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学哪里见过?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白色保时捷Macan停在私立高校前的停车场,这座山水湖畔边有名的高中,最不缺的就是等候放学的名贵车辆。 不同于其他车上的司机,大都是一身职业黑西装的统一模子,当苏清放下车窗时,一抹独特的倩影成了和煦下的亮丽风景。 她眉目间蜷着东方古典的柔美,但精致的商务妆容使她多了几分带有攻击性的干练沉着。 自然饱和的红唇色,配上真丝衬衫随曲线流动的光泽感,像是从素白保时捷内生出的鲜艳玫瑰,教人挪不开眼。 远近传来几声起哄的口哨,苏清没听见,她戴着蓝牙耳机正在通话。 电话那头是位中年女人,大部分时间,苏清只安静听着,偶尔在需要回应时,才极简地应上一声。 “清清啊,还有半年你弟就要高考了,这半年你帮妈多费点心!如果他考上大学,你这个当姐姐的脸上也有光啊!” 半年前,苏清将同母异父的弟弟从三线城市转到江城的这所私立名校时,苏清料到,她妈是想将她弟的前途丢给她来负责了。 好在这是所寄宿学校,入学虽费了些人情,但只要将人塞进去,也不用她太费心。 听着电话,苏清点了一支卡碧,手臂随意搁在车窗上,细支优雅的烟头在指间慢慢燃烧着,却不着急将烟送至唇边,只想漫不经心闻着微火里淡淡的薄荷味。 “明天开始就放寒假了,你弟只听你的话!你亲自盯着他学习,可比十个妈看着他都管用!” “况且你住得清净,自己又是当老板的,上班就把他一起带过去!” 苏清动了动了眉梢,假期是个好东西啊,但她不常有。 三岁时,苏清的爸就过世了,她妈两年后改嫁,之后有了弟弟,再之后,妈和继父都去了外地打工,记忆里陪在她身边的是奶奶。 高三凭着成绩优秀,苏清被保送去了国外大学,学费全免,对她的条件来说是很难得的出国机会。 因为经济压力,苏清学生时代里,读书是她必须做的事,赚钱才是她唯一的乐趣。 未成年时,辅导别人功课偷偷收费,成年后做的兼职就更多了。 假期在她眼里从来是可以兑现的奢侈品。 这时,一阵放学铃声响起,苏清瞬间收回了思绪。 庄严的校门自动打开,雀跃的少年们相继涌出时,苏清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她刚过二十四,已经是一家运营了三年的外贸公司合伙人之一。 “接人去了。”她草草结束了通话,即便电话那头还想再说些什么。 将烟头掐进车载烟灰缸里,放下两侧车窗驱散剩余的烟味。 毕竟她是当姐姐的,带坏了弟弟,电话那头的李女士又要啰嗦了。 再抬头,人群里多了两个突兀的存在,在一众‘雀鸟’当中像鹤一般立着,因而苏清很快注意到,其中一个是她弟——何淼。 何淼一米八五,喜欢篮球,身型比一般高中生更壮实些。 苏清一直纳闷,李女士究竟是怎么喂养她儿子的,只长身体,不长脑子! 苏清下车的功夫,何淼已经来到她车前,背着书包,手上拖着28寸的行李箱。 “姐!” 男孩难以抑制的喜悦,不仅能从他激动的声音里听出来,还能从他一脸明阳灿烂的笑容里瞧出来。 同苏清相比,何淼只能算端正顺眼,倒是阳光男孩的神采奕奕,为他憨实的五官增色不少。 苏清一米六五,趿着一双开车穿的平跟,纤细的身形立在何淼身边,显得她弟格外虎背熊腰,傻头傻脑。 “丑话说在前头,我上班忙,没闲功夫盯你!不过,我会帮你联系补习老师,也算仁至义尽!考得上考不上本科,全凭你自己造化了!” 她边说着边去开后备箱的门,说到‘造化’时,眉头一蹙。 她弟…真不是块学习的料! “姐,不用再找补习老师,这次我带了位全能的学霸过来!” 何淼信心满满回道,一边将28寸的行李箱轻巧地放进了后备箱,一边提到‘学霸’时,眼神指了指苏清身后。 苏清随着何淼的目光转身,身后有个男孩,个子也挺高,目测和她弟差不多,也可能再高些。 她仰头看他,像是一棵笔挺的高松撑在了眼前。 那‘高松’正要往前的步子,随着苏清转身的动作突然一僵。 他显然没料到前面的人会转过来,低头便撞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高松’的薄唇卡壳般地挤出了两个字,“你…好。” 低沉而温顺的声音,一身素白的运动服显得‘高松’劲瘦匀健,棱骨分明的五官气质清冷。 苏清觉得这人眼熟,回头问何淼,“你这位同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待何淼回答,‘高松’自报家门。 “我叫萧谢。” 他说得很认真。 苏清回头看他,眼神中依旧带着茫然,‘高松’又同她解释,“上次,你用我的习题册,揍了你弟。” 温和的语调,两次停顿,对苏清来说,醍醐灌顶! 可不是嘛! 两个月前,何淼在学校与同学打架被叫了家长,这位出席的‘家长’自然是苏清。 这么说来,她弟不正是与萧谢打的架吗? “何淼!你是不是又欺负别人了!” 苏清的第一反应,伸手就去揪她弟的耳朵。 她之前听班主任介绍,与何淼打架的萧谢同学成绩优异,已经定了国外名牌大学。 那次打架两人被叫家长时,萧谢家里出面的也不是他父母,而是他小姑,近五十岁的优雅妇人,听说是本市双一流大学的教授。 整个班主任与家长谈话的过程,何淼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不服,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而人家萧谢同学,一声不吭地在角落只管做着习题,笔尖行云流水,好像‘叫家长’这件事同他没半毛钱关系。 “姐!上次那是误会!我我…现在哪敢!供着他都来不及!” 何淼护着耳朵后躲,卫衣兜里忙慌掏出了一张折成豆腐块的纸。 “喏喏喏,你看看!这次我考试的成绩!” 他将成绩单填进了苏清的‘如来神掌’,撇嘴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 苏清打开看,纸上的成绩比上一次高出不少,她随口一问,“你作弊了?” 何淼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他姐没少干这种事情,回回憋得他委屈吧啦。 “他没作弊。”萧谢说,“你弟的基础不差,只是做题找不准方向。” 这话苏清是认同的,何淼看起来吊儿郎当,但读书的态度是认真的,就是不见成效。 否则也不会在高三的当口帮他转校,就想试试传说中的名校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不过苏清此刻的注意力却在后备箱上,她瞧见,何淼好像把人家萧谢同学的行李也放了进去。 一只20寸的银白箱子,十分干净简洁,与他留给人的印象一样。 何淼关好后备箱,笑眯眯说,“姐,多亏了考前两个月萧谢帮我补课,不然这次成绩单上哪能这么好看!” 苏清现在没功夫管她弟的成绩好不好看,目光指向后备箱,“什么意思?” 何淼开始挠后脑勺,“哦姐,是这样的…萧谢他小姑最近去了国外,哦对,访问学者!得离开半个月呢,元旦前才回来,所以我叫他这几天跟我回家,顺便好继续教我功课!” 最后的【教我功课】被他刻意加重语气,划为重点。 “跟你回家?”苏清血压冲到了脑门,“何淼,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寄人篱下?夹紧尾巴做人!” TMD,是你家还是我家? 带一个孩子不够,还得带俩? “不不不,是跟着我回我姐的家!” 何淼讨好地纠正了措辞,将苏清拉到一边小声又说,“萧谢挺可怜的!好像娘和老子都不在了,反正我没听他提起过…你行行好借他个住的地儿!他很乖的,不会给你找事!不然你看他一个人回去,孤苦伶仃的…多惨…” “姐你放心,就住半个月!”何淼开始打包票,“再说了,请家教多贵啊,你挣钱又不是天上掉的!他是年级学霸,语数外,再来个理综!能替你省不少补习费!” 苏清听完,在他腿肚子上踹了一脚,“补习费我还是请得起的!” 何淼揉着小腿又说,“这次成绩你不是都看到了嘛,他真能提高我成绩!我没骗你!他这叫根据我的实际情况,量身给我定制学习方案!一般的家教做不来!你说说,是不是?” 【实际情况量身定制】几个字在苏清耳边刮了刮。 这节骨眼上,谁能短时间把何淼的成绩拉上去,苏清自然是希望的。 只是… 真能行? 苏清瞄了眼手里的成绩单,又瞄了眼萧谢。 外表看起来还挺乖,小姑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教授。 想想这个假期带孩子是推不了的事实,可最近年关工作忙,她正愁着要找谁帮她盯着何淼这个麻烦精,现在送上门一个学霸? 这么一想,她偏头问何淼,“他家长什么态度?” 说完,姐弟俩并肩瞧向不远处的萧谢。 他正在接电话,高挑挺拔,单手插兜,极平常的动作,但他身型比例好,一身简单的运动服也能穿成展柜里的标准男模范。 可又比一般的男模多了种自内而外的贵气,教人瞧得赏心悦目。 “你这同学的颜值可真能打。” 苏清回瞧了一眼她弟,摇摇头,“唉,天生的东西,比不了。” 何淼鄙夷,“姐,你今天第二次伤害了我!” 余光不经意发现苏清在看他时,萧谢微偏下头,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向地面,夕阳落在他俊冷的脸上,拉长了他眼尾的弧度,像极了一只乖顺的小奶狼正在低头饮水。 苏清突然一愣,惊讶会产生这种错觉。 这时,萧谢朝她走了过来,他递出手机,说,“苏小姐,小姑…的电话。” 他仿佛与她说话时带了些紧张。 苏清接过电话走出一段距离,萧谢只能听到开头,他小姑温和礼貌的声音,“苏小姐,真是抱歉……” 电话后面说了些什么,萧谢就听不清了,只见到苏清回来时带着‘亲切有加’的笑容请他上了车。 第2章 只觉得他眼熟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白色Macan拐出停车场时,角落里一辆难掩身价的劳斯莱斯突然发动,司机刚踩油门,中控屏显示来电人‘董事长’。 “萧谢,被接走了?”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略带疲惫,透着压迫感。 司机点头回了声‘是的’,随后极尽责地补了一句,“要不要跟着,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问这话时,他已经在做这件事了。 隔着两辆车做掩护,劳斯莱斯时刻关注着保时捷的动向。 突然看见白色的车影来回变了两次道,距离越拉越远,司机皱起眉,那位开保时捷的小姐超速了,像是在赶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回道,“看一眼就走,不要打扰他。” 此时苏清车内,萧谢坐在后排,看了眼后面跟着的,假装很遮掩,实际很扎眼的金属色劳斯莱斯被甩得越来越远。 他回头望向苏清的仪表盘,低声提醒,“苏小姐你…超速了。” 萧谢了解劳斯莱斯的司机老吴,他车开得稳,二十多年来没出过错,原则有一条,绝不超速。 所以他追不上的原因不难猜到。 面对提醒,苏清回了一声‘嗯’。 公司合伙人顾敏催她尽快回去,她是有些心急了。 中央后视镜里,苏清看了眼后座的俩小孩。 何淼仰着头睡觉的姿势和猪差不了多少,而萧谢坐姿大方端正,自上车就没变过,瞧得出是个有教养的孩子。 萧谢盯着前方,在后视镜里突然撞上苏清的目光时,他偏头望向了侧窗外。 却还是没忍住委婉提醒了一句,“超速开车,很危险…” “知道了!” 苏清皱眉,她早就松了油门,这孩子还挺唠叨啊… 听出不悦,萧谢无处安放的目光微微一滞,将视线归落低处,想起了刚在停车场,他无意瞥见苏清的脚后跟上有处地方磨破了。 等红灯时,苏清换了首轻音乐。 她刚没收住脾气,萧谢应该是察觉到了才一直低着头没再说话,后视镜里瞧着怪无辜的。 虽说这事上苏清不占理,但她没生一张会哄人的嘴,给他换首舒缓的歌,算是良心未泯的安抚。 车子没开多久又遇上另一个漫长的红灯,这辆从郊外一路畅通无阻开进城的SUV,此刻撞入了下班的高峰,憋屈得紧。 眼前望不着尽头的猩红车尾灯刺得苏清头疼,只想点上一支烟消消愁。 指间刚摸出包里的女士烟,抬头又好死不死地在后视镜里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好似两潭浓得化不开的墨。 苏清差点忘了后面的两位高中生,特别是这位会唠叨的家伙! 她轻抽了一口气,收回手,“不抽,我就…摸一摸!” “你经常抽烟?” 萧谢刚上车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薄荷烟味,他盯着她的背影,略显严肃地问。 傍晚的余晖与霓虹交织,斑驳的光影透过车窗玻璃,落在萧谢立体分明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层超出他年龄该有的沉冷。 苏清在后视镜里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萧谢一愣,轻轻蜷指,“过了年…十九…” 他知道苏清刚过二十四。 那年在异国,第一次遇见她时他不到十五岁,他记了她四年,可两个月前再见到她时,她没有认出他。 就像今天,也只觉得他眼熟… “那就是下个月十九?你比何淼大一岁啊。” 苏清随口回道,车子缓慢向前行了半米,之后又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她瞧见手机有十几条未读信息,回了句【催我也没用,堵车呢】 萧谢是高一才回的国,先补了一年中文课程,因此比同班人大一岁,但他见苏清在回语音,就没过多解释。 车内安静了许久,直到苏清放下手机,萧谢问她,“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 为了缓和氛围,苏清对着后视镜里的萧谢笑了笑,眼底褪去了高冷,看起来亲和了许多。 “放心,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 她很自信,带着调皮,将车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萧谢看着苏清的背影若有所思,又想起了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经常抽烟?” 前方交警开始指挥,苏清漫不经心回,“不太抽,只心烦的时候点上一根烧着,或是见客户时必要的话。” 交通缓慢动了起来,何淼扭动了一下换了个睡姿,萧谢没再说话,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处单元楼小区。 苏清下了车,寒风迎面来,她抖擞着取了副驾上的外套披上。 本想帮俩小孩拿行李,但显然这两位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 “好了,你俩自己上去吧,我要回一趟公司。”她说。 “姐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刚睡醒的何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正准备领着萧谢上楼,却发现对方蹲在地上打开了银白色的行李箱,里面的书和题册摆得井然有序,为数不多的衣物被整齐压在了下面。 何淼点头佩服,萧谢出了名的洁癖与强迫症果然不是虚传! 苏清挨着她弟,也十分好奇地盯着箱子里的东西。 倒不是看他里面装了什么,而是怎么能被他收拾得如此整洁顺眼! 她的外贸公司是出口工艺品的,几年品鉴艺术的经验来看,面前的行李箱和人都成了养眼的展品。 萧谢找出了简易急救包,在国外,他有徒步野营的习惯,只是这几年回了国一直住在寄宿学校,没以往那么空闲,包里备着急救包的习惯却没变。 “你脚磨破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他拿着东西正要起身,抬头就是姐弟俩盯着他发亮的眼神。 “……”萧谢愣了一下,起身走到苏清跟前,蹲下要去碰她的脚。 反应过来的苏清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她今天呢子短裙刚到膝盖,不方便有人蹲在脚边。 面上却是不拘小节的笑,“擦破皮而已,你那有创口贴吗?有的话给我一张就行了。” 上午脚跟被新高跟鞋磨破确实不舒服,伤口粘着丝袜,扯一扯都疼。 何淼这才注意到苏清脚上的伤,“姐,不是叫你少穿高跟鞋吗?当心脚又崴了!” “知道了,你顺便帮我上楼拿双棉拖带去公司,我在这里回个电话等你。” “好!” 何淼几步跨作一步,进了大堂按了电梯。 急救包里只有消毒纸巾,无菌纱布和医用胶带,没有处理小伤口的创口贴。 萧谢注意到苏清的短裙时,才忽然明白了她刚才后退的原因。 这时主驾门打开,苏清取了手机半坐半靠在驾驶位上打电话,膝盖上却落下一件带着体温的运动外套。 是萧谢的。 他立在苏清面前,手里拿着急救包,像是今天要和她脚上的伤口过不去。 苏清第一反应是这孩子不仅唠叨,还很死心眼啊… 注意力只在身前停留了几秒就又回到了电话那头,助理正在同她汇报今天的突发状况。 她听着电话,目光流转,无意间抬头又对上了身前男孩征求同意似的眼神。 他像是一棵立于寒风中的松柏,无声无息,坚忍不拔,不近不远刚刚好的距离,安静得只有眼见他时,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的目光宁静而执着。 她今天与这双眼睛对视了许多次,此时竟有了些亲切感,那只右脚不经大脑思考似地往前微微一动时,她突然意识到,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她输了… 萧谢接住她的脚,蹲下后将它搁置在自己膝盖上。 他温暖的手掌与苏清冰凉的脚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消毒纸巾擦过受伤的脚跟传来可以忍受的刺痛。 直到一声突兀的撕裂声传来。 萧谢有些无辜地眨了眨漆黑的眼睛,丝袜粘住了伤口,想着撕开与伤口分离,动手前抬头‘请示’过两次,但苏清忙着电话没空理他。 于是上手后才发现,这事需要一些力气,但也…不用那么多力气… 现在,无论是撕开的结果,还是行为的本身,都显得有些尴尬了。 好在安静的夜里没什么路人瞧见这一幕,却好死不死地撞上金属色的劳斯莱斯赶巧开进来。 老吴是等了一会才跟进来的,没料到萧谢还在楼下,正抓着保时捷小姐的脚,撕开丝袜的动作不早一秒,不晚一秒,在劳斯莱斯绚丽的前照灯底下,正正好好的角度,短暂地开启且落幕了… 老吴默默关了车灯,也没敢回应萧谢的回眸,迅速挂了倒车挡,油门一踩一放,档位一推一进,怎么高调闯进来的,怎么低调滑出了眼前两人的视线范围…… 第3章 校园风波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何淼一边盯着他姐车子快速离开的影子,一边手臂搭在萧谢肩上,摇了摇头,“你可真行!虎口里拔牙的真汉子!” 他十分钟内来回跑了两趟,刚取来鞋,又马不停蹄上楼拿长裤。 萧谢有些茫然,是一种他很少经历的情绪… “走吧。” 何淼三两步就进了大堂,按了电梯,打开手机信息,苏清之前转给他的伙食费,让他带着萧谢三餐自己解决。 “晚饭想吃什么?”何淼抬头问对方。 萧谢上身只穿了一件纯白的长袖polo,他肩膀宽阔,并不单薄,上好的身型撑出了polo衫本该的优雅。 一米八六的个子,经常一身浅素色,显得他异常干净且高挑。 只是现在运动长裤的膝盖处多了些灰泥,是刚才帮苏清处理伤口时沾的。 外套挂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扶着行李箱,听到何淼问他时,萧谢回道,“刚才看到附近有生鲜超市。” 电梯门打开,从内走出两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士,何淼嘴上应着‘嗯’,两只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路过身边的美女。 女士经过萧谢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浓郁的香水味惹得萧谢眉头轻蹙。 何淼进了电梯,按了五楼,带着醋味,“你还真招女人喜欢!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瞧你不顺眼。” 他打开微信,在置顶聊天里点开一个女生的头像,名字标注的是卫菀佳,聊天记录只有两条‘你好’。 何淼指着手机看向刚进电梯的萧谢,笑嘻嘻问他,“你教教我呗,怎么才能追到她?” 萧谢不用看也知道何淼问的是谁,想了想说,“根据这次的模考成绩,你们考进同一所学校的概率,不大。” 平静的语气说着扎心的话,气得何淼嘴角一抽,“我问的不是成绩,我问怎么追她!” 萧谢慢条斯理,“不如,你先追上她的分数。” 何淼:“……”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何淼郁闷地迈出大长腿,来到门前按了密码。 大门一开,通透的屋内一片狼藉,像是有人碰巧知道了密码,刚进来打过劫。 何淼装模作样地叹气,“我姐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习惯了…” 萧谢:“……” 跟着何淼进了屋,萧谢脱了运动鞋顺手放进了鞋柜。 瞧着地上歪七扭八倒着的三四双高跟鞋,萧谢多年来管理强迫症的那根脑弦,在【不要乱动屋主的东西】与【顺手放进鞋柜】之间反复挣扎跳动。 最终在何淼一脸问号的注视下,他将苏清的鞋一双双摆进了鞋柜,又在【是否顺便整理鞋柜】的念头产生前,赶紧关上柜门,暗暗舒了口气。 这时,何淼脱下冒着‘鲜味’的球鞋递到他眼前,欠欠地说了句,“兄弟,还有我的呢,劳驾?” 萧谢再次打开柜门,何淼从凌乱的底层挖出了两双男士拖鞋。 他穿上一双,给了萧谢另一双。 看着静静躺在眼前的棕色拖鞋,萧谢问道,“这双鞋是?” 