰。 “这位姐姐,你贵姓啊?你叫什么名字啊?干吗这样看我,我只想在临死前多交一个朋友而已……” “这位姐姐,你家人尚在啊?兄弟姐妹几人啊?家人相处如何?是否安好?” 宋小乔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装的什么,在这个时候,竟然有闲情逸志学起唐僧?! 她远远的看见司徒均站在某个角落,静静望着自己,眉眼间志得意满。 李雪妆在指挥台上,遥遥举起令箭,冷冷的一笑。 “斩!”她喝令一声,令箭掷落地面! 宋小乔猛的瞪大眼,身上好象有什么沸腾起来,全身灼热,竟然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受! 热到极点,丝丝刺痛,活像是中了毒!她都要被砍头了,怎么又突然发生这种事?! 刽子手一口烈酒喷在刀刃,高高举起砍头刀,本该反射的耀眼光明却黯然不见。 原来不知何时起,天色竟然变了,浓云遮住日头,风也渐渐吹了起来。 这一切……都像是不祥之兆! 司徒均心里始终不安,遥对着李雪妆点头,李雪妆收到讯息,大声道:“快斩!” 话声刚落,一股猛烈的风刮过,扬起无数的沙尘,众人皆闭了上眼,但片刻间风沙过去,再回过头来看…… 宋小乔不见了。 …… 其实宋小乔自己也不好受,全身细胞都好象要叫嚣着冲出来,简直胀的难受,是不想在那些人面前示弱,她才一直咬着牙强撑。刚才那阵风刮过去,天生异变,宋小乔也闭起了眼,那一瞬间,自己就似是水中火,云中雾,怎么挣扎也逃不开那无形的束缚! “难道老天要收我了!”心中大喊,宋小乔紧闭着眼,紧咬着唇。 身上骤然一松,有人轻笑着开口:“喂,你打算变成一只鸵鸟?” 宋小乔愕然睁眼,才发现周身已经换了环境,现在的她,身处在空荡的大房间里! 她的身边,还站着两个女人,皆是一身的白大褂,笑吟吟看着自己。 其中一个上前解开她的绳索,笑嘻嘻道:“我来看看,咱们现代人回到古代旅游了一圈,脑子是不是也被古化了呀?” 脸色绯红,宋小乔辩解道:“没,没有啊!”她才突然反应过来,看看四周,“这,这是哪里?!” 给她解绳子的那位姐姐笑着解释:“能是哪儿啊,当然是我们时空穿越管理局了!” 时空穿越管理局! 连思考都来不及,宋小乔大脑一片空白,她她她她,竟然回来了!! 茫然的松开绳子,换了衣服,扎个马尾,宋小乔才渐渐活过来,不解的问:“我没有带手链啊……怎么会回来的?” “谁说没有那条手链就回不来?”有人进来,戴着标志性的墨镜,笑眯眯的接话。 “墨镜大叔!”犹如见了亲人,宋小乔立刻扑上去,又哭又笑,“你太没良心了,把我丢在古代那么久,都不管我的死活!” 墨镜大叔略为歉意的道:“是我们的疏忽了,把你送过去以后仪器出了点小故障,不过现在故障排除了,甚至还比以前更为先进,只要能发现你的磁场所在,不需要传送手链就可以接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拖个美男回府 41 “还好还好……”宋小乔心有余悸,“再晚一点我就要被砍头了!” 墨镜大叔微笑沉吟:“看来你在那里过的还可以?” 宋小乔长舒口气,道:“如果没有司徒均……我过的一定很好。” “司徒均?”墨镜大叔玩味的问,“是什么人?你在古代也结了仇人?” 正要说出司徒均的来历,却又有个念头在宋小乔脑袋里猛的闪过——以司徒均的性格,为了给自己多拉拢些人心,她一定会护着萧王府的那些人,反正千错万错都是王爷的错,司徒管家的好却从来都是在明处的。 如果司徒均也被带回来,那是不是萧王府的人均逃不出充军的厄运? 最后想过,宋小乔只叹口气:“是个坏人,大大的坏人。” 墨镜大叔点头道:“好人坏人都是过去了,这次辛苦你了,回头把支票给你,我再给你开份伪造的出差声明,休息几天你就可以回家去了。” 宋小乔茫然的点头,见墨镜大叔转身要走,忙又道:“大叔啊……那个古代的事情……” 墨镜大叔笑笑,道:“你先休息,我会来问你的。” 宋小乔也的确累了,送墨镜大叔离开,自己也坐了会儿,与值班的姐姐们聊聊天,熟悉熟悉当下的环境。 时空穿越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也很少有出差到古代的,值班这两位权限不够,一次也没去过,自然是好奇的追问在古代如何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宋小乔意兴阑珊,应付了几句。其中一位突然眨眨眼睛,神秘的问:“我听说——你去的那个朝代,是个女尊朝代!真的假的?” “真的。”宋小乔点头,脑中不由自主想起之风来。 “就算是女尊……”她喃喃的开口,“也有那种绝美如玉风华绝代的美少年啊!他是独立坚强的,论美貌论智慧,比那些朝廷上的女强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哎哟哟……”值班的姐姐笑她,“思春啦!” 宋小乔撇撇嘴,垂下头:“思什么春……人都已经死了……” 她站起身来,恍惚中总觉得像做了一场梦,梦醒楼空,那些明媚或悲伤的故事,全一股脑儿消失不见了…… 待晚了些,墨镜大叔果然来询问那时代的事情,宋小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隐瞒了之风与司徒均的事。前者是她不想说,后者是她不能说。 不过墨镜大叔很满意,把支票交过来,笑道:“这是你的酬劳,签了保密协议以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宋小乔眼神闪了闪,道:“我的书包,落在那里了。” 总之她还是想回去看一看…… 墨镜大叔笑笑:“如果有机会,我会帮你拿回来的,如果没机会,你就不要再想了。”他的语气突然转为严厉,一字一顿道,“宋小乔,你记得,你签了保密协议,以后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在管理局这半年的日子,最好全都忘记。” 宋小乔抿唇,哀求的看墨镜大叔:“真的再也不能回去看一眼了吗?” “不,可,以!”墨镜大叔坚定的拒绝。 宋小乔终于是叹了口气,捏着支票,走出时空穿越管理局。 回到家,阔别已久的老妈立刻号啕着扑上来,绑架一般的把宋小乔按到家里。山珍海味全都往胃里塞,似乎要把宋小乔活活撑爆。 而宋小乔,只要稍微露出一点不情愿的神色,老妈就哭哭啼啼,说什么半年不见也不想老妈连个电话也不打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连女儿都留不住了嫌弃老妈老了云云…… 宋小乔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忍耐了继续张嘴,让老妈喂好吃的。 像犯人一样被看押了好几天,宋小乔才终于恢复了点自由,可结果…… “五十万!”老妈盯着支票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然后老妈又翻起身来,眼睛冒星星,直盯着宋小乔:“女儿啊!你哪来这么多钱?” 宋小乔翻个身,继续睡自己的懒觉,嘟囔了一句:“赚来……” 老妈眼珠一转,继续扒女儿的被子:“快说!这半年你干什么去了?说什么出差,为哪家公司办事?你的工作证呢?好好的怎么又不干了?” 宋小乔撇嘴:“不干就不干了呗,不想去了。” 她真的好困啊…… “啊!女儿啊!”老妈又一声尖叫,满脸沉痛,“你该不会,该不会,被包养了吧!” 宋小乔真的是满头黑线了,不满的爬起来瞪了一眼,说:“我凭自己本事赚的!妈你不要把我想这么不堪好不好?” 老妈咄咄逼人:“那你说哪来的钱?” 想想保密协议,宋小乔又埋下头,声音在棉花枕头里软绵绵的:“你别管啦……” “我还不清楚你!”老妈无奈,絮絮叨叨,“小样的骨气一把一把的,可连自己到底该怎么做都把握不住,说吧,你是丢了人还是丢了心?丢了人不怕,咱把支票还回去,以后照样挺直了腰杆活!丢了心的话,女儿啊,告诉妈,是哪家的小子,妈陪你去讨个公道回来!” 宋小乔依旧做鸵鸟,充耳不闻。 屋里终于静了,宋小乔趴在床上,默默的想,有了这五十万,可以开个小店,以后温饱总不愁了。也该去抽时间看看哥哥和嫂子了,老妈也天天念叨,不知道多想抱孙子呢。 可是心里,总觉得丢了些什么,想要去寻找,却又不知从何找起。 舍不得也没办法啊……天人永隔,千年之遥。 宋小乔闭上眼,在心里念,之风,之风。 他第一次看见她时,气定神闲,抹着手里的匕首,缓缓的问:“你错在哪儿了?” 宋小乔,你错在哪儿了? 错在不懂珍惜,错在失去了才后悔莫及,错在了不强大自己,错在了看着他死去!宋小乔翻个身,让眼泪默默划到鬓发里。 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就先偷懒睡几天吧…… 又过了几天,老妈又忍不住了,冲到她房间来掀被子。 “起来!我给你安排相亲!马上给我起床!” 相亲……如果能用现在的一段恋情忘却过去的,那也不错!宋小乔噌的坐起来:“好!我去相亲!” 勉强打扮了一下,挤出一个笑脸,宋小乔出了门。 到事先约好的咖啡厅,宋小乔看到如约等待的相亲对象——一个相貌清秀年轻人,衣着端正,彬彬有礼。 “久等了。”招呼一声,宋小乔坐下。 看着对方,她心里下意识的对比起来:论相貌,他比之风丑多了;论气质,他连之风的衣角都攀不到;论智慧,从外表看起来……也是之风比他聪明啊! “宋小姐?”对方温文尔雅的笑,“我是金霖。” 宋小乔点头,听金霖介绍自己。 “我听伯母说过一点宋小姐的事情,不过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如果我们在一起,就一起向前看,不要再被过去的事羁绊,好吗?我是一家房地产的销售经理,月薪……” 不知道老妈怎么编排自己的!宋小乔咬牙切齿的想。 “……宋小姐?宋小姐?” “哦,对不起!”宋小乔回神,连忙道歉。 金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有些许同情,犹豫了犹豫,才道:“宋小姐,我觉得,不论你过去怎么样,我……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宋小乔顿时火大了! 真想掀桌子啊啊啊! “啪!”一巴掌拍桌上,狠狠瞪这个男人,“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咧!后会无期!” 气咻咻的走掉,宋小乔依旧满腔怒火。 在街上信步乱走,走着走着有点奇怪。这好象是去时空穿越管理局的方向…… 话说上次离开时,有意无意的,宋小乔记下了这条隐讳的路线,也说不上为了什么,可能只是怕忘记吧。 不行,现在绝不能去! 宋小乔立刻转身,面无表情走正步,背对时空穿越管理局方向! 好吧……这次不成,她再继续相亲,不信忘不掉那个地方! 可是那个少年的一眸一笑,对她凶神恶煞却处处暗中维护,他偶尔表现的软弱,都在她心里烙上了印,怎么抹也抹不掉啊。 宋小乔继续相亲,可是结果总是大败而归。 第二次相亲时,对方是个中年男人,一直色咪咪盯着她,忍了无数次,最后没忍住,宋小乔一脚把那家伙踢了个半身不遂。 第三次相亲,对方先拿了一张财产公证书,居高临下瞥着她:“想入我的家门,先财产公证!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的?” 宋小乔则把公证甩过去,用更高傲的眼神鄙视他:“老娘钱多的是!谁稀罕你那点!” 第四次相亲……其他的都还好,可就是那对象,竟然是宋小乔大学时期的前男友!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前男友盼望着破镜重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心,被宋小乔婉拒,结果通不欲生。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拖个美男回府 42 渐渐的,相亲圈里都传开了,说有这么一号人物,以相亲为乐,戏耍无数广大未婚男子为宗旨,孜孜不倦,勤劳不怠,日复一日的相着亲,可是结果从来只有一句话:“我们没希望的……” 宋小乔也好苦恼,相亲那么多次,可是见的男人越多,心里那抹出众的影子就愈加的清晰…… 似乎有什么压在身上,沉重的喘不过气来……宋小乔挣了挣,挣不开。 唔,似乎是梦魇…… 眼皮也像是粘了胶,睁不开眼,明明很有意识的,偏偏身子不受自己控制。 恶魔退散!恶魔退散!宋小乔心里大叫。 “小乔,小乔……”有人在温柔的呼唤她。 宋小乔茫然的抬头,看见司云意,绽着柔和的笑容,天神一样的向她伸出手。 “云意……”她眨眨眼睛,茫然不知所谓。 “我们好想你……”司云意说着催眠般的话语,手指宛若透明,擦过她的脸颊,却没有任何触感。 对啊,这是梦里! 一丝惆怅袭上心头,宋小乔微微叹口气,道:“我也好想你,云意……” 云意笑着,面容却逐渐模糊,然而片刻,精美的容貌竟又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白若衣! “王爷。”他怯怯的,软软的叫一声,手握成拳抵着下唇,咳了几声,满是哀怨,“为什么王爷还不回来?” “我……”宋小乔垂下头,“对不起……若衣。” 白若衣了然的点头,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王爷做什么决断,若衣都没有异议,就算是王爷要走,再也不回来,若衣也不会抱怨一句。只是……若衣真的想王爷了,好想好想……” “若衣!”宋小乔心中感动,想要过去抱住他。 白若衣却又后退,朦胧间又换了一个人,神色半是遮掩着,半是怯弱的:“王爷……” 是迟睿。 这个死小孩!如果不是他,之风也不会被骗去废了武功身受重伤!宋小乔自己够大度了,可是对迟睿,比对流情还要恨得多。她不怕被人时时设计,却受不了信任的人出卖自己。 “睿儿!”深吸一口气,宋小乔质问,“我对你一向宽厚,你却帮着流情害我!现在之风死了,你可开心?” “我……”迟睿面色犹豫,咬牙不语,他的影子又终于消失不见。 就像一场电影,每个人物都走了一个过场,或多或少的与她说几句话,从司云意,到白若衣,再有迟睿、流情、喻灵霜、甚至司徒均李雪妆之流,也都露了露面,可最后惟独没有那个人。 就算是在梦里,也想见一见他啊…… 宋小乔张望着,期盼着,却抿着唇不肯说一句话。 “你在找谁?”有人在她背后问,声音清清冷冷,好听的紧。 宋小乔慌忙转过身,大喜,扑过去:“之风!”找的就是你啊!哪怕在梦里,也想见见你! 之风侧了侧身子,瞥她一眼:“你别碰我,我身上脏。” 宋小乔不管不顾,强自抱住他,头发在他耳鬓边撕磨,喃喃道:“我可真想你……为了忘了你,和别人相亲那么多次,可偏偏就是忘不掉!” 之风冷冷的推开她:“宋小乔,跟一个死人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想想自己想要什么,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 四个字如雷电般响在耳畔,周遭一片空白,只剩他毫无感情的声音:活在当下活在当下活在当下…… 可是……宋小乔突然就哭了,叫道:“我忘不了你啊!” “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还跑来讽刺我嘲笑我,你知道我喜欢上你了!你被李纯色那样对待,你心里难受,可我比你更难受!你说过你要报仇不会再寻死,可你怎么就那么简单的死了?!之风!轩辕风!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之风似乎是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宋小乔,忘了我吧。” 手中感觉突然一松,之风已经不见,宋小乔愕然寻找,却哪还有之风的影子! 之风之风…… 从梦魇里醒过来,宋小乔已是满面泪痕,那梦真实的如同发生过的,连同之风最后那一句“忘了我吧”都无比清晰。 你要我忘了你,我就偏不忘! 天色一亮,宋小乔整装待发,目标正指——时空穿越管理局! “哟,宋大小姐!这是去哪哇?”刚出门,就有油腔滑调的人出现。 是宋小乔大学时期的前男友陈南。话说起来两人相亲再次碰上时,陈南就开始死缠烂打,誓要把美女追回手,可惜到现在毫无战绩,凄惨的可怜。 “要你管?!”回瞪一眼,宋小乔出发,任狗皮膏药粘着自己。 转了几路公车,终于到形似荒郊野外的时空穿越管理局门口。陈南也跟着下了车,随在宋小乔身后。 “这是什么地方?”陈南问,亲密的揽过她的肩。 手肘恶狠狠撞回去,宋小乔摆脱了禁锢,才没好气道:“你管那么多呢!离我远些,别耽误我做大事!” “哎呀小乔!”陈南摆一个受伤的表情,“好歹同命鸳鸯一场,你不要这么无情吧!” “烦人!”掏了掏耳朵,宋小乔开始专心埋伏。 身边总有只苍蝇嗡嗡响,也很是烦人啊…… “小乔,自从你离开以后,我茶不思饭不想,衣带渐宽,日渐消瘦,一颗痴心全为了你啊!上次重逢是老天的安排,说明你我缘分未尽,不如我们再续前缘吧!” “小乔,我到现在也忘不了,刚见到你时那可爱的笑脸,俏皮的眼神,还有撒娇泼辣的小女儿模样,你就是天上派给我的天使啊,你真的忍心离开我吗?” “小乔,三年的感情啊,我苦苦不能忘怀,你真的说放弃就放弃了吗?” …… 宋小乔愤怒的低吼:“你给老娘闭嘴!” 她隐约有些恍惚,当年自己怎么会跟陈南在一起呢,这么聒噪婆妈的男人,她怎么会接受的??甚至因为失恋还痛苦了好一阵子? 想了想,宋小乔又回头补充:“陈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为什么?”陈南愕然,“你有新欢了?” 宋小乔撇撇嘴,道:“是啊……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去和他决斗!”陈南一挽袖子,就要蹿出去。 “别闹了!”宋小乔拉住,转而认真道,“真的,陈南,你去找新女朋友吧,别再钓死在我这颗歪脖树上了,我这颗树不适合你。” 可是怎么开口,总像是在审问犯人,宋小乔别别扭扭半天,才嚅嚅道:“墨镜大叔啊……我代陈南给你道个歉……” 墨镜大叔身上还捆着绳子呢! 墨镜大叔从容的回答:“没关系,我之所以答应他来与你谈一谈,也是因为看他有一番爱你的心,有这样的男朋友,你也不会对那个时代有什么想法了。” 宋小乔低头不语,她哪里是没想法,只是有想法却从来不敢去想而已! 而且陈南这样对自己,让她内心深处总有种负罪感。 墨镜大叔笑了笑,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只要不触犯协议内容,我会尽我所知回答你。” 宋小乔讷讷低头道:“我,我想知道那个时代后来……怎么样了?” 墨镜大叔皱眉,道:“还是放不下?别忘了你始终是个过客而已,你再也回不去了!” “不!不是!”宋小乔争辩,旋继又底气不足,“我只是好奇而已……” 墨镜大叔叹口气:“让你知道也没关系,这段时间我们钻研那个时代,总算参透了一些当时的历史,说给你听断了你的念头也不错。” 他忽然神秘的笑笑,继续道:“说起来你回来的真是时候,要知道没过多久,三国之间就爆发了战争,乱世之中再想活下去,可就难多了。” 战争?打仗? 宋小乔呆了呆,急切的追问:“谁和谁打起来了?” 墨镜大叔长叹:“西昊和北星联手,攻打东泪……” 宋小乔表情呆滞,木然听着墨镜大叔讲那少的可怜的历史: “东泪使臣预谋刺杀皇帝,尧王大怒,与北星国君联手,派遣萧王迎娶北星国三皇子,之后任命萧王为镇边将军,与朝中大将李将军一同出兵攻打东泪……” “等等!”宋小乔尖叫起来,“萧王!你说的是哪个萧王?” 墨镜大叔奇怪的瞥她一眼,道:“你在那里呆了那么久,应该比我清楚西昊国有几位萧王吧?” “可是兰萧萧已经死了啊!”宋小乔大吼。 墨镜大叔点头,道:“没错,可是你别忘了,你可以冒充萧王爷在那里生活那么久,别人照样也可以冒充她。” 宋小乔低头不语,心思却飞快的转着。 又有人冒充兰萧萧出现了!一定是有人用了什么手段,免了萧王爷的罪。如果她现在过去,就不必再顶着一个罪名,也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拖个美男回府 43 宋小乔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热切的期盼着再回去一趟! 眼珠一转,脸上绽出纯真无害的笑容,宋小乔假惺惺的道谢:“谢谢你啊墨镜大叔,我这下明白多了,在这里过的好好的,谁愿意孤家寡人回到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啊!你放心我不会再打管理局的主意啦!” “嗯。”墨镜大叔满意的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了……那些古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和我们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嘛!像前些天局里发掘出的一个传记,说东泪国的五皇子英勇无双智谋第一,在战乱时期被喻为三国战神,可结果呢,还不是被他的部下千刀万剐,死相惨不忍睹啊!” 宋小乔干笑着附和,手藏在背后紧握成拳。 他说东泪五皇子是三国战神……之风没有死?! 是了,之风那么聪明狡猾的,怎么会死??他曾对着李纯色发誓,绝不再存求死之心,而他受的屈辱,将来一千倍一万倍的还回来!他怎么会死??! 可是他还装成一副要死的样子,在她面前演戏! “要脱身我理解……可不该这样骗我啊……死之风!” 宋小乔恨恨的磨牙,心里骂了千遍万遍,最后强忍住心头的小火苗没有爆发。 这债她先记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讨还。 送走了墨镜大叔,再面对陈南,宋小乔嗲的吓人,连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陈南……谢谢你哦……哦呵呵呵呵……” 陈南却是一副享受的表情,笑嘻嘻的:“你开心就是我最大的满足!” 呕! 抛下一句:“你帮我看一下店!”宋小乔溜之大吉。 买了一大包的生活用品,装了几件散金饰,直接打的赶到时空穿越管理局。宋小乔的想法很简单,再回到那个女尊朝代,找到之风,带他一起回来。 墨镜大叔应该还坐着劳斯莱斯兜风呢,她一定抓紧机会! 敲开时空穿越管理局的门,直接说是墨镜大叔叫她来的,让她在办公室等。工作人员也算是认识她了,便由着她去。 没想到这么容易!宋小乔心里窃喜,见工作人员不注意自己,脚下一溜,钻进了当初传送的工作室。 只是仪器摆在那里,按钮实在太多,宋小乔干瞪着眼,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努力回想当初被传送时,工作人员好象是按了这里……又按了这里……还调了时间……可是自己不清楚那个朝代的时间哎! 不管了!心一横牙一咬,宋小乔闭起眼按下去! 运气好的话,上次传送的设置还在,她就直接回去了;运气不好的话,听天由命吧!时空穿越管理局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想办法捞她回来的! 身体如过电般打个激灵,细胞像要被撕碎了,身上每处都痛的火烧火燎。宋小乔知道,她要被传送了!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找到之风!”放声尖叫,宋小乔瘦弱的身影在工作室瞬间消失不见。 工作人员推开门,回答着墨镜大叔的话:“有个小姑娘在工作室等你呢,主任!咦?怎么不在了?可能是走了吧……” …… 宋小乔再睁开眼,果然已经身处她想念多日的女尊时代! “啊啊啊!”兴奋的大叫,宋小乔飞快的换了衣服,至少看起来不太怪异,提好了自己东西,跑去问路人,“这位姐姐!我要去都城,该怎么走啊?!” 路人奇怪的瞥她一眼:“你要去哪个都城?” 宋小乔道:“当然是西昊国啊!” 路人满脸同情,摇头叹道:“这里是东泪国啊……你要去西昊国都城,恐怕要走上个把月吧。” 宋小乔差点晕过去。 或许是仪器出了问题,或许是地理上的差异,总之能顺利回到这里已经谢天谢地了,宋小乔顾不上抱怨,急吼吼的朝西昊国方向赶路。 这时战争还没有爆发,不知还能拖得多久,宋小乔不敢耽误,马不停蹄。艰难的回想着墨镜大叔所说过的,五皇子轩辕风被喻为战神,结果却是死在了自己手下,千刀万剐…… 宋小乔才不信这些!她要凭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历史! 用了半个月时间,待到西昊国都城时,风尘仆仆,脸色蜡黄,与之前天差地别。这样也好,省得那些人认出自己,徒增麻烦。 冒牌兰萧萧现在有没有出现,宋小乔还不敢确定。 她可不敢贸然送死! 拿草帽半遮掩着脸,寻一家客栈投宿。宋小乔找了半晌,才找到一家名为半云天的客栈,名字雅意,布局精巧,最重要的是实惠不贵。这家客栈人潮来往,恰好也可以给自己做掩护。 摸摸兜里,金首饰换的碎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宋小乔暗暗着急,自己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 叹口气,迈步走进客栈。 “客官,您几位?”柜台处的掌柜满脸和气,客客气气的问。 宋小乔压低了帽檐,捏着声音道:“一个人。” 捏了捏仅存了碎银,还是递过去,宋小乔视线微微上调,看见一张颇有些熟悉的脸——虽然叫不上名字,可她认的出,这曾经是萧王府的人! 心中一紧,宋小乔收回手来,立刻转身便走。 虽然她的面貌和以前有了些微的差别,但凭这些人对兰萧萧的熟悉,一定可以认出她的! 她猛的转身,掌柜的也是一怔,忙叫道:“哎这位客官……” 宋小乔充耳不闻,飞快的向外走去。 迎面与人撞上,鼻子生疼,宋小乔哎哟一声,又拼命的往外挤。背后的柜台掌柜犹在叫着:“老板您没事吧……这位客官她……” 与宋小乔相撞那人扶稳她,和和气气道:“阁下没事吧?是不是我店里的人不懂事,惹了您生气?还千万希望多多包涵才是。” 这声音……好熟悉! 宋小乔愕然,不再遮掩自己的脸,直盯着面前这个中年女人。 对方看见她的脸,有瞬间的失神,但随即又微笑道:“抱歉,失礼了,阁下长的与我家……旧主十分相似,不过我家旧主人已经不在了,唉,不吉利不吉利,不该说这些的……阁下一路好走。” 宋小乔扁扁嘴,突然叫出来:“凉管家!” 凉管家身躯一震,不可置信望着她。 宋小乔鼻子一酸,抱住凉管家,“是我啊,凉管家,我没死!” 凉管家神色呆滞,好久才反手抱住宋小乔,喃喃道:“是你!主子……”话因哽咽再说不下去。 宋小乔思索片刻,安慰起凉管家来:“我过的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凉管家你该高兴才是啊……” 凉管家抹一把眼泪道:“怎么高兴的起来……主子一消失就是半年多……我们去内阁,这里说话不方便。” 半年?宋小乔眨眨,已被凉管家拖走。 恍惚中宋小乔终于想明白,她回到现代不过一两个月,可是再来这里,却是已经消失了半年。或许在传送的过程出了点小意外,又或者时间设定本来就是不对的,造成的结果就是这几个月里历史空了一大段。其中到底发生过什么,她还没有想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墨镜大叔所说的那些事,都还没有发生。 赶在时间前面,做好一切! 想到这里,宋小乔又嘿嘿笑了几声,把凉管家吓的不轻。 “这半年来,王爷是怎么过的?看王爷身子瘦成了这样,老奴真是……”凉管家又开始抹眼泪。 宋小乔含糊带过去,反问凉管家:“凉管家,你们怎么会开起了客栈?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凉管家叹道:“当时全王府的人都要被发配充军,亏得司徒先生极力斡旋,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她还拿积蓄出来,开了这个客栈,半年来生意越做越大,已经连开了几家,王爷有所不知,这客栈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咱们的。” 宋小乔心里冷哼几声,暗道,就知道是司徒均。 王府一百多口人,她怎么会不利用?这一手耍的妙,从此萧王府全要听她命令了。 不过想归想,宋小乔还是按捺住情绪,神色平静道:“凉管家,司徒她……现在在哪里?” 凉管家目露崇敬:“司徒先生为了我们,委屈求全投到李雪妆门下,现在是她的幕僚。” 暗自磨牙,宋小乔道:“我回来的事情,凉管家先别告诉司徒,我要给她一个惊喜!”惊喜二字,真是说的咬牙切齿。 宋小乔就在半云天客栈住了下来,她的身份依旧保密,除了凉管家再也不见任何人。 安定了住处,宋小乔开始计量下一步的打算。 自己被司徒均无耻的算计了一回,这场子是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来的。在司徒均眼里,恐怕自己早是个已死之人,不如去装鬼吓吓她?又或者……反利用她一把。 问清楚了司徒均每日必行的路线,宋小乔换上一身素白的长衣,披头散发,埋伏在路边等着深夜司徒均路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拖个美男回府 44 是夜无月,幽静漆黑,隐隐有打更人的声音传来,宋小乔抱着肩,蹲在墙角。 等啊等啊等啊等,看来司徒均的工作也很忙,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终于有脚步声传来,宋小乔一个激灵,探头去望,模糊中,果然是司徒均的身形! 心里大喜,她立刻跳出来,学僵尸双臂前伸,幽幽叫道:“司……徒……均……还……我……命……来……” 司徒均面色一禀,冷冷道:“何方鼠辈!在这儿丢人现眼!” 宋小乔心里大骂,嘴上叫道:“我……是……宋……小……乔……你……还……我……命……来……” 司徒均退后一步,沉默了半晌,才冷笑道:“你是宋小乔,就该知道,我们这类人,信什么也不会信鬼神!” 想想大学时候,他们分手的时候…… “陈南。”宋小乔突然问他,“当初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别说什么我不会游泳之类的理由,你那破理由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陈南干笑了笑,回答她:“其实……差不多,我妈不喜欢你,说你没个女孩儿样,她身体不好,我就只好忍痛与你分手。” 宋小乔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忍痛?也没见你有多痛呢。” 陈南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说:“大小姐,怎么能让你看到?被你知道了我还要不要分了?当时我心里难受死了,可看你还活的那么滋润,也就释怀了许多,没有我,你照样活的很好嘛!” 心里怪怪的,宋小乔别过头,专心去看时空穿越管理局的门口。 “话说……”陈南却又凑近了,笑嘻嘻的说,“你到底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不过有个小小要求,就是我帮了你,你……再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宋小乔怔了怔,叹道:“何苦呢?” 陈南风流的脸上透出丝少见的认真,缓缓的开口:“分开了这么久,我以为我可以忘掉你,甚至接受妈的安排去相亲,可是……小乔,又遇见了你!我突然就明白,原来我还是喜欢你的,我忘不掉你!既然忘不掉,当然要再追回来!” “忘不掉……就追回来?”宋小乔喃喃的反问,神色怔忪。 陈南也怔了怔,继而坦然笑起来,亲昵的揉揉她的头:“当然了!小笨蛋!” 眼神骤然清明,宋小乔还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我知道了,谢谢你,陈南!” 奇怪……陈南不自觉的皱起眉,怎么觉得自己好象给自己挖了个坑? “你们在干什么?”两个人说悄悄话的时间,竟然有人走到了他们面前,站在这里低头看着二人。 宋小乔大惊,跳起来,见正是墨镜大叔,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墨,墨镜大叔!” “原来是你。”墨镜大叔先瞥一眼宋小乔身后的陈南,才把视线放回正主,“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我……”宋小乔垂头,讷讷说不出话。 墨镜大叔脸色一寒,冷冷的开口:“宋小姐,别忘了我们签过的协议。” 签了协议,就不能把这里的事说出去分毫,否则要承担法律责任!想到这点,宋小乔脸色刷的泛白。 她脸色不善,陈南立刻上前一步,把人护在后面,这才静静瞧着墨镜大叔,说:“我是小乔的男朋友,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男朋友……”墨镜大叔低声念了几遍,抬头笑笑,“没事了。” 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回头一笑,冲宋小乔道:“丢东西在这里没关系,我就是怕你丢了心,自古以来,情字最难看破……不过现在看你有男朋友,我也就放心了。” 宋小乔咬牙,忽然一把扯过陈南的领口,恨恨道:“谁让你说你是我男朋友的?!” 陈南耸肩:“我不这样说,他欺负你怎么办?” 宋小乔低头不语,心思乱如一团麻,回想墨镜大叔的话,再联系到自己当前的处境,禁不住愁眉不展。 当满心的希望呈在痛苦的现实面前时,二者相交,该去选择什么?一面不愿放弃,一面不能放弃,她的爱慕她的情怀,与她的亲人她的责任……也许陈南才是正确的选择? “小乔!”陈南突然叫道,“你该不会,喜欢这位老先生吧?天啊!他可以做我爸爸了!难道我要和这样的人竞争?” 这个没正经的男人!宋小乔瞪他一眼,骂道:“闭嘴!” 不过他这副油腔滑调的样子,真像是回到了当年大学时代,两个人都轻松无忧,开开心心恋爱着。想到这点,宋小乔脸上表情也柔和了几分。 陈南真的闭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像只小动物,轻轻扯着她的袖子,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央求,孩子一般的眼神:“小乔,你不要喜欢老牛啊……爱吃嫩草的老牛都很变态的……” 好象和之风比起来,她也算是老牛?! 宋小乔撇撇嘴,却不忍心再发火,只胡乱答应着:“我不喜欢……我本来就不喜欢!” “那……”陈南得寸进尺,又巴着不放,“以后也不要相亲了,好不好?” 宋小乔白他一眼,握拳说:“老娘很久没有相亲了——陈南,你,是,不,是,找,抽?!” 陈南抱头鼠窜,这场景,真像当年他们分手时,宋小乔拿着菜刀追…… 不过陈南很高兴,因为他觉得,小乔接受他了,就算只是打打骂骂,也总比被当作隐形人要好。为了抱得佳人归,他继续努力便是! 宋小乔开始找起店面,有了点小本钱,总不能坐吃山空,她想开个小小的服装店。 陈南有稳定的工作,每天一下班就来做义务工,用他的话说,就是看着美人,不吃饭也能饱!结果当然又是被某人胖揍一顿。 只有静下来的时候,宋小乔才会认真的想,她这次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一个月匆匆过去,店面快要开张了,日子过的越加忙碌,然而陈南已经失踪一天了。 隐隐担忧着,宋小乔做自己手里的事。 再过些天就是她的生日,也许那家伙去准备生日礼物了吧! 宋小乔思索着,这时发觉店外不知何时已停了辆华丽的劳斯莱斯,优雅的车身,精致的车面,还有……从车上下来的帅哥?陈南! 缓缓走过来,陈南行个绅士的礼,笑嘻嘻的开口:“美人,请上车。” “你搞什么鬼!”宋小乔瞪起眼睛骂。 “车上有我送你的神秘礼物。”陈男眨眨眼睛。 心存疑惑,宋小乔走过去,拉开车门,立刻想叫出声,还好被陈南捂住嘴! “你你你你玩绑票!”宋小乔吸口气,大叫。 陈南叹口气,说:“我知道你有心结没解开,一定和这位大叔有关,所以我用了非常手段把他‘请’过来,不过你放心!”他躲开宋小乔的拳头,“我已经跟他谈过,他不会报警,甚至还会解答你的问题……怎么样?你老公我厉害吧?” “哼!”宋小乔没好气哼一声,弯腰钻进车里。 陈南没有跟进,甚至还把司机叫走,果然给宋小乔和墨镜留了一个独处的机会,让她畅所欲言。 宋小乔横冲直撞,找到白若衣的房间,一冲进去,便看气若游丝面色雪白如纸的白若衣,和没多大改变,眉目依然凌厉,相貌仍旧俊美的流情。 对于流情,宋小乔不屑一顾,他恨自己也好,怨自己也罢,宋小乔从来不看在眼里。唯有那次流情联合司徒均陷害她与之风,让她真的发了火,可事后一想,流情恨的,是兰萧萧,真正可恶的,还是司徒均这个人。 所以再看见流情,宋小乔只随便扫过一眼,便丢到了一边。 “若衣!”宋小乔扑过去,抓住白若衣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简直瘦成皮包骨,这样握着,都能感觉到骨头硌的自己手疼,“我回来了!” 流情神色愕然,怔怔看着宋小乔,身躯不住颤抖,一时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白若衣微微睁开眸子,有气无力的笑了笑:“王爷……你来接若衣走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实在撑不下去,若非为了流情和其他关心他的心,他早就一心去死了。所以到了这时,不是别离的痛楚,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是……他好象看到了王爷?王爷不是死了吗?是王爷来接他了! 他瘦的一只手都能托起来,即便是笑,也笑的无比凄凉惨淡。他艰难的张着口,断断续续道:“若衣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天……流情……抱歉……以后只剩你自己了……” 流情突然回神,低声骂道:“笨蛋!”说完自己躲到一旁去擦眼睛。 宋小乔心疼的要哭出来,伏上前抱住他,喃喃道:“若衣,我没有死,你也不许死,你摸摸我,是有温度的,我不是鬼,我是活着回来找你了!你答应我,活下去,好不好?” 白若衣眨眨眼睛,旋继费气的喘息一阵,轻声道:“我,我努力便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拖个美男回府 45 宋小乔试着张口,却已经哽咽,只好用力抱住他。 安抚白若衣睡下,宋小乔立刻去找司云意。 只希望司药堂没有一丝改变,那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还静静坐在那里,对着她温柔的笑。 结果不如人所愿,原来司药堂的房子,如今已是废墟一片,司云意不知所踪。 宋小乔失落回家,满心的想不明白,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变成了局外人! 回去问凉管家,凉管家也不甚清楚,只说前几个月,司药堂还有人,可是后来突然一夜之间,司药堂起了大火,那些小厮全都烧死在了火里,而司云意便就此人间蒸发。 “也是……也是……不然以云意的医术,怎么会治不好若衣……”宋小乔喃喃道,低着头自语。 现在的她,是真的慌了。 前有司徒均,后有穿越局的工作人员,她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可是之风还没有找到,白若衣病危,司云意失踪,件件事压在身上,压在她喘不过气来。 真想一走了之,再也不管这些! 可是每到静谧无人之时,心里深处就有个声音咆哮着,要她坚持下去! 之风一定要找到!白若衣一定要活下去!司云意一定要平安! 默默走进白若衣的房间,流情不知去哪儿了,只有床上的人,静静的睡着。 他的呼吸很轻,好象随时都会断,本来毫无血色染了几分红晕,显出病态的美,更加妖冶秀美。 白若衣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因为自己啊…… 宋小乔默默叹口气,坐到边上,手指去蹭他的脸颊。 微微呻吟一声,白若衣睁开眸,看见她,绽出一个轻微的笑容。 “惊醒你了?”宋小乔尴尬的开口,收回手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白若衣半撑起身,笑着摇头:“是我睡够了。”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比上次要有力气了许多。 宋小乔也跟着傻笑,末了问一句:“若衣,感觉身体怎么样?” 白若衣半垂着眸子,轻声答道:“感觉好了很多了……知道王爷没事,我也有了活下去的信心,若衣想……以后都陪在王爷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他这样说着,可是心里无比的明白,这个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宋小乔笑着答应:“以后你跟着我,我们再也不分开就是了。” 白若衣笑笑,脸上红晕更盛,一颦一笑皆透出十足的魅惑人的意味,他小声的,偷眼望着宋小乔:“若衣想……让王爷……亲我一下。” 宋小乔怔住。 “不行……就算了。”白若衣忙又道,敛起的眸子长长睫毛微颤,苍白的脸又有更红的趋势。 “好!”脑子一热,宋小乔脱口而出。 她错了啊啊啊! 可是白若衣面色一喜,羞怯的望过来,满是期待,拒绝的话又怎么能说出口?! 算了,亲下而已,他是病人,就当是安慰病人了嘛!何况……若衣这样的美男子,亲一口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便宜嘛! 宋小乔闭起眼,凑上前,蜻蜓点水般,在白若衣唇上点了点。 “哼。”似乎有人轻哼了一声,再四处张望,半毛钱人影都没。宋小乔拍拍脑袋,见白若衣温柔瞧着自己,也尴尬的笑笑。刚才她脑子里虽然闪过之风的影子……可是宋小乔非常清楚,她亲的是白若衣。 “不枉此生……”白若衣喃喃道,浮出丝满足的笑,“就算现在死,若衣也豪无怨言了。” “别说胡话!”宋小乔抓起他的手,“你要陪我一辈子的!不许那样想!” “是。”白若衣休息片刻,俯在宋小乔怀里,梦呓般道,“王爷,我想喝银耳莲子汤……” “我去给你做!”宋小乔忙道,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一眼,这才不放心的去了。 怎么她总觉得白若衣今天有点怪异…… 嗯……病重那么久,身体突然恢复,有奇怪的要求也很正常了!这样安慰自己,宋小乔飞快跑到厨房,吩咐下去烧银耳莲子汤。 端了碗回来,白若衣已经睡下,神态安详。 “若衣……”宋小乔牵他的手,“起来喝汤啦,凉了就不好喝了……若衣……若衣?” …… (番外: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是白若衣十七岁时在自家后院,遇到一个女人,那女人念给他听的。 “你就是白若衣?”她浅浅笑着,在花丛中那么独特出众,“这诗就是写给你听的吧?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绝美的人?” 白若衣脸色绯红,慌忙逃开,可是一颗心却乱了。 后来听说,那个女人是都城人人谈之色变的萧王爷,可是他觉得,萧王爷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嗯,她笑起来那么温柔。 再后来,萧王爷向白家提亲,娶了白若衣为夫郎。 大婚当日,他满怀期待,静静侯着洞房花烛。却在不经意间,听见外面有人窃窃私语:“哎呀王爷好坏……这样对人家……” 白若衣怔一怔,心凉了半截,外面说话的人,是他的小厮。 然后他听见兰萧萧的低笑:“死样,先收拾了你家主子,我再来折腾你。” 全身冰凉,白若衣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心死。 兰萧萧待他很温柔,说话也很和气,可是白若衣从那晚后便明白,自己不过是她男宠中的一个,什么风采绝世,什么绝美如玉,在那个女人眼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她对他笑,笑得他浑身冰冷,她的笑,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却毫无感情! 白若衣终于失望了,他的眸底,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失落,而兰萧萧,终于对他没了兴趣。 很快萧王府又迎来了新的夫朗——流情。 流情不是甘愿嫁过来的,他的全家,几乎全被兰萧萧害死,而他,从此也将作为禁脔活在萧王府里。流情性格倔强,多次自尽,幸亏都有人及时发现,而这事,惹得兰萧萧大为不快。 就是这时候,侍卫总管施清渐渐靠近了他。 她温柔的照顾他,送衣送饭,把最好都留给他。说不心动是假的,可是白若衣忘不掉兰萧萧——哪怕被这个女人鄙夷的看不起,他的心仍然小心翼翼的爱慕着。 然而那晚—— “若衣!跟我走!”施清突然抱住他,“我许你一世的宠爱,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他犹豫了。他没有推开。 然后兰萧萧出现,带走了施清。 三年的时间,施清被关在菩提寺,他每个月都被强行带去看她,看她受鞭打炮烙,看她旧的伤口愈合新的伤口又生。他被这种狠毒的方式折磨的生不如死。 兰萧萧冷笑:“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再后来…… 王府遇刺,兰萧萧失踪。 等她再回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还是会笑,可是笑的真诚无比,剖心剖腹的对他。她再没了满腹心计的神情,她的脸上,永远都是单纯茫然。她叫他“若衣”,会牵他的手,会把他们过去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白若衣始终不明白,一个人可以失忆,可是对别人的印象总该是有的吧。为什么王爷会全然忘记施清的事,甚至连对他的印象也都丢的干干净净?这样的兰萧萧,活像是换了个人! 可是这样很好啊。 白若衣一点一点的,再次沦陷进去,等到自己发觉的时候,已为时太晚。 后面的事发生的太快,甚至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心意,他替她喝下毒酒,险些命丧黄泉。等身体好些的时候,王爷却已经因为谋反而被处斩! 她的脚步那样急,他该怎么做才能追得上? 夜里独自望月,白若衣轻咳几声,视线紧盯着月亮不放。 “若衣……”有人在背后唤他。 他回头,看见施清。 先是撕心裂肺的咳了一阵子,他才淡淡的开口:“施侍卫,我知道你会来的。” 施清心疼,上前一步:“你怎么病的这么厉害了?兰萧萧那个混蛋又欺负你?我来救你了!若衣,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西昊国!” 白若衣退后一步,冷笑道:“施侍卫抓住反贼萧王立了大功,会舍得离开西昊国?”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加喘息。 施清急道:“若衣,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的!我那么做全是为了你!” 白若衣苦笑两声,道:“为,为了我?你若真为了我好,就去救萧王出来,她如果死了,我后半生必定郁郁不得而终!” 施清怔住,不可置信道:“你……你真的喜欢兰萧萧?” 如果是这样,她的营救就太可笑了。 白若衣轻笑,缓缓道:“施清,我亏欠你太多,因为我你才被囚在菩提寺三年之久,可是我对你只有愧疚,只有后悔,如果当初……我明确拒绝了你,也许就不会有今天……我的心里,除了王爷,再没有别人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拖个美男回府 46 施清怔怔的发呆,眼中满是受伤,半天才叹口气:“原来如此……” 原来这三年,真的只是个笑话。 亏得她还费尽心思,抓兰萧萧,想方设法刺激她,可最后,还是输给了她! 她最后看白若衣一眼,心有不甘,苦笑:“我的心一直没有变,若衣,等到你真的忘了兰萧萧的时候,就告诉我,至少给我一个可以喜欢你的机会。” 说完她痛快的转身离开。 施清走了,白若衣才萎靡倒地,喷出口血。 他的体力,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本就虚弱的身子,又在露寒风凉的夜里吹了会儿风,现在直接晋级到了卧床不起的级别。 赶走那些关心他喜欢他的人,身边只剩了流情。白若衣苦笑,原来自己将死之时,也是这么的凄凉。 他的心里,始终小小期盼着,王爷没有死,或者王爷的魂魄会来看他,只有再见她一面,他才能安心的离开。 …… 苍天有眼,他竟然再见到了她! 满心欢喜,满心思念,都在那一刻迸发出来。就连一向惨白如雪的脸,也因为这个添了几分红晕。 然而身体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了。 他怯怯的,鼓足了勇气,提出要求:“若衣想……让王爷……亲我一下。” 能得她真心真意的一吻,他也不枉此生了! 心愿达成,满身的力气瞬间散尽,他几乎能清楚的感受到,生命力在体内迅速的流失。他的精力,就像是一个桶漏了一大洞,转瞬即逝。 “王爷,我想喝银耳莲子汤……” 谴走了王爷,他心满意足的阖上眼睛。 这辈子若衣已经无憾,若有来世,若衣一定倾尽所有,换你一世的守护。) 白若衣的葬礼很简单,没有任务仪式,只是静静的下葬。 宋小乔呆呆看着那一尊棺材入土,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心里刺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实在难以相信,白若衣就这样去了。 那本来是该翩飞于天际的纯白的云彩,却困于一宅院子,郁郁不得解脱,最后失去了全部的生命。甚至在他最后离去的时候,都不明白,他所爱慕的人,已经不是当年的兰萧萧…… 连着好几日,宋小乔都沉浸在悲痛之中,窝在房间里不肯出去见人。 直到有日,梦到白若衣,他好象全没了病痛,眉宇愈发的吸引人,温柔的对她笑着。 “王爷,若衣很好……可是如果王爷一直这样沉沦下去,若衣会难过的……” “王爷,忘记过去,将来才是最重要的……” “王爷,去做自己想做的,我才能安心的离开啊……” 宋小乔猛然惊醒,一改颓废荒芜的态度,振奋起来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之风报仇,然后找到他,回家。 她突然想起一个地方,当初被人刺杀时宋小乔提议去凤岚阁,被之风呵斥了一顿。如今这个凤岚阁,还是不是风起阁的老巢了? 宋小乔冥思苦想,再想起凉管家所说,青楼是消息的集中地,便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凉管家很不放心,毕竟宋小乔现在还是罪名,担着谋反的罪名,若被什么人认出来了,一定是九死一生。她拗不过宋小乔的坚持,退了一步,非要给宋小乔花了妆才答应。 妆毕,宋小乔照镜子,镜中的女人面色蜡黄,鬓发泛白,连额头都多了几丝皱纹,比她现在足足老了二十岁。 “如果这个样子都能被认出来,那我就去死。”黑着脸嘟囔,宋小乔出了门。 找到凤岚阁,交了不菲的金钱,宋小乔踏进去。这里的男绾也看客人皮相的,一看宋小乔这副打扮,个个撇着嘴嫌弃,不肯上前伺候。 宋小乔也无所谓,找了块地方,自己坐下来,便听旁人调笑闲侃。 “姐姐,奴家陪你可好?”突然一个轻柔却不造作的声音在旁响起。 宋小乔抬头,怔住。 施了浓粉的一张脸,以及长曳至脸颊的刘海,遮掩了原本该有的秀气与瑰丽,只有那双眸子灿若星辰。饶是面对化装后相貌丑陋的宋小乔,他也依旧妩媚的笑着。 见宋小乔没有反应,凤舞恋径自坐下来,从她手里接过杯子,含笑道:“恋儿先饮为敬。” 一杯酒下肚,面色多了几分嫣红,凤舞恋面含娇羞,笑道:“姐姐这样一直盯着恋儿,人家真不好意思呢!” 宋小乔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道:“恋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舞恋抽回手来,吃吃笑道:“恋儿本来就是凤岚阁啊……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你……”宋小乔张口欲言,随即压低了声音,急道,“你不是该被司徒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平平安安的过后半生吗?为什么……” 为什么又到了这样的风月场所?! 凤舞恋倚过来,笑的云淡风轻,手中一凉,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说:“是啊……是该被安排到一无人可知的地方,王爷……只有死人不会说话,您当真好狠的心,连我也不放过!若非我……若非我……”他声音颤抖起来,话却说不下去了。 他一抹脸,将左侧刘海尽数扬起,露出额上一道狰狞恐怖的刀疤!这疤痕歪歪扭扭,一直蔓延到眼角,像是要生生劈开这张脸! “恋儿!”宋小乔大惊,叫出声来,情不自禁伸出手去。 凤舞恋却捏了一把短刀,正抵着她的腹部,恨恨道:“别动!” 宋小乔只痴痴望着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那时她安排司徒均送凤舞恋离开,要他平平安安住在一家大宅院里,幸福度完一生,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凤舞恋被毁了容,又跑来卖笑?! 司徒均,是她吗? “你以为扮成这副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凤舞恋在她耳边低语,魅惑中含着怨毒,“我知道你一定没死,我苟且活着这条命……王爷,就是在等你呢。” 宋小乔怅然失神,道:“恋儿,那你杀了我吧。” 凤舞恋却狐媚的一笑,顺势托起她:“我怎么舍得,姐姐去我房里,我们好好交流交流呀。” 二人或自愿或被胁迫,总之一起起身,进了凤舞恋的房间,也没惹到人怀疑。 “现在可以好好算算我们的帐了!”凤舞恋笑着,拿短刀逼宋小乔到床角。 宋小乔内心愧疚,便顺着他的意,好言相求:“恋儿,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你能消消气,别再恨我,让我死了都没关系!” 凤舞恋却笑吟吟的抱起肩膀,上下打量她一番,才不急不慢道:“王爷,恋儿想让你脱光衣服,到街上去溜几圈呢……” 宋小乔脸色刷的白了,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她再开放,也没到脸皮厚到去裸奔的程度呢! 凤舞恋面色一寒,拿起匕首就狠狠刺过来。 宋小乔大急,一边躲闪着一边讨价还价:“恋儿!好恋儿!再商量商量行不?只要别脱衣服……哎哟!好我脱我脱!只脱给你看好不好?……恋儿!” 凤舞恋收回匕首,狠狠的一咬唇:“好!你脱!” 宋小乔纵然厚脸皮,现在也撑不住,苦着脸道:“真的要脱啊……”见他匕首又要捅过来,忙又道,“我脱我脱!” 她拿丝巾,一点点揩过脸,将凉管家化的妆抹掉,露出原本的面容。 凤舞恋渐渐失神,这样一张脸,他盼了多久才得已再见,可偏偏自己……已经配不上她了。 宋小乔露出本来面目,拿眼神询问:还要继续? 凤舞恋撇嘴,恶狠狠的瞪回去。 宋小乔苦着脸,哆嗦着手去解上衣的扣子……但总觉得凤舞恋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凶了。 难道她这张脸还带着抚慰情绪的作用? 心念一动,宋小乔又扬起脸灿烂的一笑:“恋儿,我真的脱了哦!” 凤舞恋一怔,狠毒的表情却又多了几分羞愤,怒道:“兰萧萧,我杀了你!”说罢人便扑上来。 宋小乔四处逃窜,连连大叫:“恋儿!恋儿!饶命啊!” 凤舞恋紧咬下唇,下手格外的狠毒,紧追着宋小乔不放,非要致她于死地。 他是为兰萧萧而活的,可是如今的处境,只为了杀了兰萧萧为自己雪恨,待她死了,自己再自杀,也算报答了她的知遇之恩。 宋小乔上窜下跳,逃的没力气了,凤舞恋还紧追不舍。偌大的房间,芝麻块地,能撑多久,眼看人已经追上来,匕首当头刺下! “要死啦!”宋小乔紧闭上眼,心中大喊。 然而匕首迟迟没有刺下,宋小乔睁开眼,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手指正恰着凤舞恋的脖子,随时都能挖几个洞。 叫宋小乔惊喜的却是这个人:“喻灵霜!” 喻灵霜面貌没有多大的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她轻巧的转下手腕,从凤舞恋手里夺过匕首,这才对宋小乔点点头:“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招人恨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拖个美男回府 47 宋小乔扑上来,叫道:“之风在哪?我要见他!” 凤舞恋反而站在一旁,尴尬的无以复加。 喻灵霜挑一挑眉,匕首抬起,擦到凤舞恋颈边,划出一条细细的红线。她无视宋小乔的提问,冷冷的开口:“我替你杀了他。” 宋小乔忙叫:“别!” 喻灵霜的眼神像一把刀,冷冷的盯过来。 宋小乔胆怯的垂下头,嚅嚅道:“恋儿他不是坏人……你放过他吧。” 凤舞恋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怎么也不相信这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喻灵霜冷笑道:“他要杀你,你反而为他求情?” 宋小乔突然难过起来,低声道:“他已经这个样子了,就算恨我也是应该的,我又怎么会怪他?” “真是好心肠!”喻灵霜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冷笑了一声,撤了匕首,转身就走,“那我就不用再多管闲事了,告辞!” “你别走!”宋小乔见她要走,大急,跳过去抓紧她的衣服,大声道,“之风在哪里?我要见他!” 喻灵霜狠狠瞪她一眼,道:“公子已经死了。” “我不信!”宋小乔大声道。 两人对视,谁也不甘示弱,无声间空气火花四处乱窜。 终于喻灵霜收回视线,她不再说话,径自走出去,宋小乔忙追上,却苦于没有武功,眼睁睁看着喻灵霜纵身跃起,消失于高墙之间。 宋小乔怔怔发呆,连凤舞恋走到身边都茫然不知。 凤岚阁里有阵阵的调笑,漫漫的传开,空气里散着熏人的脂粉香气,一切都庸俗而诱惑。宋小乔就像超脱于世俗之外,冷漠的看着,她的心里,只想着之风。 凤舞恋幽幽道:“王爷心里,只想着那位风公子吗?” 宋小乔猛然回神,不自在的笑了笑,道:“我回来,就是为了找他。” 果然……如果不是为了他,自己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呢!凤舞恋苦笑一声,扭开头,颈上的伤口因为牵扯又淌出血丝:“我凤舞恋……在王爷心里,根本没有位置,对么?” 宋小乔怔了怔,道:“你受伤了。”她手忙脚乱去找绷带,最后扯了干净的衣服给凤舞恋包扎。 凤舞恋不闪不避,面上却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低声道:“王爷利用我时,许诺了那么多的好处,我虽然不贪心,但也天真的相信了。后来为了自己的大业,就要杀要我灭口,却没想到让我侥幸的逃了过来……现在王爷不是该杀了我吗?又包扎这小伤口做什么?”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伤处透出殷红的颜色,竟有种魅惑的感觉,想要让人吻上去。宋小乔吞口口水,转移注意力,干巴巴笑道:“恋儿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当初送你走,真的只是想让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平安过一辈子,后来发生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凤舞恋眼睛像夜明珠,明亮美丽,他微微敛起眸子,道:“我是不该怀疑你的,可是那人是你最信任的司徒先生啊……” “司徒先生?”宋小乔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是啊,我最信任她,结果和你一样,也沦落到了一个凄惨的境地。” 她这话音一落,凤舞恋也随即想起来,奇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司徒先生出卖了你?” 宋小乔苦笑,处理好他的伤口,道:“你先说说当初是怎么回事吧?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凤舞恋抿了抿唇,幽幽的讲来。 那时之风要杀他,宋小乔不许,二人起了争执,为了保住凤舞恋的命,她与司徒均说好,一人拖住之风,另一人则送凤舞恋出府。 凤舞恋知道是宋小乔安排的,也就安心的跟司徒均走,他被安置在一间普通宅院里,本以为从此就会远离那个阴谋旋涡。 然而第二天就有人闯进了他的住处,明面是劫匪,图的财,暗里却是要他的命。 院里四位仆人,尽数死于非命。 凤舞恋运气好,那日正好外出,回来时便看到门上的一抹鲜血。他知道自己的脸太容易被人认出来,干脆狠心,咬牙毁了自己半张脸,这才混着出了都城。 他的脸,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容貌,就那样毁了! 他知道这个住处隐秘安全,知晓的人除了司徒均就是宋小乔。而杀他的原因,无非就是灭口。 追杀他的人渐渐疏松下来,最后彻底放弃。他也在半年后回到都城,凭自己仅剩的另外半张脸的容貌,进了凤岚阁,这他才知道,原来萧王爷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被通缉,和他一样销声匿迹了。 青楼果然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短短时日,凤舞恋收集了许多有用的情报,知道司徒均现在为李雪妆办事,也知道萧王府那些人全靠她才得以周全。 于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宋小乔。 凤舞恋平静的讲述完,静静看着宋小乔,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这半年多……他恨死她了,一心想着如果再见到她,要怎样报仇,怎样折磨她,让自己承受过的痛苦,全都成倍的还给她! 可是真见了面,又全都不一样了。 话一说开,两个人俱撕了虚伪的面具。 宋小乔极度紧张,然而脸上还要竭力装作若无其事,自那次骗过司徒均以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狡猾了。 兰正尧面冷如霜,气息沉凝,沉声道:“兰萧萧,朕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宋小乔咬着唇,大脑飞速转动,想着对策。 而兰正尧却叹口气,又继续道:“可是当年我答应过母皇,如果你不想谋取我这皇位,我就绝不能杀你……同为兰家后人,自相残杀只会让外人看了笑话!” 原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宋小乔心中一松,道:“那皇姐准备怎么办?” 兰正尧沉重的叹口气:“你交出兵符,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 听起来很美好,这正是她的目的啊,现在答应下来,是不是一切都圆满的结束了? 宋小乔笑笑,露出单纯无害的表情,点头道:“好啊!”兰正尧面色一喜,还未再说话,她却又补充了一句,“皇姐,我听你的,交出兵符,接下来一步,是不是就要把我就地格杀啦?” 兰正尧心中一禀,强笑道:“萧萧多想了。” 宋小乔胸有成竹,微笑道:“其实皇姐要杀我,我又怎么逃得掉呢?是皇姐大度仁厚,饶了我的性命,我当然也要知恩图报,交出兵符给皇姐。” 兰正尧瞧着她,并不开口。 宋小乔早已经打好了腹稿,继续道:“不过我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些,我可以立下誓约,发誓这辈子不再上朝政,不进皇宫,否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而皇姐,也必须给我一个承诺,在我有生之年,保证我的名声地位。” 兰正尧神色一动,道:“你想怎样做?” 宋小乔吐了吐舌头,笑道:“请皇姐下个旨,恢复我的王爷身份,待我回到王府,就派人送兵符过来。” 兰正尧思忖片刻,还是未开口。 宋小乔道:“我知道我有前科,皇姐不一定相信我。”她从兜里掏出两个药瓶,丢给兰正尧一个,面色有隐隐的犹豫,但很快还是一咬牙道,“这是一瓶毒药和解药,解药给你,毒药我吃,等我把兵符交给你时,你再把解药还给我。” 兰正尧取过瓶子仔细嗅了嗅,终于点头:“好,朕答应你。” 宋小乔背后几乎全被汗水染湿。 出了皇宫,她才彻底的腿软,几乎是乱滚带爬才回到住处。 凉管家吓的心肝跳,捧了茶给宋小乔,小心的问:“王爷……见到皇上她老人家了么?” 宋小乔有气无力的点头,灌一口茶,突然尖叫一声,跳起来抱住凉管家,大叫:“啊啊啊——!凉管家我成功了!皇上她答应恢复我的身份了!我好开心啊啊啊——!” 那股喜悦,直到现在才慢慢的浮上来。 凉管家也跟着高兴起来,两个人跳了叫了一阵,她才问起事情的经过。 宋小乔毫无保留的讲了经过,凉管家又皱起眉:“那王爷的吃的毒药……” “笨啊你!”宋小乔大笑,“我给她的是解药,可我吃的不是毒药啊!” “如此说来,你倒没那么笨了。”忽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司徒均推门进来,面带微笑,“现在我可以考虑下帮你了。” 宋小乔瞪着她,从鼻孔里哼一声:“势利小人!” 司徒均不以为意,淡淡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宋小乔又哼一声,不屑道:“本王爷勉强和你合作一下!等到我的事情完成,我们就分道扬镳!”‘ 司徒均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乐意之至。” 皇帝的诏令第二天就下了来,诏书上给宋小乔平了反,恢复了她王爷身份,全城哗然,一时间议论纷纷。 宋小乔的旧王府被归还,搬回去住的当天,她便派了人送兵符进皇宫,也算暂时安了兰正尧了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 拖个美男回府 48 接下来的,就是实现她目标的时候了。 宋小乔主意打的很好,她从墨镜大叔那里知道,西昊要与北星联手攻打东泪,想要之风安然无恙的活着,战争就不能开始,而阻止战争的方法,就是权势。 她打算养他一辈子呢,当然要有好的条件,就算之风不稀罕权力,也要有足够的资本保他平安充足的过一生啊。 萧王爷身份恢复,赦免了全部的罪行,最惊讶的当然是李雪妆。 将军府,李雪妆大发怒火。 李纯色呵欠连天,站在一旁不满道:“娘啊,不过就是个兰萧萧,有什么好怕的?咱可以扳倒她一次,当然就可以扳倒她两次!” “你懂个屁!”李雪妆怒斥,“谋反这样的罪都没能要了她的命!一旦她再得势,会放过我们吗?都是你!当初贪图美色害了那个东泪五皇子的命!否则再加一条她与东泪国勾结的罪名,就算是有兵符在手皇上也不会让她活着!” 挨着一脑门子骂,李纯色撇嘴,心里自然把宋小乔骂了千遍万遍。 训斥了女儿,李雪妆又转头看另一方:“兰萧萧得势,司徒先生怎么看?” 司徒均正坐在一侧下席,低眉顺眼的品着茶,面容平静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见众人视线全部投到自己身上,她才不紧不慢的侧身答道:“在下也不知。” “你不知道?!”李纯色蓦的跳起来,直指着她连声大骂,“你虽然以前是兰萧萧的人,可现在跟了我娘!怎么还想帮着那个女人?!我告诉你司徒均,你今天想不出来办法对付那女人,我就把你拖出去喂狗!” “色儿闭嘴!”李雪妆沉声喝道,“司徒先生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管!” 李纯色忿忿的闭了嘴,狠狠瞪司徒均一眼。 司徒均神色依旧平淡,微微一笑:“若将军信得过在下,就让在下去见见她,她对我与流情的恨意,远超过对将军,就让我去试探下她的敌意,依此判断她下一步的行动。” 李雪妆关切道:“可是这样,司徒先生太危险了。” “为将军效命是在下的荣幸。”表面假惺惺的效忠,司徒均心里冷笑,在这个朝代呆的越久,她越是圆滑,内心对权势的渴望财富的企及,被埋的愈深,她的脸上永远挂着温和却虚伪的笑容。 “如果我手里还有刀,我一定会杀了你。”凤舞恋淡淡道,“等你死了,我再自杀,也算对得起你了。” 宋小乔撅着嘴,抗议道:“你为什么非要我死?大家都活的好好的,那不是很好吗?” 凤舞恋淡淡苦笑道:“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 “为什么没有?”宋小乔反问,“就当是为了我,不行吗?” 凤舞恋低头,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惆怅与失落:“一来我还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冤枉了你;二来,我的这张脸……” 宋小乔嬉皮笑脸的开口:“我看人又不是看脸,我只要知道你是恋儿就够啦。” 凤舞恋眸中仍是疑虑,良久才叹道:“先这样吧,等事情清楚了,我再与你做个决断。” 说到底,只是舍不得而已。 宋小乔笑的阳光明媚,伸手牵住凤舞恋的手,道:“你先跟我回去再说吧,住在这种地方多不安全!” 凤舞恋身子一僵,咬牙抽回自己的手,低声道:“我是卖身给凤岚阁的,你有钱赎我回去?” 摸摸自己干瘪的口袋,宋小乔丧气的低下头。 凤舞恋反而笑了笑,眼睛越加的明媚起来,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你做你想做的事去吧,我在这里反而习惯了,伪装,是我最擅长的本能。” 告别了凤舞恋,宋小乔满腹心事往回走,她见到了喻灵霜,说明之风一定也在附近啊。可是该怎么样找他,也许他并不想见自己…… 宋小乔叹口气,觉的浑身力气被丝丝抽离,禁不住头垂的更低。 那个绝美高傲的少年啊……他到底有没有想过她?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鞋,宋小乔怔了怔,顺着鞋子往上看,竟然又是喻灵霜。 呆了会儿,她大喜:“之风要见我?!” 喻灵霜面无表情像个冬瓜,伸手丢过来一个东西,冷冷道:“想恢复你王爷的身份,就拿这个想办法进宫;不想恢复,就远远的跑,以后这东西也会成为你的保命符。” 宋小乔接过这东西一看,顿时僵住,喻灵霜丢过来的,赫然是西昊国的兵符。 那边喻灵霜解说道:“如今仍在通缉你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个,早在几年前,兰萧萧就已经拿到兵符,可是半年前搜查王府的时候,兵符不翼而飞。” “原来已经到了你们手里!”宋小乔恍然大悟。 喻灵霜点头:“没错,现在交给你,如何选择,你自己选吧。” 说完这番话,她痛快的转身,迅速的飞离。 她要回去禀报,告诉她的主人,东西已经到了宋小乔手里,就看接下来她的选择。 如果她选了恢复王爷身份,那么他们依旧是对立的立场;如果……她选择离开,那么他就带她走。 可是权势财富,谁能痛快的丢弃不要? 宋小乔回去以后,把自己闷在房里两天,再出来时,已经坚定了信念。 她避开所有人,悄悄找到凉管家,询问:“有没有进皇宫的密道?” 挑好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宋小乔辞别了凉管家,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精神上了路。 她还认识去皇宫的路,到了宫外,耐心守侯,看这侍卫来回巡视,一班交替一班。果然在侍卫换班时有片刻的空缺,宋小乔抓住这个机会,抽身一闪,撒腿就跑,从偏门旁的墙角钻进去,顺利的溜进宫。 进宫只是第一步,如何见到皇上还需要更艰难的步骤。 宋小乔在宫里蹲大半天,又累又饿,仍是没有机会进去,宫内的守卫比宫外要严格几倍,连只鸟都飞不过,更何况她一个大活人? 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天色渐晚,宋小乔忧虑的抬头,捂了捂肚子——好饿! 又有一队侍卫巡过,整齐肃然,宋小乔忙屏了呼吸,静静等着这队侍卫走过。 队伍走过,但随即又有一人留了下来,其他人不管不顾的走了,这人捂着肚子,朝宋小乔藏身的角落跑来。 糟了,被发现了吗?宋小乔大惊,紧咬住牙,情不自禁握紧了拳。 这人跑近了,嘴里嘟囔着:“哎哟……疼死了……” 原来是肚子疼的,宋小乔暗松口气,随即意识到,机会来了! 搬起地上不好不小的一块石头,在那人发现她的瞬间,立刻砸了下去!宋小乔没胆子杀人,自然也不敢用全力,那人头上挨了一下,鲜血如注,倒在地上,但呼吸仍在。 扒了她的衣服换到自己身上,宋小乔遮遮掩掩的跑开。 一路小心谨慎,总算到了内宫,宋小乔又盯上一个侍女,故计重施打晕对方,又扒了人家的衣服,自己扮成侍女,进了内殿。 “还好来过一次皇宫……”侥幸的低语着,她走进皇帝兰正尧的寝宫。 皇上还在办公,没有回来,寝宫内安安静静,除了宋小乔再无其他人。坐了一会儿,肚子里饿的慌,宋小乔又在寝宫溜了圈,只找到几个水果。 总比没有好!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啃水果,宋小乔一屁股坐在皇帝睡觉的精致大床上。 皇帝的生活真腐败……宋小乔心里感叹,身体呈“大”字型躺下来,望着床板的花纹发呆。 突然匆忙的脚步传来,宋小乔一怔,忙爬起来,却还是慢了一步。 “什么人?!有刺……”兰正尧刚要沉声大喝,正看见宋小乔的脸,及时收回了声音。 宋小乔脸色煞白,紧张的盯着一身华服的皇帝。 她只见过她一面,根本不清楚这个王者天下的女人对自己的妹妹王爷,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皇家无亲情,这话一点也不假。 兰正尧也在上下打量着她,许久才缓缓笑道:“萧萧,我就知道你没死。” 宋小乔也笑笑,道:“嗯,我没死。” 兰正尧走近两步,见她一脸防备便站住脚,微笑道:“我下令要他们一直搜寻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从来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宋小乔撇撇嘴,讥讽道:“那是幸亏你没找到我,你要是找到我的话,我哪还能活到现在?” 兰正尧挑眉,笑眯眯道:“那你回来自投罗网?” 宋小乔也换了副笑脸,嘻嘻笑道:“因为我知道,如果没有兵符,皇姐也调不动西昊国的兵马呀!” 兰正尧一瞬间变了脸色。 (有章空缺) 司徒均一路走到萧王府,李雪妆的人暗中跟踪,眼看着她走到府门前,然后被绑了进去。 司徒均被绑进府里,而后松绑,悠闲的喝茶。 宋小乔瞪着眼睛,撇撇嘴,没好气道:“现在将军府的人都把你当英雄了吧?” 第一百六十章 拖个美男回府 49 司徒均嗤笑一声:“我本来就是英雄。” “你是个屁!”宋小乔跳脚骂道,“你阴险狠毒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朋友,你这样的人品渣到了极点,我代表全国人民鄙视你!” 司徒均充耳不闻,等她骂了一通,才淡淡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返回现代?” 宋小乔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最早与司徒均说的那些话,当下翘起二郎腿,一副无赖样子:“我连之风的影子都还没见过,怎么能回去?你要快点帮我找到他才是。” 既然提到了回去的事,司徒均干脆问出心中疑惑:“当时你的手链明明都在我的手里了,你是怎么传送回去的?” 宋小乔瞪她一眼,道:“你管得着吗?手链在哪儿?现在还我!” 司徒均淡淡道:“丢了。” 宋小乔大怒:“你这个混蛋!”真想不惜形象的与她打一架,最后还是强忍住作罢。 “闲话少说,”司徒均正了正身,道,“李雪妆担心你会报复她,所以我才来探你的口风,你现在恢复了王爷身份,下一步要怎么做?” 宋小乔本来不想理会将军府的人,可司徒均这样一提,她突然想起来,李纯色也是害了之风的罪魁祸首之一,当下沉思起来。 司徒均看出她的意图,不屑的笑了笑:“就凭你?真想对付将军府?” 宋小乔怔了怔,怒道:“姑奶奶我就是想对付将军府!你要怎么样?!” 司徒均挑了挑眉:“我能怎么样?现在是你要挟我,大小姐!” “哼!”宋小乔撇嘴,冷冷道,“要怎么对李雪妆交代随你,不过我要知道李纯色的行程,我要替之风报仇!” 司徒均淡淡道:“她明天会去凤岚阁找旧情人见面,怎么折腾随你,我走了。”说罢她起身,朝宋小乔的小厮使个眼色,二人配合的出了大门。 宋小乔没理二人,她的心思已经全放在明天如何对付李纯色了。 次日天一早,宋小乔换了便装,带着几个得力助手出了门。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宜大张旗鼓的出门,更不能留下什么惹人非议的话题,凉管家本来是不允她出来的,可拗不过宋小乔,只能叮嘱千百遍以后,由着她去了。 在宋小乔心里,有什么能比得上帮之风报仇重要呢! 冲到凤岚阁,宋小乔挑了位尚看得上眼的男子,再包一间房,几个人亲亲热热的进去——扒了那男子的衣服。 “王爷!”侍从将男子的外衣捧过来。 嗅到衣服上刺鼻的香味,宋小乔撇嘴皱眉,捂着鼻子换了这身。 再把头发解开,梳了个当下青楼里最流行的男子发髻。除了衣服上的浓郁香气,其他的宋小乔还是比较满意的,她是第一次女扮男装,兴致也不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中间还有美男弱弱的挣扎,随即被布团塞住嘴,人也被塞到了床下。 回忆着现代的化妆方式,宋小乔在自己脸上折腾一番,待拿镜子照时,连自己都被吓一大跳! 脸颊用粉抹出了淡淡的线条,下巴尖巧,唇齿分明,既给自己凭添了几分阳刚之色,如凝脂的肌肤和浓重的眼影又不失妩媚。宋小乔怔了怔,喃喃道:“这么美,真乃妖孽也!” 几名侍从强忍住想吐的冲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宋小乔等啊等,派出一人在外面望风。 望眼欲穿,终于听到侍从在外面放出的信号——李纯色来了! 宋小乔心里一喜,把窗子推开一个缝,眼瞅着李纯色揽着相熟的人上楼来了!见时机一到,她推开门,故作急切的冲出门,恰好撞到李纯色怀里,而把她怀里的美男撞到了一边。 “谁家的……”男子怒斥,却在看见宋小乔的脸后怔了怔,而李纯色,口水都已经流下来啦。 这个撞到她怀里的人,温香软玉,虽然瘦弱却颇为吸引人,样貌阴柔又不失魅惑,在男子中算是极品了。 强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她揽着怀里的美人,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却羞答答的垂下头,不发一言,只是勾人的眼角,不住的瞄自己房间。 李纯色察觉,也朝这房间多看了两眼:“这是你的房间?” 美人欲语还羞,只点了点,突然一扭身,回了自己房间。 李纯色啧啧称赞,无视了自己身旁人幽怨的眼神,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全投在了这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上。 推开身旁的美男,李纯色嘿嘿一笑,径自推开门进了这房间。 然后就听见一个清脆干净的声音,带了些惊恐,叫道:“小姐!您这是……啊!你要干什么?!放开手!不然我要喊人了!……” 暗中跟随李纯色的人皆是暗暗一笑,心想自家小姐也真猴急。 然而,其实真正的情况是这样的—— 李纯色一进门,立刻有守在两边的人从她背后袭击,于是连哼都没哼一声,李纯色就晕了过去。接着由一个嗓音较为清亮的人叫上两句,让外面的人误以为是李家小姐太过急噪,想玷污人家。 李纯色被五花大绑,几个人围成一个圈,望着主心骨:“王爷,怎么收拾她?” 宋小乔还保留着那妩媚的装扮,她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可其他几人面对这样一张脸,强忍着笑实在有些不容易啊。 “杀了她……”宋小乔想了想,低声道。 她不敢杀人,可不代表就不会杀人。李纯色侮辱之风,就算把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是…… “王爷,李纯色杀不得啊!”有人道,“杀了李纯色,就等于向李雪妆宣战,而王爷此时的处境……” 宋小乔禁不住长叹口气,突然冲上前,抓住李纯色的衣襟,用力一扯。 “嘶——”衣服从胸口处裂开,一直裂到根部。 发泄了少许,宋小乔满意的拍拍手,扬了扬下巴:“给我揍!千万别客气!” 侍从们也没敢客气,老拳老腿的全都不要命的招呼到了李纯色身上,直把她疼的醒了过来,然后又疼的晕了过去。 胖揍过后,宋小乔检查一番,满意的点头:“这下,就算李纯色的亲娘来,也认不出她了!” 宋小乔推开外院的窗户,扭头问别人:“从二楼掉下去,摔不死吧?” “摔不死,摔不死!”这人一边抹汗一边回答。 其余几人基本明白了她的意思,三下两下抬起李纯色,就要往外扔。 “等等!”宋小乔忙拦住众人,坏坏笑道,“只扔下去怎么行?我还有份大礼要送给她呢!” 在宋小乔的指示下,几人利落的扒了李纯色的外衣,把内衣撕的破烂,脸上颈上再补上几条抓痕,这才从二楼扔了出去。 宋小乔换回自己的装扮,让属下先回王府,她则绕到外面,看接下来的好戏。 李纯色坠楼,她的随从自然大惊失色,一边忙着去抬自家小姐,一边冲进那房间去看到底是何人所为。 宋小乔等人溜的快,房里只剩了一人——这房间真正的主人,凤岚阁的头牌公子。 “主子!抓到了这个人!”几人押着头牌送到李纯色面前。 李纯色被扔下楼后,再加上有人不住呼唤,逐渐转醒。此刻的她极为狼狈,衣衫褴褛,脸上伤痕累累,甚至连外衣都没有,只勉强披着随从的外套。 她抬头看头牌美男,头牌本来也是相貌出众的,妩媚阴柔,再加上李纯色当时其实并未看的太清楚,于是一点头:“就是他!他的同党呢!” 头牌一听大急:“不是我呀!我什么都没做!” 李纯色阴测测一笑,钳住美人下巴:“你的同党呢?” 头牌美人急道:“小人没有什么同党!” 李纯色脸色骤然一寒,冷冷道:“没有同党,难道凭你自己就能把本小姐打成这样?!” 头牌美人大怒,直接将宋小乔对付他的招数安到了李纯色身上,叫道:“是你先欲图侮辱我,我极力反抗,才把你打成这样的!难不成还是我的不对了?” 围观的人小心的看着热闹,俱是想笑又不敢笑,宋小乔混在里面忍的更辛苦。 老鸨终于赶了过来,见戏也演的差不多了,宋小乔突然想起一人,急忙从人群里跑开。 她要去找凤舞恋。 循着记忆找到凤舞恋的房间,宋小乔敲敲门,满心期待。 “是谁?对恋儿念念不忘么……”门未开,声先至,伴着扑鼻的脂粉香,凤舞恋出现在宋小乔面前。见来者是她,凤舞恋的神色有些微诧异,随即低了头不自在道:“王爷……来做什么?” 宋小乔道:“我来接你回去。” 凤舞恋怔住,不可置信瞧着她。 宋小乔有几分羞赧,期期艾艾道:“我现在恢复身份了,我……又是王爷了,你跟我回去吧……我让你过最好的生活……” 凤舞恋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精巧的脸上似乎透出几分笑意:“王爷想照顾我一生一世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 拖个美男回府 50 宋小乔神色黯淡下去。 从她到这个朝代,身边一直有那么几位美人相伴,可是白若衣的死,让她突然明白,这些美人太过脆弱,就像温室里的花朵,生活的艰辛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如果放任他们自生自灭,这群花一般的男子,就只会枯萎、凋零。 而之风是个例外。 想起之风,她脸上微笑起来。可再看见凤舞恋,这笑容又不自觉的敛了起来。 宋小乔已经接受了兰萧萧的身份,那么她的一切,包括照顾凤舞恋等人,也成了她的责任,这是无法推脱的。 心念及此,宋小乔点了点头,道:“是要照顾你一生一世啊。” 凤舞恋面无表情,但缓缓的,神情终于柔和起来。 “我跟你回王府……”他低低的开口。 宋小乔带着凤舞恋,就如当初接之风回王府一样,带了顶轿子载着美人,而她,溜在轿子后面像个小跟班。 真怀念那时候啊……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凤岚阁的二楼。 有个影子飞快的从一扇窗后闪过。 宋小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突然猛的回神,撒腿跑回凤岚阁! “王爷!”凤舞恋在轿子里低低的呼唤了一声。 宋小乔顿住,回头道:“恋儿你先回去!我刚刚看到之风了!我必须要找到他!”说罢再也不回头,直冲进去奔二楼。 找到刚才人影闪过的房间,她二话不说踹开门,看到的只是一间空屋…… 从天堂跌入地狱是什么感觉?就是现在的感觉。 对着空屋子发了会儿呆,宋小乔又猛的跳出来,大声叫道:“之风!你出来——!我知道你在——!” 你明明在这里,只是躲着我而已…… 宋小乔嘶吼,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眼光,继续对着虚无的空气大喊:“你躲着我也没用!难道你能躲我一辈子吗?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用一生的时间来找你!你不敢见我,你为什么不敢见我?因为你喜欢我了吗?之风,你喜欢我!……” “够了。”终于有人出声,站在宋小乔背后。 骤然狂喜,宋小乔回身,笑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见我的!” 喻灵霜眸里卷着不知名的狂风,眼神几乎要把宋小乔刺穿,好一会儿才冷冷道:“跟我来。” 宋小乔抿抿唇,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跟上她的步伐。 二人走到深处,喻灵霜这才停下脚步,推开门。宋小乔摒住呼吸,向内一探,看见那个熟悉的,风姿绰约,万种风情却又冷峻的身影! “之风……”喃喃的叫出声,宋小乔笑起来,鼻子却是酸酸的。 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身形,他还是如半年前那样,分明是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可是精致的五官就像夜里透亮的宝石,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比起半年前,他更瘦了些,显得身材更修长。他静静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枚扳指,眼眸清冷如星。 “你为什么躲着我?”宋小乔有些委屈,站在原处问道。 之风冷冷瞥她一眼,道:“你又为什么想见我?” “我……”宋小乔张了张口,低下头去,讷讷道,“因为想,所以想,就这么简单……” 之风却是冷笑了一声,若说他与半年前有什么差异,恐怕就是这神情,是无时不在的距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宋小乔讷讷的不知说什么好,之风却嗤笑一声,眸子里满是轻蔑:“想见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宋小乔怔住,结结巴巴道:“之风你,你怎么,怎么……” 她以为两人重逢,那场面一定是欢乐感人的,可是却没料到这个美少年好象一夜之间对她有了天大的仇恨。 之风神色一转,已由冷漠转为疲惫,他轻叹口气,道:“你现在知道我还活着也就够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之风!”宋小乔叫道,“你跟我走!否则我就赖在这里一辈子!” 果然,还是那么无赖啊…… 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柔软,之风勾了勾唇:“走不走由不得你,你若不走我就只要用些手段了。” “我就是不走,看你能把怎么样?!”宋小乔挺挺胸膛,摆明要无赖下去。 之风无语,瞥一眼喻灵霜,淡淡使个眼色。 喻灵霜笑笑,上前一把抓住宋小乔,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把她直接提了起来。 宋小乔大惊,手忙脚乱的挣扎,嘴里大叫着:“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之风快救我……” 还不等她叫完,喻灵霜已经胳膊一抬,把她从窗口扔下去了。 “砰——!”身体与大地亲密接触,骨头几乎都散了架,宋小乔好半天才缓过来,恨恨望着那窗口,最后什么也没骂出来,捂着腰哎哟哎哟的走了。 凤岚阁某个房间内,喻灵霜望望窗外,回头道:“公子,她走了。” “哦。”淡淡的应一声,卷长的眼睫敛住璀璨的眸子,心底忽然多了几分失落。 本不该与她有什么纠缠的,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快刀斩乱麻反而好,赶走了她,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为什么心里还会失落? 之风强令自己不去想,可是潜意识里,还在不解的问着:宋小乔你这个无赖,脸皮最厚的你,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我吗? 宋小乔这个脸皮厚的无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啦,回王府抹了跌打酒,第二天又精神抖擞的来凤岚阁蹲点。 之风所在的房间又没了人,这个家伙,真是狡兔三窟。 宋小乔坐在客厅里,眼巴巴瞅着上面,她就不信之风不出来! 美人没有等到,外面却传来一阵嘈杂声,伴着一个女人的蛮横叫声:“贼人就在凤岚阁里,你们给我好好守着,老娘我非要把他绑回去!” 老鸨忙上前劝解,宋小乔无趣的撇撇嘴,埋下头去。 李纯色昨天吃了那么大的哑巴亏,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她本来要封掉凤岚阁,多亏老鸨拼死维护才免了这灾祸。可是李纯色回去后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又带了人来。 宋小乔想,不能被她看到,不然事情就更麻烦了。 事与愿违,李纯色急吼吼冲进凤岚阁,一边令手下把好门,一边搜寻可疑的人物。 这下躲躲闪闪的宋小乔可逃不过了。 被李纯色的手下揪过去,宋小乔心底不安,脸上强自镇定,瞪着李纯色。“小姐,这是萧王爷……”手下低声禀报。所有人都知道,萧王府和将军府不和。 李纯色回瞪宋小乔,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宋小乔抿了抿嘴,突然注意到对方脸上还有未散的淤青,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李纯色大怒:“昨天你在哪儿?!”她怀疑昨日的事,一定和这个讨厌的兰萧萧的有关! 宋小乔不屑的撇嘴:“你管的着吗?” 李纯色怒吼:“说!昨天的事是不是你设计的?!”话音刚落,她突然盯住宋小乔的脸,缓缓走近了道,“怎么你这张脸……看起来好面熟啊……” 宋小乔心中狂跳,暗暗叫糟,她今天出来为了清净,一个人都没有带。孤身对付李纯色这帮人,实在有些难度。 眼看着李纯色要抓到自己的脸了,宋小乔大叫一声:“有飞碟!” 众人没去看飞碟,倒被她这一叫吓了一跳,全怔了怔。宋小乔抓住时机,挣开抓她的人,抽身跑掉。 “快追!”众人反应过来,忙追上去。 宋小乔一路狂奔,可惜门口也被李纯色的人把持着,她只能在凤岚阁里逃窜,这一路上蹿下跳左摔右砸的,好几次险些被抓到,惊的宋小乔出了一身冷汗。 老鸨见一边是将军女儿,一边是王爷,哪还敢劝驾,早早的躲起来看热闹了。 两边人折腾了一会儿,宋小乔渐渐体力不支,眼看着追赶者距自己越来越近了,双腿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提不起来。 NND,上一次落到他们手里,难道这次又要载进去了! 宋小乔正忿忿想着,却没注意旁边伸出一只手,在她跑过去的瞬间,嗖的拉了她过去! 还未定神,腰又被人拦起,整个人腾云驾雾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宋小乔大叫。 “吵什么?!”抱她的人恼怒的低吼一声,是宋小乔熟悉的声音。 “灵霜?!”宋小乔又惊又喜,将自己的处境抛之脑后,恨不得八爪鱼般缠住她,“是之风让你来的吗?他放不下我对不对?!” 喻灵霜嫌恶的瞪她一眼,挑了个安全的地方,还未完全落地,便把宋小乔一抛—— “啊啊啊——”连番惊叫后,宋小乔再次坠地,揉着自己的腰,爬都爬不起来了。 “喻灵霜你个混蛋……” 喻灵霜也不看她,径自转身走了。 宋小乔歇了一会儿,爬起来又哎哟哎哟的回了王府。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拖个美男回府 51 凉管家看王爷出去两次,每次回来都一身伤,心疼道:“王爷还是先歇息一阵子吧,总是这样下去,就算每次都是小伤,积累起来也是大患啊!” 宋小乔撇嘴握拳,坚定道:“轻易放弃不是我宋……我兰萧萧的性格,明天我接着去,我相信总有一天,之风会跟我回来的!” 凉管家再不劝解,只担忧的朝琳琅园方向望去,那里还有几个美男需要王爷安抚呢! 宋小乔说到做到,次日她又带了几名属下直奔凤岚阁,而李纯色也像早已约好的一样带着人守在那里。双方自然又是大闹一场,宋不乔秉着不惹事不闹事的原则,在属下的协助下四处逃窜,直把李纯色气的吐血。 而每到危机时刻,喻灵霜就会出来救驾,宋小乔也是料定了之风不会袖手旁观才敢这样闹下去。 这么一闹,竟然闹了足足有半个月。 这半个月下来,凤岚阁也烦躁起来,这么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们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其实宋小乔和李纯色也逐渐有些吃不消,每天都做耗体力的剧烈运动呢!你追我赶的没一天歇过。宋小乔已经隐约觉的自己老胳膊老腿有断掉的迹象了,但她不会轻言放弃,李纯色为了面子,也就这样耗着。 半个月,平均每两天半见到喻灵霜一次,而之风,迟迟不肯露面。 “公子,她又来了。”喻灵霜瞥一眼窗外,回头道。 “知道。”淡淡应一声,之风绝美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个女人折腾些什么,他全知道,只是硬着心肠不出去与她见面。想起宋小乔,之风面容上终于不再平静无奇,漂亮的眸子里,有淡淡的忧虑,还有微微的痛楚。 喻灵霜看得出他的心思,张了张嘴,最后道:“不如……杀了李纯色?” 有多少次,她都要下手了!全被公子阻拦。公子说,还不到时候,报仇不能急于一时,更要结合所有的情况,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喻灵霜明白那件事对之风的影响有多大,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的守护。 现在,那个讨嫌的宋小乔又出现了。她看得出来,公子的心,一天天动摇着,又或者,以前他只是把心事藏的太深,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有宋小乔的影子吧。 两人正沉默着,忽然听到外面大喊:“之风!你给我出来!” 又是老戏码,二人不约而同叹口气。每次宋小乔过来而李纯色还没到时,她就站在凤岚阁门口这样大叫。如今整个都城都知道,萧王爷沉迷美色,日日流连凤岚阁。 心底微微动了动,但还是压下去见一见她的欲望,之风捧起茶杯。 外面宋小乔又接着喊道:“我受够了!今天你再不出来,我就再也不来了!” 受够了么?之风苦笑,连喝到嘴里的茶水,都比往日苦涩了数倍。 “因为……”宋小乔依旧百折不挠的吼着,“今天再见不到你,我就死给你看!” 她是要把无赖精神发挥到底了啊! 喻灵霜道:“公子,她不会真的寻死的,只是作戏给你看而已。” 之风点点头:“我知道。” 没有动静,等了小片刻,宋小乔不耐,再次吼道:“我要死了!你真的不出来见我吗?!那我现在就去死了!” …… “我真的去死了!” …… “我真的去了!” 阁楼里的之风失笑,这家伙,要死还三番四次的提醒么?分明是想耍赖! 虽知道宋小乔的性子,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她搞什么鬼。 外面又静了一会儿,这次静的有点久,她走了么?之风正思忖着,便听到外面一群人突然都叫起来:“王爷!王爷!快!找大夫去……” 心中一紧,之风起身,快步到窗边,这时便听到李纯色带着属下来的声音:“兰萧萧!给老娘过来受死……咦?我还没动手,她怎么就死了?哈哈哈哈!” 然后是狂叫声,对骂声,惊叫声,嘈杂的混在一起。 之风再也顾不得什么,破窗而出飞身下来,入眼的便是一大堆人,被围在当中的是宋小乔及其手下,她的脖颈间满是血渍,地上还有把断剑。 轻飘飘落到当中,之风拨开众人冲过去抱住宋小乔,连声音都多了分颤抖:“……小乔?” “是你!”李纯色认出了他。 之风瞥她一眼,冷冷道:“我们的帐,以后再算!” 他抱起宋小乔,足尖轻点跃上二楼,又冷冷扫过众人,这才飞身而去。 没多会儿飞跃到安全的别院,之风这才停住,匆忙抱着宋小乔进屋放她在床上,自己心急火燎的去找纱布止血药。 宋小乔你这个笨蛋,怎么要死就真的去死?! 喻灵霜知道这个住处的,她随后会跟来,倒不用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宋小乔的命。 之风拿了金创药,冲到床沿,小心的抚上宋小乔的伤口。 血渍干枯,肌肤平滑,分明就是没有受过伤。 之风怔神,宋小乔却突然眼睛一睁,翻身扑了上来,嘻嘻笑道:“之风!我就知道你心疼我!”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像受了伤? 之风怔怔道:“原来你是装的。” 宋小乔像八爪鱼,牢牢缠着他不放,道:“不装死,怎么能骗你出来?你就这么狠心,见都不愿意见我吗?” “我若狠心……根本就不会救你了……”心底暗暗道,之风露出几分苦笑。 宋小乔看他表情,敛了敛神色,小心翼翼道:“跟我回去……好不好?” 之风瞥她,淡淡道:“装死骗我,还想让我跟你回去?” 真是个麻烦!宋小乔叹气,伸手捧过之风的脸,正对着他璀璨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以后再也不骗你,只求你跟我回去!你到底怨恨我什么,说出来我全改!给我次机会好不好?之风!” 她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之风也禁不住呆了呆,忽而露出疲惫的神色,垂下眼帘,缓缓叹道:“宋小乔,你有了白若衣和凤舞恋,又何苦还来招惹我……” “我得知你出现的消息后,就去找你,却正看见你……你亲了白若衣。”他淡淡道,“更何况你又答应照顾凤舞恋一生一世,有了这两个美人,你还不知足吗?” 宋小乔忙道:“你听我说!若衣……他已经去世了,我亲他,是因为他病重快要不行了,他的心愿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啊!” “之风,你知道我不是兰萧萧。”她固执的捧着之风的脸,见后者没有挣扎,也就一直捧着,“可是现在我顶替了兰萧萧的身份,她的人变成了我的人,凤舞恋现在变成这样,我有责任要照顾他!我是许诺照顾他一生一世,可是并没有说爱他一生一世啊!在我心里,他像哥哥或弟弟,我心里始终只有一个人,他叫之风!” 之风垂着眸子,静了一会儿,终于抬起眼睫,眉目间满是忧伤:“我已经不配……” 从那日被李纯色侮辱,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不是干净的,他配不起别人的真心,配不起别人的守护。 宋小乔微微一笑,只拿行动回复了他。 她凑近了之风白透的脸颊,二人呼吸可见,她轻轻的,柔柔的,亲了之风的嘴唇。 之风身子僵了僵,却没推开宋小乔,只别扭的垂下眸子。 这就表示,他是喜欢她的。 宋小乔内心狂喜,更抱紧了之风,在他光洁额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又轻轻吻过他的眼睛,最后到红嫩的唇。宋小乔心里一动,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之风吃痛,眨眨眼睛,却无埋怨,只淡淡问:“你做什么?” 宋小乔得意洋洋的宣布:“给你刻了我的记号,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啦!要乖乖跟着我过一辈子!” 之风倚着床沿,神情里多了几分慵懒,笑眯眯看着她:“好。” 宋小乔更为欢喜,又扑上来。 之风微笑着,伸手在她腰上一点,后者就立刻昏睡过去。 宋小乔失去意识,之风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敛去。端详了一会宋小乔的脸,又下意识的摩挲过自己的唇——那一口咬的真狠,都见血了。 神情一动,渗出些冷意,之风脸色变的飞快,刚才的温柔笑意全然不见,冷冷道:“出来吧。” 身后有脚步声,仅从脚步声便能听出来人心底的复杂情绪。 “灵霜?你在外面,看我的好戏么?”之风低声道,收起了一瞬间散发出的冷漠。 喻灵霜不语,她紧紧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会发出什么声音。 匆忙赶到这里,她怕公子会出什么事,然而看到的却是……宋小乔那个女人!把公子害成那样还不够,还要纠缠下吗?看着他们亲热,她心底痛到极点,几乎难以自制。她的守护,她的关心,在这二人面前好象全成了笑话! 之风回过身来,奇怪的看着她:“灵霜?你没事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拖个美男回府 52 他唇上的一抹嫣红,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喻灵霜忙使劲摇头,控制着自己声音的平稳:“……没事。” 之风微微一笑,道:“你把宋小乔送回萧王府去,回来了我们再商议离间西昊与北星的计划。” “是。”虽心里百般个不情愿,喻灵霜还是应一声,拎起宋小乔就出了门。 宋小乔一觉醒来,记忆还停留在与之风亲热的阶段,当下一怔,翻身跳起:“谁偷袭我?!”正和美人亲热,是谁那么缺德,点晕了她?! 结果这个鲤鱼打挺没跳起来,反而把头撞到床板上,宋小乔险些又晕了过去。 凉管家进来,正看到这一幕,惊道:“王爷!”说着冲过来搀起宋小乔,替她揉着额头,道,“王爷一直睡到现在,感觉好点了没?” 宋小乔龇着牙叫疼,道:“我怎么回来的?是谁把我打晕了?” 凉管家想了想,道:“是那位喻姑娘带王爷回来的。半年前王府出事,她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次是半年来头一次出现。” 她顿了顿,低声道:“王府出事……会不会和这位喻姑娘有关系?” “喻灵霜!”宋小乔咬牙切齿,“坏了我和之风的好事!” 她以为是喻灵霜把她点晕,自然恨恨的诅咒,可是当时之风也在旁边,任由她被送回来而不管,想必之风也有份。算了,今天先这样吧,明天再接着去凤岚阁。 宋小乔精神抖擞的起来,用过晚膳,去找凤舞恋说了一会儿话,流情自白若衣去世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她也懒的去管。 这夜,睡的正香,宋小乔便觉的有什么在摸自己的脸。 迷迷糊糊睁开眼,她嘻嘻一笑:“之风……你来啦。” 她的面前,之风一身玄色夜行衣,眸子璀璨如星辰,他坐在一侧,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静静的看着她。 宋小乔牵过他的手,仍有些迷糊,揉了揉眼睛,道:“你今天晚上不来,明天我也要去找你的……回王府来吧?我们好好的过日子。” 之风沉默着,许久才道:“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宋小乔怔住了。 难道是…… 宋小乔心念一动,忙道:“你听我说……过去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之风,我不介意,真的,我不介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出众,最优秀的那个人。” 之风微微一笑,低声道:“你能这样说,我很开心。不过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现在我们身份特殊,你既然选择了继续做王爷,那就要面对各方面的压力,这个时候与我私交甚广只会对你不利……你别忘了李雪妆和她女儿都知道我的身份,她们只是不敢确定而已,一旦东泪五皇子在西昊国的消息传出去,你也会受牵连的。” “我不怕!”宋小乔道,“我做王爷就是为了能有资本保护你,等到……等到我的朋友来接我回家时,你就跟我一起走!我们永远离开这里!好不好?” “回家?”之风微怔,“你的家是哪里?这半年来,你是回家了么?” 宋小乔点点头,大眼睛扑闪扑闪,讨好的对着之风笑。 之风淡淡哼了一声,声音里透出些微不悦:“你莫名其妙消失,再出现就是半年后的现在,原来是回了家,恐怕在你心里,根本没什么值得你留恋吧!” “胡说!”宋小乔辩解,“当然有值得我留恋的!而且是一个美少年!” 勾了勾唇角,之风眉毛挑起,似笑非笑的问:“那你还舍得整整半年都不露面?” 宋小乔叹气,沮丧道:“这里不是我想来就来啊,我回去以后……他们都不准我再过来,最后是我想尽办法偷跑出来的。” 她怎么会舍得这里的一切?还有那如花似玉的人。宋小乔传送回家时,有些天闷在家里看碟,正看到经典喜剧《大话西游》,里面的强盗说“有一天你发现你爱上一个你讨厌的人时,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那时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之风,想到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想到被他狠狠踹一脚的样子,又想到自己无数次的在心里骂他“死人妖”。 那时她心里有个念头开始滋生,并且越来越强烈,那就是她要回去,要去寻找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 现在她找到了,可是他们之间好象还有着什么阻碍,不过她不怕!宋小乔握拳,对着之风傻笑,心底暗暗道,早晚能迎得美人心,抱得美人归! 之风的神色越来越温柔,简直要把宋小乔融化开。他唇角挂着淡淡的笑,低声道:“你逃出来,有没有想过再回去?” “再回去?”宋小乔恍惚了,颇为伤感的回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如果可以的话,之风,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之风站到她的床边,难得露出几分调笑神色,淡淡道:“以后再说。”正说着,外面吹进来一阵风,窗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而之风借机跃起,在宋小乔屁股上踩了一脚,穿窗而出。 宋小乔揉了揉屁股,又闷闷的躺下。 这种被动的感情,又别人掌控的感觉真不好。如果她会武功,一定要把之风揪回来然后扑倒然后那啥啥……哎想远了。 王府里起了点小喧嚣,大概是之风的踪迹被人发现,不过以他的武功,倒是应付自如的。宋小乔望着床顶,半点睡意也没了,干脆认认真真思考起今后的路线。 与之风见了面,才明白他一直怨恨自己突然消失半年多,还有府里的美男。 是啊,自己已经不是兰萧萧了,不能再任由琳琅园被那些美男霸占着,自己又不喜欢他们,更会耽误了他们! 凤舞恋无家可归,继续留下来倒也可以。那些不知名不知姓的,早早的放走好了……还有流情和迟睿,宋小乔一直不愿见到的两个人,也是时候让他们离开了。 这样想着,终于再次入梦。 次日宋小乔起来,就着手准备遣散府里的美男,那些不重要的还好,平日里没有感情,说走也就走了,顶多给些盘缠,或给他们安排好去处,都不是很费力的。轮到流情与迟睿,宋小乔头疼了。 以前赶过一次流情,可是对方冷笑着说全家都被王爷杀了,他无处可归,害得宋小乔再也不敢开口。 还有迟睿,虽也害过她,可到底也是因为她才落到如此境地,他同样也是无家可归的人。 站在琳琅园里,宋小乔又发起呆来。 “哼……”有人低低的嗤笑,宋小乔扭头,见正是流情,禁不住一怔。 白若衣的死,对流情打击也甚大,那是他唯一一个至交好友,却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惹他重病,最终英年早逝。流情把自己闷在房里数日,再出来竟然消瘦了一大圈,空荡荡的衣袍,仿佛风一吹就倒。 想到自己就要赶人家走了,宋小乔态度也和蔼了些,破天荒打了个招呼:“早啊。” 流情神色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回答:“王爷早。” 若流情态度强硬些倒还好,他现在这个样子,宋小乔一早打的腹稿反而说不出来,思忖半天,才道:“你最近……在王府里住的还习惯吗?” 流情淡淡道:“王爷是要赶我们走了么?” 宋小乔一怔,哂哂道:“你都知道了啊……” 流情瞥她一眼,含着几分不屑,道:“我有眼睛看,有耳朵听,王爷大张旗鼓散走了琳琅园大部分人,这么明显了难道我还不知道?其实我才是你最想赶走的人吧?” 宋小乔笑了笑,道:“虽然不愿意直说出来,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流情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只是奇怪……当初你费尽心思把我软禁在这里,就算我想尽办法要你死你也不介意,还是会全力讨好我,为什么后来,突然就变了?” 喜欢流情的,是兰萧萧,不是她宋小乔啊。 宋小乔吭哧吭哧,半天才道:“感情……感情这回事,很难说嘛!” “是啊……”流情叹道,“说变就变了!” 宋小乔很是恍惚,怎么自己会和他站在一起聊天? 流情勉强笑了笑,身体晃了晃转了身,声音低低的传来:“那我去收拾东西了……” “等等!”宋小乔突然叫住他,然后自己又愣了。 流情回头,二人目光相对,宋小乔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然而又不知说什么好,看流情的表情,似乎除了失落外,还搀杂着某些奇怪的情绪。她静了静心,缓缓道:“你那么恨我,半年前让我身败名裂时,是不是很开心?” 流情摇了摇头,道:“相反的,我一点都不开心。” 宋小乔眨了眨眼,又是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流情苦笑道:“摧毁你是我唯一的目标,当目标实现时,我就开始茫然,不知道自己今后还要做些什么……每天静的时间越多,就越想清楚了一些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没有说完,径自走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拖个美男回府 53 若衣说的没错,其实他,是喜欢王爷的。 只是这喜欢,摧毁了一切。 宋小乔茫然的目送流情离开,又去找迟睿。反正赶一个是赶,赶两个也是赶,倒不如在今天全都解决。 从她回来,还从未见过迟睿。宋小乔是不会主动去找的,而迟睿也处处退避,因此二人还没有碰过面。 迟睿的住处距流情那里很近,宋小乔过去时,又正看到流情出来。 正尴尬着,流情开口:“我和睿儿说了,你正好再去交代几句,他对你……一直很愧疚。” 宋小乔点点头,刚迈开步,身后的流情又继续道:“我……我不自量力,想问你一句话。” 她回头:“你问吧。” 流情神色复杂,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开口:“你……素来风流,我只是想知道,王爷是否真的喜欢过流情?” 真是纠结啊…… 宋小乔叹口气,甚至都不敢再去瞧流情的眼睛,兰萧萧喜欢流情,可是她宋小乔从来没有喜欢过啊! “过去……我喜欢过你……但现在……不了。” 宋小乔都觉得自己这句话像是宣判了什么死刑。 流情只笑了笑,明朗的眉目间却又渐渐恢复起生机,他侧侧身:“多谢。”说罢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心里感叹着,宋小乔进屋去见迟睿。 这个孩子面貌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他的神情,就像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虽然精致却不自由。再加上半年前他帮流情设计宋小乔,此后心情一直郁结,现在看到她,虽然激动,却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匆忙的站起身,然后小心翼翼的行个礼,头也不敢抬就站在那里,像只孤独的小兽。 宋小乔突然就心软了,她还有什么好恨的?迟睿还只是个孩子啊! 迟睿很愧疚,尤其是对宋小乔。 他虽然是被掳进王府来,但真正抛弃他的,是他的家人。而相对的,宋小乔一直对他和和气气,也从未有过过分的举动,即使自己投怀送抱,她也坚决的拒绝。 只是少年壮志,被困在这样一个小园子里,难免寂寞,流情就成了他唯一的好友。 他钦佩情哥哥的敢爱敢恨,更钦佩他有这样的勇气在这里谋划着今后的自由。于是他也跃跃欲试,但显然,他没有预计过这件事的后果。 王府垮台,之风重伤,与宋小乔失踪,然后宋小乔被捕,再次失踪,白若衣重病,撑了短短半年,凉管家由王府管家沦落为客栈掌柜……他的日子虽然尚且轻松,可是想到其他人,他就痛苦的无法自拔。 现在王爷回来了,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迟睿明白自己在宋小乔眼里已经不过是个陌路人,只是偶尔想起他曾侍奉床榻,隔着衣料拥抱那个女人,心里还是能有少许满足…… 如今,她终于来赶他走了。 宋小乔面对迟睿,闷了半天也不知说什么好,看着少年那拘束不安的模样,她决定长话短说:“我来的目的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赶快告诉我,我还能满足下你。” 迟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睿儿只想要一样东西。” 宋小乔抱起肩,说不清心里是藐视还是好奇:“你说。” 迟睿抿了抿唇,道:“睿儿想要王爷一句话……睿儿想王爷当面对我说……‘我原谅你了’。” 宋小乔怔住,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咬牙道:“你不想要别的吗?钱财地契珍宝我都能给你,足够你安稳过完下半辈子,只要一句空话,有意义吗?” 迟睿还未开口,眼眶先湿了,他顿了顿,才平静道:“只想要这一句话……其他的都不要。” 宋小乔眯起眼睛,深呼吸,而后缓缓道:“我原谅你了。” 迟睿喜极而泣,扑通跪下来哽咽道:“多谢王爷!” 宋小乔怔住,随即上前扶起他,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从这句话说出口开始,好象她真的原谅他了,其实对迟睿并没有那么大的恨意,现在说了句话,所有的不快竟然也都烟消云散了。 迟睿终于真正的由内而外的笑出来,虽然不舍,但已是诀别。 “我会跟情哥哥一起走……”他低低的说道,“还希望……王爷以后要保重。” 宋小乔不由自主的点头:“我会的。” 二人相视而笑,宋小乔不知迟睿是什么心情,总之她轻松了许多。告别迟睿后,宋小乔找凉管家让她去准备一桌酒菜,王府要开一场欢送会。 是夜欢送会如期举办,席上红灯酒绿,歌舞连连,还有击鼓传花,斗文斗武。要走的人在今夜格外放的开,与宋小乔不合的,也趁机会骂了几句,宋小乔全盘接收。 “今夜……不醉不归!你们不要把我当王爷……今天我们都是平等的!我们都是一样的!” 宋小乔也喝了不少,虽然古代的白酒度数都不高,但已有了醉意。 席下迟睿强颜欢笑,击鼓传花正落到他那里,他起来舞了一段剑舞,赢得阵阵喝采。 宋小乔技痒,突得跳到场中,大叫道:“我来给大家唱支歌!” 众人愕然,宋小乔却不管不顾唱了起来: “一盞离愁 孤单佇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 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 月圓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烛火 不忍苛责我 一壶漂泊 浪跡天涯难入喉 你走之后 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 时间怎么偷 花就一次成熟 我却錯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 一曲东风破 岁月再墙上剥落 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又 而如今琴声幽幽 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唱到最后,几乎在嘶吼,好好的一支苦涩离愁的歌,硬是被她唱成了摇滚。众美男个个瞠目结舌,看宋小乔表演。 一曲唱罢,大家仍在发呆,宋小乔朦胧的扫一眼四周,吃吃笑道:“大……家没有听……听够么?那我再唱一遍……一盞离愁……” “王爷醉了!王爷醉了!”众人忙擦汗,手忙脚乱招呼侍从抬宋小乔回去休息。 宋小乔的确醉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失态,唱起现代的歌曲。 月亮光光,照在窗上,落下班驳的影子。 宋小乔头疼至极,隐约中觉得有人在按摩她的太阳穴,那人的动作很柔很轻,像是她最亲密的人。 “之风……”宋小乔迷糊的唤。 “我在。”对方轻轻答应一句,继续给她按摩。 “我头疼死了……”宋小乔像个孩子,翻个身把头埋到之风怀里撒娇。 “你活该!”之风幸灾乐祸,嘲笑道,“不能喝还喝那么多酒,这不是自找罪受么?” 宋小乔半梦半醒,含糊道:“大家都要走了……就算没有感情,我也有点舍不得啊……树倒猢狲散……树倒猢狲散……” “明明是你要赶人家走的……”之风哭笑不得,又按了按她的太阳穴,看她表情逐渐又痛苦转为舒适,才轻笑道,“你唱起歌来……真是难听死了,比狼嚎还要难听。不过,那调子真不错,是什么歌?” 他轻轻哼起来,《东风破》的调子配上他玉石撞击那般清脆的声音,宛如天籁,在宋小乔的房间里静静飘着。 “要散场了……”宋小乔迷糊着又嘟囔一句,“别唱了……” 哼完曲子,之风又低头问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时才发现宋小乔又睡了过去,且比之前睡的还要香。 之风摇头苦笑,取出一张画轴,放到她手里,又摸了摸她的脸。 宋小乔觉的痒,挠了挠脸,翻个身继续睡了。 之风失笑,低声自语道:“看见你,就觉的什么烦心事都没了,也许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与众不同吧,宋小乔……” “是我太任性。”他望着床上熟睡的人,脸上现出一丝忧愁,“明知道我们不可能的,却还幻想着奇迹,每晚都来找你,结果让自己越发沉沦……” “我恨过你,恨你说走就走消失了半年,也恨自己这身子配不上你,我以为你再出现时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最后才知道,原来我不仅不会杀你,甚至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宋小乔弯了弯嘴角,好象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之风怜惜的笑笑,继续道:“皇姐急召我回去,明天就要走了,你说的不错,要散场了……宋小乔,西昊皇帝的圣旨大概明天就送到你府里来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默默起身,终是不舍,再三回头看了几眼,最后一咬牙狠心离开。 等宋小乔睡醒,已经日上三竿。 王府里一切照旧,又似乎冷清了许多,人少了,空气里那股活力也慢慢消退了。 宋小乔揉了揉眼睛,唤凉管家来,问:“王府的情况怎么样了?” 凉管家答道:“今早琳琅园的公子们各自领了盘缠离开,我看王爷睡的正沉便没有叫他们来打扰……王爷宿醉,想必头疼的难受,我叫下人时刻准备着解酒汤,这就端上来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拖个美男回府 54 “不用。”宋小乔摇摇头,她倒不怎么头痛,昨夜睡梦中好象有人在给她按摩,可是当时一心想睡觉,并没有记得太多。 这时她注意到桌上放着样东西,便问:“那是什么?” 凉管家扫一眼,拿起画州递过来,淡淡笑道:“今早我过来便看到王爷抱着这个画卷,怎么也不肯松手,最后我费了半天力才把它从王爷手里拿出来,这不是王爷的东西么?” 宋小乔茫然的接过,展开一看,顿时怔住。 这是一副她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人手中拈一支花,嘴唇微翘着,神态灵动,栩栩如生,把宋小乔那种单纯却又有些流氓的气质表现的淋漓尽致。若非是丹青妙手,绝画不出这种神韵。 宋小乔怔住,却是因为这画她早就见过。 凉管家在旁“咦”了一声,赞道:“真是绝笔啊!画工如此精妙,看着墨还是新的,应该是才画上去的吧,王爷,这是哪位高人所画?” 宋小乔傻不拉叽对着画像发愣,对凉管家的问题闻若未闻,好半天才嘟囔了一句:“我明白了……” 这画像,与当初墨镜大叔拿给她看的那副,一模一样!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有人为了她画了这副画,然后遗失在历史过程中,被时空穿越管理局拿到,然后根据这副画找到了宋小乔,把她又送进了历史! 这就像先有鸡还是有蛋的问题一样,往复循环,却分不出个头绪。 宋小乔嘿嘿笑了几声,仔细回忆昨夜的情景,终于脑子浮出个朦胧的身影。 天籁般好听的声音,哼着《东风破》的调子,能那样温柔的对她的,除了之风还有谁? 他好象说了些什么,宋小乔皱眉苦思冥想,最后还是凉管家看不下去了,轻声道:“王爷,先用膳吧,都午时了……” “嗯。”虽心神不宁,但总不好拂凉管家的心意。 王府开膳,宋小乔吃的也索然无味。 今天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日子,饭还没吃完,外面又有人通报:“王爷!宫里派了宣旨宫女来,说皇上有圣旨!” 宋小乔心肝一跳,忙出去接旨。 她发过誓这辈子不进皇宫,难道皇帝姐姐还对她不放心,要进一步采取手段了? 本来没什么可怕,可昨夜众人离散,之风也好象有些异常,偏偏宋小乔又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一切都好象是什么事要到来的预兆,她不知是好是坏,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着。 不过之风没有带她走,一定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她还不知道,昨夜之风带着他的人悄悄撤离都城了。 一干人迎进客厅,一字排跪开,传旨宫女先是笑眯眯对宋小乔道:“王爷,恭喜了!”这才端正站直,大声读起圣旨。 叽里咕噜念完,宋小乔甩了甩脑袋,对文言文不怎么擅长的她,竟没听懂这圣旨的意思。 凉管家满脸惊愕,扭头看宋小乔,对后者表情茫然,小声道:“王爷!接旨吧!皇上赐婚了!” 宋小乔反问:“谁赐婚?谁结婚?” 凉管家细心的解释:“陛下赐婚,把北星国的三皇子,就是半年前本来要赐给你的那位,曾在王府里住过一段时日的,陛下给你们两个赐婚了!” 如晴天霹雳,宋小乔呆滞当场。 兰正尧打的好主意!北星国的三皇子顾月兮,为人高傲刻薄,最瞧不起宋小乔这种纨绔王爷,相对宋小乔也不喜欢这种眼高于顶的自恋狂,这两个人结婚,一来解决了联姻的大麻烦,二来把烫手山芋扔给宋小乔,也省得她再想别的花样。 如果她抗旨,恐怕兰正尧就正开心了,她缺的就是一个杀宋小乔的理由。 凉管家也一定是想到了这点,这才极力劝解宋小乔:“王爷还是快接旨吧……怠慢了就是对皇上不敬啊……” 宋小乔勉强回神,苦着脸道:“臣谢主龙恩!” 念这几个字,简直都要她把牙咬碎几颗了。 送走了传旨宫女,宋小乔立刻更衣出门,直奔凤岚阁。 寻找之风,无果。 寻找喻灵霜,无果。 她甚至还循着半年前的记忆摸到之风那次重伤带她去的地方,空无一人。 之风和他的人真的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也或者打招呼了,只是宋小乔醉酒不知道而已,想到这点她就焦躁的要抓头发。 也许……之风从没想过要跟她在一起,他对自己的种种好,只是在敷衍自己…… 路上又遇到李纯色一伙人,宋小乔赐婚,她是很嫉妒的。狭路相逢,自然是冷嘲热讽,巴不得宋小乔下来与她打一架。 宋小乔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走了。 回到王府,拿着之风送的那副画,宋小乔一遍又一遍的看,好象这样看下去就能看出来个帅哥。 皇上赐婚,要求近日备好一切完婚,凉管家去请示买什么喜服请哪些宾客等等,全被宋小乔一句话挡了回来:“又不是娶之风,你随便办好了。” 凉管家一边抹汗一边去购置新衣服,王爷说随便办,她可不敢随便办。 三日后,萧王大婚。 萧王一贯在民间广纳美人,但名义上的夫郎没有几个,加上这次散尽后院美人,其实萧王府连个当家夫郎都没有了。这次结婚,百姓们都感天谢地,终于有人来管着萧王爷了,自家的美人不用怕被掳了。 宋小乔全无所谓,恨不得连拜堂都由凉管家替她去,最后迫于无奈,换了喜服到门口来迎新轿。 看着轿子越来越近,宋小乔打个呵欠,扭头问:“凉管家,什么时候结束啊?” 凉管家忙道:“很快!很快!王爷与三皇子拜了堂,这亲就算成了。” “真麻烦!”她抱怨一句,抱起肩斜着身子看顾月兮缓缓下轿。 洞房花烛夜,美人守空闺。 拜堂成亲后,顾月兮进新房,宋小乔跑去与宾客喝酒,她刻意喝的伶仃大醉,然后窝到书房睡了一晚。 以后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宋小乔把书房修整了一番,改成了小间卧室,她住的院子,彻彻底底归顾月兮了。 顾月兮和半年前一样,对下人颐指气使,骄傲自大蛮横,对于王爷不肯圆房,他的回答是:“那太好了!我也不用担心被这样的人玷污我的清白了!” 宋小乔气的鼻子冒烟,以后更是远远的看见他就绕路走,除了下人们私底下怨气漫天,其他都还是很平静的。 平静之下,掩埋着宋小乔暗中的行动,她一边不断的暗中派人寻找着之风,一边与司徒均保持着联络,探听李雪妆那边的消息。 李雪妆也没那么轻易放过她,同样的派了司徒均来打探消息。 司徒均成了双面间谍,不过这是她擅长的东西,应付的从容自如。 王府的酒楼里,宋小乔哀声叹气,恨恨盯着面前的司徒均。 司徒均耸肩,道:“之风要走又不是我的主意,你这样瞪着我有什么用,难道能把他瞪回来?” “要不是你们……”宋小乔怒道,随即又叹口气,“算了,说这个也没用。” 司徒均平静道:“这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我估计他是回东泪了,你别忘了,他是东泪国的五皇子。” “那我就去东泪找!”宋小乔握拳道。 “嘁!”司徒均不屑,“你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满脑子除了之风还是之风!到这女尊社会不做点大事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宋小乔狠狠瞪她一眼,冷冷道:“ 那是你的想法!司徒均你别忘了我们的立场是对立的!像你这样的就算功成名就以后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喜欢之风我就要他,但我不会害任何人!” 司徒均挑挑眉,好整以暇道:“除了你,我可没害过任何人。” “你……”宋小乔语结,险些当场爆发,司徒均偷拿汉朝古玉,才被传送到这里来,而后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朋友,又假惺惺救了王府的下人给自己搏得好名声,在宋小乔眼里俱是不齿的行为,却没想到司徒均还这么习以为常。 平了平火气,宋小乔才道:“算了……你害的我和之风还不够惨吗?我只希望找到之风,然后带他离开,至于你……大家同是现代人,所有的恩怨就一笔购销吧,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去算计人了。” “多谢你的关心。”司徒均客套的回答,那表情显然没把宋小乔的话放在心上。 没多会儿司徒均离开,宋小乔又对着之风给她的画像发呆:莫非之风真的回东泪国了? 再回想那晚喝醉酒的情景,之风好象说了很多话,她依稀记得有“皇姐”这个词,可是再努力回想,什么也想起来了。 真是的!喝那么多酒干吗!宋小乔懊恼的捶脑袋。 “王爷!”外面突然有人慌张的拍门,惊叫着,“皇上遇刺了!” 宋小乔一怔,脑中轰鸣一声,“东泪使臣预谋刺杀皇帝,尧王大怒,与北星国君联手,派遣萧王迎娶北星国三皇子,之后任命萧王为镇边将军,与朝中大将李将军一同出兵攻打东泪……”墨镜大叔的话又在她脑袋里回荡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拖个美男回府 55 事情的发生顺序好象有些出入,但东泪使臣又是什么时候来西昊的?? 宋小乔冲出房间,揪住来人的衣领,几乎失控的大吼:“东泪使臣什么时候来的?死了没有?!” 来人满脸惊慌,结结巴巴道:“小,小人不知道,只听说,说皇上遇刺,刺客身份不明……王爷怎么知道是东泪使臣?” 宋小乔没回答,静了一会儿,突然吼道:“回去备车!我要——进——宫!”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就东泪使臣是之风假扮,如果真的是他……如果出了什么事……那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出来! 与凉管家上了马车,凉管家小心的禀报着自己所知的情况: “东泪使臣三日前就已经到了都城,只是王爷你从不进宫,又不问政事,所以一直不知道……这次皇上遇刺,好象正是她接见东泪使臣的日子……据说皇上伤的不重,不过刺客下落一直不明……” 宋小乔心情烦乱,勉强听着凉管家汇报,只觉得心口堵的难受。 如果墨镜大叔说的是真的,皇上遇刺,她也成亲了,接下来,是不是就到了两国交战的时候? 她即将被任命为镇边将军! 而之风,就东泪国的战神,最后的下场……千刀万剐…… 不!不是这样的!史书上记载的与现实有小小的差别,那么她再努力些,一定可以改变更多的!之风不用死,他一定能安然无恙! 马车终于停下,宋小乔带了人就往里冲,到宫门口被人拦下。 “王爷可有通行令?”守卫照章办事。 宋小乔怔了怔,突然一把拔出佩剑,当着宫门数十位守卫,嘶吼道:“皇姐出了事,本王要去探望都不行吗?这紧急的时候哪顾得上带通行令!今天你们谁要是拦我,我就跟谁拼命!” 都说萧王爷是个流氓,现在看起来果然如此。 众人也不敢再拦,任由宋小乔提着剑,强盗一般的冲进去。 一路冲到皇上所在的含元殿,宫女侍卫全都吓傻了眼,看着宋小乔杀气腾腾,突然便有人叫道:“萧王爷来杀皇上啦!” 宋小乔满脸黑线,把剑一扔,黑着脸道:“我要见皇姐!” “何事如此喧哗?”有人从殿内走出来,是兰正尧的贴身宫女。 宋小乔忙上前道:“我听说宫里出了刺客,所以担心皇姐,我一定要亲眼见见她才能放心!” 宫女不急不忙的行个礼,缓缓道:“皇上龙体无恙,王爷可以放心。” “那我也要见见皇姐!还有,刺客的身份调查清楚了么?”宋小乔问出这一句,心几乎被高高悬起。 这才是她冲进宫来的真正目的啊。 宫女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殿里又匆匆走出一人,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宫女脸色变了变,立刻转身返回殿内。宋小乔正茫然着,想着打听消息的办法,那宫女又去而复返,神色微微古怪:“王爷,皇上有请。” 刚踏进内殿,便是浓重的药味,走到兰正尧的寝宫,人愈加的少,只有少数几人迈着匆忙的步伐来回奔波,他们脸上的表情分外凝重。 宋小乔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兰正尧伤的极重,快要撑不住了? 这也和墨镜大叔所说的相反啊…… 带着疑惑,宋小乔终于看到兰正尧,这个一向威风霸气的女人,竟然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她的脸色如蜡,呼吸更是微弱,听见脚步声,她吃力的睁开眸子,虚弱的一笑:“皇妹……咳咳,你来了。” “陛下……”宋小乔讷讷的不知所措,她突然发现,大殿里,只有她、那名宫女和兰正尧三人。 “春意,你下去……我有话,咳……要与萧王说……”兰正尧费力的嘱咐。 宫女低着头却不应声,显然是不放心把主子的命交到宋小乔手里。 兰正尧再次开口:“春意,下去。” 宫女低声道:“是。”拿警告的眼神瞥了宋小乔一眼,这才恭身退出。 宋小乔一时紧张起来,看着兰正尧再次阖上眼睛休息,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正主不说话,她也索性坐下来,静静等着。 就在宋小乔等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兰正尧才虚弱的开口:“皇妹……不需要朕写遗诏吗?” 宋小乔一个激灵,挺起身来,下意识道:“不啊!” 话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兰正尧这是在逼她造反吗? 兰正尧依旧阖着眼睛,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微笑,她轻声道:“朕现在重伤,就算皇妹杀了我……别人也只会以为是朕重伤不治,而且皇妹只要拿到我的遗诏,即可顺利登基为帝……” “那你肯写遗诏吗?”宋小乔突然问。 兰正尧顿了顿,语气似有说不尽的遗憾:“我的儿女年纪尚浅,国不可一日无君……” 宋小乔接道:“是啊,所以皇姐你千万不能死,就算你死了,我也不当皇帝,这烂摊子还是留给你家的娃吧,我逍遥自在的惯了,如果天天把我绑在这金脔殿上,还不如杀了我呢!” “再说——”宋小乔语气突然一变,试探的瞧着兰正尧的脸色,缓缓道,“其实皇姐你……伤的并不重吧?” 兰正尧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放声大笑起来,中气十足! 宋小乔高悬的心终于放下来,她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墨镜大叔所说的话,现在看来她选的没错! 兰正尧睁开眸子,眼底精光四射,压根没像受了伤的样子。她上下审视宋小乔一番:“皇妹你的眼睛还是那么犀利,我自认伪装的没有缺陷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说着她坐起身来,行动自如。 宋小乔讷讷道:“是……直觉。” 兰正尧意味深长的笑笑,道:“我伪装重伤,就是要看朝中有哪些人不服我,在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时将他们一网打尽,另外我受重伤,也给我们攻打东泪提供了一个好的借口。” 宋小乔干笑几声,道:“皇姐真是好计谋,那些刺客也一定想不到他们的刺杀反而给你提供了机会。” 兰正尧面现自信,沉声笑道:“凭他们也想来刺杀本王?早在几日前,李将军就上奏说东泪使臣说来朝拜其实暗有目的,朕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消息里说刺客逃出去了其实也只为了麻痹他们,实际上,那两个刺客我已就地格杀!” 宋小乔身子颤了颤,强笑道:“皇姐英明……” “萧萧!”兰正尧未发现她的异状,拍了拍她的肩,沉声道,“说到底,朕最能信任的,只有自家人!朕与北星国答成协议,西昊若攻打东泪,他们就暗中供给我们粮草而切断与东泪的联系,这一战一触即发,可若只派李将军去的话……” 她怕李雪妆立下赫赫战功,一家独大。 宋小乔已经领会她的意思,立刻道:“那臣愿意随李将军一起,攻打东泪国!” 这是她的命。 如果她一定要上战场,要攻打东泪,那么她愿意积极的去接受,只希望结局,能与史书中记载的不同。 见她自动请缨,兰正尧十分欣慰,笑道:“朕会封你为镇边大将军,与李雪妆一同出战,西昊的将来,就交给你了!” 宋小乔点着头,心底却愈加茫然起来。 她果然是镇边将军……可是从未上过战场的她,真面对那血腥无情的场面时,她还是宋小乔吗?或者已经成为了真的兰萧萧? 还有之风,他与东泪的使臣到底有没有关系,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回到王府,宋小乔一夜未眠,次日圣旨就颁下来,封了她镇边将军的称号,而同时,西昊国的文书也发布天下,痛斥了东泪国的刺杀行经,并且正式宣战。 将军府,议事厅,闲杂人等均被关在外面。 李雪妆长叹口气,道:“这次出征,我想让纯儿去,若立了战功,就是她的,将来我不在了,她也好在朝中立足。” 李纯色挑了挑眉,满脸的跃跃欲试。 司徒均不紧不慢道:“将军别忘了,随行的还有兰萧萧,如果立功,她一定会占其中大部分。” “那怎么办?”李雪妆微怒,“难道为了那家伙我们还要打败仗不成?” 司徒均眸中厉光一闪:“如果萧王爷战死呢?” “你是指……”李雪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李纯色却不懂二人的意思,大急叫道:“娘!兰萧萧要是死了,那皇帝不是要怪在我的头上吗?” “呵!”司徒均嗤笑一声,道,“小姐,你还不明白么?就凭兰萧萧那身板,她又没有武功,皇帝要她去上战场,就是让她去死!说到底皇帝还是没有信任萧王,她不能明着处死兰萧萧,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这时候,如果萧王真死在战场上,不论是战死还是意外,皇帝都会明着责罚但心底认可你,这是你立功的一个大好机会!” “原来如此!”李纯色恍然大悟,舒心笑道,“那我就找个机会,解决了她?” 第一百六十七章 拖个美男回府 56 司徒均点头,神色不变:“最好在东泪境内,神不知鬼不觉要她的命!” ……宋小乔,你若死了,看谁还知道我的下落! 宋小乔随着军队出征了。 王府交给凉管家管,她名义上的夫郎顾月兮虽然跋扈些,但大致上不会闹什么乱子,宋小乔也能放心的离开,不过为了预防顾月兮嫉妒心重伤害凤舞恋,出征的时候,她也带了凤舞恋离开。 士兵们异样的眼神纷纷落在宋小乔身上,宋小乔如芒刺在背,心里叫苦。 从没听说过谁出征打仗还要带男宠的,她还是头一个,偌长的队伍,那唯一一辆特殊的马车,看起来格外显眼。 无奈的挺直背脊,宋小乔羡慕的瞥一眼马车,继续骑着马随军前进。 别以为骑马很好玩,在马背上坐久了,大腿磨的生疼,还有身上这身盔甲——宋小乔现在恨死镇国将军这个封号了,她穿的盔甲几乎比她本人还要重! 经过一天的行程,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当晚军队在一座小镇外驻扎,因李雪妆推荐,主帅果然是李纯色,而跟随她的是司徒均,两伙人很有默契的各走一边,一整天也没有交流。 李纯色那边已经立起了营帐,宋小乔还僵硬的坐在马上。 凤舞恋出了马车,脸上系了一层薄纱,走到宋小乔旁边,先是驱走了牵马的士兵,这才道:“李纯色他们已经进了营帐了,王爷还不下来休息休息?” 等了好久,宋小乔才“哎哟”了一声,颤着声音低声叫道:“恋儿快扶我下来!撑了这么久,累的动不了了……这破盔甲……真要老娘的命……” 凤舞恋失笑出声,勉强搀扶着宋小乔下马,看她走路一步一踉跄,心情莫名的愉悦。 “你就笑吧!”宋小乔喘着气忿忿道,“这破盔甲几十斤重,简直要累断我的腰啊!” 进了营帐,一层层卸掉盔甲,像肩脖子等部位都已经肿了起来,一碰火/辣辣的疼,宋小乔反而像献宝一样指给凤舞恋看:“你看!你看!都成这样了我能不难受吗?” 凤舞恋瞥一眼,道:“我去打些热水来给你敷一下。” 一夜的时间,红肿消退不少,次日宋小乔再上马继续受煎熬,如此前进了三天,军队终于到了东泪与西昊的边境。 边境那边,也是黑压压的一边,显然东泪做好了迎接战争的准备,只是他们处在势弱的一方,始终没有主动出击。 宋小乔遥遥望过去,暗自嘀咕:“之风在不在里面?” “镇边将军!”李纯色终于瞧过来,第一次正式与她说话,“不如我们先退后十里,商议下进攻的对策,如何?” 宋小乔怔了怔,道:“好。” 看着士兵们那些讶异的目光,她在心里重重叹口气。 这都是跟随李雪妆多年的将士,在她们眼里李纯色显然才是真正的主子,又加上自己这一路娇弱不堪,屁股后面还跟着男宠,她纨绔无能的形象更是深入了一层。 去打仗?宋小乔苦笑,去送死还差不多。 队伍退后十里,安营扎寨,宋小乔单独叫来凤舞恋,道:“马上就要打起来了,你到附近的城镇里去,然后尽快的跑,去东泪去北星都可以,总之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了。” 凤舞恋怔住。 宋小乔笑笑,神秘的眨眨眼睛,拉过他的手,塞了什么东西过去:“我出来时偷偷从帐房支了几千两,估计凉管家现在正气的跳脚呢!你拿了银票,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只是以后一个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你在赶我走?”凤舞恋突然冷冷道,“是你把我带回王府的,现在又要赶我走?” “呃……”宋小乔低头,她不敢看凤舞恋的眼睛。 “我不会走的!”凤舞恋坚定的宣布。 沉默良久,宋小乔才轻声道:“恋儿,我没打算回去……留你在王府,只会害了你,所以你非走不可。” “你不回去,那我就跟着你啊!” 不假思索的,他脱口而出。 宋小乔缓缓摇了摇头,认真道:“你听我说,我早就不想做这个王爷了,可是我背后有那么多人,我不能走。现在我上了战场,如果我死了,王爷战死王府受赏,全府的人也能保留,我没有司徒均的外交手段,就只能用这种方法去保护他们。” 凤舞恋神色凝重起来:“我不信你会死。” 宋小乔忽然又咧嘴一笑,道:“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想借这场战争来个假死,也好顺利脱身。” “那我跟着你。”凤舞恋神态柔弱,可眼睛里透出的光彩无比坚定。 “傻瓜!”宋小乔佯怒,“我不是王爷了没权没钱,你跟着我干什么?” 凤舞恋柔柔一笑:“恋儿跟着王爷从来不是因为钱或者权力,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他眼里,不论爱或恨,从来只有兰萧萧么? “那你又知不知道……其实你们眼中的兰萧萧早就死了,我是另外一个人,我叫宋小乔。”宋小乔终于说了出来,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实在太久了。 “我是亲眼看着兰萧萧死在我面前的,然后我被威胁着扮成了她……就在半年前多她遇刺的那次……” “知道我的身份的,除了威胁我的人,就只有司徒均和司云意,云意失踪……我一直怀疑和司徒均有关,因为知道我身份的人也势必会影响到她,也不知道云意现在在哪里……我欠他的,还有你们的,实在好多……” “我叫宋小乔,来自于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和司徒均是同乡。” 凤舞恋脸色逐渐苍白,摇着头说:“原来你那时候失忆……我不信……” 宋小乔苦笑:“事实就是如此,兰萧萧其实早就死了,恋儿你恨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远远的离开,以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宋小乔知道,凤舞恋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出卖自己,那样他也活不了,更何况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个痴情男子,未必会恨她。 果然,凤舞恋怔了半晌,最后低声道:“我回去想一想……” 送走了他,宋小乔去李纯色的营帐,迎着李纯色与司徒均意味不明的眼神大大咧咧坐下:“怎么打?想好了没有?” “我们在等镇边将军你来一起商议呢!”李纯色假惺惺的笑道。 “何必呢!”宋小乔挥手,微微冷笑道,“本王又没有治兵之才,一切听李将军的便是。”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李纯色笑着请示。 宋小乔点头,李纯色开始讲解几日后进攻的步骤,只是唇边挂的那一抹笑容,总像是有什么预谋。 凤舞恋最后还是决定,离开。 他所效命的那个人,早在半年前就死了,而这半年多的生活,更像是一场闹剧,对着错误的人说着不该说的话,表达着不该表达的情感。现在一看到宋小乔,他就从内心里觉的羞耻,觉的痛苦。 但是自己也实在没什么资格怪她什么。而王爷去了这么久,说悲痛欲绝反而像是玩笑了,凤舞恋只是失落,彻彻底底的失落。 他向宋小乔告别时,只差人送来一封信,宋小乔明白,也就随他去了。 到了自己关头,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一点不能大意,哪还顾得上别人呢? “王爷,该出发了!”内侍兵通报一声,上前帮宋小乔套铠甲。 宋小乔苦着脸穿上铠甲,顿时觉得自己又重了几十斤。出了营帐,司徒均正在外面等候,见她出来,她随意的恭了恭身子。 “咳咳!”清了清嗓子,宋小乔觉得自己够威风了,才问,“司徒先生有什么指教?” 司徒始终淡淡笑着,低声道:“王爷今日要上战场,草民是特意来送王爷的。” 想起上战场,宋小乔又像个苦瓜一样:“那个……不上战场不行吗?” “王爷是千军统帅,怎么能弃自己的士兵于不顾呢?”司徒均依旧保持着官方微笑。 “少来了!司徒均!”宋小乔突然靠近,咬牙切齿道,“你们说的好听,什么让我率一只小队从偏僻的方向偷袭,其实还不是叫我送死?我死了你才开心吧!你这个混蛋!” 司徒均抬眸,冷静的与她对视一眼,缓缓道:“王爷,真死假死只有您自己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但能不能把握住可就要看自己的了。”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宋小乔想以假死骗过众人耳目,可她什么都不说,而是淡定的布了一个局,让宋小乔一个人在里面折腾! 宋小乔的心突然悬了起来,低声道:“真死假死也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如果你想杀我……司徒均……” 司徒均面露微笑:“王爷穿着一身刀枪不入的铠甲,哪是那么容易死的?再说不论王爷信不信我,这场仗你都是非打不可了!” “哼!”宋小乔情知自己走不了回头路,故作凶狠的放下话来,“等我打赢了再来收拾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 拖个美男回府 57 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虽然主意打的很好,趁乱假死走人,可是战场上情况危急,也许遇到突袭被打个措手不及跑都跑不掉,也许一路碰不到一个敌人,那样自然也没机会脱身。而且李纯色那边带大军主攻,到底是个怎么主攻法,她也听的晕晕乎乎。 瞧瞧人家司徒均,在这里适应的多好,会耍心计会打仗,哪像自己,米虫一个。宋小乔下定决心,这次逃脱以后,一定好好训练自己。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带兵偷袭。 点了兵,率领几百余人的精英小队,宋小乔上路了。 这身子骨,骑个马都坐摇右晃的,再加这这身盔甲,宋小乔几乎是动也不愿意动,就在马背上装雕塑。一路走的静悄悄,将士们也很配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根据地图显示,他们是要绕一个大弯,然后从侧面趁对方营帐空虚的时候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宋小乔虽然心里没底,但表面上还是做足了功夫,杀气腾腾。 “咻——!”一支利箭飞过。 “有敌人!”将士们大惊,齐声低喝,“备战!保护王爷!” 宋小乔昏头昏脑被扯下马来,被人推着往前跑,那人急促的声音在后面响着:“王爷快躲到一边去!我等来收拾逆贼,请王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宋小乔头也不回,撒腿奔开,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拖累别人,倒不如跑远些好让将士们不分神。 跑了小片刻,背后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宋小乔停下脚步,回头看。 几百人浑战在一起,刀枪的撞击声不间断,双方却都默契没有人叫喊什么的,有人受伤,一言不发的退下去,再由后面的人顶上,将士们逐渐形成一个半圆,把宋小乔保护在里面,这时有几人向她这边跑来。 “王爷!敌人早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们是撤退还是继续战下去?” 宋小乔怔了怔,脸无血色,她强令自己镇定,硬撑着冷然道:“敌方带队的是谁?” 士兵答道:“这支小队勇猛异常,带队的人也很陌生!不过听过对方主帅之一是东泪的五皇子轩辕风!” 轩辕风! 宋小乔浑身一震,道:“他是主帅之一!为什么之前没有一点消息?” 士兵急道:“是他们故意隐藏消息的!我们之前也都不知道!王爷,现在怎么办?!” 久战下去不是对策,既然计划都已经被对方察觉,那么偷袭也没什么意义了,宋小乔不再犹豫,立刻下决断:“撤退!” “是!”士兵忙疾步跑回去传送消息,仍有二人保护着宋小乔。 眨眼间,队伍后撤,敌方步步紧逼,场面又开始混乱起来,那士兵说的不错,东泪的这支小队伍勇猛凶悍,个个都是拼死不要命的。一个疏漏,就被她们抢占了先机。 宋小乔急的跳脚,苦于自己没有武功,甚至也不会排兵布阵,只能干着急。 她不经意的一扭头,突然发现,自己右后方,竟然有对方的几人,不知何时已经摸了过来! 这几人横刀砍过来,终于被其他人发现,大吼一声:“有偷袭,保护王爷!” 宋小乔头一歪避过对方砍来的大刀,刀刃剁在肩膀盔甲上,“吭”的一声结实沉重。“还好有盔甲!”宋小乔庆幸,一边连退几步。 “王爷先走!”士兵大喊,与敌人缠斗在一起。 宋小乔咬牙,也拔出自己的佩剑——刀太重了她提不动。 好吧……就让她今天也man一回!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笨蛋!主子说过不能杀敌方头领……”几名敌军犹自批评刚才砍宋小乔的那位,宋小乔心念一动,暗道难道是之风下了令,怕她在这战场上死于非命? 心中一喜,宋小乔还未笑出来,便觉的后心一凉,登时怔住。 那几名敌军也怔了怔,立刻发狂了一般突破重围,向宋小乔这边冲来。 然后阵中爆出一阵大喝:“王爷受伤了——快撤退!” 宋小乔不明白,敌人刚说过不杀头领,怎么她就中招了呢?还有那盔甲,刀砍就砍不烂,为什么后心一捅就破了? “我靠!”昏迷之前,她只骂了这两个字出来。 宋小乔的经历,可以用悲惨这个词来形容。 刚穿越来就饱受之风的虐待,成了王爷也要天天被刺客追杀,后院里的美男也没有一个不计着她的。最后落荒而逃,又被捆绑回来。回到了现代又好不容易穿越回来了,结果又挂了彩。 这就是没本事的后果啊! 宋小乔的悲惨故事为无数穿越女敲响了警钟:在古代一定要有一技之长啊!最起码也要有点钱有点权有点小武功,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言归正传,宋小乔后心一凉中了暗招,旋即晕过去。昏迷之前她看见敌方那几人向她冲过来,而自己的士兵也拼命的奔,最后谁先跑到的她不知道,因为她彻彻底底晕过去了。 这一晕,好象晕了有十天半个月,总有几次她意识模糊的醒来,又抵抗不住睡神的召唤再次昏睡,潜意识里她知道,外面日升月落,一日复一日的过着。 终于积攒够了力气,她微微张开眼睛,一时竟不适应这屋里的光线。 轻巧的脚步由外及内慢慢走进来,宋小乔扭头看着来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旧到发黄的白色衣衫,温和安静的笑容,雅致精美的五官,脸庞比白玉石还要无暇,他的笑容,比拟天上太阳,比太阳更温和更温暖。 司云意! 消失了那么久几乎要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的司云意! 宋小乔猛的清醒,张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身子软到无力,几乎发不出声音。 司云意淡淡笑着,伸手拂过她的眼睫,在她耳边柔和的道:“你阖上眼睛休息,后心那一箭几乎要了你的命,现在一点也大意不得。” 宋小乔乖巧的闭上眼,可是鼻子却酸酸的。她还有太多的疑问,还有重见旧人的喜悦,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只听着司云意柔和的嗓音在她耳边回响,如催眠曲:“小乔,我见到你……也是开心的很,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把身体养好,等你恢复了我再仔细的把过去所发生的一切讲给你听,好吗?” 宋小乔挤出一个笑脸,接着又不知不觉的睡着。 有司云意的悉心的照料,她的伤势逐渐好转起来,又是一个月,从最开始的在床上挺尸,到后来有力气抬手,说话,到现在能起身,生活自理。 除了司云意,宋小乔还见到了他的随身管家公孙大妈,公孙无赖大妈比以前多了不少江湖痞气,脸色比以前更冷峻。 身体已无大碍,司云意才问起这伤是怎么来的。 宋小乔脸色一黯,这一个多月里她翻来覆去的想,又怎么会想不通。自己在最后关头选择再相信司徒均一次,结果还是信错了人。东泪的主帅下令不要杀将领,那这致命的一剑,当然是自己人给她的。 盔甲结实厚重,刀抢不入,偏偏后心就那么容易被刺破——当然也是被动了手脚。 她本想着同为现代人,就算不合不一定非要你死我活吧,却原来,司徒均早下了决心,要她死!而这决心从未变过! “我又输了……”回顾过去,宋小乔喃喃自语。 司云意温和的笑笑,牵起她的手,道:“是我不好,不该问你的,不如说说我吧,半年多前司药堂起了场大火,公孙管家带我逃了出来,我知道都城非旧留之地,便与她一起来到了东泪国……后来听说要打仗了,我便与公孙管家一起到这边境,希望能多救些人。” 宋小乔低声道:“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不怪你,小乔。”司云意道,“害我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些有着恶毒心肠的人,你也是受害者啊。再者我这次来边境,也是希望能见到你,结果果然如愿了,只是没想到你伤的这么重。” “我本来就不会打仗……”宋小乔郁闷的嘟囔,突然想起战局,忙道,“现在打完了没?我们在哪?” 司云意抿了抿唇:“还在打,双方都伤亡惨重,东泪五皇子轩辕风智谋过人,英勇非凡,被喻为东国战神,很明显西昊这边不是对手,只是西昊基础雄厚,所以还能打个平手,不过如果长久下去,东泪是必然坚持不住的。” 宋小乔又怔了怔,脑子里回荡的全是“五皇子轩辕风”这个名字。 “小乔……”司云意又在旁轻声提醒,“你现在的身体不宜想太多事情。” “嗯。”含糊应了一声,宋小乔道,“云意麻烦你快些让我身体好起来,我想去战场上找一个人。” “你想找司徒均报仇吗?” “……” 司云意淡然笑道:“仇恨之类我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即使我知道那时候那场大火是司徒均所为,我也不想去报复她而让自己迷了心志,她做了那么多错事,早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只要问心无愧即可。小乔,我也不希望你生活在仇恨的阴影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拖个美男回府 58 宋小乔抬起头来,对着他展颜一笑:“你说的对,所以我不打算去找司徒均,我要去找的人,是我找了很久,想了很久,却只听得到他的消息而始终见不到的一个人。” 这日,阳光正好,宋小乔也扶着手杖出来晒太阳,公孙管家在旁坐着。 这情景,真让她想起了刚穿越来时住在司药堂的日子。 “宋姑娘……”公孙管家突然开口,又欲言又止。 “啊?”宋小乔不明就里。 公孙管家沉了沉气,终于道:“我希望宋姑娘以后不要走了,公子他见到你,比以前开心的很多,自从司药堂散了以后,他很少再笑了,只有你能让他笑。” 宋小乔目瞪口呆,抬头望天:“今天这天气……真不错呵呵……” “大娘!”门口处司云意微怒,脸上泛着浅浅的红,魅惑如桃花,“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公孙管家歪了歪头,没趣的走开。 司云意坐到宋小乔身边,一时有些尴尬,想了想才道:“听说外面镇上来了位如仙人般的人物,不如我扶你出去转一转,也许还能看到那美人呢!” 他这是没话找话,宋小乔又何尝不是,忙点头道:“好啊!” 司云意搀扶着宋小乔,出了大门,这是宋小乔看到这个镇子,稀落的平房,人也没多少,由内而外弥漫着一股荒凉之气。 而在远处,有一队人整齐的经过,为首的那人一身黑色披风,四处打量着这个镇子,即使他只露出一张侧脸,都完美无暇。 这就是司云意口中所说的像仙人一般的那个人吧。 宋小乔与司云意一起望着队伍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马背上的黑衣人恰好扭过头,扫过二人的脸。 宋小乔连呼吸都要凝固了,她不可置信与那人对视着,而那人也怔住,跃下马来,吩咐了几句什么,队伍照常前进,只有他留下。 四目凝视,天地万物都化为乌有。宋小乔怎么也想不到,这么轻易的,两个人就能遇见。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眼睛里布满血丝,尖巧的下巴还有新长出来的胡子渣,好象一夜之间老了几岁。可是即使如此狼狈,他的脸还是那么绝美那么吸引人的目光,失了血色的薄唇微抿,勾出一副骄傲的神态。 宋小乔激动的腿直发软,本没有什么力气的她更有些摇摇欲坠,司云意忙扶紧了她。 之风的眼光在二人紧握的手上扫过去,冷冷道:“原来打仗的这两个多月,你倒在这逍遥快活……” 他当初听说萧王带领军队来打仗,很是嗤笑了一番,宋小乔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么,让她做将军就必是败仗无疑。不过为了防止自己人失手伤了她,他一路吩咐下去,见到敌军的主帅,千万不能下杀手。 结果自己的精英小队去反偷袭对方时,宋小乔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听属下来报,伤了她的竟然是西昊的人,而属下了为了救宋小乔的命,把她抢出重围,本来是想带回营的,可是怕被二皇女,也就是当今东泪的太女发现,只好把她丢弃在荒山野岭。 之风当时大怒,连声询问宋小乔的伤势情况,而属下为了避免责罚,也只说她是轻伤。 这两个月他除去行军打仗,就是一直在寻找她。当时他不辞而别,心中的牵挂却是愈演愈烈,只想立刻就看到那个人。老天爷爱作弄人,让他两个月都一无所获,今天重逢,却看到她身旁站着那个失踪已久却关系颇深的司云意。 “原来是你……”司云意也认出了之风,他们曾在司药堂有过一面之缘。 他们互相搀扶着,手牵着手,宋小乔神情虽然激动,却不曾一步向他走过来。 之风登时心痛的无以复加,盯着宋小乔,说出的话却是苦涩至极:“枉我一直在找你……宋小乔,今后我们恩断义绝!”说罢头也不回转身便走。 他这样决绝的走着,只希望背后的人叫他站住,然后嬉皮笑脸的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小乔,我信过你一次,就可以再信你一次……只要你肯解释! 背后没有声音,之风咬唇,明明是理智的可头还是不受控制的转了回去,他看见——司云意抱着宋小乔,神色焦急。 她不仅没有追上来,反而抱住了另一个人! “宋小乔!”之风低吼,“你有必要这样做给我看吗?” 他连自尊都没有了!在这二人面前他的感情就好象是一个玩具,他们卿卿我我,看也不看他一眼。 “之风……”宋小乔喃喃出声,然而头更加眩晕。 迷糊的视线里,她看见之风决绝的走开,身体里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噌的站起来,然后大吼道:“之风你站住!” 之风削瘦的身形顿住。 宋小乔笑笑,头脑越发的混乱起来,大声道:“你一句话不说就跑回了东泪,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苦吗?!我追求了你那么久,可是你从来不正面回答我,甚至还骗我!今天给我个痛快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之风在前面静静道。 宋小乔鼻子酸了酸,道:“喜欢就跟我走!不喜欢,我就和云意结婚!” 司云意惊讶的瞪大眼。 之风的身子晃了晃,却还是站稳了脚,他背对着宋小乔低声道:“我……不能跟你走。” 宋小乔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气的大骂:“你这个混蛋!” 她知道他有什么牵挂,不就是那皇子的身份,这场战争的胜负吗?在他眼里,功名就真的那么重要?还是她一直都错了,之风根本不喜欢她,根本不稀罕她的追求!! 胸腔里莫名的沸腾,之风背对着她,看都不看,宋小乔撑着力气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丢过去,正砸在之风的背上:“你走吧!走了以后我们也再也不用见面了!” 越想越气,火气上涌肺腑间更加难受,连视线都开始模糊,她终于忍耐不住,“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吐血了啊!吐血是不是代表要死了…… 之风却仍是没有回头,他一步一步走着,强行让自己的心从她身上暂时移开。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眼就会不顾一切的跟她走,身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紧咬着唇,远离了她的方向! 小乔,再等我两个月,只要我的使命结束……我一定回来找你! 一步一步坚定走远的他,对旁人的声音充耳不闻,丝毫不知身后宋小乔昏迷倒地。 后背有些湿热,他知道是自己的刀伤裂开了。昨日下了战场,背后中了一刀,本来伤重的他不仅没有好好休息,甚至还奔波出来找寻宋小乔,经过刚才那一番,再加上宋小乔用吃奶劲扔出的石头,伤口已经裂开。 所幸衣服是黑色,旁人看不出来……他侥幸的想着,能确定她还活着那就够了,等自己的使命结束,一定会回来找她! 不知道到那时还来不来得及? 司云意眼睁睁看着之风走远,他知道自己该叫住他,可是……他不愿意。 这两个月他悉心照料,衣带不解,操的心一点也不比之风少,之风愿意的付出的,他也都愿意付出。之风不肯跟她走,可是他愿意…… 心底有个声音在作祟:喜欢她就勇敢去占有,为什么从来不肯表白自己的心迹?司云意,就当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好么? 如果,那扇一直为宋小乔敞开的大门她不稀罕,那么他就合上好了!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宋小乔被公孙大妈抬着回屋,司云意在旁把脉。 急火攻心,体内虚燥,她的伤之前的恢复全都没了用,现在反而更严重了。司云意也是焦急不安,他明知这时候自己更要静下心来去把握她的病情,可是心绪完全不受理智控制,几乎要飞出体外。 只因为之风不肯跟自己走,就急成这样,至于吗至于吗! 如果那个要走的人换成是他,她还会这么在乎吗? 司云意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 外面突然砰的一声,接着便是公孙大妈低吼:“你们是什么人!” 心中一紧,司云意冲出屋来。 院子里多了三四人,有男有女,他们的装束是本地人的打扮,相貌也不是出众吸引人的,可是他们的气质,就好象来自于另一个地方,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们的口音,也极为奇怪,其中一个低声嘟囔了句,司云意勉强听懂:“是这里没错的……” “大娘,他们是什么人?”司云意扭头问。 公孙大妈表情惊骇,缓缓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凭空出现的。” 凭空出现?!难道不是人是仙?! 二人惊讶的时间,这伙人已经迅速调整好状态,其中一名中年人上前,抱拳行礼,操着怪异的本地口音:“请问,这位公子可认识西昊国的萧王爷?或者一个名叫宋小乔的人?” 第一百七十章 拖个美男回府 59 司云意警戒的退后两步:“你们是什么人?” “……”几人沉默下,最先说话这人满面堆笑,“我们是宋小乔的同乡,特意来寻找她的,她离开家已经太久,亲人十分思念。” 司云意仍然戒备,他从未听说过宋小乔的什么同乡,又怎么敢随意相信别人? “这位公子!”又有个年轻人跳出来,嬉笑道,“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小乔这个人啊狡猾的很,她一定跟你说了不少假话骗你,我们找她也是有至关重要的事,不然也不肯冒这么大的险到这危险的地方来啊!” 司云意抿了抿唇,侧目看公孙大妈,见她微微点头,便也点头道:“诸位请进。” 几人依次进屋,年轻人眼尖,先看到床上的宋小乔,笑道:“小乔真够懒的,怎么还在睡?” 刚音刚落,几人又注意到她脸色的苍白,再转头看司云意苦涩的神色,立刻明白了。 “快!急救箱!” 司云意目瞪口呆瞧着几人送进来一口小箱子,拿了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开始在宋小乔身上折腾,而那年轻人无所事事,提心吊胆了看了几眼,跑过来跟他说话。 “兄台在哪儿高就啊?” “……” “兄台怎么认识小乔的?”这个问题就靠谱了很多。 司云意淡淡答道:“她刚到西昊时受了伤,是我救了她。” “哦……难怪她身体后来一直不好,敢情是你治的?” “……” 年轻人再笑嘻嘻的拉他手摇晃几下:“认识下,我叫陈南,是宋小乔的,呃……前男朋友。” 陈南自从宋小乔失踪以后,天天去时空穿越管理局闹,正好墨镜大叔等人也做好了准备穿越一次抓宋小乔回来,被他闹的烦了,便简单的培训了下签了文件一起带了过来。 这时墨镜大叔也走过来,道:“她伤的很重!我看要等她情况稳定一些就带回去,还是送医院比较好!” “嗯。”陈南点头,看一眼司云意,改用普通话说,“大叔,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现在总算知道了,这里美人超多,以我这么帅的程度,到这里也只能打五十分啊!” 大叔习惯了陈南的调侃,只笑笑没说话。 司云意虽听不大懂,但看陈南的眼神也能猜出大概,他微微一笑,温和道:“你们若以为她是为了我留在这里,就大错特错了,其实她心里装的,是另一个人。” “哦?”陈南瞪大眼睛,“放着这样的美人不要,到底吸引她是何方神圣?” 司云意望向东方,似笑非笑,满是愁苦:“圣算不上,却是战神……” 有了先进的药物和贴心的照料,宋小乔的伤终于开始真正的恢复了。 她一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做了梦,为什么一觉醒来,那些现代人全跑到她的身边了?还有陈南那个死鬼,笑的贼兮兮的。 可是后心还钻心的疼呢,怎么也不像是个梦啊。 不是梦,那就是……糟了!宋小乔立刻闭上眼装睡。 “宋小乔!”是墨镜大叔的声音,“你胆子可真不小!你知不知道你来这里的后果是什么?你已经触犯了法律,如果不是因为你受伤,现在就已经在监狱了!” 宋小乔闭着眼装死尸。 “你别装死!”墨镜大叔很是气愤,尤其是在见到她之后,怒火更抑制不住,“你看看你现在,如果不是我们过来,你还能撑几天?古代很好玩吗?差点把自己的命也玩完!” 宋小乔撇撇嘴,很想跳起来与墨镜大叔对骂,可惜力气还未恢复,只要在床上气若游丝辩解:“如果不是你们的人,我也不会这么惨啊……” “你说什么?”墨镜大叔一怔。 宋小乔扭头,见屋里只有他们二人,便放心了道:“你们不是失踪了一技术员吗?她也来这儿了!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啊!” “她在哪儿?!” “如果我说出来……”宋小乔眨眨眼睛,“是不是能将功补过?” 墨镜气结,半天才道:“跟陈南一个德行!……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倒的确可以免除你的惩罚。” 宋小乔“嘿嘿”笑道:“能不能……再给点奖励什么的?我还有重要情报没说哦。” “你说!”墨镜大叔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理了理思路,宋小乔道:“大叔你最先找上我,是因为你们发现了一副画,画上人和我一模一样,可是我到了这以后那副画还没有出现,真正的兰萧萧死了,而我冒充她遇见一个人,是那人为我画了画像,结果最后流失在外,又落到了你们手里……不知道你明白没有?其实我已经和历史连为一体了,我就是历史,历史就是我!当然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找那个为我画像的人问一问……” 墨镜大叔沉吟片刻,问:“那画像的主人,是谁?” 宋小乔微微一笑:“就是东泪的五皇子,史书上记载的战神。” 墨镜大叔又带着他的工作人员们上路了。 颇为怨念的瞥一眼娇弱的迟睿,他以手作袖拂过路边的一块石头,然后坐在上面喘气。陈南忍不住想抓狂:“我们带着这个累赘,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小乔啊?” 迟睿也不辩解,只柔弱不堪的盯着陈南,表情可怜巴巴的:“我累了。” 红唇似血,脸颊如玉,艳美如女子,被他这样盯着陈南心里禁不住一荡,随即崩溃道:“你别这样看我!我又不是同性恋!天啊——这里的美男真要命!” 迟睿怎么会说出宋小乔在哪里,相反的,他正是要拖住墨镜大叔等人的行程,给宋小乔争取时间。 那晚他们三人彻夜长谈,宋小乔说起现下的情况愁眉苦脸,流情便问能否帮点什么。 “既然你不是兰萧萧,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和之风,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你尽管提就是。”他如是说。 而宋小乔眼珠一转,转眼就想出了这个偷梁换柱金蝉脱壳之计。 这边厢在追赶,那边厢在逃跑,逃啊逃的就接近了东泪国的军队。 几天跋涉,宋小乔又苦又累,一张小脸被抹的尽是灰尘,衣服也破损了几处,她没多少钱,走的十分艰辛,一边要防着被墨镜大叔的人追上,一边又要注意别被东泪的人当成奸细。流情在她进了东泪国界时便已离去,他还要返回去接迟睿。 二人平静的告别,便分道扬镳。 这样鬼鬼祟祟总不是办法,宋小乔想着,要不明目张胆的去参军,然后接近之风,可是她的身份危险,万一被人认出来,敌人才不会信她是兰萧萧的替身呢! 一边想着一边跟着队伍前进,终于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 这天她正跟在队伍屁股后面啃一张面饼,有一个士兵落下队伍走过来。 “哎,干什么的?”那人拿着长枪指着她。 宋小乔眨眨眼,晃了晃手里的面饼,小声道:“我是……良民。” “良民会跑到军队里来?”显然这人不信,嗤笑一声道,“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是不是西昊派来的奸细?从实招来!” “我真的是良民!”宋小乔辩解,“不信给你看我的良民证!” 良民证?士兵怔了怔,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东西? 宋小乔已经弯下腰去翻自己的包袱,士兵好奇,也提着武器凑近了些。 “砰”一声响,宋小乔搬放包袱的石头砸了士兵脑袋一下,后者立刻晕了过去,然后被良民扒了衣服拿了兵牌逃之夭夭。 换了士兵的外套,宋小乔又把脸抹的黑些,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等军队开行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插队进去。有人问起时,她便说自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自己所在的营几乎死光了。 “你的营几乎死光了,那你一定是丁字营的了?”一个老兵道。 宋小乔反应极快,忙点头道:“是啊是啊。” 她混进来,跟着队伍前进,和身旁的人闲扯几句,倒也自在。 “等扎下营,你还是去问下统军大人,看给你编到哪个新营去——哎我是辛营的,干脆你到我们营来吧!”老兵道。 宋小乔头点的如鸡啄米。 普通的士兵们都很随和,看她身材那么瘦小也处处照顾着,每到开饭时,总留给宋小乔最好的,让她感动不已。幸运的是,两国打了这么久的仗,终于要停一阵子了,他们这支队伍短期时间内不用担心上战场的问题。 晚饭时间,天边挂着火一般的霞云,映的每个人脸上红扑扑的。宋小乔端着晚饭,出神的望着主帅的营帐方向。 这样混下去不是个办法,她要尽早见到之风才行。可是自从混到军队来,之风一次也没有出来过,让她极其纳闷。 而凭她现在的身份,贸然闯进去更是找死……愁死人了。 “小宋,看什么呢?”与她关系最好,名叫吉祥的那名老兵凑过来。 宋小乔笑笑:“吉祥姐,没什么,在这发呆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拖个美男回府 60 “嗯。”吉祥答应一声,突然小声的吩咐,“这两天别乱跑,也别乱说话,知道没?” “怎么了?”宋小乔突然觉察出些诡异。 吉祥看了看四周,小心的凑到她耳旁道:“听说要议和了,这两天要加紧巡逻提防奸细混进来,要确保将军的安危,你如果乱跑被他们抓住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宋小乔打个哆嗦,强笑道:“可是……有五皇子,我们为什么要议和?直接打胜仗不行吗?” 吉祥瞪她一眼,也坐下来,并肩看着晚霞:“你知道什么,西昊跟北星合伙对付咱们,就算是有五皇子在,也撑不长久,等断了粮草,你喝西北风去?而且我听说——”她忽然又神秘起来,小声道,“我听说五皇子受了伤,只是消息封锁没传出去而已。” 宋小乔大惊,蹭的跳起来,叫道:“什么——唔!” 吉祥捂着她嘴,小声道:“姑奶奶你别叫!这消息还是我当官的朋友说的,你可别害了我!我朋友还说,最近咱都悠着点,军里可能要出大事了!” 她声音里含着一丝隐忧,话音刚落,正刮过一小阵风。 该不会是……宋小乔突然想起什么,紧咬下唇,心底一片冰凉。 “小宋!”吉祥倏的一叫,把她叫醒,“你——轻些!抓的我胳膊疼死了!”她抽出胳膊,不满的瞪宋小乔一眼,转身嘟嘟囔囔的走了。 宋小乔低头,一手捧的稀饭早不知不觉洒出了大半碗,不过她现在顾不上这个,满脑子想的全是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具体时间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东泪国中要发生一场兵变,然后在这场兵变里,之风要被千刀万剐死于非命! 本来还轻松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对命运的安排宋小乔无力改变,然不甘心也无可奈何,当夜想的一晚想到头痛,也不知该怎么凭一个人的单薄力量去对抗数以万计的东泪大军。临天亮时,她才昏昏沉沉睡着。 “圣上有旨——!”一声尖锐的呼喝几乎要划破耳膜,宋小乔猛然惊醒。 今日比昨天冷了许多,风灌进来,满是肃杀之气。 揉揉还困乏的眼睛,宋小乔冲出帐外,看见外面跪了一地,一个皇宫打扮的人华丽丽的进了主帅的营帐,他一手端正摆着圣旨,另一只手里,似乎攥着一只羊脂瓶。 宋小乔的心“唰”又被提了起来。 那人进了主帅营,又是一阵沉静,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士兵们没得命令,跪了一地都不敢起来,各自小声议论着。 宋小乔也跪在地上,双目无神盯着地面,她的紧张不知道丢到了哪里,现在竟然格外的放松。地上有几只蚂蚁,在搬运过冬的粮食,移动的小黑点,映在漆黑的瞳仁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眼里只有这些小生命,所有的声音,画面,全被抛在了脑后。 “嗤——”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打破这尴尬的宁静。 主帅营帐被划破,风猛的刮过来,帐篷的布被刮的猎猎作响,伴着一声清亮而锐利的呼喝:“想要我的命,你有何本事——!” 宋小乔猛的抬头,看见一抹雪白身影从帐里飞出,剑锋反着明晃晃的光,之风的表情冰冷狠毒,居高临下望着众人。 “之风……”宋小乔咕嘟一声,强忍着没叫出来,目不转睛看着他。 之风横剑在胸前,厉声喝道:“我是主帅,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太女要赐死我,可我不从!高大人,不如你先问问我的士兵们!” 高大人——正是一身华服那位嘶声尖叫道:“五皇子要造反啦!难道你们要跟着他做叛军不成?快拿下五皇子!” 士兵们都懵了,不知该听谁的好。 她们一直跟着之风打仗,取得了赫赫战功,在大家的心里五皇子早就是天人般的存在,若说他造反,即便真的反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太女正是怕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才想出这么一计,除掉眼中钉肉中刺。 这个高大人也是见过世面心思缜密的一个人,一看当下的情景,便忙指挥自己带来的亲兵冲上去,而自己则对着士兵们大喊:“本官奉旨擒拿,你们若想插手,当等同谋反罪论处,是要诛九族的!” 将士们本来蠢蠢欲动,一听诛九族又都静了下来。 高大人看着与亲兵战在一起的之风,冷笑道:“五殿下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否则太女下令,便要把殿下就地格杀了!” 宋小乔紧握双拳,紧盯着这场面,冷不防风一吹迷了眼。 耳边是武器相撞的叮当声,一阵急过一阵,混着营帐周围士兵们的步子,嘈杂不堪。宋小乔忙揉眼睛,这时听到身旁一人道:“就算诛九族,咱也不能看着殿下被杀死啊!” “是啊!” “没错!” 一片附和声。 宋小乔心中一喜,暗松口气,也忙大声道:“对啊!殿下带我们打那么仗,受那么多伤,立了那么大的功,太女却要杀他!昏君当道,坚决拥护五殿下!” 之风并不留意说话的人,专心的与对手过招,这几名亲兵是他的姐姐当今太女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都是高手,现在联起手来,也颇难对付。 眼看士兵们要起骚乱,高大人又忙竭力叫道:“大家听我一言!” 没人理他,一拨一拨的将士们潮水般涌过来,宋小乔被挤的晃来晃去,心里却是喜悦的,眼看落脚之地越来越少,主帅营顶上的几人斗的却越来越凶恶。 高大人一手扶着被挤歪的官帽,一手勉强维持着平衡,大叫道:“你们可知道为什么丁字营的战士们几乎死光?凭五殿下的用兵之术,怎么会连一个营都掌握不住,冲到了敌人大军里送死?” 士兵们稍嫌安静。 高大人露出一丝得胜前的微笑,大声道:“他是故意让你们去送死的!他立下诸多战功,怕被人妒忌,便故意派出一队人前去送死!这才是太女要捉拿他回去的真正原因!你们的兄弟姐妹,只因为他的一点私心,就这样送了命!你们还要帮他吗?!” “叮”一声刀剑相撞,之风稍喘,却顿了顿冷笑道,“结果还不是被你们猜忌要来杀我?”他这么说无异是承认了高大人的说辞。 众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随后,又爆发出更大的怒喝来,如排山倒海的覆盖过来! 风如刀刃,在最关键的时候又逆着刮了回去! 士兵们最注重的就是感情,尤其是和战友们的生死情谊,现在突然得知整整一营的人只是因为五殿下的私心而死,饶是以前多么尊重多么敬仰,也全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她们眼睛是血红的,嘴里愤怒的大吼着,不要命般的爬上营帐,一层叠一层。 那几名亲兵俱是恐惧的跳开,而之风神色如常,依旧冷漠,镇定的看着那些人涌向自己。 宋小乔也被挤得朝前走,她声嘶力竭吼着之风的名字,可是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蓦然有人拉住她的衣领,艰难的把她拽出人群,宋小乔一看,正是吉祥。 “吉祥姐!”宋小乔急的快哭出来了,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快救救之风!” 吉祥脸上全是惶恐之色,匆忙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我们军里的!还好没人注意到你,你赶快趁乱跑吧!也别喊要救谁,现在自己的小命最重要!你看不出来这里要出大事了么?” 宋小乔又担心又害怕,道:“我要救你们五殿下!他不能死啊……” 吉祥叹口气,道:“这些人都疯了,可能等清醒了她们会明白这都是有人在挑拨,但现在是劝不住的……可怜的五殿下……” 那边轰隆一声,竟是主帅营帐被压垮了,之风的白色影子已经淹没在人群里,再也瞧不见了。 耳边充斥着成千上万的怒骂声,宋小乔大哭,便要朝那边扑过去,又被吉祥拉住。 “你不走也行!”她在她耳边大声道,“可为了自己的小命,不想死就别哭!” 宋小乔呜咽一声,捂住嘴,伸手抹了一把脸。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过诡异。她心里是害怕恐惧,可是更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梦,那么恍惚且不真实。 之风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 脑袋里一出这个念头,她便不想哭了,人也镇定了下来。 时机差不多了,那高大人再次出面,一方面安抚众人,一方面宣布,又他接任将军之位,着手与西昊议和之事。 五殿下最后死在这场骚乱里,身体被破坏的惨不忍睹,实在运不回去了。众人便在这里立了个坟,把他葬于此处。 而宋小乔,与吉祥告别后,也悄悄退出了队伍。 夜黑风高,一个纤细的身影鬼鬼祟祟背着铲子,出现在埋葬五皇子的墓前。 轻呼一口气,宋小乔解下背上的铲子,开始劳动起来。 没错,她是要——挖坟! 尸体的腐臭味混合着泥土的浓重味道,呛得她连打几个喷嚏,手中并不停止,很快坟被挖出一个小坑,旁边的土堆成了小山。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拖个美男回府61 宋小乔的手禁不住发抖,但越害怕她就越坚持,冥冥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埋在这里的人不是之风,只等着她来验证。 月亮被乌云遮住,天黑的惊人,周遭全看不到了。 忽然悠悠一声轻叹,仿若从天而降,在宋小乔耳边叹了那么一声,旋即又是一片静默。 宋小乔头皮发麻,铲子“咔嚓”一声,似乎也铲到了什么东西。 玉皇大帝啊如来佛啊观世音菩萨啊耶稣啊万能的主啊,她后悔来挖人家的坟了!老天保佑千万别诈尸什么的! 强忍着尖叫的冲动,宋小乔蹲下来辨认自己挖到了什么——软绵绵的鲜血淋漓的一只手——当然,血早混着土结成了痂,看起来污秽不堪。 关键是这只手腕上缠着的东西。 宋小乔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她刚到这个世界时唯一的屏障,后来几经人手消失不见的传送手链。司徒均说不见了,原来又回到了之风手里,还被他系在了腕上。 她颤着手解下手链,脑呆一片空白。 真的是之风吗不可能是他他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呢虽然历史上是这样写的可是她不相信啊…… 直到一阵脚步声唤回她的思绪,宋小乔抬头,却发现自己早被人包围了。 数十具火把照的周遭如白昼般亮堂,宋小乔眨眨眼睛,看着带队的那人,熟悉的脸上挂着招牌的阴险笑容,那神态好象在嘲讽她的天真幼稚。 “司徒均。”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宋小乔艰难道,“你也来看之风?” 司徒均挥手,两人上前擒住宋小乔,这才冷笑道:“我本来怀疑这死人的身份,不过看到你在,也就知道他是谁了……” “你不明白……”宋小乔摇头,“历史上就是这么记载的,五皇子的寿命到此终结。” 司徒均眼睛一亮,快步走近,小声问:“你看过历史?那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名字?” 宋小乔懒的看她,只盯着地面,道:“没……没见过你的名字……”她信口胡绉,自己只从墨镜大叔那里听到一点点的历史,又怎么会知道司徒均的下场。 司徒均的希望被摧毁,满心不悦,劈手从她手里抢过那条手链,冷冷道:“想来是你不懂得看古文,错过了内容!” 她们两个人交流都用的普通话,旁人听的一知半解,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宋小乔突然平静的抬头,道:“也许是你真的不存在于这个历史中呢?” 司徒均冷笑:“怎么可能?你扮演的兰萧萧,军中大权自然是落在李纯色手上,而我就是监军大人,回去以后飞黄腾达,早晚有一天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我前途光明,史书中怎么可能不记载?!” 她豪气万丈的一挥手,背后士兵外围倏的闪过一抹黑的影子。 宋小乔瞪大眼睛,叫道:“你看后面!” “想耍什么诡计?”司徒均撇撇嘴,鄙视的瞧着她,“有什么情况我的士兵们还会看不到么?需要你来提醒?” 宋小乔哭笑不得,刚要说什么,突然又惊道:“你再看后面!” 这下是真的来了人,几人举着火把,由远及近,丝毫不掩饰自己,站在最前头的是墨镜大叔,他的后面,陈南在挤眉弄眼,几名工作人员则拿着武器严阵以待。 ……武器?是枪! 宋小乔大喜,几乎要跳起来,看见陈南对她做手势才安静下来。司徒均就没这么镇定了,她带的人也都横起武器指着墨镜大叔等人,而自己,牵着宋小乔站在重重保护之中。 双方对峙片刻,墨镜大叔笑道:“李均,好久不见。” 司徒均咬牙,正要开口,又被对方接口道:“你想清楚再说话,我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的,冷兵器对抗热兵器的下场,你也很明白的。”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跟我们回去。” “不可能!”司徒均斩钉截铁的回答。 墨镜大叔表情很怜悯:“何苦呢?” “哼!”司徒均冷冷道,“回去是什么下场我很清楚!如果你们非要逼我,大家就只好拼个鱼死网破了!”她一手掐上宋小乔的脖子,扬声道,“就算我杀不了她,可是这里这么多人,总有一个能杀了她的!宋小乔不是工作人员吧?她死了你们就要负主要责任,甚至还有干预历史的责任,你们承担的起吗?” 形势大逆转,司徒均拿到了王牌,笑的那个叫云淡风轻。 “把枪放下!”她下令。 人质在手,墨镜大叔等人眼神交流几番,终于还是缴械投降。 司徒均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指挥士兵们把枪拿过来,自己再一手推宋小乔过去,让她与众人站在一起。她挥臂的瞬间,墨镜大叔似乎看见什么,扭头与同伴低语说了句什么。 “想说什么就赶快说吧……”司徒均拿起一支枪,微笑望着众人,“好歹大家同事几年,我总不好太绝情。” “李均,难道你要杀了我们?”墨镜大叔冷然道。 司徒均道:“不杀你们,难道放你们回去再来抓我?常大哥,你这么贸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丢了全组人的命,实在不太像你的作风啊!” “你说的对。”墨镜大叔也报以微笑,“如果只是来送死,当然不像我的作风……”说罢他一打手势。 司徒均意识到什么,瞬间来不及思考只觉有一束亮光包围着自己,她当机立断,立刻抬枪,对着宋小乔放出一枪! 众人脸色剧变! 杀工作人员反而让他们落一个因工殉职的名声,只有杀宋小乔才能让他们受罚甚至吃官司,司徒均这主意打的好极了! 枪声一响,司徒均也瞬间不见,子弹却已经飞驰而来! 宋小乔眼前一晃,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只看见一张她日夜思念的,万分好看的脸。 之风对她笑了笑,软软的倒了下去。 ———— 一星期后。 人民医院,302病房。 宋小乔环顾四周,对着病床上的人笑嘻嘻道:“啧啧,还是贵宾房呢!” 床上的美男已经剪了头发,乌黑的碎短发柔顺的垂在额前,眉目间纯净无暇,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盖着雪白的棉被,淡淡的微笑,好看的像个天使。 之风操着不太熟练的普通话,缓缓道:“这里……真奇怪。” 越看越心痒,终于一个忍耐不住,宋小乔扑到床上,啵的亲了一口,一边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处,一边倚在一旁,笑眯眯道:“亲爱的,有你陪着可真幸福!” 那时之风替她挡了那一枪,性命垂危,墨镜大叔当机立断,开启回收装置,在西昊众将士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之风虽受了重伤,但也承这一枪才能跟随他们回到现代。 “我知道皇姐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演了那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五皇子轩辕风已经死了,而我助她平定了这片战争,也可以放心的离开。”对于东泪国皇室,之风的感情很复杂,有感激有失落有痛苦有获得,惟独没有怨恨。 “那……死的那个人……”宋小乔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的死士易容成我的样子。”之风闭上眼睛,缓缓道,“只忠心于我的死士。” 宋小乔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脱了身,为什么不立刻来找我?” 之风道:“我去杀了一个人。” 宋小乔一怔,思索片刻,失声道:“你去杀了李纯色?” 之风没有回答,但表情显然是默认。 “哼。”宋小乔道,“那个坏蛋,死不足惜,我支持你!不过——在这里可不能杀人哦,杀人是犯法的。” “知道。”之风淡淡应道。 两个依偎在一起,气氛逐渐暧昧,之风终于忍耐不住,轻咳一声,道:“你还不回去么?” 宋小乔揽着他:“医院又没有赶人,再多陪你一会儿……你赶快养好伤,然后适应这个社会,然后跟我回家,然后嫁给我!” 之风脸颊微红,岔开话题:“一起来这里的好象还有司徒均,她怎么样了?” “她啊……”宋小乔幸灾乐祸笑道,“本来在古代有大好前程,结果也被传回来了,真不幸!听陈南说时空穿越管理局准备正式起诉她,我看不是无期就是死刑啦!”忘了说,回来以后,陈南就加入了时空穿越管理局,他爱上这份工作了。 “哦……”之风拖长了音,懒懒的应着。 “别岔开话题!”宋小乔扳过他的脸,严肃道,“轩辕风同志,我和陈南会努力向墨镜大叔争取你留下来,而且也一定可以的。倒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呀?” 之风脸更红了,沉默了半天,微一抿唇,终于主动的凑上去,在宋小乔唇上落下深情的一吻。 “我愿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笨贼爱美男 1 夜,寂静无月,偶尔几声虫鸣昭示盛夏的天气。一片阴霾的屋院中,一个细细的身影正静静伏在屋顶上,无声的看着院子里火把的交接,护卫的巡逻。 这座大庭院极为广阔,屋顶绵延不绝,简直就是一座宫殿,只是少了金碧辉煌的装饰,显得更为朴素些。侍卫们举的火把在这个偌大的宫殿里一点点的移动,由上而下看去便像是红红的蚂蚁,渐渐汇成一队。 微凉的风轻拂过屋顶上这人的脸,因为蒙着面,她只露出来那双秀丽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便似一把小扇子,顾盼流转间带起教人移不开眼的光辉。 然而不过片刻,娴静的影子便已有了动静,她一把扯掉蒙在脸上的面巾,嘟囔着:“这么热的天,想闷死我啊……”随着动作,这张完整的脸呈现在清空的夜里,若是旁边有人,一定会倒吸口凉气——这姑娘长的真美! 