苏清目前的情况,萧谢有意无意地从何淼嘴里知道了一些,她还没结婚,但是以她的条件应该不缺男朋友。 即便预料过,但现在,明晃晃的一双男士拖鞋摆在眼前,还是有点…扎眼。 萧谢盯着拖鞋,CPU高速运转: 计算要达到怎样的亲密指数,苏清才会在自己家里为男朋友备一双拖鞋; 又从这双拖鞋的新旧程度来推算,之前男朋友来过的次数… 何淼回头见萧谢杵着不动,只以为他洁癖又犯了,跑过来解释,“你那双没人穿过,是我妈之前来的时候多备了一双,打算元旦带我爸一起过来看看姐。” 话一出,萧谢飞速运作的脑细胞轰的一声,停止了运作,溢出了超载的焦味。 跟当了机似的,萧谢穿了拖鞋木讷讷往屋里走…… 苏清家三室两卫的布局,独立卫浴的主卧对面是何淼的房间,角落是客卫,还有一间小卧室。 小卧室不宽敞,没做书房,而是摆了一张单人床,这对萧谢来说足够了。 他对住的地方不挑剔,回国这几年,总共住过两处。 一处是小姑为他腾出的客房,一处是学校单人宿舍。 原以为会花更久的时间找到苏清,可往往天意弄人,却又给人惊喜。 四年前国外,他无意瞥见苏清驾照上的姓名和生日,SU,QING,可他并不知道是哪两个汉字。 四个月前,隔壁桌的新生在填学生信息表,家长栏里填的是姐姐:苏清。 不过是一眼带过的信息,他没上心。 直到两个月前的课后,萧谢刚走出教室,何淼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兴冲冲出来,靠着扶栏拨通了电话。 “喂,姐,生日快乐啊!啊!没有没有!手机刚向班主任借出来的,马上还给他!看在你过生日的份上他才肯给我五分钟!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别总是把我好心当作驴肝肺!知道了!知道了…” 萧谢握着书的手微微蜷紧,顿了两秒的步子继续穿过走廊,下了楼梯,走向操场。 像往常一样他开始跑步。 脑子犯糊涂的时候会跑上三圈,那天傍晚他跑了六圈。 两点确定一个方向是基本的道理,能不能通过名字和生日确定电话那头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反复问自己。 六圈之后酣畅淋漓,他撑着膝盖调整呼吸,鬓角的短发一滴滴地落着汗,敛了夕阳的余晖,顺着刀削的脸颊一颗颗滚下,上衣早已湿了大半。 有人在这时走近,萧谢抬头,两个女生立在他面前,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扎着马尾的女生害羞笑了笑,在他手里塞了一封信后,就拉着同伴头也不回地跑了。 萧谢可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他的注意力大都在何淼身上。 何淼指间转着篮球,与两名男同学一起往操场的球场过来。 三人明显看到了刚才萧谢这边发生了什么,一边上下打量萧谢,一边不明深意笑着。 萧谢盯着他们突然生了一个念头,他长久绷直的嘴角终于在此刻松动。 他将信塞进了校服兜里,私下再处理,免得被人捡了多出麻烦。 他已经休息够了,拾起地上的书,往回宿舍的方向走,正是何淼过来的方向。 不偏不倚,不避不让,两个旗鼓相当的身高,公然正面擦肩而过。 像是无意撞到的,却更像是一种挑衅。 何淼刚被他姐莫名训了一通,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气,这会子萧谢倒好,直接往他枪口上撞! 两人打架的结果自然是叫家长,与萧谢的预测一模一样。 只是架是傍晚打的,家长是第二天请来的。 会议室里等家长的过程很漫长,萧谢一直在做题,而他做题并不是为了高考,他是保送生,高考的成绩对他影响不大,他只想让心静下来。 又过了半小时,班主任先后引着两位家长进了会议室,一位是他小姑,另一位是踩着高跟鞋进来的年轻女士。 黑白竖条纹的真丝衬衫,足具气场的阔腿裤,微卷的黑发披在身后多了些柔软感,伸手与他小姑握手时露出了手腕内侧淡淡的纹身。 那是两朵花交汇的图案,一朵茉莉,一朵康乃馨。 萧谢记得四年前她说过,一朵代表她自己,一朵代表她过世的奶奶。 他的目光只在苏清身上停留了几秒,就又回到了卷子上,他要尽快平复内心的五味杂陈。 刚刷完一套题,萧谢就听见苏清喊着何淼来道歉。 看着何淼一脸倔强和憋屈,萧谢心里想笑。 是他激何淼先动的手,只有他最清楚何淼脸上的伤同他的人一样委屈,但难耐萧谢‘好孩子’的形象根深蒂固。 他轻轻耸肩,实在爱莫能助。 苏清揪着何淼的耳朵来到萧谢面前,叫他诚恳地低头认错。 何淼不肯,犟得像驴一样,苏清摁不动他,一时来了火。 顺眼瞧见了萧谢手上的笔和习题册,也顾不上主人同不同意,她抄手一拿,说了句‘同学借我一下!’ 然后将习题册卷成了根棍子,对何淼示意去外头解决,也算给他留点面子。 何淼人高马大,倔头倔脑,这辈子唯他姐能治,被苏清指挥着,很配合地出了会议室。 班主任刚想上来劝,苏清示意他在会议室里乖乖坐着等,当时的班主任蓦地产生一种眼前的女士才是班主任的感觉。 苏清关上会议室的门前,不忘对着里面的人尴尬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稍等我们一下…” 坐在窗边的萧谢只偏头就能看到走廊上的苏清,叼着他的习题册,以笔当簪熟练地固定长发,又将题册卷成了棍子,似要大干一场。 萧谢轻轻勾唇,心想,过了四年,她的风格一点没变啊… 这时一直没和他说话的小姑终于开了口,“小谢,你也欠对方一个道歉。” 萧谢的小姑年近五十,短发微卷,带着优雅的金丝边眼镜,一身古典旗袍,肩上披着素净却不失品味的羊绒披肩,足具书香气息的优雅妇人。 她说话时和蔼笑着,却极具说服力。 萧谢礼貌地点头,起身出了会议室,走向何淼。 这场校园风波才最终收了场,却是萧谢新的开始。 第4章 扣他两分!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繁华的都市夜景透过阳台玻璃,映入萧谢无波无澜的眼底,如同消了音的烟花盛开。 他拿出手机,通讯录里为数不多的存号中找到老吴,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一声,“小萧?” “吴叔。” “请问有什么吩咐吗?”老吴问道,萧谢很少联系他,除非让他传话给董事长。 “刚才,您看到的是误会,苏小姐脚受了伤。” 萧谢解释,不为自己,只怕影响苏清。 老吴一愣,反应过来赶紧回道,“呃,我刚才正好有事路过那边小区,什么都没看到!” 萧谢:“……” 两头彼此沉默了几秒,直到萧谢再次开口,“上次同您说过,年前我会搬出小姑家,请您别像今天这样跟着我。另外,我打算转报江大,暂时留在江城。” 老吴前一秒还尴尬的神情下一秒愉悦了不少。 “好…很好啊!三小姐的学校那是全国有名的双一流!它的经济管理系比心理学系更出名,你之前保送学校选的是心理学…” “还是心理学。” 萧谢说完,老吴想了想,“我会转告董事长,他知道你不出国了,肯定会很开心!” 董事长是萧谢的生父。 萧谢五岁时父母离了婚,之后被母亲带去国外,四年前母亲去世,遗愿里让小姑成为监护人,如今已经成年的萧谢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 这时老吴又问,“小萧,那小年夜回老宅…我去哪里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 “…好。” 简单几句后,萧谢挂了电话。 他低头轻舒了口气,瞧见阳台角落里有盆植物,半死不活地耷拉着叶子,他提起放到身旁的玻璃茶几,想着该给它浇点水。 萧谢清楚,即便他留在江城也不一定能成为苏清生活里的主角。 但第一次遇见她的那天,就像长久蹲在阴暗里的草木虫蚁得了一缕阳光,短暂满足后带出了一点点贪心。 贪心地想偷看一眼她的生活。 于是四年后他终于踏了进来。 萧谢将盆栽带回客厅。 站在客厅,他发现苏清是精心布置过她家的,墙上有几幅不错的缂丝品,桌柜上是生动有趣的瓷器,搭配在一起有种家的温馨与活跃。 只是桌椅和沙发上堆叠的杂物太多,应该是她平时工作忙没时间收拾,日积月累就成了今天的样子。 … 苏清下车抱着一只沉重的箱子,里面是样品和文件。 她做工艺品出口,今日刚到意大利的那批货出了点问题。 这次的供应商是合伙人顾敏敲定的,她和苏清是大学同学,家底不菲的顾大小姐,人脉广,做生意却往往感情用事,赔本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好在苏清业务能力强,她们的外贸公司才持续发展到今天。 与客人沟通后,苏清从老供应商里选了一批相似的现货,先空运发给客户,同时多开几条流水线将剩余的数量重新生产。 此时苏清抱着沉甸甸的箱子出了电梯,开了家门。 箱子挡住了她大部分视线,只能看到客厅还亮着灯,正要脱鞋时手上突然一轻,有人接过了她的东西。 苏清低头在鞋柜里取拖鞋,随口道,“你还没睡啊。” 都快十二点了吧。 “嗯。” 回话的声音不是何淼,苏清诧异抬头,见到的是萧谢。 “箱子放哪里?”他托着箱子问她,那箱子在他手中显得轻巧,似乎小了一号。 “放沙…” ‘发’字还未出口,苏清吃惊地看向被整理过的客厅,之前被糟蹋得只有沙发还能再堆得下东西,现在真是整洁得哪哪都能再下手糟践了。 “你干的?” 她坚决排除了何淼。 萧谢‘嗯’了一声,他没敢乱动她的东西,就在原本的位置简单整理了一下,加上擦灰抹尘,花了一个多小时。 萧谢在沙发边弯腰放箱子的动作有些迟钝,他在分析苏清刚才问话的语气,是喜?还是怒? 是不是介意他擅自这么做? 没过多久,他就得到了答案。 苏清放包的瞬间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像是一种习惯性动作,她笑着夸他,“真好!我还是头一回遇到现实版的田螺姑娘!何淼呢?睡觉了?” 说话的功夫,苏清已经来到何淼房前,耳朵贴着门,直到听见里面熟悉的鼾声,她才放心走开。 这一套动作熟练的,仿佛也是一种习惯。 萧谢像是被人砸懵了神,刚才头上的那只手来得猝不及防,却又转瞬即逝,他少有这种经历,仔细想想,上一回这么对他的人也是她… 苏清打开冰箱,这台只被她用来存饮料的冰箱,居然多了牛奶鸡蛋生鲜这类东西。 “你们晚上做饭了?你会做饭?” 苏清倒了杯牛奶回到沙发前问萧谢,像是一种缓解疲惫的闲聊,她弯眸看着他,是在欣赏一种叫做‘别人家孩子’的东西。 萧谢只与那双漂亮的眸子对视了一秒,偏头避开,回了句,“会…一些简单的西餐。” 说话时,他在茶几边的地板上坐下,顺着刚才写到一半的习题上胡乱添了两道公式,耳后的微红悄然隐没在了客厅的暖光里。 因为个子高,腿又长,安静盘膝坐着低头写卷子的模样,像极了一只乖顺耷拉着耳朵,伏在地上陪伴主人的大型犬。 “学霸又会做饭,半夜还在做卷子,看看我家那位,已经心安理得睡得跟猪一样。”苏清走进厨房找了找,“晚饭还有剩的吗?” 萧谢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没有了。” 他总在她看不见时偷偷地瞧着她,“不过你饿的话,我现在帮你做,不需要等很久。” “那太好了!随便弄点什么都行,今天又饿又累。” 苏清正垫脚去够厨柜上的蜂蜜罐,在她够到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取下罐子递给了她。 萧谢看着她手里的杯子问,“牛奶要热吗?” 两人并肩立在厨房,一个挺拔,一个纤柔。 苏清抬头看着他,眼神恍惚了一瞬,脑子里好似掠过一个少年的身影,只是太久了,记不大清了。 “好,那麻烦你了。” 回过神来的苏清转身往厨房外走,“我去冲个澡,你慢慢做,不着急。” 苏清进了主卧后很快传出放水声。 萧谢低头发现了牛奶杯上的口红印,皱了皱眉。 … 苏清冲完澡出来时,萧谢已经不在客厅了。 餐桌上倒扣着两只碟子,一只是刚出炉的吐司三明治,另一只碟子下是冒着暖温的牛奶。 她坐下开始吃,面包香脆,煎蛋也很好看,牛奶的温度与甜度正好,如果十分满分,苏清觉得可以打十二分。 又喝了一口牛奶,苏清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目光几次扫过杯口才恍然发现,上面没有她习以为常的口红印,而是被擦得过分干净,像是被整理过的客厅一样。 苏清唇角抽了抽,这个死小孩,这么强迫症的吗? 扣他两分! 第5章 她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放假的第一天是万里晴空的周末,萧谢在市图书店挑题册,为何淼选的,那位正主刚才同他一起进来,转眼功夫不知去向。 萧谢不着急找他,等何淼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翻了一本真题卷,萧谢刚伸手去取另一本,旁边伸来一只纤细的手,赶在他之前拿走了他要的那本。 萧谢偏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比他矮一个头的女生,抱着刚‘抢’到的东西,朝他微笑说,“萧谢同学,真巧啊。” 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巧合。 书店的玻璃墙外,何淼掐准时机对着萧谢和身边的人按下了快门键,嘴里差点笑出了猪叫声。 萧谢身边的女生叫付文馨,两个多月前,操场上给他塞告白信的那一位。 何淼带萧谢回家,美其名曰【辅导功课】,私心是他和付文馨达成了【互帮互助】的协定:何淼帮她追萧谢,她帮何淼接近卫菀佳。 “你是?”萧谢慢了几秒才问,显然是脑子里搜了一圈没找到更多的信息。 付文馨今天没扎马尾,顶着精心打扮的丸子头,发丸上箍了两只小玻璃彩球。 鹅蛋小脸,带着卧蚕的漂亮大眼睛,笑的时候露出一只小虎牙,俏皮又可爱。 “我叫付文馨,你肯定没认真读我的信!不过,我原谅你了!” 她轻描淡写了这两个月迟迟等不到回复,不知在他背后怨了多少遍的心酸。 像是不长记性似的,现在人就站在面前,直接将前阵子的阴郁全部抛诸脑后,只留下满脑子的欢天喜地。 “嗯,抱歉。” 萧谢的‘嗯’是对‘没看信’的肯定。 后面的‘抱歉’,是有礼貌地传达了他要告退的意思,他觉得和付文馨已经聊完了。 直接换了一排书架。 萧谢的中文表达已经很好了,但还是多多少少会受西方表达的影响。 所以他并不知道,此刻‘抱歉’两个字在付文馨眼里,成了足够诚意的道歉。 付文馨追了上去,“没关系,我都说原谅你了!”言语里都是愉悦。 萧谢:“……” 何淼正要多拍几张萧谢被付文馨‘压制’的照片时,苏清来了电话,他心情很好地对着电话喊,“喂,姐!” 苏清:“在哪呢?” “和萧谢在市书店呢,买习题册!” 他回得一身正气,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硬过! “嗯,那你们买完去对面冰激凌店等我,要吃什么自己先点。” 何淼看了眼书店内的两人,嘴角勾上坏,“萧谢他…现在有点忙,他女朋友也来了!我先去对面等你,姐,你什么时候到?”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苏清的声音,“真巧,被我找到个车位,五分钟后见。” “好嘞。” 挂了电话,何淼屁颠颠去了马路对面。 书店内,付文馨紧追不舍,“我知道你保送的哪个学校!家里已经在帮我申请出国留学了,我决定同你一起读书!如果申请不上,那我就读离你最近的学校!” 说完她又嘟囔了一句,“我在信里都写了…” 付文馨声音清脆,小黄莺似的,说话时又是矢志不渝的气势,这番话刚讲完,周围三米之内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瞧,就差捧把瓜子凑上来问问‘男主角’怎么回答了。 ‘男主角’显然也发现了周围的过分关注,手上两本书快扣出了五个洞,平时很少同陌生人讲话的他尴尬地挤出了八个字,“我不去保送的学校。” 一双大长腿直奔收银台。 “为什么不去了?是因为我吗?我那么招你讨厌?” 付文馨是个真爽又热情的女孩,要不然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送情书,她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也算‘死’得明白。 收银员大哥结账时掀起眼皮瞧了眼小姑娘,目光又抛向萧谢,一副审视负心汉的眼神,他耳根动了动,好奇‘负心汉’会给出什么答案,手上的动作跟着慢了好几拍。 后面要结账的人三三两两排起了队。 “有会员卡吗?”收银大哥慢声问。 萧谢:“没有。” “要办会员卡吗?” 萧谢:“……” “你怎么不回答?”付文馨跟在身后催他。 “不办会员卡,请快一点。” 萧谢说完,扫了眼后面排队的人,他低头看向付文馨,“我不去保送的学校是因为我想留在本市,与你没有关系。” 付文馨第一次发现,一向沉默寡言的萧谢也有一口气说很多个字的时候。 而且他说话时很有礼貌地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睛特别明澈,声音也特别好听,简直是她心中完美男朋友的模板! “你为什么不出国了?那你留在这里读哪个学校?” 付文馨追着结完账的萧谢走出书店。 书店外是宽敞的步行街,为萧谢留出许多私人空间,他索性开门见山回答,“我有心仪的人,她在这里,我也留在这里。” 付文馨对萧谢的话并不吃惊,萧谢是男神级别的存在,不只是高三的女生,就连高一高二的女生里头,馋他的也有很多,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得了手。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不为别的,女生之间免不了喜欢比较,她想知道,到底是哪一点输给了对方! 这时,萧谢的手机突然响了,接通后,传来何淼的大嗓门。 “喂,萧谢!你往右转90度看看!” 萧谢举着手机转过头,五米外,一米八五的大傻个正在拼命对他挥手。 不是何淼还能是谁! 与萧谢身旁的付文馨互对了眼神,何淼贱兮兮地说,“快过来吧,我姐也在,她叫你把‘女朋友’也带过来!请你们吃东西!” 听到【女朋友】上加了重音,萧谢恍然猜到为什么今天会遇到付文馨。 何淼的嗓门隔着喧闹的步行街也极具穿透力,付文馨竖着耳朵听得一清二楚,【女朋友】三个字听得她心里滋出了小花。 仔细想想,如果萧谢有喜欢的人,何淼那个大嘴巴,怎么可能不说漏嘴? 看来萧谢所谓的【心仪的人】,就连最近与他走得很近的何淼都不知道! 这么一想,有没有这个人都难说了,估计只是用来打发她的借口! 付文馨喜欢将事情朝她希望的方向去想。 “走吧!” 她兴冲冲跑向对面,不容萧谢拦个‘不’字。 并不宽敞的冰激凌店,苏清挨着玻璃墙的位置正在打电话,今天的妆很淡,随意的马尾辫,墨镜夹在头顶,一身宽松的休闲服,亲和得像是邻家的漂亮大姐姐。 见到何淼领着萧谢同女朋友进来,她微笑挥了挥手,得了空隙时说,“想吃什么,让何淼去买。” 付文馨是讨喜的姑娘,对着苏清很乖甜地喊了一声,“姐姐好!” “真乖。” 苏清挂了电话,忍不住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蛋,像是年轻阿姨在调戏小侄女。 余光瞧见萧谢脸色不太好,苏清倒新鲜在他脸上见到生气的样子,顺口调笑着问付文馨,“你男朋友今天不大开心嘛。” 不等付文馨回答,萧谢抢先说,“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脸又沉了几分。 何淼敛了坏笑,转移话题问他和付文馨要吃什么。 萧谢憋着气郁,什么都没点,付文馨点了草莓味的冰激凌。 苏清喝着果汁,眸光莞尔扫过斜对面咖啡店外的就餐区,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士,时不时低头看向手表。 何淼也在看那人,脸上是难得的严肃,同他姐交耳道,“姐,你都迟到一小时啦!那人耐心挺好,估计是看了你的照片舍不得走。” 萧谢察觉了两人的异常,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耳边是付文馨经验老道地说,“难道姐姐是要同那位男士相亲?” 女生的直觉一向很准,付文馨猜得没错,苏清今天是来相亲的。 昨天去学校接何淼时,李女士除了关照何淼的事外,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苏清今天相亲的事上。 千叮嘱万嘱咐,什么威胁都用上了,哄着劝着苏清今天一定要来赴约。 不然枉费了她一片苦心! 为了今后三个月的消停,苏清来了,即便已经迟到了这么久,还是不想急着过去,凉着等对方自己离开。 可眼前那人等了一小时都没走,又续了一杯咖啡,看样子还能再等上一个小时。 最终苏清拿了果汁起身,无奈笑了笑,“你们自己玩吧,姐姐去相个亲。” 说得像是去逛个街。 何淼对苏清这种态度已是习以为常,莫名同情起咖啡店外的男人,“姐,下手轻点,别太不给面子…不然,妈那边,我不好帮你遮掩…” 苏清充耳不闻,刚走了两步,传来萧谢的声音,“你既然不想去,为什么还要过去。” 像是问句,却更像是陈述句。 第6章 你没有机会了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陈玮又看了下手表,离约好的时间过去了一小时零七分。 来之前已经被李阿姨——苏清的妈,打过心理预防针,知道苏清不是个会按时赴约的人,但李阿姨保证过,她今天一定会来。 陈玮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又过了五分钟,眼前的咖啡杯突然没入了阴影里,鼻尖飘来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陈玮抬头见到身前多了位女士,背着光一时看不清容貌,苗条的身影堪堪入座。 “抱歉,来晚了。” 不难听出年轻女士声音里的敷衍态度。 陈玮微笑回道,“没关系。苏小姐想喝点什么?” 话音未落,眼神尴尬地扫过对方自带的果汁杯。 