小巧的脸庞更衬显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挺直秀丽的鼻下两片红唇润红饱满,灵动俏皮的气息便从这张无暇的脸上漫漫散出来。 可惜这张俏丽可爱的脸的主人并不甘心呆呆趴在屋顶上,她探了探两侧,便像一只轻灵的燕子,在绵延不断的屋顶上飘来飘去。 她,当然就是武林上人人景仰的大师——的小徒弟,苏落啦! 十八岁的生日一过,师傅便迫不及待的赶她离开,美其名曰:锻炼。哼,不就是嫌她烦么,苏落心底暗暗的哼一声,成天跟在师傅屁股后面,她早就厌烦了,现在苏女侠要独自闯江湖啦!第一站,就是脚下这个大房子! 据说这是墨朝最有钱的王爷的府邸啊,奇珍宝贝多的数不清,可惜苏落蹲在这儿好几天,到现在也没发现有什么好宝贝。 她可不是这么有耐心的人,宝贝不出来,她就自己去找! 可是这屋顶怎么是斜的!跑来跑去好不方便啊!苏落暗暗埋怨,突然发现距离自己不远处就有一队侍卫,这可要小心了。她停下脚步,缓缓伏下身子,可是脚下一扭,就很光荣的从屋顶上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 好熟悉的场景啊,苏落在掉下去的一瞬间,仿佛又听到了师傅的唠叨…… “落落啊,你的天份是很好,可是怎么能这么懒惰!为师教了你十几年,你的轻功还只是个三角猫水平,别的功夫更不用说了,你说以后你去江湖闯荡,多丢为师的脸啊……爬个房顶而已,你竟然还会掉下来!再上去给我继续爬!……” 她一个女孩儿家学那么多武功干什么,只要有轻功保命不就够了! 苏落晃晃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从地上狼狈的爬起身,但只一抬眼,她又僵住……一圈举着火把的侍卫围着她,诧异的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他们背上的武器明晃晃反着光。 “呵呵……”干笑一声,苏落尴尬的僵在原地。 虽然这个姑娘很美,可是夜里突然出现在他们王府,一定有什么阴谋,为首的侍卫震臂一喝:“拿下!” 苏落大惊,连忙摆手,叫道:“别抓我!我……我是修房顶的!”她心里灵机一动,指着屋顶谎话顺手拈来。 侍卫目瞪口呆,见过说谎话的,没见过说谎话说的这么假的,这怎么唬的住人,当头的怔了一下,随即又叫道:“拿下!” 一时间,长枪、大刀全像长了眼一样朝苏落身上招呼过来。 虽然她很懒,虽然她不爱学武功,但跟着武林高手十几年,苏落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人抓住?她脚尖一点,腾空飞起,身姿优美的转个圈又回到刚才掉下去的屋顶上。众侍卫被这美轮美奂的身法吸引的呆了呆,很快又反应过来,刹那整个王府的呼声此起彼伏:“有贼啊!抓贼啊!” 苏落不屑的哼一声,又朝下面的侍卫们扮个鬼脸,笑道:“姑奶奶不陪你们玩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又是足尖一点,倒飞出去。 可惜她刚飞退了几步,又忍不住一声叫唤:“哎哟!” 如果苏落的师傅在这,恐怕只想一死了之了,哪家的徒弟会笨到去偷东西还自己摔两个大跟头的! “啊啊啊啊!——” 眼看又要与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苏落紧闭上眼,口中大叫不止。 现在她多希望师傅在身边啊!就算师傅不在,比师傅还罗嗦的大师兄也行啊!只要别叫她再这么丢人就行啊! 咦?怎么不痛?苏落这才发现自己腰上竟然多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竟然是一只手。这时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传来:“怎么?摸够了吗?” 苏落抬眼,这才看见自己头顶上方竟然有一张很……黑的脸。之所以说黑,是因为这个人蒙着面,一身标准的夜行衣打扮,瞧这个个头,大概要高出她整整一头来。现在这个男人正以一种非常暧昧的姿势揽着苏落的腰,一双狭长而明亮的眸子隐隐带着笑意,正颇有兴趣的观察着她。 苏落紧忙跳出两步,离这人有了一段距离,才瞪着他叫:“你是谁?你怎么可以随便圈我的腰!” 师傅说过,女子的身体不能随意给男人碰,若给碰了,就要嫁给他。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还是说他暗恋她,所以故意这样?苏落想的头都大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男人似乎透着笑意,含笑的眼神叫她浑身不自在:“难道你想再摔到地上?” 是哦,这男人救了自己,苏落眼珠一转,小嘴又撅起来,难道他救了自己,又摸了自己,自己就要嫁给他? 不过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要娶她的自觉,只笑笑道:“你小心些,小笨贼,我不奉陪了。”说罢一抱拳,就像她刚才那样脚尖一点,人已经飞的不见。 什么?竟然叫她小笨贼? “你别走啊!”苏落大叫,接着便听到朝这方向来的脚步声,可是好象这脚步声有很多人? “哗!”眼前一亮,十几名侍卫绕过了大房子,又成功的包围住苏落。 苏落有些发懵,怎么她一叫,呼啦来了这么多人!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逃命,万一被抓住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又故计重施,果然武功高就是好啊!瞧着脚下那群笨家伙手舞足蹈的大叫,苏落简直要笑疯了,武功高就是好,你们再包围也抓不住我!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偷宝贝。 苏落是个孤儿,亏得师傅苏若飞把自己捡来养大,并传授武功给她,只是可惜,这个丫头胸无大志,唯一是梦想便是要做天下第一女神偷! 为此苏若飞十分头痛,这也不能怪他,任谁家里养一个小偷小摸的丫头都不会放心。苏若飞已经吃过许多苦头,经常吃饭时找不到筷子,夜里小解时又不见了夜壶,最可气的是他要教训这丫头时,自己的竹鞭竟然又不知飞到了哪个屋顶上。 所以这丫头满了十八岁准备去闯荡江湖时,苏若飞简直热泪盈眶,如送菩萨一样把她送出去,只是这丫头走后,他才发现自己赖以成名的武器飞霜弯刀又不见了,据说当日,竹林茅舍传出一声巨吼,响彻云宵:“苏落!别让我再看到你!” 而现在,王爷家的屋顶上,苏落紧紧抿着红唇,以她并不娴熟的掩饰技术,总是很容易的被人发觉,于是,屋顶上一个人,屋顶下一堆人,开始玩起追与逐的游戏。 这样可怎么去偷东西?苏落心里暗恼,突然停下逃跑,两手叉腰,居高临下瞪着下面一堆人,大声骂道:“喂,姑奶奶没心情了!不跟你们玩了!有本事就上来!不上来就给我滚!” 王府的侍卫不过学了几招普通招式,当然飞不上去,但瞧苏落一个小贼竟然还如此嚣张,侍卫们也怒了,不多会搬来一架梯子,准备爬上来擒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 苏落一脚把梯子踢倒,指着这群人笑道:“就凭你们……哎哟,笑死我了!” 士可杀不可辱,侍卫们更怒,虎视耽耽盯着屋顶上的她。两边开始对峙,然而不过多时,一声呼唤:“墨先生来了!”侍卫们顿时欢呼雀跃。 其实苏落胆子很小,她顶多就是欺负一下不会武功的人,若是来个高手,只怕还没动手她就已经举手求饶了。貌似这个墨先生很厉害,苏落突然觉得腿有些软。 天啊,她虽然喜欢偷东西,可是并没打算把命搭上去呢。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那个墨先生还没来,苏落扭身要跑。 下面的侍卫们立即起哄: “哎!别跑呀!” “有本事的别跑!” 回头瞪他们一眼,苏落撇撇嘴,不跑,不跑的是傻子。这次危及到性命了,小丫头竭尽全力,总算没有再被追上,但情急之下,她才发现,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看四周的装扮,似乎还是在王府中,可是她明明朝王府外跑的呀! 苏落的座右铭一向是,看不懂就不看,想不通就不想。既然不知自己为何跑到了这样一个怪地方,那就不管了。她静静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间小院,很静,没有守卫,漆黑漆黑的看不到一丝光亮,面前两间朴素的石屋似乎也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笨贼爱美男 2 “这个地方应该没有宝贝吧。”似是在疑问,又似是自我催眠,苏落喃喃自语,脚步一点一点的挪到这石屋的门前。 虽然这冰冷诡异的气息让她有点点害怕,可是她真的很好奇,号称最有钱的王爷的王府里,竟然有一间如此神秘的小院,而这间小院里,又有两间向外渗着阴气的石屋。 终于挪到这门前,苏落颤颤的抬起手,她不敢推啊啊啊。 万一这屋子里是鬼怎么办? 或者是僵尸? 嗯……也有可能是一个阴险毒辣的杀手…… 苏落越想越是害怕,正准备收回手转身离开,那门却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苏落吓一大跳,看也不敢看,直接将头扭到一边,大声叫道:“僵尸诈尸啊猛鬼现身啦好汉饶命啊啊!” 忽然一声轻笑,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的声调道:“怎么又是你,小笨贼?” 小笨贼?苏落一怔,这才眯着眼偷偷的往门那看,这一看她才放下心来。与自己面对面的,就是那个掉下屋顶时接住自己的男人,他依旧蒙着面,狭长而明亮的眼睛戏谑的瞧着苏落,腔调里更是充满了调笑。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苏落突然一伸手,恰好抓住这男人的面巾,轻轻一扯,他的脸就露了出来。 美男啊!苏落只有这一个念头了,呆呆瞧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男子并不生气,依旧是含笑抱着肩,倚在门框上,任她呆呆的看。他的身形颀长挺拔,他的面容俊逸潇洒,唇角淡淡勾着一抹笑容,整个人就是玉树临风,温润如玉。 好窘啊……竟然对着美男发呆……苏落忙干咳一声,清清嗓子,这才神气的反问:“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不许叫我小笨贼!” 美男淡淡的一笑,从她手上拿回面巾,又绑在脸上,边绑边说:“难道你跟踪我?怎么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被你找到,嗯?小笨贼?” 苏落眨眨大眼睛,没好气道:“谁跟踪你了?你有什么好跟的?你有很多钱吗?” “咦?你怎么知道?”美男竟然一本正经的反问。 苏落无语,瞪他一眼,心说这家伙不是个神经病就是个白痴,自己转身要走。 可惜她刚迈出去步,肩上一麻,紧接着全身都动弹不得。 美男的声音恰在这时传来:“小笨贼,你别走呀,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呢。” 原来是点穴!这个白痴美男竟然是武林高手啊,苏落心里叫苦,真是瞎了眼,竟然得罪这样一个变态!苏落在心里泪奔,她刚才扯美男的面巾时,手一时没忍住从他怀里摸出一个东西,但显然,已经被美男察觉了。 美男走到她面前,拉起苏落的纤纤巧手,笑道:“小笨贼长的倒也挺美呢。”说着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他手里已经多了两样东西,“敢偷我的东西,你胆子还真大。” 苏落垂眼一看,不由的大叫:“那个……那个手环是我的!” 美男手里除了一张不知写了什么的羊皮纸,还多了一只黑色的手环,手环虽然是黑色,却在这漆黑的夜里流转着一抹妖娆细腻的光泽,触手极为温润顺滑,拿在手里也十分的厚重。他掂在手心,奇怪的道:“这似乎是传说的玉中至宝——斑斓玉,小笨贼,你竟然会有这种东西?” 苏落大叫:“快把手环还给我,不然……不然我死给你看!”师傅说过,这玉环是她今后寻找自己身世的凭借呢,怎么能被这个家伙拿走! 美男嘿嘿一笑,收起了玉环,弯下腰把她扛在肩上,走到院子中央,离两间石屋足够远才放她下来,却依旧不解开穴道,抱着肩笑道:“随便你死,和我又没关系,我走了,小笨贼保重!”说完与她擦肩而过。 苏落大急,连连叫道:“喂!你回来!把东西还我!回来!” 可是美男再也没有理她,甚至一点动静都再没有,似乎已经走了。 拉着可怜兮兮的小脸,苏落简直要哭出来,搞什么嘛,难道把她点了穴就丢在这儿不管啦?还抢了她的手环!这家伙还是不是男人啊? 喂,这里到底有没有人啊?鬼也行啊!等等,怎么她觉得后背热热的,像是被火烤着?但随即一片火光已经回答了她,背后的两间石屋着火了! 火光渐渐吸引了一队侍卫,终于有人来到这个小院,果然侍卫看到她先是叫道:“小贼!”接着又悲愤的吼道,“你竟然烧了我们王爷家的祠堂!” “不是我……”可惜苏落的回答完全没有人意识到,除了两个人来绑她,其他人全已经在呼天抢地的抢救王爷家里危险的牌位了。 这时候苏落才明白美男为什么把她留在这儿了,原来是要做替罪羊啊,她一边被绑起来被两个侍卫扛着押进大牢,一边哭诉。 “呜……坏蛋,我恨死你了!” 阴暗潮湿的小地牢,铁栅栏内外。 苏落委委屈屈的坐在稻草堆上,偷眼瞧着栅栏外那位神色严肃,一脸正气,据说叫“墨先生”的家伙。 墨先生气定神闲,眯着眼瞧着牢房里可怜兮兮的苏落,时不时摸一把自己的山羊胡,也不说话。 他只想以自己的威压吓吓这个小女孩,可是双方沉默了好久,似乎这丫头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墨先生终于沉不住气,压着嗓子问道:“小丫头,你夜里来王府想做什么?” 苏落嘟着粉嫩的小嘴,答道:“偷东西……” “偷东西就偷到祠堂去了?”墨先生突然提高音量,语调也突然变得凌厉,“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苏落也提高了音量,委屈道:“人家真的只是偷东西嘛!” 汗!就算真的偷东西,被抓起来她很委屈么?墨先生忍不住瞪她一眼,尽量和和气气道:“那你告诉我,你去祠堂做什么?” “我……”苏落又低下委屈的脸,“我不知道……” 天啊!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小丫头!墨先生只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了。不过这丫头被抓时的确是被点了穴道,当时一定还有第二个人在,他主要的目的还是问出这个人的存在。 墨先生做几个深呼吸,又缓缓问道:“那你给我讲讲,那晚到底怎么回事,好吗?” 苏落仰起小巧精致的下巴,警惕的看着这个留着山羊胡的墨先生,清脆的哼一声,才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讲?” 墨先生嘴角抽搐,忽然一掌挥出,一道冷冷的掌风擦过苏落的身体,击在她身后那堵墙面上,牢固如铁的墙面顿时多出一个掌印。 果然,苏落小丫头还是比较怕有武力的人,见墨先生这一招,立刻一连珠道:“我说!我说!”她瞧墨先生面无表情,便眉飞色舞开始讲自己那晚的经历,“我听说这个什么王爷是墨朝最有钱的王爷啦!于是我就打算偷他一把!” “是越王爷!”墨先生冷冷的纠正。 “好吧,越王爷。”苏落适时改口,又笑眯眯继续道,“我在屋顶上埋伏了几天,也没觉得哪里有宝贝,然后就决定自己去找……唉,家门不幸啊,我竟然从屋顶上掉了下来,那群侍卫真是讨厌……追着人家不放啦!” 墨先生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他掐掐自己的眉心,又打断苏落道:“讲重点!讲你怎么到了祠堂,还有后面的事!” 苏落忙又点点头,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道:“我跑呀跑,等摆脱了那群讨厌的侍卫,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阴森漆黑的小院子里啦!好象就是你们的祠堂!” “是王爷家族的祠堂!”墨先生叹口气,纠正道,他已经没力气发火了。 “恩,王爷的祠堂!”苏落很乖巧的改口,又接着讲,“那两间屋子好恐怖哦,就像是有鬼一样的!不过既然是祠堂有鬼也很正常啦!我正要推开门的时候,那门竟然自己开了!到底是谁开的,你猜猜?” 墨先生快要崩溃,很后悔自己来审问这个小丫头。 见没有回答,苏落便兴奋的继续讲下去:“竟然是个蒙面贼!他好坏啊,不仅拿回我偷他的东西,还抢走我的家传宝贝!呜……” 终于讲到重点了,墨先生眼睛一亮,追问道:“那个蒙面贼有什么特征?他去祠堂做什么?” 苏落歪起脑袋,思索了片刻,道:“他长的很高,很美,还有,他很变态!他抢我的家传宝贝,呜……” 墨先生差点没吐出口血,这高?美?变态?这也叫特征?实在是忍无可忍,墨先生大吼:“小丫头,你给我老实的说,那个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 其实师傅也经常这么吼了,其实她也不是很怕的,但表面总是装成害怕的样子的,苏落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肯定的道:“他有两只眼睛,眼睛上是眉毛……” …… “把她给我押到祠堂去!向王爷的先辈们磕头认错!” 祠堂已经重建,所幸那夜的火势其实并不大,牌位并没有没烧损,但惊了祖宗是肯定的,现在罚她跪在祠堂赎罪已经算是好的了。若王爷在府里,恐怕会当场要了她的小命!墨先生本是善良之人,只是被她气的实在忍不下了,才下了这道令,可惜苏落不领情,一边蔫蔫的跪在牌位前,一边小声诅咒着这个可怕的墨先生。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笨贼爱美男 3 其实还有个人要诅咒啊啊啊啊,就是那个害她被抓的变态美男啊啊啊! 再被关回阴湿的小牢房时,苏落的双腿已经觉得发麻了。 不过她的嘴巴可一直没停过,先是从墨先生开始,继而发展到变态美男,再接再厉,已经把变态美男所有的亲人朋友诅咒了一遍。 当然了小丫头说话一向粗俗,她自己倒没觉得自己有多恶毒,但要别人听到,必定以为她与某人有深仇大恨。 偷了她的家传宝贝,还害她被抓,当然是深仇大恨!苏落不忿的想,嘴里依旧絮絮叨叨:“变态美男今天吃饭一定会被鱼刺卡到!然后买东西时钱包掉了!然后去划船掉到湖里,咒他喝一肚子水!然后他遇到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美女不理他!……” “你在说谁呢?”忽然一声轻笑。 “变态……”还好及时收住,苏落这才发现,看守的门卫都不知为何晕倒在地,牢房门口处多了一位潇洒倜傥的男子,他一脸轻笑,狭长的眸子正闪着笑意瞧着苏落。 但苏落一眼就认出这个家伙,就是那个变态美男,她像只小老虎扑上前,透过栅栏伸出细长的胳膊,口里叫道:“坏蛋!还我宝贝!” 可恶!不管胳膊怎么伸,总是差一点才能抓到这个家伙,看他在那儿逍遥自在的笑,苏落就一肚子气。 变态美男突然魅惑的一笑:“小丫头,你刚才在骂谁呢?” 苏落眼珠一转,一脸委屈道:“我在骂那个墨先生,他好坏啊,要人家跪祠堂!” 变态美男怔了怔神,似是自言自语:“祠堂建起来了么?” “嗯!”苏落十分肯定的点头,期望自己乖巧一点,美男能大发善心救她出去。 谁知道变态美男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径自飘走了。 “可恶啊!”苏落眼睁睁看着美男飘走,大叫,“变态啊变态啊!把我害成这样,还不管我的死活!我……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啊!”越叫越气,越叫越委屈,苏落越发的怀念师傅,师傅再坏,也不会把她关起来的! 最后,苏落终于没了力气,倚靠在一个小角落昏昏睡过去。 呜……她好想师傅。 又过了一夜,苏落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了,那个墨先生再也没有来过,只有小卫兵们看守着她,经过昨夜变态美男来过一遭,这里的防卫又加紧了一圈,现在想起变态美男,苏落恨得咬牙。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骂了,小兵头每顿只给她一碗清水加一个硬馒头,苏落不敢咬馒头,怕磕掉门牙。 “看你似乎已经没力气再动了?”又是一声轻笑。 苏落抬眼,果然又是那个变态美男,真是阴魂不散,她可不再以为美男会那么好心救她。 瞧见苏落有气无力的模样,美男似乎很开心:“小丫头,你安静下来的模样可比你吵吵闹闹的好看多了!” 有气无力的哼一声,外送一个大白眼,苏落怨念十足的问:“你叫什么?”知道了他的名字,她好变成鬼了去报仇。 “玉莫言。”美男竟然肯把自己的名字讲出来,还好心的配上解说,“莫言,意思便是要我少说话,在江湖里,只有少说话,才能说更久。” 苏落没好气的嘟囔:“我看你的话也挺多的……” 玉莫言微微翘起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小丫头,如果你肯乖乖回答我的话,我就救你出去。” 真的?苏落大喜,顿时精神充沛的坐直了身子:“你问吧问吧!” 玉莫言拿出那只纯黑色的斑斓玉环,眼神如电,直视着苏落问道:“这个玉环哪来的?” 玉莫言表面看似温柔,可是眼睛却像一把剑,直勾勾到人的心底,苏落一打哆嗦,谎话也不知怎的脱口而出:“我偷来的!” 偷来的……玉莫言眼底似乎卷着狂风,却什么都没说,起步要走。 “喂!救我……”苏落可怜兮兮的在后面叫。 玉莫言顿住脚步,回头淡淡的一笑:“我只救这玉环的主人,既然是你偷来的,你就继续在这里歇着吧。”他俊美的脸虽然在笑,但任何人都能看住他在生气。 苏落急忙叫道:“这个玉环是我的!刚才是我骗你的!真的是我的!” 以前她也说过这是她的家传宝贝……玉莫言又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笑道:“要我救你也可以,可你要拿什么答谢我?” “啊?”苏落可怜的小脸呆住,见玉莫言作势要走,才下定了决心叫道,“我还有一个宝贝!你带我逃出去,我就给你!” 天啊,终于逃出这个牢笼了! 苏落张口要想欢呼,冷不妨被玉莫言捂住嘴,他好听的声音也传到耳中:“如果你想被整个王府的侍卫包围起来,那就叫吧!” 苏落连连点头,嘴巴被放开,紧呼吸了几下,才压着声音道:“我们怎么逃出去啊?” 玉莫言不知从哪摸来一根绳子,把二人的手绑在一起,低声笑道:“小丫头,别给我耍花样,逃出去了就带我去找你的宝贝,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苏落瞧着他绑来绑去,在心里说,哼,小气鬼! 不过玉莫言的武功的确是好啊,带着一个人还能在屋顶上飞来飞去,果然,还是照旧吸引了一大票侍卫。 “抓贼啊!抓贼啊!”侍卫们在地下追,玉莫言带着苏落在天上飞。 墨先生闻讯也赶来了,武林中的贼,还是要武林人来解决,墨先生也展示了高绝的武功,双臂一展,便跃上屋顶,紧随玉莫言身后。 苏落被挟着飞,自己乐得逍遥,不用出力,大声笑着嘲笑墨先生:“墨先生,山羊胡!和人打架就爱哭!”一边嘲笑一边做鬼脸。 墨先生被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不说话追的更卖力了,倒是玉莫言被吵的有些烦,低声喝道:“闭嘴!” 苏落闭紧了小嘴,肚子里诽谤,小气鬼,连叫都不让叫。 墨先生渐渐追的紧了,三个人的距离越来越短,玉莫言干脆停下脚步,站在那儿等着墨先生,还不忘低头训斥苏落:“都是你,长这么重,害的我都跑不快!” 苏落毫不客气的还嘴:“明明是你重,怎么能怪到苗条轻盈的我!” 墨先生此刻追上来,也顿下脚步,目中闪着精光,沉声问道:“你就是火烧祠堂的那个恶贼吧!” 玉莫言还未回答,苏落已经接口:“就是他这个恶贼!” 哼,被他害的这么惨,有机会报复,她怎么会放过? 墨先生紧盯着玉莫言,道:“既然有这个胆子烧祠堂,不知有没胆子留下你的姓名!” 玉莫言毫不在意,随意道:“玉莫言。” 倒是墨先生十分惊讶,脱口而出:“人称妙手无双的玉莫言?” 玉莫言露出几分淡笑,微微点了点头。 墨先生嘲笑道:“传闻玉莫言无宝不至,难道我们王府也出了什么宝贝?” 听到这儿,苏落总算听出来,原来玉莫言也是个贼啊,还是很出名的贼呢!还有外号呢!挖!太帅了! 玉莫言语气淡然,却有些莫名的讽刺:“这种破地方能有什么宝贝?墨先生也太把你的王府看高了吧!就算有宝贝,也在那晚被我烧掉了!” 墨先生再也忍不住,一掌拍过来。 玉莫言也不着急,左手被缚,他只使一只右手轻易接下这掌,嘴上淡然笑道:“王府请来的高手也就这种三角猫的水平吗?” 看来玉莫言气人的本事和苏落有的一拼啊,墨先生已经被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掌快似一掌,狂风暴雨般攻向玉莫言。 玉莫言只用一只手,也能从容自如的接下,甚至还好整以暇的同苏落聊天:“小丫头,就是这个家伙把你抓起来的吗?你的本事也太差了吧!” 苏落躲在他身后,立刻还嘴:“是你点了我的穴!你这个坏蛋!” “哦!我给忘了!”玉莫言笑道,忽然踢起一脚,恰好把墨先生踢下了房。 “哎呀!真可怜!”屋顶上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感叹。 侍卫们七手八脚扶起墨先生,墨先生脸色惨白,挥挥手,叹道:“罢了罢了,妙手无双玉莫言要拿的东西,没有人能拦得住,随他去吧!” 众人一起仰头,瞧着屋顶上那二人。玉莫言风资无双,朝众人一拱手,微微笑道:“在下还是十分敬重越王爷的,在下在此保证,今后决不再扰,后会有期!”说完揽起苏落,脚尖一点,在清辉的月光中飞身而去。 哇!真是高手!苏落仿佛看到了日后的自己,也这样潇洒的如流星般划过天空。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在一条林荫小道上走着,透过树枝洒下的落落月光,轻轻覆盖在两人身上。 “喂,小丫头,别耍花样,你的宝贝在哪?”玉莫言紧紧抓着苏落,嘴里问道。 苏落回瞪一眼,这个家伙……好看是好看,可惜性子实在太差劲了,动不动就叫人小丫头,把她害得被抓,也没有丝毫悔过之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笨贼爱美男 4 终于找到一颗大树下,苏落欣喜的摸摸树干,笑道:“就在这儿!” 玉莫言目瞪口呆的瞧着苏落蹲下去,开始挖地上松软的泥土,不多时便听到一声欢呼,她已经挖出来一把弯刀,刀上虽然沾有泥土,却遮挡不住那逼人的寒光。 “飞霜弯刀!”玉莫言认了出来。 苏落瞪大了水灵灵的大眼睛,惊奇的问:“你也认识我师傅的刀?这可是我费尽了心思才偷出来的呢!” 玉莫言呆呆的十分的无语,他突然觉得苏若飞大侠的确是高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有一个如此极品的徒弟,实在太不容易了。 苏落像一只母鸡一样把飞霜弯刀护在怀里,警惕着盯着玉莫言:“喂!你真的还要抢我师傅的宝刀吗?”瞧她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大眼睛水汪汪,好象随时都会决堤。 玉莫言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反问:“你就是苏落?” 苏落下意识的点头,但随即又反应过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已经名满江湖,成为江湖上第一位女神偷了?可是出名也没这么快吧,我才闯荡江湖几天……嗯,还有一半时间都在那个王府的牢房里呢!” 玉莫言被她罗嗦的有些头晕,只挥了挥手道:“我不要你的刀,苏大侠的东西……你最好还是还回去……”说话间声音飘渺,人已经渐渐的远了。 苏落大惊,急忙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不由得在后面大叫道:“玉莫言,你把我的玉环还我!” 前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月亮悄悄注视着这一切。 终于追不上了,苏落弯下腰,双手撑着膝,大口喘着气,小银牙咬的咯吱咯吱响:“玉莫言,我一定会追到你再把玉环偷回来!” 正午时分,墨城的阳光暖和的正好,在二楼的露天酒席上,享受着这温暖的光线,只会让人觉的愈来愈越慵懒。墨国的京城墨城好四季如春,常年恒温,多半都是万里无云的晴天,正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但现在凡是途径这座酒楼的,皆忍不住把头仰起来,仰慕的瞧着楼上的人。 楼上那个青年,一身雪白风衣,狭长的双目微眯着,遮掩住了他眼中闪电一般的精光,完美的唇线勾勒出两片薄唇,再配上挺直俊朗的琼鼻,端的是风流英俊的美男子一个。若只论容颜,江湖中美男子多的是,真正令人吃惊的是他的名号:无宝不至,妙手无双玉莫言。 “玉公子向来是无宝不至,莫非墨城又出现了什么宝贝?”路过的江湖人纷纷低声猜测。 再低的语调也照样传到玉莫言的耳里,他并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眼神微微一转,突然瞧到一个神态异常的年轻人鬼鬼祟祟上了二楼,玉莫言勾起唇角,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感兴趣的侧目看着这个鬼祟的家伙。 这个小巧的身影看似随意的走到他身边,但事实上他已经很引人注意了,因为酒楼的二层皆是有钱人,为的是寻个清净,这个家伙鬼祟的模样已经成功的吸引了至少一半人的注意,而他本人还不自知。 “不小心”走到玉莫言身侧,“不小心”跌了一跤,然后摔到玉莫言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少年连声道歉,站直了身子转身要走。 玉莫言一直含笑瞧着他,见他要走,突然伸出手来,拉住少年衣衫的一角,随意笑道:“小丫头,你这招对我可没用。” 少年身子一僵,并不回头,干干笑道:“这位大侠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玉莫言从怀里摸出一只通体黝黑的玉环,狭长的眸里闪出戏谑的光芒:“难道你不是在找这个吗?” 少年转回身,大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是啊!”突然察觉哪不对劲,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小步包,打开了一看,竟然是一只铁环!少年又大怒,指着玉莫言骂道:“你这个坏蛋!拿铁的骗我!” 这个笨拙的少年自然就是苏落假扮的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玉莫言,便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少年,打算把玉环偷回来。谁知偷是偷到了,但竟然是一只铁环,玉环还好好的在玉莫言手里呢! 玉莫言一脸嬉笑的瞧着苏落,淡淡的打趣道:“苏小丫头扮起男装来竟然也是个美少年!” 苏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忽然把铁环往外一扔,大叫:“我和你拼了!” 玉莫言双臂一振,像个仙子般轻轻落在护栏上,还未说话,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格老子!哪个家伙拿铁东西砸老子的!你等着,老子这就上来!” 楼上的二人一愣,苏落最先清醒过来,立即仗着自己不太熟练的轻功,从二楼率先跃出去,夺路而逃。 玉莫言忍不住又轻笑出声,这个小丫头,竟然这么胆小? 不过玉莫言总算知道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苏落无时无刻不在跟踪着他打探他甚至准备偷他…… 还好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管这小丫头出什么招,他全接着便是。 玉莫言甚至觉得这样的游戏挺有趣,他是贼祖宗,少有人敢打他的主意,现在多出一个小丫头斗智斗勇,给他平淡的生活带了点乐趣。 比如,他住客栈时,苏落便摸到窗外去给他吹迷烟,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呢,玉莫言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推窗,把她从二楼的窗口推了下去…… 又比如,苏落扮成店小二,趁玉莫言不在时成功的潜进了房间,可是摸了一圈才发现,她进错房间了…… 再比如,玉莫言走在街上,脚下就会突然出现一张香蕉皮或挂着一根不知从哪来的绳子,他装过没看见,但一跨步就迈了过去,只把隐匿在一角的苏落气个半死…… 玉莫言是玩的十分开心,可是苏落已经再也忍不住了,这个家伙品性实在是太恶劣了啊啊啊!她已经受不了了,苏落要爆发了! 玉莫言照旧徘徊在某一处,他拿些修容膏稍微掩饰了自己的风华,此刻看起来虽然依旧是个美男,但显然不再那么有吸引力,旁人看到顶多多看两眼,却不会再感叹。这正是玉莫言要的效果,既能让朋友照样认出自己,也不会再引起多大的骚动。 但,这次他想错了。因为还有苏落。 玉莫言很认真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并暗暗记下每处的特征,这就是传说中的“踩点”。不过这次正踩呢,突然不知从哪跑过来一个妇女,抓着他的前襟,号啕大哭。 玉莫言完全吓呆了,他虽然偷东西,可也没偷过人吧,但随即,他便发现了可疑之处,面前这个女人披头散发,死抓着他不放,嘴里号啕着,可是玉莫言依稀看出她脸上并没有眼泪。 这一闹,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眼光,众人围成一圈,好奇看着这两个人。 玉莫言忍不住叹口气,又是苏落这个丫头,见拿不回玉环,竟然开始学泼妇了。 这个个子小小的妇女正苏落假扮的,她现在真是恨玉莫言啊,恨不得把他切成几段再放到嘴里狠狠嚼碎,她干着嗓子嚎叫:“你这个没良心的!一走了之不负责任啊!当初我们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情意绵绵……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我啊!” 围观的众人一起“哦”了一声,原来是情债。 玉莫言眼皮直跳,他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僵着身体退了两步,才尴尬的道:“小丫头……”他想说小丫头你也不用这样吧。 苏落立刻打断他的话,继续嚎:“你还记得当初叫人家小丫头啊啊啊!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嗯,还有我们的孩子!你真的狠得下心啊,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你都丢了不见啦!” “真是薄情寡义!”一个围观的忍不住了。 “瞧他长的就是一副小白脸相!”另一个也附和着说。 玉莫言此刻很有杀人的欲望,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道:“小丫头,你不要编了,你再闹我就不客气了。” 苏落立刻大叫:“啊啊你好狠的心啊,还要对我不客气,呜……以前叫人家小宝贝小亲亲,现在全忘啦!” 玉莫言目瞪口呆,小宝贝?小亲亲?亏她想得出来,这么恶心的称呼怎么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苏落偷眼瞧瞧四周,胡乱擦一把脸,她手上抹了辣椒粉,这一擦两眼顿时眼泪汪汪的,她拉下小脸,故作可怜的道:“就算你不要人家了,只要你把定情信物还给我,我们就各不相干啦!呜……” 辣椒粉真不是盖的,苏落眼泪流成了河,围观的群众看不下去了:“快把信物还给人家姑娘吧!瞧她哭的!” 玉莫言被吵的头都大了,忙道:“好,信物还你……信物是什么?” 苏落眨巴眨巴大眼睛,哭的白花花的小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就是那个……黑黑的,手环……” 玉莫言实在是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他随手一点,苏落顿时觉得腰间一松,一个东西掉下来,落在地面上,发出“铮”的一声。 第一百七十七章 笨贼爱美男 5 群众低头,齐刷刷的目光聚在地面那把暗红色的弯刀上,刀刃流转着刺眼的锋芒。 “江湖中人……”不知谁嘟囔了一声。 仿佛约定好了,围观群众又齐刷刷散开,除去苏落与玉莫言,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似的,一瞬间,安静如斯。 两个人呆呆的对视,苏落突然迅速的蹲下捡起飞霜弯刀再迅速站起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道:“信物……” 玉莫言头大如斗,没好气瞧着眼前完全没形象的苏落,抱起肩道:“你觉得我会给你?” 这一句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本来升了些希望的一颗小心肝顿时扑通又跌了下去,苏落大惊,再次大哭道:“你真不是人!你不给我我就死给你看!呜……” 玉莫言翘起嘴角,依旧抱着肩,淡淡笑道:“那你就死给我看看啊?” 苏落止住哭声,又擦了一把脸,她本来不想哭了,可是忘记了手上抹了辣椒粉,于是她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你……你不给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玉莫言懒得再搭理她,迈开脚步,开始观察其他地方的细节。苏落便抽搭搭跟着他身后,嘴巴里恨恨的嘟囔:“不给我就死给你看!” 有个跟屁虫显然不好办事,玉莫言颇为难了瞅瞅身后泼妇打扮的苏落,突然发觉自己很没面子,干脆施展轻功,直接飞的没影了。 苏落心情低落,默默跟在玉莫言身后,眼前突然一空,玉莫言已经飞走不见,她大惊失色,却又知道凭自己的轻功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跑了几步,苏落朝天大吼:“我一定要拿回我的玉环!” 好象从开始闯荡江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跟这个可恶的玉莫言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难道是他知道自己想要做天下第一女神偷,怕自己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故意与她为难?苏落握紧了小拳头,在心底暗暗道:玉莫言,再看到你,我一定拿师傅的飞霜弯刀砍死你! 当夜,玉莫言果然又穿一身玄色夜行衣出现在白天苏落曾经大闹的街道。这条街在夜里极为清冷,因为街的对面就是穆王爷的的府邸穆王府,夜里会有保镖牢牢的守护在这座府邸周围,若是有人鬼祟的经过,他们便会毫不客气的冲上来一顿暴打。 但玉莫言是谁,他的轻功身法天下无双,几个寻常保镖又怎么能入了他了眼,为了省些麻烦,他反而主动找上来,轻点几下,便点住他们的穴道。连一声叫喊都没发出,他们已经昏倒在这条大街上。 玉莫言得意的勾起唇角,轻轻拍了拍掌,仿佛碰到那几人会脏了他的手一般。突然耳后一阵劲风传来,伴随的还有逼人的寒气,玉莫言身体一转,轻易的躲了过去,这才好整以暇的看那个偷袭他的人。 他只看到苏落依旧穿着那身妇人装扮的衣衫,但头发已经扎好,整整齐齐编成一条小辨,挂在脑后,此刻她右手举着飞霜弯刀,正杀气腾腾的瞪着玉莫言。 玉莫言甚是无奈,摇头轻叹:“你……” 苏落大哼了一声,咬着牙道:“你不还我玉环,我就跟你拼命!” 果然是个固执的小丫头啊。玉莫言心里暗暗的叹气,今夜他有重要的事要做,实在没空陪这小丫头闹下去,但看她的模样,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如果解决不了这个丫头,恐怕他晚休想安心的做自己的事了,玉莫言再次无声的叹口气,突然瞧见苏落有所动静,她弯刀一横,又砍了过来! 玉莫言依旧是轻巧的闪过,脑中灵光一闪,缓缓道:“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玉环还给你。” 苏落果然停下攻势,一脸的杀气瞬间转为惊喜:“真的吗真的吗?” 玉莫言无力的点头,道:“你乖乖的听我的,今晚帮我做件事,我就把你的玉环还给你。” 苏落连连点头,弯刀也收了起来,秀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小巧精致的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做什么事,你快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做!” 玉莫言随意一指不远处的高深大院,道:“你帮我去找找穆王府的书房,再顺便搜一搜有没有特别的东西,如果有,就带回来给我。” 事实上他对这个鲁莽的小丫头根本没有信心,让她去做这些不过是希望她能稍微吸引一些穆王府的火力,好方便他行事。 但苏落显然已经把这个当做首要任务,认真记下来后又一本正经的问道:“什么东西是特别的东西?” 玉莫言也不知该怎么解释给她听,只随意挥挥手,笑道:“只要是你没见过的,都是特别的东西。” 苏落狠狠点头,不待玉莫言吩咐,转身就跑,寻到一个稍微矮些的墙边,翻身跃了进去。 玉莫言觉得十分好笑,自顾自摇了摇头,轻轻一跃,也纵身跃起,飞入穆王府。 这几天他们已经连闯两家王爷的府邸,先是越王府,接着又是穆王府。越王府虽然占地广阔,但始终建筑朴素简华,家中侍卫护院也并不太多。而一跃入穆王府的高墙,玉莫言顿时眼前一花,亭台楼榭,小桥流水,皆是华美高雅之物,贯彻整间大院的雕花走廊挂了满满的精美灯笼,彻夜不熄,侍卫们三三两两来回巡视着院子,便是一只苍蝇,也藏不住。 玉莫言反应及快,脚还未落地便腾空一转,隐匿在一个角落里,然后才冷静细致的观察着四周。 不过他奇怪的是,苏落这种笨手笨脚的丫头潜进了穆王府,竟然没人察觉? 话再说回来,今夜的守卫似乎的确比平时稀松了许多…… 没苏落去吸引火力,玉莫言也并不着急,绕着墙角缓步前进,再趁没人时灵巧的一跃,如豹,如风。以他轻灵的身法,实在难以被人察觉,很快便到穆王爷的书房。房门虽上了锁,但难不倒妙手无双的玉莫言,他从袖兜里摸出一根铁丝,只轻轻一触,门锁便自然而开。 闪身隐入书房,轻轻掩上门,虽在黑暗中,但玉莫言如能夜视一般熟悉的摸到书架前,开始翻书架上的东西…… 从进书房到出来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玉莫言也成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眸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明显并逐渐扩大——苏落那丫头到底哪去了,以她的性子,早该把穆王爷闹翻天了,为何这里还是寂静的如潭死水,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苏落虽说爱惹事又太过单纯,但若这次她出什么事,玉莫言还是要负责的,毕竟是因为他苏落才潜进穆王府。 玉莫言又隐匿着身形在穆王府转了一圈,却始终没发现苏落的踪迹,心里疑惑,他也不再多待,翻出王府高墙,心道也许她已经率先离开了这里。 玉莫言始终放不下心,又沿着穆王府的高墙在外侧转了几圈,正疑惑间,眼睛捕捉到了某一个小巷子里微一闪过的亮光。 墨城的夜景极美,本来天上飘着几片薄云,现在悠悠晃开,露出了半牙月亮,那小巷子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反了微弱的光,被细心的玉莫言察觉,他身形一顿,立即调整方向朝那巷子跃去。 果然是苏落,她蹲在地面上,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黑衣人,这黑衣人似乎受了重伤,昏死在这个小巷子,地面上有一道清晰的血迹,而苏落的一只手揣在胸前,另一只手正在尝试触碰这个黑衣人。 “你在干什么?”瞧见苏落安然无恙,玉莫言顿时从心底升起来一股火气,没好气的瞪着她。 苏落这才发觉玉莫言,仰起精致的下巴,满脸的不解,疑惑道:“我看到这个黑衣服的人晕倒在这儿了,正不知道要怎么办。” 玉莫言强忍住要爆发的欲望,冷冷的道:“难道你帮我去偷东西,就偷了一个这样的人回来?” 苏落连忙挥挥双手,解释道:“没有!你说的特别的东西我全偷回来了!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了这个人而已!”她原来揣着胸前的手一挥起,顿时从前襟里叮叮当当掉出一大堆东西。 玉莫言闻声看去,肺都要气炸了,指着落在地面上的一堆破烂玩意儿道:“这就是……你的特别东西?” 原来地面上散落的,有砚台、毛笔、贝壳做的雕饰……甚至还有一册春宫图! 苏落手忙脚乱的收起散落在地面的东西,嘴上喋喋不休道:“砚台和毛笔我是见过的,但那时候师傅把这些当宝贝一样,所以我觉的你会喜欢……那个小东西我好喜欢哟,而且也从来没见过,当然是特别的东西啦……还有这个小本子,里面都画什么哟,看了羞死人了,我也拿给你了……还有这个竹子做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好了!”玉莫言打断她,拉起她来,也不管那些掉在地上东西,说道,“我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跟我走!” 苏落却并不起身,忧郁的看着脚下晕倒的黑衣人,又天真的瞧玉莫言:“这个人怎么办?” 玉莫言只淡淡扫一眼,随口道:“我从来不管江湖仇杀,管他是谁,和我又没有关系!”说罢又拉着苏落要走。 第一百七十八章 笨贼爱美男 6 苏落挣开他的手,又蹲了回去,口中坚定的道:“我要救他。” 玉莫言眸中一闪,弯弯的勾起唇角,笑道:“你若救他,我就不把你的玉环还给你。” 这话果然是个极大的诱惑,苏落眸中的挣扎神色一览无余,她凝视黑衣人片刻,又抬头盯着玉莫言瞧,复又低下头去看黑衣人,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显然还是犹豫不决。就在玉莫言简直要失去耐心时,苏落猛的跳起,握紧了拳头,宣告般的一字一顿道:“我,要,救,他。” 玉莫言一怔,他以为苏落会跟他走。 苏落依依不舍的瞧着玉莫言的胸口——因为她的玉环就在那儿,虽然不舍,但还是坚定的宣告:“我要救他!” 哪怕是巨大的诱惑,她也依旧坚持自己所想的,她要救这个人,就一定要救。 玉莫言突然淡淡的一笑,又走回来,半跪在黑衣人旁,摘下黑衣人的面巾,接着便惊呼道:“竟然是个美人!” 苏落怔怔瞧着他一系列动作,怔怔问道:“你……你在做什么?” 玉莫言自然的抬头,流露出一抹魅人的笑容,道:“当然是救她,你不是哭着喊着要救她么。” 他一向是不管别人死活,但瞧这小丫头如此坚持,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破天荒的救起了人。 苏落大喜,也学他的样子半跪着,问道:“我们怎么救?” 玉莫言白她一眼,这丫头不会救人还这么信誓旦旦的要救人,连自己的家传宝贝都不要了,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玉莫言探了探这女子的伤势,点了几处穴道给她止了血,又问苏落:“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苏落歪着头冥思苦想了片刻,才道:“她说什么凝,凝香阁……” 玉莫言把这女子扛到肩上,站起身道:“这就好办了,我们把她送到凝香阁便是了。”他站直了身子,忽然眼帘一垂,勾勾下巴,示意苏落去看,“那是什么?” 苏落捡起来,是一支通体翠绿手感沉重的玉笛,拿到玉莫言面前,早先他看到的反光,也是这支笛子所反出的光。 “魔音玉笛!”玉莫言一眼认出,随即苦笑道,“这个女子竟然也不简单,且不说住处是秦楼楚馆的妓院,连武器也是难得一见的魔音玉笛。” 苏落眨眨眼睛,表示没有听懂,玉莫言也未多言,淡淡一笑,施展轻功朝凝香阁奔去。在他眼里苏落是单纯的,所以他下意识的不想解释这许多的江湖典故。 一路照顾着苏落的速度,大约小半个时辰他们才赶到凝香阁。这种情景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进去,玉莫言带着苏落,悄悄绕到院后,翻进凝香阁后院,他们一落地便有一个小丫鬟迎上来。 玉莫言仍旧紧闭着嘴,将这受伤女子放置到一个干燥舒适的位置,又从苏落手里接过魔音玉笛递给那小丫鬟,还不待她开口,他便拉着苏落再次翻墙而出。 苏落像只小麻雀一般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大意就是埋怨玉莫言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还想留下来照顾那女子,再与那女子认识认识啊,结果全被玉莫言给破坏了等等。 玉莫言忍无可忍,突然回头低声喝道:“想要回你的玉环,就马上闭上嘴。” 苏落立即闭口,只拿大眼睛不甘的瞪着玉莫言,但随即又想到若是闭嘴便可如愿以偿拿回玉环,小脸上又渐渐浮出了喜色。 这次玉莫言没再丢下苏落,回到自己住的客栈,尽管狭小的房间里睡两个人有些局促,但两个人都已经困乏,也没顾那么多,玉莫言理所当然的睡在床上,而苏落,则可怜兮兮的趴在桌上入睡。 这一觉,两个人睡得十分香甜。 玉莫言一向警觉,但这次竟然也不管不顾大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微睁开一条眼缝,突然觉得身旁似乎多了一个人。 这一看,把他惊的魂飞体外,苏落一脸安逸的扒在床上,一条细细的胳膊还不安分的搭在玉莫言胸口上,嘴里还似乎流有某种可疑的液体…… 玉莫言登时清醒过来,一脚把苏落踢下床,怒吼道:“你怎么睡到床上来了?!” 被他一踢,苏落也醒了过来,但显然还没察觉发生了什么事,只揉着眼睛,诧异的看看自己左右,迷迷糊糊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她不是在床上么?怎么又掉下来啦? 玉莫言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他也不知自己在生什么气,两人睡在一起,似乎是他占了便宜呀!但这丫头,她是不是,是不是经常这样子…… 终于忍不住,再次爆发,玉莫言恨恨道:“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苏落清醒了几分,爬起来坐到椅子,又伸了几个懒腰,才无所谓道:“没关系呀,反正我要嫁给你的。” 玉莫言怔住,继而怒吼:“谁说我要娶你了!” 苏落挺着小脸,跳起来,握着拳叫道:“师傅说过,谁碰过我就要娶我!在那个什么王爷府里,你已经碰过人家的腰啦!”她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盯着玉莫言仿佛十分委屈。 玉莫言突然十分头疼,实在不知该如何交流,叹了半天的气,才道:“我出去探探情况,你在这儿乖乖等着。”说完不待苏落答话,便冲了出去。 叫他娶这个没脑子的丫头,他还怕自己会被气的短命呢。 玉莫言这是落荒而逃,但苏落完全意识不到,只悠然自得的洗漱,然后买了点心一口一口的吃。 一个人吃起东西总是无聊的,再加上苏落晚上睡的晚早上还被人一脚踢醒,不多时她意识又模糊了,很快又趴在桌上进入梦乡…… “噔噔噔!……” 似乎有人敲桌子,苏落半睁眼帘,依稀看了一眼是玉莫言,便又合上眼继续,恍惚中听到玉莫言沉稳却优雅的声音:“你知道穆王府昨夜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苏落含糊的回答,侧了侧身子继续睡。 玉莫言很不满意她的态度,猛的一掌拍在桌上,震耳欲聋的一声响,顿时把苏落惊的坐直了身子,玉莫言这才一字一顿道:“昨夜穆王府进行了一场屠杀!” 被这样吵着,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苏落瞪玉莫言一眼,随口答道:“关我什么事?” 这个丫头到底有没有脑子?!玉莫言很想扒开她脑袋看一看,忍了又忍,他还是缓缓分析给苏落听:“我们昨晚救的那个女人,是个武林高手,穆王府的人就是她杀的,而我们救了她……” “哇!”苏落来了精神,兴致勃勃打断他,“她好厉害呀!我们救了她,她是不是要报答我们了!” 玉莫言嘴角抽搐,好半天才道:“报不报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被穆王府发现是我们救的她,你和我的麻烦都不会少!”顿一顿,玉莫言又分析,“那个女人年纪轻轻就身负武功,还呆在那种烟花之地,她绝不简单,甚至有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杀我们灭口!” 苏落怔了怔神,才道:“她是青楼女子,肯定没有家人,一个弱女子每天打打杀杀的,好可怜啊!” 还是驴唇不对马嘴,玉莫言强忍着一掌拍死她的冲动,最后一次声明:“总之我们救了她,很可能会惹上大麻烦!” 苏落总算听到了耳朵里,但她诧异的抬起小脸,有些惊奇的望着玉莫言:“是你救的她,不是我啊!” 玉莫言一怔,也对,给那女子止血,送到凝香阁,全是他一人所为,想不这他不由得恨恨瞪苏落一眼,这丫头模样傻呼呼的,竟然还有这一手。无端接了这个一个大麻烦,苏落还说那女子可怜,他才是真的可怜! 但很快玉莫言又露出狡诈的笑容,他十分温和的对苏落说道:“小丫头,就算是我救的她,你也别想跑,否则你的宝贝玉环一辈子也回不到你手里!” 又拿玉环要挟她? 苏落瞪大眼睛,忍不住在心里叹道,呜……她可真是可怜! 苏落一直处在莫名其妙的状态,自从那次玉莫言打探出穆王爷死了人后他们就开逃亡了。可是她好象一直没见到有人追他们啊。 但是她不敢提出来这个疑问,因为她只要有一点点表示,玉莫言就挑着眉毛斜睨着她:“玉环……”真是恨死这个家伙了。 玉莫言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带着这个丫头,他一向独来独往,这会儿竟然觉得寂寞了,拿玉环要挟苏落跟随自己,一路上嬉笑打闹,真的十分的有趣。 以苏落的粗心大意自然不会察觉有人在跟踪他们,但玉莫言已经发现,所以才急哉奔出京城。他有自己的麻烦自己的仇敌,可是他不知怎的,就是不想放苏落走,好象跟着他,才能保证这个丫头的安全一般。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一个女人能连续不断的滔滔不绝说上几个时辰,而且这几个时辰里不外乎就是一句话:“为什么我没有看到有人追踪?”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笨贼爱美男 7 最后忍无可忍,点了她的穴道,恰好前方一处破旧的庙宇,玉莫言眸中一亮,拖着苏落便走进去。 “小丫头,你好好听着。”玉莫言低声道,语气中有着不可置疑的命令,“我把那跟踪我们的人揪出来给你看看,你在这儿不要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听明白了没?” 苏落急得瞪眼睛,全身穴道被点,连哑穴也被封了,她倒是想说话想动呢,可她也动不了呀! 玉莫言轻笑一声,点一点她的脑袋,才潇洒的转身出了去。 苏落干巴巴瞪着眼睛,这破庙似乎常年无人,早已经破烂不堪。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小脸急的煞白煞白的。 玉莫言这一走,似乎是真的走了,一个时辰过去,这座破庙依旧是苏落可怜兮兮的缩在某个小角落,仿佛再无人迹。 虽然身体不能动,但脑子还是可以动的,很快困意袭来,苏落便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昏昏入睡…… 似乎有声淡淡的叹息,又似乎只是阵风吹过…… 迷迷糊糊中有人摇晃自己,苏落勉强抬起头,睁不开的眼缝里多出一双黑色的靴子。再缓缓看上去,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绸缎长杉,蓄着一把山羊胡,正严肃的盯着自己。 “呀!”苏落猛的跳起来,指着这山羊胡男人结结巴巴道,“你,你就是那个墨……王爷家的……” 墨先生很是无奈,摇摇头叹道:“我是越王府家的墨先生。” “对!”苏落狠狠点头,这才发觉胳臂腿都是酸麻酸麻的,干脆又坐下来揉着酸麻的胳膊腿,却又诧异道,“我的穴道怎么解开了!” 墨先生面容慈善的道:“是我给你解开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落嘟起嘴,想起玉莫言又是满脸的怨气,气咻咻道:“都是他!点我的穴道!把我丢在这里,说什么看追踪的人!” 墨先生心底一惊,暗暗道莫非中了圈套,却又不死心的问道:“他是谁?” 苏落脱口而出:“玉莫言啊!” 墨先生神情一怔,立即抽身退出,但他还未动,便已再动弹不得。这时背后才传来一个悠悠的清逸的声音:“墨先生,来了就别走了吧。” 这人正是玉莫言,他出手点了墨先生的穴道,这才将目光移到仍没形象坐在地上的苏落,不满道:“小丫头,他才问你几句,你就这么容易把我出卖了?” 苏落也没好气,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嚷道:“你点了我的穴道把我丢在这里不管,我不出卖你出卖谁!” 懒的与她吵架,玉莫言只叹口气,才缓缓道:“你不是要看追踪我们的人么,现在站在你面前了,你可以好好看了。” 他进了这破庙,把苏落丢在一处,自己则悄悄隐匿在房梁上,如同一条潜伏的毒蛇,静静等着猎物的上钩。追踪他们的人在不远处若是等待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心里怀疑了自然就会来查探一番,而这时候,就是玉莫言出手之时。 果然墨先生起疑,进来查看,中了他的圈套。 但这些计划若是解释给苏落听,她也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只会责怪玉莫言拿她做诱饵,所以玉莫言完全没打算将计划透露给她。 苏落显然也对这计划没兴趣,现在只颇有兴趣打量着墨先生,好奇的问道:“真的是他一路追踪我们吗?我都没偷到他的东西呢,他怎么还一路追我?” 玉莫言再次无奈的摇摇头,叹道:“丫头,能不能别这么笨?他一路跟踪我们自然是有别的原因。”说着他话题一转,转而问墨先生,“你这一路跟踪,是为了我吧?” 墨先生表情也僵硬着,紧闭着嘴,不发一言。 苏落撇撇嘴,偏要与他犟:“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找我?我大闹越王府,他肯定是来抓我的。”说话间她突然注意到墨先生的山羊胡,不由得来了兴趣,伸出手去一根一根去拔他的胡须。 墨先生脸都气白了,却仍不肯说话,只怒目瞪着苏落。但苏落完全无视这目光,依旧拔胡须拔的起劲。 玉莫言也不制止她,只轻声一笑,走到一旁去休息。 墨先生便一直被点着穴,任苏落在那儿胡闹,三人暂时在这小破庙歇了下来,临傍晚,玉莫言交代看好墨先生,便去就近的镇上买些吃的喝的。 半天下来,墨先生仅存不多的胡须也被苏落揪的精光,现在他的下巴光溜溜,早已气得快要晕死过去了。玉莫言一走,墨先生顿时再无顾忌,大声怒骂:“臭丫头!今日之辱我一定记在心里!待我翻身之日,就是你倒霉之时!”现在他仍旧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所以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 苏落好象没听到一般,打个呵欠坐到一旁。在这破庙里没可玩的,唯一能揪的胡须也揪光了,她已经无聊的在数手指,若不是等玉莫言买吃的回来,她早就又去睡觉了。 墨先生只恨得咬牙,积了整整一下午的怒火在此刻爆发,怒骂苏落,骂声经久不息。其实他在越王府一向是以和气和武功著称的,此时被气的完全破功,苏落实在功不可没。 但骂归骂,苏落却已在这骂声中渐渐入睡,简直把这怒骂当作了催眠曲,墨先生见状,更是气的脸爆成了猪肝色。 不多时玉莫言回来,带了些食物,人还未进,笑声已到:“墨先生气的不轻呢,难道又是这丫头做了什么坏事?” 听见玉莫言的声音,墨先生立即闭嘴,又恢复到他离开不发一言的状态。 玉莫言也随意的笑笑,道:“瞧墨先生的样子,似乎并不饿,那就接着歇着吧!”说罢叫醒了苏落,两人吃了些东西,又接着休息。 事实上苏落完全不知道留在这个破庙做什么,但她就是懒的想,于是玉莫言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时光缓缓流淌,很快又是两个时辰过去,苏落睡的香甜,玉莫言似乎也已进入梦乡。 墨先生手指突然微一颤动,随即醒悟过来:时间太久,穴道自动解开了! 他心中狂喜,深知自己不能惊醒二人,蹑手蹑脚迈了一步,回头见他们毫不察觉,他这才暗暗一笑,狂奔而出。 然而墨先生刚迈出这庙门,玉莫言明亮的眸子就已张开,他俊美的容颜上,呈现出的是猎人戏耍猎物时的淡淡笑容。 拍醒犹自睡的正香的苏落,玉莫言淡淡的哄劝:“苏丫头,快起来了,我们去玩好玩的。” 苏落倒也没反抗,乖乖的爬起来,揉着眼睛抱怨道:“跟着你,我就没好好的睡过一觉!”如果不是玉环,她一定不会跟着这个不省事的家伙! 玉莫言挽紧她的胳膊,笑道:“我们去反追踪,那个墨先生跑掉了,我们悄悄跟着他,看看他还有什么同伙!”他又不放心的叮嘱苏落,“你千万不要出声,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苏落没好气的点头,反追踪,似乎也有点意思。 两个人调整好了状态,这才飞步出去,玉莫言的轻功几乎可称天下第一,苏落虽慢了两步但有玉莫言挽着,本来他们还是追不上墨先生的,但墨先生一整天没有进食,体力上已经消耗了不少,所以他们也追的轻轻松松。 不多时看见墨先生的身形,玉莫言无声的笑笑,放缓了速度,悄然跟在他身后。 大约小半个时辰,他们才追着墨先生到了附近的小镇上,墨先生的方向,俨然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他轻车熟路拐进一间小院,随即便进了某间房。 玉莫言、苏落一同跃上屋顶,苏落不敢有所动作,她倒不是怕惊了房里的人,她是怕闹出了动静玉莫言要收拾她。玉莫言轻轻俯下身,揭开一张瓦片,朝屋内窥视着。 墨先生果然回到了大本营,他对面的,是位俊美青年,衣冠华带,风姿出尘。 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些面熟?苏落微有些纳闷,依旧不敢发出声音。 玉莫言脸色却沉了下来,他眸子眯起,流露出了几分阴冷的气息,薄唇微抿着,面无表情的盯着屋内那个与他面容有七八分相像的男子。 苏落这才意识到,屋里这个男子,长的竟然与玉莫言十分相似! 屋里的人乌发如墨,随意的散在背后,他的面容比玉莫言更为阴柔,多了几分魅惑之意。听墨先生汇报了情况,他才低低笑道:“墨先生,只怕这位已经沿你的踪迹追了过来。” 墨先生一惊,忙道:“小王爷……” 这个小王爷抬一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自己则站起身,缓缓踱出屋子,负着手长身挺立在院子里,一双凤眼含笑的望向屋顶。墨先生随他出来,也看向屋顶,这一眼顿时大惊,脸刷的变的铁青。 玉莫言没有动,也只是冷冷的回望过去。苏落瞧着这两个人相似的容貌,一个院里,一个屋上,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个小王爷先开口,他悠然轻缓的自我介绍:“越王爷是我的父王,我叫墨俊之。” 玉莫言眸中眼神微一闪,气定神闲的道:“在下玉莫言。” 第一百八十章 笨贼爱美男 8 苏落看着两人说话,自己也大感好奇,完全没有意识到介绍自己。 墨俊之也只是阴柔的一笑,凤目隐隐带有了某种温柔的神色:“你不该叫玉莫言,就凭你我相似的面貌,我就可以肯定你叫墨言。” 玉莫言微勾起唇角,冷笑道:“我永远只姓玉。” 墨俊之淡然摇头,目光如电盯着玉莫言,道:“玉莫言一向无宝不至,前阵子父王出巡,你则趁机偷入越王府,甚至还烧了祠堂,你恐怕,不是为什么宝贝来的吧?” 玉莫言坦然承认:“你说的不错,我只是为了去找一样东西。” 墨俊之了然一笑,道:“之后祠堂重建,牌位都没有损毁,却惟独少了一个,这个丢失的牌位,大概也在你这里了?” 玉莫言点头,道:“没错,那牌位是被我拿了。” 苏落听的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盯着玉莫言冷俊的脸,这个人不会脑袋有问题吧,去堂堂王府偷东西,竟然只偷个死人牌位? 墨俊之洒然一笑,忽然极温柔的道:“至于你为什么要拿这个牌位,我们彼此心里清楚,你还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么?” 玉莫言却面无表情,站直了身子,瞥一眼墨俊之,才道:“承不承认是我的事,以后你别再派人跟着我。”说罢纵身一跃,飘然而去。 苏落大惊,叫道:“等我!”也紧忙追上。这个墨俊之人又英俊说话也很温柔,始终和和气气,比玉莫言不知强了多少倍,苏落虽然对他很有好感,有心留下来认识认识,可是玉环还在别人手里呢!也不得不紧随玉莫言而去。 她只能在肚子里诽谤,玉莫言,大坏蛋,说走就走,人又霸道,脾气也不好,还爱抢人东西! 还好玉莫言有意放缓了脚步,才被她轻易追上,苏落不敢说出口,只能鼓着嘴巴,气咻咻的表示,她有意见! 玉莫言侧目瞧她一眼,淡淡道:“小丫头,你不乐意了?” 苏落没好气道:“这个墨俊之说话又温柔,对你又有礼貌,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太过分了!还去偷人家家里的牌位!”你脑袋肯定有病!最后一句她没敢说出来。 玉莫言垂下眼帘,半敛住眸中的失落,低声问道:“你没发现我们两个长的很像吗?” “是很像啊!”苏落随口答道,突然大惊失色,瞪着玉莫言,“难道你们是亲兄弟!” 玉莫言面无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 苏落恍然点头,掰着手指头分析道:“你们是亲兄弟,所以长的那么像,他叫墨俊之,你叫……墨言?”不待玉莫言回答,她又絮絮叨叨继续研究:“一定是你想偷家里的东西,结果不小心烧了祠堂,然后怕被你爹打,所以才逃了出来,然后墨俊之就一路追杀你到现在!” 玉莫言脸色微黑,瞪她一眼,这丫头是怎么想的,竟然能编出一个这么离奇的故事! 两人又回到早些时候休息的破庙,玉莫言背靠一尊菩萨泥像,闭目养神。但苏落现在哪还睡的着,缠着他硬要他说说他的故事。 以玉莫言的性子,是懒得搭理这个罗嗦的丫头的,或许是因为刚刚见过墨俊之心情还未平复,又或许是提到了那块牌位触动了他内心的柔软之处,他竟然答应要讲这个故事给苏落听。 玉莫言清清嗓子,缓缓的低声道:“我的身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玉莫言讲的,是一个很俗很俗的故事。 有一家王爷,年少时出外游玩,结识了一位漂亮单纯的姑娘,两人情投意合,私底下结为夫妻,立下永不分离的誓言。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王爷就要回府,临走前要这位姑娘等他,他一定会回来接她回王府。于是这姑娘等啊等啊等啊等啊等,孩子都出生了,也没等到她的爱人回来,这时候,传来越王大婚的消息。 姑娘伤心欲绝,带着不足周岁的儿子上京讨个说法,谁料到,路上有人追杀,从南方小镇一路追到京城,最后,她还是死在了这场追杀中,她的儿子,托付给了自己江湖上的好友照顾,并嘱咐好友,将来一定要他找寻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个儿子,当然就是玉莫言。 淡淡的讲完了这个故事,玉莫言长舒一口气,似乎沉积在内心深处的郁结都舒散了。 苏落也被感染,情绪低落了几分,忽然又抬头问:“那你找到你的亲生父亲了吗?” 玉莫言冷笑道:“自然找到了,不然我又为何去越王府偷那个牌位?” 苏落惊讶道:“原来那牌位是你爹的呀!” 玉莫言无语,仔细瞧了会儿苏落,才道:“原来你真的很笨。”奚落够了,他便开始解说,“那牌位,是我母亲的,而越王爷是我的父亲,他为了纪念我娘,便在祠堂里放上了她的牌位,可是他不配,我娘也不愿呆在越王府的祠堂中,我便偷了出来。” 苏落呆呆的提出疑问:“你怎么知道你娘不愿意呆在那儿的?” 玉莫言深深的叹口气,十分可怜的瞧着苏落:“我真不知道,就靠你这个脑袋,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苏落咬咬牙,暗中催眠自己:我什么都没听到! 欣赏了她窘迫的模样,玉莫言又解释道:“我娘要来京城时,被人追杀,若不是越王怕他的风流事被新夫人知晓,又怎么会下这样的狠手!” “原来杀你娘的是你爹!”苏落叹道,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她一时还未想通。 玉莫言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而现在,他只有一个儿子,为了确保墨家后继有人,又想认回我,他也不想想,我是否会答应!” 苏落同情的看着眼前之人,她以为这家伙脾气坏,性格差,爱小偷小摸,抢劫勒索无恶不作,实在是坏到家了,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可怜的身世。 感受到这异样的目光,玉莫言略微有些不满,挑眉道:“你别这种眼神看我,我过的好的很,不需要人可怜。我也从没想过去什么越王府当小王爷,在江湖飘荡,继续做我的妙手无双玉莫言,岂不是逍遥自在?” 苏落点点头,神色不变,但一向调皮的声调也柔和不少:“你和我师傅说的差不多,他也是这样教我,不要太在意自己的身世,快快活活的过这一辈子就够了。” 见玉莫言有些诧异,苏落轻快的笑道:“我是师傅捡来的!我从小没有见过爹娘,也有可能见过但已经不记得了,师傅说若想查出我的身世,就只能通过家传的玉环。”她拍拍玉莫言的肩,安慰道,“所以,你也别难过,我也是孤儿,我们都是一样的!” 玉莫言怔了怔,嗤笑出声:“臭丫头!你哪只眼睛看出我难过了!” 原来自己做了无用功啊,苏落有些丧气,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玉莫言眯起眼睛,仰头看破庙的屋顶,他本来不难过,可是听了苏落这番话,他突然就品出了些难过的滋味。 两人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这时候庙宇门外也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没大门的遮挡,二人抬眼看去,一道挺拔俊秀的身影,乌发如墨,雪衣飘飘,柔和的轮廓上浮有浅浅的笑意,正是墨俊之。 墨俊之含笑迈进来,抬手一礼,叫道:“大哥!” 苏落睁大眼睛,看着这二人。 玉莫言一抬手,冷冷笑道:“你叫我大哥,我可受不起。” 墨俊之依旧是那副眉眼含笑温柔优雅的模样,悠闲的道:“即使你不承认,你我身体里流的也是一样的血,除非你死了,否则便永远是我哥哥。” 玉莫言将目光移开,淡淡道:“随你怎么说,你跟踪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墨俊之温文尔雅笑道:“父王时常想念大哥,所以我是来请大哥认祖归宗,和我回越王府见父亲。” 即使苏落也看得出玉莫言绝不会答应,怎么墨俊之还如此坚持? 玉莫言果然缓缓摇头,坚定道:“我绝不会随你走,你们越王府也从不曾有我这样一个人。”他顿一顿,见墨俊之露出为难神色,心中一软,又道,“若是你父亲他为难你,你就告诉你他,我已经死了。” 墨俊之忽然展颜一笑,释然道:“好吧,也许你不回去对我们两个都好。” 玉莫言看着这张与自己异常相似的脸,也淡淡的一笑,上一辈的事,不该牵扯到这一代来,眼前的人,毕竟还是他的弟弟。 墨俊之绝美的的容颜忽然流出几分难过的意味,一双凤眸深切的望着玉莫言,低声道:“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拥抱我的大哥一下,你能……满足我这个愿望么?”他声音低沉的请求。 玉莫言心瓣柔软起来,他站起身,带着随意温暖的笑容,走向墨俊之,抱住他。 多么和谐的兄弟俩啊!苏落瞧着这一幕,心满意足的感慨。 谁知突生变故! 玉莫言突然一把推开墨俊之,后退几步,一手按着胸口,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笨贼爱美男 9 苏落反应不过来,怔怔的看着他们。倒是墨俊之,优美的唇角反而溢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居高临下的看着玉莫言。 他完全无视苏落的存在,极温柔的开口:“我刚才说过,除非你死了,否则便永远是我哥哥。而我,又怎么能允许有一个这么大的威胁存在在这个世上?”他的语气温柔轻缓,就像是在与最亲的人交谈,可是这话里包含的恶毒之意却像一阵寒风,紧紧包裹住了其他二人! 苏落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扶住玉莫言摇摇欲坠的身体,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哥哥!” 墨俊之怜悯的看着苏落,摇摇头叹道:“你这个小丫头永远也不会明白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谁能动摇我的地位,我就杀谁,这件事永远无法改变!”说话间,他缓缓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匕首泛出冷冷的寒光。 苏落大惊,下意识的从腰侧取下飞霜弯刀,与墨俊之对峙。 “飞霜弯刀!”墨俊之一眼望去,忍不住叫出声,看苏落的眼神也又怜悯转为诧异。 他倒是小瞧这丫头了,本以为给玉莫言下了剧毒断肠红,他自己就可以收拾了这二人,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有苏若飞的飞霜弯刀,看来之前她的武功不济全是装出来的了。其实他不知道,苏落虽然的确与苏若飞有师徒关系,但师傅的武功她是学过就忘,最后也只剩了点轻功傍身。 苏落轻轻哼了一声,不知从哪摸出来一粒药丸喂给玉莫言,接着又横起弯刀,怒目瞪着墨俊之。 墨俊心思玲珑,呼吸间就有千百个念头:苏落喂了什么药给玉莫言,他的毒性一定能暂时被克制住,到时候一个号称妙手无双,一个高手苏若飞的徒弟,若是打起来,他一定讨不了好。 当然这只是墨俊之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瞧着苏落严阵以待的架势,白皙的小脸渐渐的透出谨慎的神色。他心里暗暗叹口气,放弃了今夜杀玉莫言的计划,忽然转身,便飞身离去。 苏落怔住,她不知道墨俊之为什么突然跑了,她也懒的去想,只急切的问玉莫言:“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 玉莫言全身剧痛,有气无力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为什么他吃了这药丸不但毒没有解,反而全身都开始痛起来? 苏落一怔,呆呆的答道:“我……我也不知道……” 当时怎么想的她也忘记了,只是怕玉莫言突然死掉,便急忙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给他吃,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只要吃了药,不管是什么病,都能得到缓和的。 玉莫言也是一怔,随即气的真想跳脚大骂,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跳,就晕了过去。 他一晕过去,苏落大惊失色,好在她还不算笨到家,知道现在要马上离开,省的墨俊之又带人杀过来。 虽然玉莫言很瘦,但再瘦他也是是男人,苏落搬动他的身体,简直要累的半死。费力的把他托到自己背上,一步一步挪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走,只是茫然的前进着,周围一片空旷,黑夜和阴风紧紧包在她周围,她并不冷,背着这样一个大男人,早已经累的汗流浃背,她也不怕,背上的人虽然昏迷,却给了她前进的勇气,只是前方的漆黑,让苏落心里空落落的,不知在何处落脚。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才出现几间茅屋。 “嗬!”苏落把玉莫言丢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来,以袖做扇,给自己扇扇风。 玉莫言像个死人一般没有一点活力,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白皙的脸衬出好看的唇线。苏落轻声喘息着,大眼睛不住往他脸上瞧。 看啊看,看的苏落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晕过去了,我不就可以拿回我的玉环了吗!”想到便去做,苏落一骨碌爬到玉莫言身边,开始在他身上翻啊翻,最后终于在他左侧的中衣兜里摸到了自己的玉环。 玉环依旧是温润盈黑的样子,因为被玉莫言贴身保管,此时还带有暖的温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苏落几乎热泪盈眶:呜,玉环,我终于找回你了! 再次看到心爱的玉环,当然就会想起抢玉环的恶贼,苏落把玉环戴回手上,才扭过头再去看玉莫言,他依旧昏迷着,脸色更加苍白,甚至让人觉的他是白皙的透明。一个美男子衣冠楚楚,昏迷在荒郊野外,实在是很让人容易同情心泛滥。 苏落呆呆坐着,她看着昏迷的玉莫言,心底钻出两个争吵的声音。 不要再管他!他抢了你的玉环,还处处欺负你!…… 可是,不管他,也许他会死的!…… 他死了又关你什么事?…… 可是…… 轻轻吐出口气,苏落纠结的神色逐渐变的清明,她已经下了决定,玉莫言死了的确不关她的事,可是,她不忍心。甚至,想到丢下玉莫言,她竟有点莫明的害怕。 恢复了体力,苏落艰难的把玉莫言背在背上,再次朝着那茅屋的方向一步步挪去。 茅屋里住着位老人家,此时天也微亮,老人家起的早,苏落挪到那门前时,屋门恰好打开。两边人打个照面,都是吓了一跳,苏落更是直接把玉莫言丢下,惊叫着连退了几步。 老太太也吓得不轻,缓过来了一瞧,是个小姑娘背着一个昏迷的大男人,两个人皆是人中龙凤,男的英俊女的俏丽。又看这女孩被吓的一脸惊恐,额前的刘海全被汗水打湿,老太太心中起了怜意,忙道:“小姑娘别怕,老身是刚刚早起,不是什么鬼怪,瞧你的样子,是不是累坏了?进来歇会儿如何?” 苏落本来就有此意,听老太太这样讲连连点头,两人合力把玉莫言抬进了屋。 一边抬着,老人家顺口问道:“这俊美少年是你是什么人?” 苏落一怔,动作也慢了几分,嘴上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说是她仇人?还是说抢她宝贝的强盗? 老人家以为她是害羞,笑道:“姑娘害羞些没什么,老身早已经看出你们是小夫妻了。” 苏落大窘,含糊的混过去。 若不是老人家也是一番好心,她早就已经开骂了:你们才是小夫妻!你们全家都是小夫妻! 安置好了玉莫言,苏落也沉沉睡去,她一个娇小女子,背着一个大男人奔走一晚,早就累的疲惫不堪,跟老人家道了谢谢后,便也趴在床边很快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等苏落醒来,天色又渐渐变暗,她的脸一黑:自己竟然睡了整整一天。再看玉莫言,躺在床上,安详的表情十分无害,好象一直没有醒过。 这家伙简直就是猪! 苏落醒来后便没有见到那老人家,不知跑到了哪里去,肚子饿的咕咕叫,苏落也顾不得许多,随便找了些食物先填饱了肚子。 解决了吃的问题,苏落又瞪着床上的玉莫言发愁,天啊,这个家伙还不醒来,难道还要她继续背着他赶路? 仿佛是老天爷开恩,苏落正发愁呢,床上的玉莫言突然低低的呻吟了一声,随即缓缓睁开了狭长的眸子。 见他终于醒来,苏落大喜,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你醒了!” 玉莫言似乎很是虚弱,只敛着眸子打量了下四周,忽然缓缓的道:“我要喝水。” “好好!”苏落急急忙忙去端了水,喂给玉莫言喝。 玉莫言不急不慢的喝下了水,润了喉咙,再次缓缓的道:“我饿了,我要吃饭。”他平静的瞧着苏落,语气虽然轻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哪有受了伤还这么颐指气使的,苏落扔他一个大白眼,道:“想吃自己做去!” 玉莫言依旧平静的道:“我动不了……” 苏落怔住,她差点忘了这个家伙还是个病号,转身又找了些熟食,端到玉莫言手上,没好气道:“吃吧!” 玉莫言纯净的狭长眸子里,似乎是很无辜的神色:“……我端不动,你来喂我。” 太过份了!苏落抓狂了!她一把抢过碗狠狠瞪着玉莫言:“你是纸扎的吗?你是泥捏的吗?受这么一点小伤你就动不了啦?”那圆睁的大眼睛以及燃烧的愤怒火焰分明是在控诉玉莫言说谎。 玉莫言轻轻勾起唇角,说话间却多了点咬牙的味道:“苏落,我变成这样,都要多谢你喂给我的那颗药呢。” 苏落一怔,蔫了下来,呃……好象是这样的,玉莫言吃了她的药才晕了过去的…… 喂他吃了东西,玉莫言有了精神,才问这是在哪里,苏落得意洋洋的宣布,是她背着他跑了一整晚才找到了休息住处,交代完主要的,她又开始大肆宣扬其中的艰难险境如何如何,自己又是如何如何英明神武等等。 玉莫言突然插一句话问道:“这屋子原来没有人吗?” 苏落一怔,中断了自己的演讲,答道:“有……是个老太太,不过已经一天没见到她了……” 玉莫言冷笑:“我猜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只是她的身后,恐怕还会带着墨俊之的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笨贼爱美男 10 墨俊之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昨夜虽然未能如愿杀了玉莫言,但起码已经重创,只要他暗中散出消息寻找这二人的下落,再以重金悬赏,就很容易得到他们的踪迹。虽不知这房主是个怎样的人,但一整天没见踪影,至少已经说明事情在往坏的方向发展了。 苏落一听也急了:“那怎么办?” 玉莫言沉静的脸庞没有丝毫的慌乱,淡淡笑道:“这就要看你了,我教你法子,至于能不能躲过去,就全看你的了!” 果然一个时辰后,从苏落他们来的方向赶来一队人马,皆是手持利刃,脸上的杀意在朦胧的夜里清晰可见。他们直奔那个茅屋,为首的人飞起一脚踢开屋门,顿时无数暗器、药粉、还有掌力一起袭进屋子。 可是,茅屋里已经是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不好!”一人叫道,翻入房中,果然看到窗子有翻出去的痕迹,而在窗口也多了一条长长的脚印,因为背负一个人,脚印很深,歪歪扭扭一直延续到看不清楚。 “快追!”有人下命令,一队人又立即沿着那脚印追过去。 片刻后,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茅屋不远处一棵大树上跃下位少女,水灵灵的大眼睛,娇俏的脸,红唇扬起,露出愉悦的笑脸。 她站定了身子,便从一旁扯过一条线头,轻轻解开,缓缓放上去,随即树上又缓缓落下一个俊俏的男人。这个男人因为连日的折腾,衣衫已经有些破损,他又是被绳子绑着吊下来,十分狼狈,但他脸上的风采却让人眼前一亮,虽然秀丽却不失刚阳之色,薄浅的唇又带了几分魅惑之意。 这两个人当然是苏落与玉莫言了,玉莫言出了主意,由苏落施行,还好两人配合的也算默契。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沿那脚印追过去?”苏落将玉莫言背起来,好奇的问道。 玉莫言只是淡淡的笑,不屑的道:“这群笨蛋,一看到窗子的痕迹就会下意识去追,他们根本来不及去想我们若要逃跑又怎么会越窗而跑?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也已经走远了。” “没错!”苏落随口答应下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玉莫言突然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尴尬的道:“丫头……” “嗯?”苏落扭头要问,却看见玉莫言少见的脸色微红,更加的说不出的妖异,她大感兴趣,突然发觉这是自己嘲笑他的好机会,于是笑道,“你也会脸红?怎么啦?说出来姐姐帮你呀!” 玉莫言咬了咬牙,魅惑一笑,轻声道:“我要小解……” 苏落简直恨死玉莫言了! 她完全沦为玉莫言的贴身小厮了!每天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还要伺候他穿衣睡觉,甚至洗澡!天啊,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质问他时,他竟然一脸的义愤,反过来质问她:当初不是她说要嫁给他的吗?既然都要嫁了,那被她看了他当然也不介意啊! 苏落一脸黑线,她当初也只是随口说说,根本就没那心思,怎么玉莫言能这么厚颜无耻的被她伺候着!那夜陪他去小解,简直要把她羞成一只大虾,这家伙还一付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事完还悠闲自得的吩咐她帮他提裤子! 后来她羞红着脸质问他,怎么能这样! 玉莫言反而诧异的瞧着她,一副无辜的样子:“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难道你不该伺候我么?” 苏落无语,几乎想剁掉自己的手,都是自己的手多事,害的她现在沦为别人的小厮。 可是她也不能这样伺候他一辈子吧! 玉莫言一边眯着眼睛享受有人伺候擦背的感觉,一边泡在洗澡桶里笑眯眯道:“本来不知你那药是什么药性,但感受了几天我也猜的差不多了,你那药也算是极品,但药性太大,又与墨俊之的断肠红恰好相克,虽解了我的毒但使我全身无力武功全失,而我有个朋友正好能医治这种症状,只要你带我去找他,不多日我就可以恢复行动。” 苏落点点头,又狠狠去搓玉莫言的背,幻想能搓一层皮下来。 后来她才渐渐想起,那药是她在拔墨先生胡须时顺手偷来的,也不在意,只随便放在袖兜里,然后玉莫言中毒,她便喂给了他吃。 而墨先生,是一直拿那药当作宝贝,留在关键时刻救命用的,后来发现不见了,简直要把他急哭,最后也不了了之。若是他知道是苏落偷走了,一定会追杀她一直到天涯海角。 只能算玉莫言好运,如果苏落顺手偷来的也是颗毒药,他早就去见阎王了。 苏落在玉莫言的指引下,渐渐的朝南方行去。她一直背着玉莫言,到了稍微大些的小镇便立即买了一辆马车,这才轻松下来。 有了代步工具,苏落也死活不下马车,与玉莫言一起窝在马车里,舒舒服服享受。 玉莫言眯着妖娆的眸子,忽然淡淡道:“我背痒,给我挠挠。” 苏落一怔,白他一眼道:“你自己没长手吗?” 这些天玉莫言恢复了少许力气,一些事已经不再需要苏落的帮手,所以她才敢这么嚣张的瞪玉莫言,在她眼里,这个男子自己能做的事还要来麻烦她,实在是太懒了。 哪知玉莫言竟然大方的承认道:“我懒,你给我挠下。”说着还侧过身子,将背对着她。 苏落暗暗嗤口气,伸出手来,去给他挠,另一只手对着他的背做鬼脸。 玉莫言突然扭过头来,目光如电,盯着苏落的手腕,片刻间又转为淡然,眸中也敛回了凌厉的眼神,只随意的道:“原来这玉环你已经拿了回去。” 苏落随口“嗯”了一声,她谅玉莫言现在也没力气抢过去。 玉莫言将身子侧回来,又是一副仰面朝天的模样,也不理会苏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既然拿了手环,怎么不走?” 苏落本来好心给他挠痒,却见他爱理不理自己的模样,心里不太痛快,赌气道:“我巴不得快点走呢!” 玉莫言瞥她一眼,淡淡道:“哦,那你可以走了。”苏落一怔,却又听他接着道,“你不是巴不得快走么,现在不需要再跟着我了。” 苏落抿着唇,脸上渐渐透出了喜色,突然掀起车帘,钻了出去。 她出去的同时,玉莫言也彻底睁开双眸,眼底翻卷的,像重重黑云,深隧又莫测,硬是让人感觉他柔和的脸廓锐利了几分。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苏落一出马车,他便有些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心里沉落落的自语道:她还是走了。 然而,车帘又掀开,苏落又钻了进来,坐在一旁歇着。 玉莫言诧异的瞧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是走了么?” 苏落怔住,也诧异道:“谁说我走了,我只是出去瞧瞧我们的马车到哪儿了。”她握起拳头,小脸上笑意盎然,“我得把你带你朋友那儿呀,虽然你挺讨厌的,但在路上,我不会丢下你的!” 玉莫言不说话,又眯上眼睛休息,只是他心里,却突然多出了一些东西,像一只小火炉,泛着暖意翻涌不息。 听玉莫言说,他的那位朋友会去北关参加一个月后举办的斗剑大会,只要他们朝北关的方向走,就一定能找到这个朋友。北关名字里有一个北,却是南方的一个城市,因为这是去北方京城的必经之地,所以叫北关。 玉莫言仍是身子软软的,稍微重些的东西就拿不起,武功也没有恢复。他指明了大概方向便窝在马车里,颐指气使的使唤苏落。 苏落气不过,故意吩咐车夫跑的偏一点,绕个大远路,暗暗的道:哼,叫你使唤我!我就不带你去找你的朋友治病!急死你! 但其实玉莫言一点也不急,他即使躺在马车里,也能感觉的出马车方向是偏的。只是他懒的去纠正,反正自己的病拖的越久,累的也是苏落这小丫头,既然她那么喜欢伺候自己,就让她伺候好了! 这一男一女,各怀心思,很快赶到了一个名叫平香的镇子。 平香镇在北关城的西方,要不是苏落故意歪了方向,他们也不会到这儿来。这个镇子里也有武林人氏,算起来还是比较出名的——平镇卫家。 卫家世代以做香料为主,兼习武艺,他们的生意多半都是和江湖上的大派来往,认识的朋友也多,所以在江湖上相当有面子。一般途径平香镇的江湖人氏都会前去拜访,行走江湖,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不过玉莫言显然没有这个觉悟,苏落也根本没打算要去拜访什么人,两人进了平香镇,就直接投进了一家客栈。 泡在宽大舒适的浴桶里,玉莫言慵懒的眯着眼,忽然淡淡的叫苏落:“小丫头!” 隔间的苏落答应一声,问:“干吗?”现在玉莫言有了一丁点力气,她当然不会再去伺候他洗澡。 玉莫言随意的撩着水花,漫不经心的道:“我身上的钱要用完了。” 苏落怔住,问:“那怎么办?”她可不想再住破庙。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笨贼爱美男 11 勾起一抹浅笑,玉莫言淡淡道:“正好平镇卫家也是江湖中人,朋友救急,你去借一点来。” “哦……”苏落怔怔的应声,忽然又叫道,“可是我不认识他们!” 玉莫言无奈,指点她:“笨!我指的借,就是偷!” “哦,好啊好啊。”她的梦想正是天下第一女神偷呢,这次就当是练练手了。由此可见,当贼遇上贼,就只会贼上加贼。 换了一身夜行衣,苏落整装待发,临行前玉莫言谆谆教导:“千万不要惊动别人,凭你的轻功应该没有问题。摸到帐房随便拿几张银票就可,别拿太大的,兑换不开,也别拿太小的,不够花,拿了就走,千万别多事。” “知道了!”苏落怒目而视,轻飘飘跃出客栈,朝卫家方向飞去。 平镇卫家的房子非常好认,镇子里多是矮矮的瓦房,唯有一座宏伟宽敞的庭院,正是卫家。 苏落几个起落便翻入卫家的前院,小镇的风气非常好,天一入黑街上便没什么人了,盗贼等等更是百年难得一见,所以卫家也没有安排什么守卫。此刻整座院落沉寂如水,偶尔几间屋内亮着昏黄的烛灯。 根据苏落的猜测,帐房应该是守卫严密同时机关重重,眼下前院里的房屋全是一个模样,院子里静的没有人声,又是夜里,模模糊糊的一片,她一时间也分不出哪个是帐房,不禁有些犯愁。 正愁眉苦脸的准备一间一间搜,苏落突然察觉远处一亮,原来是后院里一座二层小楼掌了灯。那小楼豪华大气,连灯光都比别处的要亮上几分,远远的看去,像个指明灯。 苏落好奇心大起,忘了玉莫言的叮嘱,脚尖轻轻一点,朝那小楼奔去。 攀上二楼的窗子,苏落无声无息的隐匿在窗外,聚力量于指尖,点破了窗纸,往里看去。 里面果然有人,正对着苏落的,是个中年男人,气质潇洒,神情大方,只是那笑容里毕恭毕敬,显然他对面的那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个了不起的人物背对着苏落,背影宽厚,但却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个正面对着苏落的男人抱拳笑道:“您肯来卫家住,就是给我们面子,若有什么住的不舒服的地方,请尽管提,我们自当竭尽全力满足。” 另一个人只淡淡应了一声,道:“辛苦卫老板了。” 这个卫老板笑道:“苏大师肯住下来,使卫家蓬荜生辉,您千万不要客气。” 外面的苏落听得一怔,苏大师?哪个苏大师?除了自己师傅,还有谁敢称苏大师? 屋里两个人又在说着客气话,苏落无心偷听,只从那小孔里紧紧盯那只露一个背影的“苏大师”,想瞧瞧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师傅。 在苏落印象里,师傅是个爱耍小脾气又爱附庸风雅的家伙,他除了武功好之外似乎没别的优点,经常弄一把破琴装模作样弹奏,又或者自诩为文质彬彬的潇洒浪子。但苏落只要一招惹他,他就会拿一只竹鞭追着她从西院跑到东院,上天入地,不教训到她誓不罢休。 虽然师傅很差劲,但是和玉莫言比起来,他简直就是天上的活菩萨了! 屋子里这个只露一个背影的家伙体形微有点胖,和师傅清瘦的身材完全不符,难道江湖上又出现一位苏大师?苏落暗暗思量着。 这时,那位卫老板也道一声告退,离开了小楼,留那苏大师一人休息。 好时机! 苏落一向是爽快的性格,见屋里只剩一人,直接破窗而入,一手摸向腰里的弯刀,一手横在胸前,仔仔细细打量这位苏大师。 这苏大师正准备脱衣上床,听见窗子脆响,吓了一跳,随即又飞进来一个黑衣人,牢牢盯着自己,他按捺住不动,站在床前,喝道:“来者何人?!” 这时她才看清楚了这位苏大师的脸,相貌很普通,但自有一股威猛气息,可是和苏若飞相比,显然差了远了! 苏落无语,她看这个家伙怎么看也像是唱戏的,不像大师啊。她扁扁嘴,不屑的反问:“你又是谁?” 苏大师仰了仰下巴,高傲的道:“鄙人苏若飞!” 苏落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道:“你是苏若飞,那我师傅是谁?” 这个苏大师也无语,瞧着苏落暗暗的感叹,连自己师傅是谁都不知道,真可怜。 或许是他怜悯的眼神刺激了苏落,她突然横出一把弯刀,身形一闪,已冲到这人的面前,明晃晃的刀刃抵着他的脖子,喝道:“这是什么刀?!” 这……这是什么刀,他哪儿知道!苏若飞欲哭无泪,不敢开口,可怜巴巴的望着苏落。 原来这家伙不会武功啊!苏落心里已经清楚,这人是冒充自己师傅招摇撞骗,于是刀又前递了一寸,再次喝道:“这是什么刀?!” 其实她是想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我师傅的,可是怒火一上来,连说话都不受控制,连问了两次,全是问了同一句废话。这家伙人都冒充的,当然也认不出这刀了。 冒牌苏若飞嘴唇抖了半天,突然双膝一软跪下去,叫了一声:“女侠饶命!”他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刀啊,可是又怕自己说不出这刀名,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宰了。 “哼!”苏落鄙视着他,骄傲的道,“你记住,这是飞霜弯刀!” “是是是!”冒牌苏大侠连声答应。 苏落收回弯刀,忽然一脚踢过去,嘴里叫道:“你记住!这是我师傅的刀,我师傅才叫苏若飞!” 敢冒充她师傅,这家伙活的不耐烦了! “是是是!”冒牌苏大师不敢还手,捂着肚子又连声答应,他心里忍不住叹口气,自己真倒霉,只是在卫家住一宿,怎么就莫名其妙招惹到了江湖人! 他又不敢表示出自己的义愤,这丫头模样傻呼呼的,下手却狠,被她踢一脚,疼的他冷汗都冒出来了。 苏落不解气,又一阵拳打脚踢,不管脚下人的哀叫连连,直到累的出了一身汗才停下来,问道:“身上有银票没?” 冒牌师傅浑身都痛,趴在地上不敢动,颤巍巍道:“有……有……” “拿来!” 从这家伙身上扒了银票,苏落这才心满意足的舒口气,忽然又灵机一动,问:“你是干什么的?” 冒牌大侠一边呻吟一边弱弱的回答:“鄙人……是北关的戏子……” 居然真是个唱戏的!苏落淡淡的哼一声,再踢一脚脚下的人,这才离去。 回到客栈,玉莫言还未入睡,只躺在榻上等着苏落,见她回来,不满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知为何,玉莫言只要稍微露出些脸色,苏落就隐约觉的害怕,今晚去卫家偷东西,结果变成自己去抢东西兼打架,这事她当然不敢交代出来,只含糊应道:“房子多……找了很久……” “拿到钱了吗?”玉莫言没理会她的狡辩,直奔主题。 苏落得意洋洋掏出银票,笑道:“当然!” 玉莫言也不再追问,淡淡道:“拿到钱就行,明早上路,早点休息。”说完翻个身,面朝里的睡去了。 这家伙真把自己当少爷了!苏落撇撇嘴,只能一脸不情愿的到外间去睡。 次日备好马车,玉莫言吩咐她先出去打探下消息,看他们是否发现昨夜有东西被盗,若是没有,就放心的继续上路。眼下已距离北关越来越近,他们已谴走了车夫,改由苏落亲自驾车。 苏落心里没底,小心翼翼去街上转了一圈,既没听过卫家失窃,甚至连那个冒牌苏若飞的消息也没,她这才放下心,回来驾了马车带玉莫言上路。 玉莫言懒懒的吩咐:“苏丫头,往东走,直接去北关,别再给我绕路了。” 苏落黑着脸一撇嘴,原来这家伙早知道她在故意绕路了啊,到现在才说出口,真是阴险啊!她偷偷做个鬼脸,一扬马鞭催动马车。 马车刚到一个拐角处,苏落抬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卫府的前门,做贼心虚,她急急驾马车想要快些过去。天不遂人愿,两扇黑漆木前门发出厚重的摩擦声,随即大开,卫老板亲自出门,送了客人出来,恰好挡住了苏落的路。 “没关系,没关系,我认识他,可他不认识我。”苏落低声自我安慰,却依旧垂着眼,甚至从车厢里摸出一顶斗笠戴在头上。 那边说话声也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 “苏大师一路小心,昨夜真是过意不去,我一定会彻查到底。”卫老板拱手相送,同时身旁的小厮递上一个锦缎包裹,想必装的也都是好东西。 “卫老板客气了,苏某还要多谢卫老板的照顾,呵呵呵……” 咦,这笑声怎么这么耳熟?苏落诧异的抬眼望去,顿时怔住,卫老板送的客人,俨然就是昨夜被她暴打的冒牌大师,还自称叫苏若飞的家伙。回过神来,苏落牙齿咬的咯咯响,大眼睛忽的一亮,小巧红唇得意的一勾,暗暗道,还敢继续冒充我师傅,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第一百八十四章 笨贼爱美男 12 卫老板二人已经话别完毕,还是依依不舍,最后叹道:“卫家家微底薄,实在没什么好送的,既然苏大师步行而来,便备下良驹一匹,还请大师笑纳,不要嫌弃。” 那家伙也不客气,收下了东西大摇大摆而去。 苏落驾着马车缓缓的跟在后面,还特意压低了斗笠,遮住自己的脸。 一匹马,一辆车,前后缓缓出了平香镇,前方的苏若飞犹自不觉,得意洋洋骑着马缓步前行,并未注意到身后的马车悄然跟踪。这是条官路,自然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苏落驾着马车也不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走到人烟稀少的镇外小路,偶尔只有几个商客路过,马蹄的嗒塔声在石子小路上格外的清晰。 苏落打马追上,与前方的冒牌货并肩前进,甜甜笑道:“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若飞扭头一看,大惊失色,一声“是你”还没叫出,就被苏落一把抓起狠狠丢进车厢里,他骑的马也乖巧,主人不见了,也不闹,只停下步伐,原地等着。 苏落喝住马车,将两匹马的缰绳绑在一起,自己一头钻进车厢。 那苏若飞正与玉莫言大眼瞪小眼呢,一见苏落,立即想起在卫家被狠揍的那晚,他忍不住打个哆嗦,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玉莫言也扭头望向苏落,他也想问这句。 苏落故意学着坏人的嘴脸,歪着嘴恶狠狠的笑,但刚笑了两声就见这二人全是一副见鬼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失望。她止了笑声,不再扮坏人,撇撇嘴角,突然一言不发冲上来就揍苏若飞。 玉莫言皱皱修长的眉,侧身移到一边,默默听了会儿苏若飞的惨叫,又默默捂上耳朵。 一柱香后,苏若飞已经是伤上加伤,眼睛也挨了两下,一边黑了一圈像只熊猫。 苏落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居高临下指着苏若飞的鼻子,得意洋洋的宣布:“以后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苏若飞不可思议的瞪着小眼睛,只觉得委屈万千,问道:“为什么啊?” 还敢问为什么!苏落一巴掌拍过去,怒道:“你敢冒充我师傅,下次再见到你我就打死你!” 苏若飞举手叫道:“冤枉啊!鄙人从来没有冒充过别人,鄙人只是一个唱戏的戏子,为什么要冒充别人!” 苏落更怒,下手更狠,连续砸了几拳,嘴里连声叫道:“那你还敢叫苏若飞!” 苏若飞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大叫:“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苏名若飞!你这……你这姑娘就凭我的名字就打我,还抢我的钱!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玉莫言渐渐听出端倪,突然一抬手拦住苏落,朝苏若飞淡淡道:“莫非阁下是人称北关武生第一人的苏老板?” 那苏老板怔了怔,顿时大哭道:“终于有人认识我了!” 玉莫言随意一笑,眸底闪着异光,淡淡交代了几句,便放了苏若飞下车。他随即盯着苏落,忽然轻笑出声,边笑边摇头。 苏落也怔住,好一会儿如梦初醒,叫道:“你放他走干什么?他冒充我师傅!还在卫家混吃混喝,我亲耳听见那个卫老板叫他苏大师!” 玉莫言眯起狭长的眸子,静静盯着她,直到苏落快要忍不住再次爆发时,才淡淡道:“他是北关城戏院有名的武生,是唱戏的,也叫苏若飞,只不过与你师傅同个名,你就要把人家赶尽杀绝?”他眸里淡淡闪着戏谑的神色,分明就是准备看苏落笑话。 卫家虽然学了武艺,也与江湖上的朋友做生意,可照样也过的平常人家的生活,听说戏曲大师苏若飞途径平香镇,便想方设法请他来小住几日。谁知苏若飞刚住进去,就被苏落胖揍了一顿。 苏落大窘,才知自己是认错了人,一时间又是羞愧又是后悔,忽然抬眼道:“那我去追上他,给他赔礼道歉!” “不必。”玉莫言这才躺到软席上,随意道,“打就打了,算他倒霉,我们欺负人也没大不了的。其实我早就认出他了,就是等你揍完了才告诉你,好欣赏你窘迫的模样。嘿!” 苏落呆住,她以为自己就够坏了,原来跟玉莫言比起来,实在是天壤之别啊。 赶了两日的路,他们又抵达一个名叫七杀的镇子。 七杀镇不同于平香镇,这个镇子气息强横杀气弥漫,居住在这儿的全是习武之人,斗剑大会举办在即,这个镇的居民也逐渐活跃起来。 自从越过镇子的边界,苏落已经亲眼目睹了五起斗殴事件,还没进主镇,兵器的撞击声,受伤的呼唤声已经塞满了她的耳朵。苏落大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神情紧张的东张西望,生怕有人突然冲上来揍她。 “这个镇子……好邪啊……”她低声嘟囔。 她可只是个弱女子啊……苏落小心翼翼的想,但瞥一眼车厢,她又不屑的哼一声,车厢里那家伙更弱,简直就是弱不禁风,随便一只小手指就能捏死。 刚到主镇的城门,这骚乱的情景顿时把苏落吓一大跳。只见镇上所有的铁匠和所有的屠夫打成一团,“嘿哈”的叫着,打铁锤和杀猪刀满天飞,这个庞大的混战队伍堵在主镇的城门口,马车无法前进,只能尴尬的停在城门位置。 乍一看,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对着一群打的不可开交的铁匠和屠夫们,这情景十分诡异。 忽然一把杀猪刀横飞过来,直奔苏落俏丽的小脸! “喀!——” 一声刺耳锐利的撞击声,引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打斗齐刷刷的扭头朝城门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女脸色煞白煞白的,手执一把暗红色弯刀,正警惕的注视着他们,她的左侧地面上,落着一把被削断的屠刀。 “还好有师傅的飞霜弯刀……”苏落侥幸的喃喃自语,可是瞧着面前这一群铁匠和屠夫全愣愣盯着自己,不禁又开始犯起愁,“如果他们一起冲过来……那可怎么办呀?” 车厢里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修长灵活,这只手缓缓掀开车帘,露出玉莫言那张潇洒俊逸的脸,他狭长明亮的眸子平静无波的扫视众人。 “哎呀!出来干吗!”苏落大急,一巴掌拍在玉莫言脸上,把他拍回了车厢,随即自己又横着弯刀瞪着外面这群人。 “玉公子!”不知谁先喊出声,顿时引起一片欢呼,铁匠们和屠夫们潮水般涌过来,还有人在高呼:“玉公子回来啦!玉公子回来啦!” 这时玉莫言再次探出头来,只是他温润如玉的脸上多了一道红红的巴掌印,表情也阴冷了许多。刚才苏落怕他被群殴,一巴掌把他拍回车厢,也没顾得节省力气,连吃奶的劲都用了出来。 苏落目瞪口呆看着玉莫言,他竟然是七杀镇的头头! 这时她也看到玉莫言脸上巴掌印,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这家伙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结果还被她打了一巴掌,恐怕她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了! 玉莫言没理她,淡然抬手,等骚乱的人群安静下来,他才缓缓才口:“去个人传话,叫小紫准备好热水,我要沐浴。” 一个人领命而去,其余人让开一条路,拥着马车缓缓前进。 苏落简直要钻到车厢里去了!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们的老大?!呜呜呜,看这些人的眼神,她就知道她死定了! 马车被拥着停在一个名叫“玉园”的园子,两扇雅致的木门大开,一个身穿紫衣的姑娘迎在门口,下巴尖尖的,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眼睛眯起来像弯弯的月牙,十分可爱。她直接冲到马车边,笑脸甜甜的,还没来得及说欢迎,忽然脸色一变,大叫道:“哎呀!公子,谁打你了?!” 所有人齐刷刷的瞪苏落。 这紫衣服姑娘刚要再叫,玉莫言随意的一挥手,淡淡道:“无妨,小紫扶我进屋,其他人都散了吧!” 主子发话,众人立刻一哄而散,小紫小心翼翼扶起玉莫言,又忍不住叫道:“公子!你的武功……” 玉莫言淡淡瞥一眼苏落,没说什么,但那眼神明显的表示:也是她害的。 苏落可怜兮兮缩着脖子,抿着唇,不敢说什么,只眼巴巴瞧着玉莫言。 小紫狠狠剜苏落一眼,哼了一声,挑着眉毛道:“跟上了!回头再跟你算帐!”说完又搀着玉莫言进了玉园。 一个小丫鬟,脾气还这么大……苏落鼓着嘴巴,幽怨的跟在后面。 这个园子外表朴素雅致,一走进来,就感到扑面而来的清爽气息,仿佛把整个人都由内而外的净化,空气里搀杂着淡淡的草药味,却不让人反感。园子的面积十分广阔,两侧种了不知名的各色药草,映入眼帘十分舒适。 苏落看的新奇,但也不忘跟着前面两人,沿着石子路越过一道石门,一道淡青色的颀长身影吸引住他们。 这个穿青色衣服的男子正低着头盯着脚下一只黑色的小狗,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苏落眼睛一亮,叫道:“大师兄!”正叫着就连蹦带跳扑过去,原来玉莫言所说的朋友就是她的大师兄苏起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笨贼爱美男 13 这人抬起头,微微一笑拦下苏落,又低下头,自言自语道:“畜生也该是通灵性的……小黑,枉你主人辛辛苦苦养大你,你怎么能辜负他的希望,随地大小便呢?” 苏落脸一绿,扯扯苏起的袖口,道:“师兄,你怎么……” 小紫也搀着玉莫言缓缓走来,她表情也十分无奈,叹一口气才道:“苏少侠,这些……下人会管的,你还是先帮公子瞧瞧他的病吧!” 小紫这番话引起苏起的注意,他这才彻底转移了视线,忽然惊讶的叫出声:“落落!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落瞪他一眼,转而去看玉莫言,暗想,还是这家伙好些,起码不会无视自己。 苏起已察觉出玉莫言的异样,伸手去探他的脉象,刚一触手,便忍不住皱起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不待玉莫言回答,他嘴里又开始喋喋不休的数落苏落:“落落!师傅飞鸽传书说你偷了他的弯刀,你怎么可以这样?弯刀是师傅的成名武器,没了武器他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再说师傅教你武功也不是叫你去偷东西的,你竟然还敢打师傅的主意?!知道师傅准备怎么收拾你么,这下你可惨了!还有啊……” 苏落听的脸色发绿,绿的发黑,她很想捂上耳朵仰天长啸啊啊啊! 玉莫言早已习惯了他这话题转移的速度,只面不改色的继续前进。 苏若飞不愧是江湖第一大侠,连罗嗦的本事都天下无敌,还好他退隐了,否则江湖还不被他的口水淹死?不过自从他的大徒弟苏起出道以来,各路侠士都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个苏起,罗嗦的本领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以坏人们都很怕苏起,第一他武功高,一但打起来稳赢不输,第二他罗嗦,赢了以后一定会教育上几个时辰,直到把他们教育的泪流满面痛改前非…… 苏落现在就悔过的要死,从见到苏起开始到走进客厅,他的嘴巴就一直没有停过,甚至还滔滔不绝的继续下去。玉莫言和小紫都一付见怪不怪的样子,瞧着苏落全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过正事还是忘不了的,讲完了那些废话,苏起又转向玉莫言:“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玉莫言淡淡一笑,妖娆的双眸似乎扫过苏落的脸:“不知吃了什么药,就成这样了。”只是他面容虽然俊美,可印着巴掌印再高深莫测的笑,总让人觉的有点奇怪。 “扑哧!”苏落忍不住一笑,随即又马上捂住自己嘴巴。 苏起垂着眼,沉思道:“这也好办……你这儿草药多,待我配些药出来,你一天一服,不出几次体内的毒气就消的差不多了。” “公子,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进来一个小姑娘禀报。 小紫随意的挥挥手命那小姑娘退下,自己则搀起玉莫言,柔柔的道:“公子,去沐浴吧。” 什么?小紫要伺候那家伙洗澡? “洗不得!”苏落脱口叫道。此话一出,玉莫言与小紫顿住脚步,连苏起也闭上嘴巴诧异的看着她。 略有些尴尬的清咳一声,她讷讷的问:“这个……小紫你要伺候他沐浴?” 小紫瞪她一眼,大声道:“我自七岁起就跟着公子,现在伺候他沐浴怎么啦?” 玉莫言倒是似笑非笑,淡淡的道:“小丫头,莫非你想来伺候我?” 苏落大惊,话还没说出口,那边苏起又开始叫起来:“天啊!落落!你怎么能自甘堕落去伺候别人?就算你是孤儿也用不着自践身份去当别人的侍女啊!你要是真的伺候他我可怎么向师傅交代啊!你是师傅的心肝宝贝呢!你怎么能……” 嘈杂的罗嗦声中,小紫扶着玉莫言去了西厢房。 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走远,苏落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真是的,怎么突然就叫出声了呢?她也不知怎么了,一听到小紫要伺候那家伙洗澡,话就自然而然出了口。可是那家伙有人照顾了,省去了她的力气,怎么她竟然没有半分高兴的感觉? 苏起已经罗嗦完毕,这时朝她一伸手:“拿来!” “拿什么?”苏落眨眨眼睛。 苏起瞪起眼睛:“师傅的飞霜弯刀!” 可惜这个师兄在苏落的眼里一点威严都没有,她撇撇嘴,不屑的反问:“为什么要给你?师傅的东西当然要交给师傅!” 苏起叹口气,有些宠溺的摸摸苏落的头,笑道:“臭丫头,别胡闹。” 苏落扁扁嘴,不甘的交出飞霜弯刀,不过一瞧见苏起拿出的东西随即又眉开眼笑——一把精致的小匕首。 苏起揉揉她的脑袋,笑道:“知道你不喜欢太大的玩意儿,早就准备好了这匕首,就等着你交出师傅的刀来换了。” 生怕师兄又开始罗嗦,接过匕首她便一溜烟跑出客厅,美其名曰熟悉环境。 一到院子,苏落便像被放生的小鹿,撒开腿蹦蹦跳跳,好奇的瞧瞧这株草药,再悄悄的采一朵小花,两只大眼睛始终亮晶晶的东瞧西看。 虽然玉莫言这家伙很阴险很狡诈很恶毒,但总归勉强算是个好人,现在到了他的地盘,苏落也彻底松了口气,至少在这儿,不会有人追杀她。 西厢房的浴室,玉莫言泡在浴桶里,透过窗子的缝隙看到院里那一抹红色的影子,唇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连侧脸的轮廓也柔和了许多。 小紫提一桶热水进来,顺着玉莫言的目光望去,立即惊叫道:“她……她竟然把我的药草全拔了!”说着便放下水桶要冲出去。 “小紫……”玉莫言低声叫住她,淡淡笑道,“随她吧,没了再种就是了,这阵子先别为难她。” 小紫一跺脚,气道:“公子,她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护着她!” 玉莫言随意抹去脸上的水花,唇角微微勾起,道:“这儿可是我的地盘,你先任她好好快活一阵子,等我伤完全好了,再亲手收拾她。” 小紫眼珠一转,也捂着嘴偷笑起来。 事实证明,苏落的悲惨生活就此开始。 次日一大早,一张单子就飞过来,小紫竖着眉毛凶巴巴的吩咐:“去!照着单子买东西去!” 苏落莫名其妙,瞪大眼睛:“为什么叫我去?” 小紫拿鼻孔出气,俏丽丽的脸蛋朝天:“是你把公子害成这样的,当然是你去!” 苏落气咻咻哼一声,把单子甩回去,怒道:“就算是我害的他,你们这么大的园子,这么多下人,就非我不可?”这臭丫头,明摆着找自己的麻烦,以为她不知道么! 小紫斜横她一眼,理直气壮道:“苏少侠要为我家公子调制草药,我要照顾公子,还有那些下人,你以为她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她们不在了,谁去做饭,谁去洗衣服,谁去扫地,谁去整理房间?” “这……”苏落无语,只能鼓着嘴巴再接过单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玉莫言那家伙脾气恶劣,连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小紫就是看中她无所事事,然后就想办法折磨她! 一出玉园,扑面而来的杀气惊得苏落浑身一震,整个人立即高度警戒,她怎么忘了!这个镇子是七杀镇! 苏落瞪着大眼睛,如同小动物般全身戒备,她还没忘刚进七杀镇时那些铁匠和屠夫恶狠狠的眼神呢!当众打了他们公子一巴掌,恐怕全镇的人都要为难她了! 苏落突然想起来,小紫曾经说“回头再跟你算帐”,难道她就是要趁这个机会来收拾自己? 暗暗哼一声,她扬起精巧的下巴,得意的一笑,想暗算本小姐,可没那么容易! 她低头去瞧那张单子,不由得愣一愣神,玉莫言家里缺这些东西? “梅花香粉一盒,,猪肉十斤,粗麻布一匹,蜡烛五十根,老母鸡一只……” 越往下读越是惊愕,苏落恨恨的咬牙,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定是小紫故意写出来为难自己的。不过她一甩额前的刘海,随即大跨步朝前迈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可是苏若飞大侠的弟子,可没这么容易认输! 梅花香粉倒还好买,可那十斤猪肉…… 肉铺老板笑眯眯割了一摊肉,称也不称,随手甩了过来。他也是学武的,这个力道只大不小,猪肉像长了翅膀一样朝苏落横飞而来。 油腻腻还带着腥味的肥猪肉啊! 苏落哪敢去接,身形轻灵的一转避开猪肉,可也不能任由这肉落在地面呀!她灵机一动,掏出苏起送的那把小匕首,从下而上插进去,卡住了猪肉。不过肉铺老板的力气大,虽然接住了猪肉,苏落也被这大劲带的踉跄了几步,差点站不住脚。 肉铺老板依旧笑眯眯的赞道:“女娃功夫不错呀!” 苏落叹口气,愁眉苦脸的瞧着这一堆生猪肉。虽然自己拿匕首串了起来,可难道要她提这这么一大串猪肉在街上转?天啊,太丢人了! 可是买也买了,肉铺老板的表情摆明了不给退货,苏落又重重叹口气,无可奈何举着一大串生猪肉转身离开,嘴里自言自语道:“该去买粗麻布和蜡烛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笨贼爱美男 14 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拿匕首串着一大串猪肉,实在是太容易引人注意了,街上男男女女全把目光放在苏落身上,还一边低声议论着。苏落窘的简直想拿猪肉盖在自己头上,好让这些人认不出自己。 尴尬中,她瞧见一旁有一家店,店面前挂着一件白色的麻布衣服,苏落大喜,连店门都顾不得看,直冲进去。 那店里守着位小姑娘,瞧见苏落顶着猪肉冲进来,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讷讷的道:“姑娘,你……” 苏落冲进店来,才发现店里还有一捆捆的白蜡烛,更是喜道:“这个白色的蜡烛给我包五十只,还有你们做衣服的那个布料,也包上一匹。” 那小姑娘怔了老半天,才如梦初醒,连连答应着就去包装蜡烛和布匹。 苏落从这店子里出来时,右手提着一大串猪肉,左手提着一包蜡烛,怀里还抱着一匹白麻布,她这才抽空去看这店的名字——往生堂。 往生堂?名字怪怪的。苏落暗暗琢磨,不过很快又愁起别的问题,现在她两只手全用上了,还有一只老母鸡可怎么买呀? 深深吸口气,苏落展颜一笑,天底下没什么能难倒她的! 很快,七杀镇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一位红衣漂亮姑娘,左手提着蜡烛,右手提着猪肉,怀里抱着一匹布,右腿还牵着一条绳子,绳子的那头,系着一只老母鸡…… 被绑起的母鸡在地面上拖着,“咯咯”乱叫,猪肉的腥味弥漫在整条街道上,行人纷纷惟恐避之不及,远远的就捂着口鼻让开。 这其中,被折磨的最难受的自然就是苏落自己,她可是离这怪味的来源最近的! 远远的还听见其他人的低声议论:“怎么镇子上突然多了这么多怪人?最近要出什么事了么?” 不乐意的瞪那说话的人几眼,苏落拖着脚步缓缓前进,这群家伙说她是怪人,若不是玉莫言的那个刁蛮丫头,她怎么会出来丢人现眼? 苍天无眼,苏落在她最倒霉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更倒霉的事。 迎面走来几人,为首的那位身穿黑衣,负着手,下巴上寥寥几根胡须,沉稳的脸隐隐带了几分不悦之色,俨然正是被苏落拔光了胡须的墨先生! 墨先生很不开心。他一路追踪玉莫言的痕迹而来,到了七杀镇就彻底失去了那两人的消息。询问起这镇上的人,结果全都摇头说不知,问的紧了,他们竟然拿刀子要动手!全是刁民啊!墨先生摇头叹气。 再不经意的抬眼,墨先生一怔,前方那人提着猪肉,牵着鸡,还抱着一大堆东西,小步小步往前走。他不由得再次感叹——七杀镇果然怪人多! 走的近了,双方打个照面,都不由得“咦”了一声。 墨先生认出了苏落,苏落也认出了墨先生。 双方都怔了怔,墨先生忽然大吼出声:“抓住这丫头!”他叫的同时,苏落也撒开腿转身跑去。 不过试想一下,一个牵着鸡抱着肉还提着蜡烛和布的人能跑多快? 墨先生一个快步就拉住了苏落的衣角,恨狠道:“臭丫头,看你往哪跑!” 不愧是苏若飞大侠的弟子,苏落临危不惧,大喝道:“看暗器!”她反手一甩,匕首上的猪肉立即被甩到墨先生脸上,拍出一脸的油腥。 墨先生大惊,不由自主松开手,拨开脸上的猪肉,苏落则趁此再次撒腿就跑。她腿上拴着的母鸡也被带的飞起来,又一爪子蹬在墨先生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泥印。 墨先生更是大怒,颤着声音吼道:“给我追!——” 他手下几人立即追上去,墨先生抹一把脸,又继续追上去。 苏落丢了猪肉,又顺手扔了麻布,跑的飞快,不过牵着老母鸡的绳子总是时不时绊着她,害那几人很快又追上来。 “讨厌!”苏落叫道,抬起脚来拿匕首砍断了那根绳,再次撒腿就跑。不过她这一停顿,后面的人立即又追近了几分。 “看暗器!”苏落故计重施,将手里的蜡烛包拆开,一根一根向后掷出,脚下依旧不停。墨先生几人挥手挡开蜡烛,仍锲而不舍的追踪在后。 几个人一前几后紧紧奔在街上,惹的旁人都避在两旁看着他们赛跑。 到一个拐角处,苏落轻巧的转身,抽空回头一瞧,墨先生等人追的还是那么紧,她咬咬牙,脚尖一点,飞身跃上屋顶,改变了逃跑路线。 只是她一飞上屋顶,便立即瞧见一位青年男子立在她的面前。 墨先生也追上来,瞧见苏落停住,怒道:“臭丫头,看你还往哪跑!”随即他也看到屋顶上那青年男子,怔了怔道,“这位少侠,莫非是平镇卫家的人?”他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看到这男子佩剑上纹的一个“卫”字。 这人朗眉星目,英俊的面上一股正义之气,他抬起剑鞘淡淡行了一礼,道:“在下卫家卫星云,阁下是?” 墨先生微一皱眉,道:“在下李清,与这位姑娘有些私人恩怨,还希望卫少侠不要插手。” 卫星云摇摇头,道:“对不住,在下要带走这位姑娘。” 墨先生脸色一变正要发作,苏落却诧异的插话道:“你不是姓墨吗?怎么改叫李清了?”她夹在这两人中间,反而抱起肩头,饶有兴趣的看戏。 卫星云仍然摇着头道:“对不住了李大侠,在下奉师命,一定要带走这位姑娘。” 墨先生冷冷哼一声,道:“看来卫家是定要与在下做对了!” 卫星云还是摇头:“在下无意与人为敌,若李大侠不嫌麻烦,可以由在下先带这位姑娘回平香镇,待事情解决后,再由李大侠带人走。”他顿一顿,又道,“在下可以保证不伤这姑娘分毫。” 苏落突然插嘴问道:“姓卫的,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带走我呢!” 卫星云神色不变,淡淡的道:“姑娘你曾在卫府打了人又抢走了银钱,此举大伤卫家面子,因此在下要带你回去给个交代。” “哼!”苏落轻轻哼一声,挑起眉毛。 墨先生挥手命手下几人散开,守住四方,这才笑道:“卫少侠,在下只问她几句话,问完便立刻离去,这样如何?” 卫星云眼神微微一闪,点头同意。 苏落大怒,叫道:“你们两个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说问就问,说带走就带走,当我是什么?!”说罢还狠狠跺一跺脚,踢下去几片瓦片。 墨先生无视她的抗议,阴冷的眼神盯着苏落,缓缓道:“臭丫头,只要你乖乖的说,我便不为难你,我问你——玉莫言在哪里?” 苏落扁扁嘴,竟然破天荒的不肯招供,只眯着眼睛偷偷瞄着四周,企图找到一个逃跑的好方向。 其实她一边找寻的逃跑的方向,心中也在呐喊:英雄啊!快来救美女啊! 她不说话,墨先生脸色自然也不好看,只恶狠狠的瞪着她,正要开口催一催,苏落突然大叫一声,纵身跃起,企图逃跑。 卫星云依旧是淡淡的表情,身子连动都没动,拿剑的手却突然伸出来,剑鞘拦在苏落脚前。 以她的身法,怎么能躲的过去?苏落被拌一跤,顿时身形一歪,还没来得及叫,就从屋顶上跌下去! “啊啊啊!——”就算她会武功,从这么高地方摔下去也是很疼的啊啊啊! 很幸运的,眼见要与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的苏落,腰就被人揽了去,轻飘飘着地。 “师兄!”苏落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苏起放下她,轻轻弹了弹衣衫,笑道:“怎么不能是我?除了我还有谁会救你吗?你这个惹事生非的毛病还没改,怎么又有这么多人要抓你?你做什么坏事了,快交代出来!” 真罗嗦……苏落无奈的叹口气,抬眼看到墨先生与卫星云一同跃下,又是一前一后包抄住他们二人。 “阁下是?”还是墨先生先开口问。 苏起微微一笑,抬手行一礼,道:“在下苏起,师尊姓苏名讳上若下飞,这位苏落是我师妹,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二位了?” 苏若飞的名号还是异常的响亮,卫星云眼睛莫名的一闪,缓缓道:“苏大侠门下能有这样的徒弟?”他指的自然是苏落。 苏起瞥一眼那丫头,无奈的笑道:“家门不幸……” 苏落怔住,随即大怒,说谁家门不幸呢! 墨先生忽然冷冷一笑,道:“在下无意为难苏姑娘,只是问个问题而已,只要苏姑娘如实回答,在下立即走人。” 苏起从容一笑,道:“阁下请问,我与师妹一定知无不言。” 墨先生满意的点头,发问:“玉莫言在哪里?” 苏落依旧闭紧了嘴巴不肯招,苏起反而淡淡一笑,道:“在下正好知道,离这儿不远有一个玉园,他就住在那园子里,阁下若要去找他,还希望要趁早,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墨先生已经转身而去,他看苏起表情真挚,并不像骗人,便立即前去探一探究竟,若是真能找到玉莫言的下落当然再好不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笨贼爱美男 15 苏落急的跳脚,猛一掐苏起,叫道:“你怎么能出卖他?!” 苏起眼神莫测瞥她一眼,轻笑道:“玉莫言狡猾的简直就是一只狐狸,你担心他做什么?”随即又转向卫星云,道,“不知这位又与我师妹有什么恩怨了?” 卫星云淡淡道:“苏姑娘跑到卫家抢了银票,还打伤了我们的一位客人,家师命我请苏姑娘回去,给客人赔礼道歉。” 无奈的叹口气,苏起又瞥苏落一眼,颇有点苦大仇深的味道,这丫头立志做贼,可跟了玉莫言没几天,怎么改行当强盗了? 被盯得发窘,苏落委屈的垂下头。 完了,师兄都在,恐怕她这次是要跟卫星云回去了…… 此时苏起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关于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师妹不懂事,做师兄的也有责任,我愿意跟卫少侠回去给令师一个交代。” 苏落惊喜的抬头,简直热泪盈眶,呜……师兄你太好了! 卫星云只淡淡的点头,道:“那劳烦苏少侠,我们现在就走吧。” 苏起点头,微笑道:“我与师妹交代些事情,便随你上路。” 卫星云微一点头,走到一边去,表明了不想听他们师兄妹话别。 苏起宠溺的瞧着苏落,低声嘱咐道:“笨丫头,千万别再惹事,我跟卫少侠回去交代一声便来追你,我们在北关斗剑大会上见。” 苏落点点头,吸吸鼻子,忽然有了丁点不舍的情绪。 苏起知她想法,笑道:“我又不是去送死,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顿一顿,忽然又压低了声音,在苏落耳边道,“你的玉环……千万要收好,等我解决这件事后,便来帮你寻找你的身世。那玉环,是你找到身世的唯一凭借,绝不能轻易拿给别人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可是玉中瑰宝——斑斓玉……” “师兄我知道了!”苏落急忙叫出声,天啊,若要再继续下去,恐怕天黑也说不完,现在可不是舍不得师兄了,她巴不得苏起马上就走! 苏起温柔的一笑,对她的小算盘了然于胸,道:“好了!我跟卫少侠回去!你去找玉莫言,他会照顾好你。”说罢又揉揉苏落的头,才招呼卫星云一起离开。 提起玉莫言,苏落这才想起墨先生带了人去呢!她惊呼一声,不再管苏起渐行渐远的背影,拔腿冲向玉园。 十二。 回到玉园,一切平静如昔。 苏落暗暗惊疑,直冲进园子,却仍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再细细倾听了一会儿,她才发觉后园里隐隐有人声。 赶到后园,苏落目瞪口呆。墨先生和他那几个手下手牵手绑在一起,脚也绑在一起,歪歪扭扭的站着,一个不小心就能栽个跟头。小紫在一旁看的兴高采烈,时不时拍手叫好。 玉莫言白色风衣轻轻扬起,优美的唇紧紧抿着,俊逸的脸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冷漠的看着墨先生他们。 苏落环视四周,最后才把眼神落在玉莫言身上,满脸的疑问。 小紫注意到她,立即跳起来指着她怒道:“苏落!你竟然出卖公子!” 苏落一怔,痛快的还嘴:“反正他又死不了!”她本想解释不是自己透露玉莫言所在的,但一瞧小紫那嚣张的脸蛋,就惹人不痛快,于是条件反射般就回骂过去。 玉莫言这才淡淡出声:“江湖人称君子棠的李先生,没想到更名换姓后竟然为越王爷办事了,我先前竟然没认出你来。” 墨先生神色黯然,长叹口气道:“玉公子又何必揭人老底……” 玉莫言讥诮的弯起嘴角,淡淡笑道:“也罢,我们的帐等会再算。”他眼神一转,转向苏落,“你回来干什么?” 苏落一怔,讷讷的不知如何回答。 玉莫言冷冷一笑,又接着道:“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也不需要再跟着我了,你这就离开吧!” 苏落猛然反应过来,大怒道:“你竟然过河拆桥!” 随意的一笑,玉莫言眸中似乎闪过什么,稍纵即逝:“什么叫过河拆桥?苏丫头,我可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小紫在一旁帮腔:“就是!一路上都是你害公子,公子可没害过你!” 苏落简直气的发抖,忽然大叫道:“你叫我走,我偏不走!”她也不知为何不走,但玉莫言这样对她,她就是很生气!她就要对着干! 这家伙实在太过分了!枉她一路照应,唯命是从,比照顾自己的师傅还要上心,哪知这家伙伤一好,就立即赶她走! 玉莫言扭头对小紫轻轻一笑,又扭过头来冷漠的道:“苏丫头,走不走随你,你若不走,我便走,我可不想再与你一路同行了。” 苏落咬起下唇,大眼睛闪啊闪,忽然便泫然泪下,抹着眼睛哽咽道:“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干吗这么赶尽杀绝?师兄刚走你就要赶人家走!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呜……” 玉莫言不为所动,仍淡淡道:“丫头,收起这一套,你装可怜对我没用的。” 讨厌!被识破了!不甘心的哼一声,苏落抬起眼,眼泪立即止住,果然是装的。 不过苏起的离去倒是出乎玉莫言所料,他又淡淡询问:“苏起去哪了?” “不知道……”苏落含糊其词,忽然又大声道,“师兄吩咐我跟着你!我就要跟着你!”嗯,有了留下来的理由了。 玉莫言没再说话,反而小紫大声道:“你师兄又不是我们公子的师兄,凭什么要管我家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厚脸皮跟着公子!” 厚脸皮就厚脸皮,苏落瞪小紫一眼,神色从容的道:“师兄的话我就要听,我才不管你家公子怎么想!” 说来也奇怪,她现在便只有一个念心,就是跟在玉莫言身边。虽然这个家伙很恶劣,但实际上的确能给人一种安全感,这一路走来,他从容自若的神态,多多少少也感染了苏落,在危机时刻总能宽她的心。 玉莫言忽然柔魅的一笑,缓缓道:“好,你若能说出留下来的理由,我便任你留下来。” 留下来的理由……对这个家伙,绝不能说好话,若是说什么“我关心你”或者“我要对你负责”,这家伙多半是冷冷一笑置之不理。要让他愧疚,让他难过,出其不意,才能令这家伙心一软答应下来。这是苏落这段日子以来总结出的教训。 略一思考,苏落决定从最早的说起:“当初你在那个王府害的我被抓……” “就算没有我你也会被抓的,何况最后还是我救了你。”玉莫言毫不留情的打断她。 第一步被阻,苏落再接再厉:“后来你抢了我的玉环……” 玉莫言依旧微微一笑,打断她:“现在玉环不就戴在你手上吗?再说你拿你师傅的弯刀来酬谢我,我都没有收呢,何来抢东西之说。” 太狡猾了!苏落狠狠瞪他一眼,愤愤道:“你受伤以后不能动,都是我在一路照顾你!我吃的苦受的罪……” “都是活该!”玉莫言顺口接上,眯起狭长的眸子,恨恨道,“你可别忘了,这一路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 苏落哑口无言,怔了半晌,才道:“可是这一路……我们互相照应……” 看来理由全不成立,也只有拿感情攻势了。 可惜玉莫言全不领情,浅浅的笑出声,道:“苏丫头,若不是在越王府监牢里看到你的玉环,得知你是苏起的师妹,我才不会管你,后面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机缘巧合。眼下我的伤好了,你也见过了你的师兄,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再同行。何况——”他顿一顿,又接着道,“若是再跟你一路走下去,我怕我会气的吐血。” 苏落为之气结,指着玉莫言说不出话来,气了半晌,才怒道:“我……我哪有这么差劲?!” 玉莫言再次浅笑,目光瞄向她手里的东西,淡淡道:“你若没这么差劲,那照单子买的东西现在都在哪里?” 苏落低头,才发现原来手里依旧提着包蜡烛的纸包,只是她刚才逃命时一路跑一路丢,现在纸包里也仅有几根残余了。其他的猪肉、母鸡、布什么的更不知扔到哪去了。 灵机一动,她掏出藏在怀里的梅花香粉盒,再拿出仅余的几根蜡烛,斜一眼墨先生道:“都是这个墨先生一路追我,才把东西都弄丢了,可是我还保存了一些,不信你看。”说罢像献宝一样的举起两样东西给玉莫言看。 玉莫言垂下眼眸未开口,嘴角隐隐有些抽搐。 小紫放眼望去,怒道:“你……你竟然拿给死人用的冥烛给公子!”说着自己也如刚才的苏落一样,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落怔住,不满道:“什么死人活人,蜡烛不都一样吗?” 玉莫言暗暗叹口气,十分无奈,心道,若没有苏起的罗嗦,恐怕还真没有人能制住这个丫头。他定一定神,又恢复那幅冷漠淡然的神色,不紧不慢道:“苏丫头,事已至此,你也不必白费力气了,趁早离开,也省的我看见了烦心。” 第一百八十八章 笨贼爱美男 16 这话已说的分外的不客气,简直就是刻薄,饶是苏落脸皮厚,也经受不起接二连三的奚落。再看看他身旁的小紫,一脸鄙视的瞧着自己,甚至被绑起来的墨先生脸上也隐隐有嘲笑的意味。苏落更是大怒,道:“走就走,咱们走着瞧!” 现在苏起的嘱咐已完全被她扔在脑后。 撂下一句狠话,她转身就走,完全不再指望玉莫言能善心大发留下她。苏落长长的眼睫遮住眸中的流转的光辉,她握起拳头,在心底把玉莫言骂了个遍。 这人实在太可恶了!简直就是天理难容,深恶痛疾,丧尽天良,天打雷劈,天诛地灭,天人共怒!她若不报此仇,她就不叫苏落! 在七杀镇转了大半圈,才找到一家药铺。 苏落如一阵旋风冲进铺子,猛的一拍前柜,叫道:“掌柜的!有没有迷药?” 那掌柜四十多岁,模样憨厚,被她吓了一跳,随即连连摆手:“小姐,我们可不卖这种害人的东西!” “哦……”苏落失望的应一声,不大甘愿的扁扁嘴,“那就来两斤砒霜吧!” 掌柜的顿时目瞪口呆,像见了鬼一样。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自铺子口处传来:“大白天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谋害人的,恐怕也只有苏姑娘你了。” 苏落回头,先是一怔,随即杏仁眼弯弯的像枚月牙,清秀的小脸也露出了几分笑意:“是你?那师兄一定也在了!”说话间她迫不及待冲出铺子左顾右盼,不过始终没看到苏起的影子。 来人是卫星云,正斜抱着肩,无喜无怒的瞧着她。 找不到大师兄,苏落这才将目光转回卫星云身上,诧异的问:“我师兄呢?” 卫星云缓缓摇头,低声道:“他怕苏姑娘出什么事,所以托我一路照顾护送苏姑娘,直到北关城为止。” 原来苏起虽嘱咐了苏落跟着玉莫言,但始终放不下心。玉莫言的恶劣脾气再加上苏落的粗心大意,这两人到了一起恐怕安分不起来,甚至闹翻了各走各的也有可能。更何况还有一路人马在追杀着玉莫言,难免不会牵连到师妹。越想越是担忧,他便央求卫星云照顾自己的师妹,以确保她到达北关之前安然无恙。 恰好卫星云也发现了苏起虽然长的一表人才,但罗嗦起来简直比八卦大妈还要恐怖,所以,当苏起一提出请他保护自己的师妹,简直就是天降喜讯,他便立即喜气洋洋的折了回来。 看不到苏起,苏落难免失落,不乐意的瞪了卫星云一眼,脆生生的道:“谁需要你的保护?姑奶奶我好的很呢!”她才不要这个家伙保护,脸像霜一样又寒又冰,还总爱摇头! 卫星云仍旧摇了摇头,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苏姑娘未到北关,在下就绝不离开。”他才不要回去跟着苏起,这对师兄妹一相比较,粗鲁却不罗嗦的苏落立即显的多么可爱! 不想再搭理这人,苏落回到柜台边,拿出银钱,回归话题:“掌柜的,砒霜呢?” 药铺掌柜擦擦额边的汗,连连道:“我们店里没有,真没有!” 苏落瞪大了眼睛,高声责问:“连砒霜都没有,你开的什么药店?!”她声调拔高,渐渐引了路人来看热闹。 卫星云摇摇头,叹口气,忽然上前抓住苏落的胳膊,便往外拉。两人拉拉扯扯的出了药铺,朝镇外方向移动。 “卫摇头!”大怒之下,苏落叫出自己给他暗中起的外号,“你要干吗?!” 卫星云这次没顾上摇头,一边拉扯着她一边自顾自的道:“离开七杀镇,去北关城。”只要护送她到了北关,他的使命就算结束了,那时,估计苏起也已经到平香镇。 苏落大惊,叫道:“我不去!我还有事要做!你别拉我!”再拉她可要下口了!咬死人了不负责! 卫星云顿住脚步,回头一瞧,苏落正大张着嘴巴对着自己的手臂准备下口,他嘴角抽搐一下,才问:“你留在这儿有什么事?” 苏落挣开,又瞪他一眼,转身便走。 卫星云在背后缓缓的提醒道:“若要是想找玉莫言,我劝你还是别去,君子棠正带着他的人守在玉园附近。” 苏落一怔,随即咬压切齿道:“那再好不过,我去找墨先生,我们合伙收拾他!” 玉莫言敢那样对她,此仇不报,她便不叫苏落! 卫星云又是摇头,叹道:“他对你如此用心,你还要害他?” 苏落又是一怔,转回身来瞪着卫星云,好半天才哼出一声,斜着眼神道:“他怎么对我好了?枉我一路照顾他,吃苦受累,被他欺负,最后还被他赶出来!”真是越说越委屈,鼻子一酸,清澈的双眸竟然涌上来一股雾气,蒙住了她的视线。 卫星云淡淡的一笑,正色道:“他赶你走也是为你好,是怕害了你。” 苏落撇撇嘴,抱怨道:“为我好?鬼才信咧!” 卫星云摇头道:“他的良苦用心,只是不让你知晓,否则以你的性子,一定又会大闹一场。” 苏落脸色有些绿,扁着嘴巴说不出话,她有这么差劲么? 卫星云一边缓缓摇头,一边解释,原来他早折回了七杀镇,根据苏起的介绍去了玉园,恰好听到了玉莫言赶苏落走的真正原因。 当时苏落一走,玉莫言便放了墨先生等人离开,小紫不解,问道:“公子,为什么要放这些人走?干脆杀之灭口多好!” 卫星云刚转述了第一句,苏落就忍不住打个颤,小紫这个丫鬟,还真是心狠手辣……真是有其主人必有其丫鬟,想当初,在穆王府外,若不是她,玉莫言也不会救那黑衣女子来着…… 卫星云瞥她一眼,继续讲述。 小紫有了疑问,玉莫言便轻笑着回答:“他是墨俊之的人,我不想杀他。” “那赶苏落那丫头走是怎么回事?”公子事先都不打声招呼的,她还想趁这机会好好收拾这丫头呢! 玉莫言勾起一抹轻轻的魅笑,说话间不自觉带了些许的温柔:“我放走了李棠,他一定还会带着人杀我,当着李棠的面赶那丫头走,一来划清了界限,二来也省得她跟着我担惊受怕。” 卫星云听到这儿,已得知苏落不在玉园,便悄然离开。 这短短两句对白已经完全说明了玉莫言赶她走的真正原因,苏落眨眨眼睛,忽然叹出一口气。 玉莫言这家伙……真是的!好不容易讨厌他了,现在又讨厌不起来了! 苏落猛的转身,撒腿就朝玉园方向跑,卫星云眼疾手快,又拉住她:“别去!” “为什么?”苏落回头斜睨卫星云抓她的那只手,暗暗思忖要不要真咬一口。 卫星云摇头劝她:“你若再冲回去,岂不是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苏落眨眨眼,一脸无解,突然仰起头盯着卫星云,愁道:“那我该去哪儿?”听他说了这番话,她无意间就将此人列在了可以信任的范围内。 卫星云难得没有摇头,露出一丝笑容,淡淡道:“听你师兄的话,跟我去北关。” 苏落明如秋月的大眼睛闪一闪,突然嗤笑出声:“跟着你,有什么好处?你管我吃住吗?帮我偷东西吗?我的梦想,可是要做天下第一女神偷,你能帮我么?” 卫星云又是摇头,叹道:“偷东西可不好。” 哼,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苏落翻个白眼,渐行渐远,清脆的声调远远传来:“我不去找玉莫言啦!我听师兄的去北关,但你也不要跟着我惹人讨厌!” 仔细想想,自从她进入江湖,就与玉莫言纠缠不清,还没有机会好好施展手脚呢!眼下趁这好机会,独自上路,练习练习,倒也不错。苏落悄然回头瞥一眼还在呆在原处的卫星云,暗暗祈祷,阿弥陀佛,这个卫摇头可千万别跟来。 打定了主意,苏落便神清气爽的上路,她不爱想些麻烦事,只想让自己开心的事。独身一人,红衣飘飘,闯荡江湖,该是多么惬意啊,她只想想都要高兴的笑出声来了。 买了些零食之类的小玩意儿,苏落一个人蹦蹦跳跳朝七杀镇外方向走去。她才不骑马,多麻烦!有轻功在,既方便赶路也能锻炼身体,多好! 呃……事实上是因为她钱不多了,当初在卫家抢了一把银票,可沿途用过来,所剩无几,在不能确保日后开销的前提下,她怎么敢乱花? 出了七杀镇,苏落沿着官路施展轻功,顿时像一只火红的燕子,展翅高飞。 今天买那一堆布匹、猪肉等等已经耗费了大半天的时光,她又与玉莫言吵了一架,此刻天色渐晚,苏落刚刚奔出十余里,周遭景色便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 寒意侵袭过来,苏落扯紧了衣服,朝四周打量,意外的瞧见不远处亮着一点篝火。 凑近了攀到树上,苏落藏匿了身形,向下打量。树下有三个壮年男人,围着一团篝火,他们各拿一根树枝串着野生山鸡,肉的香味悠悠飘来,勾人口水。原来他们也是江湖中人,恰好路过,天又黑了下来,便在这儿露宿。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笨贼爱美男 17 苏落食欲大动,眼巴巴瞧着那三人烧烤,只恨不得把他们全打晕了自己享受美味。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苏落猴子一般灵活的跳下树来,大咧咧的坐在三人身旁,笑道:“赶了一路,又冷又饿,同是江湖中人,三位大哥便分我一点吃的吧!” 三位壮汉明显都是憨厚之辈,对她的突然出现也只是稍微惊奇了一下,其中一位同情的递过来一串烤肉,叹道:“小姑娘一个人闯江湖,不容易呀!” 拿到烤肉,苏落大喜,连谢谢都顾不得,胡吃海塞起来。今天一天只吃了个早饭,也难怪会饿成这个样子。 给她烤肉那大汉在一旁介绍道:“我们兄弟三人号称江英三虎,我是老大,那两位是我的弟弟,你只要叫我们江大哥,江二哥,江三哥便可。” “唔……唔。”嘴里塞满了东西,苏落也只含糊的答应一声,又努力去消灭烤肉。 “女娃家,吃东西怎这么没个形象……”江二哥感叹一句,忽然问道,“小姑娘,你打哪儿来的?” 好在她咽下了东西,嘴里腾出了地方,才清楚的回答:“七杀镇啊!” “七杀镇!”江英三虎全变了脸色,江大哥怔了怔,小心翼翼问道,“小姑娘你和……妙手无双玉莫言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苏落也怔一怔,忽然悲愤道,“他欺负我一路,然后把我赶了出来!” 瞧这三位大哥的脸色,似乎和玉莫言有仇?阿弥陀佛,为了烤肉,她就招了,虽然那家伙赶她走是为她好,不过这样说也没错吧! 江大哥松口气,叹道:“可怜你啦!妹子!道上都说,惹上妙手无双玉莫言,少说倒霉七八年!你瞧我们,连七杀镇都不敢进,无非就是因为那是他玉莫言的地盘!” 苏落嘴巴里又塞满了烤肉说不出话,但为了表示赞同,她狠狠的点头。 江英三虎不过是江湖上的小角色,平时见了人都要低头哈腰,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一脸崇拜的听他们讲故事,三虎自然也大大的给面子。四个人越聊越开心,渐渐东方浮现鱼肚白,天竟然都已快亮了。 口干舌燥讲了一晚,江英三虎此时歪歪斜斜睡在地面,篝火也已熄灭,只袅袅飘起几缕轻烟。 苏落倒还清醒,吃饱喝足,又兴高采烈谈了一晚,她现在一点也不困。站起身伸个大懒腰,笑眯眯瞧着睡瘫在地上的三人,她突然手痒痒起来。 “能被我苏神偷偷走东西,也算你们的福分……”低声嘟囔着,她开始摸三虎的衣兜。 三个小令牌,分别代表三虎的身份,另外还有一沓银票。苏落拿起银票数数,少说几百两,够她一路衣食无忧的抵达北关,可是,再瞧瞧熟睡的三虎兄弟,她竟有些不忍,人家还给她吃喝,这样做……是不是忘恩负义了? 咬咬牙,苏落万分不舍的从一沓银票里抽取几张,再恋恋不舍的瞥几眼,又抽几张,才放回三虎的钱兜。 至于那令牌……好象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苏落反而毫不犹豫塞进自己兜里。 “苏姑娘此举,实在是丢尽了师傅的脸面啊。”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在残余的夜色里,一个抱肩的修长影子站在苏落背后不远处。 苏落警觉回头,见是卫星云,撇撇嘴,道:“要你管?” 卫星云缓缓摇头,道:“这兄弟三人真诚待你,给你吃喝,莫非你要恩将仇报?”他顿一顿,又道,“苏姑娘若一意孤行,在下也不能袖手旁观,再说,若是你师兄知道了,不知会如何处置你?” 苏起!一想起这名字,她便觉得头大了一圈!苏落瞪卫星云一眼,忽然跳脚怒道:“你干吗跟着我!” 卫星云淡淡道:“在下受苏兄所托,除非你到北关,否则绝不离开。” 苏落只气咻咻鼓着嘴,继而狠狠跺脚,这个卫摇头,太讨厌了! 苏落最后还是依依不舍抛下了所有的银票随卫星云而去。 呜……银票,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苏落摸着怀里江英三虎的令牌,无声的呐喊。卫星云倒也没让她把牌子还回去,大概也是看不值钱,就随她拿了。 二人经过一个小村子,买走了村里唯一一匹老马,再弄来一辆板车凑成简易马车,由卫星云驾车。苏落已玩了个通宵,困意终于袭上来,她趴在板车上,晒着太阳悠然入睡。 车板轻轻摇晃,如摇篮一般,逐渐铺展开一个适合睡眠的安逸环境…… 一觉悠悠醒来,天竟已渐晚,她睡了整整一天啊! 苏落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身处一座城镇中,来往的路人在她两侧穿梭,卫星云依旧不紧不慢在前面赶着马车,头也不回,淡淡道:“醒了?” “嗯。”本能的答应一声,苏落才发觉肚子已经空空如也,手摸上去,顿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咕——”。 苏落大窘,但瞧四周无人注意自己才稍微放下了心,拍拍卫星云的肩,道:“有吃的没?我饿了。” 卫星云依旧没有回头,扬着马鞭淡淡道:“再忍忍吧,很快就到了。” “哦。”苏落答应一声,大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四处瞅,这街道十分宽敞,平整且干净,来往的路人悠闲有序。两侧的商铺俱是朴素整洁的门面,挂着简易干净的招牌,主家笑吟吟迎着客。这个镇子比起七杀镇不知要整洁了多少倍,且镇面积似乎也更广。 看的好奇,她又凑上去问卫星云:“这是哪儿?” “天影城。”卫星云简单回答。 忿忿瞪着眼前的后脑勺,苏落恨不得拿匕首把他的头发削光,这个卫摇头,多说一句话会死吗! 似乎感应到苏落所想,卫星云轻轻摇头,口中解说:“天影城是墨国主城之一,治安良好,民风淳朴,自然比其他城市要繁华了许多,这也是到北关城前的最后一站了,我们在这儿多待几日,备足了粮水便上路去北关。” 对于这个安排苏落未表示意见,事实上她已经饿的不想再说话,只期待忍忍过后能有一顿大餐来犒劳自己饿扁的肚子。 马车依旧平稳的前进,最终缓缓停下。苏落抬头,四个大字映入眼帘:不住客栈!字体俊逸潇洒,气势非凡。大字下方就是门面,坠着雪白的流苏。 不住客栈?那住哪里?苏落微一怔,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这家客栈的名字叫不住客栈。 奇特的名字,干练的门面,她立即对这客栈起了兴趣,恰好卫星云也跳下马车,道:“我们住在这里,走吧。” 苏落大喜,轻盈的跳下车板,直冲进客栈。卫星云将马车交给小厮,才缓缓跟了进来。 客栈的第一感觉,便是阔,再多看两眼,又觉得雅。二层竹楼,一楼只是简单的摆着几张酒桌,一个小小的柜台,大半的空间都是空余的。绕竹梯蜿蜒上二楼,一侧是房屋,每间客屋都干净整洁且间隔远,另一侧则摆了茶几,便于客人聊天饮茶。 苏苏一屁股坐在最近的竹椅上,不安的拍拍桌子,嚷道:“有什么好酒好菜,全给本小姐送上来!” 卫星云不着痕迹的皱皱眉,拿出银钱摆在柜台,低声吩咐:“两间客房。” 苏落不满的抗议:“我要吃饭!” 卫星云摇头轻叹,又吩咐掌柜:“备些酒菜,送到房里来。” 客栈掌柜是位面容舒适大方的女子,她笑盈盈的点头答应,拿了钥匙给卫星云。卫星云接过钥匙,朝苏落勾勾手指,便悠然踱上二楼。 踏了几层竹梯,二人忽然听到一声银铃般的淡笑,一起抬头,便看到一袭水蓝色罗裙,盈盈化在别人眼里,如海洋中漂浮的淡蓝,深邃动人。 眼前这女子温婉如水,明亮的眸子如璀璨的星辰,淡淡的笑展开便如甜美的蜂蜜,润到人的心底。她只戴一条式样简单的珍珠项链,颗颗圆润,衬得颈间肌肤雪白滑嫩,她轻轻抬手,蜜糖般的声音低低从嗓子中浸出:“两位客人请,小女子正是不住客栈的主人,贱名夏雪。”她举手投足间,便透出一种风韵,每个动作无比优雅,当真是风姿举世无双。 卫星云与苏落都呆呆瞧着她,一时间恍若木头人。 夏雪妩媚的一笑,款款下楼,与二人擦身而过,带起一阵莫名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阵清风刮过去许久,卫苏二人还怔怔的站在楼梯中间。半晌,卫星云才悄然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当真是世间第一美人……” 苏落也怔怔的叹道:“是啊,她戴的那条珍珠项链可真美……” 卫星云这才清醒了几分,偏头瞥一眼她,抬步朝前走去。苏落眼巴巴跟上,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含着几分得意,露出一丝浅笑。 当夜,劳累了一天的卫星云便早早熄灯休息。可是他的邻居却没有这么安稳,卫星云能听到苏落高声呼唤店小二的叫喊声,还有拍桌子敲椅子,砸盆敲碗的杂乱声,甚至还有她放声高歌,几乎癫狂的嘶唱声。只把客栈的客人们纷纷惊醒,最后忍无可忍,终于有人忍受不住跳出房来大声斥责,这房间的灯光才骤然熄灭,也渐渐没了声息。 第一百九十章 笨贼爱美男 18 这房间安静下来,只不过是因为其主人——苏落玩的尽兴了,才换了夜行衣蒙上面跳窗而出。她隐在客栈的后院,半敛起明亮的双眸,静静打量着四周。 好吧,她承认,她是看上那夏雪的珍珠项链了。之前那一番热闹只不过是因为她无聊,现在闹够了,夜色也足够晚了,该是动手了。 客栈二楼是给客人们居住的住所,而后院,则是客栈主人的居处。 后院里寂静如水,仿佛与世间尘嚣隔绝,最远一间小巧的竹屋飘来几缕琴声,音韵缥缈,闻者只觉周身轻逸,似在山水间。只是这动人的琴声引不起苏落的共鸣,顶多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竹屋的纱窗透出几分淡薄的灯光,更显诡异。 苏落提一口气,轻身跃起,飞身到那小屋顶上,扒开一片瓦,探头向里面望去。 虽然她是个贼……可是没人规定贼不可以八卦的嘛! 只瞥了一眼,她就被惊到了!狭小的空间里,泛滥的是暧昧的气息,夏雪已换了身浅绿色纱裙,眉眼含情,魅惑的笑容挂在唇角,指间缓缓奏出泉水般流畅动人的琴曲。她的对面,随意坐着位白衣男子,风采出尘,俊美无双,狭长的眸子闪着柔和的神采,含笑的脸竟然是……玉莫言?! 玉莫言!苏落急忙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那家伙怎么会在这儿?瞧他的神态,似乎与夏雪很熟? 猛然间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苏落心底扯起来,叫她一时也品不出酸甜苦辣,思维似乎停止,只呆呆瞧着屋里那两人,听他们温声软语的对话。 一曲弹毕,玉莫言拢一拢手中的折扇,淡淡笑道:“雪儿的琴技又进步了。” 夏雪妩媚的一笑,垂首低声道:“公子夸奖了。”她声音低柔,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媚。 苏落在屋顶突然打个冷战,恨恨的瞪着夏雪,暗暗道,这么嗲,玉莫言才不喜欢。 不过玉莫言喜欢什么样的,她怎么知道? 玉莫言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洒然一笑,缓缓道:“你总这么温柔,实在难叫我不心动。”说话间伸出手揽过夏雪。 苏落大惊,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听夏雪的回答。 夏雪容颜更显娇羞,半推半就,嗔道:“公子,你又开雪儿玩笑!” 眼看屋内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一副甜蜜模样,苏落简直要气炸了肺,恨不得跳脚大骂,所幸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勉强忍住了,但也气的浑身颤抖,差点从屋顶上滚下去。 颤着手指掩上瓦片,苏落眸中冒火,恨的牙痒痒,暗道,不偷光你的东西我便不姓苏!她身子刚一挪动,便又听到屋中娇羞的轻呼:“公子……别这样嘛……”一个“嘛”字拖的长长的,绕了三个音,欲拒还迎,甜软腻滑,简直酥了人的骨头。 苏落听得浑身汗毛竖起,腿一软,“喀嚓”踩掉了几片瓦片。 “是谁?”玉莫言慵懒的声音自小屋里传出,与此同时,一个水蓝色影子冲出门外,轻飘飘一掌打来,水蓝色影子在墨黑的夜里格外清逸。 这个夏雪还是会武功的!苏落来不及感叹,转身跃起,朝相反方向逃去。 夏雪的武功竟然也不弱,始终如蓝色鬼魅紧紧跟随在苏落身后,不多时,她的圆润修长的手指便搭在苏落肩上,柔柔的笑道:“小贼,还想跑到哪里去?” 苏落暗惊,回身一掌,借此跃出了一步,与夏雪拉开距离。趁这空当,她朝后瞧了一眼,并没有玉莫言雪白飘然的身影,莫名的,便有了几分淡淡的失落。 夏雪冷静的注视着她,优美的唇线勾起了几分凌厉,柔美的声音骤然降温:“鬼鬼祟祟不敢见人,你来我家,有何目的?” 听她一问,苏落脱口而出:“捉奸!” 话一出口她便大窘,她一个小贼,跑到人家屋顶上,捉的是哪门子的奸?! 夏雪一怔,忽然便悠悠的笑开,清丽的笑魇在微凉的夜里格外的灿烂,连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原来是公子又在外面惹了桃花债,现在讨上门了,这位妹妹或姐姐若不介意,便摘了面纱与我一起回去可好?” 若不是在黑夜,她一定能瞧见苏落的耳根子,就像被火烤过的,通红通红。 苏落支吾了半天,忽然提一口气,便要跃起逃走。 夏雪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盈盈笑道:“就算妹妹要走,也该摘了面纱让姐姐我瞧瞧呀!” 苏落转回来,恶狠狠瞪着她,暗道,谁是你妹妹,拉亲带故的,哼! 不过看夏雪的意思,似乎是不肯放她走了? 二人僵持不下,苏落心中开始着急,拖的越久越对她不利,若是一会儿再过来几个帮手啊护院啊还有那个讨厌的玉莫言,她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忽然一阵破空之声,似乎一颗流星般的东西,泛着金灿灿的光,直朝苏落飞来。苏落旋个身,将这东西抄在手上,低头细看,竟是一枚小巧的由纯金打制的桃花形状的扇坠,拿在手里,薄如蝉翼,微凉的触感轻轻刺激着她的手指。可是,这是谁丢来的,又代表了什么含义?苏落一头舞水,抬眼看夏雪,她也是怔在那里。 但随即,夏雪面上表情一松,低低道:“我们后会有期……”说最后一个字时已转身离开。 苏落又呆住,她就这么走了?! 转瞬她也明白过来,这扇坠的主人一定是高手,他暗中出手,而夏雪知道自己打不过,便识趣的离开。不过,这高人是谁呢?反正想不透,苏落傻笑几声,将扇坠小心的收到自己贴身衣兜里。 偷不成东西了,打道回府,她摘了面纱,脱下夜行衣,露出火红的长裙,才绕过这条街,从另一侧转回客栈。 冷不妨身侧一胡同伸出一只手来,抓住苏落的衣角! “谁!”苏落惊叫,没顾上细看,拳头便如雨点般劈里啪啦打出去。 黑影闪过,才传来一个清脆的淡淡的声音:“别闹了,我问你几句话。”这声音……是卫星云的。 长舒口气,苏落再捶过去一拳,怒道:“你不在房间里睡觉,出来乱跑什么!” 卫星云松开她,没理会这抱怨,只神色平静的问:“你去偷夏雪的东西?偷到了什么?”他眸中一直沉静如水,唯有在提及夏雪时闪出些微异样的光芒。 事实上,若没有之前她在房间的吵闹,他都不知做了几个美梦了! 苏落扁扁嘴,愤愤道:“什么都没有,还被人追了一路!” 回想起夏雪一路的追踪,她竟然有了一丝莫名的委屈,淡淡的在心底化开。 玉莫言那个家伙,有了夏雪,恐怕早已经把她忘了吧! 卫星云抱起肩,习惯性的摇头,话语带了几分失落:“夏雪也是江湖中人,出了名的美貌,只不过她从未出过天影城一步,据传是某位高手的红颜知己,也帮此人经营着天影城大半的产业,只不过因为那人太过神秘,尚且无人知道是谁。” 红颜知己……苏落恨恨的咬牙,玉莫言这个家伙,真是好色下流无耻! 卫星云稍微停顿一会儿,又继续道:“夏雪才貌无双,江湖上能配得上她的寥寥无几……”能配得上夏雪的寥寥无几,他垂下眼帘,当然,他不在其中…… 苏落颇为不忿,淡淡哼了一声,撅起嘴道:“她有什么好的,长的漂亮点而已。” 卫星云似笑非笑瞥她一眼,道:“夜深了,回去休息了。”他迈步前去,悠然的声音缓缓传来,“你若能有她一半的温柔,也比现在要好上几倍……” 苏落怔住,瞬间大怒:“卫摇头,你找死!” 苏落心眼一动,蹦蹦跳跳追上去,连声道:“卫摇头!打个赌如何?若是我有那夏雪的一半温柔,你便答应我一件事!” 卫星云起了兴致,停下来侧目问道:“打什么赌?” 苏落狡黠的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堪比夜空的繁星:“若我赢了,你便不能再管我,并且离我远远的,不能被我看到。” 卫星云不置可否,只摇了摇头,又问:“若你输了呢?” 苏落眼珠一转,笑道:“若我输了,我便把脑袋切下来,摆在你桌上,天天对着你笑,也好让你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呀!”她说完这番话,又掂起脚朝卫星云的脖子阴阴的吹口气。 简直就是……夜半鬼故事! 卫星云打个战栗,扭回头来,快步走去。 苏落得意的大笑,终于恶心到卫摇头了! 卫星云快步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下,回过头来,淡淡道:“就这样赌了,从明天开始,我倒要看看为了你的脑袋,你能变的多温柔。”他平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又淡淡的补充,“虽然你是苏起的师妹,不过若是输了,我可不会客气。” 苏落怔住,小脸骤然变色,以卫星云说的,若是明天她不够温柔,岂不是脑袋真的要被砍下来了? 一前一后,一黑一红,二人相继回了客栈,这才真正的睡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笨贼爱美男 19 不过天刚大亮,苏落便睁开眼睛。天啊,她可真的不想起床呢,可是睡了一晚,再加上昨天白天也全是睡过去的,现在是无论如何也再睡不着了。 真的不想起床啊啊啊! 纠结了大半日,她还是扁扁嘴巴起身,今天还有赌约呢! 糟了,昨夜披头散发的睡,现在简直就像个小疯子,苏落对着铜镜,暗暗叹口气,这可怎么梳头啊!往常她只是简单的扎起条麻花辫,但眼下她是淑女,怎么能再随便扎一扎就算了? 还有那身红的如火焰般的衣衫,虽然穿起来方便,可显然裤子并不适合淑女穿呢。 “咚咚咚。”轻轻的叩门声,门外随即传开小姑娘的温声软语:“姑娘,小盈来伺候姑娘穿衣洗漱。” 小盈?苏落怔了怔,起身开了房门,只见门口站着位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大大的眼,细细的眉,出落的十分水灵。她捧着一张托盘,盘上放置着首饰,以及一件鹅黄色丝质长裙。 见苏落开门,小盈欠身一礼,软软的道:“我家公子说姑娘今天有个重要的赌约,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特派小盈来伺候姑娘。”她缓缓吸口气,这抬起眼来,表情明显滞住,好一会才继续道,“公子还说,姑娘若想问我家公子是谁,只需看看那金扇坠便可。” 不过看这姑娘的打扮,真的够……豪放!头发如鸟窝一般乱七八糟盖在头上,睡眼怔忪,粉嫩嫩的脸上似乎还还有口水的痕迹……连那身上的衣服,也是刚刚披上且皱巴巴的! 苏落没顾得上瞧小盈的表情,一听到那金扇坠,她便已经乐得眯起了眼睛——原来是昨夜救了她的那位高人! 高人就是高人!体贴大方!比起卫星云不知好了多少!再比起……玉莫言,苏落心里突然隐隐有些失落。 让了小盈进来,苏落去洗把脸,便坐在铜镜前任她折腾。 小盈果然心灵手巧,不多会便梳出个蝴蝶髻,以黄丝带束起,如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带起几分轻灵飘然的意味。小盈梳好发髻,再细细的上个淡妆,瞧瞧铜镜里的可人儿,白净的脸,明如秋月的大眼睛,红唇欲滴,柔和的线条上,几缕乌发从两侧垂下,更增添了几分柔美。 再换上那条鹅黄色的丝裙,苏落轻巧的转个圈,笑嘻嘻问道:“这样就可以了么?” 小盈点点头,笑道:“姑娘真是美如天仙。”她可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这姑娘性子虽然粗鲁,可打扮起来,也不比夏雪姑娘差。 “那就好!”苏落欢呼一声,拔腿往外冲。 只可惜,她不动还好,一迈步便如滔滔江水,直流而去。步子太大,裙角太小,她猛的一冲,顿时将自己拌住,险些摔个脚朝天。 小盈紧忙扶住,急道:“姑娘小心!你若是摔着了,小盈不好向公子交代呢!” 苏落站稳了,回头一笑,道:“知道了小盈,帮我谢谢你家公子啊!” 小盈脸上一红,松开搀扶的手,低头道:“小盈知道了,姑娘在路上记得小心,千万别迈太大步子,小盈告退。”说罢回屋拿了托盘便低着头冲了出去。 苏落失笑出声,这小丫鬟真害羞…… 蓦然的,她心底突然闪出小紫的影子。苏落扁扁嘴巴,暗暗道,同是丫鬟,与小盈比起来,小紫简直就是一只吃人的老虎,还是母的。都说上梁不整下梁歪,小盈的主子显然是温柔体贴的好榜样,小紫家的那位,可就…… 怎么老想玉莫言那家伙?苏落晃唤脑袋,驱散这些念头,这才迈着小碎步出了门。 卫星云也恰好同时出了房门,他扭头随意一瞥,脸上立即浮现出了想笑却又强忍着的古怪神情。憋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去买路上所需要的用品,你随意转转好了,天影城虽不比京城,但也别有风味。”话一说完他便疾步离开 之所以这么急着走,实在是他怕当场笑出声来。倒不是苏落不漂亮,只是她换上这身衣衫,扭扭捏捏的,简直就像——猴子穿衣服。卫星云暗暗想着,淡淡的笑出来。 苏落顶着这身装扮,扭扭捏捏出了门,不知内情的人瞧见她,倒真的以为是哪家的闺秀。但当事人并没有这么好受,苏落漫步在街上,东瞧西瞧,恨不得能长出翅膀在街上飞来飞去,可双腿还被长长的裙子包着,连跑都跑不动。 衣着朴素的担货郎从她身旁擦过,低声道:“小姐,真对不住,请让让吧。” 担货郎的大扁担里乘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边缘插着栩栩如生的面人,苏落看的喜欢,忍不住道:“这个面人,怎么卖?” 那货朗奇怪的看她一眼,撇嘴道:“小姐别开玩笑了,您一身富贵怎么会看上我们这些粗俗的玩意儿?”说罢蹭着身子过去,走远了嘴里还嘟囔着,“尽拿我们这些穷人开玩笑!真是……” 苏落脸色一黑,不开心的扁扁嘴,又继续朝前走。 真是的!自己偏要打什么赌,装什么淑女!现在好啦,把自己绕进去了,连逛街都不能尽兴! 低声抱怨着,苏落踢起一颗小石子,一步一踢,埋着头也不看前方。 忽然一个沉稳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那人大约就在不住客栈,你们随时盯着,只要他一出现,马上汇报给我!” 不住客栈?苏落诧异的抬起头,却见眼前不远处,正是老熟人——墨先生。 墨先生扭头吩咐着身旁的人,待交代完了,只淡淡扫一眼苏落,继续前进。但随即,他便发觉有些不对劲,再细细瞧一眼面前这鹅黄色丝裙的女子,突然瞪大眼睛:“是你!” 初见墨先生,苏落第一反应便是想跑,但马上她又回过神来:她跑什么?!没了玉莫言,他们又没有什么仇恨! 墨先生也是第一反应想抓住这丫头,随即也一怔,玉莫言与这丫头闹分裂,他还抓来有什么用? 不过自己的胡须被揪光,墨先生还是记得的,他阴测测的一笑,道:“小丫头,咱们可真是有缘,在七杀镇被你跑了,没料到竟又在这里见面!” 苏落扯出一个笑脸,大眼睛闪烁不定:“是啊……真是巧。” 看来还是要跑了!苏落心里哀鸣,莫非她上辈子欠了墨先生什么,怎么他能如此穷追不舍?她悄悄退后一步,感到腿上丝裙的紧绷感,又忍不住呜咽一声:这裙子包的这么紧,她可怎么跑?! 墨先生虽讨厌眼前这小丫头,但也没打算将她怎么样,顶多就是稍微教训一番便放她走。 苏落心底紧张,结结巴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不可与小女子为难!” 他们说话的同时,路人也纷纷察觉出异样,刻意绕开这段,小贩们也抱起货物退开,远远的瞧着。眼下,方圆十米之内,便只剩墨先生一干人及苏落。 墨先生不想将事情闹大,尽量将笑容放的和缓些,慢慢的道:“你倒说说看,我为何要与你为难?” 苏落歪起头,如第一次被墨先生审问那般冥想了一阵,不太确定的道:“因为……我拔光了你的胡须。”但只因为这个便追杀她,也太小气了吧! 墨先生脸色一黑,仍旧闭着嘴,这等糗事被当场揭出来,他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苏落大眼睛猛然一亮,脱口道:“莫非是因为我偷了你的药?!” 墨先生一怔,脸上由黑色刷的变成酱紫色,嘴唇颤抖了许久,才一字一顿问道:“你说的……是什么药?” 苏落眨着大眼睛,怔怔的道:“就是放在你贴身兜里的那颗药丸啊……我偷来给玉莫言吃了……”还差点害死他。不过瞧墨先生迸发出杀气的脸,苏落很适时的将最后一句话咽回肚子里。 墨先生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脚底冒上来,一直烧啊烧,烧到了头顶,那怒气比当初胡子被拔光时还要旺盛。他瞪着苏落,忽然就悲从心中来,眼前这小丫头莫非是他的克星?从越王府开始,但凡一瞧见这小丫头,他就要倒霉! 心思流转间,墨先生的脸也是阴云密布,眼看就是一场暴风雪。 苏落心惊胆战紧盯着墨先生,恨不得拿馒头堵上他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杀无赦之类的话。墨先生的表情交错着愤怒、怨恨、难过、无奈,最后化为一脸疲态。最后他缓缓挥了挥手,叹息着下令:“拿下她。” 苏落大惊,转身欲跑,刚迈开脚,只听“啪”清脆的一声,她脸朝下摔倒在地。 呜……好痛! 都是那淑女裙惹的祸! 她还没爬起身,胳膊便被一只铁钳样的大手牢牢抓住,同时耳边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丫头,别想跑!” 苏落扭头,见是墨先生随从之一,不由得大惊,伸腿一踢,将这人踢后两步。 “嘶——”同时,也传来布料被撕裂的长长的声音。 苏落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的长裙因为过激的动作被扯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一直裂到大腿根处。 第一百九十二章 笨贼爱美男 20 “还好还好,”她低声自我安慰,“还好我穿了裤子……” 正凑上来的墨先生听到这句低语,脸色更是铁青,动作也迟缓了片刻。只这片刻,苏落迅速的爬起身,一手抓着还勉强可以称之为“裙子”的布料,撒腿跑开。 “追!”墨先生怔了怔,又放言追去。 这一幕,怎么这么熟? 奔跑中,墨先生猛然反应过来,貌似他和这丫头关系就与猫和老鼠一般,一见面就追啊逃,可是若真的抓到了,如何处置这丫头,他还真有些懵。 心念至此,他追的也没了些力气,几名手下见头儿都放缓了速度,自然也不肯再卖力去追。几人都放缓了速度,眼睁睁瞧着苏落提着破裙子,越跑越远。 苏落并不知墨先生如何想的,自己只死命的往前奔,穿梭过人群,又跑过几条街,身边路人逐渐稀少,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身处于某条狭窄的小胡同中。回头瞥一眼,墨先生等人并没有追来,苏落暗暗松口气,随意打量四周。她身侧是家古玩店,横匾上飞舞着四个篆体字:雪中古玩。 只是这里偏僻狭隘,古玩店的生意显然并不兴隆。 平静了喘息,苏落愁眉苦脸的望着被撕裂的长裙,忍不住叹气,她可怎么再出去见人! 抱着古玩店也许有像样的衣服的想法,苏落遮遮掩掩钻进古玩店。 一进古玩店,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店子里并不怎么明亮,因为不透光,唯点着几支蜡烛保证客人不会撞到墙。空气里全是沉淀的古色古香的气息,似乎连光线,都是沉稳的柔和的,让人格外的心安。墙边的格子柜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古玩,下面用小标签标注了产出日期及购买来源。每件古玩都泛着昏黄的色泽,无声的讲述它们的故事。 苏落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对这些古董虽然好奇却不敢触碰。 师傅说过,卖古董的都很坏,他们经常故意将东西放置的歪几分,客人轻轻一碰便会掉落地面摔碎,然后奸商们便拉着这人索赔,若是不赔便闹着要扭送官府。据说苏若飞就曾经吃过这样的亏! 所以她才不敢碰这古玩店的任何东西,否则被人赖上了,就是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最后,苏落的眼光落在前方不远处。那里没有柜架,只挂着件雪白的长裙,裙角坠着些红梅,乍一看便像是纯白的雪地里一抹鲜亮的血星。这衣服样式简单,可是透出来的气息让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仰慕仙人一般的看着。 做出这衣服的,一定是位手艺超然的绝世高人。 怔了一小会儿,苏落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她快步走到这衣服面前,伸出手却又顿了顿,不敢去碰,只扭头问道:“这件衣服卖多少钱?” 守在店里的是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她一直瞧着苏落这身奇怪的衣着,听见问话,下意识的答道:“三千三百两白银。” 苏落大惊,叫道:“你们打劫么?卖这么贵!” 那小姑娘眨眨眼睛,神情认真的回答:“姑娘此话差矣,这衣服叫素纱衣,是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色泽如新,轻薄如纸,也不会染上任何的污渍,穿在身上也是异常的保暖。而且又漂亮又大方,说它是绝世宝贝也不为过。三千三百两的价钱,我家老板还嫌便宜呢!” 撇撇嘴角,苏落转身便走。 比起买这么贵的衣服,她宁愿裹着这破布出门! “姑娘请等等!”内间传来一声软软的清雅的女人的声音,苏落回头,映如眼帘的便是澄如大海的水蓝色。 夏雪自内间缓缓步出,精致的脸容上始终带着和煦的微笑,她上下打量苏落一眼,轻柔的笑道:“瞧姑娘这身打扮,在路上一定有诸多不便,我将这件素纱衣先借穿给姑娘,待你回府后再差人把衣服送回来,如何?” 这店竟然是夏雪开的! 不知为何,苏落对夏雪毫无好感,甚至还有几分厌恶,她冷冷瞥一眼,没好气道:“用不着。” 可是讨厌归讨厌,她悄悄将目光向后移,暗暗寻思某人大概也该在吧。 果不其然,内间又响起一个清越飘然的声音:“穿成这样就敢出门,也只有小笨贼敢这么做了。” 真的是玉莫言! 苏落僵住,迈出去的步子迟疑一下,随即又坚定的踏出去,玉莫言又如何!他既然有夏雪,又何曾想过她? 雪白的影子恍惚闪过,玉莫言已拦在苏落身前,狭长的眸子含着笑,轻轻叹道:“小丫头,你跑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微仰起头,苏落瞪着这张姣好的面孔,他还是那么从容洒脱,唇边始终勾着一抹清淡的笑,那双明亮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她的身影,小小的,弱弱的。 忽然一股酸意钻上她的鼻子,苏落隐约觉得有些委屈,她偏过头,不去看玉莫言,恶狠狠道:“你不吃人,可你比吃人的人还要坏!”就是这样的,玉莫言坏死了! 玉莫言微一怔,随即又舒缓的笑开,眉眼里都含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小丫头,真不知我哪里得罪了你,不过你气归气,也不要穿成这样子满街乱跑呀。”说罢他又上下打量苏落一番,抱起肩,毫不客气评判道,“你看你现在,就好比一只猴子披上了人衣,但始终还是只猴子。” 苏落大怒,又狠狠瞪玉莫言一眼,叫道:“我穿什么衣服,要你管!” 几日不见,这家伙依旧毒舌!若是目光能杀人,只怕他已死了千百次。 夏雪适时的上来打圆场,她一只手拉回玉莫言,柔柔的笑道:“姑娘不必与他生气,我家公子是一番好心,只是性格素来这样,说话有些不饶人而已。”她将已取下的素纱衣塞到苏落手里,推搡着笑道,“姑娘快换上这衣服吧,你的裙子坏了,穿着容易受凉。” 苏落被推进内间,顺势换了衣服。虽然玉莫言很讨厌,夏雪也很不招人喜欢,但既然有了衣服可换,她可不会浪费这机会。 换衣服的空档里,她清晰的听到店子外间那两人的调笑。 “雪儿,你真舍得这衣服?”玉莫言带着戏谑的语气问。 “我瞧这姑娘与公子似乎是旧识,眼下她这么狼狈,我舍不得也要舍呀……”夏雪轻笑着嗲声嗲气的回答。 一声轻笑,玉莫言笑着责骂:“调皮!” 苏落从内间出来时,仿佛涂了冰霜的脸上面无表情,不,她还有表情,是恨不得将这二人杀之后快的表情。狠狠瞪着他们,苏落将换下的长裙交给夏雪,没好气道:“回到客栈我便把衣服还你,这件先做抵押。” “好。”夏雪轻笑的接过,随意的一瞧,忍不住道,“……刚才不是只裂了一个口么,怎么现在这么破啦?” 现在她手里的,已经不能称之为鹅黄色长裙,应该说是鹅黄色破布了。 哼,废话,当老娘的鹰爪功的白练的么。 刚才在内间听这二人你侬我侬,苏落早将肺都气炸了,只是她无处发泄,那被换下来的裙子便悲惨的遭了她的毒手。 撕碎了裙子,她心情大好,瞧也不瞧玉莫言,趾高气扬出了古玩店。 出门之际,隐约听到玉莫言一声轻叹,以及夏雪模糊的低语:“公子……” 没去细听,苏落提着素纱衣一路小跑,跑回客栈,换回了自己火红的衣衫,再将素纱衣细细的折叠好,这才缓缓松口气。 这衣服那么贵,若是穿坏了,她就准备潜逃吧。 正准备将素纱衣还回去,夏雪却已回到客栈,正守在她门外。 苏落一开门,吓一大跳,条件反射般将素纱衣护在胸前,一脸警戒道:“你想干什么?” 夏雪仍旧十分温和的笑着,笑容如春风拂面,淡淡的却暖人心:“公子说,只有姑娘你能配得上这素纱衣,所以赠于姑娘,我是特意来还这件衣服的。” 配得上?玉莫言又在讽刺她! 咬牙暗骂了几句,苏落才注意到她手中还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正是那件破布一样的鹅黄长裙,而夏雪,始终沉静优雅的瞧着自己。她大窘,一把抓过这长裙,闷声闷气道:“知道了。”话音未落,房门便已合拢。 真讨厌!苏落赌气般将素纱衣甩在地板上,抬脚去踩,脚一抬起却又收回腿来:那么贵呢!她舍不得踩。再捡起来一瞧,果然没有一点污渍,啧啧称赞了几句,苏落将两件衣服全部小心的收拾到小包裹里。 那鹅黄色长裙是金扇坠的主人送她的,呃,虽然已经是破布一堆,但毕竟是别人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呢。至于,素纱衣,苏落歪头思索了片刻,自语道:“只不过是因为这衣服太贵了,才要收起来……” 房门再次被叩响,这次来人是卫星云。 卫星云只简单嘱咐几句,说好明天上路,尽早赶到北关城,交代完便回房休息。至于赌约,只字未提。 苏落忍不住扶上额头,感情自己这一天全白费力气了,卫摇头压根没把这赌约当回事! 第一百九十三章 笨贼爱美男 21 不过想不起来也好,若是卫星云硬要实践这赌约,那她的脑袋岂不是要搬家了? 苏落不敢有异议,乖乖的回房收拾行李。虽舍不得这里,但也不得不走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苏落还是想不明白,这天影城里没有一个她喜欢的人,夏雪是如此,恶劣的玉莫言也是如此,唯一有点好印象的,便是今早那侍女小盈,但她只出现过一次便再无踪迹。 最终还是怀着莫名的心情离开了天影城! 卫星云依旧驾着那匹老马,拖着破烂的平板车,任苏落在后方叫喊连天,也不肯换一辆好点的马车。 怨念颇深的瞪着前方那人的背影,苏落恨得咬牙,瞧过往路人看他们的眼光,她简直羞愤的想钻到地缝里。实在是太丢人了啊啊啊! 卫星云也太小气了吧!一辆马车而已啊!哪怕是最破的,只要不是这种能晒太阳的平板车就行啊! 怎奈卫星云信念坚定不移,神态自若的驾驭着老马,目视前方,无视苏落的抗议。 抗议无效,苏落气鼓鼓背对卫星云坐着。 坐着坐着,她又忘记了自己在初衷,清澈的大眼睛盯着越来越远的城墙出神:真的离开了啊!她仔细端量起天影城逐渐隐没在澄蓝天空里的轮廓,伸出纤细的手指沿着轮廓移动,那儿是客栈,那儿是茶楼,那儿是天影城最大的戏园…… 在这城里他们也不过停留了不到两日,对许多地方只是闻名而不见面,苏落曾远远的眺望了戏园几眼,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能进去看上一眼。 突然间,又一个小黑点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愈行愈近,原来是辆结实华美的马车。 苏落醒过神,低头瞥一眼破烂的车板,再对比那马车车厢上描画的精致的花纹,心中的不忿又涌上来,小气的卫摇头! 那马车赶上来,与他们齐头并进,车厢一侧的小窗窗帘被撩起,露出一张温润无害的脸:“小笨贼,要不要到我的马车来?”声音清越,清脆动人,带着莫名的诱惑。 此人正是玉莫言。 苏落扁扁嘴巴,略有些动心,正欲开口,却又听到车厢内传到车厢内一声娇柔温软的轻语:“公子……是苏姑娘么?” 苏落顿时大怒,猛一巴掌拍在破烂的车板上,瞪着眼睛道:“谁稀罕!”说完便挪动身子坐到卫星云身旁,与他一样目不斜视紧盯前方。 玉莫言轻轻一笑,自车厢里钻出,整了整衣衫,跳到板车上,随意坐下,整整被微风拂乱的头发,才淡淡道:“小笨贼,你在生气?” “哼!”苏落不回头,只狠狠的哼一声。 玉莫言俊美的脸上透出一丝笑意,轻轻拍苏落的肩,柔声问:“你在气什么?说给我听听如何?” 苏落仍旧不回头,连哼都懒的再哼,小脸简直仰到天上去。 玉莫言也不着急,只缓缓的开口:“谅你也说不出来,真是笨的可以。”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苏落更怒,抑制不住的怒气尽数涌进脑子,她转过身子,叉着腰骂道:“你算哪颗葱,凭什么骂我!玉莫言,你怎么这么讨厌!” 话一出口,她便感到些悔意,脸上带了羞赧,情不自禁的低下头,随即快速的转回去,又保持目视前方的姿势。只是这次她的身躯,不自觉带了点僵硬。 玉莫言何曾被这样劈头盖脸的骂过,当下就怔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再次拢拢被吹散的乌发,不自然的撇撇嘴道:“死丫头,还学会顶嘴了,回头我告诉苏起让他好好教训你一顿。” 说罢他也不再停留,站起身跃回自己的马车,夏雪已掀开车帘笑盈盈等着。 玉莫言钻进马车,周边安静下来,但透过坚实的车厢,即便是旁人,也能感到里面翻涌着的某种不明的情绪。 卫星云突然轻叹口气,缓缓摇着头道:“你生什么气?” “我……”苏落怔住,呆了半晌,才不甘心的道,“我不喜欢夏雪……” 玉莫言一走,她又霸占起板车的大半部分,懒洋洋的呈大字形趴着,歪着头讷讷的自语:“我为什么不喜欢夏雪呢……一看到她就没有好心情……” 卫星云稳稳的驾着车,虽然摇头,视线却不离前方:“夏姑娘很善良很温柔呢……”他的话在唇边呢喃,语音轻的不能再轻。 苏落自然听不到他的言语,也看不到他蓦然恍惚失神的表情。她只是落寞的望着不住后退的风景,眼前偶尔掠过几颗粗壮的白杨树干,疏落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让她渐渐生出几分睡意。 “玉莫言……”苏落眯起大眼睛,神情失落的喃喃自语,“我现在,真的好讨厌你哦……” 十六= 两辆车之间充斥的不安情绪很快飘散,玉莫言又恢复了洒脱自如的神情,时不时隔着车厢对苏落冷嘲热讽,只将她气的砸车板。 苏落吹眉毛瞪眼,却又无可奈何,起先她央求卫星云驾快些将那讨厌鬼甩在后面,可是试想,一匹快老死的瘦马,拖着一辆露天的破板车,板车上还乘坐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他们能跑的过玉莫言的华丽大马车? 玉莫言嘱咐车夫不必急着赶路,只需跟紧了苏落二人便可,那嚣张的模样,脸上只差写上“我就是跟你,你咬我啊”几个大字了! 这家伙可恨的模样,真让人想脱下鞋丢到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 苏落握拳,忍了又忍,才没脱下鞋子来。她瞪视着前方的卫星云,火气儿也是不住的往头顶冒——若不是他舍不得花钱雇车,她至于被欺负成这样么? 烦闷中,玉莫言清脆悦耳的声音犹如接连不断的小鞭炮,持续在她耳边炸响。以往这声音在她耳中清越无比,但接连多日的讽刺,就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堵在苏落喉咙口,咽又咽不下去,骂又骂不出来,想揍人可连力气都已经气没了。 “小笨贼,天影城新鲜的水果,你不尝尝么?想吃呀,叫声哥哥来听!……” “雪儿,你按摩的功夫又见长啊,小笨贼,要不要来试试?雪儿的手上功夫可是很不错的!……” “雪儿,依你的轻功,去隔壁的小镇上帮我带份葱香馅饺子可好?小笨贼,你要不要?……” 啊啊啊啊!简直让人崩溃! 苏落连瞧都不愿瞧一眼那方,两天下来谁也不搭理,一直板着俏生生的小脸,其坚硬程度堪比身下的破木板。 玉莫言还有那个卫摇头,全不是好东西!一个守着貌美如花的大美女,天天扑倒在温柔乡里,另一个则想着貌美如花的大美女,天天幻想着在温柔乡里……当她不知道么!卫星云那家伙,有事没事便望着隔壁的马车发呆,不是看上了夏雪,难道是看上了玉莫言? 好在,北关城近在咫尺,她不用再受这非人的折磨了! 眼望着前方的小点逐渐扩大,辽阔的城门冲进眼帘,红砖堆砌成的城墙简直直冲上天,厚实稳重的城市气息迎面扑来! 苏落心情大好,在车板上站定,深吸口气,叉着腰大叫:“北关!我来了!” 舒畅的呼吸间,她上下细细打量北关城的远貌,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到玉莫言的马车,他竟然开始加速,招呼都不打一声,越过他们,先一步驶进了北关城。 “咦?”纳闷的轻呼出声,苏落眨眨眼睛,心中略有不快,但随即又被到达一个新地方所掠起的喜悦心情冲淡,花瓣一般细嫩的嘴唇挂出一丝愉悦的笑,她眯着眼睛望愈来愈近的北关城门。 马车突然止步,苏落怔了怔,低头看卫星云:“怎么了?” 卫星云淡淡仰起下巴,直盯着城门,低语道:“你看那城门上面。” 苏落依言抬起眼,这才发觉高耸的城门上遥遥一个灰色的影子,抱肩而立,凌乱的长发遮掩着不甚清晰的面容,春风拂过,他一身衣衫长发随风舞动,十分的飘然潇洒。 他们抬眼,那人也稍微动一动身子,纵身一跃,如影子般飘逸的飞落下来,刚好落在他们的马车前,背对着二人,低低的道:“苏落,我等你很久了。” 苏落自见到这人便一直保持着目瞪口呆的模样,听他说话才如梦方醒,情不自禁在卫星云身后缩了缩,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惊异的问道:“师……傅?” 看这人的打扮:蓬乱的头发,因为穿太久而染成灰色的白衣,绝顶的轻功,还有那腰侧隐藏不住的弯刀的痕迹……苏落便知道,这是她师傅苏若飞! 苏若飞缓缓的转过身来,蓬乱的发遮住眼睛,叫人猜不透他的意图。他半低着头,悠长舒缓的开口:“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苏落!” 苏落撇撇嘴,从板车上跳下来,几步跳过去揪起苏若飞的外袍,皱起眉毛大叫:“哎呀呀!师傅啊,你怎么还穿这件衣服!据我所知你都穿了几个月啦!我给你买的新衣服你没带来么?瞧瞧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 笨贼爱美男 22 “苏落!”苏若飞不满的低吼,单手撩起额前过长的头发,露出清澈的双目,“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偷偷拿剪刀将我唯一一件新衣服剪出一个大洞的!” 卫星云这才真正看清楚了苏若飞的外貌。 苏若飞也不过三十五上下的年纪,若只论那张脸,还算是玉树临风的帅哥一位,三十多岁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阶段,他的两道剑眉给英俊的脸上凭添几分英气,而明朗的双目更是透出一种清澈见底的光彩,使他从外貌上看更年轻了几岁。 只是他此刻穿着那件“白”袍子,再衬托脸上尴尬又略带无赖的神情,让卫星云心底呈现出一个词语——单纯! 谁能料到,闻名天下的苏若飞大侠竟然单纯的宛如一张白纸! 面对师傅的责问,苏落选择闭口不言,苏若飞还待大叫,卫星云已回过神,上前见礼:“晚辈平镇卫家卫星云,见过苏大侠。” 虽然苏大侠脑袋有点……但能亲眼一睹其风采还算是件很荣幸的事。 苏若飞神情一滞,随即抱拳道:“久仰久仰!咱们以后有缘再见!”话音未落,电光火石间他便已老鹰抓小鸡般提起苏落,纵身再次飞上城楼。 卫星云脸色一黑,貌似这句“久仰”该是由他来说吧!这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为何苏落会是这样迷糊粗鲁的性子——全因为有个迷糊粗鲁的师傅。 但瞧苏若飞飘逸优美的身形,卫星云又暗暗吃惊,能从这个高度飞上城楼的,世间恐怕没有几人,何况他还提着苏落。仅凭这份轻功,便足可傲视天下。 苏落无暇再去想卫星云该如何如何,而是一门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思索着如何从苏若飞手下脱身。落在师傅手上,比落在师兄手上要惨多啦! 怎奈不论她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苏若飞那张牢固如铁的爪子。 苏若飞在北关城顶如一只大鸟掠过,最后停在城边缘一户农家小院里,松手将苏落丢下,才撇着嘴教训道:“臭丫头,又给我惹麻烦!” 苏落站起身,揉揉摔疼的屁股,扁扁嘴巴道:“我哪给你惹麻烦了!” “落落!”一声惊喜的呼唤,苏起自小茅屋里冲出来,将她上下端正打量完,才松口气道,“还好,没缺胳膊少腿的。” 苏落瞥他一眼,忽然诧异道:“师兄,怎么你的黑眼圈这么大?” 苏起俊秀的脸顿时拉下来,苦着脸道:“在平香镇遇到师傅,被他拉着日夜兼程赶来北关,连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当然有眼圈。”说罢幽怨的瞪苏若飞一眼。 苏若飞视若无睹,只恶狠狠瞧着苏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道:“落落,我的好徒儿啊,你就算武功学不好,为师也不会歧视你,可是你怎么能去别人家里打架,还抢人家的钱?你真是要把为师的脸都丢光啊!……” 苏落翻个白眼,嘟囔道:“你哪还有脸丢挖,早在隐居江湖之前就已经丢光了!” 苏若飞大怒,右手摸到腰边,脸色又是大变,怒道:“臭丫头,又偷我的飞霜弯刀!” 苏落昂起精巧的小下巴,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的确是她偷的,现在弯刀就在她的后腰处,遮掩工夫明显比苏若飞强的多。刚才被他提小鸡一般的提过来,她挣脱不开,便顺手把飞霜弯刀顺了过来。 苏若飞气结,瞪大的双目似乎要冒出火来,嘴唇抖了半天,最后一句也没骂出来,扶额长叹:“师门不幸啊!”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清澈的眸子突然清亮了几分,嘴角得意的显出一个浅笑,动手脱下自己这身外袍,露出里面的中衣。 苏落大惊,以手护胸,结结巴巴道:“大,大师兄还在旁边,你,你想干吗?……禽兽!” 苏若飞明显怔住,随即脸便刷的变黑,望向苏落的眼神更是阴郁。 这……这是她的徒弟吗?!什么时候思想变的这么肮脏了?! 苏若飞老脸涨的通红,终于大吼出声:“苏落!我是你师傅!”不是色狼!最后一句,他还是没好意思叫出口,徒弟这么丢人,做师傅的也有责任…… 平了平心情,他才将外袍扔过去,阴沉着脸吩咐:“把我的衣服洗了去。” 鉴于师傅目前的状态,苏落不敢再顶嘴,皱着小脸捏起衣服,向苏起问明了洗漱的地方,便收拾齐了东西充当丫鬟去。 小院里只剩苏若飞与苏起师徒二人,静了良久,苏若飞才缓缓的开口:“这一路上,落落她……都与谁一路的?” “与徒儿的朋友,妙手无双玉莫言。”苏起回答,随即又诧异的问,“师傅问这个做什么?” 苏若飞冷哼一声,恶狠狠道:“我要去揍这个家伙,竟敢把我的宝贝徒弟教成一个强盗兼流氓!” 十七- 苏若飞也是个暴脾气的,扒了苏起的外衫便扬长而去,剩苏起一人身着中衣可怜兮兮缩在茅屋里。 苏落洗衣回来看到的便是师兄缩在被窝里打瞌睡,她晾好衣服,推醒苏起:“师傅呢?” 苏起睡眼朦胧,迷迷糊糊道:“去……去揍玉莫言了。” 苏落一怔,又紧忙推苏起:“师兄,我们也去找玉莫言吧!” 苏起揉揉眼睛,迷糊道:“找他?找他做什么?万一碰上师傅岂不是更倒霉?我们还是别去吧,何况我的外衣都被他抢去了,总不能叫我这样子上街呀!师傅也吩咐过,不准你乱跑。”他撑起身,忽然又眨眨眼睛,问道,“落落,你路上怎么没有与他一起,出了什么事么?” 被问及痛处,苏落明亮的眼睛稍显黯淡,语气也轻了少许:“没出什么事……不想跟他一起走了,便不一起走呗!” 苏起淡淡一笑,揉揉小师妹的脑袋,柔声道:“落落,只要你没事就好。” 苏落闷闷的坐在床边,垂着眼帘,低声的,缓缓的道:“师兄,我们还是去看看好不好?师傅那么……呃,勇猛,万一打坏了玉莫言,又要叫你去医治了。”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半敛的眼眸隐隐透出希翼的光彩,紧抿的红唇又有了那么几分可怜的味道。 苏起微微心疼,却又苦笑道:“可是我的外衣被师傅拿走,怎么出去?” 见有希望,苏落板着的小脸顿时欢愉起来,笑道:“师傅只有一件衣服,可师兄你不是呀,你随身不是带着好几件的么!” 苏起咬咬牙,悲愤道:“师傅那个穷鬼,连钱都没有,竟然将我身外所有东西全当给当铺了!” 苏落蹙起眉头,沉吟道:“那可怎么办?不然……师兄你穿我的?” 苏起大惊失色,将薄被裹在自己身上,叫道:“那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你让我穿女子衣服,我可不干!打死我也不干!想都别想!没门!” 苏落“嘿嘿”奸笑两声,一把扯过被子,展开二人被子争夺战。同时还央求般的撒娇:“好师兄,大师兄,苏起哥哥!你就带人家出去嘛!” 这招是她偷看夏雪与玉莫言调情时学来的,好象只要女人一嗲着嗓子尖尖的叫,男人就情不自禁受其控制…… 苏起禁不住打个冷颤,紧忙叫道:“打住!” 看她闭嘴,苏起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不忘扯回被子再裹起自己,口中叹道:“落落,你出来也不过个把月,怎么就变的……这么不像你自己了?” 苏落眨眨眼睛,表示自己不理解。 苏起略思索了片刻,恳切道:“你以前是很率性大胆的,虽然志向有点,呃,与众不同,但你每天都像一只小鸟般,快活自在。”他偏一偏头,仔细想了想,又道,“可是现在,你不仅忘了最开始的志向,还开始频频为玉莫言担忧,笑容少了许多,真不知当初我托他照顾你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伸手拨开苏落落在肩上的乱发,语气间不自觉带了些温柔:“我真希望,我的小师妹,能没有烦恼,永远开开心心呢……” 苏落大为感动,一把扑过去抱住苏起,将脸埋在被子里,闷闷道:“师兄最好了,我一直都知道!” 苏起淡淡一笑,柔声道:“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不要管师傅,也不要管我,如果有人欺负,尽可回来找师兄,我替你出气!” “嗯!”