苏清晃了晃杯子,开门见山,“不用客气,陈先生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 先问对方的需求,再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匹配性’是苏清惯用的伎俩。 陈玮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从容回道,“不如,我们先了解下对方?” “我的情况,李女士没同你说?”苏清觉得这个提议太费时间。 “你的情况,李阿姨都同我说了,我的情况,可能你还不大清楚。” 陈玮唇齿清晰,语气随和,自信的口吻仿佛笃定苏清根本没提前了解过他。 冰激凌店内,何淼拍了他姐的赴约照片赶紧发给了他妈,算是完成了使命。 萧谢静默盯着咖啡店外的两人,见到苏清原本敷衍的坐姿忽然收敛了几分时,他轻轻蹙眉,脑子里断定这是不好的信号。 他没发现,此刻脸上的情绪外露已经引起了付文馨的好奇。 付文馨与萧谢不是同一个班,但她没少找着机会去隔壁班串门子,为的是偷偷瞧一眼,坐在教室最后排角落里的萧谢。 他不爱说话,没与何淼打架前,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即便课间教室里吵闹不休,他永远沉同死寂,简直是一片水面封印了厚冰层的冬湖。 除了书与习题册,付文馨很少见萧谢去关注别的东西,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情绪。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见到了会生气的萧谢,也见到了会紧张盯着别人的萧谢。 付文馨顺着萧谢的目光看过去,见到的是明阳下的那道让人难以忽视的纤细身影,如同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 今天萧谢的情绪,好像都是因为她的出现而产生了波动。 “萧谢。”付文馨问他,“你喜欢的人,不会就是何淼的姐姐吧?” 女生的直觉依然是那么的精准。 这话一出,手间噼里啪啦在微信里汇报情况的何淼,抬头看向付文馨,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此刻应该去看萧谢。 他眼珠子一转,傻不拉几地盯向萧谢,下意识等他的否认,然后就可以顺嘴开启,‘喜欢的人是谁’这种八卦的问题。 萧谢在听到付文馨的问题后思绪一滞,回头先看了眼付文馨,然后目光转向何淼,淡淡回了声‘嗯’。 如往常内敛的语气,却表达着直言不讳的肯定。 何淼的脑子突然黑了屏,重启后像没听清似的重复问了一遍,“你,什么?喜欢我姐?” 手里不自知地打着‘喜欢我姐’几个字,习惯性按了发送。 几乎是立即得到的微信回复,手机振动个不停,像是要跳出他手掌的鱼,何淼不得不低头看了一眼,都是他妈回的信息。 妈:【??】 妈:【陈玮喜欢你姐?】 妈:【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喜欢你姐!】 妈:【你姐什么反应?】 妈:【录个视频过来!】 妈:【快点!!】 何淼现在顾不上录视频,只把手机往身前桌上一撂,它爱怎么跳就怎么跳,跳出太平洋最好! 他两眼直勾勾盯着萧谢,“你喜欢我姐?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很久之前。” 萧谢只想传达意思,不想细说。 “两个月前?” 何淼只能想到这么远,又想了大概一分钟,“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来辅导我功课!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为了接近我姐?我他妈真当你是兄弟,你他妈是想当我姐夫?” 他滑稽得想动拳头。 最先拦他的是付文馨,“何淼你别激动!” 今天萧谢不想动手,只平静问他,“你能接受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人同你姐相亲,却不能接受你认识的人喜欢你姐?” 何淼一时哑口,气焰降了两格,“你…你不适合我姐!” “哪里不合适?”萧谢像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你比何淼姐姐小太多了,是我的话,也不会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没有安全感!” 付文馨发表了作为女生的观点,她看向苏清与陈玮,“况且,他们那边聊得挺好的,你可能没有机会了。” 这话一出,何淼与萧谢同时看向苏清,她一只手撑着头,神情放松,好像在听陈玮说着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紧接着何淼发现,萧谢已经起身走出了冰激凌店。 步子看着从容,但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 “所以当时,我就是那一只可怜的落汤鸡。”陈玮说完,苏清恍然大悟,“原来那天被周胖子推进小池塘的人是你!” “可不就是我嘛。” 陈玮也笑了,同时注意到了正在走来的萧谢,他估摸着男孩的来意,问向苏清,“他就是你弟弟何淼吧?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帅气!” 苏清顺着陈玮的目光,见到萧谢时有点吃惊,“他是何淼的同学,叫萧谢。” 听到苏清喊他的名字,萧谢这才脚下一顿,清醒了几分。 自己怎么过来了? 起初小小的贪婪早已豁开了一道口子,他意识到,他想要的或许更多… 瞧见萧谢失神,苏清笑了笑,拉开一旁的座椅示意他坐下,“怎么了?是不是何淼又欺负你了?” 萧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勉强与陈玮打了招呼,木讷讷坐下。 何淼与付文馨也赶了过来。 何淼坐在苏清另一边,盯着萧谢的目光里还带着怒气冲冲。 付文馨挨着萧谢落座,缓解尴尬似的与陈玮点了点头。 五人之间的氛围莫名地诡异起来。 抢先打破僵局的是陈玮,他看向何淼,“你肯定就是何淼咯?除了个子长高了不少,模样和小时候变化不大呢。” 苏清介绍,“他是我小学同学,叫陈玮。李女士真是花费不少心血,就连同一个城市的小学同学,也能被她挖出来安排相亲。” 苦笑后,苏清眼神扫过三位‘小朋友’,“你们怎么不去玩,都挤过来做什么?” 何淼瞪回萧谢,“你问他!” 苏清眯了眯眸,瞧着火还不小? 果然又和萧谢闹别扭了。 坐在萧谢边上的付文馨像是憋着有话要说,苏清姜太公钓鱼,只等着他们当中谁先开口。 这时,萧谢从陈玮身上收回视线,慢了会才回道,“我们,想等你们一起…” 说得没头没尾,却又被逼无奈。 好在陈玮是个识趣的人,眼前几人明显有隐情,反正来日方长,他大方地说:“看来是我冒昧占用了你们姐姐的时间,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挨揍的,今天我先撤了,苏清,我们加个微信,回头联系!” 苏清:“也好。” 萧谢知道微信,但没用过,他回国认识的人不多,之前何淼推荐他也没上心。 此刻眼巴巴看着苏清在他面前扫了别人的二维码。 陈玮走后,苏清利落起身说,“走,晚饭想吃什么?姐姐请。” 没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隔阂。 “姐姐最好了!”付文馨屁颠颠地跟了上去,挽住苏清一起走进热闹的人群。 何淼慢吞吞起身,却被萧谢搭住了肩。 两人对视了几秒。 “四年前在澳洲,我遇到过苏清,但她不记得了。” 萧谢不紧不慢地说,“我是喜欢她,就像你喜欢卫菀佳一样,都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但从苏清的角度来说,我只是个过客。” 顿了顿,萧谢又说,“之前是我利用了你,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拿你当朋友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 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两个高挑男孩的身影被余晖投落到地面,成了两座雕像,那搭在肩膀上的手,又将这两座石雕连成了一座桥,直到桥的另一头转身离开。 何淼离开时心情复杂,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冷静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他姐多好啊,有人喜欢没什么不好的,不喜欢她的人才是眼瞎! 直到萧谢跟上,何淼才慢吞吞开口,“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他说话时没看萧谢,而是盯着一百米外在路口等红绿灯的苏清。 “坏消息。”萧谢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我姐她…很难追。” “嗯…” 萧谢没反应过来,这样的‘坏消息’对他来说是什么意思。 “好消息是…”何淼偏头看向萧谢,深吸了口气,“可能很多年都嫁不出去,你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萧谢脚步一滞,意外地看向何淼,直到晚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短发,才低笑回了一声‘嗯’。 何淼盯着身后人愣在地上的影子,竟也无声笑了。 而这时,苏清回眸见到了两个男孩冰释前嫌的心照不宣,她眨了眨眸,“又和好了?两个死小孩。” 第7章 谁能受得了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何淼瞟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九点一刻,距离他开始做真题卷已经过去一小时,卷面完成小半,头上冒了一层汗。 他想着把室温调低点,余光发现萧谢坐在沙发上看书,是本关于心理学的。 之前何淼翻过一眼,全他妈的英文,单个字母都认得,连在一起跟天书一样。 萧谢已经看到三分之二,与其说他在看,不如说他在发呆。 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几次茶几上的手机,没有来电,没有短息,屏幕漆黑一片,盖了棺材板一样。 何淼从他身前走过,调了室温,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萧谢的手机上。 像是压住了对方的三魂六魄,惹得失神的萧谢突然抬眸,愣愣地盯着何淼。 “我姐出差了,你不至于这样失魂落魄吧?况且不是还有我吗?” 何淼噙着笑,“你把我想象成她呗,好歹我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我学她走两步,扭一个给你看看?” 萧谢黑线挂了一脸,看了眼手表,“你浪费了五分钟。” 这一提醒,何淼才想起自己还在模拟测试,一溜烟扑向卷子。 萧谢盯着茶几上的手机,觉得有必要消毒一下,手中的书刚合上,他的手机就动了。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同样的号码昨天也打来两次,他一般不接陌生电话,不过,这人已经是第三回了。 对方挂断前,萧谢最终按了接听,他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萧谢?”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萧谢一时没听出是谁,直到对方再次开口,“听不出我的声音?” 男人低笑,“没关系,毕竟你从来没当我是你哥。” 萧谢眼眸微沉,“什么事?” 打电话的是高秋杭,萧谢生父的养子,萧恒集团旗下酒店产业的总负责人。 高秋杭一身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颀长的背影立在高楼的落地窗前。 这处萧恒集团的摩天大厦踩着CBD的寸金寸土,俯览着金融商战场上的汹涌沉浮。 听出萧谢的不待见,高秋杭轻轻一笑,“没什么大事,就是很高兴你想通了,愿意留下来。” 他在秘书递来的文件上签了字,又说,“董事长倒是希望你进小姑的经济管理学院,毕竟你是他亲儿子,往后肯定要把萧恒交到你手上他才安心。” 高秋杭笑了笑,“今年小年,奶奶过七十大寿,十多年了,因为你不在,她一直不肯过生日,前阵子你说‘小年会回来’,她高兴得都年轻了好几岁。” “我只是萧家的养子,在萧家鞍前马后这么多年,远不及你一个从不回来的亲孙子一句话。萧谢,我从没想过要同你争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董事长是真的老了,你是他的亲儿子,没必要同他置一辈子的气。” 高秋杭一番话不卑不亢,情真意切,说完,耐心等着萧谢回复。 慢了几秒,萧谢说,“高秋杭,你与其在我面前扮演孝子贤孙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凯旋酒店明年的季度报表弄得好看一点。” 他挂了电话。 萧谢的母亲四年前抑郁症自杀,十多年的煎熬,不是外人一两句轻描淡写就能过去的。 母亲没让他改姓,遗言里让萧谢回国,是有认祖归宗的意思,可他骨子里,早就不是萧家的人了。 听着电话里冰冷的挂断声,高秋杭脸上的从容一敛,他双手插兜,睥睨着脚下繁华。 扮孝子贤孙啊,呵。 … 萧谢回到客厅时,正对上何淼的一张八卦脸。 他刚做完习题,拿着试卷是要向对方讨教,却听到萧谢很不愉快地挂了电话。 何淼咽了咽唾沫,正准备说点什么,萧谢看着他手上的卷子,先开了口,“坐下慢慢讲。” 两人对刚才的事一字不提,萧谢配合着何淼的理解能力,讲得简单易懂,附加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何淼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学校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他这样的。 这张脸,搁这么近谁受得了? 融洽的学习氛围维持了一个多小时,何淼的电话响了,是苏清打来的视频。 他把手机给了萧谢,“快快快!给我选一个最完美的角度!让我姐365度无死角见证我的‘发疯图强’!” 萧谢帮他接通了电话,己方视频画面里何淼正在埋头做题,对方视频里是苏清卸了妆的脸,干净清爽,带着古典柔和的气质。 随后传来苏清的声音。 “哟,何淼,奥斯卡最佳男主之位志在必得嘛!” 她咯咯地笑,“可以可以,这么努力,回来不奖励你都不行了。” 何淼这才不演了,佯装抱拳,咧着嘴,“承让承让!” 随后从萧谢手里接过手机,切成了前置摄像头,“姐,出差怎么样?顺利吗?” 苏清的合伙人顾敏闯入了镜头,搭着苏清的肩调皮回道,“有我在,必须非常顺利!” 何淼:“敏姐也在啊。” “当然了,不拉着她一起收拾烂摊子,下次还不长记性!” 苏清说完去掐顾敏的腰,惹得怕痒的顾敏直往后退。 三人聊得正开心,苏清想起,“萧谢呢?” 何淼举着手机去找萧谢,他正在厨房喝水。 何淼:“在这呢!顾敏姐,这位就是鄙人的同学,萧谢。” 见到萧谢,顾敏突然戏精上身:“哟,这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ZUN(俊)儿!” 一口水差点没咽下去,萧谢打了声招呼,“你好,顾敏姐。” 这话一出,苏清颇为吃惊,“之前也没听这家伙喊我一声姐。” 她挤进镜头,冲他笑得可爱,“小萧同学乖,也喊我一声呗。” 不待萧谢回答,顾敏夺过镜头,“没个姐姐样,自己边上玩去!” 她像个狼外婆似的问萧谢,“小萧同学,有喜欢的女孩子吗?觉得敏姐这样的怎么样?” 何淼无语,直接将手机丢给了萧谢。 顾敏短发,配她削尖立体的侧颜清爽飒然。 她身材高挑,喜欢健身,因而苏清本身柔美的骨相,需要画了浓妆,再穿上一双高跟,才能压得住她的气场。 刚被顾敏推开的苏清,索性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撑着头,说,“要点脸行不?刚同蒋行尧吵完架,就迫不及待地勾引未成年,底线在哪里??” 听到‘蒋行尧’三个字,萧谢眸光一顿。 顾敏被扫了兴致,索性丢下手机对苏清说,“别提那孙子,提了就来气!” 萧谢其实想插一句,他已经过了十八,不是未成年。 不过视频那头传来两人的声音正围绕着‘蒋行尧’的话题,完全忘了还连着视频。 萧谢现在明白了,何淼为什么经验老道地把手机丢给他就走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主动挂断时,终于想起来的苏清拿回了手机,对着镜头笑着说,“忘了你还在,抱歉抱歉,不早了,早点睡吧。” “嗯。” 萧谢顿了一秒,问,“什么时候回来?” 像是在询问多年老友似的口吻,苏清看着视频里一张好看的脸,回,“还得一天吧,后天到家。” “好。” 又是一声温顺好听,安安静静的语气。 “挂了,晚安。” “晚安。” 苏清挂断电话,只觉哪里怪怪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顾敏神神叨叨的眼神。 她摇头啧啧几声,“你可小心了,同未成年暧昧不清,警察叔叔马上要向你招手了。” “回你床上去!” 苏清翻了个白眼,脱了睡袍,里面是件真丝吊带睡裙。 她们同住一间,但顾敏现在不想睡觉,粘进了苏清的被窝,撑着头问,“ 算起来,你同姜瀚然分手已经三年了,也没见你找新目标,彻底绝情寡欲,要进佛门了?” “浪费时间,不如好好赚钱。” “要那么多钱干嘛?” 苏清失笑,“顾大小姐,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从小锦衣玉食,不差钱?我这种平民老百姓要还房贷的好不好!” “得了吧你,房贷只是借口!说实话,大学那会想追你的人挺多的,也就姜瀚然走了狗屎运,结果一把好牌打得稀巴烂,想想就来气!” 苏清背过身,“你要是来气,就去外面跑几圈气顺了再回来,再影响我睡觉,信不信我踢你下去!” “切,每次说到他你就嫌我烦,我告诉你,再让我见到他,一定替你出口恶气!” 见苏清不接话茬,顾敏起身摇了摇头,道了声晚安,关灯上了自己的床。 黑暗里,苏清失神了会,随后继续尝试入睡。 第8章 她还是不记得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苏清回到家是第三天风和日丽的下午,何淼正在焦头烂额地做英语,抓耳挠腮,心焦如焚,为了和卫莞佳考进同一所学校,他这辈子都没这么‘逆水行舟’过。 应了那句‘不疯魔,不青春’。 与此同时的萧谢,完全进入了中老年的维度,一边慢条斯理地给阳台上救回来的白掌浇水,一边逐一检查每片叶子的生长状态。 只有无比闲得慌的人才会这么做,那样子,就像是检查自家小孩的每一撮头发根边上,有没有出来闲逛的虱子一样。 所以,当苏清开门见到家里两位的不同画风时,还是有点想笑的。 作为犒劳他们的奖励,苏清带他们去了菜市场。 苏清一个人在家时不常用厨房,但不代表她不会烧菜,相反的,没创业前,她经常下厨。 萧谢知道中国极具特色的菜市场,但,从未领教过,他习惯去超市。 无论是国内国外,从未见过的场景,今天算是见到了不少。 比如此刻,一位中年妇女杀鸡放血拔毛的现场让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这可怜的孩子很快被苏清领走了。 三人走在菜市场的画面还是挺养眼的,一看就是姐姐带俩弟弟出来感受生活。 近一米九的两位大高个,手里各自拎着大小不一的菜袋子,完全没有埋怨和不耐烦的样子,很是招人好感。 尤其是那位穿着浅色运动服的弟弟,连拎菜都拎出了清冷高贵的气场。 为此,卖菜阿姨们多送了他好几把葱,他手里有一个袋子全是葱,比另一只袋子里的菜还要多。 苏清瞄了一眼满满当当的小葱们,心念,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回到家厨房备菜时,苏清井井有条,看着砧板上切得精细整齐的蔬菜时,萧谢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你切得很工整。” 得强迫症患者这么一句夸,苏清挑着眉梢笑,“之前在澳洲三年,租的地方用的是电炉,圆圆的铁饼一样,适合用来炖煮,不适合中式炒菜,只能将食材切得细密均匀才能炒得入味,还能省电,久而久之练出来的。” 萧谢:“澳洲的房子大都是木基结构,考虑到火灾隐患,烹饪习惯,以及环保因素,煤气不是必须的。” 他随后又问,“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苏清洗了菜刀,摇摇头,“你等吃饭就行。” 但萧谢不想离开,穿着田园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苏清,和她平时大大咧咧的风格很不一样。 见他不走,苏清也索性不客气,“你要是真没事做,就帮我洗葱吧。” “好。”他光明正大走了进去。 苏清腌完鱼,同萧谢聊起天,“听何淼说,你高中前都在国外,是在哪里?” “一开始在英国,后来在澳洲生活了两年。” 为了帮助他母亲的抑郁症治疗,他们从潮湿的英国搬去了阳光灿烂的南半球,但并没什么改善。 此时,苏清手里拌莴苣丝的筷子一停,回头看向萧谢,“怪不得,你身上有种英联邦老片子里的那种绅士感。英国有句谚语,培养一个绅士需要三代人的努力。据说他们对绅士培养特别注重,学校还有专门的课程。口味偏咸还是偏淡?” 最后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头,萧谢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苏清用筷子夹了莴苣丝递到他面前,问,“莴苣吃过没有?尝尝咸淡。” 那筷子送到他唇边,萧谢紧着眉头盯着看了几秒,最终生硬地张口。 如果苏清足够高的话,能看到此刻萧谢红得能滴血的耳后根,但,她没那么高。 味蕾传来清脆鲜甜的讯息,萧谢回道,“挺好的。” 苏清失笑,“你怎么总是这么紧张?太严肃了,不符合你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她接过萧谢手里洗好的葱,那是一双十分好看的手,骨节根根分明,冷白的皮肤下隐隐能见到青色血管的纹路,她有些舍不得再叫这双手做别的事了。 “既然我们之前都在澳洲,或许我们见过。”苏清边说边切葱花,锅里热着油。 她想起了? 萧谢眼眸微亮。 专注凝着苏清的侧脸,净白的耳畔有一缕散下的碎发,有那么一瞬,萧谢冲动地想帮她把头发捋到耳后,可苏清接着又说,“毕竟人来人往的,总有些擦肩而过却彼此不知的瞬间,是不是很奇妙?” 她将葱花放入热油里,传来滋滋的油爆声,片刻后又将熬好的葱油淋到莴苣上。 苏清将完成的凉拌莴苣端起递给萧谢,带着明朗的微笑,如同以往一般,而此刻落在萧谢眼里,只觉得心口堵涩。 果然,她还是没想起他… “好了,我要开始炒菜了,你出去吧,省得衣服上溅了油。” 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萧谢只能端着盘子离开了厨房。 何淼全程在沙发上打手游,其实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厨房里的两人身上,因此输了好几把,直到萧谢出来,他想了想,给付文馨回了一条信息:【要是你追不到他,还帮我追卫莞佳吗?】 他姐同萧谢一起在厨房的样子,瞧着莫名的般配… 付文馨:【君子一言,不会反悔!况且追得到追不到不是你说了算,你帮我打听他要去哪个学校,读哪个系。】 何淼:【哦…】 一小时后,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凉拌莴苣,清蒸桂鱼,五香小肉,油焖笋,番茄蛋汤。 苏清的厨艺是跟着奶奶学的,她奶奶常说,‘人这一辈子能学的手艺很多,但烧菜一定要会,年轻人都在异乡漂泊,异乡那么多,可故乡只有一个,以后无论你走得多远,只要会做家乡的菜,心里总是乐呵的’。 此时三人正吃得津津有味,苏清搁在桌上的手机先后跳出两条信息。 一条是她公司人事通知,年终团建的地点定在大岩山度假酒店,这事她早就知道了,还参与了投票决定,所以只扫了一眼屏幕,心里有数后没点进去细看。 紧接着第二条是陈玮的日常问候。 当时加微信是看在老同学份上,苏清也明面上拒绝过对方,现在看来,陈玮依然不想放弃,不然也不会每天在微信里刷存在感。 有种人特喜欢已读不回,苏清就是这种没心肝的。 陈玮的名字在屏幕上显示了几秒后才消失,餐桌上另外两位在不瞎的情况下,都能看清发信息人的姓名。 何淼这时才突然想起,还有陈玮与他姐这一对的可能性,不过看他姐此刻认真干饭的态度,有点悬… 他瞟了一眼隔壁的萧谢,也在认真干饭。 嗯…挺默契… 沉默了一分钟后,苏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下周公司团建,爬山,你们有兴趣吗?” “好啊。” “嗯。” 两个男孩异口同意。 “好。那我叫他们多订两个人。”苏清说完,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给人事主管回了信息。 瞧,她是有手的嘛,就是不想回。 第9章 传说中的太子爷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团建那天,苏清将俩小孩送去公司,丢给了助理宋荣就同顾敏一起离开了,因为意大利的新客户顺路造访。 何淼是失望的,那天的天气不好,总有种随时下雨的阴郁感,最主要是他姐答应好一起玩,最终放了鸽子。 何淼小时候并不壮实,瘦弱矮小,性格也偏内向。 家里条件不好,父母都在大城市打工,初中前,他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留守儿童。 他和苏清读的是同一所乡镇小学,入小学第一年,他姐已经六年级了。 别人小孩刚进小学哭哭啼啼,何淼不会,因为送他来学校的也不是爹娘,没有他撒娇的机会,而且在学校可以找他同母异父的姐姐。 上课前去找,课间去找,放学后也去找。 苏清从小就是风云人物,后来大家又都知道她有个粘人的小跟班。 何淼沾着她的光,在学校也颇受照顾,随便走到哪里,都有人主动向他汇报他姐的动态。 有人说,‘喂何淼,又找你姐啊,她在校门口宣传黑板那画报呢。’ 然后苏清踩着的垫脚椅边上,就多了一个屁颠颠给她递彩色粉笔的小身影。 有人说,‘喂何淼,你姐同隔壁周胖子打架了。’ 然后何淼就去暗戳戳给周胖子‘补刀’。 还有人说,‘喂何淼,你姐在女厕所,叫你去问班主任要点草纸。’ 他们那时候,教学楼里是没条件有厕所的,只在操场对面建了个男女分开的公共厕所。 然后上课铃都响了,何淼只顾着捏着一叠草纸,穿过操场,沿着学校公厕每一扇镂空的高窗问,‘姐,这个位置怎么样?我把草纸丢进去?’ 苏清小学最后那次运动会上,跑的是4*100接力最后一棒,赛场的围观都见到了赛道上,何淼小小的身影紧追着苏清,哭着陪跑完了最后一程。 因为再过不久,他姐就要进市重点初中了。 那条100米的赛道上,何淼追上了他姐,但从此以后,两人再没机会进同一所学校。 校长站在司令台上瞧着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男孩,侧头对边上的体育老师说,‘这小兔崽子这么能跑,培养培养?’ … 苏清公司的大巴车中午前就抵达了酒店,那是一座建在大岩山半山腰的景观酒店,外表看起来古色古香,内里的现代设施一应俱全。 主打一个:吸着原生态的空气,过着现代人的生活。 人事发完房卡后,大家用了餐,又稍作休息后,准备兵分三路上山。 因为上山的路有三条。一条是观光车道,为那些想看山景却不想爬山的人准备的,也人性化地方便了有腿疾的人。 第二条是快捷步行上山的石路主道,给那些有兴趣爬山,但不想太折腾的人提供的。好比那些喜欢看剧情,又喜欢看剧透的人,看着有耐心,其实又没那么多耐心。 最后一条是林荫小道,曲径通幽,弯弯折折绕经每一处风景,最终引往山巅,很适合那些真闲得慌的人。 客户有多少需求,商家就能给出多少方案。 萧谢就是那种闲得慌的人,拿着上山地图,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研究了一会徒步路线,准备同宋荣一起出发。 因为苏清不在,何淼也没兴趣上山了,自个儿窝在酒店房间里啃题册,为了头一个人生目标不懈努力中。 宋荣是苏清的助理,大学毕业后步入社会没多久的小年轻,今早是接了‘看孩子任务’的,所以徒步登山属于纯陪。 两人出了酒店大堂,见到门口围了一排西装笔挺的人,候着一辆锃锃发亮的宾利,后座门刚打开,里面传出中年男人的声音,“萧谢!” 众人面面相觑,谁是萧谢? 萧谢步子一顿,回头见一位穿着休闲服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男人站定后悠然笑道,“还好没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果然是你小子!” 带着意外,萧谢走近,“虞叔,好久不见。” 虞长行四十多岁,头发却有些白了,今天又穿得休闲随意,但好在他身材保持得不错,又自带读书人的内敛之气,再加上多年商战场上磨砺出的英锐气场,用丰神俊逸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他走近拍了拍萧谢的肩,“确实好久不见了,今天来登山?正好我们一起走走,说说话。” “好。” 一老一少在前,身后不近不远跟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是一头雾水的宋荣。 他虽不知道虞长行的身份,但瞧见他是被众人围着从宾利车下来的,再加上那人言行间的沉定之气,就知道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凑近一个穿着西装的圆脸男人,五十多岁的模样,几人中只有他看起来比较平易近人,宋荣恭敬递上名片,“您好,我叫宋荣。” 圆脸男人让助手递上名片,微笑道,“你好,朴心远。” 宋荣盯着对方的名片,长兴集团总经理朴心远。 长兴集团是金融与实业并举的综合性跨国企业,也曾是宋荣的梦想企业,刚毕业那会他大胆投过简历,最终毫无意外地石沉大海,毕竟这样的大公司竞争相当激烈。 宋荣之前做过背景调查,知道长兴集团的董事长叫虞长行,刚才听萧谢叫那人‘虞叔’,难道就是本尊? 宋荣刚想向朴心远大胆求证时,却是朴心远先开了口,“宋助理,请问…我们虞董事长身边的那位年轻人,莫非就是萧恒集团传说中的太子爷?” 宋荣刚要求证而半张的嘴突然卡壳卡在了半当中,萧恒集团? 比长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萧恒集团? 见宋荣半天不说话,朴心远讪讪笑道,“不好意思冒昧了,我懂我懂,萧恒的大股东之一,却从不在公众场合露脸,听说股东大会上也都是由专业团队出面代理。” 这话一出,宋荣吃惊得眼珠子直瞪,望向萧谢的背影,心里只想说,我艹!这么大新闻?! 上山的小径两旁,脱了叶子的林木髙峨深幽,笼着一层朦胧的湿,将本就不富裕的天光又打薄了几层。 地上落叶铺地,偶尔踩着传来清冷稀疏的咔嚓声。 “这么说,你不打算出国了?”虞长行一边上坡,一边诧异问道。 “暂时这么打算,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决定。”萧谢走在前头,为长者拨开了伸展出的灌木枝条。 “不出国挺好的,出了国,你就真的举目无亲了。”虞长行叹气,“你妈她啊,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她的抑郁症自己没法控制,身心煎熬,你也跟着不容易,在这世上,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她还是走了,不说一声。”萧谢回道,目光停滞在半浸泥土里的落叶上。 虞长行:“每次想起你妈,我都挺后悔的!想想后来我也没能帮到你们…” 风过树梢,递来丝丝清寒。 “那是她的选择,不是您的错。那些年里您还惦记着我们,我们很感激。” 不难听出,萧谢这句话是对虞长行的善意安慰,而明明最需要安慰人的是他自己。 虞长行又叹气,沉默了一会,他想起什么说,“你确定要读心理学吗?对你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虞叔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进入这一行要接触很多负面情绪的患者,免不了让你总想起你妈,一直活在痛苦里不好。” 萧谢没有说话。 脚下时有时无的枯叶声传来,像是在提醒路人他们真实踩过的每一步。 虞长行又说,“说实话,萧恒能有今天,你妈当年功不可没,生意场上,她是个眼光独到的,只可惜生了你之后她甘愿躲在幕后。她留给你的萧恒股份是你应得的,可我最近听说你想转让手里的持股?” “嗯,她是谢家独女,当年卖了一些谢家产业帮助萧恒度过低谷,现在我要用萧恒的钱将谢家的东西赎回来,理所应当。” “这倒也是…”虞长行想了想,抬眸又问,“就…只是这样?” 静默走了几米,萧谢回头浅笑了笑,“虞叔喜欢钓鱼吗?” 这一句不咸不淡,无波无澜,却教虞长行眉头深锁,盯着萧谢认真回道,“我喜欢帮别人钓鱼。” 一老一少相视的身影,静止在凋冬的远景里,贴合天意般地伶仃且寂冷。 第10章 还得是他老大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苏清给萧谢打电话时,对方正在下山的路上。 她中午见完客户,因不放心出门在外的俩小孩,就催着顾敏一起来了大岩山。 电话挂断,苏清在大堂停留了一会。 这里由翡翠绿云石墙围成的室内广场,玻璃内墙悬挂着十几幅颇有历史价值的古董艺术品,部分墙体还被培育了植栽,可见设计师费劲心思将古典,现代,与大自然的关系相结合并呈现了出来。 更别致的是,房卡也被做成了复古的翡翠石牌。 苏清还没来得及探索这处新酒店的更多细节,就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 她问前台借了两把伞,踩着小羊皮高跟鞋不紧不慢往上山的石阶路走。 她这伞送得十分随性,好像算准了会在路上遇到下山的两人似的。 可她并不知道山路有三条,直到站在三岔路口时,她一脸迷茫地又拨了萧谢的电话。 密雨淅淅沥沥拍打着山林,凉寒的水击之声不算大,却也不算小。 一众人跟着虞董事长正在亭子里避雨,朴心远告诉大家,已经联系人送伞过来了。 目光从雨里收回,虞长行见到萧谢正在接第二通电话,这孩子平日最为沉静的眉宇浮现一丝紧张,教虞长行有些好奇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只听到萧谢说,“不要乱走,将定位发过来,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萧谢与他匆匆告别,踏着石路上薄薄的积水往山下去了,宋荣跟在后面。 看着雨里急匆匆远去的两人,虞长行笑了笑,“没见那小子这么急过,也不知道谁这么大面子能催得动他。” 朴心远陪着笑,“说不定是女朋友。” 虞长行不置可否,“想当年要是能娶了他妈妈,如今我老虞也有这么大的儿子了,可惜呐,人这一辈子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遗憾的事倒是一大堆。” 朴心远讶然,虞董事长没结婚的事不是秘密,都以为像他这种有钱有声望的不婚主义者活得何其潇洒自在,却没想到,原来不羁如他也是有过结婚的念头。 这时,两位西装笔挺的男人从山下带来了足够的雨伞,朴心远替虞董事长撑开一把。 众人拿了伞徐徐往山下走。 指着来送伞的其中一人,朴心远向虞董事长推荐道,“这位是一起负责大岩山项目的副经理姜瀚然。” 虞长行看着向他恭敬打招呼的男人,俊秀英挺,一表人才,他轻点头,“大岩山的项目你们做得不错啊。” 姜瀚然瞥了一眼微微含笑的上司朴心远,谦虚回道,“董事长独具慧眼,我们跟着领导们只是按部就班罢了。” 虞长行笑,问向朴心远,“你知道大岩山这个项目是怎么来的吗?” 对方只摇头。 虞长行回忆说,“两年前我正犹豫要不要投标这个度假酒店项目,萧谢说这里是个好地方,春有杏花,夏有湖景,秋有银杏红枫,冬天能眺望远山霜峰,与城区的交通也便捷,如果能在半山腰建座古色古香的酒店,应该会吸引不少人假期过来。我就说吧,那小子的眼光同他妈妈一样!” … 三岔路口边有个简易的观景台,苏清撑着伞,一身复古双排扣修身山羊绒大衣,九分西裤下踩的是细高跟的尖头皮鞋,露在外面的脚踝白皙纤柔。 长发披肩,配上精致的商务妆,沉稳冷艳的气质浸沐在濛濛细雨中,多了些清透与娴雅。 她手上拿着一张名片——长兴集团项目副经理姜瀚然,苏清挑了挑眉梢,“混得不错嘛。” 她刚在酒店大堂遇到姜瀚然,两人当年也算和平分手,都是成年人,再见面没必要做得难看,所以只当客气接了名片。 此刻,苏清环顾四周,没找到垃圾桶,她忍了忍,又将名片先塞回了口袋。 细密的雨帘后,远山低湖落成了天然的水墨画,苏清深吸一口气,清心又润肺。 这时,听到有人踩着水声匆匆过来,回头见到的是被淋了一身雨的两个熟人。 苏清将自己的伞递给赶在前面的萧谢,又为宋荣打开了另一把。 “其他人早就回酒店了,山上有什么好东西?让你俩乐不思蜀吗?”她笑着打趣他们。 宋荣:“他们都没走徒步路线,我们上山花的时间久了一点。” 宋荣接过伞,见到萧谢正在为苏清撑伞,便心安理得地独享一把。 萧谢瞄了一眼苏清的鞋,微蹙眉,“下雨路滑,当心。” 苏清应了一声,下意识挽住萧谢打伞的手臂,他的冲锋衣被打湿了一层,好在衣料防水,她边帮他拂掉雨,说,“你们回去先冲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苏清这一整套将萧谢当何淼照顾的动作,落在宋荣眼里,只感觉眼前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再加上刚才萧谢接完苏清的电话,连虞董事长都不奉陪了,匆忙冒雨下山的突然转变使宋荣心里更加有了数。 他一向佩服他老大苏清,年纪轻轻创业,每笔生意做得干净利落,又是整个公司的凝聚力。 宋荣原本还纳闷,江湖上会是哪一种成功人士才能拱走他老大这样的独立女性? 现在看来,又是他浅薄了,老大怎么可能甘心当白菜!分明是拱白菜的那一位! 虽然这么想可能有点不恰当… 但眼前不就真相了! 萧谢这位水水嫩嫩,颜值爆表的实力战斗股,早在投入社会,造福大众前就被老大给丧绝人寰地掐进了手心里! 宋荣暗自点了点头,他老大,果然还得是他老大! … 晚上聚餐,包间内摆了三大桌,红黄白啤全点了,何淼蠢蠢欲试,老板顾敏煽风点火,可老大苏清发了话,桌上俩小孩可以调戏,不能喂酒! 何淼刮了刮被装满了橙汁的杯子,撇嘴嘟囔,“姐,我在家陪爸喝过白的。” “行。”坐在旁边的苏清撑着头笑,“我帮你叫辆车,回自己家喝去?” “别别别!回家不好玩,这里好玩!我就喜欢喝橙汁!” 何淼羡慕的眼神瞥向隔壁桌的萧谢。 萧谢和宋荣是最后两个进包间的,人还没到,座位已经被顾敏安排好了,宋荣同苏清一桌,萧谢却被丢到全是年轻姑娘的另一桌。 说是姑娘们的额外福利。 这话一出,女人们也不装了,直接七嘴八舌,半真半假调戏起:“小萧同学有没女朋友啊?”“谈过恋爱没?”“喜欢什么类型的?”“姐弟恋了解一下?”“初吻还在不在?” 最前头的顾敏说,“你们光灌他橙汁有什么用!有本事给他掺点‘别的’!” 有人无奈喊,“老大吩咐了,不让灌酒!” 顾敏坏笑,“苏清说了不算,这事要问小萧自己,肯不肯赏脸陪姐姐们喝一杯?” 酒桌上抬一句‘赏不赏脸’,这就叫人很难推辞,萧谢还是头一回被人劝酒。 这时,苏清已经来到他身边,手里端着半杯白的,笑说,“何必难为小孩,我陪你们喝个痛快!” 她轻拍了拍萧谢的肩,示意他过去何淼那边坐。 一看就是要护犊子。 这一桌大都是苏清手下的市场部,见到上司来敬酒,也不忙着调戏帅哥了,一个个兴致不错地给自己倒满。 这时,萧谢起身拿走了苏清手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空酒杯搁在桌上,他低头看着苏清的眼睛说,“我成年了,不是小孩。” 笔挺的个子立在人群中异常高挑,因为来时冲过热水澡,刚刚被吹干的头发蓬松,为他自带贵气的俊冷添了些清爽的慵懒感,薄唇间吐出的停顿,温和里带着一丝执着。 不止是苏清,这一桌所有人几乎都愣住了,直到萧谢离开时有礼貌地丢下一句,“你们慢慢喝。” 碰完一圈酒落座,顾敏私下轻推了推苏清,交耳道,“【人家不是小孩】,你听懂了没有?” 苏清正吃菜,认真点点头,“嗯,以后不能当着面喊他小孩了。” 顾敏一口菜差点没呛出,“蠢啊你,他是特意告诉你他成年了!” “我知道,你没必要强调两遍吧?”苏清咔咔嚼着西芹百合炒腰果,侧头看着顾敏一脸迷惑的表情,“酒喝多了,想上厕所,走不?” 顾敏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小孩,上厕所还要手拉手?自己去!” “自己去就自己去!” 苏清独自离开包厢时,萧谢有些不放心地盯着门口,这时何淼伸头问他,“刚才半杯白的可不少,我看你都没什么反应,脸也不红,挺能喝啊?” 今天是萧谢头一回喝酒,他摇头回道,“不清楚。” 包厢内依旧热闹非凡,同事们还在相互敬酒,这时大门被推开,服务员端来红酒,说是姜经理送来助兴的。 顾敏瞧着送来的都是好酒,便问是哪个姜经理,当得知姜经理是姜瀚然时,顾敏皮笑肉不笑道,“你瞧我们这边都醉得没几个人形了,实在喝不下,酒退了吧,替我带个路,我要亲自‘谢谢’你们姜经理!” 第11章 微醺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苏清走出卫生间时,瞥见了走廊尽头抽烟区里的姜瀚然。 对苏清来说,一天碰到他两回可真够背的。 而姜瀚然是在特意等她。 他掐灭了烟,赶在苏清假装没看见他就要离开前把人拦住了,笑了笑说,“喝了不少酒?走路都不稳,我扶你。” 苏清承认,以前她挺喜欢看他笑的,有点痞,有点傻,此刻眼前的这张笑脸同三年前没多大变化,但是看的人心境彻底变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姜瀚然想帮她的手。 “不麻烦,我自己还能走。”她确实喝多了,但现在脑子还挺清醒。 走廊上人来人往,扰得苏清心烦,她踩着高跟鞋保持平稳地走向僻静的抽烟区,那边开着窗,她需要吹点冷风提提神。 然后,把话说清楚。 姜瀚然跟着,怕她一个不小心把脚崴了,直到苏清在抽烟区坐下,他在她对面也坐了下来。 两人彼此沉默着,最终姜瀚然先开口,“这三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目光从漆黑的窗外回到对面人身上,苏清面无波澜地说,“别来打扰我。” 再见面唯一想对他说的,只有这一句。 姜瀚然低笑,带着些许自嘲,习惯性地抽出一根烟,问道,“你不介意吧?” 她摇头。 火苗跳动,点燃了猩红的光晕在他长指间慢慢燃烧,沉默良久,姜瀚然慢条斯理地吐出烟,抬眸看向苏清,“有时候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到底有没有温度?” 苏清微微一笑,“血肉做的,有温度,但是不多。” 她起身,从口袋掏出他的名片,当着姜瀚然的面丢进了垃圾桶,“没意义的事就别做了。” 决绝转身时,手腕却被对方扣住。 