重重回答一声,苏落嘴角弯弯翘起,笑道,“师兄,那我去啦!” 她笑眯眯的告别,便直接扑出茅屋,冲向北关城。 北关城布局四四方方,格调十分简单,周围全是买卖的生意人,全都高声吆喝着,吸引来往的客人。再往里走,又是一道城墙,比之前那座要矮上许多,这也是北关的特色——城中城。 这座城中城才是苏落的目的地,踏入城门,便感到一阵肃杀之气,但粗略扫一眼,却又与外城没什么两样。苏落新奇的左看看右看看,每人身上都带有武器,但都拿粗布裹了起来,并不显眼。 路侧挂着几尺长的大牌子,上面写明——朱雀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笨贼爱美男 23 城中城只有方方四条街,呈十字形,根据四圣兽所代表的含义分别划分为苍龙道、白虎道、朱雀道和玄武道。 想要找到玉莫言,只需多注意这城中的客栈便是,苏落认为。 不过很快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苏落远远的便看到玉莫言的马车悠缓的停留在一座庭园前,园子上书:春风苑。一股浓重的脂粉味从园子散出来,几乎要把她呛到窒息。 春风苑?!苏落霎那间反应过来——妓院! 玉莫言!!! 强忍着没叫出口,苏落咬牙握拳,怒火难熄,又在地面狠跺几脚才才解气。梗着脖子瞪着春风苑,她恨狠的暗骂:色狼!流氓!活该师傅要揍你! 气归气,她还是要亲眼见到玉莫言,确定他有没有被师傅揍一顿才能罢休。师傅性格虽然疯癫,但拳头却不是吃素的,若揍实了,恐怕玉莫言要疼上十天半个月了。 绕到后院,苏落提气跃入春风苑,打晕一个小丫头,换上她的衣衫,从偏僻的墙角走出来。一路上莺莺燕燕,温香软玉,婀娜娉婷,各色的大美人简直晃花了她的眼。 怕被人认出,她事先从香炉里抹了些香灰在脸上。因为春风苑接的都是男客,她的出现也没惹人惊奇,多半都以为是新来的丫头,横一眼便忽略过去。 迷茫的四下打探,苏落暗暗诅咒,什么破地方,玉莫言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顺路摸到一座客厅,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到怔住。 嘈杂的说笑声,劝酒令……这情形与一般的酒楼无异,只是多了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伺候在男人身边,时不时娇笑着应对客人的各种要求。 苏落何时见过这种情景?瞧那群大男人一人怀中搂着一个美娇娘,亲一口啊摸一摸啊,姑娘们欲拒还迎,娇声软语,刺激的男人们更是色心大起。 “哪个的丫头?!”突然一声暴喝,同时一巴掌对着苏落脑袋拍过来。 苏落大惊,急忙缩回头,躲过这一巴掌,这才有空扭头看是何人。 只见一位身材彪悍的大妈级人物,五颜六色的罗裙,一手绘着蒲扇,一手翘着兰花指,刺鼻的香味散布在四周,浓装艳抹的脸上分不清楚五官,活像一团会移动的胭脂。见苏落发怔,这大妈更是怒了,指指点点骂道:“你是哪个姑娘的丫头?现下忙的一团乱,你还有空发怔!妈妈我叫了半天,你也不知道过来搭把手!啊?!” 苏落只被骂的狗血淋头,完全呆若木鸡。 胭脂大妈瞧她的反应,更是大怒,推推搡搡将她往二楼上推,嘴里絮叨:“不管你是哪个姑娘的,再不给我好好干,非辞了你不可!若不是人手不足,老娘也不找你这傻呆呆的丫头,一会儿给我好好伺候着!不然给你好看!” 说话间她们已上二楼,胭脂大妈又狠狠推了一把:“玉公子点名要珍琼酿,他在天字二号房,快点送去,再好好伺候着!” 苏落本不打算理会这大妈,但听到“玉公子”,她心中顿时雪亮,装模作样应一声,顺手从一旁小几上拿过一壶酒,去寻找天字二号房。 这二楼的通道如迷宫一般,她转了将近十几个圈,才找到天字二号房。还未进门,便听到房内悠然悦耳的琴声。 强忍着怒气,苏落叩叩门,捏着嗓子道:“玉公子,您要的酒来了!” 玉莫言极洒然的笑道:“进来!” 轻推房门,暧昧舒缓的气息迎面而来,屋子里端坐着两位青年男子,均是温润如玉,风流潇洒的模样,其中之一自然是玉莫言。拂琴的那位粉衣年轻女子,眉梢含着笑,柔美的容颜流露的是妩媚的神情。 与玉莫言坐在一处的那男子虽然也是风流如玉,但总给苏落一种奇怪的感觉,多看两眼,她这才发觉,这个人根本不是男子,而是与玉莫言一路同行的夏雪! 虽早已在心中明白这二人多半会同行,但亲眼瞧见他们在一起,苏落还是无法控制是全身微微颤抖起来,心头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到嘴边,在喉咙里翻滚。 抑制着没有冲上去,她依旧小步小步的上前,斟酒,站在一旁,自背后恨恨的瞪玉莫言。 玉莫言举起酒杯浅呷一口,随即惊异的“咦”出声。这哪里里珍琼酿?分明是调味的醋! 他瞥一眼苏落,疑惑的表情顿时释然。 苏落全身僵住,心中大叫道:“他认出我了!”心底发虚,她两条腿都忍不住打颤,想要夺路而逃,竟然异常的没有勇气。 玉莫言并未揭穿她,含笑扭回头,对那粉衣女子笑道:“钗儿的琴技又显进步了。” 貌似当初他对夏雪便是这样说的吧。苏落翻翻白眼,暗道,莫非玉莫言对女人只会说这一句话? 说来也怪,逛青楼这种事竟然也有夏雪的份,她不吃醋么? 那女子欠身一礼,款款道:“公子喜欢,那便是杜钗的荣幸。” 玉莫言忽然向前俯过身子,浅笑着问:“钗儿,一别多日,过的可好?” 杜钗半低着头,妩媚的脸上尽是心满意足的浅笑:“风尘女子过的都是一般的生活,但有公子记挂着,杜钗也不算白活……” 玉莫言伸手,勾起她下巴,将这张精致无暇的脸抬起,笑道:“钗儿,你还如此年轻美貌,可有想过从良嫁人?” 杜钗浑身一震,又惊又喜:“公子……” 还不待玉莫言回答,却猛然听到背后一声冷哼,是苏落狠狠跺脚,随即伸手点着三人怒骂道:“你!你!你!你们三个……狗男女!”骂完了反手开门,踏出去又像想到什么一样,回过头补充道,“不对!应该是你们三个……狗男女女!”这才扬长而去。 玉莫言这个花心色鬼,有了夏雪……还想娶杜钗?! 美死他了!苏落气愤难平,此刻只恨师傅为什么没有过来狠揍这个花心色鬼?! “小笨贼?”玉莫言竟然破天荒追出来,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笑道,“你什么时候来春风苑做事了?可需要我照顾你生意?” 苏落大怒,一巴掌拍过去,却打个空:“你这个色狼,离我远些!” 玉莫言鬼魅般的身影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丈的距离,口中嬉笑道:“小笨贼生气了?这次又在气什么,跟哥哥我说说?” 苏落不理他,在殿里横冲直撞,连那胭脂大妈准备上前教训,都被她一巴掌拍开。胭脂大妈摔到一旁,“哎哟哎哟”叫了几声,又高声呼叫护院。 凡是做这种风尘生意的,都要养几个护院,随时提防着有人砸场,春风苑也不例外。胭脂大妈开口一叫,不知打哪冒出来四个高壮大汉,前前后后的将苏落堵在二楼与一楼的楼梯中间。 苏落摆开架势,随意一瞥,玉莫言那家伙竟然坐在不远处一桌酒席前,明摆着想看好戏,顿时又将她气的火冒三丈。 胭脂大妈站稳了身子,扶着栏杆尖着嗓子叫道:“你,你这个丫头,来我们春风苑到底想做什么?”此时她已完全认出苏落正是之前被自己指派过去伺候玉莫言的冒牌丫头。 “我……”苏落怔一怔,随即仰起头,大声道,“我来嫖妓!” 先是一静,随即厅里爆发出翻天覆地的狂笑,凡是在这殿里的客人,皆忍不住大笑出声。连玉莫言也是伏在桌上,虽不知是否在笑,但肩头却在不住的抽动。 胭脂大妈气的岔了气,尖叫道:“抓住她!狠狠的打!” 以苏落的武功对付这几个壮汉,顶多算是平手,但一到关键时刻,便总有人暗中帮她,来春风苑的多半也都是习武之人,一时半刻也分辨不出来。大家都喜欢看热闹,这样是热闹自然也是不看白不看。春风苑顿时鸡飞狗跳,喝彩声,桌椅翻倒声,还有姑娘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胭脂大妈更是心疼,瞧着场子一片混乱,恨不得自己能晕过去就此一了百了。只可惜身体太过强壮,晕不过去,她一手撑着腰喘着粗气追着苏落,口里叫着:“死……死丫头!给我站住!” 苏落回头扮个鬼脸,不忘打身侧大汉一掌,叫道:“想叫姑奶奶我停下,那你求我呀!”借由打架发泄心中的怒气,现在痛快了许多。 忽然一个白影一闪,她的手腕已被人捏住,定睛一瞧,是玉莫言。 玉莫言看也不看胭脂大妈,随手抛下一锭黄金,而他则淡淡一笑,低声对苏落道:“小笨贼,玩够了没?走吧,我给你细细讲讲这其中的缘由。” 苏落残余的怒气突然一股脑儿消失不见,随着玉莫言的身形,二人一起飞身离开春风苑。 关于夏雪和那个杜钗,苏落头脑混乱的想,让她们见鬼去吧! 十八。 直到坐在马车里,苏落脑袋还是一片混乱。想想刚才,她做了什么?天啊,她竟然说她去嫖妓!都怪玉莫言!全是被他气的! 想到这儿,她狠狠的瞪着玉莫言。 瞪了一会儿,她又讷讷的开口:“那个……真的不管夏雪了?”把一个姑娘留在妓院不太好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笨贼爱美男 24 玉莫言探头吩咐车夫赶路,随后向后躺倒,坐的舒服了才缓缓开口:“她又不是没有长脚,哪用我担心?”他突然扭过头来,笑吟吟看着苏落,道,“想知道夏雪的来历么?叫一声哥哥我便告诉你。” 苏落怔住,低低道:“谁稀罕!”她将头扭向小窗,撩开窗帘,随意瞥着外面的风景。 片刻,玉莫言清雅的声音悠悠传来:“夏雪……是我师傅的女儿,也算是我唯一的亲人,她一直打点着师傅生前的生意,所以没有出过天影城一步,对我来说,亦姐亦友……” 苏落眨眨眼睛,转回头来,扁扁嘴道:“姐姐和朋友会……会那样吗?” “哪样?”玉莫言不明白。 “就是,就是……”苏落急得要跳脚,手舞足蹈解释,“你们,你抱我我抱你……像刚才春风苑的人,那样……” 玉莫言了然,淡淡一笑,气定神闲道:“是你偷看那次么?那是我早已觉察出你在屋顶,故意气你的。” 苏落一怔,掩饰一般垂下眼帘,心里偷偷的笑,明明是这家伙性情恶劣,为什么还会有丝丝的喜悦化在心间? 但随即她心里一动,复又换回那副仇视的表情,瞪着眼睛道:“那个杜什么钗的呢?” 玉莫言对着小老虎般的苏落,心中觉得好笑,口中清闲道:“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几年前对我一见倾心,我便时不时来看看她而已。” 不知如何回答,苏落只得淡淡哼一声。 两人沉默一会儿,玉莫言突然开口询问:“苏丫头,你来北关做什么?” 苏落被问的一怔,讷讷道:“……不知道。” 玉莫言悠闲道:“据说斗剑大会也请你师傅了,你要随他去看斗剑大会?”他故意顿一顿,装模作样的思索片刻,微笑道,“可是据我所知,没有通行牌便不在被邀请之列,就算有,一张通行牌也仅可供两人进入,你和你师傅,还有苏起,到底是谁去呢?” 苏落暗暗琢磨,若是三人中只能去两个,她一定是被丢在家里的那个。心念至此,她不由得皱起眉,在心底发愁。 玉莫言不慌不忙靠在车厢里柔软的背垫上,半合起眼,淡淡道:“若是我有办法,保证能带你去看斗剑大会,你听不听我的?” “什么办法?”苏落惊喜,紧忙追问。 斗剑大会,是长渊剑盟为了挑选下任盟主而举办的比武大会,到时一定是高手云集热闹非凡。爱凑热闹的苏落自然不想错过,一听玉莫言有办法,顿时心花怒放。 玉莫言勾勾唇角,淡淡笑道:“将你师傅的通行牌偷来呗!” 啊?苏落目瞪口呆,脱口而出:“这,这恐怕,不行吧。” 玉莫言瞥她一眼,眸底带了些笑意,嘴上却奚落道:“这天底下还有小笨贼不敢偷的么?你连飞霜弯刀都敢偷,再多偷一个令牌算什么。” 苏落闻言连连点头,这家伙说的倒也没错。 有了主意,她便闹着要下车,又被玉莫言轻描淡写一句话阻住:“别急着走,去我的宅子里,我吩咐了夏雪做一件事,与你有关的。” 马车不紧不慢行驶着,如散步般的悠缓,好不容易停下来,苏落便一步跳下马车,随即怔住。 她真想大叫——玉莫言好有钱啊啊啊! 那是一座豪华程度堪比皇宫,金碧辉煌,琼砖玉瓦,富贵大气的宅院。 玉莫言这才出了马车,随意瞥一眼大惊小怪的苏落,嘲笑道:“真没见识,这是我师傅生前的宅子,现在归我所有。” 又扭头嘱咐车夫几句,他迈步前去。 瞧瞧人家的师傅,多有钱!再想想自己师傅,竟然穷到几个月来只穿一件衣服!苏落无奈的叹口气,紧忙跟上。 夏雪果然已在客厅等候,瞧见苏落,也不吃惊,只浅笑着请二人入坐,低语吩咐丫鬟斟茶迎客。 自打知道了夏雪与玉莫言的真正关系,苏落突然觉的她也没有这么讨厌。 夏雪面对苏落,柔柔微笑,朱唇轻启:“苏姑娘是否有只玉环,质地是世间少见的斑斓玉?” 苏落疑惑的点头,将视线转到玉莫言身上。 玉莫言呷一口茶水,缓缓道:“是我托夏雪去查的,她与北关隐居多年的神匠谷天秀有些交情,可以从中得知不少关于斑斓玉的来由。”优雅放下茶杯,他顿一顿,又道,“苏起之前与我说过,你的身世与这玉环有关,所以……” 所以就暗中帮忙查探。 他虽未完全说出,但苏落却是明白了,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道谢。 夏雪微微一笑,打破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轻柔道:“我从谷神匠那儿得知,斑斓玉是天降奇石,质材更是难得一见的好玉,因为共分五色,所以称之为斑斓玉。得到斑斓玉的人将其打磨成了五个玉环,分别是黑白红蓝金五色,并且均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玉环。” 她停顿片刻,喝口茶水润了喉咙,才缓缓的继续道:“所以我认为,拥有其余四个玉环的人,必定与你有什么联系,你若想查出自己的身世,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苏落连连点头,若不是夏雪这番解说,恐怕她还不知这玉环有多贵重。 说完正事,夏雪柔和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几丝古怪的笑容,对着玉莫言,浅浅笑道:“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有个疯子,抓住人便问谁是玉莫言,公子,你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那个疯子……用脚趾想也知道是她师傅苏若飞! “那个,我先走了。”苏落匆忙打声招呼,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玉莫言不紧不慢的好听声音:“小笨贼,记得明早带着通行牌找我!” 回到那破烂的小院,苏起已穿了外袍在院子里蹦达,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瞧见苏落回来,也笑着打招呼:“落落,回来了?” 同时,苏若飞也从茅屋里走出来,那件灰白的衣服已被洗成雪白,虽然还有几抹污渍留在袖上,但那也不能怪苏落,谁见过几个月不洗的衣服还能清洁如新的? “师傅!”苏落惊奇的叫道,“这衣服不是还湿着的吗?” 苏若飞得意的仰起下巴,哼道:“为师的内功已臻化境,烤干区区一件衣服,还不是一菜一碟?” 感情他把自己当作烤火炉了?苏落无语,暗暗擦一把汗,才小心翼翼问:“师傅,听说你有斗剑大会的通行牌?” 苏若飞瞥她一眼,消瘦的脸上又带起几分得意之色:“那是自然,想年当师傅我纵横天下,打遍天下无敌手,多少敌人闻风而逃,我的飞霜弯刀,堪比惩戒恶人的至上宝器……死丫头,把我弯刀还来!” 苏落撇撇嘴,拿出飞霜弯刀递过去,靠进苏若飞时,手腕几不可察的一闪。 拿回了武器,苏若飞心情大好,哼着小曲转身便走。 “师傅!”苏落眼珠一转,张口问道,“通行牌只能带两个人进斗剑大会会场,师兄和我,你带谁去?” 苏若飞摸摸唇上蓄的小胡须,阴险的笑道:“你只会惹事,我自然是带我乖乖的好徒儿苏起喽!” “哦。”淡淡应一声,苏落握紧了手中的通行牌,暗暗道,师傅你不仁,可莫怪徒弟我不义啦! 至于大师兄……嗯,他人那么好,一定不会计较的! 心虚的瞥一眼苏起,他正一脸温和的瞧着自己,苏落突然便没来由的心虚。 苏起温和的眼眸里尽是宠溺的神采,上前摸一摸她的头,笑道:“落落想去看斗剑大会?” 苏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点一点头,闭口不言。 苏起沉吟片刻,道:“那这样可好,明天我装病,师傅就只好带你去了。” 苏落大喜,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眨着大眼睛连声追问:“师兄你真的不介意?” 若不介意,那她便不客气啦! 苏起温柔的笑笑,道:“谁叫你是我最宠爱的小师妹呢,你想要什么,做师兄的就一定帮你拿到手。” 苏落眉眼弯弯,忽然揪揪他的袖子,不解道:“师兄啊,我记得以前我们一起跟着师傅的时候,你总是欺负我呢,怎么现在……” 苏起抬头看天,略带伤感,缓缓叹道:“自从踏入江湖,我才发现原来人的感情那么脆弱,若不好好珍惜眼前的,等到失去那天必定会后悔莫及……” 苏落打个呵欠,松开袖子,道:“师兄,我饿了,去找东西吃。” 天色渐晚,笼罩上一层薄薄的黑蓝色的纱…… 黑夜转瞬即过,薄凉的空气又逐渐升温,苏落猛然睁开眼,轻手轻脚爬起床,悄然飞跃出小院。 一路狂奔至玉莫言所在的毫宅,他已经悠然的等待。 耐不住催促,苏落胡乱塞了些点心,灌上一大口水,便匆忙跟随玉莫言出发。 听玉莫言讲,斗剑大会召开在即,他们若再不快点,恐怕可就进不去了。 玉莫言身姿潇洒,一袭雪白的长衫,他走路的速度虽快,神情却像是在舒缓的漫步,逍遥自在。呃,若身后没有苏落皱着小脸跟随,可能会更显从容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笨贼爱美男 25 他的脚步突然缓下来,双目如电,紧紧盯着前方那个灰白的身影。 苏落一时刹车不及,直接扑上了玉莫言的背,待她站稳了身子,叫道:“你干什么……啊?!”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身萎靡气息的墨先生。 墨先生拱手行礼,率先开口道:“我是来告别的,同时也给玉公子提个醒。” 玉莫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微笑道:“请讲。” 墨先生叹口气,神情颓然道:“越王爷已经巡游回府,也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早年我受王爷的大恩,所以才效命于他隐姓埋名留在越王府,昔年那个君子棠李棠早已不在了……” 他又重重叹口气,接着道:“承蒙你不杀之恩,所以我特来告诉你一声,小王爷又雇了一批亡命之徒,不日就要对你进行追杀,到时恐怕他也会亲自前来。言尽于此,玉公子多保重。” 说罢他再一拱手,转身离去。 目送墨先生的背影,苏落怔怔开口:“他们又要追杀你哦。” 玉莫言似是轻缓的叹了口气,忽而一笑,道:“那又如何,我又不是没被追杀过,斗剑大会要开始了,快走。” 赶到斗剑大会的会场,两个剑侍正要关上围栏的门,苏落急匆匆冲上前,直接从缝隙中钻进去,玉莫言随即也跟来。剑侍紧忙拦住二人,不准他们进场。 苏落从怀人掏出通行牌,丢给二人,撅嘴的表情极为不屑。 剑侍狐疑的瞧着二人,玉莫言淡淡一笑,从容自如道:“在下苏起,代家师苏若飞与师妹苏落一同前来。”冒充苏起?好办法! 剑侍闻言,这才相信,江湖俱传苏若飞的大弟子苏起是个英俊潇洒神采风流的人物,如今看起来果然不错。至于另一个弟子苏落,他们听都未听过,但想来能叫出名字的,也不会是冒充。 引他们二人到一处座位,剑侍缓缓退下。待坐稳了放眼观去,除去客人,全是长渊剑盟的各派弟子,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谁会获胜?”苏落好奇的偏头问玉莫言。 玉莫言舒缓一笑,道:“我看好簟溪门的牧归帆,他算是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之一。”说罢抬手遥遥指给苏落看。 关于长渊剑盟下任盟主人选,有心人士布下暗庄,让各路人马下注猜最后谁会获胜,玉莫言自然也不例外,他正是花了大笔钱买牧归帆胜。 远远的瞧见牧归帆,淡然的表情无喜无怒,五官十分端正,透出一股隐约的名门风范。 “真是一表人才啊!”苏落怔怔的感叹。 玉莫言伸头敲她的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嗔道:“他有我一表人才么?!” 苏落缩头,不满的瞪他一眼,不敢出言反驳,只得在肚子里偷偷诽谤。 十九。 斗剑大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参与比武的只不过是长渊剑盟的八位甲级弟子,算起来也不过寥寥几场比赛。这些甲级弟子的名号早已叫的人人皆知,也就苏落不晓得而已。 好在她也不看人只看热闹,瞧着台上的青衣男子和红衣女子打的精彩,大眼睛紧紧盯着,不舍得错过每一个细节。 “奇怪。”苏落忽然侧头问玉莫言,“男人和女人打,不是欺负人么?你看那姐姐,都快急哭了。” 玉莫言偏头瞥一眼,淡淡道:“看你的热闹便可,别问那么多。” 苏落回瞪一眼,撅起小嘴,再次将视线放回台上。 最终琨山派弟子胜,钧天阁那红衣女子抱着师傅号啕大哭,苏落又忍不住开口道:“只不过输了一场,这姐姐怎么哭的这么可怜?” 玉莫言只玩味的勾着唇角,懒的搭理她。 三场比下来,铸剑谷的叶梵听独占鳌头,他一袭白衣,衣袂翩翩,始终含笑的表情看起来更是气度不凡。直到扶摇阁的莫熙云败在他剑下,斥责其作弊,也依旧眯着眼睛浅笑。 “哎,叶梵听真的作弊了吗?”苏落不甘寂寞,以胳膊肘捅捅玉莫言,悄声问道。 玉莫言淡淡哼一声,随意道:“你再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苏落撇撇嘴,果然认真盯着叶梵听,想看其在下一场是否有作弊。 一阵杂乱过后,挑战者再次上台,此时却没了叶梵听的影子,台上的两位少年中竟然有一位是身患残疾,坐着轮椅上台的。这少年白衣胜雪,乌发如墨,神采清冷,逼人的高雅容颜竟然让人不敢正视。 “哇!”苏落扯扯玉莫言的袖子,低声叫道,“这个少年可真美!” “比起我呢?”玉莫言挑一挑眉,以不经意般的神态问出。 苏落只忙着欣赏高雅少年的模样,随口答道:“他可比你美多了!”话刚出口,玉莫言的脸便瞬间拉黑。 很快胜负揭晓,白衣少年获胜,然而他并不是长渊剑盟的人,因此胜者还算是叶梵听。 最后一场紧锣密鼓的开始,上台的二人全是苏落已经认识了的,其一是叶梵听,另一个则是玉莫言压了大注的牧归帆。 “来了来了!”苏落兴奋的大嚷。 玉莫言侧目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来就来了,你兴奋什么?” 真是丢人啊!瞧身旁的人全诧异的瞧着他们,玉莫言真想钻到椅子下面去,看来带这丫头来看斗剑大会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苏落顿时安静下来,她弯下身子,如一只小狗般伸着脖子,用腿撑起肘部,以手托腮,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台上。 台上二人很快动起手来,苏落不大懂武艺,只觉得眼花缭乱,看得大呼过瘾。不过此次她始终留了一份心在旁处,那便是看叶梵听是否真的有作弊。 突然间,一声细响,纠斗的二人分开,叶梵听身上沾染了些血迹,右手食指竟然已被削断!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个座位也传来一声闷哼,只不过并未太过引人注意。 使剑的人若少了手指,恐怕其以后的武功都会大打折扣,场中一片哗然,谁也没料到牧归帆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立时便站起一位老者,指着牧归帆叫道:“你这小子,太过狠辣!簟溪门就是这样教弟子的吗!” 牧归帆只端正站着,他收起佩剑,脸上也是疑云密布,有些讷讷地看着叶梵听的伤口,对于指责也不知道该作何辩解。他的眼神四处飘掠,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不是他干的!”客席上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叫喊,随即噤声。 玉莫言恼怒的瞪着苏落,恨不得掐死她,口中低声的斥责:“你乱叫什么!长渊剑盟的事,我们只管看,哪用的着插手!” 但他知道,这一声叫喊已引起长渊剑盟的人的注意,暗暗叹口气,玉莫言懊恼万分,心道不该带这丫头过来,一个不留神她便能惹出一个大麻烦。 果然老者注意到苏落,闪电般的精光自眸中射出,直指向她:“这位小姑娘,你说不是他干的,那是谁?你可有证据?” 苏落不理会玉莫言,飞身跃出座位席,到比武台旁,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了会儿,这才站起来,手中举着半片茶盏:“就是这个东西伤了那个姓叶的,我亲眼看见的!”她挥手一指,“这东西是从春风得意楼的三楼飞出来的!”说话间,她的视线也移到飞出茶盏的那个窗子处。 春风得意楼是邻近比武场的茶楼,里面的多半都是普通客人,苏落恍惚的一瞥,只看一个人影闪过,以及一道白的耀眼的反光。 将事实说出,少不了又被询问一番,苏落详细描述了一番刚才的情形,以及有人暗中作弊相助叶梵听等等,解释完便失魂落魄的回到座位。 玉莫言暂时没有心思去关心比武的结果,只想再狠狠骂苏落一番,然而发觉她神色有异,骂声还未出口,便转化成柔和的询问:“怎么了?” 苏落抬眼看他,无精打采叹口气,却不说话。 玉莫言莫名的有些心慌,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情的苏落,仿佛无形中,有只手揪起他的心,叫他浑身都不舒服。 又长叹口气,苏落这才看向玉莫言,一张小脸上全是迷惑与烦恼,失落的轻语:“我刚才,看春风得意楼三楼那人,结果只看到那人手上戴着一只白色玉环,模样和我的那个完全一样。”她晃晃手腕,再次语气肯定的强调,“完全一模一样!” 玉莫言微微怔神,想起夏雪查探的结果,他又禁不住有些怀疑:一提到拥有其他玉环的必定会与苏落有什么联系,那人便出现了,这是否太过巧合? 这时长渊剑盟的主事者宣布:“下任盟主,便是簟溪门的牧归帆!” 确定了盟主的人选,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繁杂的继任仪式以及如何处置叶梵听及其同伙,一切都还待休息片刻后再做解决。 玉莫言径自起身,拉着苏落,低声道:“眼前情景太过复杂,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慢慢研究。” 苏落恢复了几分活力,不满的低声嘟囔:“你就这么怕长渊剑盟?”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笨贼爱美男 26 玉莫言转回身,狭长的眸子紧盯着她,唇角勾起一丝苦笑,淡淡道:“我怎么会怕长渊剑盟,我怕的是,你若惹上他们,我岂非要时时刻刻守着你免得你被他们欺负?” 苏落皱皱鼻子,胡乱的解释:“我没有要你守着我啊,你干吗守着我,谁敢欺负我啊,难道你时时刻刻守着欺负我……”真是越说越乱,最后她干脆闭着嘴,乖乖跟在玉莫言身后。 至于那个白色玉环……苏落咬咬牙,暗中决定一定要找到那人。 回到住处,玉莫言洒然坐定了,才缓缓开口:“若你想打你口中那玉环主人的主意,我劝你还是放弃这念头。” “为什么?!”苏落不解。 玉莫言眯起双眸,淡淡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人?” 苏落摇头眨眨眼睛,柔嫩的脸上明亮的神采表明了她是多么的求知若渴。 玉莫言轻叹口气,道:“楼上那人,是销音阁的阁主无恋。” 苏落大喜,笑道:“既然知道她是谁,那我不是更容易找到她了么?” 一巴掌拍过去,玉莫言冷冷道:“等你找到她了,大概人也变成一具尸体了!” 原来,销音阁是名震江湖的杀手组织,神秘而庞大,手段非常,心狠手辣,却从不张扬,行事低调,很是规矩。其阁主无恋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上任几年来,手段之毒辣令人咋舌。苏落若是不怕死的前去,对着那无恋说:“喂,我看上你的玉环了,拿来给我。”下场必定不是一般的惨。 听玉莫言细细讲述了销音阁的来由,苏落不由又皱起眉,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须臾间,她的愁容又立即展开,清秀的小脸如一朵盛开的雪莲花,美丽不可方物。轻扯玉莫言的袖子,她小声的央求:“玉莫言……你帮我好不好?” 垂眸看小笨贼,玉莫言冷冷一笑,讥讽道:“帮你去死?” 气的松手,苏落跳脚怒道:“不帮就算了!反正我一定要找到那销音阁阁主,再将玉环拿到手!”说罢作势离去。 “且慢!”玉莫言缓缓出声,语气锐利的仿佛一把剑,“你一定要?” “一定!”苏落坦然对视,纤细的身体里仿佛生出什么坚定的东西来,耀眼刺目。 玉莫言沉默了片刻,悠悠叹道:“好吧,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帮你去找销音阁阁主。”他饮下一口茶水,才道,“在北关城最有钱的方府里,有一株名贵的毒草,名阴晴草。因为守卫森严,所以我一直没有得手,这次我去引开方府的守卫,你就下手,若能拿到阴晴草,我便帮你。” 事实上他只是想为难苏落,好叫她打消这念头。 苏落却狠狠点头,握起拳斗志昂扬的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玉莫言不慌不忙放下茶杯,口中道:“急什么,等天黑了再说,我要用午饭了,你呢?” 苏落歪头思索片刻,道:“我还是回去一趟……跟师兄说一声。”最好别碰到师傅,不然她会死的很惨的。 刚踏进小院,便看到苏起焦急的在院子里转圈,苏落纳闷,上前开口:“大师兄,你在……做什么?” 苏起抬眼,顿时大喜,一把拉过她,连珠般问道:“落落!你去哪里了?师傅到处找你,被他找到你就惨了!通行牌是你偷的?不是说好我装病么!一大早你跑去做什么了?!……” 无奈的听他罗嗦,苏落叹气,待他住了口,才怯怯道:“我……我偷了牌子和玉莫言去看斗剑大会了……” 苏起怔住,紧皱着眉头,不可置信般的反问:“和玉莫言去看……?” 苏落垂下眼帘,讷讷道:“师兄,我知错了。” 苏起眉头展开,温和的眸子似笑似嗔,他忽然长叹口气,低声道:“你没什么错……师傅这次很生气,你先躲一阵子吧。” 苏起心中忽然有那么一丁点不适,好端端的生出一种要嫁女儿的错觉,淡淡的喜悦,又有淡淡的不舍。 “嗯!”苏落笑颜如花,“我在玉莫言那里躲着,等师傅气消了再回来!” 回到玉莫言的宅子,用过午餐,休息了半日,暮色终于缓缓笼罩。 二人换了夜行衣,跟随玉莫言找到传说中最有钱的方家,玉莫言低声吩咐:“我进去一柱香时间后,你便进来,留意搜索偏僻的院子,若被人发现就立刻逃离,千万不要久留。”苏落连连点头。 凭这丫头的身法应该很容易被人发现吧,但有他吸引着大半的人手,想来逃脱也不难。在心底细细分析了一遍,玉莫言蒙上面纱,纵身跃入方府。 大约等了一柱香时间,苏落也蒙好面纱,偷偷潜入。 依玉莫言所说,要多留意偏僻的院子,苏落踮着脚,无声的沿着墙摸索,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三个大字:凝香庭。 这凝香庭大概也是藏宝贝的地方呢,苏落暗暗思忖,足尖一点飞入这院子。 这院子里竟然有些荒凉的气息,找了许久,苏落才看到位翠衣女子,她端了一壶香茶,脚步匆忙,方向大概便是凝香庭的居室。 苏落暗自得意,跟随上这女子的脚步,见她停在一间房前,轻轻叩门,柔声道:“小姐,茶已经沏好,不如我放在您房里?” 屋中传来一声柔媚舒缓的应声:“好。” 翠衣女子又托着茶壶匆匆而去,苏落心中好奇,便留在这儿,屋中那人是什么身份?说话声音如此好听,柔中带刚,刚中有媚,叫她情不自禁想看看这人的容颜。 悄然移至窗前,苏落给窗纸点个小洞,将眼睛凑上去。 好……好妖艳!苏落脑中顿时呈现出这个词。 屋内只有一位女子,却是在沐浴,她正从浴桶里站起身来准备穿衣,肤如凝脂,面若桃花,那流畅的线条,山峦起伏的身材,以及红唇边若有若无的浅笑,无不昭示着,她是一只魅惑世人的狐。 苏落对美女也是大感兴趣的,于是又凑近了几分细看。反正女人看女人,那姑娘也不会吃亏。 但再一眼瞧过去,她顿时如触电般呆立在原处,动弹不得。 那妖媚女子的胸前,拿丝绳系了一只玉环,血红的艳丽之色,泛出柔媚的光芒。而这玉环,与苏落那只竟然又是一模一样的! 顿时,苏落忍不住有些想哭,暗暗道,莫非这北关城里人手一个玉环?怎么她见谁谁便有?! 想再确认一眼,苏落又探了探头,可惜还有窗子隔着,她的额头立即磕在了窗沿上,发出沉闷的“哐”的一声。 “是谁?”娇媚温软的话语自那女子口中问出。 苏落下意识的想跑,眼睛却钉在她胸前的玉环上,挪不开步。 这妖媚女子竟然也不怕,顺手披上一件外衣便走来,窗子一推开,登时与苏落大眼瞪小眼,两人俱是一怔。 “呀!”苏落突然醒过神,大叫一声,转身便跑。 妖媚女子伸手扯住她的袖子,疾声道:“你是谁?!”但无奈身体无力,被苏落一把甩开,眼睁睁瞧着她逃跑。 现在哪还顾得什么阴晴草,什么销音阁,苏落飞奔出方府,脑海反复呈现的,是那妖媚女子胸前悬挂着的红玉环! 苏落仓皇逃出方府,躲到玉莫言先前说好的汇合处,心头犹在狂跳不已。 似乎到了北关城,惊吓便接连不断。 随意坐在地面,苏落抬头望天,繁星点点,这些微弱却又庞大的光芒永恒的悬挂在天际,竟汇聚成了一丝丝力量,注入她的体内,清爽快意,如无声的劝解,逐渐的,缓慢的,有条理的将她纷乱的思绪整理起来。 苏落混然不觉脖子已酸痛难耐,只出神的望着天,仿佛自己都要被吸入这绚烂的夜色里。 “小笨贼,这么快?”一声清越的呼唤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苏落扭头,却忍不住“哎哟”叫出声,脖子早已酸麻,猛然一扭,顿时酸痛到骨髓里去。 好……难受啊!眼泪花都险些飙出来,苏落强忍住,抬起一只手轻揉。 玉莫言快步上前,也替她揉着颈子,笑道:“那么喜欢看星星,你怎么不把自己吊到天上去?” 狠狠瞪一眼,苏落嘟起嘴,回敬道:“我喜欢怎样看就怎样看,要你管?” 玉莫言淡淡一笑,蹲下身来,也不顾男女之防,双手并用轻柔按摩她的肩头,少见的柔声问:“好点没?” 窄细的肩膀上多出那两只手,苏落突然没来由的面红心热,她屏住呼吸,只听到自己的心跳较之刚才跳的更剧烈,简直要跳出胸膛。 “那个……不用了。”手足无措胡乱的回答,她急急的站起,同时转身。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急切的移动,眼睛还未看清楚,最先感受到的便是唇上细腻的触觉,苏落瞪大眼睛,脑袋中仿佛“轰”的炸开,完全失去了意识。 玉莫言是随着她的动作也站起身,然而还未站直,唇上似乎便多了些东西,软嫩芳香,红润滑腻,似乎是天底下最可口的东西。 第一百九十九章 笨贼爱美男 27 一触即分,两个人不约而同后跳一步,眼神尴尬的四处游离,不知该往哪里看。 然而,那暧昧的气息,始终如一缕若有若无的丝线,弥漫在他们的唇齿间,既想更深入的品尝,又本能的想逃离。更可怕的是,一看到眼前的人,奇异的情绪便从胸口滋生出来,情不自禁便让人红了脸。 “我……”玉莫言讷讷的开口。 苏落抬眼,视线敏感的落在他优美的唇上,随即又烧到眼睛一般的急急错开。这是怎么了?她暗暗问自己,心里却是更迷惑。 “我……”玉莫言张口欲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苏落张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玉莫言,她咬紧了下唇,也不知自己期待着什么。 玉莫言努力了再努力,仍是什么都未说出。他俊秀的容颜上浮现的也是困惑的神情,外加一丝羞赧,目光触及苏落明亮的秋月般的大眼睛,他本来已便白皙的脸竟然又透出一抹红晕。 他这个模样,真是乖巧的可爱! 苏落眨眨眼睛,嘴角溢出笑意,正要开口调笑,却见玉莫言一转身,在璀璨的星空下,单薄的影子一闪而过,他竟然不管不顾跑掉了! 苏落完全懵了,她设想过无数可能,玉莫言也许会红着脸说“我会对你负责的”,又或许大骂“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还有可能会佯装无事的问“阴晴草偷到了没”,可是她就是没有想过这家伙会突然跑掉! 再次仰头,星空映照,却没了刚才那般澄静的心情,苏落一合上眼便是刚才那火热的情景,她捧着脸,忍不住又嘿嘿傻笑几声。 一路傻笑着,苏落只信步乱走,直到宽厚结实的黑漆大门出现在面前,她才猛然一惊:怎么走到这儿了? 这是玉莫言的住处。 但眼下,只怕一见到他,自己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波动起来,略一踌躇,她转身去投奔大师兄苏起。 小破院子里,沉寂如水,屋内没有一丝光亮,唯有天上的星辉闪耀。苏若飞与苏起的居所,是由客厅改装的大卧室,而她,则住在隔壁的小屋里。苏落直接跃入院子,轻推自己的房门,暗暗祈祷师傅已经睡下。 房门还未推开,便听到身侧一声暴喝:“苏落!我的通行牌!” 那是一个不眠的夜晚……被勒令不许出门看的苏起只听到院里的怒骂,小声的求饶,还有鸡飞狗跳的杂乱声。 天色微亮,苏若飞罚苏落在院子里跪着不许睡觉,自己则心满意足的回房酣然入睡。与其相反的,苏起悄然起身,刚出房门,便忍不住扑哧一笑。 苏落可怜兮兮缩在地上,身体蜷缩着早已经没了跪的样子,在这种情景下她竟然还能睡得着——头如小鸡吃米般一点一点,嘴角边还挂着莫名其妙的傻笑。 这样睡还能笑得出来?苏起无奈的摇头,抱起她,轻手轻脚送回她的房间,再轻轻盖上一层薄被,他才放心的离开。 就让这丫头好好睡一觉吧,苏起宠溺的笑笑,整理一番,前去找玉莫言。 直奔春风苑,问过了老鸨,那家伙果然在杜钗那儿。苏起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口中笑道:“有了美人就忘了兄弟,果然是你玉莫言的风格。” 安静的房内,空气里是令人舒缓的熏香味,玉莫言趴在桌上沉沉入睡,杜钗则娴静的守在一侧,时不时拿蒲扇驱走一两只蚊虫。 “怎么回事?”苏起合上门,轻声问杜钗。 杜钗摇头,秀丽的面容露出一丝浅笑,柔声道:“公子从昨晚来了便一直发呆,时不时傻笑,又喃喃自语的,直到刚才才睡着。” 苏起何等聪明,心思一转,便知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他神情不变,仍是从容自如的浅笑:“杜姑娘,我与玉兄有些话要说,劳烦你回避片刻。” 杜钗浅笑颔首,站起身款款行了一礼,便大方的让出房间来。 苏起坐下,推一推玉莫言,没好气道:“喂,我有话问你。” 玉莫言缓缓睁开狭长的眸子,锐利的光芒绝不似刚睡醒的人,他依旧趴在桌上,只侧着脸,淡淡笑道:“你要问我什么?” 苏起笑出声,讽刺道:“我想问问你,装睡是为了哪般?” 玉莫言坐直了身子,舒展了身体,少见的皱起修长的眉,忽然叹道:“昨晚不知发什么疯,竟然跑到杜钗这儿来,你若不来,我就打算真睡下去了。” 苏起撇撇嘴,眸中厉光闪过,正色道:“你和落落,昨晚是否做了什么?” 玉莫言身体僵住,脸色变了几变,片刻后回复自然,淡淡笑道:“你何必绕弯子,有话便直说吧。” 苏起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填到口中,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罗嗦,细细咀嚼完,咽下肚,才缓缓道:“别的不说,你若想一心对落落好,便与这些莺莺燕燕断了关系。”他顿一顿,又喝一口茶水,才笑道,“其实,若是换作某个不认识的人,我倒宁愿你做我妹夫。” 玉莫言缺乏睡眠的黯淡脸色更加铁青,淡淡瞥一眼苏起,道:“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跑到这儿说梦话?” 苏起站起身,拍拍他肩,沉声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待苏落睡醒了肯定嚷着要吃饭,他还是早些回去准备些吃的好。 玉莫言也不回答,微眯着狭长的眸子,俊秀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在心底,一遍又一遍整理着自从认识苏落来所发生的事。 那个在越王府大大咧咧,屡次从屋顶上掉下的笨贼苏落…… 那个见他受伤情急中喂他毒药吃的笨贼苏落…… 那个背负着他,一步一步艰难逃命,却始终不肯放弃的笨贼苏落…… 那个偷听他与夏雪说话,反被气的踢瓦片的笨贼苏落…… 那个假扮小侍女,跑到春风苑大骂他“狗男女”的笨贼苏落…… 还有那个一不小心吻上他的……笨贼苏落。 玉莫言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在唇边摩挲,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他的心弦,已被悄然拨动。 一个鲜红的影子,如一团火焰,小心翼翼藏身在树干上,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盯方府的大门。 苏落那日睡醒了便托师兄苏起帮忙打探,才知那拥有红玉环的妖媚女子名妖娆,是方府的主人从遥远的凉科城买下的妓女,但是关于红玉环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她只得又潜入方府凝香庭,暗中打探那妖媚女子的行踪。倒也奇怪,方府守卫森严,可这凝香庭偏偏便无人看守,也方便苏落来去自如。 偷听妖娆与侍女的对话,得知她今日要外出,苏落便守侯在大门外,等待。 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想到那鲜红如血的晶莹玉环,她便抑制不住的手痒,想要这玉环的急切心情烧的她脑袋晕乎乎的,完全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拿到它! 今日妖娆要外出,她便趁这机会将那玉环偷到手! 苏起也知那玉环对她至关重要,并不劝阻,只好奇的问:“既然你这么想要,为什么不直接冲过去抢到手?” 苏落歪头思索片刻,理直气壮道:“我是神偷,又不是强盗,怎么能用抢的?!” 苏起气结,又躲回房内睡大觉去。 话说苏若飞得知苏起对苏落的万般维护,顿时暴怒,将一腔怒火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每天往死里折磨,美其名曰督促徒弟练功,直接导致苏起睡眠不足,一得空便扑在那张大床上。 可怜的大师兄……苏落感慨一番,便继续没心没肺的去盯妖娆的梢。 连连打几个呵欠,兴致稍微减弱了几分,苏落不耐寂寞,四处张望。 虽知道迫于方府的势力,这附近一向少有人出入,可那颗小小的心,总忍不住有些希翼,期待能看到某个雪白飘逸的影子…… 她不好意思见到他,可是他怎么也不主动来找她呢…… 脸颊又是烧烧的,苏落抚上脸,歪着头,嘴角不自觉的浅浅的弯起来,愉悦的心情洋洋洒洒散在树的枝叶上,与疏落的阳光相得益彰。 遐想间,不远处方府大门敞开,驶出一顶华丽结实的轿子,轿子的侧帘被掀开,露出半张倾国倾城的笑魇。 苏落打起精神,集中精力,也无声的跟随在后。 轿子最终停在一家商铺前,妖娆优雅从容的下了轿,衣衫火红的耀眼,她扭头对轿夫吩咐了什么,便款款步进那商铺。苏落远远的打量,这铺子外表与其他的无异,正上方挂着巨型匾额——恒安当。 “方家的人,会穷到来当东西?”喃喃自语,苏落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大惊失色,“难道她要卖那玉环!?” 现在她满心系的都是那红玉环,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也是它。 心中焦急,苏落突然灵光一闪,拍一拍身上的灰尘,大大方方朝恒安当走去。这家当铺又不是妖娆一个人的,她自然也能进去,只要假扮成当铺的客人,不就可以亲眼看到那妖娆到底要当什么了。 一踏进当铺,便有小厮迎上来,满面的笑容:“客人有什么需要?” 第二百零十章 笨贼爱美男 28 “我……”苏落支吾以对,眼睛却不安分的往里面瞟。 奇怪!怎么没妖娆的影子? 正当纳闷,里间便传来一声魅笑,随即那妖艳的火红影子轻柔的显出来,妖娆的妩媚风姿,魅惑人心的浅笑,顿时将门口的二人魅的怔住。 美……太美了!美且妖! 好在同是女性,苏落还能保持清醒,她眼珠一转,快步上前,眼看要与妖娆擦肩而过,忽然“哎哟”一声撞在妖娆身上。 还不待这狐镅的女子开口,苏落便连声抢道:“对不起对不起!”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冲出了恒安当。 假装跌倒,趁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做些小动作,是她的强项。苏落奔出恒安当,清秀的小脸猛然绷的紧紧,细嫩的脸颊略显苍白,牙齿紧咬下唇,脑子里犹如装了一座山谷,空落落的,唯一的念头就是,没了! 妖娆颈上系的血红色斑斓玉环,果然没了! 背靠墙壁歇息一会儿,平静了心情,苏落又皱起好看的眉,暗自发愁。她可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那玉环眼下大概就在恒安当,若是再拖,恐怕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最先想到的,便是去找玉莫言帮忙。 径自摇摇头,苏落微叹口气,明月般的大眼睛透出些落寞的神色,玉莫言那个讨厌鬼,都几天了,也不肯主动来找她! 排除了这个家伙,剩下的便是师兄苏起,可是他正在那小破茅屋里睡的正香呢,哪还会来帮她! 还有一个……卫星云?苏落眨眨眼睛,又忍不住嗤笑出声,好象自从到了北关城,可怜的卫摇头便被她抛弃了,现在在哪里游荡都不知道呢! 好吧!狠狠一跺脚,苏落握紧了拳,旋继目光转为坚定,紧绷的小脸透出几分壮烈的气息:她就听苏起的,暂时不做贼,改行当强盗,去恒安当抢回那只玉环! 妖娆的华丽轿子早已离去,恒安当里也还是只有刚才那小厮,见她一脸壮烈的再次杀来,立刻拦在铺子口,无奈道:“姑娘,您到底想干吗呀?” 苏落甜甜一笑:“没想干吗。”说罢一拳头砸过去,这拳不留余力,顿时将那小厮打晕过去。 扶住小厮,没让他跌倒,小心翼翼放稳了其身子,苏落便直冲向当铺内间。 内间的人果然还没走,软榻上侧倚着位冷漠女子,目光锐利如电,清冷的气息简直遇水成冰。她把玩着手中的红色玉环,而身侧,站着位黑衣女子,二人见苏落冲进来,皆是抬眼,冷冷的看她。 苏落一眼便盯上了那红色玉环,随即才注意软榻上那女子的脸,漆黑的瞳冷若冰霜,眉稍纹着一朵紫色的曼陀罗花,冷漠而高傲。 “叮……”一声脆响,打破这为微妙的寂静,苏落视线稍低,看到这清脆声响的来源——雪白剔透的斑斓玉环。 原来她是就销音阁阁主——无恋。 禁不住两只玉环的诱惑,一时间贪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苏落弱弱的开口:“打……劫。” 那黑衣女子微皱眉,拔剑喝道:“找死!”一剑斜斜刺向苏落。 苏落大惊,再也顾不得多看一眼,撒腿便跑。那黑衣女子在身后执剑紧追,倒是销音阁阁主无恋,神色平静的看她逃离,动也未动。 能跟随销音阁阁主的,恐怕武功也非常人所及,苏落施展平生所有功力,始终摆脱不了那黑衣女子的跟随。她顾不得再回头去瞧,只听着背后脚步声愈来愈多,心中更是大急。 怎么办?玉莫言说过,被销音阁抓到,恐怕九死一生! 求生的欲望刺激她再次大步狂奔,飞身跃上屋顶,抽空向口瞥一眼,顿时把她惊的倒吸口凉气——追杀她的人少说也有四五个!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几个?!苏落有些懵,但也知道当务之急是逃命,顾不得路人诧异的眼神,哪有路她便往哪跑。 片刻间她已从苍龙道逃到朱雀道,身后的杀手依然紧追不舍,苏落没命的奔跑,呼吸似乎都已变的困难,每迈一步,双腿都沉重的如灌了铅,但听到身后催命的脚步声,又逼使她不得不狂奔。 保命!狂奔! 春风苑就在眼前,玉莫言的精美马车如几日前一般依旧停在苑子门前。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下,悠闲的马车在她眼中愈加的刺眼,心口简直生疼生疼。 他还在春风苑?还与那杜钗有关系?难怪这些日子没有找她,是因为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吗?! 苏落不由怒火中烧,心底突然又生出一股力气,大吼一声:“玉莫言!”这一声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伴随着话音弥散,一支箭矢射来,她也重重摔在地面上。 好痛!眼泪不由自主淌出来,苏落无力去擦,眼睁睁看着十几名杀手逼近她,只觉得嘴角苦涩,身体上的痛苦算什么,因为脱力近乎麻木的身体早已阻碍了她所有的痛觉,真正痛的,是她的心。 那种在心底打上一个小孔,一针一针的来回穿插的感觉,仿佛把心撕裂,苏落睁大眼睛,委屈的眸底,有着那么一丝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黑衣女子上前,冷冷看她两眼,淡淡发令:“带回去。” “嗖——”破空之声,一把折扇向黑衣女子袭来,同时白影闪过,玉莫言单薄的身子出现在苏落身旁。 瞧她腿上的箭,玉莫言微一皱眉,俯身抱起她,缓缓开口:“疼不疼?” 他始终沉陷于迷惑的内心不能自拔,越是去想苏落,思绪就越是混乱,所以才连见都不敢见她,日日躲在春风苑里。然而没料到,几天不见而已,这丫头便又惹出一个这么大的麻烦。 黑衣女子躲过折扇,适时下令:“把他们两人全带回去!” 玉莫言冷笑一声,抱着苏落翩然后退,还抽出空来嘲笑苏落:“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怎么这么多人追着杀你?” 泪眼模糊瞧着眼前的人,那抹随意的笑格外的刺眼,苏落突然便委屈万分,在他怀里挣扎,吸着鼻子叫道:“你来干吗?!” “我来救你。”玉莫言方觉察出这伙人并非一般的杀手,简短回答一句,便将全部心神放在这群杀手身上。 且躲且退,怀中多了一个人,始终是他的累赘,一伙人追追赶赶,最终逃到了北关城门外的枫树林。 “丫头你先歇着!”飞身跃上一棵高大枫树,玉莫言将苏落放在树干上,这才腾出手来对付这些人。 将那小丫头放在树上,暂时保证了安全,玉莫言才有恃无恐,缓缓的抽出自己的武器——一把软剑。他的武器平时当作腰带系在腰上,用的时候便抽出来拿在手里,真是一物两用。 双方还未动起手来,另一棵树上却也传来清脆的说话声:“没想到,枫树林竟然都能这么热闹。” 苏落扭头,顿时大喜:“卫摇头!” 卫星云自送苏落到了北关城,便是真正的独身一人了,可不知为何,他不想回平香镇,便一直在北关游荡。偶然发现了这片枫树林后,他便日日来此饮酒赏景,却没料到还能再遇到苏落——还是在她被人追杀的这种情况下。 苏落大喜,叫道:“卫摇头,你真是我的救星!一到关键时刻你就出现!” 玉莫言瞥她一眼,在旁风凉道:“他是你的救星,那在春风苑是谁救的你?” 他不提春风苑还好,一提起来,苏落又是满腔怒火,折下一条树枝砸过去,怒道:“谁稀罕你救!你这个大色魔!” 玉莫言撇嘴,侧身闪过,清瘦的身影猛然爆发,如离弦之箭袭向那群杀手,这才不慌不忙道:“你若是这样说,那我可就走了,春风苑的美人还在等我呢。” 苏落更怒,恨不得跳下去掐死他:“玉莫言!你走了我一定给你好看!” 玉莫言手中的软剑如灵蛇一般刺出几朵剑花,嘴上仍旧调侃道:“好吧,我走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作势要走,然而剑尖却始终指着最先的那黑衣女子。 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苏落咬紧下唇,突然一拧身子,从树上跳下来。 她的腿还伤着呢! 蓦的白影闪过,玉莫言稳稳接住她的身子,狭长的眸子又眯起来,遮掩住眸底稍微的怒意:“你找死?!” 苏落瞪着横在胸前的那只胳膊,恨得咬牙,突然抓过来狠狠的咬了一口。 玉莫言吃痛,皱起秀长的眉,却不松开手,只咬着牙道:“咬够了没?几天不见,你又改属狗了?” 旁处的卫星云轻叹口气,摇一摇头,继续抵挡着一波更强过一拨的攻击。 玉莫言也知道当下的情景不宜斗嘴,放下苏落,见被咬的那处都已见血,不由得又狠狠瞪她一眼,留下句话:“老实呆着,不许动!”随即又返回战圈。 苏落倚着大树慢慢站起来,腿上的箭伤其实并不深,刺入腿里的只有箭头,血已经止住,若是不动,也没有那么疼。她瞧着玉莫言翩飞的身影,泛着冷冷的杀意,如寒冰下雪翼的蝴蝶。但是他冰凉的杀意遥遥传来,却已变成柔和温暖的关切。 第二百零一章 笨贼爱美男 29 苏落突然便觉得,那个救了她反被她咬一口,却依旧加入战圈拼命的人,其实一点也不讨厌。 猛然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苏落转身,怔住。 她背后,不知何时多了十来个黑衣蒙面的人,一个个目露凶光满身杀气,瞧他们的眼神,盯的是还在打斗中的玉莫言! 她注意到的同时,其他几人也都已发觉,心中纳闷,手上却不停,刀刀剑剑的你来我往。 莫非玉莫言的仇家也来了? 瞬间,苏落想起斗剑大会墨先生所说——墨俊之雇佣了一批亡命之徒,不日就会展开追杀。 这些黑衣人很明显目标便是玉莫言,连看也不看苏落一眼,横起武器便直冲去。 “玉莫言小心!”来不及思考,苏落脱口叫出。 她的叫声吸引了黑衣人,随即便转来二人欲对她下杀手! 又是雪白的影子闪过,玉莫言的软剑蛇一般卷上那二人的脖子,随即人已经掠至苏落身旁,疾声吩咐:“能走路吗?快跑去找你师傅!” 苏落已然怔住,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叫道:“你的手!” 他的左臂,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渗出来,在雪白的衣衫上格外显眼。玉莫言满不在乎瞥一眼,目中多了几分厉色:“别管了,你快去找你师傅,让他来帮忙!” 苏落跳脚叫道:“我不去!你轻功好,你去!我替你挡着!” 玉莫言大怒,一把推开她,低吼:“笨蛋!快去!”她还想留在这儿抵挡,不想活了么?这批人不止是亡命之徒,武功也不弱! 玉莫言臂上的鲜血滴答而下,灼着她的眼睛,脑中一片混乱,苏落咬牙,再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叫道:“知道了!”转身一瘸一拐跑去。 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要快!一定要快!要去找师傅救玉莫言! 可怜的卫星云,瞬间就被她遗忘了。 风声在耳边驰骋,甚至刮的脸蛋生疼,苏落比之刚才逃命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她所有的力量仿佛在此刻爆发,她只怕自己一慢下来,就赶不及去救玉莫言。 麻木的奔跑,腿上箭伤裂开,带着些温度的血淌下,苏落犹自不觉,心头如被火苗烤着,烤着她胸腔里火烧火烧的不舒服。 苏若飞的茅屋愈来愈近,苏落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冲入院中,大叫:“师傅,枫树林救命!”她才发觉,因为没命的奔跑,嗓音已变的嘶哑,虽是大叫,声音却低哑的可怕。 她还发现,原来自己早没了力气,冲了院子,身体便立即瘫软下去,借着前进的势力,重重扑在地面上。 苏起闻声出屋,见状大惊,扶起她道:“出什么事了?”这时他也注意到苏落腿上的箭伤,不由得皱眉。 许是失血过多,也可能是因为太累,苏落意识渐渐模糊,只无力道:“枫树林,救玉莫言……”随即失去了意识。 一定要去救他啊! 不知昏迷了多久,苏落悠悠转醒,昏迷前的紧绷神经还未缓过来,她猛然坐起,才恍然发觉自己身在茅屋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落清秀的大眼睛闪出些迷茫之色,歪着头细细回忆,骤然想起——玉莫言! 急急的跳下床,腿上的抽痛提醒了她还有伤,没顾得这些,苏落一步一步走向门外,手即将碰到门板,却迟疑起来。 之后的情况如何了,玉莫言还活着吗?她有些不敢推开门,怕面对的是令人心悸的消息,却又急切想知道到底如何。 心一横,苏落推开门,卫星云挺拔的身姿映入眼帘。 “卫摇头?”苏落怔住,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卫星云转回身,对她轻轻一笑,少见的没有摇头:“苏前辈救了我,我自然在这儿。” “玉莫言呢?”苏落瞪大眼睛,急切的问出口。 卫星云神色有些古怪,先是摇摇头,再默默朝苏若飞所在的大房间一努嘴。 莫非那家伙死了?苏落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那房间,一眼便看到床上沉静的白色身影。 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苏落也顾不得什么,大哭出声:“玉莫言啊!”哭着她身子已经扑过去,完全未注意一侧苏起骤然拉黑的脸。 苏落伤心之下,只扑在玉莫言身上大哭,连眼泪鼻涕都顾不得擦。苏起在一旁说了什么,也被她完全无视。 忽然一个清雅的声音悠悠道:“你再哭会儿,我真的就不用洗澡了。”这声音清雅悠闲,还含着些笑意,却不是苏起。 苏落怔住,泪眼朦胧的四下打探,最后低头一瞧,玉莫言眯着眼,笑吟吟望着她。 苏起这才拉过苏落,苦笑道:“哪个人告诉你他死了?” 苏落大窘,结结巴巴道:“卫……”话还未出口,却又忍不住抽抽鼻子,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 她瞧卫星云的神色,到房中一看玉莫言躺在床上,便真以为他死了,不管不顾的扑上去哭,是真的伤心欲绝,痛不欲生。但转瞬看玉莫言神定气闲的调笑,死人复活,惊喜之下,苏落又喜极而泣。 玉莫言撑起身,瞧着哭成一团的苏落,心中涌上暖意,这世上的人都希望他死,可唯有一个她,会为他担忧为他哭。 苏落抹干眼泪,这才想起自己被摆了这一道,顿时大怒,瞪着已闻声走进来的卫星云大叫:“卫摇头,你干吗骗我?!” 卫星云轻笑一声,摇头道:“我可没说过他死了,是你自己乱想,怎能怪我?” 苏落气结,又埋怨苏起:“师兄啊,你干吗不提醒我?!” 苏起耸肩,苦笑道:“我早说过了,可是你只顾得哭,完全当没听到。” 有些不好意思,苏落瞥一眼床上的人,随即挪开眼神,尴尬道:“那个,干吗躺在床上装死人?” 玉莫言依旧眯着狭长的眸子,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信息,他淡淡笑道:“我也是伤员,在床上歇一会儿不行么?” 苏落这才发觉他不仅左臂上绑着绷带,身体其他部位也有伤,腿上,胸前,皆是被厚厚的包扎起来。伤了这么多,肯定很疼!她想安慰几句,但刚才的窘迫害她的脸红到现在,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好了好了。”苏起打圆场,“你们两个都有伤,都好好休息去,师傅出去到现在还未归,我去找找。” 瞧她好奇的眼神,苏起又耐心的解释:“师傅赶到后解了他们的围,随着又追着那群杀手不放,眼下反而是他们被追杀了。” 苏落第一次感觉到,有个这样的师傅真好。 卫星云又继续去蹲院子,苏起出门,只剩两个病号一人一张床,一起守在茅屋里。 气氛有些微妙,苏落鼓足勇气,终于开口低声的问:“喂,玉莫言,在春风苑……你干吗救我?” 玉莫言侧个身,背对着她,好听的声音淡淡传来:“不救你我救谁?” “可是……”苏落隐隐有些委屈,“你不是在杜钗那……”话已问不出口。 玉莫言沉默片刻,忽然反问:“我与杜钗什么关系,对你很重要么?” 苏落思忖片刻,灵动的脸上透出坚毅的神色:“很重要!” 玉莫言坐起身,偏头看她,眸底泛出温和的笑意,他柔声道:“那我去与她断了关系,可好?” “嗯!”苏落重重点头,心里好似被填充了,满满的极为温暖。 破旧的茅屋,简陋的家具,两个受伤的人,却在这日第一次如此安静的相处,温润的空气里泛着难以言喻的和谐气息。两颗青涩的心,终于开始小心翼翼的靠拢。 最后玉莫言决定,既然墨俊之不肯放过他,他自然也不必再留情,只需赶去京城见过越王爷后,一切全可解决。 问起苏落想去哪里,还不待她回答,玉莫言便抢道:“她被销音阁追杀,我被墨俊之追杀,两个被追杀的人凑到一起,岂不是很好玩?” 苏若飞哼一声,摸着小胡须神气道:“和一个贼同行,实在是丢我苏大侠的威名,那个谁,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吧。” 苏若飞不怕事,只是怕麻烦,若是被人一路追着跑,他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来场大屠杀,可据苏起讲,那群杀手的主人是玉莫言的亲弟弟,又实在杀不得。万般无奈,只有这一个好办法,那便是分开走。 玉莫言拉过苏落在自己身侧,弯起嘴角,轻笑道:“晚辈并未说要与苏大侠同行,是你多想了,我与小笨贼一起走,苏大侠请自便。” 苏若飞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立马气歪了鼻子,指点着骂道:“你这小子……当个贼就了不起了么?不就是有钱么?……”苏起皱眉,扯一扯他衣角,结果苏若飞像被咬了一口般反应更激烈,“你干吗!为师被人欺负,你还要帮着外人么!天啊!我怎么养了两只白眼狼!……” 暗暗叹口气,苏起不理会师傅的无理取闹,上前拍拍玉莫言的肩,笑道:“照顾好落落,我会一路跟着你们,若是出事了便放信号给我。” 第二百零二章 笨贼爱美男 30 玉莫言淡淡一笑,洒然道:“那是自然。”他安慰似的反拍回去,男人间的友情尽在不语中。 要离开北关城之前,还有件事,便是玉莫言答应过的,要与杜钗断了关系。 苏落吵着闹着也要去,早就换好了一身男装等着,他也只能带着。 春风苑依旧门若庭市,苏落刚到门口,便被浓重的脂粉香味逼得退后一步。 玉莫言侧目看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你若不敢去,便不要去了。” 苏落重重哼一声,赴死般挺了挺胸膛,雄赳赳气昂昂道:“天底下没什么是我不敢的!”说罢大步踏进去。 玉莫言嗤笑一声,随即跟上。 杜钗静静拂琴,春风苑的待遇已经算是不错,是否接客也由她自己说了算,只是…… 青楼女子的凄苦,又有谁知晓?她心中感触,情不自禁合着琴声低低唱歌。 门被叩响,丫鬟来报:“小姐,有客人了。” “我不接。”琴声戛然而止,杜钗淡淡应声。 小丫鬟没了声音,随即门却被推开,伴着清风,一同传进来的还有个好听的声音:“连我也不接么,钗儿?” 杜钗惊喜的抬头,果然是自己日夜想见的人,不由得一阵慌乱,站起身胡乱行个礼,说话都有些结巴,但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公子……原来是公子来了。” 话声出口,她才发觉玉莫言身后躲着位娇小的女子,女扮男装,却不是上次那位。 为什么公子总是带红颜知己来,刺激她么?杜钗抿起唇,微微垂睫,遮掩住眸底失落的神色。 玉莫言拉着苏落进门,回头吩咐丫鬟关好门,随意坐下,便沉吟着该如何开口。 倒是杜钗苦涩一笑:“公子是来与杜钗道别的吗?”她阅人无数,如何看不出玉莫言此刻的诀别之意? 玉莫言只得点头,略一沉思,道:“风尘生活日日强颜欢笑,你可过腻了?若是你想赎身,我便帮你赎了,找个好人家,好好去过下半生,如何?” 杜钗低头不语,平静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等了许久,苏落已快要沉不住气,才听到杜钗沙哑的声音:“公子,杜钗自知身份低贱,只想斗胆问一句话,在公子心里,可曾有过我?” 苏落扭头看玉莫言,他表情沉静,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杜钗身子一颤,险些站不住脚,盈盈美目蓄满泪水,却仍一字一顿坚持问道:“那么公子,你心中可曾有过人?”此话已问的有些尖锐。 玉莫言站起身来,淡漠的一笑,道:“我心中自然是有一个人,但永远不会是你。”话已说完,他扯扯苏落,头也不回便离开房间。 苏落有些迟疑的看着杜钗,这个精美的女子仿佛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眼泪如何流也流不完,却哭不出一点声音。她想劝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随玉莫言跑出去。 “哎,你干吗那么绝情?”出了春风苑,她便好奇的问出。 玉莫言瞥她一眼,淡淡的反问:“不是你要我去跟她断了关系的么?” “我……”苏落尴尬,随即又理直气壮道,“断关系也不用说这么绝情的话啊!” 似是无奈的轻笑一声,玉莫言扭回头看一眼春风苑,感叹般的道:“杜钗的一番心意,她留在春风苑就是在等我为她赎身娶她,只可惜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刚才话若不说绝,又怎么能断她的念想?” 原来如此……杜钗也算是情深意重的女子。苏落暗暗嘀咕,又伸手抓住玉莫言的袖子,笑道:“刚才你说你心里有一个人,那人是谁?” 她明亮的大眼睛直直望着玉莫言,清澈透明,仿佛是能吸人进入的旋涡。 玉莫言竟然有了些尴尬神色,他掩饰般的轻咳一声,将视线移到他处,道:“那人是谁关你什么事,少来问。” 哇!玉莫言竟然害羞了! 苏落大惊,张口叫出来:“哇!你脸红了!” “你……”玉莫言更是窘迫,避开她的视线,急道,“看什么看!再看我,就将你绑起来吊在树上!”说罢疾步前去, 将苏落甩在身后。 苏落眼珠一转,偷偷笑出声。 处理完了杜钗的事,也该离开北关城了。只是苏落没想到,马车竟然还有两人——夏雪以及卫星云。 玉莫言的计策,是由卫星云一路护送夏雪回天影城,顺便帮他们吸引部分火力,也好叫他们路上轻松些。夏雪自然没有意见,换了火红的衣衫,假扮苏落,而卫星云,竟然也没有意见,同意了这个计谋。 出了北关城,玉莫言与苏落悄然下了马车,步行上另一条路。 斗剑大会已经结束,各派人士也纷纷离开,这些日子路上行人异常的多,时不时发生些小摩擦,喝骂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苏落兴奋的东张西望,如同置身在戏园子里。 “你看你看,那紫衣服的吐口水在那黑衣服的人身上!” “哈哈,他们打起来了!” “哇!那黑衣服的人被打吐血了!” “咦,这群人为什么瞪我?” 玉莫言揉揉太阳穴,颇为无力的瞥一眼那群打架的,好心的提醒苏落:“瞪你那群人是那黑衣人的同门。” 苏落怔住,随即缩起脖子,吐一吐舌头,担忧道:“他们不会揍我吧!” 玉莫言似笑非笑,悠然自得道:“待会他们揍你,你可要跑远点,千万别连累我。” 苏落大怒,扭过头不理他。 嗤笑够了,玉莫言才低声提醒:“丫头,最好还是别闹事,我们已经被两拨人追杀,你还想再添一拨?” 苏落扮个鬼脸,不屑道:“追杀我们的人呢?我怎么没看到?” 玉莫言随意走着,目不斜视,口中却如数家珍:“我们身后的商队里赶车的那两个车夫,大概便是销音阁的杀手,隐藏的十分老道。”他唇角一弯,勾勒出几分讽刺,“至于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派出来的人也是十足的窝囊废,你眼前那对模样傻呆呆的兄弟,还有观看打架的那个青衣人,以及身后那不知名的门派的所有弟子,恐怕全是。” 苏落依悄然打量四周,叹口气不再说话。 还有卫星云夏雪来吸引火力,那追踪他们的人还那么多?! 二十四。 “我好想师兄……”客房里,苏落眼巴巴瞅着玉莫言,她知道苏起一定暗中跟在他们后面。 玉莫言翻个白眼,并不答话,只拿绢布细细擦拭着自己的软剑。 苏落瞪着大眼睛,坐到他身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叫师兄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师傅不会跟来的,他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啊。” 玉莫言瞥她一眼,淡淡道:“怕他寂寞,那你就去陪他好了。” “这个……”苏落皱着小脸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去陪师兄?去的话舍不得这家伙呢,可不去的话…… “噗!”破窗之声忽然传来,房中油灯随即熄灭! “趴下!”玉莫言反应极快,一把按倒苏落,两个身影一起倒下,同时几把泛着蓝光的飞刀自他们头上掠过去,深深钉在墙板上! 玉莫言捂住苏落的嘴,自己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只凝神静听。 第一波飞刀袭过,屋外沉默片刻,又“嗤嗤”几声,飞进来第二波飞刀,沿着刚才的轨迹再次钉上墙板。 苏落眨眨大眼睛,很乖巧的没有挣扎,只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玉莫言。 如此近距离的看这个家伙,他的脸还是那么美!白皙的皮肤如上好的玉石,微微泛着光泽,很有让人咬一口的冲动。漆黑的眸眼波流转,叫人情不自禁就深陷进去。微抿的唇弧线优美,却又不失凌厉。苏落呆呆看着,竟有些怔神。 “他们已经走了,想来只是试探。”玉莫言低语,这才松一口气,低下头来,恰巧对上苏落的眸。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不带一分杂质,在漆黑的房间里如同一轮小明月。 玉莫言这才发觉他们二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刚才的一扑倒,现在眼对着眼,唇对着唇,呼吸的气息搀杂在一起,两人的脸颊都禁不住有些温热。 若是平时,玉莫言一定会从容自如的爬起来,再顺口批评苏落不懂掩护云云。但突然,他心里生出些奇怪的感觉,看着眼前这张娇小清秀的脸,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去,吻上她柔嫩的脸。 时间几乎静止,苏落屏住呼吸,心如鼓擂。 只是轻轻的一吻,轻到几乎没有痕迹,嘴唇触到柔嫩的肌肤的一瞬间,玉莫言如梦方醒,他猛然坐起身来,连连退了几步,犹是一脸惊呆的表情。 天啊!他……他吻了苏落?还是主动的! 身上没了重量,苏落这才坐起来,一脸的义愤。 搞错没?被占便宜的是她,为什么这家伙反而一脸被非礼的表情?! “咳……”玉莫言轻咳一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才不自然的道,“你也看到了,随时都有人暗杀,你还忍心叫苏起来陪我们一起受苦?” 第二百零三章 笨贼爱美男 31 “嗯……”随口应一声,苏落的心思却已完全转移。 从最早在越王府摸她的腰,到北关城夜里误打误撞的一吻,甚至刚才主动亲她!玉莫言……到底喜不喜欢她啊…… 他怎么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不该给她交代些什么吗?当她是很随便的女子吗?说亲就亲!太过分了!为了表示抗议……苏落歪头思忖,三天,呃,还是一天吧,一天不与他说话! 心里打定了主意,苏落气呼呼爬到床上去睡觉。 为了防止半夜有人偷袭,他们以夫妻名义只订了一间客房,苏落睡床上,玉莫言便打地铺睡,顺便兼任保卫工作。 有惊无险过了几日,追杀者毫不松懈,一直追到了苍岩山。 苍岩山地势险峻,高耸入云,只要翻过了这座山,便是京城的地界了。眼看要踏入京师,玉莫言却较之前更为担忧。 若想等着下最后的杀手,苍岩山上恐怕便是最合适的埋骨之地。 “小笨贼,待会跟紧我,千万要小心。”担忧之余,玉莫言不忘嘱咐。 二人沿着蜿蜒小路上山,地面越走越是倾斜,青青的苔藓被踩在脚下,略有些滑,气温比山下低了些,有种阴森的感觉。两侧的山林,寂静的过了头。 天上阴云翻滚,一重卷着一重,并不是个好天气。 玉莫言突然一把拉住苏落,目光如炬盯着前方。隐约的林间,透出一个清瘦的人影,手中拿的,是一把白扇。 这人缓缓走来,身影愈加清晰,走到二人前方不远处,顿住,开口道:“在下销音阁沈风烛,来请这位姑娘跟我回去。” 该来终究来了! 沈风烛微一挥手,隐蔽的两侧显现出几个身影,他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的继续道:“你们已经在包围之中,还是不要反抗了,乖乖的跟我回去。” 玉莫言余光闪过两侧,同时将一样东西暗暗塞到苏落手中,低声嘱咐:“我缠住沈风烛,你趁机往山上跑,一有机会便放信号出去,苏起会来接应。”说罢,不给苏落还口的机会,寒光一闪,他的软剑已出鞘。 苏落略一犹豫,叫道:“那你小心!”随即便拔腿向前跑,同时握紧了手中发信号的烟花。 她不能拖累玉莫言!玉莫言让她跑,她就跑! 没跑两步她又不得不停下,眼前又出现一拨人,全是蒙着面,与销音阁那群人完全不同的打扮。苏落一咬牙,拿出烟花,期待能唤来苏起从天而降。 大师兄没来,雨倒是来了,信号还未发出,便被迎头洒下的大颗大颗的雨水浇灭。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 苏落大惊,回头叫:“玉莫言!” 见她逃跑不成,玉莫言微一簇眉,也不再与沈风烛纠缠,快步抽身,一把拉过苏落,低声道:“笨丫头!”说话间便已带着她朝那群蒙面人冲去。 苏落挺委屈,老天爷这时候下雨,怎么能怪她笨呢? 玉莫言在前冲,苏落跟在身后,时不时来个小偷袭,踢这个一脚,抓那个一把,两个人渐冲渐进,竟然到了山顶。此时雨也愈加的大,“哗哗”的雨声盖过武器的交错声,满空飞舞的雨丝也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家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场倾盆大雨,全被淋成了落汤鸡。 “小笨贼……”玉莫言头发柔顺的贴在脸上,嘴角却依旧挂着不羁的笑容,“我们恐怕逃不掉了。” 苏落手撑在额前,防止雨水浇到眼睛里,大急:“怎么办啊!” 玉莫言瞥一眼身侧,另一头下山的道路本来已经破旧,被大雨一冲刷,更是千疮百孔,何况暗中埋伏众多,销音阁一向不做无把握之事。 眼下最好的退路恐怕就是他们身后——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沈风烛逼近了,拿折扇挡在眼前,声音透过雨幕清晰的传过来:“我只要这位姑娘跟我回去,你们没得选择。” 玉莫言冷笑:“我只是不知道销音阁什么时候竟然与江湖的三流混混合作了?” 沈风烛瞥一眼身后的那群蒙面人,因为雨水的浇灌,蒙面巾贴在脸上,异常的狼狈。他淡淡笑了笑,道:“我的目标是这位姑娘,而他们的目标是你——妙手无双玉莫言,我们各取所需,暂时合作也没什么不可。” 玉莫言眸底似卷着狂风,却又因为大雨不甚分明,他握紧了苏落的手,淡淡笑道:“莫非你以为此举非成功不可?” 沈风烛挑眉:“难道不是?” 玉莫言不答话,反而扭头看着苏落,柔声道:“小笨贼,你愿不愿意信我?” 雨中他的模样虽也有些狼狈,却因为眸中温柔的光彩衬得更加从容俊逸,他出神的瞧着苏落,几乎温柔的可以把她吞噬。 苏落迎上他的目光,微眯着眼睛,却坚定的点头:“我相信你!” 她许下诺言,随即对着沈风烛叫道:“叫什么蜡烛的,你别以为自己一定会赢,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你!”她顿一顿,又立即补充,“现在这么大的雨,我看你这支蜡烛还能烧到几时!” 她话音未落,却被玉莫言猛一拉扯,两个人一起跌向身后的悬崖,转瞬便不见了影子。 沈风烛心中一惊,快步上前,因为雨势太大不甚清楚,只看见悬崖下一个转瞬即失的白点。这两个人不愿被擒,宁愿一死吗?沈风烛暗叹口气,回身道:“走吧,他们死了。” 沈风烛率先转身离去,暴雨之中,谁也不愿多待,蒙面人粗略往崖下扫了一眼,也随即离开。 而悬崖边下的野生的藤蔓里,伴着喧哗的雨声,却传来一声秀气的低语:“你吓死我了!” 另一个好听的回答:“放心,骗那家伙而已。”只是这声音有些沉闷。 说话的二人正是玉莫言与苏落,他们表面跳下悬崖,实际上借着藤蔓却是攀在崖壁上,玉莫言丢下外衣,混淆了沈风烛的视线,果然骗过了他。 苏落仰起脸,发觉脸蛋被雨水打的生疼,紧忙低下头,问道:“我们怎么上去?” 玉莫言移动下身子,离的她近了,才低声道:“我们不上去……” “啊?为什么?”苏落不解。 苦笑一声,玉莫言道:“这离悬崖上方也有一段距离,我们无处借力怎么能上的去?何况还在雨中,行动更加不便。”他顿一顿,道,“我们只能等,苏起跟在后面一定能找到我们,到时候你就会得救。”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等吗?”苏落纠结于眼前的问题,没有注意到玉莫言最后一句中的“我们”改成了“你”。 玉莫言左手攀着藤蔓,右手将苏落拥在怀里,柔声道:“你抓紧了,一定能坚持到苏起赶来。” 苏落终于听出他话里的异样,却因为温暖的怀抱一时疏懒起来,不想说话。 “咔!”藤蔓的那头,发出沉重的破裂声。 玉莫言拥着苏落的右手更加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他炽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温柔的话语响在耳侧:“早在跳下来时我已经观察过,这根树藤并不结实,又因为下雨的原因,土质更为松动,所以它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苏落深吸口气,惊异的瞪大眼睛,再也顾不得雨水的冲刷,抬起脸来瞧着玉莫言,他的脸白皙干净,仿佛透明的玉石,坚毅勇敢,可是他眸中的神采却温柔如水,柔水与玉石的交错,组成苏落永远无法忘记的绝美的脸。 玉莫言淡淡笑了一声,目中眺望着远处的景色,口中淡淡道:“反正他们是要我死,可是沈风烛带你走还有活的可能,不跳下来就都会死,跳下来则只会死一个……” “不!”苏落脑中灵光一闪,急道,“有一个高手,他,他一直保护着我!他一定也跟来了!他会救我们的,我们都不会死!”说罢腾出一只手从衣兜里拿出在天影城时便保存起来的金扇坠。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玉莫言,不能死! 玉莫言突然轻快的笑出声,从她手里拿过金扇坠,摇头无奈道:“小笨贼,你还不明白么,你的金扇坠大侠就是我啊!” 苏落怔住,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讷讷的道:“你干吗……” 玉莫言温柔的一笑,低声道:“你这个爱惹麻烦的性子,我不护着你怎么行?” “咔咔!”树藤的断裂声,仿佛一曲镇魂调的前奏。 玉莫言微有些失神,一丝无奈漫过心头,随即又恢复如常,贴进苏落耳边轻声道:“大概销音阁以为你死了,不会再一路追你,但是你还是要小心些,千万不要再惹事啦,知道没?待……待苏起救上你以后,你便跟着他,他虽然罗嗦,却是个好师兄……”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话语却愈来愈有交代后事的感觉,每一个字眼都带了诀别之意,“如果被销音阁碰到,就赶快逃命吧,别再傻呼呼的冲上去,记住啦?真要到了紧要关头,就亮出你的玉环,也许她会看在玉环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总之,多加小心……” 第二百零四章 笨贼爱美男 32 苏落神情愕然,玉莫言怎么了? 腰间力道一松,玉莫言的右手轻轻一推,使她脱离了自己的怀抱。身外的温度猛然消逝,苏落一个激灵,怔忪的看着玉莫言。 “还有,小笨贼。”玉莫言绝然一笑,俊美的容颜在这一刻竟然格外的艳丽,他在她耳边低低呢喃道,“小笨贼,我喜欢你……” 最后一丝温暖抽离身旁,声音未落,他手已松开! 苏落空出来的手捂住嘴唇,不可置信的看着玉莫言直坠下去的身影,瞬间,心里一空,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一瞬间被抽离。她茫然地看着那影子消失的地方,整颗心仿佛已经麻木。 真的,真的喜欢我么? 那为什么现在才说? 为什么现在才说呀? 我也喜欢你…… 我也是喜欢你的呀……玉莫言! 二十五。 苏起赶到苍岩山顶救下苏落时,天已放晴,混着泥土味的空气格外清新,一颗颗残留坠树叶上的雨珠晶莹剔透,分明是一派生机昂然的气象,可是苏落却宛如失了灵魂一般,眼神空洞的吓人。 “落落?”他以为苏落被吓坏了,劝慰般将她拥进自己怀里,声音轻柔的好似一缕烟,“不用怕,师兄在。” 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踪迹:“玉莫言呢?” 听到这个名字,苏落空洞的眸恢复几分神采,她看着苏起,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苏起心疼,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小师妹何曾有过这样绝望的神情?地表被雨水冲刷过,没留下一点痕迹,若不是他心血来潮往崖下看了一眼,恐怕苏落便要在崖边多待些日子了。 坠下绳子,攀到苏落身边,苏起才发现,她手早已经松开,只因为腰上也被藤蔓缚着,才没有掉下去。那一脸麻木的神情,比死去更让人感觉冰冷。 “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苏起缓和了语气,轻柔的抱起她,下山。 她的额头滚烫,竟然是发起了高烧,眼下最重要的去找大夫。粗略眺望一眼,依旧没有玉莫言的影子,苏起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强令自己暂时不去想。 下了苍岩山,进了京城的地界,就近找了大夫开药,苏起便找家客栈住下,匆匆忙忙去熬药。 苏落始终是一言不发,一是发着烧身体不适,再者,她头一次这样的疲惫,只想抛下一切去睡觉,不管世间所有的烦恼,一觉睡到地老天荒。 煎好药,苏起唤醒她,一勺一勺的喂,苏落乖巧的喝药,可是目光呆滞,身子里总似乎少了一魂一魄。吃完药安抚她睡下,苏起眉头紧锁,不自觉长叹一声。 他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莫言去哪里了? 这丫头睡着了也不安稳,浑浑噩噩说着梦话,折腾了大半夜,烧才退了下去,苏起也倚着床边昏沉睡去。 天色微亮。 “师……兄。”沙哑的声音,伴着深深的疲惫。 苏起被唤醒,顿时大喜,喜上眉梢,笑道:“落落!你醒了!折腾了一晚,吓死我了,真怕你烧出什么问题来!现在烧退了,人也醒了,我也放心了!”他顾不得洗漱,跑去拿了一个小包裹,再回来递给苏落,“你的宝贝东西扔在师傅那儿就不管了,亏得我全收着呢!你这个性子啊,什么时候能改改就好了,万一哪天把自己丢了可怎么办?” 他是真的希望小师妹能开心起来,不要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要能逗她开心,叫他做什么都愿意。 看着絮絮叨叨的师兄,苏落弯起嘴角,心情莫名好了几分。她拿过苏起递来的包裹,认真的一层层拆开。 最先呈现在她眼前的,便是一件雪白的素纱衣及被撕扯破烂的鹅黄色长裙。 托着包裹的纤细的手僵住,怔了许久,苏落抬头,轻缓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师兄……我要去苍岩山。” 这两件精美的裙子,全是玉莫言送她的呢! 玉莫言……你还在么? 苏起微一愣神,随即便点头答应:“好。” 二人又照昨天的路折回苍岩山,苏落的身子刚好,不适宜太累,苏起雇了一辆马车,在小路上疾驰。 到了山脚,不再适合马车行进,吩咐车夫在此等候,苏起与苏落步行上山,到了昨日那个位置,苏起才小心的开口:“落落,到底玉莫言他……” 他话未说完便已闭口,因为他看见苏落骤然色变的脸。 紧紧咬着下唇,苏落克制着因为听见这名字而颤抖的身体,指甲嵌入肉里,尖痛的刺激,强令自己保持清醒,她扭头看苏起,一字一顿坚定的说:“我要到这个悬崖的下面去!” 悬崖的下面……苏起蹙眉,心中了然。 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未说,只陪着苏落沿着陡峭的小路,跃躲跳翻,绕了大半天,才抵达崖底。这里已是苍岩山的山谷,从下往上看,悬崖几乎倾斜,压迫着他们的视线,让人情不自禁便生出膜拜的心意。 苏落紧盯着地面,瞪着眼睛,一寸一寸的寻找。 苏起知道她在找什么,他也在旁帮着搜寻,心中却暗暗期待找不到任何痕迹……唯有找不到,才能证明玉莫言没死。 他也不希望玉莫言死啊……那也是他的朋友。可是,如果真的是从崖下掉下来……苏起心中轻叹,隐隐有些伤心。 苏落突然停住脚步,眼神如钉死钉住前方,移不开分毫。 她的面前,有一滩血迹,因为泥土或是其他东西的混合,再加上雨水的冲刷,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褐色痕迹。 身体里突然生出一股力量,苏落一把推开苏起,自己冲了几步,将那滩血迹踩在脚下。她缓缓屈膝,最终跪下,颤抖的手指小心的摸上去,喃喃的自语:“血在这里……人呢……” 人呢……人不在,那是……他还活着么…… 仿佛是回应,山谷间传来一声急促的狼嚎,随之嚎声此起彼伏,在山谷间回荡。 苏起猛然警觉,他们已经在这山上耗费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此时天色又晚,若再久留,恐怕对他们不利。 苏落回头,一脸迷茫望着苏起:“玉莫言……他人呢?” 那个喜欢眯着狭长眸子的玉莫言,总爱调笑她的玉莫言,明明是爱护她却嘴硬不肯承认的玉莫言,为了保她的性命依然选择死亡的玉莫言,他……人呢? 苏起咬牙,虽不愿伤她,却还是说出了最坏的打算:“山谷有野狼,若是他在这儿呆了一夜,恐怕……” “我不信!”急切的出口打断,苏落却全身颤抖起来。 那个狡猾奸诈从容风流的玉莫言…… 不对!不是这样的!上次他就骗她装死,这次一定也是的! 苏落怔忪看着地面,泪珠如晨露,露水滴落,清秀的脸艳丽如一朵花,却迅速的衰败。她再次伸手,摸着血迹,渐渐俯下身,几乎趴在地上,泪如雨下,喃喃的哽咽:“你真的……留给我的只有这些血了吗?我……我不信……就是不信!玉莫言啊……你这个坏蛋……你出来啊……” 心里空出来的部分被悲痛填满,甚至溢出来,溢到喉咙里,酸涩的感觉,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俯在地面上,吻着那血迹,撕心裂肺的痛哭出声。 苏起在旁静静看着,直到苏落无力的伏在地面,哭的完全没了力气,才过去搀起她,一步一步离开山谷。 坐在马车里,苏落不再哭出声,只是无声的流泪,她的眼泪好像流不尽一般,如一条潺潺的小溪,静静的流淌,划过脸颊,掠过嘴唇,滴过下巴,最终落在衣衫上,浸透了衣裳。苏起俊美的目中透出忧色,握紧了她的手。 回到了客栈,苏落一整天没有进食,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苏起心情也是低落,却依旧强迫自己吃下,他若是垮了,谁还来照料小师妹? 次日天亮,接连两日没有好好休息的苏起犹在睡梦中,便听到隔壁房内桌椅碰撞的声音。他猛然惊醒,便直接翻起身冲向隔壁。 落落,千万不要做傻事! 大力推开门,看到的却是苏落整理包裹,整装待发的模样,见他冲进来,她甚至歉意的笑笑,轻声的解释:“没什么力气,所以撞翻了东西……” 苏起纳闷,思量片刻,才道:“落落,你……准备去哪里?”小师妹不会伤痛过度,哭坏了脑子吧…… 苏落眨眨因为哭泣太多红肿的眼睛,淡淡一笑,神情却是坚定而毅然:“我要去找玉莫言。” 完了……真哭坏了…… 可是就算哭坏了脑子,也是他心爱的小师妹啊。苏起心里微微抽痛,挤出一丝笑容,道:“落落,玉莫言他……”他已经死了…… “我相信他没有死!”苏落坚定的打断,她半仰着小脸,希翼的表情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我想了整整一晚,玉莫言这么狡猾,他一定没有死,他一定是装死骗我的!一定是!我要找到他,然后再狠狠揍他!” 第二百零五章 笨贼爱美男 33 苏起鼻子有些发酸,他温柔的一笑,将嘴里的酸楚压下去:“是,他一定没死,我也帮你去找他。” 纵是自欺欺人,也就让她一直欺下去吧! 又行了几日,终于到了墨城最繁华的地段,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越王府外不远处,扮成男装的苏落拉着苏起,时而嬉笑,时而沉思。 那个单纯天真的小丫头,仿佛在一夜之间成长了几岁,稚嫩的脸庞少了几许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冷静。这一切被苏起看在眼里,不知是喜悦还是心疼。 墨城,墨国的都城,正是苏落偷盗生涯的起点。 “师兄,你看,就是那个茶楼,我去偷玉莫言的东西,反而被他骗了!” “还有那间客栈,我去给他吹迷烟,反而被他从二楼推下去!他好狡猾!” “还有那条街,一直走啊走走到尽头有一颗树,是我当初埋师傅的弯刀的地方!玉莫言绑着我去挖的呢!” …… 往日笑语,历历在目。 可是……苏落茫然环顾四周,低声嘀咕:“玉莫言,他现在……到底在哪呢?” 苏起温柔的一笑,伸手揉揉她头发,眉眼间全是宠溺的神情:“不要急,只要他在这里,我们早晚有一天能找到他的。” 他知道,玉莫言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只顺从的跟随着苏落,跑遍墨城大小每一个角落,毫无怨言的帮她筹划每一个计策,计算每一次出手的结果。苏起像是温柔的湖水,表面永远平静无波澜,内里却从四面八方涌开包裹住苏落,给她温暖,还有勇气。 对着越王府发一会儿怔,苏落垂下眼帘,低低道:“走吧,师兄。” 二人找了家茶楼,选了雅座坐下,苏起才开口:“落落接下来想做什么呢?” 苏落闷闷道:“能做什么,顶多再去夜探越王府。” 苏起微一怔,继而失笑出声:“落落呀,你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么?” 苏落穿着男装更显清秀,她苦着一张脸,轻轻叹道:“不然能怎么样,玉莫言一定会来越王府的,他喜欢夜里行动,我只有夜探越王府,才有机会碰到他啊。” 苏起眼神微一闪烁,张了张嘴,顿了片刻,最后只说出一个字:“好。” 他神情温暖,眸底漫着疼爱,握着苏落的那只宽厚的手,从手心将温暖传递过去,仿佛在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即使他知道,玉莫言绝对不会出现。 两人正在闲聊,却突然听到楼下一声巨响,接着便是茶楼的店小二的怒骂声:“臭小子,你当我们清风楼是什么地方!还敢白吃白喝?!找揍呢你!” 苏起见惯了这样的事情,视若无睹,苏落却好奇的扒着头看下去。 那个被骂的青年,大约二十岁左右的模样,衣着朴素,甚至打了几块补丁,他刚从地面爬起来,一脸尴尬的陪笑。 见那店小二作势要开揍,他紧忙拿双臂护住头,嘴里忙不迭叫道:“您大人有大量,我以后一定赔!再说我只不过才吃了几块点心,打我还要费您的力气不是?” 那小二撸起袖子,暴怒如雷,大叫:“吃几块点心?那可是我们茶楼最贵的点心!就是把你卖了你也赔不起!” 一拳打过去,却被人伸手拦住,店小二诧异的抬头,见是位风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气质温雅,俊逸洒脱。他收回手,淡淡笑道:“这位朋友的饭资我付了,小哥就大人大量,放过他吧。” 店小二怔怔接过银钱,忽然恍过神,连声道谢,随着又瞪那吃白食的青年一眼,这才转身回茶楼。 替人付钱的自然是苏起,他本不想管这闲事,却又不忍拒绝苏落的央求,便下来管了一管。 苏起对那青年微一点头,淡淡一笑,回头见苏落也已出来,便柔声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去吧。”早些回去,也好筹划一下夜探越王府的具体步骤。 苏落点头,也好奇的瞥一眼那青年,便要随苏起一起走。 “等等!”那青年突然叫到,快步追上他们,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两位恩公如何称呼?小的日后也好报答你们!” 苏落扁扁嘴巴,道:“我们帮你忙可不是为了要报答!” 青年挠挠头,嘿嘿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可是我也要报答你们呀!”他见二人不搭理他,又紧忙迈几步跟上,嘴里一连珠道,“恩公啊!我叫萧渊!你们可以叫我萧萧,也可以叫我渊渊,还可以叫我萧渊渊……” 苏起轻笑出声,扭头看他,又瞥一眼苏落,道:“你们俩的性子倒是相像。” 苏落也瞥一眼萧渊,还未开口,那方已经开始在叫:“能和恩公的性子像,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还劳烦恩公告之尊姓大名,回去了我一定给你们立长生牌!” 长生牌?苏落怔住,继而大怒,一个白眼瞪过去:“你才死人!” 萧渊一时语结,半天才委委屈屈的道:“恩公,长生牌可以给活人立的……” 呃……她好象理解成灵牌了…… 苏落大窘,一手拉住苏起,从鼻孔里狠狠的发音:“师兄,我们走!”她越走越快,同苏起一起,渐渐将那萧渊甩在后头。 只远远的听见萧渊在后头喊:“恩公!等等我啊!” 回到客栈,筹划了半日,最终确定,当夜便去越王府转转。苏起不放心也要跟去,却被苏落拒绝,她叉着腰,傲然宣布:“越王府的守卫松懈,我来去自如,不需要师兄费心啦!” 也不知当初是谁在越王府的屋顶,三番四次的往下掉! 为什么要拒绝苏起,她自己也想不清楚,只是下意识的认为,若是像当初那样独自去闯越王府,那个讨厌的变态美男就一定会出现。 夜幕降临,苏落换一身夜行衣,准备出发。苏起细细碎碎的念:“千万别强求,大不了去溜一圈就回来,找不到他也不要急,早晚能找到的……越王府还是有些高手在,切不能硬拼,落落,你真的没问题么?” 回身瞪一眼,苏落纵身跃走。 去越王府果然是轻车熟路,苏落随意的转几个弯,跳几下,就已到了越王府其中一间房屋的屋顶上。 静静伏在屋顶上,此时气候已到夏末,微风比起夏初更多了几分闷热,苏落没待片刻,便又如同上次那样,一把扯掉了脸上的蒙面巾。她的眸子在夜空里微微闪亮,衬出她虽消瘦却依旧灵动的笑脸,粗略扫了几眼王府大致的分布,苏落纵身跃起,朝某一个偏僻的方向飞去。 她的武功依旧没有进步,可是在操作技巧上,却在一夜之间发生突飞猛进的变化。至少,再从屋顶上摔落这样糗的事情没再发生。 凭借模糊的记忆,苏落果然又找到了越王府的祠堂。 依旧是偏僻的小院,依旧是阴森的石屋,苏落怔怔站着,突然便有了一丝恍惚。周遭明明是寂静无声的,耳廓里却塞满了不知从哪冒出的说话声,一遍又一遍回放: “怎么又是你,小笨贼?” “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不许叫我小笨贼!” “难道你跟踪我?怎么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被你找到,嗯?小笨贼?” 小笨贼…… 小笨贼…… 初见的惊艳,再见的气急,以及后来的跟踪、怨怼,再到喂毒药,不离不弃,结伴而行,一步一步积累来的情感突然在此刻爆发,如滚滚江水,朝苏落涌来,瞬间淹没她娇小的身躯。 怔了半晌,苏落才回过神来,默默上前推开石屋的门。 一股冷气自门内袭出,苏落大惊,差点叫出声来,她怕的要死啊!在这个阴冷的小院里,就像有几百只眼睛盯着一般,叫她全身的不自在。 拍拍胸口,苏落喃喃自语:“恶鬼走开!恶魔驱散!”这才壮着胆子走进祠堂。 看来那次祠堂被玉莫言火烧后恢复的不错,前方摆着一牌牌的灵位,干净整齐,苏落一眼扫过,视线最终停留在偏僻一角的牌位上。这牌位与其他灵位的摆放完全不同,中间如同隔着一道界限,将它与其他牌位分割开。 这牌位上没有名字,只写着“玉氏之灵位”。 “阿弥陀佛……”苏落合手拜了拜这牌位,喃喃自语,“你就是玉莫言的娘吧?我带你走,你愿意跟我走吗?如果不愿意就说话哦……嗯,你不说话,那就是愿意啦!” 她捧起牌位,如捧着全天下最宝贵的珍宝,转身走出祠堂。 刚到门口,竟然听到院里轻快的脚步声,苏落猛的一惊,冲出祠堂。 那个人,是玉莫言么……? 他来取他母亲的牌位啦? 娇小的黑色身影直冲出石屋,随即顿住,院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黑衣人,也蒙着面。虽看不到脸,但从那身形便可感觉出,不是玉莫言。 玉莫言的身材可比他好的多呢! 大眼对小眼,双方都怔了一会儿,黑衣人讷讷开口:“……恩公?” 第二百零六章 笨贼爱美男 34 突然出现在这阴森小院里的,竟然是白天被店小二赶出茶楼的萧渊。 苏落将牌位捧在怀里,警惕的瞪着萧渊,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跟踪我?” 萧渊眨眨细长的眼睛,脱口而出:“我跟踪你干吗?难道你有很多钱?” 二人的对话如此熟悉,苏落再次恍神,她面前的萧渊俨然就是数月前的自己,而现在的自己,就是当初的玉莫言…… 玉莫言……我好想你呀…… 萧渊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轻声叫:“恩公?” 猛然回神,苏落又全身紧绷,一脸的戒备:“你在这儿做什么?” 萧渊尴尬的一笑,垂头道:“最近囊中羞涩,就想来越王府顺点零花钱,谁知道不认识路,竟然跑到这儿来。”他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切的抬头问,“到现在还不知道恩公的高姓大名呢,不知恩公能否告之?” 苏落抿一抿唇,突然绽颜一笑,道:“我叫玉莫言。” 萧渊瞪大眼睛,嘴巴大张能塞下一个鸡蛋,手指指着苏落,“你你你”了半天,突然跳起来叫道:“玉大侠啊!请收我为徒吧!” 伴着他的叫声,院子入口处呼啦涌进来一堆侍卫,为首的横枪喝道:“看你往哪跑?!”随即又惊道,“这儿还有一个!” 正巧这侍卫也几个月前抓过苏落的,现在仔细看了两眼,顿时大惊:“又是你这个小贼!” 萧渊展开双臂护在苏落身前,义正词严道:“不许说玉大侠是小贼!” 苏落语结,突然理解了当初玉莫言为何要想方设法撇开她,有个这样的人跟着,真的很没面子啊。她抱紧了牌位,不理会这帮人,脚尖一点,朝相反方向跃起。 萧渊紧忙在身后叫:“师傅!等等我!” 谁是你师傅……他一叫,苏落跑的更快了,不多时跃出越王府,停在一颗树下。 周围静悄悄,侍卫们显然没有追上来,苏落低头,看一眼怀里的灵位才安下心。然而,没片刻安静,耳边又响起萧渊死缠烂打的声音:“师傅啊,收我为徒吧!我一定乖乖学习绝不丢师傅的脸!” 苏落黑着脸扭头,果然萧渊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一脸的殷勤瞧着她。 从这颗树一直走到客栈,萧渊聒噪的声音一直未停过,他完全无视苏落的白眼加臭脸色,死缠烂打着,一脸陶醉的做自我介绍以及对她的崇拜之情,确切的说,是对玉莫言的崇拜之情。 “我自幼便立志要做天下第一神偷,为了这个梦想一直辛勤的练习,从不中断,我没有师傅,自学成材,对付一般的江湖混混绝没有问题!” 苏落侧目瞥他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这家伙梦想天下第一神偷?想抢她的饭碗么? 那边萧渊仍旧滔滔不绝,唾沫横飞:“我最崇拜的人就是玉大侠你啦!想当年你一偷成名,何其洒脱,何其神俊!那是大概三年前了吧,玉大侠你真是年少有为啊!……” 苏落忽然顿住脚,睁着大眼睛瞧着萧渊:“你很清楚?那把这几年来的事情都说给我听听。” 恩公有令,萧渊自然遵从,他喜上眉梢,紧忙掰着手指头数给苏落听:“从三年前开始,恩公你留书给八大派,指明要偷他们的镇派之剑,他们紧守了一晚,结果还是不翼而飞……两年半前,蕃帮进贡给皇室的明珠项链突然不见,贡盘上只有一张字条,正是恩公你留下的……还有两年前……” 苏落怔怔听着,情不自禁勾起笑脸,玉莫言这个家伙啊,原来是这么嚣张的,那条明珠项链……大概便是挂在夏雪脖子上那条吧。 “后来皇宫又多了一件珍宝,是比明珠项链贵重万分的素纱衣,据说是流传百年的纱衣,质材做工全是天下无二。结果一夜之间突然不见,大家都猜测也是恩公你拿的呢!”他眨眨眼,好奇的将脸凑过来,“恩公啊,到底是不是你拿的呢?” 苏落抿一抿唇,微笑着点头。 素纱衣现在在她手里,点头答应也没错。 萧渊惊叹一声,马屁紧忙拍上:“恩公果然是神偷的表率,武功卓绝,手法巧妙,神采风流,身材……”他上下打量苏落,忽然闭上嘴。 玉大侠的个头,好象有点矮…… 不过短短几句已经哄得苏落眉开眼笑,她笑眯眯挥手,道:“其实我不是你崇拜的玉大侠,你要是想找他,就守在越王府,他一定会出现的!” 萧渊一怔,又立即坚定道:“不管你是谁,只要是我的恩公,我一定追随左右!” 苏落扁扁嘴巴,不再理他,迈步走进客栈。 先去与苏起交代了今晚的收获,苏落便回自己房间睡觉,那灵牌被她恭恭敬敬摆在书桌上,十分的显眼。 次日天色刚亮,门便被拍的震天响,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脸都没洗,披头散发去开门,苏落眯着眼睛开门,转身回床上去补眠。一大早心急火燎的来找她,除了大师兄还能有谁。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身尖叫:“啊——!恩公,你……你是女的!” 苏落被吓的打个激灵,睡意登时去了几分,她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萧渊,顿时大怒,一拳捅过去:“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萧渊一脸委屈,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不敢开口。 这边的响动惊醒了隔壁的苏起,他也没洗脸,直冲进来,电光火石间长剑已经架上萧渊脖子,才缓缓的问:“落落,怎么了?” 最终确定不过是一场戏剧的误会,萧渊也才得知苏起与苏落的姓名。他昂首挺胸的表示,两位恩人对他的大恩大德此生无以为报,唯有跟随两位恩人鞍前马后以尽绵薄之力。 不过是几个点心钱,值得卖身么?苏落完全不解,但也懒的去管,既然人家死活要赖着,她也不好去打击。 待萧渊完全展现了自己的个性,苏落才后悔不迭,当初怎么一时心软没赶他走?! 他简直就是一块赶不走拍不烂的牛皮糖! 只要一出房门,看到的第一张脸必定是萧渊;只要一坐到饭馆的椅子上,凑过来的必定是萧渊;只要一上街,如影随形像只怨鬼般的也必定是萧渊…… 苏落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恨不得提椅子拍死他。萧渊垂头唯唯诺诺答应:“苏姑娘说的是!我一定改!一定!” 然后照旧。 赶不走这家伙,苏落只有央求苏起,以大师兄的罗嗦,想必不费吹灰之力。 苏起自信满满,拉过萧渊到某个角落里去嘀咕。一个时辰后垂头丧气回来,对着苏落叹气:“这家伙吃了秤砣铁了心,饶是我说干口水,他也不肯走。” 苏落皱起眉,叹道:“这可怎么办?” 苏起耸肩:“连我都赶不走他,可见决心之坚定,落落你还是认命吧。” 苏落瞥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萧渊,苦着脸抱怨道:“可是……他为什么只缠着我不缠着你啊!” 苏起面上突然泛起一丝冷竣的神色,他凑近苏落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暗中观察过他的动作神情,显然也是个高手,他这番胡闹缠着你,一定是有某种目的。”他顿一顿,又继续道,“不过应该不会害你,你多注意着些便可。” 虽然有目的,但有个这样的人跟着小师妹,大概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苏落歪头思索片刻,狠狠一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低语片刻,苏起又悠哉悠哉去茶楼喝茶,而苏落照旧穿男装,去越王府附近溜达,萧渊自然牛皮糖般跟随在后。 越王府方圆百米内的环境都已被她搜了个遍,还是没有玉莫言的半分影子,苏落不死心,依旧每天来守,时不时去夜探一番。萧渊的武功竟然也不低,至少不会拖苏落后退,白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晃来晃去,夜里便换上黑衣随她一起夜探越王府。 时光飞逝,一个月弹指而过,苏落仍旧没有任何头绪,但她依旧不放弃,认定玉莫言一定会出现。日复一日的等待,既锻炼了她的耐心,也逐渐与牛皮糖萧渊熟稔起来。 只是萧渊每次问起,到底在等什么人,苏落都只是沉默不语。 她在等……一个掉下悬崖的人……又或者……是在等自己的心。 只是苏起,由最初安安稳稳喝茶,喝了一个月,终于开始有些不安。 这日一大早,他便早早叫住苏落,瞥一眼身后的萧渊,犹豫了片刻,才道:“落落,你还打算等多久?” 即便是问出口,他也选择最温柔的方式,只轻轻的问,你打算等多久? 苏落眨眨眼睛,透出几分俏皮的笑意:“等到玉莫言回来为止啊。” “落落……”苏起眉宇间纠结起几分愁色,语气温柔的,轻缓的道,“别再等了……好吗?” 别再等了……他不会回来了。 一直满盈盈的希望好似被破开一个小口,迅速的流失。苏落抿起唇,忽然便有了一股怒火,她低沉的声音几乎有些尖锐:“为什么不等他!我一定要等到他来!” 第二百零七章 笨贼爱美男 35 鼻子一酸,眼睛就被雾气蒙住,仿佛筑在心底的牢固城墙突然倒塌,自己坚持的信念终于被人点破:为什么要等他?为什么还在等他?不要,不要等了吧! 秀丽的大眼睛盈满泪水,苏落却昂着头不让它落下,倔强的与苏起对视。 心似乎被揪了一把,有微微的疼,苏起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道:“是我不对……你去吧,他一定会来的。” 目送那个倔强的身影离开客栈,苏起有些迷茫的摸上胸口,左侧心脏的那个位置,竟然有了些微抽痛。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小师妹的宠爱,变作了其他的情感? 苏起摇摇头,轻车熟路再上茶楼,坐在靠窗的雅座上,随意瞥着过往的路人。顺手捻起一杯茶,瞧茶叶的起浮,苏起嘴角又挂上一抹无奈的笑。 小师妹就是小师妹,永远变不成其他。 抬手饮茶,苏起的视线再次移至路旁,敏锐的觉察到某一拐角处,有三个鬼祟的影子。 垂眸,饮茶,对那三个身影视而不见。苏起隐隐有些憎恨自己,却又无法控制的不想去管——他知道这三个人想要做什么,也知道许多小师妹不知道的事情,可是他不忍心去说破,唯有期待这突然出现的三人,能让苏落清醒起来。 那三个鬼祟的人影暗中跟随苏落与萧渊,绕过几条街,左拐右转,却突然失去了前方二人的踪迹。 “都是老三!不好好盯着!”其中一人拍了另一人一巴掌。 被打的那人不服的撇撇嘴,道:“让我盯着,你们干什么去了?” 早先说话那人一瞪眼睛:“早就说好的,你盯人,我和老大准备动手,现在人都跟没了,怎么办?!” 被打的那人闭口不言,却仍是满脸不服神情。 三人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调笑:“现在人就在你们身后,我只想问问,你们打算怎么动手对付我们?” 三人仓皇转身,见萧渊斜抱着肩笑嘻嘻对着他们,苏落则气咻咻在旁边扁着嘴巴——她本不信有人跟踪,未料到刚与萧渊躲起来,跟踪他们的人便自动现身。 一时间,几双眼睛瞪来瞪去,气氛颇为尴尬。 “哎呀!”苏落突然叫出声,“江大哥,原来是你们!” 三人全怔住,呆呆看着苏落,其中一个开口:“你……认得我们?” 苏落点头,清秀的小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指手划脚道,“你们不记得我啦?在七杀镇的时候,我们一起吃烤肉来着啊!” 这三个人,俨然就是当初在七杀镇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江英三虎”。 三个人又细细端详一番,才慢慢将面前这穿男装的小女子与记忆中那红衣少女联系起来,江大虎一拍大腿,幡然醒悟道:“原来是你,小妹子!你穿身男人的衣服做什么呢!” 见跟踪的人是相识的,江英三虎那份尴尬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熟络的套起近乎来:“小妹子!那天你怎么突然不见啦!我们兄弟三个还以为见鬼了呢!”说起鬼,江三虎还打个战栗。 这兄弟三人真是有意思,苏落乍见故人,心情大好,笑道:“那天你们睡着了以后,我就被人抓走啦,他还……他还拿走了你们身上的牌子!”她突然想起,自己顺手牵牌,若是与兄弟三人算起帐来也挺麻烦,干脆一把推到卫星云头上去。 江大虎不屑哼一声,道:“我们三个无名小卒,令牌又有什么用,除非是瞎了眼,才偷我们的玉牌!” 苏落扁扁嘴,眼珠一转,道:“不过后来我把那牌子抢回来了,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你们,现在还在我这里!” 江大虎嘿嘿笑几声,道:“那令牌没什么用,妹子你要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扔了便是!不用还了!” “嗯嗯!”苏落点头,随即又诧异的问道,“可是我不明白,三位大哥跟着我做什么?” “这个……”江英三虎齐齐擦一把冷汗,最后还是江大虎讷讷开口:“在江湖上混,总有些身不由己……我们被人胁迫,跟踪你和这位少侠……” 苏落并不生气,只好奇眨着眼睛,眸里的光彩异常明亮:“是谁胁迫你们?” 江大虎叹口气,苦笑道:“我们怎么敢说,说出来只怕命都没了,但既然妹子你是我们认识的人,我们也不会再打你主意。”他扭头看一眼自己的两个兄弟,又对苏落道,“我们这就收拾行囊准备逃命去,妹子你小心些吧。” 这兄弟三人也是够义气的好汉子,苏落心中感动,目送江英三虎离开。 一直含笑观看的萧渊突然拿胳膊肘捅她:“苏姑娘,不跟上去?” 苏落不解的看他:“为什么要跟上去?” 萧渊撇撇嘴,道:“自然是跟上去看看他们的主谋是谁了。” “好主意!”苏落大喜,一把拉过他,风风火火道,“走!” 萧渊站稳了不动,不急不缓道:“苏姑娘你跟我就行,我只怕你在前面冲,没多会儿就会被发现啦!” 苏落毫不介意他的奚落,只一脸兴奋的跟在他身旁,忽的悄悄一笑,低声道:“也许……就是玉莫言这家伙派他们跟着我呢……” 萧渊一怔,收敛了嬉闹的神色,问道:“他在你心中,就那么重要?” 苏落俏皮一笑,不回答他。 她的心里,在缓缓的说,这世界上,没人能比玉莫言更重要了。 一路跟踪江英三虎,绕来绕去,竟然又到了越王府的后门。江大虎上前敲敲门,低声说了句什么,门便被打开,三人进去复又紧紧关上。 萧渊瞥苏落一眼,见她仍是一脸不解,忍不住暗暗叹口气,低声询问意见:“进去看看?” 一个月相处下来,萧渊也算摸清了苏落的武功高低,知道她大概只有惹事的份儿,所以要做什么,都是由他打头阵。 萧渊在前,苏落在后,二人的身形如两片轻云,跃过越王府的高墙,随即隐匿。 “跟在我身后,千万别出声,知道了没?”萧渊不忘嘱咐,见苏落连连点头,这才放心,沿着墙角细细搜寻江英三虎的踪迹。 还未走两步,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引得二人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快去!”萧渊一把拉起苏落,飞一般的冲去,奔至到其实一个别院墙边——刚才那声叫喊正是从这儿发出。 眼下顾不得男女之别,萧渊揽上苏落的腰,纵身跃上身旁的树,轻的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苏落异常的乖巧,未做任何挣扎,只瞪着大眼睛一丝不苟盯着别院。 这时她才发现,江英三虎已在这片刻间失了性命,三人的尸体横在地面上,血汩汩自颈间流出,血腥味逐渐弥漫。在别院中的,还有二人,其中一人一身黑衣,身姿出尘,负着手背对他们。而另一人,则一手拿长剑,正在拭去剑上的血迹,神情冷漠,竟也是苏落的老熟人——墨先生。 “江……唔!”苏落想叫,被萧渊及时捂住嘴巴。 不能发声,苏落不甘瞪着院中的两人,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全狠狠掐在萧渊的臂上。 江英三虎是为她而死,若不是因为她,他们也不会回到越王府,更不会惨遭毒手!苏落看着院中三人的尸体,眼睛一阵灼热,泪水却未流出,她强令自己不能冲动,身体却已忍不住颤抖起来。 别院中,那黑衣男子淡淡开口:“知道这件事的,全要死。” 墨先生面无表情点头:“是。” 黑衣男子轻笑一声,转过身来,一如几个月前的模样,乌发如墨,神情阴柔,精致的唇角挂着几许魅惑之意。他扫一眼地面,微一皱眉:“把这些尸体处理掉,省得污了我的眼。” 墨先生仍旧面无表情的点头:“是。” 他说话的瞬间,萧渊已揽着苏落飞离越王府。 揽着一人,萧渊的速度也不慢,飞速的跃起、落下,不消一会儿便到了苏起所在的茶楼。他知道每日的这个时候,苏起一定会在这里喝茶。 果然二楼雅间,苏起一人自斟自饮,俊朗的面上表情十分惬意。 萧渊一把放下苏落,坐到一旁去大喘气。 苏起瞥一眼二人,察觉到苏落与往日不同的神情,这才温柔的开口:“落落,怎么了?” 苏落丢了魂一般,神情迷茫,眸中却第一次闪出吓人的恨意,她抓起苏起的手,有些委屈的,有些怨恨的,一字一顿道:“师兄……我第一次这样恨一个人,就好象在这世界上,我与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他若不死,我穷尽一生,也一定要杀了他!” 苏起一惊,脱口追问:“落落你怎么了?” “墨俊之。”苏落咬咬牙,缓缓道,“我要杀了墨俊之。” 萧渊在一旁补充道:“就是越王府的小王爷,他杀了苏姑娘的三位朋友。” 苏落忽然垂眸,低低的道:“其实……我知道,玉莫言他,大概是永远不会来了……那么高的悬崖……他……他也是被墨俊之害死的!”喉头哽咽,眼泪滴下,苏落这才算是真正承认了玉莫言的死。 第二百零八章 笨贼爱美男 36 世界上有一种痛,埋伏在心底,生根发芽,当你发觉时,已经痛到不可救药。今生今世,都再也不能忘记…… 深夜无月,客栈里无一丝声响,门口处却守着一个俊逸的青色身影。雷声轰鸣,眼看一场大雨就要倾盆而下。 忽然他动了动身子,温和的眼眸透出几分厉色,看向拐角处的阴影,不急不缓的开口:“我等你很久了。” 那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人,竟是萧渊。 苏起扯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微笑,压着声音道:“已经待了一个月,你总该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了吧。” 萧渊半敛眼眸:“苏少侠,我不懂你的意思。” 苏起侧身,右手握紧剑柄,精神高度集中,才缓缓道:“我看得出来,萧渊,你的武功也许还在我之上,虽然未必打的赢,但我也要勉力一试。我绝不能让你做出一分伤害落落的事。” 他话说完,便紧紧抿着唇,视线牢牢控住萧渊,随时准备出手。 任何可能会伤害落落的人,他都要控制住,哪怕牺牲自己也甘愿。 萧渊忽的淡淡一笑,道:“我若想害她,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他神情似乎是突然放松下来,身上的杀气也眨眼间消散。 苏起冷笑道:“我也奇怪你为何还不动手,也许你真的没有害她的念头,但我必须确定你的真实目的,否则我实在不能安心。” 萧渊十分轻松的笑笑,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只是……只是受人之托来照顾她而已,你大可放心。” 至于那个人……萧渊又是自嘲的一笑,却没再说什么,迈步走进客栈。 受人之托?苏起精神一振,急问道:“受谁之托?是玉莫言么?” 虽已接受那伤人的噩耗,但在他心底,其实也是期待有那么一丁点奇迹,能让他的好友死而复生。 萧渊脚步顿住,头也不回淡淡道:“无可奉告,我答应过他,永远不泄露他的身份。” 他人已进客栈,苏起仍呆呆立在门外。仰头望墨蓝的夜空,乌云翻滚,雷声震耳欲聋,时不时劈下一道凌厉的闪电,电光映在他俊朗的脸上,格外耀眼。 他忽然极温柔的笑了笑,喃喃自语道:“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一定要将那背后的人挖出来,给你瞧瞧是不是他。”说完这句,他目中多了些决然之色,转身踏入客栈。 若那个人真的是玉莫言,小师妹便不用再这么伤心,他们可以从此逍遥自在的浪迹江湖,写意人生,至于他……一个人逍遥自在应该也不错。若那个人不是玉莫言,苏起眼眸一闪,就让他来照顾苏落吧,时间总会抚平她的伤痕,融化她的心,他脸上透出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还泛着些柔情。 暴雨肆虐的夜晚,总有那么几个人无法入睡。 天亮之际,雨也停歇,清爽的空气里混合着泥土的新鲜味,深吸一口,便心情舒畅。趁着好天气,苏落起个大早,仍旧是一身英气的男装扮相,身后跟着牛皮糖萧渊。 与苏起招呼几句,她又照旧朝越王府方向而去。 苏落小巧的脸庞清秀灵动,承认了玉莫言的死,她反而更加坚强起来,昨夜的暴雨冲刷大地,也彻底洗刷了她的心灵。 她决定,她要为玉莫言讨回公道。 萧渊跟在后面,无精打采,瞥一眼前方,长叹口气道:“又是越王府……” 苏落哼一声道:“又没人拉着你来,你可以回去呀。” 萧渊被噎了一下,又马上嘿嘿笑道:“那怎么行呢?我誓死也要跟随苏姑娘你呀,谁叫你是我的大恩人呢!” 瞪过去一眼,苏落撇撇嘴,虽不甘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萧萧啊,那个,我知道你的武功要高我许多,你跟着我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吧,干脆你把你想要的说出来,我给你,以后就不用天天跟着我啦。” 萧渊嬉笑的脸忽然便平静下来,他轻轻一笑,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开心。” 苏落一怔,也跟着笑道:“我一直都很开心啊。” “我是指……”萧渊敛起眸子,低声道,“忘记玉莫言。” 忘记玉莫言? 苏落心头一跳,忽然跳脚怒骂:“萧渊!你算什么,凭什么叫我忘记他!”如小疯子一般,她扑过去,又撕又咬。 萧渊也不闪避,任她撕咬,一副了然的神道,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反正我会一直跟随你,直到你把他忘记为止。” 苏落微一顿,退后两步,气呼呼道:“那你就准备跟我一辈子吧!” 萧渊只是笑笑,又恢复成那副浮躁嬉笑的神情。 想帮玉莫言讨回公道,第一个要找的人大概便是越王爷。可是越王爷又不似他们一般整天游手好闲,每日要上早朝,要去衙门办事,平日里连个人影难摸到。两人在越王府周围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不如我们去皇宫里转转,也许能找到越王爷。”苏落开口提议。 萧渊举手求饶,无奈道:“我的姑奶奶,皇宫那种地方是我们去的吗?我还想留着小命多活几年呢!” “可是……”苏落反驳一句,又没了下文。她也是知道自己武功水平的。 可是,玉莫言不就曾在皇宫潇洒出入两次? 似是洞穿了她的想法,萧渊耸肩一笑,道:“本来以我的轻功,出入皇宫也不算难,若是加上你……再说两年前震惊江湖的盗宝大案还未破解,皇宫此时的防守比那时更严密了几分。”说话间,他刻意回避了玉莫言的名字。 苏落竟然破天荒的听出了他里的意味,有些疑惑,忍不住问出口:“我记得你以前很崇拜他啊,为什么现在又这样呢?”不去提他的名字,还要她忘记他。 萧渊撇撇嘴,道:“那是两码事。”话音一落,他又紧忙补充,“我崇拜他是一码事,要是你忘记他则是为你好,因为无论如何你们都不会再……在一起。”话声越来越小,但最终还是一口气说完。 苏落瞪他一眼,眯起眼睛,微微笑道:“我觉得,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呢!” 两人扯完闲话,又去茶楼去找苏起。 还是老位子,一壶茶,一个人,形单影只,潇洒品茗。苏起听到声响,扭头看去,与萧渊目光交接,又飞快的错开,这才微笑,从容自如道:“今天有什么收获么?” 苏落坐下,大眼睛亮闪闪盯着苏起,道:“师兄,我想要找到越王爷。” 苏起面容沉静如水,只淡淡一笑:“你想怎么找?” 懊恼的叹口气,苏落忍不出露出几分愁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这个越王爷连个鬼影都没,越王府里只有一个墨俊之守着。” 苏起温和脸上猛然闪过一丝杀意,道:“不如我出手,去杀了墨俊之。”他的视线越过苏落,看往萧渊,后者明显变色,似乎心事被触动。 苏落不知这二人的心思,自顾自摇摇头,闷闷道:“我也很想要他死,可是不能。他是玉莫言的弟弟啊……” “什么?!”苏起与萧渊皆是大惊。 苏落也是大惊,疑道:“你们都不知道?” 苏起怔怔摇头。萧渊神色忽明忽暗,显然也吃惊不小。 苏落猛的一拳头砸在桌面上,忿忿道:“弟弟杀哥哥,哥哥却不肯害弟弟,哪有这样的兄弟!如果不是因为玉莫言,我早就亲手把墨俊之砍成八大段去喂狗!还要再揍一顿他那个狠毒的老爹越王爷!” 萧渊突然苦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苏落咬咬牙,再一捶桌子,恶狠狠道:“就算不能杀墨俊之,我也要把这件事告诉那个老东西去,让他们家里人自己闹去!” 苏起又恢复那副沉静如水的姿态,苦笑一声道:“可你现在唯一愁的,便是找不到越王爷,对不对?” 苏落懊恼点头。 “落落啊……”苏起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苦笑一声,温柔的目光似乎将她包裹在其中,“你只想着玉莫言,就没有一丁点想到自己吗?你的身世,不想追查了吗?” 自己的身世……苏落怔住,自从玉莫言出事后,她真的再没有想过。 苏起宠溺的一笑,缓缓道:“越王爷这里,始终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不如暂且放下,我陪你回北关,我们去找销音阁,再重新调查关于你的玉环之迷,如何?再者,玉……他的死,不也有销音阁的份么?” 他始终不愿苏落沉溺于过去,在墨城呆的愈久,就愈是不安心。之前苏起不知越王府与玉莫言的关系,眼下知道了,他就更不能再任苏落留在这里。既然玉莫言都已不在,停留在这里也已经没有意义,哪怕去找销音阁,也比纠缠于越王爷的问题要好。 提议一出,苏起小心翼翼等着苏落的回答。 雅间静了片刻,苏落才斩钉截铁的回答:“师兄,我一定要给玉莫言一个交代,这件事不能解决,我绝不离开京城!”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苏起无奈,暗暗叹口气。 第二百零九章 笨贼爱美男 37 萧渊突然扯扯苏落衣角,笑道:“想解决这件事,倒也简单,只要你听我的,跟我去见一个人,他一定能帮你。” 苏落眼睛一亮,还未开口,苏起却已插话:“是你背后的人?” 萧渊微一怔,随即笑道:“没错。” 苏起轻舒口气,道:“能指挥你这样的高人,想来也不会是个普通人物,带落落去见他也可以,只是我必须跟着。” 萧渊缓缓摇头:“我只带苏姑娘一个人去。” “我去!”苏落脆生生开口,明月般的眼眸闪着坚定的神色,“不管他是谁,只要能帮我,我就去见他!” 略沉思片刻,苏起点头,应允道:“好吧,一切小心。” 跟随萧渊出了茶楼,一路上苏落若有所思,冷不妨问道:“萧萧啊,你一直跟着我,就是因为这个你要带我去见的人吗?” 自从二人熟识,她便一直不客气的叫“萧萧”。 萧渊诧异的回头,嘻嘻笑道:“你竟然能想到这点,真不容易啊。” 狠狠瞪过去一眼,苏落撇撇嘴,道:“哪有人倒贴着要把自己卖了的?我就知道你跟着我一定不怀好意!” 萧渊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一笑带过,边走边道:“眼下告诉你也无妨,这个人要我跟着你,一来是保护你,二来是防止你与墨俊之敌对,不让你们互相残杀。” 苏落快步跟上,拍萧渊的肩膀,有些惊奇的问:“你也保护墨俊之那家伙?” 萧渊点一点头,继续在前方带路。 苏落不依,拽着他的衣角,恨恨的道:“你为什么还要保护那家伙?他十恶不赦,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还杀自己的亲哥哥,这种阴险毒辣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为什么要保护他呀!” 萧渊一副无谓的神情,耸一耸肩,随口道:“谁叫他是我主子呢!” “什么!”苏落大惊,立即跳后几步,严阵以待。 瞧她这架势,萧渊又忍不住一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哼!”苏落暗暗握紧了背后缚着的匕首,一瞪眼睛,道,“跟墨俊之一伙的都不是好东西!萧萧你也不是好东西!”她心思一转,又立即补充,“我不跟你去见什么人了!你这个大坏蛋!” 萧渊神情一滞,怔了一会儿,才道:“你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如何?” 苏落想了想,勉为其难的点头。 萧渊微微一笑,拉过苏落,两人朝街角一蹲,瞧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缓缓开口:“皇家有权利的不止是皇上,各位王爷也分居一边,其中尤其以越王爷和穆王爷势力最大。而我所在的组织,名叫五重楼,就是越王爷用来铲除异己的工具。” “我跟随的主人,被人称为无名先生,他心思过人,计谋甚高,是世间少见的聪慧之人,一个多月前我死活要缠上你,就是他的命令。” “他为什么要你照顾我?”苏落问道,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萧渊一挑剑眉,撇撇嘴:“我怎么知道?我只服从,不问原因。” 无奈的叹口气,瞥一眼身旁的人,苏落有些隐约的不开心,就像是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被人夺走了一般。她本以为萧渊是真心对她好,却没料到最后也只是受人所托,对朋友的信任感瞬间消失,甚至还有几分被背叛的感觉。 萧渊忽然站起身,扯扯她的衣角,笑道:“走吧,小丫头,不论怎么说我也跟了你一个多月啦,这可不单单是任务了。你放心,如果无名先生要害你,我也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你!” 嗯……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现在的确是在保护她,并且继续保护下去。 心情突然放晴,苏落眨眨眼睛,笑眯眯的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最终停在一座阁楼前,阁楼上挂着牌匾,写着“倚红楼”三个字,刺鼻的胭脂香弥漫出来,整条街道都香气盈人。 妓院白天多不迎客,是以阁楼香虽香,却门可罗雀。 苏落俏丽的小脸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未开口,便被萧渊拉着进入。 老鸨似乎认识萧渊,远远的瞧见并不上来招呼,只点头示意。萧渊不多逗留,直穿过寂寥的花厅,奔后院而去。 苏落跟进来,警惕的打量四周,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也只好收回精力,等着见萧渊口中的无名先生。 后院环境清幽,布局雅致,空气中漫着淡淡的药香,嗅着这味道,苏落微一恍神,想起了七杀镇的玉园。待仔细观察片刻,她又觉得这后院有些熟悉。 中间的竹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个小丫头,朝萧渊款款行一礼,低声道:“小姐在给先生疗伤,还请萧公子稍等片刻。” 萧渊点头,与苏落坐在院里,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那小丫头端出去一盆血水,又收拾了片刻,才再来报:“小姐请二位进去。” 苏落瞧着那小丫头忙里忙外,再看刚才那盆血水,红的触目惊心,不由多了几分担忧——那无名先生不会病的快死了吧。 进了竹屋,血的一丝丝腥甜味已被药香驱散,一条长长的白色纱幔悬在床前,遮住了床上那个身影。外侧,则坐着位年轻女子,身姿绰约,眉目如画,只是目光锐利的有些吓人。 萧渊抬手一礼,与那女子打招呼:“欧阳姑娘好。”随即又给苏落做介绍,“欧阳瞳姑娘,明里是倚红楼的花魁,暗里是我们五重楼的头牌杀手。” 欧阳瞳很美,苏落却总觉得有些面熟,想了半晌没想出头绪,只得暂时放下。她正要打招呼,目光随意一闪,却发觉她腰间坠着一支笛子,雪白顺滑,不知是什么玉做成。 是她!苏落猛然想起来,早在几个月前她与玉莫言曾救下一名女子,并送到倚红楼,就是眼前这位欧阳瞳! 心里藏不住,她脱口而出:“是你!我救过你!” “咳咳……”纱幔那头的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欧阳瞳微一蹙眉,转身掀起幔布,进去给那人轻拍背部顺气,同时她清冷的声音也传出来:“姑娘若真的救过我,为何我全无记忆?这种话,还是不要随口乱说的好。” 苏落一怔,撇撇嘴,并不答话。她只是随口说出来,欧阳瞳不承认也就算了,反正她也没打算要靠这个谋取什么利益。 萧渊适时开口,伴着床上那人逐渐减缓的咳嗽声,他缓缓的道:“事情有些小麻烦,所以特地来问无名先生,下一步该怎么做?” 无名并未开口,欧阳瞳却已经有些凌厉的责问:“萧渊,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三番四次来扰,每次都是些屁大的事情,怕是存心的吧!” 苏落撇撇嘴,暗道,这欧阳姑娘可真够凶的。 萧渊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冷嘲热讽,不以为意,嘻嘻笑道:“欧阳姑娘可冤枉死我了,无名先生是我们的智囊,萧萧我对组织又是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啊,我怎么会想害他?” 欧阳瞳冷哼一声,怒道:“鬼才信!” 床上那人呼吸平顺下来,这才开口,他的声音似乎被沙子滤过一般,沙哑低沉:“无妨,有什么事便说吧。”他的身体似乎伤的厉害,说完一句话,都要喘息半天。 萧渊扯了扯嘴角,道:“您可从没告诉过我玉莫言和墨俊之是亲兄弟……” 连欧阳瞳都似怔了怔,才道:“你胡说什么!” 无名休息了会儿,低哑的回答:“就算你知道了,那又怎么样?” 萧渊一怔,半天才讷讷道:“这……您至少不该瞒着我吧。” 苏落听他们二人打哑谜,终于没了耐心,插嘴问道:“无名先生,我要见越王爷,该怎么做?” 无名沉默片刻,一字一顿道:“你要见他,所为何事?” “我……”苏落略一犹豫,还是实话托出,“我要把墨俊之杀害玉莫言的事实揭露出来,我要那老东西亲自收拾他儿子!”说话间,她都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无名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又休息片刻,讥诮道:“你告诉他又如何?想见他是很容易,可是见过他之后,你能让他为了死去的儿子,再杀死另一个儿子吗?” “我……”苏落下意识反驳,话刚出口却又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名这时又冷冷的道:“就算我提供了方法给你,凭你的脑子,恐怕也做不到!” 隔着纱缦,他的手似乎动了动,欧阳瞳便立即站起身逐客:“他很累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来吧!” “我……”苏落大急,叫道,“你告诉我办法,我一定能做到!” 萧渊倒不迟疑,拖着她,出了竹屋。 苏落不依,又抓又咬非要留下,萧渊硬是不松手,一直拉着她出了倚红楼,再看自己的袖子,都已经被抓的破烂。 “你是属什么的?”萧渊又好气又好笑。 苏落又是一爪子挠过去,叫道:“我要回去问他到底有什么法子!我还有好多问题没问!”无名到底为什么要派萧渊来照顾她?又怎么知道玉莫言和墨俊之的关系?他又怎么会为越王爷做事?这些她都还没有问呢! 第二百一十章 笨贼爱美男 38 萧渊侧头避开她的爪子,笑道:“你回去也没用,欧阳瞳也是会武功的,你以为她不会收拾你?” 那个凶巴巴的欧阳瞳……苏落叹口气,不再挣扎。 萧渊满意的一笑,松开了钳制她的手,顺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这才乖!明天我们再来问就是了。” 二人离开倚红楼,墙角处才渐渐显出一个淡青色的颀长身影——苏起一脸淡漠瞧着面前的妓院。 他怎么会真的放心让苏落跟来历不明的萧渊走?之前假意答应,自己则暗中跟随在后,一来确保师妹的安全,第二则能顺便查出萧渊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倚红楼吗? 苏起直接绕过阁楼,轻巧的落于后院中,他粗略扫一眼周围的情形,便飞快的朝那中间的竹屋奔去,脚步声轻若未闻。 刚一推开门,一声清叱,一支玉笛泛着杀意便点出来,苏起身形一掠,就已到了竹屋中。欧阳瞳的武器怪异,手法高超,全未引起他的注意,一进竹屋,他的视线就已经盯上了床上那神秘人。 回手一剑挡住欧阳瞳的攻击,苏起另一只手撩起那层纱幔,顿时大惊道:“是你?!” 竹屋归复平静,若有若无的药香弥漫在院子里。 苏起回到客栈,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苏落与萧渊嘻嘻哈哈的玩猜拳,谁输了脸上便贴张纸条,很明显的,苏落脸上要比萧渊密集多了。 这两个人,真是童心未泯啊。苏落也就罢了,萧渊武功绝卓,心思缜密,竟然也陪她胡闹。 苏起暗自摇头,温和的开口:“落落,我有话对你说。” 苏落胡乱扯去脸被贴的小纸条,走到门边,眨眨眼睛:“有什么话啊?” 她白皙的脸,清澈的大眼睛,都透着一股纯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苏起忽然有些语塞,心情突然紧张,他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眼来已是满眼温柔的神色,如一潭平静柔和的湖水,“落落,我想告诉你,我……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 苏落歪头思忖片刻,道:“师兄现在不就在照顾我吗?” 这个笨丫头啊! 苏起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伸手拨开她鬓角凌乱的头发,语气更显温柔:“和这个照顾不同,我想以后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生死相约。” 仔细观察着面前这个俏皮灵动的女子,苏起的温柔似乎能融化一切,他的语调淡淡的,响在苏落耳侧:“我的小师妹,越来越漂亮了呢,也越来越可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喜欢上她了呢。我知道,要很快忘记玉莫言不可能,可是我能等,等到我的小师妹能完全放开过去……落落,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等你想清楚再说,就算等一生一世都没关系。” 苏起说完这段话,又宠溺的揉揉苏落的头,转身回自己房间。 苏落怔了半晌,脑袋里却还是有些混乱,怎么坐回去都有些不清楚。 萧渊在一旁笑嘻嘻道:“哎呀呀,大师兄表白啦,小师妹是不是很开心?” 苏落这才回神,瞥一眼他,有些疑惑的道:“师兄这样……好奇怪哦。” 大师兄一直像她的哥哥那样,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哥哥不再像个哥哥了?她完全没有留意到。 萧渊也撕去脸上几张纸条,笑道:“等你习惯了就不奇怪了,不如接受他试试,如何?” 苏落清秀的小脸若有所思,忽然抬脸叫道:“不行!” 就是不行!虽然大师兄很好,可是只要一朝这方面想,她脑子里就会浮出一个清雅出尘,俊逸潇洒的人来——玉莫言。 或许正是苏起说的那样,她不可能那么快忘记玉莫言,苏落红唇渐渐勾起,淡淡一笑,她过去忘不了,现在忘不了,将来,也许永远都忘不了。 萧渊撇嘴,站起身打个呵欠,道:“可怜的苏起啊,或许要暗自神伤了!”他随意拍拍苏落的肩,便朝屋外走去,“我回去睡觉啦!明天还要去见无名!” 只剩她一人在房里,静的有些过分,甚至连灯烛燃烧的细微声音都能听得清楚。苏落发了会儿怔,忽然一拍脑袋,便爬到床上去睡觉。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她才不要费脑子去想! 次日天亮,她便拉着萧渊去找无名。 倚红楼刚送走最后一批客,眼下也是有些寂寥。萧渊与老鸨打过招呼,二人照旧直奔后院。 刚到后院,便听到震耳欲聋的咳嗽声,苏落暗暗吐舌,这位无名病的还真不轻呢! 被小丫鬟引着进了竹屋,那咳嗽声也渐渐平息下来,欧阳瞳掀起纱幔走出来,美艳的面上是遮不住的憔悴,似乎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睡过了。 无名喘息了阵,哑然开口:“瞳儿你去休息一会儿,萧渊也退下,我与这个小丫头有几句话单独说。” 欧阳瞳一惊,下意识道:“我不走!我需要留在这里照看你!” 苏落眨着眼睛悄然注视屋内几人,对无名有了几分好奇,暗暗思忖何时把那纱帐揭开,好一睹他的真面目。 无名又歇一会儿,道:“只是离开片刻,没关系的,瞳儿你也需要休息,乖,听我的。”他的声音虽缓慢沙哑,且虚弱无力,但其中的意味却是十分的坚决,叫人不由自主便想服从。 欧阳瞳怔了怔,又犹豫片刻,才道:“好吧。”她视线转向苏落,语气中不自觉多了几分凌厉,“你好好看着他,若是出事了,我拿你是问。” 苏落满心想着如何一见无名的真面目,连忙点点头答应下来,便推推搡搡将萧渊与欧阳瞳赶出竹屋。 这二人一出去,苏落便忍不住偷笑出声,口中道:“无名先生,你要与我说什么?”她嘴里说着话,身子却悄悄移动到了纱幔前,手猛的掀开,眼睛往里望去。 这一眼下来,顿时有种被骗的感觉。 无名侧着身子倚靠在床上,手握成拳,放在唇边,时不时低声咳一两声。他的头发没有扎着,放任其散开,如顺滑的丝绸,从肩头滑过,有几缕,搭在额前。若只看身形,有些消瘦,大约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只是他的脸——绝大部分都被一张似银非银的面具遮盖着,唯一露出的唇苍白无色,下巴也是消瘦的几乎成了尖葱。 看不到无名的真面目,苏落有些失望,赌气般的扯扯纱帐,抱怨道:“躲在这里干吗还要戴个面具啊!” 无名似乎是笑了笑,低声道:“便是为了防你们这些突然闯进的人而戴的。”说完这句,他又默然喘息。 昨天苏起的突然闯入提醒了他,若要想不被看到他的脸,除去在床前设下帐子,还需要戴一张面具方能保险。 苏落不自在的撇嘴,退后几步大大咧咧坐在竹椅上,道:“好吧,不看就不看,你要和我说什么?” 无名又轻咳几声,反问道:“不是你有话要问我么?” 苏落一怔,立即坐直了身子,眼睛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我要去见越王爷,然后对付墨俊之,你肯教我法子么?还有啊,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你又为什么要萧萧保护我?”昨日没有问出的问题,全被她丢了出来。 “萧萧……?”似是自言自语,无名低声沉吟,又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和萧渊,关系已经很近了?” “没有呀!”苏落摆手,意兴阑珊的喝茶。 同这个无名聊天,她竟然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就像对面的人是个认识许久的,让她情不自禁便放下戒心,生出亲切的感觉。只是他说话实在太慢,每说一句都要休息好久,实在让人等的无聊。 无名又休息了片刻,道:“你要去见越王爷,容易的很……他每月初五都在越王府闭门不出,那时候你只需拿一样东西去求见便可。” “什么东西?”苏落瞪大眼睛,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一个牌位。”无名一字一顿的说出口,沙哑的声音含着几分诡异,“他府里的一个牌位,写着玉……” “玉之灵位!”苏落打断他,叫出声来。 无名怎么会知道这个牌位的,苏落有疑惑,却懒的去想,眼下她心头更多的是喜悦,打断了他的说话,又继续道:“这个牌位我早就偷出来了!现在就供在我房里,我每天都要与它说上几句话呢!” “哦?”无名低低的开口,“这个牌位对你很重要么?” 苏落歪头想了想,笑颜如花,十分轻快的道:“对呀,很重要!这个牌位的主人是我很亲近的人!” “原来如此。”无名轻咳几声,嗓音更有几分沙哑:“马上又要到初五了,你依我之言去求见越王爷便可,至于其他的问题……” “恕我不能回答你。”沉默片刻,无名低低的道。 苏落连连点头:“没关系没关系!只教这一个方法我都已经很感谢你啦!”她说话间站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无名才刚开口,又是一番剧烈的咳嗽。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笨贼爱美男 39 这番咳嗽比之刚才她在竹屋外听到的还要剧烈,几乎要肺咳出来一般,每一声都似炸雷,沉闷的炸响在屋子里。 苏落猛一吃惊,顺手抄起身旁的小杯子,从不知什么容器里倒满了一杯水,掀开纱幔冲进去,扶住他羸弱的身子:“你没事吧!喝点水?” 才一触手,她又有些吃惊,这副身子竟然已经瘦的完全不像样,仿佛一阵轻风,就能把他吹走。 再仔细看一眼,无名的眼睛空洞无神,竟然是个瞎子! 苏落更为惊讶,但总算克制住了叫出声的冲动,只是在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悯。 无名又咳了半天,才逐渐平息下来,他嘴唇沾上苏落端来的杯子,又顿住。 “怎么了?”苏落微一怔,莫非他不想喝水? 无名只停顿了一下,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没什么。”说完微微低头,将她手中的杯子里的液体缓缓的喝干。 喂无名喝完水,苏落放下杯子,又转身冲出竹屋,刚打开门,恰与闻声而来的欧阳瞳撞个正着。 欧阳瞳倒也没说什么,狠狠瞪了她两眼,便急匆匆进了屋子。 这个欧阳瞳对无名倒是关切的很呢,苏落肚子里胡乱猜测,片刻间走出倚红楼,萧渊正蹲在街边等她。 瞧见苏落,他笑眯眯站起身来,挥手招呼她:“无名教给你法子没?” “教了……”苏落随口答道,却又突然想到自己还没道谢,又转身冲回去,遥摇的喊一嗓子,“我去谢谢他!” 再回到后院,听入耳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声。 再走近了几步,又听见欧阳瞳心疼的责骂声:“你的身子怎么能喝酒?!你明知道那是酒,为何还要糟蹋自己?!” 酒? 恍神间,苏落想起自己临走前喂给他的那杯水。 天啊,她竟然喂了酒给一个重病缠身的人!可是,无名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喝下去! 一瞬间,对无名的感觉又复杂起来,交缠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竹屋内渐渐平静,传出无名沙哑却含笑的声音:“难得开心,当然要喝点酒助兴……” 他语音未落,竹屋中欧阳瞳已低声抽泣起来,哽咽道:“你都吐血了……” 苏落大惊,急急的迈开脚步,想要进去看看,却骤然一觉摇上一紧,身体已经腾飞起来——是萧渊。 萧渊揽着她,飞出小院,落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放下她才淡淡开口:“你信不信,若欧阳瞳知道是你害的无名吐血,她一定会杀了你泄愤的。” “可是……”想到无名含笑却无力的应答,从容悠缓的喝下那杯酒,还有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睛,苏落心脏骤然一紧,有些纠结的心疼。 即使是欧阳瞳,骄傲如她,也为了这个人难过流泪,无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三十二· 苏落抬眼,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萧渊,死皮赖脸缠在她身边,却有着一身高明武功的人。他清俊的脸永远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好象这世上没什么能让他在乎。不论是辱骂还是讽刺又或是夸奖,他全盘收下,然后再一脸无所谓的回应。 这样的人,会是个杀手么? 她微眯起眼睛,有些迷茫的注视着萧渊,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来。萧渊大大方方任她打量,嘴角挂着不羁的笑容,一双眸子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杂质。 “你……”苏落终于怀疑的开口,“你不担心无名的身体吗?” 萧渊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道:“有欧阳瞳看着,哪用的着我担心?” 苏落秀气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不敢太确定的道:“可是我看他的身体……快撑不住了啊,他是你们的智囊啊,万一死了怎么办?” 萧渊撇撇嘴,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不会那么容易死。”他不着痕迹的一转话题,“对了,他教了你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苏落果然中计,答道:“他说每个月初五越王爷都会在越王府呆着,到时候只要我拿一样东西去求见,他就一定会见我。” “初五啊……”萧渊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今天是初一,还有四天。” 苏落一怔,也数数手指,不由得愁道:“是啊,还有四天,这四天我可怎么过呀!” 萧渊淡淡一笑,凑到她面前,眸中多了些狡猾的神色:“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就先去做呗,我可以帮你呀!” 苏落思忖片刻,握拳笑道:“我要想办法治好无名的病!” 怎么最后又绕回来了? 萧渊有些无奈的呼口气,瞥一眼身旁娇小的身子,道:“他不是有病,那是内伤,他能活到现在已经十分不易,更别提医好。” “那该怎么办?”苏落抬起脸,追问。 萧渊皱眉,叹道:“恐怕没有办法,除非……除非能有天下闻名的毒草阴晴草以毒攻毒,他才能有些活下去的希望。” 阴晴草!苏落眼睛一亮,叫道:“我知道在哪里!” 萧渊淡淡哼一声,道:“我也知道,不就是富甲天下的方府吗?”他又低下头,眨眨眼睛,“可是你不知道吧,前些天方府出了事情,那颗名草早不知道被转移到哪里去了!” 那就是说,阴晴草现在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了。 萧渊抱肩,随意道:“所以我说呀,要救无名恐怕难的很,你不如换个事情去做,也好打发时间。” 苏落眉头纠的更紧,心里胡乱思量着,救还是不救?救的话要去那颗现在不知所踪的阴晴草,恐怕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上几分;不救的话,倒是轻松了许多,可无名剧烈的咳嗽声,还有他几乎轻到不可察觉的低笑,全在她耳边反复的回响。 明月般姣好的大眼睛先是有些微动摇,最后全愈来愈坚定,稳固如磐石。 她抬眼,直盯着萧渊,一字一顿道:“我还是决定,我要去找阴晴草,救无名。” 萧渊诧异的低头,怔了片刻,忽然又释然一笑,拍拍她的肩头,道:“好吧,那我帮你打听下,看有没有阴晴草的下落。” 这个倔强的小丫头,总是能给人不一样的回答呢。 两人商定完毕,一人朝茶楼方向走去,而另一人则去打探消息。 茶楼二层包厢里,苏起闷闷的喝茶,街道的情景再不能引他注意,那双俊朗的眸里,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影子。 只是……他放下茶杯,低低叹出声,玉莫言啊,我是该谢你将她托付于我,还是该恨你占据了她心里所有的位置? 门板轻叩,清脆利落的甜美声音自厢外传出:“师兄,我进来啦!” 不待他答话,那抹火红的影子便直闯而入,坐在苏起的对面,一脸愉快的笑意。 苏起先是温和的笑笑,瞥一眼门外,才淡淡发问:“萧渊呢?”牛皮糖竟然没有跟来么? 苏落自顾倒一杯茶,一口气灌下,将茶杯往桌上一扔,才笑着嚷:“他去做别的事情啦!而我呢,想师兄啦,所以就来找你呀!” 苏起摆正茶杯,低低笑道:“我的小师妹终于想起她的师兄啦?”只是这温煦的笑容里,怎么看也有那么一丝落寞,一丝无奈。 苏落皱皱鼻子,撒娇般攀上苏起的手臂,拿柔嫩的脸蛋蹭了蹭,央求般道:“好师兄,你生气啦?” 这丫头!只有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这么黏人!十几年来都没变过。 苏起温柔的一笑,随手拨开身上的爪子,笑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是我最宝贝的小师妹呢!不过这次,又有什么要帮忙的?” 见目的达成,苏落偷偷一笑,才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神色,抬起脸瞧着苏起道:“我今天去见无名,他的病好重哦……我想帮他。” 苏起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沉吟不语。 苏落不解,再次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晃了晃,叫道:“师兄啊,你要帮我啊!” 苏起恍然回神,淡淡一笑,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苏落认真的表情,似乎映衬的脸上也泛出明亮的光彩,她的眸子熠熠生辉,竟然比外面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她的声音轻快却坚持:“师兄你的朋友那么多,我想请师兄帮我打听下阴晴草的下落,只有它可以救无名。” 无名……吗?抑或是……他? 苏起似是自嘲的笑笑,俊朗的面上多了几分坚毅,他勾一勾唇角,安慰一般反手拍苏落的手背:“落落放心,我一定找到阴晴草帮你去救无名。” 苏落大喜,跳起来叫道:“师兄最好啦!你先喝茶,我回客栈啦!”话音未落,她已跑至窗沿,一跃出了茶楼。 苏起不自觉微微一笑,淡淡摇头,这丫头,永远是这样风风火火,脑袋里像少了一根筋,少不得要旁边的人操心。远远瞧着那蹦蹦跳跳的红色影子,他的手再次抚上心口的位置,这丫头心里……是不是永远只有那一个人? 惆怅片刻,苏起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神情,他唤来店小二,要来文房四宝,挥笔一书,再装在信封里,吩咐小二送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笨贼爱美男 40 送出了信,苏起再端起茶杯,忽而摇头淡笑,喝了这么久的茶,也该换换口味了。 瞥一眼杯具中澄绿色的液体,茶名“清心”,一个多月下来竟然也不觉乏味,那种唇齿犹留茶香,淡然悠长的滋味,终究萦绕在心头,竟然异常的合他的心意。 那种感觉——就好象是多年相交的好友,交往淡然如水,却源源不断。 苏起微微抬眸,看往门口处,恰好的,门板也被轻轻叩响。 “请进。”苏起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门板轻开,先涌进来的便是一阵温柔的轻风,随后才慢慢踏进来一个颀长优雅的身形。这人动作未见很多,却意外的让人感到舒适,就像是最亲密的人,那么含笑舒缓的坐在你身旁。 论优雅高傲,他不及玉莫言。 论温柔俊朗,他又不及苏起。 但这两种风采结合在一起,却使他看起来格外的完美,每一抹笑容都使人如沐春风,情不自禁的心生好感。 苏起与他对视,微一点头,才缓缓开口:“在下莽撞传信相邀,希望上官公子不要怪罪。” 这人坐在他对面,从容的一笑,道:“怎么会?苏少侠肯见上官,便是给了上官足够大的面子。” 苏起洒然笑道:“上官公子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许多,从来只听上官公子的名号今日终于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上官含笑摇头,轻轻一拍手中的折扇,道:“江湖上排名四公子,你我齐名,又何需说这些虚的?苏兄以后叫我依然便是。” 上官依然,人称“雅公子”,虽是武林世家,却专注于经商,几年下来,上官家竟成为墨国北方商业大户,仅次于北关方家。而其少主上官依然也逐渐成名,凡是见过他的人无不称赞其风采绝伦,优雅如玉,也将其排到了江湖四公子之中。 苏起站起身,整整衣袖,十分端正的行了一个礼,才恳切的望向上官依然:“虽是初次相见,在下却有一个不情之请。” 上官依然并不躲避,悠然笑道:“苏兄请说。” 苏起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我要阴晴草。” 上官依然轻笑出声,也站起身,踱到窗前,随意自然的站在那儿:“苏兄又如何得知阴晴草在我这儿呢?” 苏起温和的笑容却仿佛带上了全然的自信,他与上官依然并肩而立,淡淡道:“商场总有那么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方家垮台,恐怕受益最大的便是朝廷与上官家,至于阴晴草这类名贵的药材,我猜上官家必会暗中扣下。” 上官依然扭头看他,目中多了些赞赏,道:“你说的没错,阴晴草的确在我手里。”他微微一笑,又继续道,“可是我不能给你。” 苏起毫不吃惊,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 “但是,”上官依然微笑,“上官府邸防卫松懈,若是被人盗走了,我也没有办法。” 言尽于此,他微微抬手,笑容如风:“苏兄改天一定要来府上作客,上官先告辞了。”说罢,同来时一样,他从容潇洒的慢步走出包厢。 苏起淡淡扫一眼那远去的颀长身影,嘴角微微弯起。上官依然,这个雅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他垂眸暗暗计量,为了小师妹,上官府邸看来是非去一次不可了。 苏落回到客栈,萧渊已经在等她。 苏起想到的东西,他又如何想不到,他之前不肯说就是想苏落打消这个念头,但现在她依旧坚持,萧渊也就不再隐瞒,说出了天韵星就在上官家。 “上官家,堪比北关方家,只是两家的着重地区不一样而已,方家在南方,而上官则在京城一带。”萧渊嘴里介绍着,手上无聊的剪着指甲,“天韵星现在八成就藏在上官府的某个地方。” 苏落眼珠一转,笑道:“这就好办了,我们去偷过来不就成了?” 萧渊撇撇嘴,嘲笑道:“你以为上官家那么容易去闯?他们的防卫和皇宫也差不了多少了!” “哼!”苏落鼻孔朝天,一巴掌拍过去,“你不敢去就算了!反正我要去的!” “我去,我去还不成?”萧渊举手讨饶,无奈的答应。 二人等了多半日也没见苏起的影子,又去茶楼转了一圈仍不见他人影,只得放弃。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苏落等着心焦,暗暗一跺脚,指挥萧渊:“不等师兄了!我们现在就去偷天韵星!” 换上夜行衣,萧渊带路,两个人身影在夜空里翩飞,没多时停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 周围死水般寂静,偶有打更的声音遥摇传来,两道黑影面前,雄伟的匾额挂在那方大气高贵的红漆门上。 “这就是上官家的地盘了。”萧渊低声道。 苏落一点头,作势跃起:“冲啊!” 萧渊眼明手快,伸手拉住她,又压着声音骂道:“你赶着投胎啊!这样直接冲进去,不到一柱香时间你就会被他们乱棒打出来了!” 苏落挣开他的手,瞪过去一眼,道:“那该怎么冲你倒是说呀!” 萧渊得意的一挑眉,道:“跟我走,我们从侧院进。”说罢拉起她,两个人身形灵巧,越过前门,绕到侧院。 瞅一眼不算高的门墙,苏落跃跃欲试,只是还未来得及动脚,墙内却突然飞出一个影子! “来者何人!”苏落大惊,脱口而出。 萧渊瞥一眼苏落,神色颇有些无奈,他未开口,只手成刀式,直接欺上去,切向那人的颈间。 那人身形有些迟钝,身子一侧躲过萧渊的攻击,低声呼道:“落落,是我!” 师兄? 苏落一怔,紧忙冲上前,一手推开萧渊,扒住苏起,叫道:“师兄怎么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苏起摘下蒙面巾,有些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微笑,柔声道:“我来帮你拿一样你想要的东西。”他另一只手抬起来,隔着丝布捏着一棵药草。 苏落先是一怔,继而大喜,兴奋的跳起来:“天韵星!” 那株药草在深夜里泛出柔和的光,每一片叶子都呈星形,叶稍挂着鲜红欲滴的果实,仿佛汇聚了天下最红的颜色——正是剧毒之物天韵星。 苏起温柔的一笑,将天韵星收在随身的囊袋里,才低低的开口:“有了天韵星,你可以放心了……”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苏落大惊,搀住苏起,求助般看向萧渊。 萧渊上前也扶住苏起,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钦佩:“天韵星是剧毒之物,他采摘的时候必定沾染了一些毒气,现在毒性发作便昏迷过去,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苏落这知道他为什么要将天韵星放在囊袋里,是怕她也被毒气侵染啊。 心下感动,明知道他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苏落还是讷讷的开口:“笨师兄……知道有毒还亲自去偷来给我……”手上加了些力气,狠狠掐了苏起一把。 萧渊一把扛起苏起,道:“走吧,回客栈。” 赶回客栈,他将苏起往床上一扔,便揉着肩膀大叫:“哎哟,累死我了!” 苏落瞪大眼睛,立即张牙舞爪扑上去狠掐他,口中骂道:“你敢扔我师兄!把他摔坏了怎么办!他还有昏迷着呢!” 萧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胡乱招架着,辩解道:“你刚才还掐他呢!怎么不怕把他掐坏了?” “哼!”苏落又狠狠掐萧渊一把,伴着一声痛呼,她得意道,“他是我的师兄又不是你的,当然随便我掐!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他!” 萧渊揉着被掐的地方,冲到床前,给苏起切了切脉,幸灾乐祸笑道:“他虽然死不了,可昏迷个四五天是没问题了,你就好好守着你的大师兄吧!我去睡觉了!”说话间,人已经溜出房间。 苏落微微一怔,没去理会萧渊,坐到床边呆呆瞧着苏起。 他说,要永远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生死相约。眼下昏迷在床上的大师兄,就是为了她去偷毒草,大师兄对她……真的很好。 苏落敛起眸子,长长的睫毛轻颤,她轻轻叹气,声音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师兄啊……我知道你很好,好的不能再好。喜欢你的人有很多……应该不差我一个吧……” “你永远是我的好师兄呢……我的心里,只有那个坏蛋,没别人了……” 喃喃自语了一番,心头郁结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不少,她小心翼翼给苏起盖好被子,也转身离开房间。 次日天亮,萧渊被苏落拉着去照顾苏起,而她本人,则一溜烟跑去倚红楼。 无名的病似乎未见好转,一进后院,又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苏落心轻轻一揪,手上也不自觉握紧了盛装天韵星的口袋。 那小丫鬟看见她,进屋去禀报,眨眼间欧阳瞳杀气腾腾冲出房来,眼神凶狠的似乎要把苏落生吞活剥:“你来干什么!” 苏落打个哆嗦,举起手中的袋子,道:“我来给他治病!” 欧阳瞳上下打量她一番,精致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冷笑,道:“你来给他治病?你不来害他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笨贼爱美男 41 苏落急急道:“我真的来帮他的!我拿了天韵星来,这药不是能治好他的病吗?!”说罢手中的袋子举的更高。 欧阳瞳眸子一闪,身形一晃冲到苏落面前,一把夺过袋子,颤着声音道:“天韵星?” “嗯!”苏落连连点头。 欧阳瞳捧着袋子,怔怔发了会儿呆,突然转回头叫:“莲儿!莲儿!快去准备煎药!顺便请大夫过来!”高声吩咐完,她又回头盯着苏落,不可置信的再次问,“真的……真的是天韵星?” 苏落轻快的笑笑,再次狠狠点头。 欧阳瞳杀气猛然褪去,继而换上一副惊喜激动的神情,开心的不能言语。 “那个……”见欧阳瞳心情不错,苏落诧异的发问,“看你的表情,似乎知道天韵星可以救他,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呢?” 欧阳瞳瞥她一眼,又恢复了冷漠的神色,淡淡哼一声道:“组织的命令,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服从的。” 苏落一怔,道:“如果他们让你杀无名呢?” 欧阳瞳也是一怔,眸中带了迷茫的神色道:“我不知道……” 须臾间大夫已经赶到,他辨认过了药材,又吩咐好如何煎熬便匆匆离去。莲儿捧着天韵星去药房,剩下欧阳瞳与苏落站在院子里发呆。 “其实……”欧阳瞳忽然幽幽开口,清冷的声音在院子里激起一股凉意,“我早就知道天韵星可以医好他的内伤,也知道这药在所在,只是主子有令,不许我救他而已。” “为什么?”苏落问道,明知道医治人的办法,却不肯施救,简直就是铁石心肠。 欧阳瞳垂眸,轻叹道:“因为如果他的伤好了……就会离开五重楼。” 苏落撇嘴,没好气道:“你太自私了!” “是啊,我自私……”欧阳瞳冷笑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我若自私,就该在刚才毁了天韵星,而不是救他。” 苏落心头一惊,全身绷紧,似乎准备要大战一场。 注意到身旁的人的变化,欧阳瞳嘲笑一声,又淡淡道:“你放心,就算是被怪罪,我也要医治好他的伤。”她的脸上又有了些羞赧,喃喃道,“和他相处的越久,我就越不想让他死,就算他伤好了要离开……我也一定要治好他。” 苏落听的怔在一旁,暗道,这个无名真是个有魅力的人啊。 欧阳瞳突然一抹眼睛,道:“我去药房看看……你随意吧。”说罢急匆匆的离去。 苏落抿嘴一笑,上前推开竹屋的门,踏进去。 无名在纱幔那头沙哑的开口:“是不是这几天没事情做,就跑来消遣?” 苏落随意找个位子坐下,给自己倒杯茶,奇怪道:“你知道进来的是我?” 无名低低笑了一声,道:“脚步声我还是分得出来的。”他喘息片刻,又淡淡道,“瞳儿走路细密轻快,而你,就像是从圈里哄出来的野山鸡,走路咋呼又随意。” 苏落大怒,一拍桌子,叫道:“你竟然把我比作野山鸡!” 无名并不惧怕她的怒火,仍旧悠闲的倚在床上,身子连动都未动:“我比喻的不恰当吗?” “我……”苏落一怔,哑口无言。 这家伙说话虽恶毒,可说的倒也没错,她大大咧咧的性子,走起路来可不就是活蹦乱跳的。 无名嘲笑一声,又休息片刻,道:“不过你盗来天韵星救我,我还是要谢谢你。” 苏落心头忽然有些欢喜,笑眯眯摆了摆手,道:“不用谢我啦,我只是回报你帮我出主意而已。”话刚出口,脑中灵光一闪,她腾的坐直了身子,“刚才我们说话,你全听到啦?” 无名淡淡“嗯”了一声。 “那……”苏落惊疑的开口,“你不生气?” 一直照顾他的人竟然不肯救治他,这难道还不够让他生气? 无名轻轻笑出声,略低哑的声音自纱帐那头传过来:“她有苦衷我能理解,为什么要生气?” “可是……”苏落不解的道,“她不救你,最后你会死的啊!” 无名笑声里带了些满不在乎的意味,他缓缓道:“死又如何?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人,她救我,不救我,全在于她,和我又没有关系,我又生什么气?” 苏落语结,有些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联,但思忖片刻,她又坚定的道:“也许我不明白你们的想法,但是如果是我,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救你的!” 无名似乎一怔,也不再说话,而是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等了许久也等不到回答,苏落觉得无趣,悄悄站起身掀起纱帐,见无名似乎是睡着了,顿时更为无聊。 但随即,她脑子里又兴起另一个念头——趁现在,她可以摘下无名的面具一睹他的真面目啊! 想到便去做,轻踏几步到床边,苏落柔嫩的嘴唇挂起几分得意之色,纤细的手指缓缓伸出去。眼看要触到他的身子,床上瘦弱的人却突然开口,淡淡道:“你真的想看么?” “呀!”苏落大惊,跳出两步,惊魂未定,拍着胸脯道,“你吓死我了!” 眼下,她与无名,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边,距离仅有几尺之遥。 无名撑起身子,半低着头,他的双目一直紧闭着,口中淡淡道:“做贼者心虚,看来此言果然不假。”话刚出口,他又轻咳出声。 苏落撇撇嘴,又倒杯清水递过去,道:“要不要喝点水?” 无名抬一只手遮在唇边,淡淡笑道:“只要不是酒,我自然要喝的。” “你……”苏落没好气哼一声,上前几步坐在床边,喂无名喝水。 一脸不甘愿的红衣少女,床上羸弱的受伤青年,这一幕何曾熟悉……苏落顺从的喂着无名,脑子里却突然闪出那个人来。 想起藏在心底的人,她脸上的表情也不禁柔和了几分。 杯中的水已然喝光,苏落却仍举着杯子怔怔发呆,直到无名低声开口:“我要休息了。” “啊?……啊。”她这才回神,转身退了几步,顺手将杯子放在一旁。 脚刚踏出屋门,却又传来无名低哑的声音:“马上就要到初五了,你还是多做些准备比较好,越王爷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知道了。”苏落应了一声,顿一顿,又道,“无名……谢谢你。”明知道屋内那人看不到的,她脸上还是绽出灿烂的笑靥。 无名似乎低低笑了几声,也未再开口。 轻轻合拢上门,苏落远远看到欧阳瞳疾步赶来,她人走的虽快,手上捧着的东西却纹丝不动,希翼的表情仿佛在看天下最珍贵的宝贝。 苏落心情突然大好,心中暗道,服下这天韵星,又有欧阳瞳照顾,无名的身体大概很快就能好了吧。再看一眼欧阳瞳,她又多了些羡慕,能照顾自己喜欢的人,真好。 回到客栈,苏起仍在昏睡,萧渊在一旁无聊的撕纸条。 见她回来,萧渊大喜,随口交代几句便直冲出屋子,为了一个男人守在房间,实在把他憋坏了。 苏落坐定,直直瞧着睡在床上的英俊青年,浅浅一笑,道:“师兄,你这样睡下去,一定不能陪我去见越王爷啦,唔……不知道萧萧肯不肯陪我……不过就算只有我自己,我也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帮玉莫言讨回公道的!” 浅浅的笑容,眸子里闪出坚定的光芒,小笨贼较之以前更为坚韧了许多。 三天的时间如白驹过隙,期间苏落四处打听越王爷的信息,总算知道了一些零星的东西,比如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与朝中哪位大人走的比较近,最常去的歌坊是哪家……过程虽然无聊,但总归是熬到了初五。 苏落小心翼翼包起房中的灵牌,跑去与萧渊打招呼。 怎么说越王爷也算是萧渊的幕后老大,他跑去求见总是有些不妥,只得随便吩咐了苏落几句,让她一人前往。 抱着灵牌,苏落片刻间便已经赶到越王府门前,两个守门兵虎视耽耽瞅着他。 “那个……”苏落心虚的上前,“我要求见越王爷……” “放肆!”其中一个小兵厉声喝道,“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不甘的摸摸钱袋,苏落掏出一锭银子,与灵牌一起送过去,照萧渊吩咐的步骤走:“请小哥帮我代为通传。” 银子不少,足够去最贵的酒楼大吃几顿,守卫兵没能禁住金钱的诱惑,接过灵牌,撇撇嘴道:“在这等着!”说着趾高气扬进去通传。 等了大约一柱香时间,那小兵才回来,神色间多了几分恭敬:“王爷请姑娘进去叙话。” 进了王府,有引路人在等候,苏落随在其身后,一双眼睛不安分的瞄着四周。虽说来过许多次,可如此光明正大的走在越王府里还是头一遭。 二人走着,前方多出一条秀长的影子,一袭黑衣,优雅出尘,正低头品花。 引路人恭敬低头:“小王爷!” 墨俊之含笑点头,目光移到苏落身上:“这位姑娘是?” 第二百一十四章 笨贼爱美男 42 他明明是认识自己的!苏落暗暗哼一声,这墨俊之明明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笑容和煦善良,可被他看一眼,便情不自禁起了一身疙瘩。 引路人恭敬的回答:“这位姑娘是王爷的客人。” “哦。”墨俊之随意摘下一朵花,懒洋洋的回答,“那就去吧。”说罢还含着笑容,意味不明的瞥苏落一眼。 苏落忍不住打一寒战,立即跳到引路人前面去,催促道:“快走快走!” 摆脱了墨俊之,二人渐渐走向偏院,引路人脚步顿住,转回身,轻轻躬身:“王爷就在里面,姑娘请。” 苏落不自在的点头,深吸口气,迈步踏入。 先看到的,便是客席上一抹淡淡的影子,他随意坐在那里,静的仿佛不存在。 “无名!”苏落大惊,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移开视线,这才注意到无名不远处的另一人——越王爷。他身着普通的褐色衣衫,面貌端正,不怒自威,一双微眯的眼睛看到苏落立即放出异样的光芒。 越王爷年纪虽有些大了,却风采依旧,隐隐透出年轻时的高傲气息。 骤然想起萧渊的吩咐,苏落立即假模假样行个万福,端正道:“拜见越王爷,越王爷真是……呃……”萧渊叫她夸越王爷,可没说怎么夸呀,苏落绞尽脑汁,最后才不大确定的道,“真是年轻有为,风韵犹存!” 越王爷神情明显一滞,随即又笑出声来,声音雄厚有力:“你,就是我的女儿?”他气势沉稳,却又隐隐带着某种期盼。 三十五, 越王爷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逼人的气势涌过来,他眯起眼睛冷冷开口:“那……你求见本王又为何事?” 苏落瞧越王爷变脸速度如此之快,暗暗咋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道:“因为……我想告诉王爷你,你的儿子……” 提起儿子,越王爷表情又柔和几分,斜睨着她,道:“我儿俊之,他怎么了?” 苏落连连摆手,急道:“不是他,是你另一个儿子!”她眼睛一亮,手指指向桌上的灵牌,“是她给你生的儿子!” 越王爷身躯一震,快步上前,想伸手抓住苏落问个清楚,却又顾及自己的身份,克制住了这个冲动,淡淡道:“你是说,玉儿给我生的是儿子?可是你不过十八九岁,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落垂下眸子,低声道:“因为我认识他,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只是,那个告诉她的人,已然不在人世了…… 越王爷心头狂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出来:“那他怎么不来亲自见我?” 这一问,正触到苏落心底最痛的地方,她茫然抬头,对着越王爷,突然“哇”的一声,断断续续大哭道:“因为……因为他,他死啦!” 越王爷大惊,追问道:“怎么回事?” 苏落越哭越伤心,以手掩面,抽泣着道:“我和他一起来京城,路上被人追杀,他,他为了保护我……自己,自己跳悬崖死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详细的说过其中的过程,现在廖廖数语,却像抛开了她的心,把那一幕再次清晰的展现在眼前。玉莫言临走时温柔的眉眼,无奈却又安然的语气,再次如冰刃一般,狠狠刺入她的心。 哭声渐歇,眼泪却流的更为汹涌。 只是她哭着,坐在不远处的无名却突然“扑哧”笑出声来。 事关自己的儿子,越王爷勃然大怒,扭头喝道:“无名,你笑什么!” 无名依旧戴着面具,只是嘴角划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淡淡道:“死就死了,难道哭就能让他活过来不成?” 越王爷冷哼一声,相比无名的悠然自得,他的怒火则直接迸发出来,袭往无名羸弱的身子:“无名,你的命都是本王的!别妄图想惹恼本王!” 无名依旧轻轻的笑,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音调里却是掩饰不住的鄙夷:“命是你的又如何?想拿走便拿走,我从来不在乎。” 苏落已止住眼泪,从指缝里偷偷观望剑拔弩张的二人。 越王爷冷哼一声,寻到了发泄的对象,他快步走到无名面前,长袖一挥,一巴掌狠狠的扇过去,打在他银白的面具上。 “啪!”清脆利落,反而衬不出越王爷暴虐的气息。 无名坐不稳,椅子被带着侧翻,人已摔在地上,面具有些歪了,却仍旧稳稳的固定在脸上。他的唇角缓缓淌下一缕鲜血,却依旧冷笑着,邪美的吓人。 苏落惊叫一声,冲上前,搀起无名,急切问道:“你怎么样?” 无名随意摆摆手,淡淡笑道:“又打不死我,我何需介怀?”刚才那一巴掌力道不小,可他却浅笑着承受下来,神态自然的仿佛在清悠的花园中。 越王爷冷哼道:“无名,你不过是本王的一颗棋子,别试图以下犯上!” 无名再次浅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淡淡道:“无名怎么敢,自从被王爷的人救过来,便抛弃了过去的身份地位,这条命都已经是五重楼的,王爷大可放心。” 苏落瞧着他嘴角残留的血迹,心里没来由的一疼,仰起脸叫道:“王爷,你欺负他干什么?你该为你的儿子报仇啊!” 越王爷一怔,阴戾的眼神更显凶狠,道:“没错……”他目光如箭,直钉在苏落脸上,“你还没有说我的儿子叫什么,被什么人追杀害死?” 苏落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大声道:“你的儿子叫玉莫言,他是被墨俊之和销音阁联手害死的!” 越王爷突然呆住,有些怀疑的,颤抖着问:“他叫……什么?” 苏落挺了挺胸脯,大声道:“玉莫言!” 无名在旁以手撑地,突然嘲讽的嗤笑出声。 越王爷竟然没再发怒,神情十分愕然,目瞪口呆瞧着无名,转而再看苏落,他视线在二人脸上走了几个来回,才冷笑出声,道:“小姑娘,你拿这牌子是来唬本王的吧!” 苏落一怔,立即反驳:“当然不是!我说的都是真话!” 越王爷瞥一眼无名,哼道:“只可惜,本王不信!” 苏落大怒,跳起来叫道:“你为什么不信!”这会儿,她已完全忘记身前此人是墨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她只知道,这个人是玉莫言既痛恨又念念不忘的父亲。 无名轻笑,他侧过脸,拿侧脸对着越王爷,谨慎却又讽刺的开口:“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全被你灭了口,能找上门便是最大的证据,你真的不信么?”他微一停顿,休息了会儿,再缓缓道,“你若不信,我再说几句给你听——当年那女子姓玉名若颜,是南方湖盘镇人,你曾给过她一个信物,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答应娶她为妻,可最后还是负了她。而那信物在你派人杀了她之后又收回到了自己手里。我说的对不对?” 越王爷瞠目结舌,看无名的眼神犹如看鬼魅。 无名这才伸手拭去嘴角的血渍,纵是一身狼狈,他透出的气息却高贵不可攀,淡然的语调中又透着莫大讽刺:“你若还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了。” 越王爷怔忪片刻,忽然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正主儿走了,苏落顿时觉得没意思,身旁的人淡淡咳嗽一声,才将她思绪拉回来。无名淡淡的吩咐:“扶我起来坐下。” 苏落醒过神,忙搀着无名,摆正椅子,扶他坐下。 做完这些事,她才想通事情缘由,不由得瞪大眼睛,指着无名道:“你……你早就……你是故意的!” 他今天来见越王爷,就是在等着看她的热闹,也早就料到了越王爷会反驳会不信,而他就在一旁,有条不紊的指出证据。 苏落看他的眼光已经有些钦佩,眼前这人一身重病,还是个瞎子,没想到却这么精明狡猾。 无名自然看不到她惊异的眼光,只悠然咳了几声,道:“我就是故意的,怎样?” 苏落丧气的坐在另一侧,纳闷道:“看我的热闹很好玩么?”侧目瞥眼无名,眼光却又被他嘴角的红肿吸引住,“那个……你疼不疼?” 无名微微一笑,淡淡摇头:“不疼。” 苏落却皱起秀长的眉,环顾四周,在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们二人,颇为不平的哼道:“越王爷也太狠了,明知道你身体差,还这样打你!” 无名修长的手指摸上白皙的下巴,嘴角又挂起柔和的笑,淡淡道:“没有关系,服了天韵星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他这一巴掌,还打不死我。” “可是……”苏落闷闷开口,语气间不自觉带了些心疼,“这样被他打也不行啊,你也要还手才是。” 无名不甚在意的淡淡一笑,道:“没关系,待我身体完全康复,也就是离开五重楼的时候了。”他这句话虽说的淡,却带了一种欢欣喜悦的感觉,这情绪细细化在空气里,连苏落都被沾染的不禁开心起来。 苏落眯起眼睛,笑道:“这样就好。” 第二百一十五章 笨贼爱美男 43 她心里清楚,无名不过是与她有些小交集而已,两人顶多算萍水相逢,过后又会分开。可是,无名痛苦,她就总会有些心疼,而无名愉悦,她又克制不住的开心。 这样不好。苏落在心里对自己说。 玉莫言的影子竟然渐渐与眼前之人重合。 苏落甩甩脑袋,视线却依旧粘在他的身上,这个戴着面具,唇角含笑,即使看不到脸也能让人感受到高贵气息的男子,一时间叫她迷茫起来。 无名低低咳了一声,道:“你的事情也办完了吧?扶我离开。”语气淡然,却含着命令的意味。 苏落应了一声,上前扶他站起来,这才奇怪为什么他也会出现在这里。 无名沙哑的声调里又是些许讽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为五重楼做事,来见越王爷很奇怪么?” 苏落撇撇嘴,反问道:“既然你会来,为什么还要我也在今天过来?” 无名随口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回答你问的问题而已。” 狠狠瞪他一眼,苏落闭口不言,搀着他沿来时的路缓缓走着。 手上的感觉仍全是骨头,无名的病情好了一些,身体却仍然瘦弱的吓人,苏落真怕自己一松手,他便被风吹走,只得牢牢揪着他的袖子。 不经意的抬眼,苏落却发觉墨俊之仍闲闲站在路中间,右手捻一朵花,眼神却是似笑非笑瞟向他们,显然是在等人。 心里微微一颤,苏落情不自禁生出些心虚,脚步也停下来。 无名无惊无喜,也站稳了脚步,淡淡颔首道:“无名见过小王爷。”动作从容,言语优雅,丝毫不见卑微之色。 墨俊之也淡然还礼:“无名先生有礼了。”说罢侧过身,让出路来。 苏落仍有些胆怯,不敢举步。无名淡淡吩咐:“怕什么,扶我过去。” 苏落如临大敌,神情紧张一手搀着无名,另一只手握成拳,生怕墨俊之偷袭。直到从他身旁安稳的走过去,她才暗暗松一口气,手握成拳也渐渐的松开。 脑后猛然传来风声,夹杂着浓烈的杀意,苏落慌张回头,却见墨俊之手持一把短剑,凛冽的刺向无名! 电光火石间,苏落抽出匕首,“喀嚓”一声,已架住墨俊之的短剑。 墨俊之一脸无辜的表情,收回短剑,淡淡一笑,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喂!”苏落大怒,甩甩因为阻挡攻击而酸麻的胳膊,抬脚要追上去,刚迈出一步,臂上一紧,却是被无名抓住。 无名淡然处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低哑道:“不要追,扶我离开。” 苏落一怔,只朝墨俊之的背影狠狠呸一声,复转回来继续搀着无名走路,口中不忿道:“他想杀你,你都没反应?!” 无名低沉的一笑,道:“他不会杀我,他只是想试我的武功而已。” “你有武功?”苏落诧异的眨眨眼。 无名勾勾唇角,道:“若是普通人受了我这么重的伤,早就去见阎罗王了,还能活到现在?” 苏落好奇心大起,追问道:“你武功很好吗?墨俊之为什么要试你的武功?你又为什么不让他试出来?”她虽然笨,却也能看出刚才无名故意不出手,是宁冒着被偷袭重伤的危险,也不肯呈现自己的武功。 无名虽看不到前方的路,脚步却依旧沉稳,内里透出来的气韵与他单薄的身子完全不符,他的声音低落,喃喃道:“他只是怀疑我之前的身份而已……” 关于他的身份……除了越王爷以及自己信任的那几人,再没有人知晓,但显然墨俊之已经怀疑上,纸早晚包不住火。思忖至此,无名又勾起一抹凌厉的微笑。 苏落想不到那么多,只好奇的问:“那你之前的身份又是什么?” 无名低低笑了一声,却不答话,半偏着头,倾听前方的动静,脚步迈的舒缓优雅,越过身旁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反而是他在前方带路了。 苏落在后面又一次恍了神,前方这个清瘦的身影,分明给她熟悉的感觉。 无名明明是在微笑的,可是她却深切的体会出了其中无言的悲凉之意。 悲凉的让人心疼。 眼角有些湿润,苏落手指一抹,竟然是一滴泪珠,她怎么哭了? 恍惚的摇摇头,疾步跟上,强行将心底骤然冒出的心疼压下,苏落再换回自己俏皮的笑脸,抓住无名的衣杉:“我扶你。” 无名轻轻一甩,挣开她的手,淡淡道:“不必了。”语气冷漠,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他怎么突然这个样子?苏落愣住,眼睁睁看着无名愈走愈远。 只是她没注意到,无名隐藏在衣袖下的那只手,微微有些颤抖,仿佛激动的不能自持,他的唇,也紧紧抿着,下巴优美的弧线竟有些生硬。 三十六, 无名的影子终于在转弯处不见,苏落才恍然回过神。 在这里发什么呆?无语问自己,她撇撇嘴,改变路线直接奔到墙边翻墙而出,选了回客栈最近的路线,就近回去。 终于将郁结心口多时的话吐出来,苏落畅快无比,可开心过后,又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无名说的没错,就算越王爷知道了,那又怎么样?他总不可能杀了墨俊之为玉莫言报仇,两个儿子去了一个,他岂不是更要珍惜另一个? 回到客栈,直奔苏起的房间,临走前她交代萧渊好好照看师兄,现在人应该还守在房里。 轻轻拍门,门竟然没有上锁,应声而开。 苏落心里纳闷,推门而入,便只看到苏起静静沉睡在床上淡青色身影,萧渊不知所踪。 即便是昏睡,体力也在流失着,苏起只是每天被灌些清水,身体迅速消瘦下来。本来以萧渊所说,昏睡个三四天大概就会醒来,可是从初一睡到初五,他还完全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苏落默默坐到床边,瞧着苏起苍白的脸,喃喃道:“师兄,你还不醒么?!”她扫一眼四周,又开口,似乎是问床上的人,“萧萧跑哪里去了?” 苏起睡的安静祥和,又怎么会回答她。 苏落自然也知道是听不到回答的,重重叹口气,便百无聊赖的在房中等候。 时不时的,她也与苏起说上几句话。 “师兄,我今天把事情全说给越王爷那老头听了,你说他会不会收拾墨俊之?” “都是他的儿子,他怎么能这么偏向墨俊之呢?” “如果他不给玉莫言报仇,那玉莫言岂不是……很可怜……”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哼,苏落垂下眼眸,无聊的抠手指,房门始终紧紧关闭着,没有一丝萧渊的痕迹。 一夜悄然度过,苏落趴在桌上醒来时,才发觉天已大亮,而萧渊仍旧没有回来。 这个粘人的牛皮糖竟然消失了一整天? 苏落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萧渊的失踪里透着诡异。 胡乱擦了擦脸,塞了几块点心充当早饭,苏落倒来一杯温水,喂苏起喝。 这些天一直是萧渊在照顾苏起,她以为不过是很简单的一件事,直到自己做起来才发觉并不是那么容易。苏起毫无意识,又怎么会配合她喝水,一杯水多半都从嘴角流出来,浸湿了衣襟。 苏落大急,慌乱道:“师兄,你要喝水呀!不喝水你会渴死的!”只隔了一晚,她便觉得苏起的脸又瘦了一圈。 端来整整一壶热水,卖力的将苏起扶起身,背后垫上软枕,苏落又一碗一碗的喂苏起喝。 水照样是从嘴角流出,苏起气急,有些赌气般的强行喂给他。 力气稍微大了一点,苏起软软的身子倒向一边,眼看撞到地面。 她慌乱去接,手中的碗又拿不稳,摔在地面,清脆的一声,瓷碗成碎片,水渍渐渐扩大,在木板上晕出一个圈。 愈是着急,就愈是慌乱。 扶住苏起的身子,她说话已隐隐带有几分哭腔:“大师兄,你快醒过来啊!” 苏起昏迷,萧渊失踪,仿佛眨眼间,她的依靠已全部消散。 委屈的情绪一丝丝在房间漫开,苏落想把苏起扶回床上,才发现因为她的折腾,床褥都已经湿了一大半。 抿唇,咬牙,苏落强克制住奔涌而出的不良情绪,摆好苏起的位置,去叫小二,换了一床新的被褥,外加一只碗。 收拾好一切,她没有再纠缠于喂水这个问题上,而是锁上门去找无名——也许他有法子救苏起。 轻车熟路赶到倚红楼,苏落闷头往里冲,却被老鸨拦下。 苏落瞪着眼前花枝招展的中年老鸨,叫道:“我找欧阳姑娘!”以往也没有人拦她呀,今儿是怎么了。 老鸨鼻孔里淡哼一声,表情十分不屑,道:“欧阳姑娘走了。” “走了?”苏落大惊,“去哪了?” 老鸨叉腰道:“他们去哪,可不管我们倚红楼的事儿,反正是走了,姑娘你以后别再来了!” 走了?欧阳瞳和无名都走了吗?萧渊也消失了,难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笨贼爱美男 44 苏落一瞪眼睛,挥手叫道:“我不管!我要进去看看!”说罢便直直往里冲,老鸨紧忙拦着,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 很快聚起一圈人看热闹,其中一个商贾打扮的问旁人:“这姑娘死命要往这脏地方冲,你说怪不怪?” 他身边的人抱肩笑道:“哼,还不就是为了钱!” 另一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摇头叹道:“世风日下啊!” 苏落大怒,回头叫道:“你们知道个屁!”接着又一巴掌拍开老鸨,“本姑娘今天非要进去看看不可!你再挡着,可别怪我砸了你的倚红楼!”说罢如一团火焰般直冲进去。 越过花厅,奔到后院,竹屋都还在,只是空气里若有若无弥漫着一丝冷寂的味道。 苏落冲进房内,空空如也,她怔了一会儿,又冲出来钻进其他房间去看,直到把整个倚红楼翻遍,也没发现欧阳瞳及无名的影子。 他们真的走了。 有些茫然,苏落呆呆立在院中,怅然若失,扭头问旁边的老鸨:“他们为什么要走?” 老鸨已不敢再招惹这风风火火的江湖女子,连连摆手,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小院只是租给他们住的,他们要走,我们这些小人物也不敢去问呀!” “哦。”呆呆应一声,丢了魂一般走出倚红楼。 昨天她还在越王府和无名并肩而走呢,今天人便不见了?无名为什么离开,是五重楼出了什么问题吗? 苏落脑子里有些混乱,却是下意识的走回到客栈。 一夜之间,这些人全不见了,近两个月的日子,恍惚的像一场梦,不过,还好有师兄在。苏落暗暗思忖,手中拿出钥匙,开苏起的房门。 进门第一眼,便是往床上望去,也是这一眼,她身子便僵住不能动弹。 床上沉睡的苏起竟然也不见了! 僵了好一会儿,苏落才猛然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伸手去摸,真的是空的! 急到极点,反而平静下来。 她捋起袖子,对着手臂咬上一口,疼,不是做梦;再低头观察,之前的水渍仍有痕迹,没走错房间。苏落忽然一咬牙,拔出匕首,杀气腾腾便冲往柜台。 大师兄在客栈里失踪,这家客栈逃脱不了责任! 柜台的掌柜见她过来,笑容满面:“姑娘有什么吩咐的?” 苏落提起身旁的椅子便砸在柜台上,凶神恶煞般怒喝道:“黑店!” 掌柜吓一跳,急忙叫道:“姑娘稍安勿燥,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他也是认识苏落的,这几人在客栈里一住就是个把月,背景身份也早被挑破,江湖中四公子名声鼎赫,就算他们是黑店,恐怕也不敢惹啊。 苏落举椅子大吼:“我师兄在房内不见了,你们敢不负责任?!” 掌柜冷汗连连,缩着头委屈道:“我们真的不知道呀!姑娘,会不会是你师兄你自己走了?” 他这一句提醒,苏落暴怒顿时转为狂喜,扔下椅子自语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她自顾自欢喜的离开,只把掌柜白白惊吓了一场。 她现在去的地方,是清风茶楼——苏起无聊时都在那儿饮茶。 跳上二楼,寻遍每个雅间,仍旧没有苏起的影子。 心头的不安终于扩大,转瞬间覆盖住了她的全身,那可怕的念头开始在耳边轰鸣作响:人都到哪里去了?苏起怎么了? 苏落从来没有这么的想念那抹淡青色的影子。 她更怕,怕再见到宠自己疼自己的大师兄时,会是一具尸体。 无名不见,她充其量只会唏嘘感慨一番,可苏起不见,那便等于是抽去了支撑她的主心骨。 苏落蹲下身子,体温冰冷,她缩成一团,在茶楼的二层瑟瑟发抖。 只剩她自己了,该怎么办? 一个好听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姑娘,你怎么了?” 苏落抬头,茫然看着眼前的人,竟完全陷入呆滞。 好俊美的一张脸!眉似剑锋,眸若星辰,鼻如悬胆,唇红齿白,他神情淡然,微笑着看苏落,气宇天成,仿佛从九天云霄而下。 他的气质,有些像玉莫言,而他的俊美温柔,又有些像苏起。 半晌,苏落回过神,呆呆的问:“你是神仙吗?” 这人淡淡一笑,摇摇手中折扇,悠然自如道:“在下上官依然,是清风茶楼的主人。” “上官依然?”喃喃念出这个名字,苏落仍是一脸呆滞的表情。 上官依然轻轻点头,也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神色真切诚恳:“姑娘好象有心事,需要依然帮忙吗?” 苏落吸吸鼻子,无助的瞧眼前的人:“我把师兄弄丢了!” 上官依然眼眸微一流转,微笑着开口:“姑娘的师兄是叫苏起么?” “是啊是啊!”苏落大喜,连连点头。 上官依然站起身,淡淡的洒脱气息自身上流落,他柔和的开口:“令师兄就在上官府上,姑娘若想见他,就随依然来吧。” 苏落由悲转喜,跳起来叫道:“快带我去!” 上官依然淡淡一笑,率先在前方带路。 一路上走的不急不缓,他唇边始终含笑,时不时停下与熟识的路人打招呼,倒是自在惬意,直把身后的苏落急的抓耳挠腮。 急归急,希望总是有了,若师兄真的从此不见,她只怕自己会伤心难过一辈子。 玉莫言已经不在了,她不能再丢了苏起啊。 一踏进上官府,便有管家迎上来:“少爷,您回来了。” 上官依然悠缓的一笑,道:“苏少侠的情况如何?” 管家垂首,恭敬答道:“还是老样子。” 上官依然微一点头:“带我们去。” 管家在前方带路,不多时他们转到别院,停留在一间精美的房屋门前。 苏落急不可耐,没管身前的二人,直接踹开屋门冲进去。 苏起果然在榻上昏睡着,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神态安详,就像是一尊雕像。床边,坐着位粉衣女子,本是背对着他们,但被苏落一惊,立即回过头来看。 “杜……杜……”苏落见师兄没事,心放下大半,也发觉那女子是她认识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名字。 “杜钗。”杜钗盈盈站起,婀娜行个万福,“苏姑娘好。” 苏落点点头,正诧异她怎么会在这儿,但杜钗下句话立即又把她吓一大跳。 杜钗与她打过招呼,视线移向上官依然,红唇抿起,露出一个浅笑:“相公。” 上官依然快步上前,亲昵的揽过杜钗,淡笑着给苏落解释:“这是我即将过门的六夫人,一个月前刚从北关接过来。” 苏落这才回过神,讷讷道:“你……你不是喜欢……” “苏姑娘别再提旧事了。”杜钗张口打断,浅浅笑道,“我已决定嫁入上官家,相公待我很好,我也一心侍奉相公,杜钗过去年少无知,现在才算明白,有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已是难求。” 只是她的笑容里,总蕴含着一丝淡淡的愁绪。 苏落垂眸不语,心中暗暗为玉莫言道不平。 那个喜欢你的人,短短时日,就嫁给别人了,如果你知道了,心里是会放松还是失落?玉莫言,她没有真心对你,我……我讨厌她! 杜钗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与上官依然招呼一声,便匆匆离去。 屋中少了一人,苏落才觉得自在了一些,她的视线停在苏起身上,忍不住担忧道:“我师兄他……什么时候能醒?” 上官依然坐到躺椅上,舒服的闭上眼睛,嘴里淡淡道:“我不知道病因,不敢妄下结论。” 苏落张口欲言,随即一顿,又把话咽回肚子里。这可怎么说,难道要她告诉他,师兄是偷他上官家里的东西才中的毒? 上官依然微微一挑眉,半睁开眼,轻笑道:“不过我看苏兄现在的情况,倒与我上官家前些天失窃的天韵星发作时的症状一样,莫非天韵星被盗,与他有关系?” 苏落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上官依然叹口气,故作愁容道:“只可惜,在天韵星失窃前,我恰巧不小心将它与另一株毒药种在一起,这两种毒气混合起来,中毒者……”这到这儿,他又叹口气,闭口不言。 苏落听的大急,追问:“会怎么样?” 上官依然睁开眸子,直视苏落,一字一顿道:“会一直睡下去,直到睡死为止。”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苏落张大了嘴巴,呆呆瞧着床上的苏起,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师兄会死?! 