姜瀚然沉声道,“苏清,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机会?应该给的机会给过,不应该给的机会,那叫浪费时间!”酒劲上头,苏清维持冷静,如同她对感情的一贯态度。 姜瀚然靠近一步回道,“我是为了你才来的江城,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三年前我做不到的,现在的我可以!” “现在不是三年前!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只是不甘心三年前的怯懦,可事实如此,何必强求!” 苏清加重了语气吐出接下来的两个字,“松手!!” 尽头的过道上人来人往,匆匆忙忙,却都忽略了这处角落。 它成了时光梭布上走错的丝,绕了三年,纠缠在当下。 苏清挣动手腕,可对方执念坚持,情绪上头的她正要痛快给对方一脚时,一只手伸来,巧力拽开了姜瀚然的手,帮苏清脱了束缚。 萧谢把苏清护到身后,不动声色看了眼对面的男人,又回头问她,“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来了?”苏清被愤怒充斥得头晕,抓着萧谢的手臂借了些支撑。 两人的对面,姜瀚然握着发麻的手腕,这才意识到刚才激动行为的失控。 他想向苏清道歉,碍于萧谢高挑的个子挡在当中,他带着情绪说,“我和苏清还有话说,请你让开!” 姜瀚然是见到萧谢与虞董事长一同出了酒店上山的,虽不清楚萧谢的来头,但他与董事长关系不菲是眼见的事实,即便心里不痛快,姜瀚然还是勉强控制了语气。 可他话刚出口,苏清不留情面地回,“你我之间,该说的都说完了!” 姜瀚然心下一沉,苏清态度决绝,她抓住萧谢手臂的指节根根发白。 他们的再见面就这么让她反感吗? 萧谢也察觉了苏清的反常,他扶住她,“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两人要离开,姜瀚然拦道,“苏清,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吗?” 苏清与萧谢并未表现出暧昧,姜瀚然也没从萧谢眼里看出什么端倪,但作为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萧谢不会无缘无故参与进来。 不等苏清回答,萧谢说,“刚才,顾敏想亲自‘感谢’姜经理送的红酒,但她没找到姜经理,却找了朴经理。” 如果说萧谢出来找苏清时,还不清楚顾敏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姜瀚然,那么他在一旁看见姜瀚然与苏清的纠缠时,便明白了大概。 他这番话是在提醒姜瀚然,如果他更在意自己在长兴集团的未来,眼前应该先去解决他带给上司的麻烦。 毕竟,顾敏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何淼一点就燃的脾气,想必现在夹在当中左右为难的宋荣,与朴心远一样头疼。 目光在萧谢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确认了苏清还很清醒,姜瀚然最终选择先去处理上司那边。 姜瀚然走后,苏清放松了警惕,脑子里循环着萧谢传递的三个关键词,‘顾敏’,‘红酒’,还有‘朴经理’? “朴经理是谁?”她凭着记忆往回去的方向走,又把直线走成了S形,萧谢上前拉她。 “朴经理现在不重要,我送你回房间休息。”他引着苏清去了电梯处,“房间号还记得吗?” “305?503?”苏清有些糊涂了,“房间号,不重要!先带我去找顾敏,她刚做的指甲,抓人能,见血!绝不能在这个女人,做完指甲后招惹她…” 话到一半,她停下脚步,迟钝地掏了掏口袋,“看见,我手机了吗?” “你手机落在包间了。”这就是为什么众人联系不上她的原因。 “怪不得…这么安静。” 她猛一抬头,正对上萧谢因迁就她而低着的头,鼻尖似有似无地擦过,苏清温暖的吐息轻缭过他唇瓣。 “手机,借我。” 她伸手讨向他,往后仰时跌进了他虚扶着她的臂弯里,他的手掌无意托在了她纤软的腰际。 气流轻飏,拂过萧谢面颊,带来了她身上特有的茉莉清香。 萧谢慢了几秒才想起腾出一只手取了手机放进她掌中。 苏清歪歪扭扭踩了几步转了个身,迷迷糊糊地,一个数一个数地输号码,像是没戴老花镜的老人家,整整花了两分钟,才凑对了顾敏的一长串手机号。 电话拨过去,她靠向身后宽敞的‘柱子’歇了歇力气,等待接通。 那颀长的‘柱子’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此刻应该是提醒怀中的人,还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任她靠着也挺好… 手机许久无人接听。 “这个女人…”苏清强压着酒意上头的瞌睡,决定亲自去找,似想起什么抬头木讷讷找了找,“萧谢…人呢?” 却不知萧谢就在身后,双手握住她的肩引她转了半圈,他失笑,“我在这里。” 苏清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萧谢已经拿过手机,“我问问宋荣,他应该还陪着顾敏。” 他上前一步,托着她的后脑勺引往自己肩颈,“你累了,先睡一会。” 他身上沉稳而宁静的气场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尤其是落在苏清脑袋上的那只温柔安抚着她的手,教她又一次陷入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处境。 她真的太困了,太困了,她自欺欺人地阖上双眼,“我就,睡一会…” 从意识半清醒到睡着,苏清只花了三秒。 落在怀内的呼吸轻柔而均匀地起伏,萧谢微微勾唇,一只手平稳地托着她,另一只手拨通了宋荣的电话。 宋荣那边确实焦头烂额,特别是姜瀚然出现后,他从劝架的变成了拉架的,好不容易消停了,这时萧谢来了电话,问他现在的情况,以及苏清的房间号,又顺便叫何淼送房卡过去。 萧谢抱着苏清来到508门口时,何淼还没到。 走廊的窗外是质朴的漆黑夜色,唯有的零星光源是酒店花园内古典造型的引路灯。 萧谢曾经的家也有这种灯,只不过不知是要为谁引路,偌大的宅院里空空寥寥,而平时来拜访的,大多是挨家挨户推销的,或是来推广慈善募捐的。 视线从窗外收回,萧谢看着熟睡的苏清,走廊的暖光落在她脸上,滤去了她用于伪装的铅华,绵延的光影交替间描勒出的是她天生柔美的骨相,是她原本的模样。 许是生长在敏感孤独的家庭,萧谢比普通人看人要透一些。 从见到苏清的第一眼,萧谢就察觉到,苏清并不如她看起来那么阳光灿烂,可以说阳光灿烂只是她的障眼法,她是个善于藏匿真实情感的骗子。 即便是喝醉了,她的意识也在尽力保持清醒与冷静,对于刚才那个男人的事只字不提,即使是正常埋怨的话也没有一句。 萧谢并不认为她是在装醉,而是心疼苏清连喝醉了也是这般小心翼翼。 … 何淼是出于好奇才跟着顾敏一起出的包间,她那架势瞧着像是要和谁干架似的,最终证明顾敏还真是要去找人麻烦!而那被找的男人竟然是他姐苏清的前男友! 何淼是震惊的,他姐竟然有‘前男友’这种东西? 当看到圆圆胖胖五十出头的朴经理时,何淼差点一个没站稳,老姐喜欢这一口? 后来见到姜瀚然时,他紧了紧拳头,果然符合他姐的审美,长得够渣! 就凭这一点,他二话没说上前就给人来了一拳头。 后来问起他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时,顾敏竟也答不出个四五六,只说让他自己问苏清。 何淼拿着房卡来问苏清,却看到他姐没事人似的睡着了,真是一腔愤怒和问号没处落地。 第12章 是个狠人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深夜,大石山酒店驶出一辆漆黑的奔驰,姜瀚然与朴心远坐在后排。 看着正在用冰袋敷脸的姜瀚然,朴心远关切道,“脸上的伤没事吧?” 姜瀚然沉眉摇头。 “你爸和我是几十年的老同学了,虽然当初他托我照顾你,但能在三年内在长兴爬到今天的位置是你自己的本事!幸好今晚董事长没留下来用餐,不然,被他撞见了,对你以后的晋升恐怕会有影响!” 朴心远顿了顿,加重语气又说,“可别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前程!” “我知道了,朴叔。”姜瀚然又问,“刚才同您通电话的萧谢是什么来头?” “萧恒董事长萧宏峰的儿子,也是这次大石山酒店项目的投资人之一。” 朴心远并不惊讶姜瀚然疑惑的神情,又说,“你还别不服!有些人呐,就是捧着金饭碗出生的,投资八位数对他来说不过是点个头的事。” “还记得去年差点破产的中茵国际酒店吗?二十多年前,它可是我们江城首屈一指的五星级大酒店,只是这些年经营不当,连年亏损,去年股东连续撤资后以为撑不过一个月。” “奇怪的是一个月后中茵非但没有倒闭,而只是停业整修,听说内部管理层大换血,如今季度报表数据惊人,都说背后投资人是萧谢。” 姜瀚然不解,“中茵旁边就是萧恒集团在江城最大的凯旋酒店,萧谢投资中茵,和自家人对着干?图什么?” 朴心远笑了笑,“也许是给高秋杭施压吧。高秋杭现在是萧恒旗下酒店产业的总经理,凯旋有了劲敌,高秋杭能坐得住吗!” “你别看萧谢目前还没出校门,因为这件事,萧恒集团的几位老股东都很看好他,等他以后真进了萧恒,怕是够高秋杭喝一壶的。” “不过,身为萧宏峰养子,高秋杭这些年已经有了一定的人脉和声望,往后萧恒集团的真假两位太子爷真斗起来,江城的商界要热闹了。” 朴心远看了一眼姜瀚然,意味深长又说,“他刚才打电话跟我说希望这件事大事化小,那位立卓外贸的顾小姐和打你的那个何淼都是他的朋友,况且这件事的起因是你。” “他们口中的苏清小姐是你前女友吧?缘分这种东西过了就过了,强求不得!你这么年轻,以后总会遇到更好的,就别去打扰人家了!” 姜瀚然沉默听着,只觉脸上的淤伤疼得发烫,落在膝盖上的一只拳头紧紧攥着,朴心远的这番话是真的在为他考虑,还是为了讨好萧谢? 他宁愿相信后者! …… 距离大岩山团建已经过去了七天,苏清看着财务报表,恹恹打了个哈欠。 “黑眼圈挺深啊。”顾敏一身干练的墨绿色小西装,迈着大长腿走进苏清的办公室,“给你带了杯咖啡。” 这么多年,苏清对咖啡的选择可以说一成不变,顾敏对她单一的口味了如指掌。 苏清接过咖啡,“多谢,正好有事找你,坐下说。” 顾敏落座前是有些迟疑的,如同她了解苏清的口味,她更了解她这个人。 拿正常人受刺激后的反应来说,可以分为两大类:抑制性回避,与积蓄力量反抗。 而苏清是积蓄力量反抗式回避,该症状在她身上的最终体现为‘谁都拦不住她发疯工作’。 大石山团建回来后的整整一周,苏清都是全公司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卷王。 今天顾敏敢踏进苏清的高压区是做了心理建设的。 “上次意大利的客户考察给了我一些想法。”苏清靠坐在办公桌边,“三年前,我们从单一的出口代理业务,到现在有自己的国外客户资源,同时手里捏着的二十多家优质供应商的稳固合作关系,可以说公司已经提前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规划。” 她将桌上的财务报表递给顾敏,“我这几天计算过,公司明年完全可以提前进入第二个五年规划,你觉得呢?” 顾敏看着手里的数据,问道,“第一站,你想在哪里成立驻外办事处?” “趁热打铁,就从意大利入手,你觉得可行吗?” “苏清,惭愧地说,公司能有今天的规模,与我关系不大,与你密不可分!我永远相信你的判断,你觉得可行,我就相信可行!” 顾敏的父亲是九十年代股市兴起的幸运儿,提着股票里赚的第一桶金他投资了餐饮行业,如今已经是连锁餐饮业的龙头老板之一。 顾敏自出生就是名副其实的暴发户二代,没有富豪大家族的钩心斗角,也不像寻常人为生计发愁,她拥有的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无忧无虑。 若说美中不足,可能也只是些虚无缥缈的叫做‘自我成就感’的东西了,于是,三年前她用自己的小金库作为启动资金,成立了现在的公司。 更幸运的是,她遇到的合伙人是苏清,一个足够合格的领导者。 苏清虽没有顾敏的家境,但她是个乐意抓住机会的人。 最终,一个出了大部分的钱,一个出了大部分的力,彼此的相知相遇。 此时,苏清就着顾敏刚才的话,真诚回道,“你我之间,互相成就。” 顾敏举起咖啡,调皮笑起,“好,敬我们的互相成就!” 宋荣刚路过苏清的办公室,就听见里面兴致盎然的声音,他挠了挠头,“敏姐不是送咖啡进去的吗,大白天怎么还喝上了?” “好了,工作的事聊完了,我们来聊一聊你的事!说说吧,当年为什么和姜瀚然分手?”这才是顾敏今天来找苏清的目的。 看着正在低头整理报表,并不想接话的苏清,顾敏又说,“你知道吗,以前姜瀚然追你的时候,同一个宿舍的我们有多羡慕!” “气温零下的日子里,他起早摸黑地接送你去打工,天天楼下等你,自己被冻得半死,见到你还装作没事人似的,傻笑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上下两排牙冷得打战。” “这种事做个一两回已经能叫我们感动死了,他一坚持就是一整个冬天!我们当时乐坏了,私底下帮你们未来孩子的名儿都想好了!可毕业那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说分就分了?” 苏清笑,“你们还会起名?说来听听,都有哪些名字?”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顾敏一本正经,“以前我尽量在你面前不提姜瀚然,是怕重提旧事惹你伤心!但我现在发现,你越是不提,就越是过不了心里的坎!聚餐那晚,你整晚拼的都是白酒,我还纳闷怎么回事呢,后来才知道是因为遇到了姜瀚然!苏清,讳疾忌医是永远过不去的…” 室内安寂,只莞尔有整理文件时传出细微的纸张摩擦声。 一向急性子的顾敏今日罕见地不催苏清,直到文件都被整理完,电脑传来接收邮件的提示声,苏清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话。 “毕业那会…姜瀚然的母亲来我打工的咖啡店找过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姑娘,据说是他的青梅竹马,瞧着挺般配的一对。” 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苏清神色平静,“那天下小雨,咖啡店的人不多,我就陪她们坐了会,之后姜瀚然也进来了。我相信有时候电视桥段里的狗血是真的,因为那天姜瀚然的母亲确实给我拍了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五万澳币,要么我拿了钱走人,要么她儿子继续同我一起,但是要同家里人断绝关系。” “MD,最讨厌这种狗眼看人低的!才五万?打发叫花子呢!” 顾敏没忍住骂,却很快压住了情绪安静等苏清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心里算了算,自己卡里那几年攒的积蓄有六万多,于是我把选择题交给了姜瀚然,我说,同我在一起,我能养他;不同我在一起,我也尊重他的选择。” “然后呢?” 苏清有些失神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闪动的光标,“他没说话,他母亲说了很多,我没法认真去听,就数着墙上的钟,等分针走过第十圈,我决定推他一把。” “我对他说,不用纠结,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他,不值得他左右为难。” “是你的真心话?”顾敏问完就后悔了,那漫长的十分钟之前苏清或许对姜瀚然还抱有期待,十分钟后,她彻底放手了… 原本每个漂泊在外的人都是孤独的,而苏清比一般的留学生更无依无靠,她极少会给家人打电话,经济上也都是自己赚生活费。 苏清长得好看,性格开朗,学习上也比顾敏聪明很多,大学里追苏清的人挺多的,但都被她拒绝了。 却唯独小心翼翼地接受了姜瀚然,却还是这种结果。 顾敏能想象当时的场景,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不得不应对着三个人,仅有的体面就是压抑情绪,装得毫不在乎。 顾敏不得不承认苏清是个狠人,她狠起来,连自己都下手。 此刻顾敏再想说些什么时,苏清已经重新投入到工作。 顾敏抿了抿唇,乖乖地拿起咖啡杯,正要出门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回身挤出微笑,“听说,最近出了部新的动画电影,有空一起去看?” 苏清抬眸,轻轻弯唇,“好。” 顾敏依旧是那么了解苏清,现实太残忍,童心未泯也是一种自愈。 第13章 生病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萧谢是被外面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吵醒的,他一向睡得浅,即使苏清每次晚归的声动很小,但他依旧会醒来。 看了手机,凌晨3点多,苏清刚回来3个多小时,应该睡下没多久。 外面细小的声音也不像是何淼。 他压着声下了床,悄然开了门缝。 客厅没开灯,苏清裹着薄毯,打着手机灯弯身在找胃药,从背后看像个做贼的。 她捂着胃颤颤巍巍地在抽屉里摸来摸去,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药了。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背后抓住她的肩,几乎将她拎了起来。 反手被锁到身后,苏清惊喊一声‘啊’,音量却有气无力地蔫在了喉咙口。 手机顺着薄毯一同滑落,微弱的光亮在昏暗的空间里来回折转,最终投落在苏清身上。 萧谢这才吃惊地松了手,“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他三步并作两步开了客厅的灯,又上前问,“没事吧?” 苏清蹲在地上甩手,刚被擒险些要断了,暗骂了句,“死小孩!” 不知道胃和手,现在哪个更疼,躬着背,怒气都打了蔫。 萧谢没听清她说什么,就见她一只手摁在身前,额头出了不少汗,他靠近,“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苏清眯着眼看向面前的人,抬手虚弱地招了招,示意他能再近些。 萧谢很听话地挪过去,脸颊猝不及防地被苏清掐在手里,他一怔,很快反应是苏清在报复。 男孩脸上的肉紧致,但耐不住苏清往死里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训他,“你说我有没有事!” “对…不起。” 光看萧谢这张脸,精致的五官,眉眼里透着贵气,老天偏足了心的上上乘品相,此刻落在苏清手里,竟得不着一丝怜悯。 萧谢半跪半蹲着,明明身型比苏清大了不少,现在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忍着疼,垂眸无辜地眨了眨,像极了做错事不敢直视主人的大傻狗子,瞧着可怜又着实可爱,愣是苏清这种有仇必报的也最终无奈松了手。 “算了。” 她拍了拍他手背,“扶我一把,你见过我胃药在哪吗?” “厨房最右边抽屉里,等下帮你拿。” 萧谢可能对‘扶一把’有什么误解,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仿佛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瞬间举动,所以当苏清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被架在空中的姿势。 她头一回被人这么抱着,所以当萧谢一本正经问她‘去沙发上,还是回房间’时,苏清慌张地抓住他的肩,“沙…沙发!” 要不是胃疼,她会跳下来揍他一顿! 而公司团建喝醉酒的那晚,萧谢就是这么抱着她回的酒店房间,如今已是驾轻就熟。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清放在沙发上,又将地上的毛毯拾起给她盖上,全程,没再正眼看她。 刚抱起的瞬间才意识到苏清穿的是丝质吊带睡裙,隔着一层薄布托在她腰背的手感异常软柔,薄如蝉翼的两根肩带,一根搭在她漂亮凸起的锁骨,另一根在他抱她起身时,滑落在侧。 萧谢算得上清心寡欲,但也是有着正常心理和生理反应的男性,况且怀里抱着的人是苏清。 他耳根微烫,迅速转移注意力去找药,又倒了杯温水。 看了说明书,萧谢取了胃药,半蹲在沙发边叫醒蜷缩着的苏清。 没化妆的苏清极具东方女性的古典柔美,姝眸半垂半阖时有种能激起人保护欲的破碎感。 此刻被胃痛绞尽体力的她,任由萧谢扶着,很配合地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又吃了药。 “要去医院吗?”萧谢一边伸手探苏清的额温,一边担心问道。 也许寂静的凌晨容易给人错觉,又或是生病的人能产生幻觉,此刻脑袋上的那只温暖的手竟给了苏清久违的熟悉感。 苏清看着萧谢,想起了在无数个生病的日子里一直陪着她的奶奶。 但她已经过世几年了,苏清蜷缩着卧下,有些失神地回道,“我没事,老毛病了,躺一会就好,你去休息吧。” 萧谢顿了几秒,很听话地离开了。 可不到半分钟他又回来了,手里抱着被子,娴熟地盖在苏清身上。 “饿吗?给你煮些小米粥,喝了之后胃能舒服些。” 萧谢温和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异常悦耳。 “我…”苏清想说‘她奶奶以前也给她烧小米粥’,但她没说出口,抿了抿唇,“好,谢谢。” 