猛然反应过来一般,她直扑上床,抱着苏起大哭。 上官依然哭笑不得,无奈的摇头道:“我话还没说完,苏姑娘这么急着哭做什么,若没解药,他自然会睡到死,可是若有解药,不消一刻就能使他苏醒。” “真的?”苏落惊喜万分,立刻止住了哭泣,眼巴巴看着上官依然。 她连眼泪都懒的擦,脸上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竟然引得上官依然心中一动。 第二百一十七章 笨贼爱美男 45 微微恍神,随即又恢复如常,上官依然淡淡笑道:“当然是真的,只是这解药名贵的很,我已经没了天韵星,不想再白白献出解药来。” 苏落紧忙道:“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上官依然淡淡一笑,丝毫没有不屑的神色:“上官家唯一不缺的,就是钱,苏姑娘不如换个能让依然感兴趣的东西。” 苏落愁眉不展,讷讷道:“我没有别的东西了。”她猛然仰起小脸,坚定道,“你救了师兄,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这个倒很诱人呢……上官依然心中淡淡一笑,收敛了嬉闹的神色,道:“我只需要苏姑娘帮我做件事便可。” 苏落眨眨眼睛,一口允诺:“好!什么事?” 上官依然优雅的换个姿势,轻柔的道:“帮我杀个人。” 他的语气舒缓,仿佛在说“帮我倒杯水”一样的简单,可是其中蕴藏的杀意,就如海棉里的针,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 乍听到杀人这个词,苏落身子一僵,硬着头皮问:“杀谁?” 上官依然淡淡笑道:“五重楼的无名。” 苏落立马跳起来,怔了半晌才想出一个借口:“他会武功,我杀不死他。”她倒不是谦虚,自己的实力自己最清楚,就算无名是半调子水平,应付她估计也绰绰有余。 上官依然仍旧是那副怡然自得的神情,淡淡道:“他身边高手也不少,尤其是那个欧阳瞳,但我想,他一定料不到你会突然出手偷袭。” “我……”苏落怔住,对上官依然印象已完全改观,愣了片刻,恨恨道:“我不想杀他。” 上官依然眸中神采微一闪烁,含笑道:“那你就想让你的师兄一直睡死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苏落如暴雨当头,全身骤然冰凉。 上官依然眸中含笑,稳稳坐在躺椅里,等着她的回答。 思忖半天,苏落讷讷道:“他们……走了,我找不到他们。”这是唯一拒绝的理由了,尽管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上官依然站起身,将手中的折扇轻拍两下,带着笑意道:“关于他们的行踪,我也会帮你找的,你唯一需要做的,便是上前,偷袭,一击必杀。若无名不死——死的就是苏起。”这句话说完,他起步离开房间,口中语气温和,“多陪陪苏兄吧,府里虽有人照顾他,可若这样下去,他撑不过半个月。” 房中只剩两人,苏落怔怔坐下,瞧着苏起发呆。 上官依然恐怕早就布下了这个局,他的目标是五重楼,却十分巧妙的从他们身上下手,出言诱惑苏起去盗天韵星,同时给他下毒,再利用解药,要挟苏落去杀人。这个人实在是阴险,脸上永远是和煦的笑容,暗里的手段却足够毒辣。 苏落却生不起气来,只担忧的瞧着苏起消瘦的脸。 苏起与无名,二选一。 听起来很简单,可是她的心里,总有那么纠结的思绪,扯不断理不清,这两个人,她一个也不想去伤害,她想要他们两个都完好。 苏落被安排在上官府里,就与苏起住同一个别院,不过她粗手粗脚,照顾不来苏起,喂粥擦身等事全由杜钗亲自去做。 苏落不喜欢杜钗,总是斜着眼睛去瞪她,可杜钗视若无睹,依旧动作轻缓的给苏起擦身。 她面不红气不喘,神色如常解开苏起的上衣。 “呀!”苏落惊叫一声,拿手捂住眼睛,可指缝却足够大的偷窥。 师兄的身材……真是好的没话说啊,常年习武,肌肉凝聚在一起,既结实又不突兀。她一边偷偷的欣赏,一边侧目瞥见杜钗,当下重重的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都要嫁人了,还随便看别的男人的身子,真不要脸!” 杜钗也不生气,悠悠道:“杜钗出身青楼,见遍了男人的身子,这算不得什么……倒是苏姑娘没有回避,看来与苏少侠的关系非比寻常啊。” 苏落一怔,随即又哼一声,转身离开。 这个青楼女人,太讨厌了!苏落气咻咻的跺脚,扫视清冷的别院,暗自发愁。 怎么办怎么办,为了师兄,真的要杀无名吗? 脑中灵光一闪,苏落抿起了唇,偷偷笑出声——上官依然不给她解药,难道她就不会去偷? 打定了主意,苏落便立即行动,只可惜一只脚刚踏出别院,就被拦下:“苏姑娘,少爷吩咐,请你留在别院不许外出。” 很明显,她被软禁了。 给眼前的人一个大白眼,苏落无奈的转回,但眨眼前又有了新的主意。 绑架了杜钗,用来威胁上官依然,不就好啦? 这个计划还未实施,别院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上官依然已优雅的踏进来,含笑道:“苏姑娘准备去哪里?” 苏落没好气的胡诌:“打算出去杀无名。” 上官依然温和笑道:“那在好不过,我也已经查出他们这些人的所在,苏姑娘正好前去,天黑前就可以赶回来。” 苏落吃惊的看他:“天黑前回来?” 他的意思是,要她天黑前就杀了无名回来交代? 上官依然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没错,鸿运街的倚红楼正是五重楼的据点之一,苏姑娘想来也常去吧。” 苏落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故作茫然道:“没有呀,我没去过。” 上官依然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他们不见了踪迹,不过这两天又在倚红楼出现,苏姑娘不会找不到他们的……若是明天无名不死,我很担心令师兄能否再撑下去。”他脸上的表情温和亲切,可是说出的话却狠毒之极。 苏落撇撇嘴,知道他洞穿了自己的想法,不由恨恨道:“我知道了!我今天一定会去杀无名,行了吧!” 若不是师兄在他手上,她一定会当场咬死上官依然! 满腔怨气离开上官家,苏落仍旧恨得咬牙。就算无名他们又回到了倚红楼,她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去偷袭!可是师兄被上官依然捏在手里,无名不死,死的就是苏起!这个选择,实在是太难! 苏落无聊的在街上转圈,始终不愿意去倚红楼。 天逐渐暗下来,云彩阴沉,似乎又要下雨,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的。 云彩低低的压下来,压迫的苏落更为焦急,今天已经过去一半,再不动手,迎接她的就是苏起的死讯了! 抬起沉重的脚,一步一步挪向倚红楼,苏落极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 刚到倚红楼后院墙边,雨水就淅淅沥沥洒下来,一场暴雨在所难免。 苏落翻过墙,手撑在额前,看了看四周,因为下雨,后院里竟没什么人。她暗暗握紧了衣襟下的匕首,生怕有什么人突然冲出来揍自己。 竹屋还是竹屋,药香依旧泛滥,只是心境不同,再来这里,竟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后门忽然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苏落吃惊,立即推开最近的房间躲进去。 这时她全身都已经湿透,粗略一扫,这房间竟然是浴室,数件宽大的袍子被高高的挂起来。能换下湿衣服当然最好不过,苏落没有犹豫,迅速脱下外衣将一件雪白的袍子披在身上。 又有脚步声传来,苏落提起自己换下的火红的外衫,跳到屏风后躲避。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人,脚步声匀称轻盈,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水倒入浴桶的哗哗声,往复几次,屋子里很快盈满了温热的水蒸气。 来人很快离开,但随即又有脚步传来,只是这次是两个人。 收伞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清脆利落的女声:“莲儿真是不小心,弄的满屋子的水。”是欧阳瞳。 接话的声音淡淡的,却不失高傲:“不能怪她,现在雨大。” 正是无名。 听到他的话声,苏落激动的想叫出口,紧忙伸手捂住嘴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无名就在她眼前了,她的心情越发的纠结,转念一想却又有些纳闷,自己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来,现在又为什么偷偷摸摸躲在屏风后面? 那边欧阳瞳又小心开口:“你不方便……我来帮你?” 无名淡淡道:“不用,瞳儿你下去吧。” “好吧……”听她的声音似是十分不愿,却又不敢违抗,脚步声渐渐远去,开了门迎着大雨消失。 屋里顿时静下来,屋外的雨水打在窗沿上,滴滴答答像是一支曲子。 突然“哗”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入了水。 苏落屏住呼吸,悄悄探出脑袋往屋里看,顿时惊的张大了嘴巴,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无名正背对着她,衣服已经脱光,人正钻到浴桶里,露出结实挺拔的后背和腰臀。他的身材相当不错,只是身上斑驳着一些伤疤,似乎都是初愈。 就算是在当初伺候玉莫言洗澡时,她也都是闭着眼睛,突然见到如此火暴的场面,鼻子里顿时热辣辣的,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一点殷红滴在她的外袍上,苏落低头,自己竟然流鼻血了!她顿时手忙脚乱的去擦。 第二百一十八章 笨贼爱美男 46 轻微的衣袖摩擦声没能瞒过无名,他立即侧耳喝道:“是谁!”同时手中不知丢出什么暗器,直朝苏落的方向袭来! 看来短短几日,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连功力都恢复了几成。 苏落就地一滚避开暗器,一手抽出匕首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捂着鼻子,紧紧盯着前方浴桶里的背影。 无名现在未着寸缕,果然不便出手,丢出一发暗器也没了第二发,只谨慎的坐在浴桶里,凝神留意着房中的动静。 苏落不敢再发出声响,目不转睛瞧着无名,现在他大半身子都泡在水里,视觉冲击没了刚才的劲爆,苏落的鼻血也终于止住。 无名突然轻轻一笑,沙哑的嗓音在房间里弥漫:“穆王爷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只是阁下的手段,似乎太过低级了吧。” 穆王爷?苏落一怔,并不开口。 无名也不等她的回答,犹自问道:“想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阁下自问有这个实力么?” 苏落皱眉,捂鼻子的手也渐渐松开,也许她的确杀不了无名,可是眼前猛然晃过苏起的影子,她手中的匕首又握紧了些。 必须动手! 哪怕是违背自己的良心,哪怕今后一辈子都不安,这是她欠苏起的,她必须还! 缓缓站起身,却因为蹲的太久,腿上一麻,苏落身子一歪,叫出声来:“哎哟!” 这下完了,全暴露了……她懊恼的想。 无名却仍旧安静的泡在水里,闻若未闻。 苏落微微一怔,仔细看过去,却发现无名单薄的身子有些微的颤抖,似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她胆子大了些,暗道也许是无名旧伤发作,无暇顾及她。她再次站起身子,右手举起匕首,迈步上前。 几步的距离,仿佛走了几年,终于到了浴桶边,她的匕首高高抬起…… 只要狠心刺下去,苏起就得救了…… 无名依旧沉静的背对她,手撑在桶沿,水波微微荡漾,传递着某种不明的情绪。 苏落咬牙,左手握上右手,双手并用,仿佛推着万斤重的巨石,一寸一寸的前递……匕首尖眼看要触到无名的后背,却怎么也再递不进去。 她……她下不了手啊! 怎么能为了一个人而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呢! 苏落心头百味陈杂,与无名相处的日子,异常清晰的在她脑海里播放:他伤重时揪心的咳嗽声,喝她喂的酒时温柔的浅笑,与越王爷对峙时冷然的话语……他看不到这个世界,小心翼翼却又勇敢的活着,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怎么能结束在她的手里?! 可是,他不死,师兄就会死! 看似简单的选择题,原来是如此的揪心! 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某人背后默默流转的锋芒,苏落这个姿势不知已经保持了多久,她突然回过神,才发觉两只胳膊都已经举的酸了。 灵秀的大眼睛微微露出迷茫的神色,真的要动手了么? 浴桶里沉寂了许久的无名却终于动了动身子,他似乎完全不知背后有把匕首,随意撩起一朵水花,淡淡的,沙哑的开口:“小笨贼……” 苏落如遭雷击,连手中的匕首都握不住,坠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笨贼…… 这声称呼……这个语气……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她…… 苏落不可置信的按住嘴唇,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淌下来,先是震惊,再是怀疑,再是惊奇,最后又转为狂喜。 对着无名的后脑勺盯了半天,苏落才如梦初醒,一把丢了匕首,人已越过浴桶,到了他的面前。 那张消瘦的脸,没有佩戴面具。 眉毛、眼睛、鼻子,脸颊,全是她所熟悉的那张脸。 纵使是失明的眸子,也似乎绽放着温柔的光彩。 苏落对着这张久违的脸,连眼睛都不敢眨,呆了半晌,她的心里,沉寂了多时的希望与梦想,开始以能察觉的速度复苏。 她吸吸鼻子,又有些委屈,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干吗……” 你干吗要装成别人不肯见我…… 可是话才出口,她又有些不想说了,她怕自己声音大一些,会惊跑眼前的幻象。 手颤抖着伸出去,指尖终于触到那张脸,证实不是幻觉,苏落才缓缓靠近,嘴里呜咽出声:“你干吗不认我啊……呜……” 这个家伙,藏了那么久,突然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她面前,几乎叫她无法相信。 她颤抖着捧住玉莫言的脸,嘴唇小心的覆上去,亲吻他的眼睛。 这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曾经那么温柔的看着她。 大脑里轰然炸开,所有的思绪混为一团,眼泪大颗大颗滚出来,落在玉莫言的脸上,她的唇,有些笨拙的吻上玉莫言的唇。 这片单薄的嘴唇……曾在她耳边低语:“小笨贼,我喜欢你。” 唇上冰凉的触觉,却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苏落已经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她只知道,她要好好爱眼前的人,再也不能失去他。 她生涩的吻上来,轻轻触碰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小心翼翼又淡淡渴求。眼泪划过,滋润了他们的唇,流入嘴里,咸咸涩涩,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甜。 玉莫言先是一怔,继而失笑,他伸出手,勾出苏落的脖子,顺应着她,小心的吸吮,轻咬。他的舌尖,轻轻描绘苏落的唇线,再轻柔的翘开牙关,与她的亲热嬉戏。 滑腻的缠绵,甘甜的吮吻…… “唔……”苏落胡乱的回应着,脑袋里一片混沌。 房屋中,漫起旖旎的氛围,将他们包裹在一起,即使初秋的夜里有些凉,也已被这暧昧的气息冲淡。 两个失而复得的人,亲密的吻在一起,气息互相缠绕,分不清谁是谁的,不大规律的呼吸间,传递着温暖和勇气。 玉莫言看不到眼前这个娇俏的丫头,可是他的吻,却真实的存在着,诉说着:小笨贼,我在。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他被人救起却几番病危的时候…… 他清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请萧渊去保护苏落的时候…… 内伤不愈,频繁咳血,自己都快失去希望的时候…… 他的心里,始终藏着那个娇小的影子,挥之不去。 她的脸颊滚烫,与他的一直冰凉的体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玉莫言深深的吻着,手小心的擦过她的脸颊,为她拭去泪珠。 这个小丫头,恐怕为了他流了不少泪吧,本以为再没有机会去爱她去守护她,但那颗心,始终不愿放弃,纵使前方有重重的阻碍,也再也无法阻止他。 得空喘息,苏落立刻放声大哭:“你这个坏蛋!”拳头往他身上砸去,却又不忍砸重了,只狠狠抬起,又轻轻落下。 玉莫言不开口,只隔着浴桶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儿。 他用力的抱着,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 苏落也紧紧抱着,生怕他再次消失不见。 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着,她几乎要把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讷讷的低声抱怨:“你好坏……” “你又骗我……” “人家以为你死了……” “见了面也不相认……” 玉莫言心里暖暖的,眼睛竟也有些涩,他将脸埋进苏落的颈窝,低声呼唤:“小笨贼……” “嗯。”哽咽的应声。 “小笨贼……”他沙哑着许诺,“我再也不走了……” “嗯。”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苏落重重的答应。 他们紧紧拥着,谁也不肯松开谁,几乎要把这辈子的时间全都用光。 “小笨贼……”玉莫言哑然开口。 “嗯。”苏落紧紧抱着这具单薄的身子,愉悦的答应。 “洗澡水已经冷了……”他淡淡的道。 “啊……”苏落怔然松开,这才醒悟眼前的人是没穿衣服泡在浴桶里的,他们竟然抱了如此之久,连洗澡水都已经凉了? 她不经意的低头,却骤然发现,自己眼前的人,还是裸着的,虽然泡在水里,但大部分已经被她看的精光。 “滴答”一声,水里漫开一朵红色的小花。 鼻子温热,她竟然又喷鼻血了! 手忙脚乱的一番收拾,苏落终于止住了鼻血,玉莫言也擦干了身子从桶里爬出来,换上了宽松的外衫。 两人并排躲到屏风后面去,亲亲热热靠在一起,说着贴心的悄悄话。 苏落这才秋后算帐,轻轻捶过去一圈,嗔道:“你以前干吗戴个面具瞒我?” 玉莫言将怀里的人拥的更紧,淡淡道:“本来打算一辈子都瞒着你,让你以为我死了……” “为什么?!”苏落急切的打断,望向他俊美的脸。 玉莫言淡淡一笑,清瘦的脸上多了些失落:“当初我掉下悬崖,被欧阳瞳所救,几乎重伤不治。那时我已知自己早晚是要死,便叫萧渊隐瞒了我的存在,与其让你担忧最后还要为我的死再伤心一次,不如一开始便骗你。” 第二百一十九章 笨贼爱美男 47 “更何况……”他放缓了语气,道,“我不想你与五重楼有什么瓜葛,为他们做事,本来就是九死一生,只是没料到,萧渊还是带着你来找我……” “傻瓜!”苏落似哭似笑,又捶过去一拳,心疼的低语,“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在你身边。” 她抬头,看玉莫言的眸子,忍不住问:“你的眼睛……” 玉莫言淡淡道:“掉下悬崖时被树枝划伤了。” 苏落眉头纠结到一起,手指抚上他的眼睛,心疼道:“那时候……一定很疼吧。”摸着他的眼睛,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那时的痛楚,就像把心揪出来一样。 那段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乍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他依旧没有任何怨言,甚至企图让她以为他死了,那时候,他的心,一定也很痛吧?肉体上的折磨,又怎么抵得过心灵的煎熬? 玉莫言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提了。”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说的太久,久到窗外的雨都已渐渐停歇。 欧阳瞳终于等的不耐,冲进房来,她人还未进,声音就已传到:“无名,你怎么了?” 门被重重推开,苏落扒出头去看,恰好与欧阳瞳对个正着。 欧阳瞳大惊,厉声道:“你?!” 苏落此刻心情大好,笑眯眯招了招手,道:“是我啊,欧阳姑娘。” 欧阳瞳却一挑剑眉,拿出玉笛,同时喝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屏风后的玉莫言淡淡发声:“瞳儿,你出去。”语调淡然,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欧阳瞳浑身一震,失声道:“无名,你答应过我的……” “是,我答应过你再也不见小笨贼。”玉莫言淡淡道,抓着苏落的手却更加握紧,“可是,瞳儿,我做不到。” 他大大方方承认,要他放弃,他做不到。 即使欧阳瞳会怨他恨他,他也要堂堂正正的说出来,离开小笨贼,他做不到。 欧阳瞳面色发白,握着剑怔了一会儿,才咬牙道:“好,你不离开她,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怎么走下去!”说罢恨恨转身离开。 苏落一脸不解,收回头来,颇为担忧的望着玉莫言。她从欧阳瞳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莫名其妙的警告意味。 玉莫言淡淡一笑,紧紧握着她的手,自己回答自己:“自然可以走下去。” 没了欧阳瞳,他们继续亲亲热热倚在屏风后,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苏落隐约感觉出玉莫言与欧阳瞳的关系不一般,却又强忍着不发问,她怕自己一问出口,但疑问憋在心里,烧的她时刻难安,不安分的在玉莫言怀里拱来拱去。 玉莫言弹她脑壳,含着笑道:“别乱拱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把这段日子以来的事情全告诉你,如何?” 苏落点头,终于安分下来。 那日他掉下悬崖,的确是被欧阳瞳所救,带回了倚红楼。 欧阳瞳的侍女莲儿认出了当日救自家小姐的就是玉莫言,欧阳瞳意外之余,加紧为他疗伤,总算保住了他的命。 命虽然暂时救了过来了,可是眼睛却在跌落悬崖时受了损,失了明。 昏迷了几天,他终于醒来,本想托人传信给苏落,在得知自己身体情况后,改而请萧渊帮忙照看那粗心的小笨贼,而他,则加入五重楼,为越王爷做事。 帮越王爷做事,玉莫言其实是有那么点小私心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若再劳心劳力,绝对活不过半年,可是他偏要这么做,等到自己死时再告诉越王爷自己的身世——他想要越王爷为此愧疚一辈子。 其中出了点小差错,这个秘密被苏落太早的说了出来,萧渊便自作主张带她来见了他,之后又偷出了天韵星。 以天韵星做引煎药,他的身体很快好转,本想找个机会与小笨贼坦白,却又出了岔子。 那日越王爷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墨俊之也已起了疑心,玉莫言知道自己恐怕隐瞒不了太久了,他必须采取些措施。 一回到倚红楼,他便携欧阳瞳去见墨俊之,两人把话说开,最终达成的协议是:墨俊之终止对他和苏落的追杀,而他,离开五重楼,永远不再出现在墨城。 仅一个口头协议做不得准,二人协商之时,萧渊也在另一处展开了凌厉的屠杀,凭一己之力将墨小王爷手中的力量摧毁了十之三四。 他是恩威并施,一边与墨俊之谈判商议,一边令手下去折断对方的左手右臂,手段不可谓不狠毒。 玉莫言用另一种方式向墨俊之警告:要斗垮你,易如反掌,只是我不屑去做,达成协议后我们各居一边,若你想来犯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淡淡的简要的叙述给苏落听,玉莫言始终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个很家常的故事。 苏落却听的入神,为其中的杀意与冷酷心惊胆战,不为其他,只为这故事里的人,是他玉莫言。 只是这场叙述里,他却没有说,与墨俊之分别之际,他们的几句交谈。 玉莫言离开前,曾警告过:“还有一件事,你的人,都还没有碰到那小笨贼的衣角,就已经被其他人解决了。” 墨俊之派出过不少杀手去暗杀苏落,却都被萧渊和苏起暗中阻拦。 墨俊之神色不变,气定神闲道:“若你知道了我要杀她的理由,大概就不会阻拦了。” 玉莫言蹙眉,并不回答,因为他的确不知道。 墨俊之阴柔的笑笑,与他相似的容貌露出几分嘲弄的神色:“也许你不知道她手上那玉环的来历,可是我却清楚的很……” 后面墨俊之所说的,是他这辈子也不想听到的话。 驱走脑中那番话,玉莫言淡淡一笑,道:“小笨贼,等我退出五重楼,我们就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去,好不好?” “好。”苏落笑眯眯的点头,但随即,她又拧起眉头,“……不好,我还要去救师兄呢。” 玉莫言微微转头:“苏起?他怎么了?” 苏落低头不语。 她这才想起,上官依然是要她来杀人的,完成不了任务,苏起就是死路一条。 玉莫言和苏起,选谁? 玉莫言勾起唇角,淡淡道:“莫非你就是为了苏起来暗杀我?” “唔……好象是……”苏落支支吾吾。 玉莫言露齿一笑,心情突然空前的好,他揽过苏落,下巴贴着她额前的秀发,浅笑道:“那你该怎么办?” “我……”苏落讷讷不能言语。 玉莫言扁扁嘴,笑道:“反正我一个瞎子,不如你杀了我去救苏起……” 苏落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瞪着大眼睛插嘴道:“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会因为师兄而害你!” 可这一眼望去,她才发觉玉莫言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方知自己又被他骗了。 玉莫言淡笑几声,缓缓眨了眨狭长却空洞的眸子,道:“我是说真的,你杀了无名,既救了苏起,也能为我摆脱这个身份。” 苏落眼睛一亮,拍掌笑道:“好主意!” 玉莫言闲闲的撑起身子,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含笑道:“带我去找瞳儿,这件事少不得她。” 苏落一怔,也跟着站起身来,犹豫道:“欧阳瞳她好象很不喜欢我……” 玉莫言淡淡一笑,道:“喜不喜欢是她的事,现在是我找她,又不是她找我。” 搀着玉莫言走出浴室,夹杂的湿意的夜风扑面而来,苏落打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袍子,人却猛然清醒起来。 她有些茫然的看身旁这个单薄的影子,心底突然又溢上了满满的充足感。 玉莫言这个家伙,毒舌,讽刺起人来从来不留情,他也嘴硬,可是做出的事永远与他说的不相符,他为她好,明明是这样的却总不肯承认,他喜欢她,便毫不犹豫放弃自己的生命…… 有这个家伙在自己身边,真好。 午夜时分,饶是热闹繁华的墨城,也陷入了深夜的宁静,空荡的街道上,只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听起来异常的空落。 一条纤细的影子,一团火一般的站在上官府前,一手提着一只包裹,另一手则去拍大门。 红漆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的人点头示意:“苏姑娘。”说着侧开身子,让出路来。 红色人影冷冷瞥他一眼,便径直走进去。 看门人隐隐有些纳闷,他虽与苏落不熟,却也觉出此时的她较今天离开时多了些暴虐的杀气。 一路东拐西拐终于找到上官依然,昏黄的烛灯下,他悠闲捧着一本诗卷,静静坐在书桌前。 苏落将包裹丢到他的书桌上,站在一旁撇撇嘴道:“别装了,快放了我师兄!” 上官依然随意瞥眼包裹,随即移开视线,看往苏落:“这是……” “无名的首级!”苏落傲然回答。 上官依然神情不变,微微笑道:“能把首级割下来,看来此行异常顺利,苏姑娘把过程讲来听听如何?” 第二百二十章 笨贼爱美男 48 苏落一时语塞,横过去一眼,气咻咻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总之人我杀了,你该救我师兄了吧!” 上官依然眼眸一闪,微笑道:“说的也是,苏姑娘辛苦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待明日我确定了无名的死讯,一定双手奉上解药。” 他怎么可能只凭一个人头就相信苏落。 苏落扁扁嘴巴,道:“好吧,我就耐心的再等一晚。”说罢转身离去。 她也没指望上官依然能完全相信她,总之东西送到,自己掌握了一部分信任,就已足够。 一路走回别院,杜钗依旧在苏起房内照看着。 苏落站在门处,冷冷瞧着杜钗,眼光凶狠的几乎能把她吃下去。 杜钗款款站起身,低眉顺目的打招呼:“苏姑娘回来了。” 苏落拿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两人遥摇相对,沉默了半晌,她忽然低低的问:“你……你还喜欢玉莫言吗?” 杜钗愕然抬头,惊异的表情随即又恢复正常,低声道:“过去的事,杜钗早已不再想了。” 苏落眨眨眼睛,秀丽的脸颊忽然染上几分神秘的色彩,她快步到杜钗身侧,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知道吗?无名就是玉莫言!” 杜钗身躯一震,不可置信看着她:“你,你杀了他?!” 苏落哼一声,道:“这与你又没有关系,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杜钗大睁着双眼,美目里很快里盈满泪水,她嘴唇张了张,好半天才沙哑的道:“你真的……杀了玉公子?” 苏落扁扁嘴,道:“谁叫我苏起是我师兄呢……” “我杀了你!”杜钗绝望叫了一声,冲上来要掐苏落的脖子。 苏落侧身闪过,大眼睛微一闪烁:“你还喜欢他?” 知道自己敌不过眼前这人,杜钗颓废坐在地上,泫然泪下,泣道:“我喜欢他……我当然喜欢他,我爱他!”她仰起头,布满泪痕的脸满是刻骨的恨意,“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了一个人,就可以去杀另一个人吗?!” 苏落被她看的情不自禁退后一步,才道:“你既然爱他,为什么又要嫁给上官依然?” 杜钗嘲讽的冷笑几声,眸全是绝望的神情:“他再也不会来春风苑,我还留在那里做什么……我知道他要来京城,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又怎么可能随他而来?就算让我嫁人,只要能来京城看他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 苏落也微微怔神,讷讷道:“是啊……哪怕只能看他一眼,也能心满意足……” 杜钗凄厉笑了几声,哭道:“可是他现在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说罢爬起身来,就要往身旁的墙上撞。 苏落紧忙拉住她,急道:“你别急着死!你若真死了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 杜钗一怔:“你说……什么?” 苏落抿一抿唇,才坚定的道:“他现在还没有死,但上官依然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我们合作吧,只要救苏起出去,他也就没了顾及,就可以完全的反击。” 杜钗由惊转喜,追问道:“真的?”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苏落直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救出苏起以后,你安安分分嫁给上官依然,永远不许再见玉莫言。” 杜钗面无表情,只有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滚落,她沉默了片刻,才艰难的开口:“好……我答应你……”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顿时又瘫坐在地上。 苏落了然的点头,坐在一旁,透出凌厉的气息,居高临下道:“很好,你现在告诉我上官府的布局以及你对上官依然的了解,他既然敢拿苏起威胁我,那我便拿一个他赌不起的东西来反威胁。” 杜钗茫然点头,梨花带雨的白皙脸庞分外可怜,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苏落,不像是苏落了。 三更已过,整个上官府都弥漫着沉睡的氛围,可是主院的卧室,始终有一点昏黄的烛光。 上官依然看似捧着书卷读书,心思却不知游离到了哪里。 苏落拿来的包裹他的确检查过了,是个血淋淋的人头,可是无名一向不以真面目见人,他又怎么能确定那人头是无名的? 卸下什么重物一般的放下书卷,上官依然隐约有一丝疲惫,灵活的手指在太阳穴处按摩两下,他眯起眼睛。 若是单纯的经商,也许会好很多吧。他微微一笑,心中胡乱想着些念头。 为穆王爷做事,是他选择的,若只是单纯的经商,又怎么能满足他勃勃的雄心? 只是五重楼的无名实在有些难缠,未见什么动作,实力却已经壮大了一圈,若再放任发展,恐怕朝堂之争的胜负就已经很明显了。 头疼逐渐缓解,上官依然再次拿起手中的书——《孙子兵法》。 他的体质不适合习武,只好转而经商,暗中的手段谋略成为了他最主要的工具,心中冷笑,上官依然又有些无奈,若有武功,他一定会投身江湖好好争争这四公子之名。 四公子中,他为“雅公子”,至今昏迷的苏起是“俊公子”,妙手无双玉莫言人称“妙公子”,还有一个身份隐秘的“杀公子”。 苏起已在他掌握之中,而玉莫言据说早就死了,至于那个“杀公子”……也许就是无名,上官依然眼眸微闪。 思量之间,天色亮了些,很快传来鸡鸣之声,他竟然整整一夜未睡。 下人在门外侯着,上官依然揉揉酸涨的眼睛,起身去洗漱。 对于少爷经常彻夜不眠的情景,下人们已习以为常,只恭敬的端来水和毛巾。 随意擦着脸,上官依然暗暗思忖,该去查探下无名到底是死是活了。 不过就算无名死了,苏起也不能留!他的眉稍勾起凌厉的杀机。 门突然被重重撞击,接着冲进来一个小厮,急喘着叫道:“少爷!那个……那个苏姑娘出事了!” 上官依然心中突然有些不安,道:“出什么事了?” “她……”小厮微定一定神,道,“她跑到后院大开杀戒了!府里的高手都已经在赶过去了!” 凭她的武功,也敢大开杀戒? 上官依然摆摆手:“过去看看。”率先快步出门。 昨夜见苏落时,她的神情就有一丝不对劲,他只以为是因为杀人沾染的戾气,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疾步赶到后院时,这里正斗的一团糟,上官依然隐约能辨认出人群中那抹红色的影子。 见少爷赶来,众人也停了手,但仍将苏落包围在中心。 苏落也瞧见他,冷冷一笑,道:“上官公子来的可真是迅速!” 上官依然闻言更加肯定,道:“你不是苏落。” “苏落”傲然答道:“我当然不是,我只不过是假冒成她来对付你而已。” 上官依然俊朗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淡淡道:“冒充她来对付我……她不担心苏起的性命安危了么?” “苏落”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不论苏落杀不杀无名,苏起都是死路一条!” 上官依然反而淡淡笑出声,悠闲的背起手,道:“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坦诚相见,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又打算怎么对付我?” “苏落”冷哼一声,道:“五重楼欧阳瞳,奉无名之命来救苏起!” 原来从昨夜起,苏落就一直是欧阳瞳在假扮! 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的气势终于完整的暴露出来,冷傲而冰凉,在众人包围之中,单薄的身形显得异常孤独。 上官怒极反笑,道:“欧阳姑娘以为能从我手中救出苏起?你想的未免太过美好了!” 欧阳瞳一亮手中的玉笛,道:“昨夜我在上官府里埋了炸药数捆,只要我发信号,我的人就会引爆它。”她顿一顿,道,“你若不信,我就发给你看。” 说完她手腕一抖,一道白光冲天而起,无声的爆在空中。 天上一亮,地面上也回应一般,震耳欲聋的“轰”的一声,甚至连地面都抖了抖。 上官依然大惊,循着声音望去,见远处上官府的迎客厅此刻已被夷为平地,滚滚黄土被巨大的力量冲击上天,变为浑黄的土雾。 上官依然面色冰冷,他没料到欧阳瞳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安插在上官家,更没想到为了苏起他们竟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欧阳瞳冷冷一笑,道:“我若再发信号,上官家的藏宝阁恐怕也难保了。” 上官依然沉默片刻,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欧阳瞳终于露出胜利的笑容,但依旧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笛,缓缓道:“给苏起喂解药,并派人送他到我指定的地点,自然会有人接应,等我的人确保苏起的性命无忧后,我自然会离开。” 上官依然忽然微微一笑,道:“倘若我不拿藏宝阁的宝物换苏起,不照你所说的做,你又能怎么样?” 欧阳瞳扫一眼周遭的人,挑一挑眉道:“随便你,虽然有的人把苏起当作宝贝一样,可是我不在乎,他若死了,顶多就是拿你们上官家的宝物为他陪葬而已。”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笨贼爱美男 49 她来之前,玉莫言反复叮嘱,千万不要表现出在意苏起的模样,要让上官依然以为她只是为了执行命令,她越不在乎,上官依然就越不敢赌。 果然这番话引得上官依然陷入短暂的沉思,欧阳瞳也不急,执着玉笛静静等候。 沉默半晌,上官依然抬眼,静静道:“好,我依你所说,你要我把人送到哪里?” 欧阳瞳说出个地名,他便从身上取出个瓷瓶,招来下人,低声吩咐:“拿着这解药,把苏少侠送到欧阳姑娘说的地方去,速度些。” 下人领命而去,他们依旧对峙。 相对于欧阳瞳的气定神闲,上官依然却有些丧气,这一场,是他输了。 等了许久,墨城南边终于发来信号,是他们事先约好的,表示苏起人已经送到,解药也准确无误。 欧阳瞳心中得意一笑,抱拳道:“人已经送到,在下也该告辞了,藏宝阁的炸药就埋在门下,麻烦上官公子派人去挖了吧。”说罢纵身一跃,从较为稀少的一侧冲了出去。 众人欲追,上官依然却挥手阻止,放任她离去。 欧阳瞳轻功也不低,几个起落便到了发信号处,一辆马车悠闲的在那儿等着。 略一犹豫,她掀起车帘,钻进去:“我回来了!” 车厢里,玉莫言与苏落笑逐颜开的玩石头剪刀布,苏落欺负玉莫言看不到,时不时耍诈,二人有笑有闹,快活的很。而服下解药,还未醒来的苏起则躺在另一边。 从昨夜起他们便定下了这样的计划,本该由苏落去执行,可是玉莫言担心她被识破,便改由欧阳瞳易容代替她去。 看见车厢里的人,欧阳瞳忽然觉得有些悲凉,她此去也是危机重重,可是玉莫言却全然不放在心上——杜钗悲惨,可她比杜钗,又好得了几分? 还有那个天真单纯的丫头,她凭什么获得玉莫言的全部心思? 心口扯痛,欧阳瞳取下易容面具,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回来了。” 玉莫言淡淡一笑:“瞳儿辛苦了。”说罢将苏落往前一推,“去,赶车去。” 苏落撇嘴:“为什么要我去?!” 玉莫言也撇撇嘴,道:“瞳儿辛苦了一天,当然需要休息,你不去赶车,那是想让昏迷的苏起赶车呢还是让看不到路的我去呀?” 苏落语结,看看欧阳瞳,的确满脸的疲惫,只得爬到车厢外去赶车。 刚出车厢,玉莫言的声音悠悠在后面响起:“往城外赶,小笨贼。” 没好气答应一声,苏落拿起马鞭,没精打彩的赶车。没过片刻,她又反应过来:“我们要离开墨城?” “嗯。”车厢里玉莫言慵懒的回答。 “那萧萧呢?” “你很在乎他?”玉莫言的语调,听起来怪怪的。 苏落挥着马鞭,扁着嘴道:“我们要离开,不带上萧萧,太不够义气了吧!” 玉莫言似乎是哼了一声,才道:“他是五重楼的人,怎么会跟我走?” “那欧阳姑娘她……”苏落不解。 欧阳瞳冷冷打断:“我已经脱离了五重楼。” 苏落扁扁嘴不答话,只是把马鞭想象成欧阳瞳,恶狠狠的拿眼睛瞪。 如果把欧阳瞳换成萧渊,那该有多好!自己都要走了,也没有和萧萧告别,真是惆怅! 车厢内玉莫言似乎很诧异:“我原以为你帮我做完这件事,也会回五重楼。” 欧阳瞳声音疲惫,低声道:“回去做什么,杀人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随着你天南地北的走,岂不是更快活?” 苏落在外面听得磨牙,恨不得冲进去咬她一口。 只听过了半晌,玉莫言才幽幽道:“瞳儿,你又不是不知叛离五重楼的下场,何必跟着我受罪,还要被组织追杀,何况你要的……我也给不起。” 欧阳瞳急切的回答:“我不要你什么!我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够了!” 苏落精神大振,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车厢内的谈话,经过那日亲昵的接触,她对玉莫言是万分的放心。现在她只是抱着一颗八卦之心偷听别人对话,欧阳瞳的话她虽不屑,却又有些佩服。 玉莫言在车厢内似乎是睡着了,许久没有再说话,欧阳瞳也沉默下来。苏落无聊至极,只好又无可奈何的注视前方。 马车平静的前行,只有在出城门时耽搁了片刻,检查过通关文牒,几人便顺顺利利离开了墨城。 “终于离开这个地方了啊!”苏落展臂大叫,刚叫完,却听见车厢内一声低低的呻吟——苏起昏迷了多日,终于醒来了。 先是一怔,她才猛然反应过来,翻身扑进车厢里,抱住苏起大叫:“师兄啊!你终于肯醒了!” 苏起显然还停留在从上官府逃出来的时间阶段,他迷茫的点点头,虚弱的开口:“落落……天韵星救到无名了吗……” 玉莫言在旁淡淡的开口:“废话,不然我怎么会在你身边?” 苏起被苏落搀着坐起身来,茫然环顾四周,怔了半晌,才讷讷的问:“我昏迷了多久?” “你昏迷了好久啊,师兄。”苏落心疼的回答。 ……不过她的回答和没有回答是一个效果。 玉莫言在一旁补充:“你昏迷了有七、八天了。” “难怪……”苏起试着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虚弱无力,正是昏迷了太久体力流失过多造成的结果。 他扭头看一眼玉莫言,轻柔的笑出声:“你的伤都好了……” 玉莫言点头。 他再看一眼苏落,温柔的抚过她的额前的刘海:“落落也不必再担心了。” 苏落扁扁嘴巴,看着二人笃定的神情,忽然松开他,没好气道:“原来师兄你早就知道这家伙就是无名,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见苏起神色平静,一点也不吃惊玉莫言的身份,便明白了其中的秘密。 苏起微一怔,苍白的唇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低声道:“是,我早就知道了,不过在知道的同时也与他约好,绝不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 那日他跟踪萧渊到了倚红楼,直闯后院见到了玉莫言,二人也未隐瞒直接把话说开,当时玉莫言只道自己身体撑不过许久,便拜托苏起隐瞒他的身份,至少,不能让苏落知晓。 玉莫言连咳带喘的话语犹在他耳边回荡:“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不想让小笨贼再为我担心……就让她以为,以为我死了吧!苏起,拜托你代替我好好照顾她……如果……如果你喜欢她,也不要再顾虑了,替我爱她吧……” 可是现在,玉莫言恢复了身份,身体也已经好转,期间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真心怕是再无回报。 心中长叹一声,苏起复又躺下,静静的休养。从这两人说话间不经意透出的神情来看,他们似乎又亲密了许多。 闭上眸子,苏起嘴角又是微微扬起,错过了又如何?他始终都是落落独一无二的大师兄啊。 苏落瞪着秀气的大眼睛守在苏起身旁,生怕他再次睡过去,最后却又被玉莫言赶出去。 她不依,倔强的挺着脖子不肯出去,玉莫言指节有节奏的敲着车版,说话也极有节奏:“你不出去,谁来赶车?倘若出事,你来负责?” 最后还是苏落败下阵来,乖乖的出去驾车。 他们一行人直朝南行去,做主的是玉莫言。他说许久没有再回到家乡,想回去看一看。而他所指的家乡,就是他母亲所生长的地方——湖盘镇。 湖盘镇只是个不知名的小镇,依山傍水,环境还算清幽,离墨城甚远,千余里的距离,大概要走上十来天。 苏落被点名在外赶车,玉莫言倒享受自在,顶多是假装好心的叫欧阳瞳出来陪她。可是叫这个冷漠情敌陪自己,苏落倒宁愿她在车厢里对玉莫言心怀不轨,也不要身旁有这样一个大冰块! 经过些日子的休养,苏起的身体逐日康复,这才出了车厢陪她一起赶车。 可是…… 苏起一出车厢,玉莫言就好似有了无穷的精力,对她颐指气使。 “小笨贼,我要吃桂圆莲子粥……我知道你不会煮,我的意思是你去前面镇上帮我买一碗……多放点糖。” “小笨贼,我的腿酸,快进来帮我揉一揉……什么,瞳儿,她瞪我?瞪就瞪吧,反正我又看不到。” “小笨贼,我的药没了,你去药铺帮我抓些药来,顺便买几支人参好供我养身体……记住,看清楚了再买,买错了你可要赔我的钱!” 苏落瞧一眼苏起,又瞥一眼欧阳瞳,悲愤叫道:“凭什么又要我去呀!” 玉莫言忽然轻快的一笑,道:“谁叫你是我最喜欢的小笨贼呢!” 一句话,说的苏落没了脾气,乖乖的去买粥采药。 她知道玉莫言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好,要靠长久的药物调养,还有他的眼睛……虽在吃着药,可是却没一丁点要好转的迹象。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笨贼爱美男 50 去药店抓了药,又买人参,苏落心不在焉想着玉莫言的身体状况,暗暗忧心。 带了药回去,欧阳瞳先接过来细细检查,她随意扫一眼带回来的几支人参,精致的面容微微有些变色,再细细观察,便冷冷的开口:“早说过不要在摊子上买,怎么又去?这次买的又是萝卜!” 玉莫言已经嗤笑出声,边摇头边道:“每次都买成萝卜,真不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恐怕还没我这看不到东西的人强!” 苏落不满鼓着嘴,有些委屈的看玉莫言,被他嘲笑也就罢了,连冷冰冰的欧阳瞳也不肯放过每一个机会来奚落她。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救了玉莫言的命么?她也救过呢! 吵吵闹闹中,一行人终于到达湖盘镇。 欧阳瞳简直成为了二号小紫,每天什么都不做,只眼巴巴跟着玉莫言,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对其他人则冷若冰霜。 在湖盘镇竟然也有玉莫言的产业,是个不小的宅院,配有管家仆人。 听玉莫言讲,他在路上就与夏雪飞鸽传书通了消息,夏雪派人连夜赶往湖盘镇,终于在他们抵达之前买好了宅子布置好了一切。 夏雪……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那个绝美聪慧又有些狡黠的女子,喜爱穿一身水蓝色的衣裙,浅笑的姿态天下无双。苏落低头,思忖片刻,忽然又抬起头,笑道:“你很久没见夏姑娘了吧,不如我们过些日子去天影城找她玩?” 玉莫言淡淡一笑,道:“等我眼睛好了,就去找她。”他顿一顿,又解释道,“她并不知道我受伤的事,我也不打算告诉她,省得又给她添麻烦。” “哦……”苏落拖长了音回答,伸手摸了摸他眼睛,“该怎么医治你的眼睛呢?” 玉莫言反手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将苏落拉进自己怀中,口中淡淡道:“这也是我来湖盘镇的第二个原因,这里有位神医姓胡,善针灸,也许他能治好我的眼睛。” 现在他们二人窝在一张大躺椅上,懒洋洋晒着太阳。 在他怀里拱了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苏落心直口快:“那胡神医不救你怎么办?” 玉莫言微微一怔,道:“小笨贼,你就这么不希望我眼睛恢复?” “哼。”苏落又拱一拱,扭头瞥见欧阳瞳在不远处虎视耽耽,更加不悦,“你能看到了,眼睛还不被那些人勾去?” 这话已经十分明显,她,吃醋了。 玉莫言嗤笑出声,将怀里的小人儿抱的更紧些,悠闲道:“我的眼睛被人勾去,那你就当我的眼睛呗,反正这辈子你是跑不掉了。” 轻微的衣衫飘动之声,欧阳瞳神情冰冷,站起身来走远了。 玉莫言自然听得出来,淡淡一笑,道:“你把瞳儿气跑了。” 苏落诧异的哼一声,道:“明明是你把她气跑的!” 玉莫言狡黠一笑,道:“还是你的错,如果你不叫我喜欢你,她就不会生气啦。” 苏落哑口无言,好半天才道:“我……我就是喜欢你。” 玉莫言心中开心,却语调严肃的教育她:“瞳儿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带你这样欺负她的。” 苏落扁扁嘴,不答话,眯着眼睛晒太阳。 脚步声又哒哒的走近,欧阳瞳寒着脸走近二人,手中捧着一只小碗。到了躺椅一侧,她低声开口,温柔的语调与她脸上的寒冰形成强烈的反差:“无名,该喝药了。” 她始终叫他无名。 玉莫言的身体一直处在健康与生病的边缘,需要长期喝药调养,他含笑应了一声,接过药碗痛快的饮下去。 碗一离嘴,一颗蜜饯送到唇边,驱走了药汁的苦。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么美好的生活啊!苏落都有些羡慕。 欧阳瞳捧着碗再次离开,苏落在怀里嚷嚷着抗议:“她这样对你,我不开心!” 玉莫言不紧不慢拭去唇角的药渍,道:“她救了我的命,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我都不好拒绝的。” 苏落皱着眉,讷讷道:“所有能为你做的事她全做了,难道我就天天被你当抱枕一样抱来抱去,什么都没得做?” 说话间,欧阳瞳去而复返,又坐在距二人不远处,不言不语,就那样静静看着。 且不论气氛如何,被一个人这样盯着,终究是不自在,没多会儿苏落就濒临崩溃,在玉莫言怀里不安分的打滚。 恰好管家来报:“公子,已经打听过了,胡神医的药堂是他的儿子在坐诊,而他本人,已经十多年没有再出诊了。” 玉莫言点头,道:“李管家你去试试,看能否请胡神医出山。” “是。”李管家抬脚要走,却被欧阳瞳起身拦住。 她淡淡的道:“我去吧。”不待回答,她身形一转,已向门外走去。 “我也去!”苏落跳起来,也冲过去。 什么事都做,真以为她苏落是个抱枕?! 出了门才发现,她不知道那胡神医药堂的地址呢!苏落暗暗懊恼,却见欧阳瞳气定神闲朝一方向走去。 看来她认识路?苏落暗喜,悄悄跟在后面。 欧阳瞳自然知道苏落在她身后,只是懒的管,她一路快行,直接赶到济世药堂,与小厮招呼了一声便踏了进去。 苏落扒在门口,偷偷瞧欧阳瞳。 欧阳瞳面无表情,拿出碎银摆在桌上,对着一个中年人客气道:“我家公子得了眼疾,希望能请胡老神医出山,诊断一下。”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道:“家父已经多年不再问医,姑娘的要求恕不能答应。” 欧阳瞳竟然没发火,眉目间添了几分愁色,道:“请先生帮帮忙,通融一下吧,让我去见胡老先生也行,他一定会答应的。” 中年人淡淡一笑,道:“家父也不见外人,姑娘还是请回吧。” 欧阳瞳不肯死心,再次央求,而那中年人依然拒绝。 苏落再没兴趣看这二人拉锯战,惺惺缩回脑袋,默默思忖,欧阳瞳的方法看来是行不通,连那胡老先生的面都见不到。 见胡老先生……似乎也不难啊,苏落眼珠一转,得意的笑出声。 从济世药堂绕开,转到后院,她一提气跃进来,便到了药堂家眷所住的位置。 一路遮遮掩掩,苏落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周围的环境很是清新,草木旺盛,人影都没一个。苏落纳闷,脚下不停,继续转,据她的观察,应该没出济世药堂的后院范围,可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纳闷间,草木间传来一声低语,说话者身形隐在草丛中,声音苍老却清晰:“草乌祛痛,却含毒,到底是用还是不用……” 苏落好奇,循着声音找过去,这发现是一老头,身材瘦小,正蹲在草木间对着一株植物喃喃自语。 他胡子花白,面部的皱纹更是一大把,神情专注,丝毫不察身旁有人。 苏落呆了半晌,突然指着他大叫:“你你你你你……你是胡神医吧!” 老头这才被她惊到,诧异的抬头:“正是老夫,姑娘,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后院?” 苏落激动了半晌,忽然弯腰抓住胡神医,语无伦次道:“胡神医啊,我不抓你……我只带你去看一个人,给他看完病你就可以回来啦!千万别怕啊!”说话间,她已将瘦弱的老头扛在了自己肩上! 想到能救玉莫言的同时,她还想到,她做了一件连欧阳瞳都做不到的事!愈想愈是激动,扛着胡神医脚步也愈加的快。 胡神医只被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狂叫:“有劫匪啊!来人啊!救命啊!” 苏落撇撇嘴,暗道,有这么可爱的劫匪吗? 胡神医这几声呼救果然引来了不少人,后院的仆人全闻声而来,很快把苏落包围在一个圈圈中,但顾及神医在她手中,也没人敢妄动。 很快后院的喧哗也吸引了药堂的人,从前厅里又涌来一拨人,对着苏落蠢蠢欲动。 欧阳瞳也在人群之中,她在药堂听到有下人来报说后院来劫匪,本想着去帮忙,也许胡神医会看在这件事上答应给玉莫言医病,哪知来到了后院一看,劫匪竟然是苏落! 欧阳瞳简直想一头撞死!有气无力瞧着人群中的苏落,更是想一巴掌拍死她,她以为把人劫过去就行了? 苏落被包围着,有些慌乱,闲出的另一只手连连摇晃:“我不是劫匪!我不是劫匪!我只是借你们的神医用一下,很快还回来!” 此时,看到转身欲走的欧阳瞳,苏落眼睛一亮,叫道:“欧阳姑娘!快来帮我一下!”被这群人缠着,烦死了。 被点名,欧阳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硬是气出了一脑门汗。 被赶出济世药堂,欧阳瞳把苏落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你这样请大夫的吗?你的脑子长到哪里去了?你以为和打劫一样?把人拉过去就行了?医术在他自己手里,他可以救活人也可以治死人!如果无名出了什么意外,谁来负责?就算杀了那老头也没用!” 第二百二十三章 笨贼爱美男 51 苏落知道自己理亏,垂头丧气,不敢反驳。 二人回到住处,欧阳瞳又怒气冲天的抱怨了一番苏落是如何之笨,如何之莽撞,大有不骂死她不罢休之意。 苏落可怜兮兮垂着头,偷眼看玉莫言的表情。 玉莫言依旧是她们离开之前的姿态,倚着躺椅晒太阳,即使听欧阳瞳气愤的抱怨,脸上也始终笑眯眯的。 发泄完了,欧阳瞳自知失态,冷冷告声罪,转身离开。 玉莫言这才淡淡开口:“小笨贼,过来。” 苏落讷讷凑过去,小心翼翼坐上来。 玉莫言淡淡一笑,道:“你跟她争什么,她有武功有心思,经历的也比你多,干吗要掺这一脚?” 苏落撇撇嘴,道:“我才不想和她争!我只是想帮你,为你做点事!” 玉莫言沉默了片刻,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现在好好陪我就行。” 苏落纳闷的眨眨眼,道:“怎么我觉得你的语气就好象我们快要分别一样?” “你多心了……”玉莫言神色不变,淡淡道,又顺便将她的身体当作抱枕,舒服的倚靠上去。 几片云朵在天上飘,温暖的阳光如一只手,安抚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四周静悄悄,睡意终于袭上来,宽大的躺椅上,苏落缩在玉莫言怀里,昏昏欲睡。 这样的感觉……好舒服! 事实证明,舒服的日子并不多,没多会儿,李管家又匆匆赶来:“公子,出事了!” 玉莫言并不在意,随口道:“出什么事了?” 李管家神情颇为尴尬,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欧阳姑娘跪在济世药堂门口,不肯起来,引了一大批的人围观。” “什么!”苏落大惊,从躺椅上蹦起来,“她竟然又过去了!” “是。”李管家恭敬答道,“欧阳姑娘又去药堂,哪知被哄了出来,她就跪在药堂门口,说胡神医不肯来治公子,她就不走。” 苏落愕然,突然觉得手上多了什么,扭头一看,是玉莫言握住了她的手:“她这样做,与你无关的。李管家,备车,去劝她回来。”他前一句话是说给苏落,而后一句则是说给李管家。 没片刻到了药堂,门前正聚着一堆人指指点点,苏落率先跳下马车,挤入人群一看,果然是欧阳瞳。 这一刻,苏落突然觉得,她眼前这个单薄的身影,竟然是异常的孤独。 欧阳瞳面无表情的跪着,抿着唇,脸上尽是坚毅之色。 她听见车轮的声音,扭头先看见的便是苏落,脸上随即又冷了几分。苏落自然也明白欧阳瞳不喜欢她,便与众人一起,远远的看。 李管家也跳下马车,快步挤进圈子,半蹲在欧阳瞳身旁,低声说着什么。 却听见欧阳瞳低沉的回答:“胡老神医不答应我,我便一跪不起,就是跪死在这里,我也毫无怨言!”她声音不大,却运了内力,不仅周围的人,连药堂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管家叹口气,又回到马车边,道:“公子,怎么办?” 沉默半晌,车厢里传出回答:“先回去吧,李管家记得多照应。” 车轮再次转动,马车无声无息离开,苏落扒着窗子,看周围物体的倒退,以及视线中愈来愈小的人影,她的心里,突然起了异样的感觉。 欧阳瞳,其实她也很可怜的。苏落默默在心里说。 当天,欧阳瞳没有回来,李管家又劝了几次,她始终坚持跪在药堂前,单薄的身子如顽石般坚硬。 次日天亮,药堂的小学徒开了门,见欧阳瞳仍旧跪着,不由吓一跳,一溜烟冲进去禀报。 整个湖盘镇热闹了,济世药堂竟然有位求医者在门前跪了一天一夜,而药堂无动于衷,如今街头巷尾,恐怕议论最多的便是这件事了。 也有好事之人,专门跑到药堂来,看看传说中跪了一天一夜的是何方神圣。 欧阳瞳较之昨天容貌憔悴了许多,却依旧坚持,跪在地面,身子挺拔的像根竹子。 气温渐渐回升,太阳跃到头顶,有些燥热,欧阳瞳有些头晕,她想吐,可还是忍了下来。 玉莫言的宅子,李管家在一旁传递着消息:“欧阳姑娘憔悴了许多,看起来是撑不住了。” 玉莫言神色不变,淡淡的吩咐:“吩咐厨房熬碗粥,一直热着,再派几个人好好守着她,若一出事,就立刻救治。” “是。”李管家领命而去。 玉莫言再次躺好,刚要呼唤苏落,却发觉,不知何时,这屋中竟然只剩下他一人的呼吸。 苏落再次悄悄来到济世药堂的后院,这里的看守依旧松懈,她缩缩脖子,提气跃进去。 上次被赶出来她仍心有余悸,这些药堂的学徒仆人大夫虽然没有什么武力,可发起疯来竟然十分厉害,她刚放下胡神医,那些什么白菜砖头便一起招呼过来,场面实在是震撼。 再踏进药堂的后院,苏落先是万分的谨慎的瞥一眼四周,见无人发现才小快步直朝上次那片草木的位置跑去。 那胡神医竟然也还守在那里喃喃自语,丝毫不将昨天的事放在心上。 苏落学了乖,也不再冲过去将人家扛在肩上,而是远远的行个礼,道:“胡神医好。” 胡神医闻言抬头,见是她,皱了皱眉,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还不肯罢休?再闹的话我要去报官府了!” 苏落再鞠一躬,诚恳道:“胡神医,求求你,去帮玉莫言看看眼睛吧,只有你才能治好他的眼睛啊!” 胡神医瞥她一眼,冷哼一声道:“老夫说不去就不去!你莫在求了!” 苏落抿一抿唇,咬牙道:“胡神医你不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此话果然奏效,胡神医大惊,连退几句,结结巴巴道:“你,你别乱来!” 苏落上前几步,抽出自己的匕首,故作凶狠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敢,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把你的手和脚全砍下来,然后种到这里栽花!” 胡神医表情先是惊恐,继而慢慢缓和,最后竟然神态安详的坐在地上,镇定的开口:“小姑娘,你没有杀气,我不信你会害我。” 要糟,被看出来了!苏落讷讷,一时间说不出话。 胡神医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慈祥的一笑,道:“小姑娘,你与那病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苏落又语结,脸色绯红。 胡神医轻轻哼一声,道:“老夫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若有病症非老夫不可,老夫自然不会推辞。只是你的这位公子,架子实在太大,他不亲自来求老夫,反而让两名弱女子代替自己前来,甚至有一位还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仅看这点,老夫就不会治他!” 苏落大急,忙道:“我们来请你,不是他的主意!是我们自己要来的,和他无关!他是……他是很好很好的人,他是为了我……才把眼睛弄瞎的,还差点丢了一条命!胡神医你不救他会后悔一辈子的!就算是用我的眼睛换也可以呀!” 胡神医略有些惊奇,道:“他是为了你,那门外那位姑娘又为什么跪了一天一夜来求我?” “这个……”苏落垂下头,讷讷道,“她……也很喜欢他的。” 这话引得胡神医大笑,他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见苏落一脸不解,才缓缓道:“我也只是想磨磨你们的锐气,现在看来已经差不多了,门外那姑娘恐怕也坚持不住了,你就去唤我的徒儿,老夫就跟你走上一趟吧!” 苏落大喜,忘了道谢便直冲到药堂前厅去,顺便去拉欧阳瞳。 一行人到了玉宅,玉莫言已守在大门处等候,看来是已经得知了消息。李管家迎上来,先扶欧阳瞳下车。 “我来。”玉莫言淡淡道,从李管家手中接过来,顺势将欧阳瞳抱起,轻哼一声道,“为了双眼睛而已,值得这样吗?” 欧阳瞳意识还未全失,僵硬的一笑,道:“无名,我只是想让能看到我的脸,好记住我的模样……这对你没什么,可对我,却比什么都重要……”话说出口,心中一松,她才沉沉睡过去。 苏落准备下车的动作突然僵住,滋生出一种不安的情绪。 时光很快的溜过去,转眼之间玉莫言已经接受胡神医针灸医治一个月有余,可是眼睛却始终没有好转,他本人倒不急,只是急煞了两位姑娘。 除去第一次是胡神医找上门,余下则全是玉莫言乘马车前去药堂就医。欧阳瞳自然陪在身边不肯离开,苏落有时一起前去,有时无聊便去找苏起。 苏起呆的最久的地方,便是湖边,这段日子他似乎迷上了垂钓。 “哈!”悄悄踱到身后,苏落猛一拍身前人的肩膀,“师兄!” 苏起早已习惯师妹这种惊吓,只无奈的笑笑,道:“鱼都被你惊跑了。” 苏落满不在乎坐下,盯着水面,嘴里道:“就算有鱼也不会被你钓上来啊,你的鱼钩啊从来都没鱼饵。” 第二百二十四章 笨贼爱美男 52 苏起微微一笑,专心致志钓鱼,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苏落大惊,跳起来叫道:“什么?!” 苏起扭过头来,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他柔声道:“我是打算离开这里了,现在只想问问我的小师妹,跟不跟我走?” 苏落神情慌张,别开了视线:“师兄……要去哪里?” 她的表情,分明是不想跟他走,只是掩饰的太过笨拙。 苏起心中万般滋味,化到脸上却又是柔和的笑容,淡淡道:“先去找师傅,再四处游历,见识下这墨国的大好河川。” “哦。”苏落低头,闷声答应。她舍不得师兄。 苏起温柔的一笑,目光掠过湖面,柔声道:“有的东西,明知得不到,却还是想追求,我也不知道这算是执着还是愚蠢,所以跑到这里垂钓,也是希望自己能想个清楚。这一个多月,我总算想出了点眉目,心可以放任,可是受伤最深的还会是自己,所以我才决定离开,流浪江湖能转移我的视线,恰好也眼不见为净……”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扭头见苏落一脸迷茫,忍不住又是一笑,伸手揉她的头发,道:“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要你听懂倒是强求了。” 苏落似懂非懂点点头,清秀的脸庞又露出愁色:“师兄你走了,那我以后有烦心事该找谁说呢?” 苏起温和笑道:“那现在你就赶快说给我听听吧。” 苏落怔了半晌,才微微点一点头,刚要说话,却又僵住,僵了半天,再要开口,又犹豫起来。 这话……她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但苏起的眼光如温和的太阳,他也不催促,只微笑着等着,默默鼓励着她。 最后一咬牙,苏落将心中的顾虑吐出:“玉莫言他有事瞒着我!” 苏起眼眸微一闪,道:“他瞒你什么了?” 丧气的耷拉着脑袋,苏落吸吸鼻子,愁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他有时候说话,嗯,语气很怪,但和欧阳姑娘说话时就不会这样。” 她的神色失落,无奈的看着地面,拿手指画圈圈,嘟囔着:“他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却又能告诉欧阳姑娘的……这样我很不开心啊。” 苏起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撇撇嘴,苏落不忿道:“我当然问过!可是他一句话也不肯说!” “难道……”苏起沉吟,“这件事与你有关?” 苏落纳闷的抬脸,闷闷道:“和我有关系?我身上能有什么秘密?” 她的……身世?! 话刚出口,二人都敏锐的联想到这方面,玉莫言必定已经掌握了什么! “难道……快闪!”苏起语气突然凌厉,整个人也弹了起来,电光火石间他的鱼竿快速击出,打落一枚飞刀!而他的人,也已经挡在苏落前面。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名青衣女子,身材窈窕,面上蒙纱,脚步声轻到几乎没有,若不是飞刀太快,带起了风声,恐怕无人能察觉! 而她的目标,则直指向苏落。 苏起紧紧护着身后的人,拿鱼竿做武器横在前方,低声道:“落落,你躲好了。” 在这平凡小镇上,为免引起恐慌,他一向不带佩剑。现在情况紧急,他也只能拿鱼竿勉力一试了。 面前这女杀手按捺不动,她半伏着身子,手中紧紧扣着几枚飞刀,目光如剑,直透透穿过苏起,盯着苏落。 尽管中间隔着一人,苏落还是不可抑制的打个寒战,这个杀手,气息实在太冷。 苏起冷冷一笑,长竿一点,率先攻上,连鱼钩也似长了眼睛,在空中优美的转个圈,朝那杀手钩去。 杀手灵活的侧身,反手抓住鱼线,另一手腕一抖,两枚飞刀再次飞出! 一把是指向苏起,而另一把则飞向半空。 苏起纵身跃起,抄住飞来的飞刀,反手掷出,人也迅速冲出去,直取杀手的面纱。 直到此时,那飞在半空的飞刀才突然转了个弯,直朝下冲来,竟然又是刺向苏落! “御剑术!”苏起惊叫出声,这杀气竟然会这种以内力牵引外界兵器的功夫,只是她的内力还不够纯正,也只能操控下这些小飞刀而已。 “锵!”苏落拿匕首格挡,虽躲过了飞刀,匕首却也被击落,人也因为这力气的撞击跌坐在地上。 苏起身形不停,鱼竿凌厉的划过去,口中惊叫:“落落!没事吧!” 苏落怔了怔神,才茫然道:“我没事!” 那杀手见一击未成,翻身再次躲过苏起的攻击,脚下连点几步,飞一般的向后退去。 苏起未追,而是飞快折回到苏落身边:“落落!你没事吧!”匆忙问话间,他又捏捏对方的胳膊,晃晃脑袋,看是否真的没事。 苏落被他晃的头晕,忙挥手反抗,嘴里叫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苏起这才消停,收起了鱼竿,肃然道:“湖盘镇也不太平了,虽不知这杀手是谁派来的,但总归也就三个可能,第一是销音阁,这个可能性不大;第二是五重楼,可是他们追杀的目标应该是欧阳瞳才对,不该来找上你来;第三是上官依然,不过与五重楼一样,他该找的,是玉莫言。” 苏落连连点头,也对自己被追杀忿忿不平。 沉吟了片刻,苏落苦笑道:“不管是哪一方,也许去问玉莫言就知道了。”他顿一顿,又道,“这次的追杀,恐怕和他瞒着你的事有关。” 而这件事……或许就是她的身世。 这个时段,也恰是玉莫言从济世药堂回来的时间,一行马车悠缓的前进,最终停在玉莫言的宅子门前。 车帘掀起,最先下车的是李管家,他跳下来站在一旁,恭敬的等玉莫言下车。 欧阳瞳搀扶着玉莫言下车,脚刚踏上地面,却神色一紧,厉声道:“有杀气!”说话间一拍李管家,将他整个人拍到了马车下。 同为杀手,对于杀气,欧阳瞳敏感的紧。 就在李管家被拍的同时,两把飞刀也蕴着凛冽的攻势迅若流星,直朝欧阳瞳刺来! 欧阳瞳倒是从容自如,纵身跃起躲开飞刀,那飞刀如长了眼睛,转个弯继续袭来,而她身形迅疾,轻巧的一扭,再次躲开。 凭空又出现一把飞刀,三把飞刀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的操控,围着欧阳瞳展开猛烈的杀势! 李管家缩在马车下,哆哆嗦嗦不敢发声,他知道自家公子这伙人是江湖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惹上打斗,他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真到了这时候,内心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害怕。 杀手未现身,却已经在展开攻击,欧阳瞳与三枚飞刀战在一起,无从下手,只得无奈的躲避。 玉莫言一直勾着唇,沉默的倚着车壁。半晌,他终于动了手,动作快到其他人只以为是眼花——须臾间他已掷出一样东西,斜斜的朝宅子墙角飞去。 “噗。”一声轻轻的穿墙之声,随即内侧又穿来一声闷哼,攻击欧阳瞳的三把飞刀也随即落地。 玉莫言轻巧的拍拍手,狡黠一笑,道:“没有了眼睛看,还有耳朵可以听,阁下真以为我成了废人?” 他的声音悠缓的送过去,墙内突然飞出一个青色的影子,落地即闪,朝相反方向奔去。欧阳瞳低叱一声:“你别走!”也立刻跃起,追过去。 二人一追一逃,很快没了踪影,此时,苏起苏落也恰好赶回来,见这阵势,立刻也明白那杀手比他们先到了一步。 玉莫言也听出了二人的脚步声,闲闲依靠着车壁,笑道:“你们来晚了一步,那杀手刚刚逃走。” “不算晚。”苏起迅速道,“她最先找上的,是落落。” 玉莫言变了脸色,缓缓道:“小笨贼?受伤了没?” “没有。”这次是苏落抢着回答。 略一点头,玉莫言陷入沉思。 “我有话要问你。”苏起上前一步,拍他肩头,用仅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那个杀手为什么最先找上的是落落?你与欧阳姑娘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玉莫言神色不变,淡淡道:“你多心了,我与瞳儿没隐瞒过什么。” 苏起冷笑一声,接着问:“你们是不是知道了落落的身世?” 听他们二人对话,苏落抬手,瞥一眼那盈黑的玉环。 玉莫言似是皱了皱眉,但仔细一眼却又什么表情都没,他只微微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无名!”欧阳瞳已去而复返,因为连续快速的奔跑脸色潮红,说话都有了些喘息,“你怎么样?没事吧!” 粗略扫一眼,似乎无人受伤,她放下心来,再次开口:“是五重楼的杀手,我认识的,她只是奉命追杀我而已,你们放心。” 苏起含笑扫过众人,道:“可惜,她来杀你前,已经先向落落下了手。” 欧阳瞳脸色也是一变,却不答话,只搀过玉莫言,默默扶他进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笨贼爱美男 53 玉莫言的神情也很不对劲,正证实了苏起的猜想,他一言不发的随欧阳瞳走,心事全被掩在那张过于平静的脸下。 李管家已经从车下爬了出来,定了神便赶着马车绕进后院,片刻间,前门只剩苏起与气得跳脚的苏落。 “太过分了!”苏落指着早已看不见的二人,手指发抖,“她她她,她以为她是玉莫言的谁,竟然这么,这么亲热!” 跳脚骂了一通,苏落一把抓住身旁的大师兄:“师兄啊,你武功好,去偷听下他们说什么吧!” 无奈一笑,苏起道:“你当玉莫言他想不到?我去偷听,一定会被他抓个现行。不过……”他顿一顿,沉吟道,“我可以去找找那杀手,玉莫言和欧阳瞳不肯说的东西,她未必会当宝。” “我也要去!”她立刻揪住苏起的衣衫,神情可怜的像一只小狗。 苏起无奈,只得带上她。 欧阳瞳以为那杀手只是来杀她的,所以并未当成回事,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比之前温和了不少,想来也不会下杀手。她虽不杀人,但起码也要重创对方,让对方短时期内无法再次动手。 他们只需沿着欧阳瞳回来时的路线寻下去,多留意偏僻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那杀手。 苏起牵着苏落,一步一步的走,眼神锐利的扫过四周。 寻了半个时辰,几乎快出了镇子,苏落已经无聊到数天上的云朵打发时间,而苏起,仍旧耐心的,谨慎的扫视着四周。 寻找那杀手,也只是个设想,找不到也在情理当中,除非那杀手受了伤行动不便急于隐匿就近躲起来。 思忖间,他察觉地面有了稀落的血迹,只是一两点,但在石板路上格外显然。 将这发现告之苏落,她也精神大振,二人又满怀希望的继续寻觅下去。 血迹渐渐明朗,指出了准确的方向——前方一片小树林。 苏落心情激动,不顾阻拦,挣开苏起的手率先冲过去。 刚踏进小树林,她的目光就吸引,前方有棵树,树干上满是班驳的血迹,乍一看甚是惊人。 “奇怪……”苏落讷讷自语,慢步上前,摸一摸树干,血还是新鲜的。 忽然一阵劲风,伴着树叶飘落,从上而下袭来! “落落!”随之踏入树林的苏起惊叫一声,快步冲来,反手一掌,同时身子护住苏落。 又是一声闷哼,偷袭的人反被击中,跌到一边。 苏落吓的小脸煞白,瞥一眼那偷袭的人,回想起刚才那股猛烈的杀意,心有余悸:“她有好猛的杀气!” 苏起护着小师妹,这才看向杀手。 她果然受伤不轻。 锁骨处被人刺伤,左肩青色的衣料都已经被血染成深棕色,甚至还有扩大的趋势。她的面纱已经被人揭下来,很平凡的五官,但凑起来便让人觉的冷漠到极致,甚至冷得——像一只狼。 她的眸子始终张开,即使是跌在地上站不起来,也警惕的瞧着苏起二人,唇紧紧抿着,哪怕是巨大的伤痛,在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反应。 三个人就这样对峙,一阵风刮过,林子里树叶刷刷的响。 沉默了半晌,苏起终于淡淡开口:“我不会杀你的,只是想问明白一件事。” 杀手微眯下眼睛,随即恢复正常,神态冰冷不作回答。 苏起不气馁,温和的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五重楼派来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追杀我师妹?” 杀手直接回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颇有些无奈,苏起暗暗叹口气,仍然缓缓的道:“你这样流血下去,会死的,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救你。” 杀手握紧了手中的飞刀,咬着唇,忽然一跃而起,扑向苏落。 苏起早有察觉,拦腰截住,侧身拍出一掌,不过他有意控制自己的力道,怕太过用力打死了对方。 杀手再中一掌,连哼都没哼,直接晕了过去。 苏落有些怔,与苏起大眼瞪小眼,讷讷道:“她晕过去了,怎么办?” 苏起有些无奈,自己已经很克制力量了,没料到她已虚弱到昏迷的边缘,还是被拍晕过去,只得苦笑道:“救她呀,落落看你的了。” 苏落先一愣,旋继畏畏缩缩点头:“哦。” 这杀手看她的眼神,总是让她不寒而栗,可是不救人,她又怕她死掉。 苏起转瞬间也想到这点,立即改口:“等等,你退后些,让我来吧。”说罢自己上前,将昏迷在地上的人抱到一棵树旁,施救的同时也全身戒备,防止她醒来袭击。 她肩上的伤似乎很深,再不止血怕会流光,苏起顾不得其他,手上用力,撕开她的衣服,将伤口暴露出来。 肩上突然没了布料,微风吹过,刺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杀手竟然悠悠转醒。 她一睁开眸子,恰与苏起双目相对,二人都怔了怔。 从昏迷中醒来,她的眸子清亮透彻,与满是杀意时截然不同。 鬼使神差的,苏起问出口:“……你叫什么名字?” 同样鬼使神差的,冷漠的杀手轻轻吐出两个字:“舒陌。” 最终舒陌被安置在一座废弃的庙宇里,由苏起留下了日常用品及金创药和绷带。 从始至终,她除了说出自己的名字,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虽是无奈,却也没办法,苏起不再追问,带着苏落先回了住处。舒陌不肯说,他也总不好去逼迫,对方虽然是杀手,可奇异的是他并不讨厌。 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上,除了杀气,便再没别的。别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其他的情绪,而舒陌,就是透彻到极点,仿佛她这个人就是由杀气组成。 回到住处,天色已经黑了一半,太阳还未全然落下,东方却已经早早挂起了月亮。 没有问出结果,苏落的表情很是沮丧。 苏起瞥一眼这小丫头,拍拍她的脑袋:“打起精神来,你这个样子,玉莫言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你做了什么。” “可是……”苏落皱皱鼻子,“我真的好想知道他们到底瞒了我什么啊。” 苏起也有几分不解,暗暗一咬牙,道:“走,我们再去问玉莫言。”说罢牵着她直冲进去。 玉莫言也未等他们,早早的用过了晚饭,现在正在院子喝茶。 师兄妹二人冲进来,苏落大咧咧坐到石凳上,给自己倒杯茶水,眼睛盯着苏起,满脸的期望。 苏起自然不会辜负这期望,优雅的坐到玉莫言对面,酝酿了一番才缓缓开口:“莫言啊……”刚开口,他就被自己给吓到了,平时二人说话无拘无束,互相也是“喂”“那个谁”这样不客气的称呼,如此郑重的称呼还是第一次。 玉莫言倒还平静,微微一偏头,表示自己在听。 苏起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大家相识又不是一天两天,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五重楼都已经追杀到门口了,你再隐瞒着也是没有意义,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隐瞒了什么,但料想一定与落落的身世有关,我是她的大师兄,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 他伸手拿过苏落倒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再接再厉:“再说以你与落落的关系,难道你打算瞒她一辈子?早晚要知道的事情,早知道和晚知道也没什么区别,你这又是何苦?何况,她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如今因为这事都引起了误会,你还要继续隐瞒吗?” 苏落目瞪口呆瞧着师兄,她已经很多日子没有看到师兄这般口若悬河威风的样子了! 玉莫言静静听完,还未开口,欧阳瞳已经插话:“无名绝对不会说的。” 苏落按捺不住,脱口问出:“为什么?” 欧阳瞳冷笑一声,道:“不会说就是不会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玉莫言沉默到此刻,终于开口:“瞳儿,扶我进屋。”可惜他的话与话题完全无关。 苏落大急,跳起来抓住玉莫言,叫道:“今天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跟你没完!” 玉莫言勾一勾唇角,一字一顿道:“没完就没完,小笨贼,根本没有什么秘密,你们别白费力气了。”说完轻巧的挣开她,悠哉游哉朝卧室方向走去。 苏落怔一怔,又转回来抓住苏起:“师兄!” 苏起反倒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一定有事瞒着我们!这个家伙,表现的越镇定就说明他越心虚!” 苏落大眼睛亮晶晶,喜形于色:“真的吗?” 苏起反叹口气,无奈道:“他有事情瞒着你,你还这么高兴?” 苏落一时哑口无言,怔了半晌,讷讷道:“那说明……他一定有秘密啊,如果我问出来了,一定也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她弹指敲腕上的玉环,纯黑圆润的斑斓玉发出清脆的响声,苏落眯起眼睛,想起在北关时见到的销音阁主无恋及那妖媚女子妖娆,她们也各有一只这样的玉环,她们与自己的身世,又到底有什么关系? 虽然从来没说过,可是她比谁都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第二百二十六章 笨贼爱美男 54 她的爹娘,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她是否有兄弟姐妹? 她的亲人为什么抛弃她在路边,不管她的死活? 苏落也曾努力的回想过,可是因为那时太过年幼,在她的记忆里,什么影象也没有留下。 怔怔的回想,她又暗暗定了主意,等玉莫言的眼睛好了以后,她一定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 不对,玉莫言不就因为她的身世而隐瞒着什么吗? 心念至此,她又握紧了拳头要向前冲,却被苏起一把抓住。 苏起一直专注瞧着小师妹,见她时而发呆时而迷茫,突然又拔腿要跑,还好自己手快,拉住了她。他现在只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要做什么?落落,玉莫言的确有事情瞒着我们,可你有把握能问出来?” 他这么一问,苏落顿时拉下脸来,玉莫言的嘴巴实在是硬,咬紧了牙关不承认,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那怎么办啊?”苏落无奈的叹气。 苏起微一思忖,道:“你去找欧阳瞳,想办法打听些那杀手舒陌的消息,然后我再出去一趟,找舒陌试试。” 二人制订了计划,苏落便一溜小跑去欧阳瞳的房间。 以往玉莫言回屋歇息后,欧阳瞳也会回到自己房间,她虽时时守着玉莫言,可也没粘的太过分。苏落之所以没有与她形成明面的冲突,也正是因为这点——若欧阳瞳连睡觉都缠在别人房内,苏落早就大开杀戒了。 灯光映在窗纸上,欧阳瞳还没有休息。 小心的敲敲门,听到房内人的允许,苏落才推门而入,对着欧阳瞳嘿嘿傻笑:“还没睡呢,欧阳姑娘?” 欧阳瞳已脱了外袍,身材被中衣包着,很是玲珑,她冷冷瞥苏落一眼,道:“你有什么事?”她虽喜欢玉莫言,可并不喜欢玉莫言喜欢的苏落。 “那个……”苏落支支吾吾,“今天来刺杀我的那个杀手……” 欧阳瞳了然一笑,淡淡道:“她叫舒陌,也是五重楼的顶尖杀手,擅长偷袭暗杀,不过你放心,段时间内她不会再来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当然不会再来了,对自己人也能下这样的狠手,真是心狠手辣。苏落暗暗诽谤,眼珠一转,又道,“你和她很熟么?不如讲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欧阳瞳不知她的心思,淡淡道:“我和她不熟,只是曾一起做过任务,我在北方,她在南方,平时很少有交集。” 苏落听得一怔,道:“那她躲在南方哪家妓院里?” 欧阳瞳神色一僵,忽然冷冷一哼,道:“谁告诉你我们杀手全躲在妓院的?!”她表情有些尴尬,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有我身在京城,隐藏不便才躲在倚红楼,其他地方的成员都有不确定的住处。” “哦。”苏落丝毫不忘自己的目的,“那舒陌这个人是什么样的?” 欧阳瞳总算听出些微端倪,冷笑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苏落尴尬的撇嘴,道:“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追杀我……” 欧阳瞳冷笑:“她追杀你,当然是因为上头的命令,你以为她会知道原因?” 苏落语结,哼一声,气咻咻出了房间。 回去与苏起一交代,苏起也禁不住发愁。欧阳瞳说的在情在理,不像是糊弄人,那舒陌未必知道五重楼杀苏落的原因。 沉吟片刻,他谨慎开口:“为防万一,我还是再去看一下,落落你早些休息,别再跟来了。” 苏起独自再次离开,先去街上买了些热气腾腾的吃食,才朝舒陌所在的废弃庙宇走去。 对于这个冷漠透彻的杀手,他竟然没有一丝反感。 月亮隐入云中,四下一片漆黑,苏起调整了状态,轻步踏进去。 一阵犀利的风,苏起早有预兆,侧身闪过,伸臂探出,正抓住舒陌的手腕:“舒陌,我是苏起。”他早料到,像舒陌这种性子,必定会时刻埋伏着,给冲进来的人致命一击。只是她现在受了伤,攻击力弱了许多,才被苏起一手擒下。 舒陌只淡淡哼了一声,收起了武器。 苏起放开她,将吃的递过去:“趁热吃吧,有助于你的伤的恢复。” 舒陌接过东西,退了几步,倚着墙,这才低下头看他给的东西。 苏起暗暗好笑,道:“我若要害你,前面就不会救你了,你何必对我这么防范?”说话间,他也低下身来,饶有兴趣的瞧。 舒陌现在的情景有些狼狈,衣衫不整,脸上也是有些污秽,但她的眼睛,却清亮耀璨。 从纸包里拿出一个冒热气的包子,舒陌先咬一小口,待了片刻见无异样,才放心的吃起来。 苏起微微失神,一个杀手可以有这样纯净的表情?但随即他又恢复常态,微笑着道:“此刻的你,不像个杀手。” 舒陌并不理会他,专心吃着包子。 苏起没忘记自己此来的目的,一边看她吃东西一边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刺杀落落的原因。” 舒陌冷冷抬眼,不答话,手中动作渐渐缓下来。 苏起眼眸一闪,又淡淡道:“你不肯说也没关系,只是……看在我救你的面字上,不要再追杀我师妹了吧,杀人是不好的。” 舒陌终于冷笑一声,表情冰凉的没有温度,她缓缓开口:“不可能。” 舒陌冷冷的拒绝倒也在苏起的意料之内,他沉默片刻,又低声道:“杀个人就这么重要吗?” 舒陌明亮的眼睛闪了闪,一字一顿冷冷道:“我是个杀手。” 苏起神色有些讥诮,突然轻笑出声道:“你是个杀手,可是你早犯了杀手最大的忌讳,你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杀手。” 不待对方回答,他又不甚在意的继续道:“你知道销音阁吗?他们的杀手,有一点比你们强,那就是他们没有杀气。没有杀气的杀手,刺手就成功了一半。而你,杀气太浓重,轻易的就会被人发觉,而且你——”他笑了笑,“你有人情味。” 杀手要保持身体的轻盈,不可以吃的太多,舒陌吃完了一个包子,将东西放下,闭目养神,不再理会苏起。 可是她的心里,竟然起了那么一点点波澜。 他说她有人情味……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她真的有人情味? 时光悠缓的度过,舒陌的伤一日好过一日,苏起表现与以前无异,但时常去看她。二人在一起时,多半是苏起滔滔不绝,舒陌闭眼养神。 这两个人一个沉默不语,另一个则是话痨,坐在一起竟然也出奇的协调。 甚至,他们能和谐的探讨关于杀气的隐藏,苏起来了兴致,更是毫无保留的讲授自己积累的关于气息运用的经验。 玉莫言的眼睛也终于有了进展,由完全失明发展为能看到模糊的光亮,甚至光线强烈时,还能依稀辨别出人影。 欧阳瞳欣喜若狂,站在太阳下激动的问:“能看到我吗?能看到我吗无名?” 她是强行抑制着自己才没有扑过去,她只是站在最亮的地方,好让他一眼就看到,深深的记住。 玉莫言静静坐着,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才微微转头,少见的温柔一笑:“小笨贼……” “哈哈!”苏落跳起来,冲过去抱住他,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先看到我!” 她与欧阳瞳,赌气一般站在两处,内心都是一样的忐忑,生怕玉莫言不会选自己,所幸的是,这家伙虽讨厌,可还是没忘了她。 与苏落相比,欧阳瞳的神情就失落了许多,半敛着眸子刻意控制着情绪。 她明知道……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这个人……将死之际,想的也是小笨贼,更何况能活下去?她怎么会这么天真,以为陪伴了他些日子,能可以改变他的心? 玉莫言对苏落,是真心付出,可是对她欧阳瞳,却是欠了诸多。 可是为了这个人,她还愿意无所回报的付出一切。 玉莫言与苏落调笑几句,这才认真的看往欧阳瞳的方向,淡淡道:“瞳儿,我也看到你了,这段日子以来,谢谢你的照顾……” 欧阳瞳垂着眼,紧紧咬住唇不说话。 她不开口,三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苏落怔了会儿,突然恍过神来,打破这僵局:“那个……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完全好?” 玉莫言只是能模糊辨个人影,她们就兴奋成了这个样子,那若是完全恢复了,岂不是要开心死? 玉莫言只缓缓摇了摇头,淡淡道:“胡神医只能医到这个程度了,今后我也不需要再去药堂。” “什么?!”二女皆是大惊。 玉莫言俊雅的脸上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他说凭他的技艺,只能医治到这种程度了,若想再进一步,则缺了一味神药。”不待二人追问,他又缓缓道出,“是早已经消失于人间的慕雪丹,只要有它,碾碎后敷眼三次,我就可以痊愈。” 苏落喜道:“那只要找到这慕雪丹,你的眼睛就可以完全恢复啦!” 第二百二十七章 笨贼爱美男 55 似是瞪了她一眼,玉莫言闲闲道:“你没听见我说么,这药早已经消失多年了,你去哪里找?” 欧阳瞳突然插嘴道:“我知道该去哪里!” 苏落猛回过头来,紧盯着欧阳瞳,听见她一字一顿的说出:“白云山药王谷。” 玉莫言却是一用力,将苏落揽在怀里,气定神闲道:“嗯,我们准备行装,过几日就出发去白云山,如何?” 苏落重重点头,盈盈如水的大眼睛里却闪烁着些微疑惑。 这些日子以来,向他询问他隐瞒的事已经是苏落每日必做的功课,只是玉莫言嘴巴闭的紧,不是转移话题就是完全无视她。 眼下他这么急切的许诺去白云山,其实也是在转移苏落的注意力,只希望她一开心,就把之前的问题忘掉,殊不知苏落虽没有再问,心底的疑惑却是一日深过一日。 叙完闲话,大家又各干各的,苏落知会了一声,又出了门去找苏起。 苏起本打算离开,却因为舒陌的事耽搁下来,他现在不去钓鱼,更多时候是与舒陌耗在一起。 刚走了一半,却见苏起急匆匆迎面而来,神色十分焦虑。 苏落眼快,远远的便挥手叫道:“师兄,这儿!”今日回来这么早,一定是问出什么了吧,心念及此,她小脸上又透出浅浅的笑意。 苏起却是一脸担忧,快步冲到苏落面前,急道:“舒陌不见了!” 苏落一怔:“去哪了?” 暗叹口气,苏起道:“这些日子我与她探讨杀手该如何隐藏自己的气息,以及刺杀人时借用的手段,现在她的伤又基本痊愈,我怀疑……”说话声越来越小,他几乎是哼出最后几个字的。 不论是道义上还是个人好恶上,舒陌都不算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他竟然无条件照顾她的伤,甚至还教她如何刺杀,给她制造条件去杀自己的朋友……苏起简直想撞墙而死。 这几个呼吸的功夫,苏落也基本想通这点,顿时大惊失色,拉着苏起便往回赶。 回到院子,果然欧阳瞳与舒陌斗在了一起,玉莫言在旁坐着悠闲的听二人打斗。 只是这次的舒陌,与上次出手时竟然有了天壤之别,快狠准,气息也被有效的控制住,显然是功力得到了大步的提升。 苏落二人赶到门口时,舒陌也恰好引过一把飞刀,以迅累不及掩耳之势袭向玉莫言! “小心!”两声惊叫,苏落与欧阳瞳同时叫出口。 欧阳瞳身形更快,甚至不管舒陌,人如离弦之箭冲过去,替玉莫言接下这飞刀! 与此同时,另一把飞刀也从背后深深刺入欧阳瞳的后心! 她只是条件反射般的想,玉莫言不能受伤,这才扑了过去,若是她不过去,玉莫言也未必接不下这飞刀。但舒陌就是算定了她会过去,早早设下这个计划! 玉莫言本以为凭欧阳瞳一人就可以收拾舒陌,所以自己也未出手;而苏起与舒陌相处了些日子,还当她早已放弃刺杀一事,却没料到实际上是给了她机会。剧变太快,几人都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玉莫言与苏起同时出手拍出一掌。 舒陌早有准备,翻上墙头,深深瞥一眼苏起,才跃墙而出。 玉莫言顺势接住倒下来的欧阳瞳,皱起眉:“快备车,去药堂!” 欧阳瞳后心被刺,伤口颇深,人已经昏迷不醒。顾不得追击,备好了马车,几人心急火燎赶到济世药堂,送到胡神医处。 折腾了大半天,直到深夜才算救治完毕,马车又驶回了宅子,侍女守在欧阳瞳身边,而玉莫言则叫了苏起苏落去客厅。 他的神色,隐隐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苏落站在苏起身旁,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沉默了半晌,见这师兄妹二人都没有要开口的迹象,玉莫言才沉沉叹口气,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起担忧的瞥一眼苏落,因为一个女人而责骂另一个女人,实在有些残忍。 苏落倒没这觉悟,只泄气的垂着脸,讷讷道:“我不知道……” 玉莫言勾一勾唇,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与那杀手的关系?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天天出门,不就是去找那杀手吗?” 苏落委屈的一撇嘴,道:“我只不过是想问她些问题,这样也不行吗?” 玉莫言轻哼一声,道:“那也不至于给她治伤,顺便教她如何刺杀我们吧?!” 苏起不忍再听下去,插嘴道:“她的伤是我治的,她的技巧也是我教的,这都与落落没有关系。” 玉莫言脸色更差,骂道:“小笨贼不知道也就罢了,你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几年,怎么还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苏起语结,他的确不该教舒陌运用气息,可是那时看她眼睛闪亮的如一轮皎月,情不自禁便把她当作了自己人。 苏落重重哼一声,道:“若不是你瞒着我不告诉我,我和师兄又怎么会去找舒陌问个清楚?” 玉莫言淡淡道:“你去问她,就能问得出来吗?” “我……我……”苏落讷讷,忽然跳脚叫道,“你知道!欧阳瞳知道!舒陌知道!你们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和师兄?!你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玉莫言神情一怔,缓缓道:“这秘密对你就这么重要么?” 苏落瞪着眼睛,恶狠狠道:“这和我的身世有关,我一定要知道!” 玉莫言表情似乎有些松动,但随即又冷冷道:“不可能!” 积蓄多日的怒火终于爆发,苏落不是没有怨念的,尤其这件事还关系到她的身世……当下再也忍不住,她伸手指着玉莫言,怒道:“玉莫言!你不告诉我,我就和你断绝关系!让你好好去陪你家的瞳儿!” 玉莫言整个人都僵住,好半天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淡淡道:“难道……你后悔与我相认了?”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轻描淡写一句话里,翻滚着多大的汹涌波涛。 苏落犹在气头上,立刻重重道:“我后悔至极!” 五个字,如当头棒喝,刹那敲碎了玉莫言的纠结挣扎,连苏起都蹙起眉,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朝这方向发展。 玉莫言此刻脑袋里一团糨糊,往日的机智从容全然不见,只有那五个字,反复回响在耳边,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思维。怒极反笑,话未经思考,他也已说出:“彼此彼此,你后悔我也不会坚持!大家早该分个清楚了!” 话冲出口,他突然觉得全身都疲惫的几乎要软下来,鼻子有些酸,转瞬又被苦涩压了下去。 苏落呆住,不可置信瞧着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完全消化了这话的含义。 他竟然……他竟然说大家早该分清楚了! 过往种种,甚至在以为他死的时候也没过这般的伤痛,苏落强忍住奔涌而出的泪珠,吸吸鼻子,有些艰难的,低声道:“好……分就分……”说罢转身快步离开。 一转身,眼泪便如河水汹涌而下,怎么止也止不住。 既然止不住,干脆放任,眼泪哗哗的流,心里烧烧的痛,苏落还有些想不明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矛盾积攒下来,总会有爆发的一天。 客厅里,两个男人沉默的面对面坐着。 良久,玉莫言才疲惫的缓缓道:“我……我是不是真的该离开?” 苏起苦笑一声道:“你怎么可以离开?”他思忖片刻,又道,“当初你把落落托付给我,后来我又还给了你,现在你想再把她丢开吗?除非你移情别恋爱上欧阳瞳,不再爱她,否则我决不答应!” “不!”玉莫言脱口而出,随即有些痛苦的拿手撑出额头,苦闷道,“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只是有些事……” 苏起宽慰般拍拍他的肩,站起身道:“只要心没变,什么都可以克服,你们只是吵了一架而已,明天和好就是了。” 玉莫言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苏起,我欠你个人情。” “好兄弟,客气什么。”苏起也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只是他微微疑惑,一是没料到今晚的问答竟然会演变到这种激烈的程度,二是玉莫言的秘密,他宁愿被苏落误会也不肯说出口,到底是什么?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次日苏落房间迟迟没有动静,苏起去寻,才发现她在半夜就已经走了! 她只留下一封字迹潦草的书信,信上只说,自己闷的慌,出去散散心,至于时间,可能是三五天,也可能是三五年,显然是随口胡诌。 还有要去哪里,她说只是胡乱转转,也许会去找师傅,也许会去北关查身世,还可能会去平香镇找卫摇头,总归,没个确切的地点。 整篇信洋洋洒洒扯了一通的废话,只字未提玉莫言,唯有在末尾,留下一行:“对于那个可恶的家伙,我再也不要提他啦!” 仿佛透过薄纸,都能看到那小丫头吹眉毛瞪眼睛的发怒模样。 第二百二十八章 笨贼爱美男 56 苏起无奈的叹口气,师妹这一走,简直就是把二人的关系再降至冰点,以玉莫言的脾气,定然不肯服软。 果然,将信念给玉莫言,他只冷笑一声,道:“她走她的,关我何事?” 苏起皱眉,道:“落落她心思单纯,只是生你的气而已,你真打算不管她,任她独自一人在江湖上闯荡?” 玉莫言沉静不语,他当然不会放心,只是嘴上却不肯承认。 苏起将信丢在桌上,淡淡道:“眼下舒陌应该还会再来,欧阳瞳不死她就不会罢休,是照顾欧阳瞳还是去找落落,你做个决定吧。” 玉莫言撇撇嘴,道:“你不去找小笨贼?” “我……”苏起一时无言,他的确担心苏落的安危,可是心里想的更多的,却是舒陌再来刺杀欧阳瞳。苏落的本领他早领略的一清二楚,知道这丫头顶多是沾点小麻烦,大仇家却是从来不惹的,而舒陌这边,变数更多。 换个方面来讲,若能牵制住舒陌,就等于阻止了她追杀苏落,同样是件要事。 还有在心底深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盘绕着苏起。好象从看见那双透彻见底的眸子起,他的心就渐渐起了变化。 自己明明是喜欢小师妹的不是吗?苏起不解。 最终还是玉莫言定了主意,他们暂时留下照顾受伤的欧阳瞳,同时飞鸽传书给夏雪,请她帮忙寻找苏落,待欧阳瞳的伤势有所缓和,便立即动身与她们汇合。 苏起建议玉莫言将隐瞒的事实说出,通过夏雪告诉苏落,也省得二人继续怄气,得来的结果却是一片沉默。 到这时,苏起总算明白,就算要了玉莫言的命,他恐怕也不会吐出嘴里的秘密。 湖盘镇忙的焦头烂额时,那抹红色的娇小身影却悠然自得的穿梭在从林的小道上。 苏落也不知自己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的向北方前进,至于自己的留书,根本就是乱掰——去北关查身世,除非她想把自己亲自送给销音阁;至于去找师傅,她又不是不想活了;还有卫摇头,谁会闲着没事去找他! 她的心头,隐隐浮出一个方向,指引着她向北走。 反正就当自己是出来散心,只要不在湖盘镇,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想想那些人发现她不在时,会是什么反应? 师兄一定是很焦急很担心的。欧阳瞳的话,大概会得意的笑吧,哼,笑死她才好!还有那个人…… 苏落暗暗沮丧,自己这样一走,不就是把玉莫言拱手让给欧阳瞳了? 可是,这一个多月来,每日看着玉莫言与那女人在一起,她心里就不是滋味,明知道玉莫言喜欢的是自己,可怎么也接受不了他身旁围着另一个女人。 她下意识的,想要玉莫言在两个人之间,做个选择。 于是事情发展啊发展,最后变成她离家出走…… 当了逃兵,真没出息!苏落敲敲自己的脑袋,低声念叨,反正已经出来了,干脆就放开了好好玩吧! 轻快的穿过从林,到达另一个小镇,苏落找间茶楼,进去休息。 店小二来倒茶,她则认真的打听:“小二哥,北边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店小二憨厚一笑,道:“姑娘你要去北方?北边除了那两个地方还有什么好玩的,哪有我们南方倚山傍水,环境幽雅?” 苏落扁扁嘴巴,不死心的追问:“你说的那两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呀?” 店小二倒好茶,临走抛下一句话:“不就是京城和药王谷呗!” 白云山药王谷!苏落大眼睛一亮,立刻决定了自己的去向。 出了茶楼,又补充些干粮,苏落高视阔步的上路。 “姑娘!姑娘!”背后有人追上来,拍拍她的肩,见她回过头,立即一脸老实的笑容,“姑娘是去北方吗?在下张晋,也是要去北方,搭个伴如何?” 苏落上下打量他一番,见此人一身旧白长衫,普通的书生打扮,模样老实憨厚,道:“我是去药王谷,你呢?” 张晋连连干笑:“在下是去京城赶考……” 苏落“咦”了一声,露出一个笑脸:“那也是顺路!就一起走吧!” 二人并排走,气质却是天差地别,苏落一脸快意,走起路来也是轻松自在,而身旁的张晋,神情紧张,气息沉重,总有些畏缩。 而且愈往前去,他的表情就愈加紧张,仿佛前方有什么吃人的猛兽一般。 苏落好奇,刚要询问,张晋就已主动靠上来:“苏姑娘,听说前面一带有劫匪,杀起人来不眨眼的,不如我们等等……有镖队或人多的时候再过吧……”决定同行时,他便问了苏落的名字。 原来这家伙是怕劫匪才要找人搭伴! 苏落撇撇嘴,拔出匕首,神气道:“对付这些小毛贼,有我一个人也就够了!你跟这我走,不用怕!”说着扯起张晋便继续大步向前迈。 这些日子她早被闷惨了,正想找人好好发泄一番! 苏落阔步向前,张晋怯怯的跟在后面。 眼看出了镇子,要越过一个小山头,二人心头都情不自禁紧了紧,这种地形,最适合占山为王,拦路打劫了。 “我们……还是绕道走吧……”张晋小声的提议。 苏落回头瞥了一眼,挺了挺胸,故作镇定道:“怕什么?有我在!”其实她心里也如打鼓般没个底,只是在生人面前,实在不想丢了气势。 两人一步一步挪去,一边上坡一边警戒打量着四周。 “呼啦”一声,不知从哪跃出几人横在前方,提着大刀,短衫短裤,十足的山贼打扮。 见这几人,苏落反而放下心来,区区四五个小毛贼,她自忖有能力应付。 “你躲到后面……”转回身指挥张晋,却见他神情有些异样,苏落一怔,“你……”话刚出口,却见张晋对着自己洒了一把粉末状的东西,苏落躲闪不及,顿时吸到鼻腔里,呛的咳嗽。 “咳咳!张晋你……”她挥手驱散这粉尘,头却抑不住的晕眩。 这是迷药! 从一开始,张晋露出的马脚就太多,进京赶考多在春季,哪有秋末上京的?何况书生主动找上门求助,总不该找一位年纪轻轻行事莽撞的女子吧! 在这紧急时刻,苏落竟能想通这点,只是想明白却已晚了,此时她头重脚轻,意识逐渐模糊,连匕首都握不太紧了。 “哈哈!”前方那几人也收起武器,朝张晋竖起大拇指,“还是老三你厉害啊!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丫头弄到手了!” 张晋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憨厚老实的模样眨眼间不见,他意气风发的点头:“是老五出的主意好!我看要是硬上,我们还没几分胜算呢!” 苏落晃晃脑袋,勉力撑着软软的身子,连声音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张晋站回几人中间,啧啧道:“这丫头笨的可以,不过姿色倒还不错……” 几人全猥琐的大笑。 苏落大惊,精神立刻又恢复几分,叫道:“你们想干吗?!” 张晋俨然就是几人的代表,又闲闲的开口:“死丫头,说出宝藏在哪儿,就赏你个全尸,否则……” 宝藏?全尸?苏落更加迷茫,讷讷道:“你们……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此际,头更晕眩。 张晋冷笑一声,道:“小丫头,别打马虎眼,快说出宝藏的下落,不然有你好看!”说着迈上前来伸手摸苏落的脸蛋,淫荡笑道,“小美人的脸可真漂亮!” 他的模样也算端正,可是一脸的色情让人看之欲呕,苏落偏头闪过他的脏手,踉跄退后几步,急道:“你,你别过来!” 她这一叫,其余几人也全上来,呈圆圈包围住她,皆是放肆大笑。 此刻苏落只想能化为一粒尘埃随风而去,无奈自己脚步沉重如山,意识更为模糊,别说打架,恐怕连逃都逃不掉,张晋用的不知是什么迷药,药性竟然如此强烈。这几人笑得如此猥琐,心里更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邪恶的气息,头一次距她这般近。 张晋狞笑着,抓住她纤细的胳膊,作势嗅了嗅,道:“小美人身上还挺香的!” “滚开!”苏落大怒,一巴掌拍过去,无奈力气尽失,另一只手也被人牢牢控住。 外围中一人叫道:“老三,别跟她客气!她不肯说,你就调教到她肯说为止,你调教不来,还有兄弟们在!她早晚会说出宝藏的下落!” 张晋的笑容更加猖狂,挤挤眼睛,道:“小美人,兄弟们都是这个意思,我也就只好将就将就,调教你一把了!”说罢当着众人的面,嘴唇便亲上来。 真恶心!强撑着拧过头,她再没力气叫喊,只能慌乱的躲闪。 男人大力钳制着她,怎奈挣扎,反抗全无用处,拳头也如挠痒般,苏落又急又气,简直要哭出来,那湿热的嘴唇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颈上,令她恶心的想吐。 第二百二十九章 笨贼爱美男 57 “嘶——”一声,她肩膀的布料被扯开,露出白皙柔嫩的肌肤。 冷风掠过,苏落打一寒颤,又清醒几分,羞怒涌上心头,竭力叫道:“我和你拼了!”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一口咬上张晋的臂膀。 张晋吃痛,松开她退后几步,顿时觉得在兄弟面前面子尽失,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去,吼道:“死丫头力气还大,兄弟们一起上算了!” 苏落被他一巴掌打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甚至冒起金星。 众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此番一拥而上,无数只脏手一起摸向那娇小的身躯。 苏落怕极,坐在地上连连后退,惊恐的瞧着这群男人扑向自己,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的羞愤超过恼怒,心底,更是虚无的害怕,怕的要死。 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她恐慌着,胆怯的哭出声,挣扎的倒退,身上的衣料越来越少,眼看要遭恶魔的凌辱,那个救她的人呢?在哪里?! 仿佛是感应到她的呼救,一把利剑突然从某一恶贼的胸口生出! 喋血罗刹般,长剑收回,再次出现,却又在另一个人的心口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慌乱的提起武器应战,将苏落丢在一旁。 苏落还在迷糊间,只见那群男人匆忙的拿着武器冲过去,他们的目标,是不远处凭空出现的黑衣男子。然而片刻间,黑衣男子冷漠,决绝,杀伐的气息肆虐,剑如有了生命的灵蛇,席卷过方圆土地,只留下尚有余温的尸体。 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间,活着的人只剩下衣衫不整是苏落与那黑衣人。 风再次拂过,苏落却感觉不到冷,只呆呆看着倒地的尸体,满目震惊,鼻端是四散的血腥味道,场景转变太快,她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黑衣人收起剑,缓缓走近,解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杀气敛的丝毫不见,脸上也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就被人欺负成这样啦?” 举手间连杀数人的,是萧渊。 苏落怔怔望着他,忽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她被骇的无以复加,头一次认识到了这江湖的险恶,自己不去害人,却还是要被人害。所幸关键时刻出现了相识的人解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静坐一会,苏落渐渐恢复了力气,才与萧渊一起上路。 她衣裙都被扯的破烂,身上更是被抓了许多的手印,难受的慌,萧渊见状,直接拦腰抱起她,将人裹在外衫下,返回镇子寻了家客栈,备了洗澡水,又去镇上买了身衣裙,待她收拾完毕,两人才认真的面对面。 虽然现在已经没事,然而经历却深深印在脑海中,只要她一闭上眼,张晋及其同伙令人反胃的脸就在脑海中浮现。坐在萧渊对面,苏落还有些微的颤抖。 她何曾有过这种惧怕的表情!即使是在寻找玉莫言时,她也总是神采奕然勇敢无畏!萧渊暗暗叹口气,先开了口:“你知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抓你?” 苏落微微摇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但随即她又想起之前张晋所说的,声音立刻高了一点,“他们说,什么宝藏……” 萧渊表情有些僵硬,并未答话。 苏落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思维,才注意到萧渊的突然出现:“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渊忽然狡黠的一笑,油腔滑调道:“来找你呗!” 淡淡哼一声,苏落抓住他袖子,闷闷道:“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就惨了……” 萧渊任她抓着自己,眼眸微一闪,视线落到那只泛着柔光的纯黑色玉环上。 越往北走,传言越是多,凡经过客栈茶馆什么的,苏落都能听到关于宝藏的传闻。 最大众化的就是,江湖上出现一笔无名宝藏,知道其下落的是个小姑娘,喜爱穿一身红衣,行事莽撞,名叫苏落。 苏落换一身白色短裙,比以往更为低调,再加上有萧渊同行,总算没再引起人的注意。 只是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这样传言,而且是对她万分不利的? 还好有萧萧在。她宽慰的想。 他为什么突然会来找自己,苏落也想不明白,便放到一边不去想,二人一路轻轻松松赶路,目的地直指白云山。 “你去白云山做什么?”萧渊不解。 苏落头也不回,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回答:“我要去白云山药王谷偷药,失传已久的神药慕雪丹,你知道吧?” 萧渊撇撇嘴,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你偷这药做什么?” “给玉莫言治眼睛啊!”苏落突然转回来,拉住他左手,“走快些啦!不然今晚又要露宿了!” “知道了……”笑嘻嘻接上这句话,萧渊看她再前面蹦跳,后背的空门毫无防备的露出来,微微蹙眉。 凭他的剑法……只需一剑,便可要了她的性命…… 淡淡一笑,萧渊加快了脚步,笑道:“喂,敢不敢和我比轻功?” “比就比,怕你呀?”苏落做个鬼脸,突然发力,脚尖一点,翩若轻鸿。 萧渊也不甘其后,紧忙追上,只见朗朗晴空,一黑一白,在宽阔大地上疾驰。 又是十过个日夜恍惚而过,他们也由南方行到北方,气候骤冷,地形逐渐崎岖,山头也是一座连着一座,愈到高处,白雪苍茫,寒风刺骨。 “现在已经到冬天了啊!”苏落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大声的感叹。 萧渊瞥她一眼,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偷药吧,药王谷就在前面了!”话刚说完,一阵寒风袭过,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见他窘相,苏落大笑,笑声如风铃远远的传开,笑完又对着远处是药王谷发愁。 身处雪山中,为了好辨认对方,她与萧渊都是穿了黑色的披风,这么显眼,到时候恐怕连谷都没进就已经被抓起来了。 握紧了拳头,她暗暗给自己打气,苏落,你没问题的,一定可以把慕雪丹偷到手去治玉莫言! 玉莫言……她每天都在想他呢,想他刚起床在做什么,也想他中午吃什么,还想欧阳瞳那坏女人会不会又缠着他,更想他什么时候会来找自己呀…… 萧渊伸肘捅捅她,凑近了道:“别发呆了!听我说,我去吸引谷口的人,你就趁机进去偷,怎么样?”说完又忍不住打个寒颤,他可是最怕冷的了。 苏落大喜,拍掌赞同:“好主意!” 萧渊偏头躲开被她拍的四处飞散的雪花,哈着气道:“对了,你知道慕雪丹长什么样吧?” 他这么一说,苏落也是一怔:“不知道啊。” 萧渊一个趔趄险些坐到地上,连松开的披风都忘了去系,跳起来怒道:“你不知道那药什么样子,那你去偷个屁呀!” 苏落瞥他一眼,哼一声道:“你真笨!我把药王谷所有的药都偷来,到时候再一个一个的找呀!” 萧渊很是无奈,叹息了半天,才没精打彩道:“好吧,我打头阵去吸引人,你在后面跟来。”说罢弯着腰率先走出去。 苏落压着身子,偷偷瞧萧渊的身影,他走的快且利落,黑色的披风好似翅膀一样高高扬起,在白净的山上格外的显眼。他脚步不停,直接冲入药王谷,眨眼间又退了出来,身后便已经多了几名药王谷弟子。 时机到了!苏落怕被人注意,解下披风丢在原处,自己穿着白衣便冲出去。刚迈步,便被寒气冻的有些颤抖,但她一咬牙,仍旧快若闪电直朝药王谷奔去。 药王谷入口,便如一只大张的嘴,静静侯着她的到来。 直冲进药谷,寒冷才少了些,苏落跺跺脚,飞快的扫了一圈,直奔着最近的房间而去。 一来是她的确不知哪间是药房,二来早些冲进房间也能暖和些。 不过运气似乎很好,悄悄掩上门,苏落才发现,这房间内,瓶瓶罐罐多不胜数,屋子中间摆了一方鼎,咕嘟咕嘟的冒着白烟,将房间的空气染的十分朦胧。 难道这就是药房? 苏落暗自嘀咕,此行实在太顺利,她甚至不敢相信,眼下想不了那么多,快些找药才是正经。她双手一抖,展开一方宽布,开始准备将这些瓶罐的药收入囊中。 还未动手,门口又传来声音,苏落心中一惊,闪身躲到旁边的屏风后。 门被轻轻推开,随即又轻轻合上,没有脚步声,倒是车轮轧过的轻声。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哪里。”一个温和清越的声音。 苏落全身紧张的绷起来,她紧闭着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那个声音又缓缓的道:“你在屏风后面,出来吧,我没有什么恶意。” 连躲在哪里人家都知道!苏落恨恨的咬牙,也只能无奈,自己的功夫实在不到家,被人发现太寻常了。 懊恼的叹气,她从屏风后现身,一看眼前的人,却又是一怔。 此人坐在一张精致的轮椅上,左手操纵着轮椅的机关,右手则拂在膝上一条雪白的毛毯上,正笑吟吟望着她。这个少年,白衣胜雪,乌发如云,随意散落在肩头,面容虽然平凡,可是气韵却是天下没人及得上的高洁,连苏落都为之迷惑。 第二百三十章 笨贼爱美男 58 她更有些奇怪,这白衣少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说不出的面熟。 白衣少年上下扫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意:“你这手环,我认得。”他的视线,落在苏落右手的黑色玉环上。 苏落忙将手藏在身后,警惕瞧着眼前人:“你是谁?想干什么?” 白衣少年偏头一笑,淡淡道:“该是我问你才对,这是我的药王谷,你来做什么呢?” 他的药王谷……苏落突然醒悟,叫道:“你是白雪神医连宁!” 连宁微一颔首,微笑着道:“你是小笨贼苏落。” 认出她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在前面加个小笨贼?苏落微微不满,撅起嘴瞪了一眼,旋继又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会认识我?” 连宁依旧是微笑着:“因为我认识你姐姐。” “我姐姐?”苏落这才真正的大吃一惊,“我有姐姐?” 她从小便是孤儿,突然冒出个人来说认识她的姐姐,这人知道她的身世么?怎么会知道她有姐姐?!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他怎么会知道这一切的?若是假,玉环又的确是她的身世的凭证。 一瞬间,苏落只觉得头都大了,各种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不住的闪现。 连宁自然能看出她的纠结,含笑不语,待了片刻才温和道:“你不信也无妨,我先说给你听,如何?” 他的笑容亲切淡雅,轻易就叫苏落放下了防备,就近坐下听他讲述。 连宁眉宇间透出一抹忧色,转瞬即逝,才淡淡开口:“斑斓玉,取自五彩斑斓之意,共有黑白红青金五色,有人将其打磨成了五只玉环,后来被不知名的买家买走。”他顿一顿,柔和的看了苏落一眼,又继续道,“最后,这五个玉环落到了前丞相司徒烈的手上。” 司徒烈。苏落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连宁似是无奈的一笑,道:“只可惜,没多久司徒烈就被告发谋反,证据确凿,连诛九族并抄家问罪。” 苏落已隐隐有了几分不妙的预感,讷讷道:“这和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连宁再次瞥一眼那黑色玉环,道:“司徒烈被抄家之前,将他的三位夫人连夜送出,也包括他的三个女儿……当然,每个女儿都带了一只玉环。随后,除了逃出去的三位夫人和女儿,满门皆斩。” 苏落有些头晕,扶住椅子把手,反驳道:“你胡说,你没任何证据!” 连宁微微一笑,道:“这玉环就是最大的证据!司徒除去送给女儿的四个玉环,他还留有一只金色玉环,留在司徒旧府密室里,五环相聚密室之时,就是为他昭雪之际!” 她的脑袋愈发混乱,艰难的思考了片刻,才道:“你说……有三个女儿,可你却说送出去四个玉环,你还是在骗我!” 连宁摇摇头,面上又现出淡淡的忧色,道:“实际上他还有一个私生女,也就是第四个玉环的主人。你的玉环是黑色,其余两个姐妹分别是红色和青色,而那私生女的玉环,是白色。” “白色……”苏落突然浑身无力,即使坐着也晕眩的厉害,“白色玉环……销音阁阁主无恋……” “没错。”连宁道,“无恋,她是你的二姐。” 这突如其来的身世,将苏落打击的完全找不着北,她勉强撑起身子,摇摇晃晃迈了两步,迷糊道:“我知道了……我走了……” 连宁忍不住摇头苦笑,道:“你就这样走么,你不想知道你的姐妹们的下落?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的你家破人亡?” “……是谁?”苏落已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麻木的随着他的话问。 连宁恢复了平静的面容,道:“是当朝越王爷。” “哦。”淡淡应一声,苏落转回身,迷茫看着连宁。 骤然知道这番身世,恐怕换作是谁都难以接受,连宁很理解眼前这小姑娘的心绪,嘴上却是不停,道:“无恋早已在调查这事,已经可以肯定欲图谋反的人是越王爷,司徒烈只是做了他的替死鬼而已,眼下只缺证据在手——她需要你的玉环。” 苏落眼眸微微一闪,将玉环从手上脱下,这陪伴了她多年的信物,虽有不舍,却还是一咬牙替过去:“那你帮我把它交给无恋吧。” 连宁接过来,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无恋就在药王谷,你不去见见她吗?” 苏落怔神,好半天才摇摇头,低声道:“我以后……再见她吧。” “也好。”连宁操控轮椅到药台前,“你来药王谷是想做什么?偷药么?” “偷……慕雪丹。”苏落低声回答。 连宁失笑:“你找我要便可,哪用得着偷?”说话间他到了墙边,不知按了什么,墙壁便显出一个暗格。他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瓷瓶,丢过去,“慕雪丹一共五粒,权当是无恋送你的礼物吧,她这个姐姐,做的不是很称职呢。” 苏落只呆呆的接过药瓶,收起来。 连宁从容的在药房里行来行去,收拾着瓶瓶罐罐,嘴里慢慢道:“我进来之前就已经下了命令,你是药王谷的客人,想去哪里随你的意,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再招呼你了。” “那我走了……”苏落开口,突然发现声音几乎小到自己都听不到,她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才浑浑噩噩离开房间。 一直到走出药王谷,都没有人来拦,看来连宁果然是下了吩咐。只是这些都已引不起她的注意,脑海中反复回响的是连宁刚才那番话,她也终于完全消化了这番话的意思。 他说她的父亲叫司徒烈。 他说她还有三个姐妹,其中一个是私生的。 他说销音阁阁主无恋是她的姐姐。 他还说杀死她全家的,是当朝越王爷…… 而越王爷的儿子……是玉莫言…… 心底浮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几乎要将她吸进去,她缓缓走出药王谷,可是神情失落,如失了魂一般。寒风呼啸吹过,却再无寒冷之意,她的全身都已经麻木,而心里,一寸一寸的,也开始冰封,冰的深入骨髓。 萧渊吸引了药王谷弟子,凭借轻功很快脱身,转回药王谷口,躲在一个山坳下静静等候苏落。 一阵寒气卷过,他再次打个喷嚏,不满的揉揉鼻子。 白云山彻年低温,积雪不断,如今到了冬天,更是冰的吓人。饶是他有内功护体,也禁不住被冻得打哆嗦。 萧渊抱起肩跺脚,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他见那黑披风被丢在原处,猜想是苏落怕被人发现便解了披风,可是这么久了,药王谷竟然一丝动静都没,多半是已经被人发现了。 来回搓着手取暖,萧渊咬牙,暗忖,再等片刻,还没有消息就只能自己去闯了。 死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他握住了剑柄,却又犹豫起来——苏落此番可能凶多吉少,若自己按捺不动,借刀杀人完成这次任务,将来即使有人寻仇也寻不到他的身上…… 突的嗤笑一声,萧渊又自顾自的摇头,喃喃道:“萧渊啊萧渊,你真的成了五重楼的走狗了么,他让你杀你就杀么?你允诺的,只是为他们做一百件事,可并没有说过一定要完成什么!杀不了苏落,再去杀别人便是……” 将心中的挣扎吐出来,萧渊如卸下重担,一扬披风跃起。 飞身跃起,他才看见,谷口有一抹雪白的影子,几乎要融化在这纯净的雪山中,慢慢的挪着步子,瘦小的身子时不时摇晃,摇摇欲坠。 是苏落!萧渊踏雪奔去,恰好接住她跌倒的身形,入手的,全是冰凉的触感,她竟然已被冻的失去了意识。 这个笨丫头!暗骂一声,萧渊迅速解下自己的披风被她围上,抱起昏迷的人直向山下奔去。 白云山脚总算比山上暖和一些,怀里的人体温也逐渐恢复,萧渊松口气,回到先前住的客栈将她放在床上,盖上几层棉被,又忙着去找开水,一勺一勺喂给她。 忙活了半天,天黑时,苏落终于醒来。 萧渊大喜,坐在床边絮絮叨叨:“你可醒啦!我快被你吓死了,好好的怎么成这样啦?就算偷不到药你也不用这么自残啊!冻死了怎么办?再说,还有我嘛!明天我去帮你偷,一个小小慕雪丹而已,萧大侠我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苏落眨眨眼睛,轻轻一笑,道:“我还以为是师兄来了,这么罗嗦。” 萧渊一怔,道:“还能开玩笑,看来没冻出什么毛病。” 苏落扁扁嘴,坐起身来,怔怔发了半天的呆,忽然一把抓住萧渊道:“我还有亲人活着!” 萧渊神色不变,淡淡道:“是吗,那真好。” 苏落松开他,又觉得浑身无力,喃喃道:“满门抄斩……满门抄斩……是越王爷害的,一百多条人命,我该怎么去讨还?” 萧渊眼神一闪,道:“你打算去找越王爷报仇?” 无神的瞥他一眼,失落的少女轻声道:“当然要去,不报仇,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亲人?”还有三个活着的姐妹。她又默默补充了一句。 第二百三十一章 笨贼爱美男 59 她见过那红色和白色的玉环的主人,一个卖身入青楼为妓,一个冷漠入主杀手组织,还有那青色玉环的主人,虽未见过,却也一定过的是水深火热的生活……与她们比起来,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若不为家人做些什么事情,她怕自己不配冠以“司徒”这个姓氏。 萧渊却是不屑的撇嘴,道:“你去找越王爷报仇,那就是羊入虎口!他们正在追杀你呢,你恰好自己送上门去。” 苏落眨眨大眼睛:“有你在呀,你会保护我的吧?” 萧渊无奈的耸肩,歪头一笑:“不好意思,我是属于奉命来杀你的那伙人。” 苏落一怔,掀开棉被,一脚踢过去,叫道:“那你还不动手,想等本姑奶奶先下手吗?!” 萧渊笑嘻嘻跳开避过这一脚,道:“是呀,本来有好多机会杀你,可惜少爷我温柔善良,实在下不了手,干脆就算了。” 苏落语结,瞪着大眼睛,又恨恨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呀?” 萧渊挑眉:“你真想知道?” 苏落抿着唇,重重点头。 萧渊撇撇嘴,坐下来,缓缓道:“早在你去求见越王爷时,墨俊之就发现了你手上的玉环,继而得知了你的身份——越王爷一直在寻找司徒大人的遗孤,一旦发现就地诛杀。”他悠闲的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继续道,“墨俊之和越王爷不是一条心,他巴不得自己老爹赶快死呢,只是你的存在威胁到了整个越王府,他才决定要除去你。舒陌清理门户追杀欧阳瞳时发现了你,自然也不会放过你,而墨俊之知道凭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得手的,于是又派出了我。” 苏落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又问:“那你不杀我,墨俊之不会怪你吗?” 萧渊更是神采飞扬,笑道:“无所谓,我之所以为他办事,是因为曾去闯皇宫反遭重创,是五重楼留了我的命,为了报答他,我答应为五重楼做一百件事,几年下来,已经做了九十九件,只差最后一件事了。” 苏落醒悟:“第一百件事,就是要你来杀我?” “孺子可教也。”萧渊满意的点头,“我不杀你他也没办法,顶多再派给我其他的任务……呃,可能时间会拖的久些,但好赖也只剩一件了。”其实他多想早些自由,只是和小笨贼的性命比起来,还是选了后者。 苏落撇撇嘴,道:“玉莫言也答应过为五重楼做事呢,最后还不是跑掉了,你干吗不学他?” 萧渊咽下点心,又喝一口水,站起身双手叉腰道:“他是他我是我,他是妙公子,我是杀公子,我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喜爱自由不受束缚,可是我最看重的就是诺言,只要我答应下来的事情,就绝不反悔。” “更何况,”他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为五重楼做事顶多就是杀杀人而已,我号称杀公子,还会怕杀人么?” 苏落突然怔住,她瞧着萧渊,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真正的认识他。 她的心,也开始往下沉,本以为身旁的人是可靠的,却骤然发现他也是沾满血腥的恶魔,淡笑间取人性命从不在意。 他是放过了她没错,可是他没有放过的人,有何其多!他收割的人命,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他甚至还有外号“杀公子”…… 面对她时,他永远是笑嘻嘻的模样,可以一起蹲街角,可以做她的跟屁虫,可以与她畅快的斗嘴,可以喝酒划拳贴纸条,等等等等。可是背对她时,他到底是什么模样,苏落根本不知道,她始终记着,自己险被侮辱,萧渊面无表情杀人时,所迸发出来的无情的杀意。 萧渊也是一个杀人狂魔啊! 她就这样面带怀疑的,直勾勾盯着萧渊,其实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最先败下阵的反而是萧渊,他摊手耸肩,叹道:“好吧……还有些隐瞒的,我全告诉你。” 苏落小心的缩了缩,才道:“你接着说……” 萧渊定了定神,似是挣扎了片刻,才道:“你们离开墨城之前,玉莫言去找墨俊之,他们谈的内容,就是你的身世,欧阳瞳也知道的。” 苏落低头不语。 她心里清楚的如明镜一般,知道自己身世那一刻起,再回想玉莫言的表现就可以猜出个大致。仇人的儿子,哪怕是私生子,也总归是她不愿面对的。 “还有……”萧渊叹口气,道,“江湖上关于说你有宝藏的消息,是我传出去的……” 苏落震惊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瞧着眼前的人。 萧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淡淡道:“当时为了快点找到你,就散布了一个这样的消息,人多力量大,很快就知道了你的下落,只是没想到……给你惹来那样的流氓,对不起啦。” 苏落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叫道:“你才不会管我的死活!你为了找我就这样害我!玉莫言不肯说出我的身世,他打算骗我一辈子!他是我仇人的儿子!你和玉莫言一样,都不顾及我的感受!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们了!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是坏人!” 骂完仍不解气,她跳下床,推萧渊:“你出去……出去!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你和他一样,都是坏人!坏人!” 萧渊无奈,被推搡着出了房间,随即房门被合上,发出激烈的撞击声。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萧渊知道自己做的终究有些不对,也未解释什么,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温暖的房间里,落寞的小笨贼裹着被子,她蜷缩在床角,默默流着眼泪。 眼泪一流,就像滔滔河堤开了个口子,怎么止也止不住,她拿棉被捂在脸上,小声的抽泣。短短一天,所有的真相排山倒海压过来,几乎要让她崩溃,可是她不知道该去做什么,该去恨谁怨谁,只能懦弱的躲在这里哭泣。 天还未亮,萧渊便听到隔壁房内叮叮当当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没多久又是“砰”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又归于平静。 翻个身,萧渊扁扁嘴,心里无比的清楚,苏落还是不肯原谅他,独自离开了。 他阖上眼,却是一丝睡意也无,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坐起身来。天微微亮了,他的眸子在朦胧的晨色中熠熠发光。 穿衣,穿鞋,拐到苏落的房间。门没锁,他推门进去,屋里自然是没有人,一侧的书桌上,摆着一只瓷瓶,瓶下压着一张字条。 萧渊拿起字条,只见上面写着简单的三个字:“慕雪丹。” 这丫头竟然拿到慕雪丹了?萧渊微微惊讶,顾不得其他,直冲出门,问了店小二苏落的方向便追过去。 清晨的风更为凛冽,割在脸上生疼生疼,尤其是萧渊连披风都未带。好在他轻功不赖,沿着官路追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见那个小小的白色影子。 “苏姑娘!”他脱口叫出,更用一分力,越过她拦在前面。 苏落再也没换回自己的火红衣衫,始终是素衣当面,白衣如雪,更衬得脸色苍白。她眼睛有些红,似乎是哭了一晚的结果,此刻眼眸一闪,带着些许抗拒和厌恶,道:“你来干什么!”口气却不是询问,而是强烈的发泄。 萧渊一晃手中的药瓶,疑惑道:“这是慕雪丹?你为什么不带走?” 苏落雪白的小脸上面无表情,道:“是又怎么样?我带不带走你也要管?走开!”说罢手一挥,人已经从侧面冲过去。 萧渊倒没再追,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药瓶,忽然耸耸肩,向客栈方向走去。 两个影子,终究越来越远,直到互相再也看不见。 回到客栈,粗略收拾了下,萧渊也爽快的上路,只是他不是走苏落那条路,而是南下。 现在慕雪丹在他手里,他突然很想把这个东西交到玉莫言手里,然后告诉他,苏落要去京城报仇了,看他是什么反应。 他出来之前,得到的确切消息是玉莫言一行人住在名为湖盘镇的地方,就算他们现在已经离开,只要他沿着这条路一直打探,总能遇到的。 前些天拼了老命的往北跑,现在又转而南下,人生真是奇妙,萧渊默默想着,开始了自己的旅途。每到人多的城镇,他就去最为活跃的茶楼坐一坐,顺便听听江湖上最新的消息。 他长相讨喜可爱,说起话来也总是笑嘻嘻的,很容易博得好感,每次询问都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玉莫言还没有路过这里。 走了几天,他逐渐感觉出有人在跟踪自己。那人明目张胆的跟踪,雇了一辆精美的马车,悠闲在跟在自己身后,他去哪,马车就去哪,没有丝毫顾忌。 萧渊终于不耐烦,他可以忍受跟踪,但不可以忍受这么拙劣的跟踪! 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折回身,直冲到不远处的马车前,扬起脸叫嚣:“到底是什么人?跟踪少爷我想做什么?!” 车夫显然被吓到了,讷讷的说不出话。 车厢内忽然嘤咛一笑,车帘一被掀起,清新的气息便奔涌而出,湛蓝的海水般剔透的长裙,更带了些凉意。身穿水蓝色长裙的女子,狐裘披肩裹在身上,笑意盈盈,美丽不可方物。 第二百三十二章 笨贼爱美男 60 萧渊也被这美貌惊了下,微一停顿,立刻又接上先前的话:“这位姑娘,你一路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对方还未回答,车厢内却又出来一位男子,眉清目秀,神态谨然,摇着头,淡淡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阁下一路打听的那个人的目的。” 玉莫言?萧渊撇撇嘴,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摇头的年轻人不回答,反问道:“阁下又是什么人呢?” 听他的语气,倒真的没恶意,萧渊摸了摸剑柄,不满道:“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先问的,你先回答了我再说。”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剑,道:“在下平镇卫家卫星云,剑饰上的卫字能证明在下的身份。而这位姑娘——”他一指身旁的美貌女子,道,“只是居住在天影城的普通人而已。” 萧渊这才完全松开手中的剑,笑道:“原来是夏雪姑娘与卫少侠。” 蓝衣女子柔媚一笑,道:“原来少侠认识我。”见对方是认识她的人,应该不是敌人,说话间语气更是温柔了不少。 萧渊笑笑道:“玉莫言最信任的人,当属夏姑娘你,看到这绝代风华,我也能猜出你的身份了,如此正好,我这里有可以医治他的眼睛的神药慕雪丹,是……是苏落从药王谷偷出来的,麻烦夏姑娘带过去吧。”说着他将药瓶丢过去。 夏雪还未动手,卫星云就已跃起接下了药瓶,与她相视一笑,又钻回车厢。 暧昧的气息在马车附近围转,萧渊大声咳嗽一声,笑嘻嘻道:“看来又有好事将近了,慕雪丹就托夏姑娘带给玉莫言吧,顺便带句话,就说小笨贼去京城报仇啦。” 夏雪微一怔,道:“什么报仇?” 萧渊也是一怔,恍然大悟道:“原来他还没有告诉你,等你见了他再问他好了,至于我的名字,你就说萧大侠!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传来,人却已经远去了,这次的方向,又是北方。 夏雪看他遥摇远去的背影,将视线移回车厢:“这个‘萧大侠’武功倒是不弱呢,只是莫言从来没有提过我他有这样一号朋友。” 卫星云的眼神异常柔和:“等你见到他就什么都知道了,不如我先上京找苏落,而你去给玉莫言送药。” 夏雪唇角漾出一丝浅笑,道:“不急于一时,那姓萧的少年改向北行,一定是去找苏姑娘了,我们就一起去找莫言吧,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也好。”卫星云嘴里答应着,头却在摇。 夏雪掩着口,噗嗤一笑,目光如湖水粼粼,柔声道:“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个摇头的毛病改掉,我就什么时候让你搬出不住客栈。” 搬出不住客栈,那住……卫星云眼睛一亮,急道:“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夏雪眨眨眼睛,又是一笑。 卫星云大喜:“雪儿……”刚要摇头,却又想她的话,立刻强忍了下来,但嘴巴却几乎咧到了耳朵根。 自从离开北关,他便一直跟在夏雪身旁,之前对她已有好感,这次更是日久生情,熬到了今天,对方总算有所回应,此刻,除了眼前的美人,他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待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再次上路,卫星云背靠车壁,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自己的感情终于饱满,再无所求。只是不知那个小笨贼与玉莫言又出了什么事,他们的感情,能否圆满? 苏落从来没有这样的低调过,即使是刚刚踏足江湖时,她也会调节自己的情绪,随时能开怀大笑。 可是现在,除去打尖住店这些必要的对话,她都没有再开过口,明明是有力气的,却就是懒的去说话。 远远的,墨城高阔的城门出现在视野,她微微失神,脚下却是不自觉的向前走着。 这座繁华的城市,带给了她太多的回忆…… 他们曾一起出现在越王府的祠堂,他又救她离开监牢,她为了玉环跟踪他,他们一起救了欧阳瞳,他们一起面对墨俊之……他们一起回到墨城,他隐瞒身份,她失落寻觅,倚红楼的重见相认,浴桶旁的深情拥吻…… 只是她第三次来到墨城,是真的独身一人了。 心情处于恶劣的极端,神情失落的少女来到墨城,在平整干净的街面上缓缓走着,看起来说不出的落寞。 “咦?小美人怎么形单影只的,要不要哥儿几个陪你?”身旁突然响起油腔滑调的粗重声音,苏落抬头,见是三个年轻人,笑容猥琐,全是纨绔子弟的打扮。 “滚开!”她的心情很不好,她不想打架。 男人不知好歹,挤着笑凑过来:“妹妹不要怕,陪哥儿几个喝杯酒就放你走。”说着话,手却摸向她滑嫩的脸蛋。 见这番举止,脑海里立刻浮张晋的嘴脸,面前的人似乎也变成了那淫贼,邪笑着来扯自己衣服,苏落条件反射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挺身一翻,年轻男人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重重跌到地面上。 剩下两名男子也是大怒,低骂一声,一起冲了上来。 只是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的纨绔子们与苏落一起,完全落了下风,没几下全被她打翻在地。 苏落如被怒火控制着一般,全然失去了理智,打倒几人她还不满意,扬手抽出匕首,面无表情的削下! “啊!”一声惨叫,最先倒下的那人左手按着右手,他的四根手指,竟然被齐齐切下!痛楚加上惊吓,人转瞬就晕了过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小无依的女子,下手竟然这么狠毒! 这一声惨叫传入耳中,苏落这才如梦方醒,吃惊的看着脚下的三人,其中一个还被削掉了手指! 是自己做的吗?自己怎么这么狠毒了?苏落偷偷掐自己一把,会疼,不是做梦,匕首还握在手里,她真的把人的手指削掉了! 旁人也早聚在不远处,偷偷的围观,偶有几声低语传入她的耳中: “这姑娘也太狠了吧!直接把人家的手剁了!” “你知道什么?这几人一向欺男霸女,这姑娘算是为民除害了!” 她只是怔怔站着,如今是真的独身一人了,没有人会站出来帮她解除窘境,她的脚下是不住呻吟的恶霸,而自己,则被围在中间,供人观赏者。 苏落脸上突然很涩,她觉得自己好象被扒了衣服丢了这里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她想逃离,可是脚下就像生了根,提起来的力气都没。 躺倒在地上的二人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悄悄架起手指被削的,挤出人群,走远了才大声的喊:“小娘皮!你等着!” 苏落闻若未闻,仍呆呆站着,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面前多了一双脚,沿着向上看,是一张有些面熟的脸。 来人客气的一笑,作了个请的手势:“我家公子想见姑娘一面。” 苏落懒的去想此人是谁,便微一点头,跟着他走。 围观的人适时而散,苏落有些迷茫,乖巧的跟在这人身后,绕过几条街,周围逐渐熟悉起来,最后他们停在上官府前。苏落这时也才想到,难怪觉得这人面熟,她在上官府时,经常在上官依然背后看到此人。 此人回身,仍旧是客气的笑:“公子在府里等着姑娘。” 苏落谨慎的退后两步,道:“我为什么要去见上官依然?” 这人的微笑有几分诡异,一字一顿道:“公子说,如果姑娘想对付越王爷,最好还是和他见上一见。” 对付越王爷…… 苏落思忖片刻,咬牙点头:“走吧!去见上官依然!” 她不是不知道上官依然心思阴沉,手段狠毒,可是,对付越王爷这样的诱惑,她实在是抵挡不住,上官依然所掌握的信息,一定会对她大有好处,就算被埋伏,顶多也就是送一条命而已。 如今活着,对她而言,好象没了什么意义。 姐姐妹妹们苦受磨难,喜欢的人,却又是仇人的儿子…… 随着这人的脚步,她终于踏入上官府,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仍在修葺中的迎客厅,重建部分已经完工,只剩最后的涂漆装饰阶段。前面的人回头,见她有些迷茫,微微一笑,道:“这是上次欧阳瞳冒充姑娘进府留下的结果。” “呃……”苏落窘迫,也不知怎么答话,当初欧阳瞳代替她前去,具体的步骤是怎样她自己并不清楚。 带路人也不再多说,静静在前方带路,没多时竟然拐到了当初苏落曾住过的别院,而上官依然就悠闲的坐在主厅,身旁是低眉顺眼的杜钗。 苏落没去看上官依然,她的视线,已全部落了杜钗的身上。几月不见,杜钗消瘦不少,即使冬天裹着厚厚的棉衣,也能一眼看出衣服下空荡荡的身形,她的脸色憔悴,更衬得眼睛大大的,眸如泓波,楚楚可怜。 上官依然瞥一眼身旁的美人,轻轻一笑,道:“乍见故人,连招呼都忘了打么?请姑娘先坐下吧,钗儿,奉茶。” 第二百三十三章 笨贼爱美男 61 杜钗应一声,娴静的捧茶过去。 热茶过手,细微的暖意流过身体,苏落轻轻呼一口气,才真正看向上官依然:“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上官依然优雅的换个坐姿,道:“依然的目标,也是越王爷,不如我们联手如何?你的身份,加上我的势力,我们的结合,将会给越老头一个沉重的痛击。” 他见苏落有些惊讶,淡淡笑道:“司徒姑娘放心,除去我和几个信任的手下,知道你身份的,也只有越王爷那边的几个人而已了。”墨俊之那边有他的眼线,很轻易的探听出了苏落真实身份,而在刚才那番话里,他的语气刻意加重了“司徒”两个字。 知道她的身份,愿意与她联手,如此大的诱惑…… 眸亮如月,苏落坚定的点头:“成交!” 上官依然满意的拍手:“那再好不过了,司徒姑娘你先住下,具体事宜我来安排。”他偏头吩咐杜钗,“司徒姑娘的房间,就由钗儿你去安排吧!” “是。”杜钗依然垂着头,敛眸安静的回答。 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些怪异,苏落隐隐觉出,却又细想不出什么。她随杜钗来到卧房,看着杜钗搬东西铺床,忽然醒悟,这些事情,不是该让下人去做的吗? 将疑问问出口,杜钗只淡淡一笑,转身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苏落眼尖,一把抓住她的手,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杜钗的手上,班驳着青紫色的伤痕,从袖口里蔓延出来,看起来甚是骇人。再捋起她的袖子,整条纤细的胳膊上全是交错的伤,有新有旧,红色紫的黑的,还有刀伤,狰狞的如一张鬼脸! 杜钗慌乱挣开,避开她的视线,不自然道:“这些都是我不小心伤到的,都快痊愈了,没什么大碍……” “你骗我!”苏落打断,大声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被别人伤的!我去告诉上官依然!”说着就要往外冲。 “别……”杜钗急忙拉住她的衣角,求饶般的小声道,“苏姑娘别去……这些伤,就是相公他……打的。” 苏落怔住,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杜钗惨然一笑,道:“当初我帮你,哦不是,是欧阳姑娘扮成的你,我听她的吩咐埋放炸药,在暗处点火,毁了迎客厅,也毁了相公的计划,我知道对不起他,便主动找他认了罪。” 苏落更为惊讶,急道:“那他就这样打你?!” 杜钗淡淡道:“他不要我的命,还把我留在上官府,我就已经很感激他了……”她顿了顿,似是在犹豫,最后还是问出口,“苏姑娘……玉,玉公子他还,还好么?” 对眼前的人再无抵触,苏落只为她感到心疼,便也不隐瞒,垂眸道:“他……他现在有欧阳姑娘陪着,过的很好,他的眼睛……应该也快恢复了吧。”不是太确信的喃喃说出口,她想起自己留给萧渊的慕雪丹。 萧渊他,应该会把药带给玉莫言的吧。 ———— 夏雪终于与玉莫言汇合,将药交过去的同时,也交代了萧渊所说的话。 药王谷么……玉莫言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瓶身,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小笨贼还是在乎他的,甚至为他去偷药。 夏雪好笑的拍拍他的手背,温言劝道:“你们两个又在闹什么,不把握现在,当心再错过了,那萧姓少年说她去京城报仇,你也快追过去吧。” 玉莫言脸色突的一变,道:“你说谁去报仇?!” 夏雪意识到不妙,又细细回想了一遍,才道:“他说的是,小笨贼去京城报仇了,具体什么,却没有再说。” 玉莫言沉寂半晌,靠在软椅上,才有气无力道:“雪儿你尚不知道,小笨贼,她是司徒烈的女儿……” 夏雪也是一惊,转头恰与卫星云对视一眼,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作为玉莫言最信任的人,她知道一切关于玉莫言的事,也知道早年越王爷为了推脱罪名反污司徒烈谋反,继而将他全家抄斩,如此说来…… 玉莫言是苏落的仇人。 这个认知,让她微微蹙起了秀眉。 玉莫言无奈的长叹口气,低声道:“我早知道了她的身世,可是却不想告诉她,如果她知道我是她的仇人,她该做何感想,她会恨我吗?恨我一直隐瞒着她,欺骗着她?那么我和她,还有机会吗……” 夏雪低叹道:“所有的情,终究敌不过一个仇字。” 玉莫言苦笑道:“世事无常,我总算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义——早知道与她不能相守,却还是想多骗她一阵子,哪怕多骗几个时辰,能与她多些快活的日子,我该感谢苍天才是……” 卫星云突然插嘴道:“就算你是她仇人的儿子又如何,你没有真正认过越王爷,也不算墨家人,她未必会恨你。” 夏雪也连连点头,柔声道:“无论如何,总是要去京城一趟,她孤身一人实在危险。” 玉莫言心中苦闷,只点一点头。 苏落在上官府住下,每日闲着无事,上官依然说要借助她的身份,可是却没再提过,一晃半月有余,她也只是见过杜钗与几个闲杂仆人。 杜钗与上官依然已经成亲,成了名正言顺的六夫人,下人们对她也算敬重,前五名夫人也没有来寻过麻烦,苏落偷偷去见过,全是不涉江湖的良家女子。 在这里能和苏落聊上天的,也只有杜钗而已。 从她口中,苏落得知了当初欧阳瞳冒充自己的具体情形,以及她逼杜钗发的誓。 这些日子的相处,苏落对杜钗的感觉,除去怜惜,更有心疼,一个如水般的温婉女子,出身青楼身份卑微,却承受着太多苦难,甚至被逼立下誓言,永远不再见自己喜欢的男子。 “其实……”苏落思忖半天,终于开口,“让你立誓的,是欧阳瞳不是我,可是她又假装成我,所以你不用当真的,就当没有立过誓吧,不如离开上官府去找……去找那个人。” 杜钗淡淡一笑,道:“我早已经看开了,玉公子心里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又何必眼巴巴的凑上去,倒不如永远不见,至少能留个好印象给他。” 还不待对方回答,她又小心翼翼的询问:“苏姑娘,你……你真的要对付越王爷?” 苏落亮如星辰的眸子闪烁不定,恨恨道:“当然,他是杀害我全家的罪魁祸首!” 她曾悄悄去司徒旧府看了一眼,那熟悉的景色,激起了她少的可怜的记忆,温暖的亲情包围着自己,是从未有过的舒适感觉。可是梦醒,周身彻寒,对越王爷的仇恨也愈加明显。 杜钗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虑:“可是玉公子他,是越王爷的……”玉莫言的身世,在知情的几人中,已经算不上秘密。 苦恼的捧住脸,苏落发出一声轻若蚊哼的叹息。 知道又怎么样,一边是血海深仇的仇人,一边是仇人的儿子,她该怎么选,她又能怎么选。 玉莫言……她好想他,可是却不敢想,也不能想。 晃晃脑袋,将繁杂的思绪抛到一边,苏落站起身, 强颜欢笑道:“很久没有在墨城逛啦,杜钗你陪我吧。” 杜钗只微笑着,淡淡答应。 为图方便,二人换了轻便的男人衣服,光明正大的上街。 说是上街,倒不如说是去怀旧,苏落带着杜钗停在一座大宅前,目光深邃,清秀的脸庞凭空多出些温暖:“这里是司徒旧府,一看到这大房子,我脑袋里似乎就有一个人影,笑着哄我走路,可是她的脸我却看太清楚,我猜,那人一定是我娘亲……” 杜钗有些担忧的扯她的袖子:“我们别停留太久,相公他随时派了人跟踪我们。” “他跟踪他的,关我什么事?”苏落没好气道,“上官依然说对付越王爷,可是我也没见他有什么行动,敢情他的人全用来跟踪我了!” 杜钗微微叹口气,也不再言语。 苏落突然转身,拉起她跑了两步,躲到一个摊子旁,紧张的打量四周。 “怎么了?”杜钗有些跟不上思路。 苏落假装挑选东西,低声道:“有个我认识的人……我不想被他认出来。”她的背后,正是萧渊在东张西望。 他打听了司徒旧府的位置,猜想苏落也会来这里,便跑到这儿来蹲守,人是等到了,可是却是男装,他竟没认出来。 刚才恍惚看到了一个影子,但仔细瞧却又不见了,萧渊不甘心的长出口气,低声骂道:“死丫头,到底去哪了?”嘴里念叨着,人又转了回去。 苏落的脸色铁青,瞪一眼已经远去的背影,转头对杜钗道:“我们回去吧……” 她面无表情,心思却全乱了,萧渊来了京城,那慕雪丹送到玉莫言手里了吗?他怎么又会出现在京城,他没有杀了自己,能回五重楼交代吗?他见到玉莫言了没有,玉莫言的眼睛好了没? 一系列的问题,她恨不得折回去掐着萧渊的脖子问个清楚。 第二百三十四章 笨贼爱美男 62 正在气闷,突然冲出一人拦着她们,半弯着腰,垂着头:“苏姑娘,公子有要事找你。” 杜钗在旁轻声解释:“是相公派来的一路跟踪我们的人……” “那就走吧。”苏落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吩咐来人。 上官依然在客厅里等待,白玉般的脸颊微有些潮红,半敛的眸子更隐隐透出一股怒气,整个人看起来暴戾了许多。他见人已到,淡淡吩咐:“除了苏姑娘,其他人都下去吧。” 带路的人恭身退了下去,杜钗却是犹豫着原地不动,上官依然此刻的状态不稳,她怕苏落会受伤害。 上官依然侧目,手中的茶碗突然狠狠的砸出去,砸在杜钗头上,重重响了一声,反弹到地面,摔成碎片。杜钗也站立不稳,跌在地上,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这一切快的来不及反应,苏落回过神大惊,挽住杜钗,怒道:“上官依然!你疯了吗!” 上官依然眼神里有警告,有鄙夷,语气却仍是淡淡的,不急不缓道:“除了苏姑娘,其他人都下去。” 苏落正要发火,却被杜钗用力揪住,她撑起身来,一手捂着额头——尽管血从她指缝里浸出,更是红的醒目。先前淌下的血流入眼睛,如血泪,殷红吓人,她缓缓站起身来,却是低声道:“知道了。”说着松开苏落,对她轻微的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开,步子踉跄。 苏落倒吸一口凉气,再看上官依然,便如同看着一个恶魔:“你的心真狠!” 上官依然淡淡哼一声,道:“若不是她当初的出卖,我何至于走到现在的地步!” 苏落直气的浑身发抖,无奈这就是自己的合作对象,忍耐了半晌,才开口问正题:“你叫我来,有什么事要说?” 上官依然丝毫不受刚才之事的感染,平静的道:“今日在朝堂上,越王爷列出几条大罪,同他的党羽一起告穆王爷,虽然被压下,但眼下皇上对穆王爷已经失了几分信任,我必须找出有力的证据来进行反击。” 苏落一脸茫然:“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上官依然蹙眉,仍耐心的解释:“想要击垮越王爷,首先要有充足的证据,只可惜穆王爷积攒的证据都在多半年前被盗,现在唯一能拿出来的,便是他当年诬陷司徒丞相的事了。” 苏落仍旧不明白:“那你去找证据呀!” 上官依然险些没把持住,强行压抑下了揍她一顿的冲动,缓缓道:“如果证据在我们手里,早就告倒他了,还会等到现在?要拿到证据,这要看你的了。” 苏落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爽快道:“你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吧!” 上官依然微笑出声,道:“司徒丞相手里就是因为捏了越王爷的证据,才反遭陷害,你身为他的女儿,难道不知该怎么办?” 苏落突然想起在药王谷中连宁所说,无恋也在调查此事,只缺证据在手,然后要走了她的玉环。如此看来,那玉环就是拿到证据的关键,可是她已经交了出去,现在该怎么办? 上官依然神情温和的望着她,但苏落知道看此人已经不能只看表面,他虽然在笑,可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恶毒的法子。 豁出去了!苏落突然冲到上官依然面前,一拍桌子,叫道:“要什么证据?!姑奶奶今天晚上就去越王府暗杀了那老头,!” 她放声一吼,唾沫星子溅了上官依然一脸,后者紧闭着嘴眯着眼,表情已经僵硬。 苏落当然故意的,吼完了满意的看自己的成果,转身便走,嘴里叫道:“就这样说定了!今天晚上我就去杀了那老头!” 上官依然大惊,抹了一把脸急道:“不可!这是朝堂的斗争,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你这主意根本就是胡来!” 回头瞥一眼,苏落哼道:“我的目的只是那越老头,他死了就万事大吉,才不管你们这些什么朝廷什么王爷的!” 上官依然心情被搅的更是一团糟,他冷笑道:“你若能凭自己的本事杀了越王爷倒也成,只是你的身份,至今还是满门抄斩的通缉犯,若是落到他们手里,凡是与你有关系的,恐怕都逃不了一死!” 苏落惊住,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上官依然知她已经打消了刺杀的主意,语气缓了一些,柔声道:“乖,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拿到司徒丞相藏起来的证据,我想你一定有办法——或者有什么信物。” 苏落怔了半天,不甘心一跺脚,跑了出去。 杜钗额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起,只是因为受伤脸色过于苍白,苏落去看时,她已经睡着,单薄的身子倚在宽大的矮床上,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微颤,似是睡的很不安稳。 是啊,守在这样一个阴毒的人身边,怎么会睡的安稳。 无声的瞧着床上的人,苏落隐隐有些迷茫,她怎么会答应上官依然与他合作的?今日的事完全暴露了上官依然的阴险狠毒,与他比起来,萧渊,玉莫言都算得上大善人了!只是她,怎么偏偏会选择和他合作呢? 还有那证物,她该如何去拿到手? 苏落还是决定去刺杀越王爷,证据拿不到手,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深夜无月,黑的不像话,苏落换上夜行衣,直接跃上屋顶踩着瓦片飞奔而去。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差的拿不出手,别说墨俊之手下的高手们,一个墨先生她都受不了。再说越王爷行踪不定,此刻人在哪儿都是未知,她也只是去蒙蒙运气。 轻功进步了许多,借着夜色的掩护,苏落神不知鬼不觉落到越王府不远处的屋顶上——对自己的进步,她很满意。 足尖轻点,一跃飞入王府,脚还未落地,下面却突然刺出一柄长剑! “啊!”失声大叫,苏落硬生生一扭,在空中移开一寸,没撞上那剑,但人已跌落! 剑尖灵活的打个转,落在她的颈上。 怎么一来就撞上高手!苏落不甘,抬头,却是一愣。 如此近的距离,她依稀看清楚,拿剑抵着她的人,竟然又是老熟人墨先生。 墨先生面容冷峻,再次蓄起的胡须随风飘荡,他剑尖一挑卸下苏落的面纱,脸色也是一变:“又是你?!” 苏落被剑抵着不敢妄动,只眼也不眨盯着拿剑的人。 难道墨先生真是她命中的克星?每次来越王府,只要被拿下,就都是他下的手!他甚至还一路追杀到了北关!可是在北关他明明说不再管这些了,为什么现在又为墨俊之卖命,还杀害过她三个朋友! 墨先生也是不动,僵硬的持着剑,面无表情看着她。 大半夜的,正是冬季,没过一会儿苏落便打了个哆嗦,心里苦叫连天,这样僵持不动,莫非墨先生打算将二人冻成冰雕? 许久,墨先生终于呼出口气,低声道:“小王爷下令,一见到你,就地诛杀,对不住了……” 苏落大惊,见剑尖前递,拼着力气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但脖子上仍是被划了一道口子,已经冻的麻木的身子也被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一摸满手的湿热滑腻,看来流了不少血,苏落捂着脖子,转身爬起来就跑。 墨先生倒没在留情,挺剑在后面紧紧追击,杀气紧袭,苏落竟然跑的也不慢,与墨先生不相上下。 背后就是取命的长剑,当然得用尽吃奶的力气逃命了! 没跑两步,却有什么东西迎面而来! 那股锐利的气势像一面刀,把空气生生剖成两半!苏落连叫都来不及叫出声,那东西便已经从她脸侧飞了过去! 莫非这个丢暗器的,武功高是高,却没有准头?脑子里闪出这想法的同时,身后也传来一声闷哼——墨先生中了暗器。 原来是高人救她!苏落回头看墨先生,蓦然瞪大了眼睛! 那暗器,刺入了他胸口大半,但露在外面的形态,依稀是个桃花形薄金扇坠! 顾不得墨先生,她急切的向前奔,连脖子上的伤都未再顾及,只一个劲儿的冲,对着暗器发来的方向。 这扇坠,是他们被吊在悬崖边上时,玉莫言从她手中拿过去的! 她又急又气,在越王府在小角落里慌张的寻找,看到扇坠的一瞬间,她突然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见他一面,看看他好不好。什么仇恨什么身世,突然之间,渺小的如沧海一粟。可是,玉莫言为什么不现身呀?! 苏落不敢叫出声,怕引来王府的侍卫,她急的快要哭出来,心里不住的在喊:玉莫言,快出来呀! 倏的,一抹黑影闪过,有人拍她的肩。 心跳如鼓擂,苏落惊喜的转过身,转瞬又如暖春跌入严冬。 萧渊一身夜行衣,满脸惊讶的低声叫:“哎呀!你的脖子!”随即不知从哪掏出一条丝绢,给她擦血,又给她上金创药。 失神了片刻,苏落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东西,自己包扎伤口,圆润的脸蛋上显而易见的愤怒:“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二百三十五章 笨贼爱美男 63 几日不见,她的怒火更盛,可是厌恶却少的几不可察,萧渊忽然很开心,吹个响哨,道:“我不在这儿,你不就被墨老头杀死了吗?” “可是……那扇坠……”苏落低头,没再说下去。 萧渊抱肩,看她笨手笨脚摆弄自己的伤口,扁扁嘴巴:“是玉莫言给我的。” 苏落看他,眼波流转,最后抿一抿嘴,又低下头去。 ……那家伙把扇坠给了萧渊,他到底想怎么样? 萧渊懒的再说,一把揽起她,飞身离开越王府,没管地上不知死活的墨先生。 他们离开,高墙上才出现一道身影,在朦胧的夜里,白色的风衣如高洁的冰雪,散发着傲然的气息,风衣的主人身姿潇洒,风采无双,狭长的眸子微眯着,掩盖住内里流转的光辉。 “无名……”欧阳瞳飞身到他身边,苍白的脸上有丝担忧,“你不见她吗?” 玉莫言薄唇勾起抹嘲笑,道:“我用什么身份去见她?是仇人之子,还是骗了她那么久的玉莫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对着欧阳瞳轻轻一叹气,道,“其实我最放不下的……是仇恨当前,不知道她是否还爱着我……” 欧阳瞳身躯一震,表情突然变的异常失落,声音几乎低的听不到:“我……我想回五重楼了……” 她突然明白了当初杜钗为什么肯答应她永远不再见玉莫言,就算陪在他身旁,日夜守侯,那人不看她一眼,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洒下相思泪,天各一方,落得潇洒。 玉莫言只淡淡道:“我明白,以后你要多加小心。” 简单一句话,更彻底坚定了她的心,自己可以为那个人背叛组织,为那个人挡剑,可是在那个人心里,满满的全是别人的身影。 欧阳瞳飞快的转身,轻飘飘飞至地面,走的又快又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 她更是不敢眨眼,否则盈满的泪水就会止不住的流。 夜更深风更寒,玉莫言终于动了动身子,天边终于升起一弯月牙,清辉的光芒流泻而下,铺在玉莫言雪一般的风衣上,也落在每个角落,包括缓缓走来的黑衣男子。 玉莫言悠闲的瞥那人一眼,道:“今夜倒真是不安宁。” 黑衣男子也清雅一笑,与玉莫言七分相似的脸上更多些柔魅:“你回到了京城,自然安宁不起来,我们的约定,就这样被推翻了么?” 玉莫言清亮的眸中厉色一闪,就立在墙上,高高在上俯视着墨俊之,道:“若不是你命人追杀她,我又怎么会踏足京城?” “哦?”墨俊之不屑的甩袖,“我还以为你已经想通,叛臣之女,留着早晚是个祸害!” 玉莫言面上泛起淡淡的杀机,冷冷道:“如果她出了事,我要整个越王府为她陪葬!” 留下这句话,他也痛快离开,身后犹响着墨俊之讥讽的低笑:“大哥为了仇人之女,竟然要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倒真是情深意重呢……” 萧渊揽着苏落,在清冷的街上飞来飞去,转了半天,才突然醒悟一般,扭头问:“你住在哪里?” 苏落瞪他一眼,伤口的疼痛感这时才清晰的传来,微微一动,便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萧渊急了:“你到底住哪呀?” “上官府……”咬牙切齿的,她拿手按住颈上的伤。 萧渊微微一变脸色,嘟囔道:“难怪总是找不到你,竟躲到上官府去了……”他改变方向,直向上官府奔去,随着苏落指指点点,落在她居住的院子里。 杜钗就在她房中,等的焦急不安,听到脚步声立刻冲出来,见此情景,忍不住惊叫:“你受伤了!苏姑娘!” 苏落一手捂着脖子,笑嘻嘻道:“正好,咱俩全挂彩了,多好看。” “流了这么多血还有心情说笑!”半怒半急的叱了一句,杜钗皱眉搀过苏落,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萧渊,“这位少侠……” 萧渊夸张的伸个懒腰,一脸的困意:“我回去啦,千万别再让她乱跑啦!”说罢纵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杜钗担忧的看苏落,她的手上颈上还有脸上,全是凝结的血迹,乍一看十分骇人。苏落倒是挥挥手,满不在乎的迈步,杜钗紧忙跟上。 苏落坐到太师椅上,就顶着一身血迹大大咧咧的接受杜钗惊疑的目光。 “你……”杜钗小心的开口,“我去给你拿些药和绷带来……” 在杜钗的强烈要求下,苏落总算洗去了血渍,并重新包扎了伤口。二人这才坐下来,认真交换今晚的经历。 杜钗醒了之后便来找苏落,迟迟不见人,忧心之下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待。苏落也将自己的打算全都细细说给杜钗听,包括自己拿不到证据,转而想暗杀越王爷等等,今夜的事,她倒没提玉莫言,只说在越王府被人刺伤,是萧渊救了她。 杜钗沉默半晌,迟疑发问:“那证据……真的没办法拿到吗?” 苏落抬起手,晃给杜钗看:“要拿到那证据,我的玉环是关键,可是我已经将玉环给了别人,所以……” “你给了谁?” 苏落抿唇,亮盈盈的大眼微一闪烁,关于无恋是她的姐姐,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杜钗忽然醒悟,淡淡一笑:“是我多事了,不该问这些的,只是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真的去刺杀越王爷?” 苏落不乐意的撇撇嘴:“我这不是已经去了,然后带了伤回来了吗?”她抬眼看杜钗,忽然又笑出声,“你的额头,还有我脖子上,全都挂了彩,依我看,上官家这房子啊,风水真是不祥!” 杜钗勉强一笑,苏落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的伤倒怨不得谁,可杜钗,是被她相公上官依然打成这样的。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那个……”苏落还是忍不住,拉起杜钗的手,语态真诚,“等我报了仇,你跟我一起离开吧,再也不回上官府。” 杜钗楚楚面容上透出一丝希望:“去哪里?” 苏落抓抓脑袋,歪头思索,道:“去哪里都行呀,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杜钗扑哧笑出声来,目光愈加柔和,低声道:“好呀,我不见玉公子,可跟着他喜欢的人倒也不错呢。” 她一提玉莫言,苏落顿时泄了气,想起那扇坠,心口更是郁闷。 杜钗不知内里,站起身淡淡一笑,道:“你早些休息吧,关于证据的事,千万别跟相公讲,他与你合作的唯一理由就是扳倒越王爷的证据,若你拿不出来,他必会下狠手,咱们先瞒着,瞒得一时算一时。” 她细细嘱咐了几句,便告辞。 夜早深了,估摸着已经快到三更,苏落衣服也懒得脱,迷迷糊糊往床上爬,刚盖上被子,便听到窗子被轻叩的声音,随即有人在外小声的喊:“落落,你睡了没?”是苏起的声音。 师兄怎么来了?暗暗诧异,苏落翻起身,过去推开窗子,见来人果然是苏起,不由得又惊又喜:“大师兄!想死我啦!” 苏起也是一身夜行衣,只是未蒙面,两道剑眉紧紧拧着,一脸担心的神色:“我听玉莫言说你受伤了,又听萧渊说你在这里,便过来看看。” 苏落摸摸脖子,笑道:“皮外伤,你看,都没事啦!” 见的确如此,苏起也放下了心,道:“上官依然为穆王爷办事,他只是利用你的身份而已,快些回来吧,我就在晨安客栈等着你。”晨安客栈,就是他们上次住了一个多月之久的客栈。 苏落扁扁嘴,看着窗外的人:“师兄,你也知道我的身世啦?” 苏起微一点头:“到了京城,玉莫言也就不再瞒我,全告诉了我。落落,玉莫言他……很是想你。” 苏落赌气的捶窗沿,叹道:“他想我又怎么样,他老爹是害死我全家的仇人啊!” 苏起淡淡一笑,握住了苏落的手:“这是越王爷干的,你不能怪玉莫言,更何况,他与越王爷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墨家人。” “那……”苏落心底忽然升起了希望,道,“他知道了我的身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苏起柔声道:“还不是怕你恨越王爷的同时,也把他恨上?” 苏落又垂下头,的确,她得知自己身世的最初,捎带着把玉莫言恨了个扯头扯尾。 可是随着时间推迟,思念渐渐浮出来,占据了心里更大位置,将仇恨压在最下面。 苏起容不得她多想,又匆忙道:“我先走了,舒陌还在与那些人纠缠,撑不了多少时间。”他见师妹一脸不解,又笑着快速解释,“萧渊带你回来时,上官家的护卫认识你,自然不会阻拦,可这次,是舒陌在远处牵制着那些人,我才能有时间与你说话,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你记得来客栈找我。” “哦,知道了。”呆呆答应一声,苏落看苏起离开,心里微微迷茫,怎么一些日子不见,师兄与那女杀手关系好象近了很多? 第二百三十六章 笨贼爱美男 64 再次窝在床上,脑子里回想着苏起说的话:“落落,玉莫言他……很是想你。”蔷薇花瓣般鲜嫩的嘴唇弯起一个弧度,苏落甜甜的入睡。 一夜之间,心境起了许多变化,她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可是那些人全都向她证明,他们还爱着她。 也许一觉醒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呢…… “醒醒!快醒醒!”有人在胡乱的推自己,好讨厌! “天要塌了!你还在睡!”那人更为大力,简直要把她从床上拉下去了! 苏落不满的摆手,翻个身继续睡,颈上的伤被碰到,顿时把她疼得清醒了! 催命一般叫她起床的,是杜钗,她的表情,就像门外有军队追杀一样。 眯着眼缝,苏落半撑起身子,棉被依旧裹在身上,不悦的开口:“怎么了?”她看了下天色,似乎刚刚天亮而已! 杜钗仍旧急的火烧眉毛,晃着她的身子语不成调:“你快跑吧!相公他要娶你!娶你做七夫人!” 苏落犹在迷糊,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他要娶我?!” “是啊。”杜钗拉起她,匆忙的给她整理衣服,手上不停,嘴里也不住的道,“今天越王爷反咬一口,说穆王爷私藏叛臣之女,将你的身份拿上了台面,他还说你的面容与司徒丞相的三夫人几乎一模一样,一看便知。穆王爷情急之下,说你是相公将纳的新妾……” “等等!”苏落紧忙叫道,“我没听懂,我的身份和他娶我有什么关系?” 杜钗急道:“别管这些了,你先离开吧!去找你武功很高的朋友,让他们保护你,你拿不出证据,又害相公被穆王爷骂了一顿,他不会放过你的!” 门外忽然一声轻笑:“钗儿倒是知我颇深……”上官依然气度优雅,缓缓走进来。 杜钗突然僵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上官依然含笑走近,出人意料的一个掌掴,狠狠将杜钗打翻在地! 苏落被惊的完全清醒过来!还未出声,又听见上官依然温和的声音:“我有事要跟你说。” “你说……”苏落看着倒在地上的杜钗,她的嘴角还流着血,这情景几乎让苏落全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块。 上官依然看也不看地上人,直视着苏落:“当年诬陷司徒烈的证据,到底在不在你手里?” 苏落胆怯的退后一步,嘴里也结巴起来:“我……我……” 她明明知道上官依然是不会武功的,可是他此时的气势,让人从心底升起阴冷的寒意。 上官依然冷冷一笑,道:“也罢,我早该想到,与你合作简直就是对我的耻辱!” “喂!”苏落不高兴了,这家伙说话真够毒的。 上官依然无视她的抗议,继续道:“我只记得你的身份,却忘了你的智慧,结果造成眼下的局面,穆王爷被反咬一口,将怒火全发在我的身上,倒是便宜你了。” 他的话里,隐隐有些危险的意味,苏落紧盯着他,余光也留意着地上柔弱的杜钗:“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吧!” 上官依然微一摆手,顿时冲进来二人,几下把苏落擒住,拿绳子将她绑起来。苏落大惊,抗拒无用,只能大叫。 上官依然皱眉听她叫嚷,待她没了力气,才冷冷道:“如此说来,我还算救了你的命,上官家有世代相传的免死金牌,你贯了我上官的姓,越王爷就没有把柄再要你的命,你该谢我才是!”他顿一顿,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冷笑道,“不过本公子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玉莫言与五重楼都很珍惜你的命,等你嫁我那日,正好将他们一并铲除!” 苏落大怒,正要再骂,绑她的人却突然塞了一粒药丸到她口中,入口即化,全身立刻软绵绵的,使不出力,连叫喊也没了力气。 那两人一个提起她,一个提起杜钗,在院子里左转右转,最后进到一间地下室,将二人丢进一间石屋,咔嚓一声,锁上了铁门。 被摔的浑身疼痛,苏落却叫不出声来,只能在心里感叹,世事之变化无常,仅隔一天,座上宾便沦为阶下囚。 被丢入地牢,似乎就没人再来管她们,苏落身上的绳索被杜钗解开,可是人依旧提不起力,话也说不出口。杜钗一个弱女子,更别想从这里逃出去。 期间有人来过一次,只拿来一罐子水,饭也不给,这个阴森昏暗的石屋里,阳光也没有一缕,她们已经不清楚自己被关了多久,只知道饿的前心贴后背,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 杜钗掐着脉搏估算了下时间,她们被关至少有两天了,这两天里唯一入腹的,就是不干净的水。 她们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外面同样也翻了天。 苏起见过苏落后第二天便一直在客栈等她,谁知人没等到,却等来了上官依然娶七夫人的消息。 上官依然妻妾成群,多娶一个老婆自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可是舒陌说的却是,七夫人姓司徒! 姓司徒的女子,苏起唯一想到的便是苏落! 他再也坐不住,带舒陌二闯上官府,这才发现,苏落已经不见,连同杜钗,都也不见了踪影!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变,急忙去找玉莫言,从他那得知越王在朝堂上耍了个漂亮的反击,给穆王及其幕僚一个狠狠的下马威!为求自保,穆王声称并不知司徒落的真实身份,并说她是即将嫁给京城大户上官家为妇。 上官家在京城的地位,便如同长渊剑盟在整个江湖地位。 其先辈曾于当今皇上有恩,被赐免死金牌,正是如此,上官家不得不参与到朝堂之争来,而且选了穆王爷作为背后靠山。 这一纸婚约挽回了不少败势,上官家也不得不听穆王的,筹备婚事,可是苏落的下落,却无人可知。 种种情景,结合起来,只说明了一个结果:苏落被擒,并将嫁给上官依然! 苏起急的跳脚,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落落一定被他们藏起来,该怎么去救她?” 玉莫言表情还算镇定,淡淡道:“杀进去,把人抢出来。”显然的,他也被“婚事”这个词吓到了。 坐在窗沿,萧渊懒懒打个呵欠,看着屋里两个乱了阵脚的男人,没好气道:“你们是关心则乱,就算他要娶妻,也要筹备段时间,急什么!这段时间里还不够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把人救出来的?” 两人一想也是,正欲详细计划一番,外面却传来武器交接的声音,随即一把飞刀直破窗而入,钉在墙上! 萧渊被吓一跳,叫道:“舒陌!”那飞刀几乎就是擦着他的脸飞过,险些毁容。 过了片刻,窗口才传一道冷淡的声音:“来杀我的,已经解决。”继欧阳瞳背叛五重楼之后,舒陌也步了她的后尘。 萧渊呼一口气,立刻把矛头指向苏起,抱怨道:“你瞧你,随身带个杀手,惹来这么多的麻烦,最要命的是——”他无奈的摊开手,“这个杀手除了你的话,谁的也不听。” 苏起淡淡一笑,出去确认了下舒陌安然无恙,才回来继续商议如何救苏落。 后来的两天,几人化装潜入上官府,却始终找不到苏落的踪迹,他们甚至怀疑苏落被转移到了别处。 迎娶的日子终于到了。 厚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刺眼的光立刻溢满房间,久不见光的苏落和杜钗皆是一怔,眼睛被照的刺痛,不过,她们已经没有力气抗议了。 来人提起苏落走出去,随后铁门又缓缓阖上。 苏落迷迷糊糊被提到了一个房间,一群老妈子迎上来接住她,三下两下扒了她的衣服,然后把她按在浴桶里。 很久没洗澡了,泡在水里真舒服,如果没有这些烦人的大妈就更好了……苏落朦胧的想。 她想的并不能如愿,老妈子们七手八脚的拾掇,给她洗澡,然后擦身,又换上了一身鲜红的嫁衣,然后又将她按在梳妆台,给她化妆。 “怎么这小娘子一副没吃饱的样子?”其中一个终于看出来了些端倪。 苏落有气无力的抛过去一个大白眼,什么叫没吃饱?她是根本没得吃! 另一个大妈身份似乎高些,指挥先前说话的那位:“去厨房端碗粥来,可别还没上花轿呢就给饿死了!” 你才饿死了!饿死鬼!如果还有力气,她一定把这群大妈全丢到她的洗澡水里去! 粥终于端来,一人生硬的喂给她喝,热粥下肚,总算舒服了些,苏落还来不及回味,便又被强硬的化妆戴头饰。 如果能说话,她一定破口大骂! 瞧这个大娘,一副打量货物的表情,好象在看她值多少钱!还有那个,拿什么东西在她脸上抹,力气小些好不好!哎呀呀,给她戴什么东西,好重!几乎把脖子压断了!她没有力气支撑的好吧!这群老妈子,笑的好开心,她出嫁很值得高兴吗?! 最后收拾完毕,苏落被推搡到铜镜前,不由得怔住。 第二百三十七章 笨贼爱美男 65 镜子里的美人,樱桃小口,朱砂一点,哞如明月,顾盼生姿,脸庞娇小,白嫩红润,让人忍不住的喜欢。 “啧啧,真是个美人!”有人赞叹,随即到门口喊了一声,“公子,已经打点好了!” 有人缓缓进来,苏落借着铜镜,看见身后的人——上官依然,他笑的那么云淡风轻:“我的七夫人打扮起来果然是倾国倾城!” 他一挥手,其他人全恭敬退下,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苏落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她一分力气也没,连说话都不能,若上官依然想做什么,她可怎么办! 倒没有她担心的一幕,上官依然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凑到她耳边,道:“你知道,我是怎么计划的吗?” 苏落自然回答不了,上官依然也没有等她的回答,只淡淡笑着,看着铜镜里的美人:“你会上花轿,然后在京城风光的溜一圈,轿夫、媒婆、礼队,全是我的人,甚至人群中也有,他们备了暗器,见血封喉的毒针,只要被刺伤,就活不了。” 苏落惊恐的张大了眼,那轻若云风的声音,却是重重砸在她心里! 上官依然心情很好,继续笑着说:“这两天他们来了无数次,可惜始终找不到你的踪影,待你上了花轿出了街,他们一定会来的,到时候我的手下一齐招呼,万针齐发,你说是他们的轻功快还是我的毒针快?” 恶魔!卑鄙!苏落急的快要哭出来,却就是发不出声音。 上官依然笑的好不开心,去果盘里拿一颗蜜饯填入口中,再喝一口热茶,才道:“江湖人称我雅公子,与俊公子,妙公子,杀公子齐名,今日正好较量一番,看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我厉害。” 四公子……苏落心里又惊又怕,难道来救自己的恰好就是玉莫言,苏起还有萧渊? “时辰到了。”上官依然放下茶杯,一把抱起她,出了房门。 院子里就有一顶花轿,轿帘被高高掀起,上官依然将怀里的美人放入轿中,淡淡一笑,道:“很快就回来,娘子稍安勿燥。” 苏落急得想跳起来,无奈身体动弹不得,如被无形的绳索禁锢着!她感觉到轿子已经被抬起,看着上官依然颀长的影子愈来愈小,帘子最终被放下,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花轿摇摇晃晃前进,苏落不知到了哪里,但听着明显热闹起来,有人奏乐,还有两旁百姓的私语,多是问“为什么没有新郎”之类的话题。 比起外面喜庆热闹的场景,苏落却如在锅上被煎熬一般,每一刻都熬的十分艰难!她恨不得跳出去大喊“千万别来救我”,她知道只要救她的人一现身,这里就会是杀戮的屠宰场!无辜的百姓必然也受牵连! 她真的不想嫁,可是更不想玉莫言为她再死一次! 那次跳崖,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她再也不想失去他。 用尽力气,还是不能发声,小脸憋的通红,眼泪花也急的冒出来,许是太久没有休息好,苏落竟然渐渐陷入昏睡。她心里很紧张的,可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下滑,直到滑入一个漆黑的深渊…… ———— 人群中,一人垂着头,低声问身旁的人:“好象全是上官依然的人……全是会武的,恐怕早埋伏好了,等我们上钩呢,救还是不救?” 另一个人淡淡勾了勾唇角:“救,当然要救。” 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变得困难,意识终于回归,苏落挣扎着睁开眼,仍是一片通红的颜色。 周遭却是安静到了极点。 她的身子被斜斜靠在床边,因为头上的珠花还有盖头太过沉重,压的喘不过气来,才梦见有人掐自己脖子。她适应了片刻,因为视线被阻,只能看出这房间十分精致,床上铺的是金丝绒被,摆的是鸳鸯锈枕。 昏睡前,她是在花轿里的,怎么突然到了这儿? 苏落突然想起,上官依然的计划! 全身骤然冰凉,她几乎不敢去想,自己睡着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被救下来, 是不是,是不是代表…… 拼命想摇头,身体却不受自己的使唤,苏落清澈的眸子里淌下两行晶莹的泪珠,她低声宽慰自己:“不是的……他们一定没有出事……”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能开口说话了! 既然能说话了,自然要呼救,苏落扯开嗓子才察觉,自己竟然没有力气叫出声来,石屋那两日将她折磨的憔悴消瘦,声音都已经沙哑。 一时间心灰意冷,她失落的自言自语:“如果……如果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没有他陪我,真的一点也不……不快活……” 门突然被轻轻推开,轻微的脚步声走近。 盖头挡着她的眼睛,只能听到对面悠长的呼吸声,以及红色的新郎长袍。 “上官依然……”苏落突然低声道,“你告诉我吧,他们……有没有来救我?” 心被高高吊起,期待着回答,却又不想听到回答。 对面的人退后两步,随后传来椅子搬动的声音,似乎是坐下了。 等了片刻,等不到上官依然的回答,苏落终于泄气,有些难过的道:“他们没有来救我,对不对?不然你早该向我炫耀了……他们没有救我,也许真的是有什么苦衷呢,他们一定是在乎我的……好吧,就算他们不在乎我,我也在乎他们啊。” 她不管对方有何反应,开始自顾自的说话,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如果非要我做个选择,我宁愿被他们抛弃,也不想看着他们来送死……你才不会懂这些,你没有像他们一样的朋友,也没有真正爱你的人……很久以前,我看着玉莫言在我面前掉下悬崖去,几乎想跟他一起去死……现在,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我也愿意为他死一次……如果你想杀我,就快点动手吧……” 她再也说不下去,眼泪从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涌出来。 她好难过,可是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对方忽然一声轻笑,悠闲的开口:“谁告诉你,他们没有来救你?” 苏落骤然抬眼,仍是红彤彤的颜色,可是这颜色中,却升起了无限的希望! 她……她没有听错吧,那是玉莫言的声音…… 红盖头终于被掀开,一张俊美优雅的脸凑过来:“啧啧,哭的像小花猫似的,除了我,还有谁肯要你呀?” 泪眼模糊,苏落看着玉莫言,怀疑自己是在梦里。 “真笨,去救你就一定会死吗?”玉莫言嘴里喃喃的责备着,却疼惜的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苏落如身处云雾中,还未搞清楚状态,睫毛上犹挂着泪珠,脸上却是茫然的模样。 玉莫言轻轻吻她的眼睛,柔声在她耳边道:“笨丫头,我怎么会不去救你……” 苏落终于反应过来,可还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玉莫言坐到床边,心疼的瞧着面前的小丫头,狭长眼眸里满满的爱意:“如果娶你的不是上官依然,而是我,你……你愿不原意嫁给我?” 他不敢肯定的问,他怕这丫头还在记恨他,不肯嫁给他。 苏落睁着大眼,扑闪扑闪,突然闷闷的开口:“你还问我干吗?我当然……愿意了!” 玉莫言大喜,又紧紧把面前的小人揉进自己的怀里。 玉莫言身上有清秀的味道,意外的让人安心,可是苏落很茫然,两人相拥了一会儿,她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上官依然布置了好多人去对付你们,可是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玉莫言紧紧抱着她,淡淡道:“上官依然的确布置了不少人手,可是他却没想到我没有去劫花轿,而是直接劫了他。” 苏落嗅着他的气息,几乎要沉沦下去,他的声音响在耳侧:“拿下上官依然之后,我便易容成了他,很顺利的接下了我的娘子,并且离开上官府。” 心中暗喜,她看上的人,果然聪明! 提起上官府,苏落突然想起杜钗,惊道:“杜钗还被关在地下室里,快去救她!” 玉莫言淡淡笑道:“你放心,已经救出来了,她现在被安置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他松开怀里的人,含笑看着她,摸摸她的脸,“你的药效已经在渐渐消退,试试看能不能动了?” “嗯。”苏落尝试,果然力气也恢复了几分,她轻轻抬起手,抚上玉莫言的眼睛,“你终于能看清楚这个世界了……” 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深一吻,玉莫言柔声道:“对,以后,我就可以天天看着你,守着你,一直到死为止。” 他的眸子里温柔的光芒,简直要把苏落融化在里面,从不穿红衣的玉莫言,此刻看起来,更有种妖艳的魅力。苏落突然心跳加速,脸颊上也染了几分红晕。 他他他他这么温柔,该不是有什么目的吧? 果然,玉莫言缓缓的开口:“小笨贼……干脆今天我们就成亲吧?” “嗯……啊?啊!” 还不待她再开口,嘴唇便已经被堵住,玉莫言温柔的吻上来,他的手拂过她的头发捧住她的脸,专心致志的吻。 气息,终于混乱了,嫁衣好象已经被扯掉了,可是谁管呢,缱绻的气息,热情的抚摸,玉莫言的温柔像一湖水,将她紧紧包围在其中…… 苏落头脑混乱的想,管不了,反正早晚要嫁……现在嫁掉算了,还可以赖他一辈子…… 房间里热的可以融化一切,金丝绒被上……爱抚和深吻…… “落落醒了没?”门突然被撞开,苏起的叫声也传进来,“哎呀!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我走了……” 苏起落荒而逃,只剩玉莫言尴尬的瞧着苏落。 真想掐死苏起啊!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床上二人不约而同这样想。 “呃……”苏落讷讷的开口,“还要不要……继续?”话音刚落,肚子里也不甘的咕了一声。 玉莫言失笑出声:“算了,虽然很想吃了你……不过还是等你先吃饱了再说吧。” 他站起身,捡起被自己丢到地上的外衫,潇洒自如的披上去就出了门,再回来时,端了一盘点心米粥之类的东西,身后还跟着萧渊以及羞涩的苏起。 苏落狼吞虎咽的样子引得众人啧啧感叹,萧渊一脸幸灾乐祸:“瞧你这样子,该有好几年没吃过饭了吧!” “唔……两天。”挤出一个回答,苏落又忙着去端米粥喝。 萧渊忿忿不平,道:“太狠了!该好好教训下上官依然这小子!没武功还敢跟我们较劲!” 苏落抬头,突然奇怪起来:“萧萧,你不去帮五重楼做事了吗?怎么这么闲?” 萧渊一摊手,笑道:“墨俊之怕我再坏他的事,干脆直接放我自由了,以后我就跟着你们过日子啦!” “我们……”苏落不由得瞥一眼玉莫言,话已吐出,“我还要去找越王爷报仇呢!” “落落……”苏起终于无奈的开口,开了个头却又叹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 几人将目光全放在玉莫言身上,苏落也诧异的看着他,心里暗暗后悔。 自己怎么一嘴快,什么话都说?越王爷好歹是玉莫言的老爹,在这扬言报仇,万一他不娶她了怎么办! 玉莫言轻咳一声,淡淡一笑,道:“小笨贼,你去报仇我不反对,但是……”他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与越王府抗衡,不如就由着他先与穆王爷斗,同时你去历练增长自己的实力,待有了足够的把握,再回来报仇,可好?” 苏落怔怔瞧着这张白皙俊美的脸,鬼使神差的点头:“好。” 周围一片欢呼声。 —— 上官依然最后还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上官府,只是不久便从府中传出六夫人七夫人身染恶疾暴毙的消息。 上官家仍旧跟着穆王爷,穆王爷则仍旧与越王爷对抗,根据形势来看,这场对抗也许要持续到两位王爷进棺材为止了——如果没有这件事的话——越王爷还是死了,被刺杀而死,据说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销音阁所为。 苏落自然知道,那是她的姐姐,为她们司徒家报了仇。 越王爷死的那几天,玉莫言消失了一阵子,很快又回来,他笑嘻嘻的告诉苏落:“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去做了个了断,今后,我就只陪着我的小笨贼娘子,逍遥自在的遨游江湖!” 墨俊之自然继了位成为新任越王爷,他再也没追杀过玉莫言和苏落,苏起怀疑和玉莫言的那次消失有关,但被舒陌不屑的一哼,他立刻抛下这个问题,去哄老婆了。 至于苏落无缘得见的夏雪和卫摇头,听说他们送玉莫言到了京城便不知所踪,据说跑去出海了,他们想去海的那边看看风土人情,可能要去个十年八年。 苏落亲密依偎在玉莫言怀里,瞧着不远处娴静绣花的杜钗,暗暗想,该给她再找个相公了。 嗯,大地宽广,空气清新,世界是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