萧谢走后,她想睡一会,但没睡着,目光毫无目的地在屋内游走了一圈,最终停落在厨房的玻璃门上,里面人颀长的身影投落在冰花玻璃上像是一幅画,一幅朦朦胧胧的水墨画。 苏清不知道为什么要用水墨画来形容,可能因为萧谢给她的感觉,安静,沉稳,像水墨一样悠远深沉。 或许胡思乱想能缓解疼痛,又或者单纯是药物的作用,苏清没之前那么辛苦了,她在温暖的被子里扭动了几下试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才发现身上的被子不是从她床上拿来的,是萧谢自己的? 轻薄暖和的羽绒被,纯白色的被罩十分干净,苏清鬼迷心窍地闻了闻,没有他这个年龄段男孩身上常有的酸臭味,倒是挺好闻的,苏清第一次觉得,洁癖真是个好习惯呐!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闻别人被子的行为有点变态!对方还是个高中生… 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造孽… 所以当萧谢端着小米粥过来时,苏清裹得像只茧一样,唯一露在外面的头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沙发,小和尚敲木鱼似的。 好像没之前那么痛苦了,可又好像…痛苦得正在发疯… “你在干什么?”他搁下粥,用手拦下她撞沙发的额头。 苏清心情复杂地瞄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在沙发上坐起。 萧谢半蹲在她面前,苏清眯了眯眸,居高临下,脑袋一寸寸地前倾,最终停在他肩颈不远处,一不做二不休地嗅了嗅。 “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 她一本正经问他,散开的乌发在她前倾时顺着肩臂滑落,轻柔地扫过他搁在她身旁的手背。 痒痒的… “我…不用香水。” 萧谢回道,在苏清视线之外,悄悄翻过掌心,收拢住那簇使他分神的长发。 苏清诧异地眨了眨眸,靠回到沙发上,拢了拢身上的毛毯和被子。 不是香水的味道啊… 发梢随着她的动作从萧谢的掌中溜出,他心里蓦地空了一片,回眸愣愣盯着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像墨画里远山清湖般明澈。 苏清抬眸时正对上了这双迷人的眼眸,一瞬间,她明白了,她是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啊… 她是真的病了… 捧起茶几上的粥碗吹了吹,苏清不露情绪地说,“谢谢你的小米粥,辛苦了。” “不用谢。” 他将勺子递给她,粥端过来之前已经被凉到了可以直接喝的温度。 等苏清开始喝粥,萧谢坐到一边,拿起昨天没看完的书,像是在等她把粥喝完,或者只是单纯地陪着她。 苏清没再说话,客厅里异常的安静,只有瓷勺偶尔碰击瓷碗的声音,若抬头看一眼窗外会发现,天在微微亮。 许久之后,苏清问道,“你自己煮的粥,不喝一点吗?” “我不喜欢喝粥。” 大部分像萧谢这种在国外生长的孩子,没有喝粥的习惯。 “那你怎么会煮粥的?”苏清捣了捣瓷勺,碗里的小米粥煮得正正好,不像是头一回的生手。 他放下书,回道,“我母亲胃不好,以前经常给她煮。” 还是第一次听萧谢提起家人,苏清好奇地继续问,“你一直住在你小姑家?那你的…父母呢?” “他们离婚了。”男孩平静地说,“我母亲去世后,小姑是我的监护人。” “哦…不好意思。” “没关系。”萧谢抬眸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见她端着半空的碗正在发呆,他放下书走到她面前低下身子,“粥凉了,给你换新的吧。” “不用,我吃饱了。” 苏清看向面前的萧谢浅浅笑了笑,像个长辈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今天谢谢你,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下了沙发,她正要去厨房收拾,萧谢上前几步接过她手里的碗,“我来吧。” 他个子高,立在苏清身边足足高出一个头,这教苏清不得不抬起下巴看他,突然间她意识到,为什么妖精们都想吃唐僧了。 除了长生不老,唐僧闻起来应该也很好吃吧… “那麻烦你了。”苏清就着长辈的姿态挂上了和蔼的笑,话说完,转头就回了自己房间。 几乎是跑的速度。 看着苏清离开,萧谢心想,她的胃疼应该好多了…跑得跟兔子一样…… 第14章 圣僧去哪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隔天,苏清去了公司,她是个鲜少请假的狠人。 午休时间,茶水间围着一群姑娘,叽叽喳喳聊得很开心,出来倒水的苏清正巧撞见,靠着走廊远远瞧着热闹。 “销售部的小汪昨天被求婚了,Tiffany的钻戒,展示了一上午。” 正要找苏清签字的宋荣出现在她身边,向老大汇报道。 苏清:“怎么听着你也很羡慕?” 宋荣讪讪地笑,“那我得找个能瞧得上我的富婆了。” “以我们小宋的姿色也不是不可能。”苏清开玩笑,接过宋荣递来的文件,转身往回办公室的方向走,“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踏踏实实工作才是真的。” 她边说着边想事情,意大利分部原本小汪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是她手把手带出来的人。 没想到太过优秀,提前被猪拱了! 让甜蜜的小两口忍痛分开? 回头得问问她自己的想法… 苏清坐回到办公桌前,看着文件喝了口水,这才发现刚才出去忘了添水,很有眼力见的宋荣伸手接过杯子,“老大,我帮您倒。” “小伙子不错,富婆就喜欢你这样的!有劳有劳!” 宋荣正要走出办公室,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老大,改天您要求婚的时候,我绝对力挺!” 苏清签字的笔一顿,抬头看他,“你脑子进水了?我有那时间不如多赚几个零。” 宋荣吐了吐舌头溜出了办公室。 … 苏清下班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正巧遇到了陈玮。 自从上次相亲,两人私下还是头一回见面。 这是片商业区,匆匆忙忙的上班族通勤往来之地。 但陈玮也不是必须要走这里的地铁口,况且他是公务员,下班也不是这个点,只是他从李阿姨——苏清妈那里知道,苏清在附近上班,而且经常加班。 他是来凑巧遇的,坚持不懈了近半个月后,总算成功了一回。 摸着饥肠辘辘,陈玮说‘相请不如巧遇,一起吃个便饭吧’。 苏清点了点头,真的选了一处‘便饭’——地铁口200米远的便利店,她自己买了份南瓜粥。 陈玮端着另一份南瓜粥在她边上坐下时,神情是茫然的,最后他决定,还是加俩茶叶蛋吧… “听李阿姨说,她过两天就要来了。”陈玮开始暖场。 苏清喝了一口粥,点头‘嗯’了一声,心想着,还是小米粥好喝。 感觉她对‘李阿姨’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于是陈玮果断切换,“你一直这么晚下班吗?” “今天晚吗?已经属于早的了。大多时候都是十一点多才到家,节假日的话只有清明和过年才会空出几天。三十岁前没有结婚的规划,这辈子没有生孩子的想法。” 苏清抬眸真诚地笑,“谢谢你陈玮,但我不适合你。” 默默听苏清说完这番话的陈玮,还是问她,“我们,真的不能试试吗?” 苏清支起头,无奈摇了摇,“比起男人,我更喜欢钱。” 陈玮笑了,“苏清,你还是这么直截了当啊。” 小学那会儿,苏清同隔壁班周胖子打了架,别人只看到摔在地上满身泥的周胖子可怜,却没看到一身湿哒哒的陈玮是被周胖子先推进小池塘的。 苏清甩了甩酸痛的手腕,走到陈玮面前,那时候她比他高一些,皱着眉说,“你怎么这么好欺负,他推你不知道还手啊?” 陈玮低头说,“对不起…” 对不起她为了帮他,被周胖子骂了,骂她是死了爹,连娘也不要的野丫头。 苏清像是听懂了陈玮的道歉,却又像是没听懂,只顽皮笑了笑,“这次算免费,下次再帮你出头是要收费了,不多,五毛钱一次。” 说完,她拉着过来‘帮忙’的何淼走了,陈玮只听见何淼跟在他姐屁股后头问,“姐,五毛里头,你分我多少?” “分你个锤子。” 此时,两人一起走出便利店,陈玮看了眼时间,九点零七分,再抬头看向苏清,如今他比她高了半个头,却还是够不到她… 这么漂亮自信的姑娘,会遇到更合适的人陪着吧。 陈玮真诚祝福,“苏清,祝你一切顺利。” “你也是,一切顺利。” … 萧谢回到地铁站,晚上九点不算高峰。 一小时前他出来找苏清,怕她加班又犯胃病,出了地铁站没走两百米,就看见附近便利店里,一起坐在玻璃墙内吃东西的两人。 黑夜里,便利店内十分明亮,足够使他认出苏清边上的男人是相亲那天的陈玮。 确定苏清精神不错,萧谢最终转身又回到地铁入口。 车厢内人不多,他站在角落,失神地看着黑漆漆的车窗,完全没注意到斜对面的小姐姐正用手机偷拍了张照片,发进了好友群,附言道【对面的弟弟好帅啊】 群里的人激烈地开始讨论‘这位弟弟长得可攻可受’时,当事人才意识到已经坐过了三站,最终这三站,他是跑回来的。 心不静时他喜欢跑步。 萧谢很明白,苏清一直拿他当小孩,隔着这层固化印象,她永远都看不见他。 回到小区已是十点半,居住的楼内有人还在搬家,一楼大堂被堆了满满当当的家具,电梯一趟趟运得很慢。 萧谢走向安全通道,却听到了苏清喊他的声音。 他心跳一滞,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回头看见踩着高跟鞋从家具堆里几乎是爬过来的苏清时,他才意识到真实。 苏清不悦,“哪一户搬家这么没公德心,公共区域也不给人留条过道!” 萧谢三两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小心,我扶你。” 电梯里正巧出来两人,见到被卡在一堆床板里的苏清时,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拦了你们的路,我们先把小家具拉上去,清出个过道。真是抱歉,家里东西太多了。” “我倒没关系,碰到抱着小孩的家长进来挺危险的,你们快清吧,我们走楼梯。” 苏清当过很多年的租客,搬家的辛苦,她是明白的。 “好的好的,真对不住你和你男朋友了!抱歉抱歉。” 苏清愣了一下,男朋友?什么眼神? 她回头看了眼萧谢,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拉着她的手进了楼梯间。 那只手从刚才扶她时就没松开过。 “你的鞋跟高,慢点走。”他回头同她说,握住她的手蜷紧。 “好。” 上楼的过程苏清没再说话,一会盯着脚下的台阶,一会抬头看萧谢沉默的背影。 阒静的楼道间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运动鞋跨一步,高跟鞋跟一步,连接在一起竟是出奇的协调。 苏清是习惯做主的人,做主生活,做主公司,从来是她指哪别人跟着她走哪,像现在这样被人牵着走,倒是头一回。 她是能抽出手的,前面的人虽然握得稳,却很轻柔。 她没这么做。 是不舍得吗? 从一楼到三楼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想通的时候已经是在四楼,她突然问了句: “圣僧,你要带我去哪?” 那语调,活像只憋着坏的妖精。 萧谢一怔,回头,俊冷的眉宇皆是木讷讷的疑惑。 “你说什么?”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苏清没忍住笑了,笑得很皮,她脱开他的手,独自扶着栏杆往上走了几步,以平视高度问他,“你今晚心情不好?要和我说说吗?” 她察觉到他有些不开心,顺着他走到现在,最终决定逗逗他,才冒出了那句‘圣僧’。 就像家里的小孩在生闷气,先顺着他,再逗逗他,然后气就消了。 想明白这点的萧谢心沉到了谷底,他淡淡回道,“没有,刚才…在想事情。” 对方不想说,苏清也没追问,两人继续往五楼走,只是这一次,苏清在前,萧谢在后。 回到家时,何淼正在沙发上打手游,他抬头瞥了一眼先后进来的俩人,“姐回来啦,你和萧谢一起回来的?来得正巧!我买了烧烤,还热乎呢!” “楼下碰到的。” 苏清说着在何淼旁边坐下,选了根烤玉米开始啃,辣得她直吐舌头。 萧谢将两人的鞋摆进鞋柜后就去厨房弄了杯牛奶,端到她面前,“你胃刚好,少吃辣。” 说完,他回了房间。 刚结束一局的何淼扭头瞅了一眼萧谢紧闭的房门,低头问他姐,“你们吵架了?” 苏清:“没有啊,我又不是你。” 何淼想了想,也对,谁敢同他姐吵架,从来是她骂别人的多! 紧接着何淼又说,“萧谢后天要走了,他同你说了吗?” 苏清眨了眨眸,“也没有啊。” “哦…” 若有所思的何淼端起牛奶刚想蹭一口,就被她姐摁住了爪子。 苏清:“你会煮小米粥吗?” 何淼摇头。 “不会煮就去学,要喝牛奶自己倒!” 她端起杯子也回了自己房间,留下何淼丈二和尚模样,心里在问,要蹭口牛奶还得会煮粥? 这两者有关系吗? 第15章 涟漪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转眼到了萧谢离开的日子,来接他的是一辆英伦绿捷豹敞篷。 车主是位看起来事业成功的英俊男士,单手插兜,西装笔挺地等在住宅楼下。 见到萧谢时,他热情挥了挥手,“Sean,好久不见!” 径直迎上前的脚步却在意识到萧谢身旁的大美女时,几乎是以急转弯的速度,飞快而不失优雅地溜到了苏清跟前。 他自来熟地介绍起,“美女你好,鄙人霖川,沛雨甘霖的霖,海纳百川的川,这是鄙人的名片。” 低沉的声线,抑扬顿挫的清晰吐字,配合着递出名片时完美而风骚的手势,最终却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给拦截了。 萧谢将名片原封不动地抵回到霖川手里,顺便将自己的行李箱推到他身前,淡声说,“这是我的行李,有劳了,表哥…” 这么多年,霖川还是第一次听萧谢喊自己‘表哥’,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苏清大方地伸手道,“霖律师你好,我是苏清。” 她没看清名片,只瞥见‘律师’两个字。 霖川眉梢一动,刚要伸手回应美女的握手时,何淼先抓住了他的手笑嘻嘻说,“你好啊霖律师,在下何淼,何以解忧的何,唯有三水的淼。” 他现编的。 霖川笑了笑,“好。” 也不知好在哪。 美女的边还没沾到已经被拦了两道,他识趣地看了眼萧谢,“表…弟~我去车上等你。” 带着行李走时还不忘向苏清抛了个意犹未尽的媚眼,“下回见咯~美女~” 苏清盯着对方背影失笑,“你哥挺有趣啊。” 何淼托了托腮,“你哥车不错啊。” 萧谢扶额,早知他‘哥’这么扎眼,还不如别让他来… 若捋着家谱来算,霖川祖上和萧谢的母亲谢家祖上是连着亲的,因此两人确实是八竿子够得上的远房表兄弟关系。 萧谢的母亲是谢家独女,从小跟着父母打理产业,霖川的祖父霖明健是谢家三代人的律师,因而谢霖两家交往频繁,年仅相差四岁的萧谢与霖川打小也经常见面。 只是萧谢五岁那年,刚离了婚的谢菲独自带着儿子回到了她的出生地英国,虽然谢霖两家私下还有联系,但年幼的萧谢与霖川再没见过面。 直到四年前,难以摆脱抑郁症折磨的谢菲最终选择了自杀,清冷的葬礼上,萧谢一身素黑,盯着母亲的遗像一言不发,孤独清瘦的少年背影是霖川隔了十年再次见到萧谢的第一眼,也是至今难忘的一眼… 此时,何淼跟去了霖川身边研究车,苏清上前对萧谢说,“这些日子多谢你帮何淼辅导,也变相帮我带‘孩子’了。” 苏清今天没去公司,还亲自准备了丰盛的午饭。 “也…多谢你们的款待。高考前,我会继续帮他辅导。” “是吗!但无偿辅导对你很不公平,费时又费精力的活,不如按时间收费,公平又合理,费用我出,时薪你定,你觉得怎么样?” 苏清说这番话时,眼里透着光,像是一件教她极头疼的事终于得到解决的松了一口气。 好似何淼的未来有了指望;也好似萧谢的付出有了等价补偿。 可听到这番话的萧谢神色微黯,他的善意,无论是为了何淼,还是为了苏清,都不是为了任何形式的回报。 “当然,如果你到时候觉得太辛苦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毕竟辅导何淼不是你的义务,你出国的事也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准备呢。” 她以为萧谢会去保送的学校。 “没关系。”萧谢急忙回道,像是担心苏清要与他划清界限,他又说,“时薪…你定。” 想同她维持一种联系,却以一种不喜欢的方式… “好。要是遇到不顺心的事,过来找我。”苏清想了想,加了句长辈的口吻,“要是何淼欺负你了,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那你呢?遇到不顺心的事会想到找我吗?” 萧谢问道,冬日的和煦明朗,微寒的午后清风拂过萧谢的面颊,卷起他几缕乌黑的额发,塑得眉宇深沉。 低沉的话音凿地,空气仿佛随之凝滞了几秒。 苏清唇间微动,轻抿了抿,改成了客气的微笑,“不早了,你们该出发了。” 她不是木头,看得出萧谢对她的好感。 从上次萧谢拿了她的白酒,在她面前强调他不是小孩时,苏清就明白了。 明白自己是萧谢青春懵懂情感中的一环,这种对年长异性的爱慕很正常,像是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过眼云烟后不过尔尔。 可萧谢并不这么认为,反而苏清的回避使他明白了一点,他抛出的问题在她心底生了涟漪,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她脸上看到了纠结,纠结如何藏匿她最真实的想法。 她骗过了自己,没骗过他。 … 捷豹敞篷驶进了机场路,霖川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萧谢,开启话题,“听我家老爷子说,你同意将手里萧恒集团的股份出让给萧宏英了?” 萧宏英是萧家老太太的长女,次子萧宏峰是萧谢的生父,幼女萧宏惜是萧谢的小姑。 路两旁的梧桐匆匆掠过萧谢无波无澜的眼底,面对霖川的确认,萧谢淡淡‘嗯’了一声。 霖川瞄了萧谢两眼,带着诧异,“还以为是我家老爷子逗我呢,你这招够狠的啊!听我家老爷子说,当年你爸…呃…萧宏峰还没接手萧恒的时候,是萧宏英跟着萧老爷子打下的萧恒,但最终萧老爷子还是把家业给了萧宏峰。如今你把手里的股份给了萧宏英,不明摆着是要逼萧宏峰退位吗?” “那要看我那位‘大姑’能不能在合同期限内凑够这次转让的出资。”萧谢不紧不慢回道。 霖川眯了眯眸,啧啧叹声,“不知道的都以为你姓‘萧’,其实骨子里是随了你外公姓‘谢’才是!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家老爷子说的,他这是在夸你呢!” “他还说了,但凡谢老爷子多活几年,也不会让你妈嫁给萧家。你妈从萧家出来后,但凡谢老爷子还在世,如今江城商界也不会有萧家的立足之地。” 见萧谢不接话,霖川半开玩笑又说,“话说回来,你往后改姓的话,那是叫‘谢萧’好呢,还是叫‘谢谢’好呢?” 倏地他眉头一紧,“算了!你可千万别改姓!你家萧老太太肯定不答应!萧家门里头我最怕的就是她!肯定会说是我背后怂恿!听说她现在身体还挺硬朗的,十四年前追了三条街打我的事,我现在还刻骨铭心呢!” 想起这段往事,萧谢勾唇,“改姓的事,我会好好考虑。” “……”此时的霖川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别!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可真是闲得慌,和十四年前一样!” 十四年前,霖川九岁,那一天他是真闲得慌,趁着大人的疏忽将五岁不到的萧谢从老洋房带了出去。 目的很简单,就为了坐趟公交,像他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富少爷,出门专车接送,哪里体会过人间疾苦,于是就奔着‘人间’去了。 最终被挤成了疾苦的狗,下车时还把萧谢给弄丢了。 萧家唯一的孙子丢了,罪魁祸首霖川被老太太追着赶了三条街,边找孙子边揍他。 霖老爷子也没敢帮自己孙子,毕竟萧老太太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没把他孙子吊起来抽已经算是念着情面了。 最终他们是在警察局见到萧谢的,看着正被漂亮警察阿姨们投喂食物的萧谢时,霖川身心俱猝。 回忆往事的霖川含泪摁了摁眉心,这时车子进了机场停车场。 停完车,入了VIP休息室,霖川从公文箱里拿出几份资料。 最上面一份是拍卖图录,他递给萧谢,脸上是难得严肃的神情,“你看中的帝王玉翡翠三件套,预展时鉴定过了,极品的翡翠,配得上‘帝王玉’的称号,起拍价八千万。” “打听了一下,五六个富商都很有兴趣,没个九位数你拿不下来。要么不去你家老太太的寿宴,这次去可真是大手笔啊。” 霖家是谢家的律师,与其说霖川这次是来陪萧谢去H城的冬拍会,不如说,他是在陪客户出差。 “她老人家喜欢玉。”萧谢回道,看完资料后,他将图录翻开两三页,展开的图是一支白玉簪,玉质温润,晶莹剔透,簪首是上扬的祥云如意,簪身是浅浮雕蟠龙纹。 见此,霖川又说,“我见过几万到几十万不等的古玉簪,但这支先秦时期的玉簪不一样,虽然比不上帝王玉,但它贵在没有断裂和瑕疵,可以说它本身就是完美的成品,又被历代主人完好保留至今,属于稀有了,比一般的古玉簪更值钱,起拍价在两百万。” “我猜你肯定不是送给老太太的,太清素了,她老人家不喜欢。说说送给谁的?” 霖川上前八卦地凑了凑,“让我猜猜,这种素白玉簪一定要有古典气质的美女才能驾驭,骨相要柔美清雅,眉眼一定要惊艳,不然整体就都偏素了。” 像在拼凑一幅美人图,话落的瞬间,霖川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苏清的脸,他恍然大悟,“是刚才的那位大美人?” 萧谢侧着头看他,像是在看戏精表演,自己就做了打开图录的动作,他能连着生出这么多台词… 根据萧谢对他的了解,霖川并不喜欢当律师,用他的话说‘沉闷古板’。 大学是被父母绑进的法学院,考律师证的时候是被他爷爷摁着头送进去的。 人家在答题,他在算分数,盘算着比及格线差个两三分,向老爷子交代自己‘火候不到’时显得没那么假,毕竟自小在律师世家耳濡目染长大的。 结果他两张卷子踏着及格线过了。 霖川至今都想不通,到底是哪两题做对了! 第16章 大幺蛾子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人潮涌动的长途汽车站,苏清同何淼一眼就认出了李芳与何章国。 何章国是周正憨实的庄稼人模样,五十多岁,背着大麻袋立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李芳手里提着两个大包,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走近时,苏清见她比上次见面时鬓角多了些白发,鱼尾纹也深了些,心想着,半年不见,李女士怎么老了许多。 上次给她带的那些护肤品用完了,还是根本没舍得用? 一起带给她的保健品估计也不肯吃。 何淼上前兴高采烈地喊着‘爸妈’,接过了他妈手里的东西。 被打断思绪的苏清上前也喊了声‘妈,何叔叔’。 因重逢,李芳笑得合不拢嘴,何章国憨憨实实地点了点头。 苏清打开后备箱,两只大包被何淼放了进去,何章国站在边上,瞧着自己的麻袋底渗出土泥,又瞧着眼前的大白车,干净又漂亮的,心想着弄脏了可不好。 他正想脱了外套先垫进后备箱里,却被苏清叫住了。 “何叔叔,这袋子里装的是我最喜欢的红薯和芋头吧。”她微微笑着,伸手去提麻袋。 何章国愣了一下,帮着苏清将麻袋提进了后备箱。 晚饭是苏清和李芳一起准备,何章国蹲地上削完土豆就被他媳妇赶出了厨房,儿子去楼下买酒了,客厅就他一人,他没舍得坐在米白色的真皮沙发上,搬了个小凳,老老实实守在角落。 李芳在洗菜,手背上是陈年的烫伤白疤,瞧着有些触目。 苏清在边上切菜。 何淼同苏清长得不太像的原因是,苏清像娘,何淼像爹。 李芳年轻的时候是个方圆百里的美人,只是常年务农,皮肤被晒得黝黑,村里人叫她‘黑玫瑰’。 如今他们搬进了城里,乡下的几亩地何章国会抽空回去忙,李芳只负责管着城里的一家小超市,皮肤比年轻的时候白多了,人也比年轻时富态了不少,周围人都说是何章国会养老婆。 此时李芳凑到女儿身旁,皱眉道,“人家李玮多好的条件,公务员的铁饭碗,又是同乡,知根知底的,你也老大不小了,错过了他,以后有你哭的!” “我才刚过24,哪里老大不小了?”苏清觉得,她一定是和李女士八字犯冲,讲两句她就上火。 “什么24!你去年就虚岁24了!今年25!下个月过了年就26了!在老家都抱俩孩子了!” 苏清切菜的刀一停,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她,“我说李女士,才一分钟你就给我蹭蹭蹭地加了两岁,咱俩能不提年龄的事吗?” “好,不提也行,你一口一个‘李女士’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坐在客厅的何章国对娘俩的沟通模式虽然习以为常,还是不自然地抓着膝盖。 余光发现了身旁柜子上的白掌,何章国只对庄家熟,不识得盆栽的种类,就瞧着叶子油油绿绿的,被养得很好啊,仔细看的话,一圈嫩叶当中长出了一小卷白色的叶芽。 “我听说李玮这次元旦放假不回家,小伙子一个人在这里过节也怪可怜的…” 李芳话到一半就被苏清拦住了,她严肃问李芳,“你不会是要叫他过来吧?” “好歹人家喊我一声阿姨,快元旦了,大后天晚上叫他一起吃个饭是应该的。”李芳说完心虚地咽了咽唾沫。 苏清气得眯了眯眸,“好,你叫,那天晚上我正好加班。” “元旦你加什么班?” “被你逼的。” 这时何淼买酒回来,同他爸互对了眼神就知道家里氛围不对。 如果有人能压得住她姐,那就一定是他妈,如果他妈和他姐吵起来,那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当池鱼! 这是何淼同他爸在这个家的生存之道。 好在苏清同她妈之后再没吵架,而是一整个晚饭双方都没再说话。 吃过晚饭,何淼给父母腾出了房间,自己搬进了萧谢曾经住的小房间。 临睡觉的时候,李芳拿着一叠东西进了苏清的房间,进来的瞬间,她难掩吃惊地问,“外面挺干净的,怎么就你屋里这么乱?” 说完就开始给女儿收拾房里乱七八糟的文件。 苏清放下手上的工作,没好意思回:外面那么干净是之前被别人整理的。 “你长途过来累了一天,别忙了,回头我自己整理,大都是我工作上的东西,你也不知道哪归哪的。” 李芳想了想,在苏清床边坐下,她将手里的信封递出,“这里是五万块,淼淼新学校的学费都是你出的,我知道私校贵,全部的暂时拿不出来,一点一点还你。” “不用给我钱。”苏清看都没看信封,心里突然明白了,怪不得半年不见李女士瞧着沧桑了不少,估计是为了这五万块。 想到这里苏清又强调了一句,“我也不缺钱,我是他姐,应该出的。” “不缺钱也拿着。”李芳把钱往床上一放,犹豫了一会又说,“我不叫陈玮过来就是了!你少加点班!天天加班天天加班!我不就是想找个人让你别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嘛!” “你一个人在外乡,找个知根知底的陪着你,生病了,累了,难过了,有人在你身边,不比你一个人死撑好啊?” 等李芳把想说的都说完,苏清才回道,“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一个人挺好的。” “你这死孩子!”李芳正要上情绪,苏清忙说,“打住!您先控制住,睡个好觉明天再接再厉骂我,不然反反复复就那几句,我耳朵都起茧了!我去洗澡。” 她说完就拿了睡衣进了卫生间,临走时拍了拍李芳的肩,弄得李芳哭笑不得。 … 12月31日一大早,何章国正在给白掌浇水,听到他媳妇在阳台上偷偷摸摸同人打电话。 何章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想自从刚来的那天娘俩吵过一架,之后他媳妇没再在何淼他姐面前提起陈玮的事,所以两天过得异常和睦,和睦得他心里发慌,就害怕他媳妇要憋着放什么大幺蛾子! 何章国的预感没错,一大清早陈玮迷迷糊糊地被李阿姨的电话吵醒,叫他今晚去吃饭,陈玮知道苏清的态度,起初是委婉拒绝的,但最终没拗得过固执的李阿姨… 李芳这边刚满心欢喜地挂了电话,何章国想了想,上前好心劝了句,“孩子不喜欢,你就别在当中硬参和了…” 李芳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孩子自己懂什么?小时候淼淼不喜欢吃肉,还不是被我硬逼着吃肉,你看他现在长多壮实!清清小时候…” 她顿了一下,一时没想到好例子,倒是见到何章国衣袖上的扣子松了,“扣子快掉了,脱下来我帮你补补。” 李芳补完衣服,刚咬断了线头,见到苏清同何淼相继走出各自的卧室门。 李芳一边帮着丈夫穿上外套,一边清亮地喊他们,“清清起来得正好,早饭差不多好了!淼淼快去刷牙洗脸,别等得早饭都凉了!” 一家人坐着吃早饭,苏清喝了口粥说,“我等下去一趟公司。” 李芳和颜悦色道,“好!没事!没事!你只管去安心工作,记得按时回来吃晚饭就行!” 何章国心虚地瞅了一眼儿子,他儿子正在大饼包油条,没接到他爸的情报。 “要不今晚在外面吃吧…” 苏清还没说完,李芳赶紧说,“别!节假日出去吃,人又多,菜又贵!还不如家里自己做!有妈和你何叔叔在,你只管回来吃饭就行了。” “那我回来的时候带些熟菜。” “也好!带个烤鸭,卤牛肉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带吧。” 何淼刚咬了一口大饼油条,抬头就对上了他爸的讯号,嘴里的食物差点噎住,瞄了一眼他妈正喜上眉梢的模样,默默叹了口气… 大过节的…给条活路吧… 第17章 疤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陈玮下午四点多到了苏清家,左右手都提了礼,就当来给长辈提前拜年了,按理来说也是应该的。 苏清还没到家,李芳十分热情地迎接了他。 她去泡茶的功夫,何淼做贼似的凑上前,在他爹眼皮子底下给陈玮打了剂心理预防针,陈玮这才知道苏清不知道他今天要来。 何淼不敢同他姐通风报信,既得罪了他妈,又在他姐面前没得着好,不如让陈玮去知会他姐,毕竟来者是客,她们不能对他下狠手。 苏清出了公司就开车去了当地有名的熟菜店,正等着取菜时,顾敏的男友蒋行尧来了电话。 “苏清,顾敏同你在一起吗?” 蒋行尧的声音听着焦急,苏清蹙眉,“你们又吵架了?” “没吵架,有误会。” “多大的误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回道,“挺大的…说来话长。” 苏清看了一眼正在玻璃窗内切烤鸭的店员,她挪了几步去了人少的地方,定定问他,“前因后果讲一遍,我得知道该不该帮你。” “这事吧,怎么说呢…”蒋行尧理了理,“我妈之前一直想撮合我和王君媛的事你知道吧?” “嗯,听顾敏提过。” “她其实看上的是王家在萧恒集团的股份。我妈是萧家长女,我舅还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我妈已经跟着外公着手萧恒上市了,但外公最终还是把萧恒给了我舅,这事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我妈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 “现在难得有个机会,我舅的儿子要把手里的持股转让,是个不小的数目,我妈有王家的支持,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她和王家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没经过我同意,我和王君媛要订婚的消息就已经被放出去了。” 苏清:“订婚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没有回答,苏清又问,“你没第一时间让公关部澄清谣言?” 蒋行尧没有反驳,苏清冷笑,“你是鱼和熊掌都想要啊!” “我妈多年的心结,我想帮她…” “帮她?还是帮你们蒋氏企业?蒋行尧,利益当头,别装什么圣人!” 这时熟菜店内在喊‘197号的打包好了’,是苏清的号,她没挪步,“顾敏那边我会去找,蒋行尧,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想想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说完,苏清掐了电话,取了熟菜后她回到车上开始拨顾敏的号码,不出意外的关机。 顾敏不上班的时间大都在外面玩,但苏清经常加班不太陪她,况且顾敏有男朋友也不需要她陪。 蒋行尧应该是把他知道的能找到顾敏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包括她父母家,实在找不到人才敢来找的苏清。 苏清找到了顾敏助理的号码拨了过去,“小陆,抱歉,假期在家还打扰你,我想麻烦你把顾敏最近去的新店地址发给我,包括她健身,美容,吃饭,唱歌,购物什么的,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发我信息,我等下要开车,谢谢,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反正一时半会没头绪,苏清决定先把熟菜送回家,省得李女士也来找她麻烦。 车子刚到小区楼下,陈玮来了电话,他是躲在卫生间偷摸打的,声音小得可怜,“苏清,发你信息看了吗?” “刚在开车,怎么了?” “我在你家…” 苏清:“……” 苏清提着熟菜上去了,进了门,搁下菜,鞋都没脱,看了一眼客厅里因为她的出现而瞬间凝滞的几人,她知会了一声,“菜买回来了,你们慢吃,我有事先出去。” 处理顾敏的事。 李芳赶忙上前拉住她,“又要去加班?大过节的哪有那么多班可加的!” “不是加班,是别的事。” 苏清说完正要抽身,李芳不肯放人,索性关上了大门,说,“别的事都先放一放!难得陈玮在这里,一起坐下聊聊天!” 苏清:“聊什么?” “聊兴趣,聊爱好,再不济,你同他聊工作也行啊!” 李芳的言直口快完全没避讳三米外,坐在沙发上尴尬抓自己膝盖的陈玮。 “李女士,我觉得我和你有必要聊一聊。” 苏清脱了鞋,拉着李芳进了自己房间,就留下客厅里三个大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陈玮弱弱说了一句,“趁李阿姨不在,要不,我先走吧…” 他想说‘跑’。 一进房门,李芳先开口,“没经过你同意把人叫过来是我的不对,既然人都来了,你能不能态度好一点。” 苏清站在床边,控制着情绪问她,“我刚才态度还不够好?” “要是不够好,在楼下接了陈玮的电话就直接掉头走人了,也不至于特意上来给你们送菜!” 她又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硬要撮合我和陈玮,你觉得他好说话,能沟通,你就想找个这样的人夹在你我当中,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了,是吗?” 李芳抿了抿唇没接话,背对着苏清坐了下来。 苏清上前一步,“我不需要陈玮这样的存在,我们之间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活,我也不给你添堵!大家客客气气,相安无事!行不行?!” 铿锵的话音碰击在冰冷的墙面,像一柄利刃,剖开了彼此避而不谈,却持久难愈的伤疤。 一直背着身的李芳默默沉下头,抬手抹泪时,手背上那块显眼的烫瘢刺得苏清心口闷闷地颤。 李芳轻吸了口气,微声开口: “清清,我知道你怨小时候我一直把你丢给你奶奶,可那时候日子穷,我同你何叔叔两个人必须要去城里打工…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每次我要去城里,你就追着我不让我走,两只小手抓着我的衣角,抓得可紧了,掰都掰不开…我一边掰一边哭,心里也舍不得啊,可我还是挣开了你的手,也不管你哭得有多伤心,我还是走了……“ “我走了,我想着吧,再过几年,过几年就好了,过几年就有条件了,就能把你接到我身边了…可慢慢的,慢慢的,你就再也不追着我了…你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心里难过,难过就想着吧,没关系的,等以后有条件接你到身边来,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的…就这么熬啊熬,熬啊熬,好不容易熬到有条件了,可你也出国了……” “我又和自己说没关系的,等你读完书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可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国了吧…你又选择在外地工作……” “你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去国外读大学也没让家里出一分钱…回来没几年,有公司…有房子…有车子…多好的姑娘啊…我说出去人家都羡慕我有你这么争气的女儿。可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啊…以前不容易…现在也不容易…” 李芳顿了几秒,颤着声,“是妈给你添麻烦了…” 柔弱的八个字,沉得像把石锤,凿得人血肉生疼。 苏清蜷着手微颤,转向门口,母女都背着身,谁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直到临近门的人挪了一步,低说了声,“我真有事…今晚先不回来了。” 淡如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清出了房门又出了大门,径直上了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她轻吸了一声带着鼻音,很快被引擎发动的声音掩盖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当年李芳抛下了她… 而是那一天,她听见奶奶同李芳在说话,婆媳俩的私密话,苏清听到了… 何章国才是李芳原本想嫁的人,而苏清的父亲是个浑蛋,是他酒后强了李芳才有了苏清。 之后,李芳再次离开去城里打工,苏清没拉她,再也没敢拉住她… 何章国,何淼,才是李芳真正的一家三口,苏清就像李芳手上那块不该存在的烫瘢,那是小时候苏清的父亲发酒疯要将热汤泼到女儿身上时,李芳用手去挡留下的。 苏清知道真相的那天,那块疤从李芳手上烫进了她心里… 似裹胁了刀刃在心肉里翻搅… 许久之后,白色的车影驶离了小区,而五楼之上,何淼站在阳台眼底微黯,轻叹了一声。 第18章 不要也罢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苏清是在皇庭会所的KTV大包间里找到喝得微醉的顾敏。 进去时的场景可谓是众星捧月,七八个小鲜肉陪着她唱一首歌。 “清清你来啦。”顾敏对苏清的到来并不吃惊,得意地挑了位小哥领到苏清身边,显摆似地说,“这位怎么样?是不是很符合你的审美?” 她将小哥的脸抬高45度又说,“你仔细瞧瞧,这个角度像不像你们家的小萧同学?” “你有病。”失去耐心的苏清冷斥她。 “我是有病!浪费这么多年在一个男人身上真是脑子进了水!苏清,有时候我真佩服你,你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和不要什么!即使你喜欢姜瀚然,可一旦触及到你的底线,你可以铁石心肠地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苏清,我要是有你一半的魄力,那我顾大小姐如今也不会活得这么窝囊!!” 顿了几秒,顾敏踉跄了几步走到点歌台,拿起话筒,“接下来这首‘一个人的精彩’!送给我最亲爱的苏小姐!” 前奏响起时她苦笑了笑。 苏清转身对边上的小哥说,“你们先散了吧,费用照结,责任我付。” 包间里的人相继出去时,顾敏瞄了一眼坐在离门口不远的苏清,就见她举起啤酒兀自喝了几口,眼神似有似无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唱完三首歌,顾敏一口气喝掉了手上的酒,又开了瓶新的,一双高跟鞋走得四不平八不稳地来到正在看手机的苏清跟前,“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苏清的目光从外卖页面回到了顾敏身上,不冷不热地说,“坐好,今天的事还没完,我们得有个说法。” 随后当着顾敏的面拨了蒋行尧的电话,切了公放。 顾敏没拦,索性往沙发上一躺。 是啊,是要有个了断,好歹顾大小姐的脸面不能全给丢尽了。 电话一接通便传来蒋行尧的声音,“喂?苏清,你找到顾敏了?” “我点了几份外卖,你过来的时候帮我带过来。” “拿外卖?哦…好。你地址说一下。” “东大街的生煎馒头,南狮路的鲜肉大馄饨,西石子巷的烧烤,点单留了你的电话,名字叫‘又蠢又渣’,就这么多了,拿到东西我再告诉你地址。” “……”蒋行尧,“大姐,东大街的生煎店里也卖大馄饨!西石子巷的烧烤这个点过去太堵了!还有,你起的什么破名字!” 在边上一直不发声的顾敏,没忍住笑了出来。 蒋行尧显然是听到了顾敏的声音,忙改口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拿外卖,马上就到!” 苏清挂了电话,看了一眼还挂着笑的顾敏,叹了口气问她,“这就气消了?” 顾敏笑容一敛,“消个屁。” 苏清喝了几口啤酒,说,“有些事能忍,有些事不能忍,想不清楚的话,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蒋行尧是顾敏高中大两届的学长,顾敏高中毕业后两人确定关系,跨国异地了三年,之后三年同城。 蒋行尧的母亲一直看不上顾敏的暴发户出身,而蒋行尧也没能很好地处理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两人分分合合了六年,但彼此都没换过旁人,算起来也是种专一了。 顾敏暂且回避了苏清的问题,挨近她问,“你在外面找了我多久?” “几个小时吧。” 顾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严肃说,“对了,你妈不是来了吗?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苏清有气无力地看着她,“你觉得你这话现在是不是说得很没良心?闹了一晚上,我外卖都没吃上一口你就赶我走?” 她真是被顾敏气得胃疼,蜷缩到沙发上,背过身,软了语气又说,“我…今天没脸回去。” 顾敏轻抚着苏清的后背,“又同你妈闹僵了?今晚就住我家吧。我也觉得挺累的,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越来越不是自己了,想休息一下,去外面转转…” 苏清眨了眨眸,“也好,给你半年时间,好好调整,半年之后,公司需要你。” 顾敏低笑,“才这么短的假,苏老板,你也太小气了。” “那就三个月。” “……” … 蒋行尧来时,顾敏已经被顾父接走了,苏清的安排。 此刻,看着空荡荡的包间,男人有些愤懑地问,“既然人不在,为什么还要折腾我跑了大半个城赶过来!” 苏清神色冷漠地坐在沙发上,问他,“订婚的事,你是认真的?” 蒋行尧有些烦躁地松了领带,回道,“现在整个江城都知道我们蒋氏企业要收购萧恒股份,这时放出同王家联姻的风声,让别人觉得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那么蒋氏名下的几家公司近期的几笔投资会很快入账,想同萧恒未来董事长合作的人都上赶着分一杯羹,就连几家银行的贷款审批也流畅了不少。一旦资金到齐,收购完成,王家也得了利益,往后订婚的谣言再慢慢澄清。” 苏清压着情绪问他,“从头到尾,你考虑过顾敏的感受吗?你要订婚,她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让人嘲笑。你将来辟完谣,让她再腆着脸同你一起?别人会怎么说她?” “这已经是最好的权宜之计!一边是我妈,一边是我女朋友!苏清,你要是我,你怎么选?!” ‘嗒’的一声高跟鞋踏在地砖上,挟着怒的回音在空阔的包间内循环,苏清立在蒋行尧面前,一字一句回,“最起码我不会利欲熏心!不会用伤害一个人的方式去成全另一个人!” “苏清,你也是生意人!生意人没有不利欲熏心的!这么好的机会,我妈不想放弃,我也不想!” “好!”苏清咬了咬牙,“白天我说过,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我叫你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这就是你的答案?” 蒋行尧攥拳,不做声。 见此,苏清拿出了手机,界面显示一直在和顾敏通话。 顾敏坐在副驾上听完了所有,苏清说得对,她太心软了,如果这些话由她自己来问,那个男人必然又拿些甜言蜜语把她哄骗过去。 轻吸了口气,顾敏默默按了挂断,随后关机。 她打开车窗透了透气,漆黑的夜色深得浓郁,寒风教她的脑子清醒了很多。 “囡囡,这种男人不要也罢!”顾父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他刚才几度想开口骂人,都被顾敏拦下了。 顾敏关上了窗,随风而起的短发堪堪沉落,笑容不到眼底地说,“爸,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 蒋行尧走后,苏清在包间又坐了一会,摸着饥肠辘辘,目光扫了眼桌上凉透了的外卖,正在犹豫要不要吃时,何淼打来电话,告诉她爸妈正在收拾行李,赶明天一早的大巴。 他会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让苏清不用担心,又问她今晚回不回家,再过几天新春过节回不回老家。 苏清都给了否定的回答。 电话挂断后,她打开外卖就着啤酒开始吃东西。 空荡荡的包间内,她吃得像是个饿了几天的人,她确实饿了很久,甚至有些胃疼。 … 苏清走出会所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路旁的酒吧依旧热闹,人群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新年零点到来,仿佛零点之后,一切真的能焕然一新。 但苏清知道,并不是这样。 今夜的零点和往日的每一个零点没有区别,乌糟的生活会继续,繁忙的工作也会继续,她的解药依旧是自我麻痹。 她不可能在知道所有真相后,还能抱着李芳说,‘来!让我们做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女吧’。 她做不到… 她还没有找到与自己和解的方式。 天桥的夜风吹得苏清眼眶里的红润消散了不少,抬眼是一家电影院。 她想起顾敏说过最近在上映一部皮克斯的动画,她想也不想就往电影院的方向去了。 看一场电影,也许出来后,她没多少温度的心也没那么难受了。 … 中式风的客厅,连墙的红木橱柜里是多国语言的精装书,整整齐齐,却又满满当当。 静谧的空气里只有时间淌过后的滴答声,悠闲的秒针又一次完整走了一圈,分针慵懒地划到了数字6。 再过30分钟就是新年。 这里的时间仿佛比外面的喧闹慢了许多。 萧谢合上书,拿出手机点开苏清的微信头像,发了一分钟呆。 是发个短信问候新年,还是直接打电话? 这样的日子,她可能和陈玮在一起,短信不会打搅到他们; 可私心又想亲口同她说‘新年快乐’,毕竟能同她打电话的理由并不多。 正纠结着,萧谢的小姑萧宏惜从旋转扶梯下来,金丝边眼镜,微卷的短发,足具古典书香气质的优雅面容,她将披肩轻拢,温婉笑道,“小谢你还没睡啊,能同你聊一下关于股份转让的事吗?” 萧谢放下手机,淡声道,“好。” 第19章 新年再见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窗外的夜色浓如泼墨,秒针施施然滑过半圈,客厅内,温橘色的暖光也浸不透两人身上的清冷与疏离感。 “虽然我从不参与集团的事,还是想替董事长问一句,关于这次股份转让,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萧宏惜口里的董事长是萧宏峰。 萧谢与萧宏峰关系冷淡,萧董事长便只能托妹妹过来传话。 “四年前再见到小姑,您当时就叫我‘小谢’,而不是‘小萧’。对于萧家,我知道您同我是一样的态度。”萧谢回道,语气清洌。 萧宏惜取下金丝边眼镜,揉了揉眉心,慢悠悠戴上又说,“蒋行尧今天联系过我,他想和你谈一谈。” 如果萧谢没遇到顾敏,此刻听见‘蒋行尧’三个字还需要想一想是谁,毕竟十几年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表哥’。 “如果是关于股份收购,他应该直接联系霖老,一切按正常流程。” 听出萧谢的干净利落,萧宏惜起身,“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她走向酒柜,为自己倒了杯睡前威士忌。 回到房间的萧谢看了眼手表,11点45分。 以往的新年零点对他来说并无意义,可这次不同,即便知道是私心作祟的任性,他还是决定打电话。 何况她只当他是小孩,小孩本就该任性的,不是吗。 他勾了勾唇,成功说服了自己。 萧谢单手插兜立在落地窗前,别墅小区的夜景沉寂,只有耳畔不断传来嘟—嘟—的待接声,之后的每一声都像是经历了一分钟,直到迟了很久的熟悉声音传来,“你好,我是苏清。” 显然,她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按了接听,匆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醉。 萧谢愣了一秒才问道,“苏清,你在哪?” 这么晚了,喝醉在外? 电话里背景声喧闹,有女声传来‘您的一张电影票,请扫描支付’。 “抱歉,我先付钱。”苏清切到付款界面,切回时,才看到屏幕上萧谢两个字。 怪不得声音很熟。 她扶着柜台走了两步,接着说,“是萧谢啊,新年快乐。” 刚接通时他察觉她微醉,那么现在的声音完全可以听出,苏清是真醉了,因为紧接着‘新年快乐’之后,她打了个很轻的酒嗝。 “你一个人吗?”萧谢问她。 这时候说‘一个人在外面晃悠’的话,听着真的狼狈,但事实上她狼狈的还少吗? 苏清索性编了个谎,“不是啊,同顾敏一起,人很多。” 之前确实和顾敏一起,加上顾父,后来见了蒋行尧,四个人了,不算少… 然后,她问他,“你在哪呢?” 话落之后是许久的沉寂,安静得仿佛刚才与她说话的萧谢只是脑子里的幻觉,苏清木讷讷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黑成了石墨,没电了。 也许萧谢的来电真是幻觉,已经无从证实。 看了眼售票大堂的时间,11:55分,离电影开始还有段时间,她踩着随性的弧线走到角落的休息椅边坐下,伴着周围的喧闹声渐渐睡着了… … 苏清是被烟花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睁眼往大堂外看了看,视角有限,只能见到稀稀疏疏的星火坠落。 也不是特别喜欢看烟花的人,但她起身往大堂外去了,烟火还在继续,她难得有兴致想看一次完整的盛开与消散。 也许是醒得太晚了,也许是走得太慢,最终只赶上新年烟花落幕后散场的人流。 苏清被人海推搡得反胃,她想撤离,但左右行人匆忙,堵得她晕头转向。 直到脚下一空,她整个身子往后跌了过去,却在这时一双手拉住了她。 站稳后苏清刚想向扶她的人道谢,却抑不住胃里翻腾,不及弯腰就吐了出来。 她扑在面前人身上吐的,见到那人胸前都是她的杰作时,苏清觉得光光语言的道歉已经不足以弥补了… “没关系。” 那人先说道,扶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语气里听不出怒,低沉温和的声音十分耳熟。 苏清抬眸见到的果然是萧谢。 笔挺的个子高挑得像棵松树,棱骨分明的五官染了一层寒风里疾跑过后的红晕,衬得他眼眸深黑,藏着墨画里悠远宁静的湖光月色。 多好看啊… 苏清心想。 萧谢脱下外套,翻开干净的内侧,帮苏清仔细擦了擦外衣和手。 抬头见到苏清唇角的污迹,他用身上的衣袖轻轻抹去,笑着问她,“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这场突发事件使得人群纷纷避让,正好为他们清出了一条出路。 萧谢扶着苏清来到人少的地方,他安置她坐下,同她说,“等我一会,我去给你买瓶水。” 生怕苏清没听清,他又说了一遍,“在这别乱走,我马上回来!” 毕竟他刚才在人群中喊了她半天,她却始终没听见,幸好赶在她跌倒前接住了人。 苏清疲惫地点了点头,盯着萧谢跑着离开的背影,她明白了,不是幻觉啊… 他怎么来了呢? 两人之前通话中断后,萧谢回拨提示关机。 想起苏清说是同顾敏一起,他拨了顾敏电话,同样关机。 打电话给何淼没人接,他正忙着同父母一起收拾行李。 最终,萧谢找到了正要回二楼的小姑,问她要了蒋行尧的号码。 他赌一个‘可能’。 蒋行尧接到萧谢电话时有些惊喜,原以为联系他是为了收购合同的事,但萧谢开口问的第一句却是‘苏清在不在他身边’。 蒋行尧透露了皇庭会所,鉴于苏清喝了酒不能开车,萧谢又查了皇庭最近的电影院。 通话中断后的30分钟,他总算找到了她。 …… 萧谢将苏清的车开到她小区楼下,满18岁的暑假他就考了驾照。 下车打开副驾门,座椅上苏清睡着了,侧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萧谢定了几秒,蜷指空悬在她额前,轻轻撩起她散乱的长发,小心翼翼别到耳后,露出了整张凝白的小脸,微微蹙着眉,比几天前憔悴了不少。 像是豆腐雕出的模样,一碰就能碎了似的。 他帮她解开了安全带,动作轻缓地将人背出,上了楼。 过来的时候与何淼通过电话,所以当502的大门一打开,便是整整齐齐等着他的一家三口。 “快,淼淼,先把你姐接去房间。” 李芳说着抢先上来帮忙,同何淼两人一起将苏清弄进了房间。 人声乱哄哄过来,又匆忙忙离开,余留下萧谢木讷讷立在门口,手里捏着沾了污的外套,不知现在是该直接走人呢,还是等里面人忙完打个招呼再走? 何章国上前客气又腼腆地笑了笑,“淼淼他同学…进来坐坐吧,喝杯茶再走!” 挂钟显示的是凌晨两点多,怎么说都不该是喝茶的点,但中国人的待客就是来杯热茶的。 萧谢最终带上门,有礼貌地回道,“谢谢何叔叔。” 何章国再回来时端着热茶,见到萧谢坐在他经常坐的矮凳上,一双大长腿显得十分局促,被吐脏了的外套搁在膝盖上,裤子上还残留着污渍,想是怕弄脏了家里。 他搁下茶说,“我让淼淼找一身衣裳过来,你将脏衣裳放在这里,等洗好了再来拿。” “没关系,都干了。”萧谢微笑回道,目光快速扫过客厅,没看到白掌,已经好几天没给它浇水了,便指着柜子问道,“这里原来有盆白掌…” 何章国反应过来后忙点头,“哦对!在阳台呢,那盆花叫白掌啊?” “是的。它不喜欢阳光直晒,不能放在阳台。” “好,我去拿进来。” 何淼被赶出房间,因为李芳要帮女儿换衣服。 出来时见到他爸同萧谢围着盆栽聊得很投机,总体是关于白掌开花的事,何淼走过去,听着两个‘老花农’讨论心得,愣是一句也插不上嘴。 离开时,萧谢穿的是何淼的外套,他自己的那件被李芳扣下了,说是一定要帮他洗干净了还给他。 何淼一路将萧谢送上了计程车,到家时李芳同何章国还守在客厅。 李芳上前问他,“他就是一直给你辅导功课的那位同学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李芳夸赞道,“小伙子人真好!长得也精神!该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的。” 转而李芳又问,“那他告诉你今天是怎么遇到你姐的吗?” 何淼有些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是晚上碰巧遇到的。” “碰巧?那还挺巧的…真多亏他了!”李芳说着有些担忧,这幸亏是遇到了熟人,不然也不知道她女儿一个人在外怎么办呢,可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女儿心情不好才在外面喝酒… 她抿了抿唇,走向洗衣间,“你们睡吧,我先把衣服洗了。” 萧谢下了车进了别墅区,他从何淼口里知道了苏清今天与她母亲吵架离家的经过,家庭难题作为外人的他很难帮上忙。 但从私心来说,他得到一个好消息,苏清没有接受陈玮。 高树林立的石道上,清辉的月色透过香樟树叶,落了一地碎玉,瞧着清冷疏陌。 可此刻的萧谢不这么认为,他兴致极好地快了两步轻一跃便触到了高枝,满地碎玉被振得颠簸,逗得萧谢低低笑了,露出了一排好看的白齿。 他决定先跑个几圈再回去。 第20章 小狐狸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苏清在家冲了杯咖啡。 昨天李芳夫妇带着何淼一起走了,她开车送的,一路上母女话不多,最后彼此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大家客客气气道了别。 是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苏清立在阳台发了会呆,抬眸见到那件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男士运动外套,已经干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洁癖症患者被吐了一身,可真遭罪啊。 应该把衣服还给人家,但又想被吐过的回忆在上面,不知那孩子还要不要了。 苏清看得出萧谢家境优渥,不是普通的经济富裕,更像是某种世家出生。 一方面体现在良好教养的绅士感;另一方面从选择的手表也能看出,是款外观低调的精工机械表,光是这款英国手表牌子的悠久历史,也足够用来代代相承了。 苏清家境普通,从步入市重点初中,省重点高中,再到留学,之后工作,遇到种种人群,一路走来,她深知什么是难跨越的阶级差异。 况且,那孩子的年龄太小了… 又想起李芳走时叮嘱过,‘抽空请萧谢吃顿饭吧,替妈谢谢他帮助何淼,也谢谢他送你回来。’ 苏清回道,‘何淼的事让何淼自己去谢。’ 至于她的感谢,也不一定非要请别人吃饭这种老套路。 于是她索性去萧谢经常穿的运动品牌店买了两件同尺码,但不同颜色的赔给人家。 回到车上,她发了条信息:【你好萧谢,那天谢谢你,我把外套给你送过去,什么时间有空?】 萧谢收到短信时正在一家咖啡厅里,他打字回道:【后天我去取。】 放下手机,蒋行尧匆匆从外面进来。 萧谢那天问苏清下落时承了对方的人情,便顺了蒋行尧的邀约。 蒋行尧在店内环顾一周,很快发现了萧谢。 小时候萧老太太抱着萧谢时就说过,父子俩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如今看来,老太太一点没错。 于是蒋行尧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萧谢,随后发现,要是硬说父子俩哪里不像的话,那就是眼睛了。 蒋行尧大多是不敢直视他舅舅萧宏峰的,他沉冷,浸淫商界多年,眸光深邃凌冽。 而萧谢的眼睛可能像他母亲,淡泊里又透着温和。 但同萧谢接触的一小时后,蒋行尧失望地意识到,做生意方面,萧谢同他爸如出一辙的不讲情面,毫不通融! 股份收购的期限还剩一个月,蒋家的资金链突然出了问题,所以才急迫放出和王家联姻的消息,这一点蒋行尧昨天没如实告诉苏清,收购的行为是有赌的成分,但豪赌才能豪赢! …… 到了后天,正是小年夜。 苏清梦游似地起床进了浴室,洗漱完又放了热水,泡在浴缸里玩俄罗斯方块。 对于这款不太需要技术的游戏,她极有耐心,不被打扰的情况下,可以乐此不疲地耗上半天,算是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萧谢来了电话,人已经到了门口,于是苏清让他进客厅等。 裹着浴袍出来的苏清见到正在给白掌浇水的萧谢时,有些吃惊。 今天难得没穿运动服的萧谢,一身黑色大翻领双排扣西装大衣,没膝的长度配上186的身高显得优雅且大气。 平稳的肩线与厚重的面料感衬出他胸膛硬挺,因配合正装而略往后梳的额发露出了贵气的额骨,整个人清隽挺拔且深沉内敛。 “这一身很适合你!晚上有活动?” 苏清上前,手里提着购物袋,装的是要还给萧谢的衣服。 萧谢放下水壶,回眸看着苏清,“等下要去寿宴。” 刚从浴室出来的苏清,毛巾在她头上包了厚厚一圈,面颊带着热气未散的红晕与湿气,唇色也润泽了不少。 萧谢的余光又轻轻扫过随意丢在沙发上的露背礼服,问道,“晚上,你也有活动?” “年终酒会。”苏清说着递出纸袋,“赔你两件新的,挑的是你平时没穿过的颜色,反正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颜色都挺衬的,偶尔换换新颜色,就像今天一样,很不错。你原本的那件洗好了也在里面。” “谢谢。”萧谢弯了弯唇,苏清夸他好看,还帮他买了东西。 “吃过午饭了吗?”苏清走进厨房,从冰箱挖出了一袋速冻水饺,是李芳之前包好了留给她的。 “吃过了。你刚起床?” “嗯,那我就煮一份咯?昨天公司年会回来得晚,今天醒得也晚。” 她取出锅,开始烧水。 跟进来的萧谢捉住她一只手,将细长的黑丝绒盒子搁进她掌心,说道,“这是回礼。” “回礼?回什么礼!衣服是我要感谢你的。” 苏清将东西推回,但萧谢握着她的手,也握着依旧还躺在她掌心的那只盒子,有些失落地问她,“你不…看一眼吗?” 看一眼? 那双如墨的眸子带着期待,如果‘看都不看’的话,是不是会令它们失望? 苏清打开黑丝绒锦盒,内里安静躺着一支玉簪,苏清不懂玉,但瞧着精致,玉色也晶莹。 “这个…挺贵吧?”她猜测,大几千?大几万? “不贵,不及你送的那两件衣服。” “胡说,你不该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哪来的?我不能收!” 萧谢像是没听懂对方的回绝,只问她,“你喜欢吗?” 此时,锅里的水沸腾,雾气缭绕在厨房,苏清开了抽油烟机回道,“是挺好看的,我很喜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到苏清对礼物的称赞,萧谢轻舒了口气,“不偷不抢,我自己赚的钱,你不用担心。” 他解开袖扣,走近水池洗了手,随后将速冻袋里一只只圆润的水饺慢条斯理地倒入沸水里。 苏清:“你赚的钱?怎么赚的?炒股?虚拟币?” 住宿学校打不了工吧。 总不至于像她以前一样辅导别人收费? 萧谢只笑不语,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她,岔开话题问,“晚上的商务酒会重要吗?” 苏清接过筷子,“宋荣下个月转市场部,我带他去磨砺磨砺,就当打发无聊。” 萧谢端着水饺和一碟醋出了厨房,摆到餐桌,苏清跟在他后头,朝他空出的手递出黑丝绒盒子,“东西拿回去。” “吃完再说。”萧谢从她身前错开,为苏清拉开座椅,麻溜得像是餐厅里的服务生,可那一身正装却看着像是要与女伴共进烛光晚餐的绅士。 而此刻他的女伴脑袋上还顶着‘印度头包’。 苏清只能坐下,暂将盒子搁在桌上,闷闷咬了口水饺,萧谢像是在同她打太极,三番两次绕开她的话,将她提溜着团团转,真让她上火,想喝点冰的! 萧谢:“喝什么?” 苏清:“橙汁谢谢。” 两人脱口而出的衔接,反应过来的苏清愣了好一会。 果汁很贴心地端到她右手边,‘服务生’安静地坐到她边上,那副乖巧模样,像极了一只等着主人夸赞的大狗子。 如果这只殷勤的大狗子真有尾巴,那此刻苏清准能听到周围空气能被他的得意甩出风声来。 而苏清也确实注意到了,她盯着他,眯着眼眸喝了口橙汁,心想,这臭小子瞧着人畜无害,心眼子倒不少啊。 不动声色吃完喝完又抹了嘴,手指刚搭上丝绒锦盒准备开启正题,萧谢看了眼时间,“太晚了,我该走了!” 他要起身,苏清抬头,“迟到了吗?我开车送你过去。” 萧谢:“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足够你吹干头发,再换身衣服。” 事实上,萧谢那双大长腿压根没打算自己离开。 并没意识到的苏清摸了摸头上的‘印度包’,“那太麻烦,我吹干头发就行。” 五分钟后苏清从卧室出来,内里睡裙没来得及换,外面胡乱裹了件长风衣,乌黑的长发半干半湿地披在身后。 两人刚进了电梯,她突然想起簪子没拿! 刚要折回去取,萧谢拉住她的手直接按了负一楼将人往停车场带,弯着眉眼不痛不痒地催着,“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最终,当萧谢绅士地送她上了副驾,苏清诧异问他,“不需要我开车?那你把车开走吧,晚上我叫宋荣来接。” “我是新手,不怕我一个人开车不安全吗?” 萧谢嘴上这么说,但那打方向盘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人操心的样子。 又像是怕苏清会强迫他停车似的,车子很快开离了小区。 见此,苏清往萧谢身后看了好一会,这次换作萧谢好奇问她,“你在看什么?” “我就看看成了精的小狐狸,尾巴长什么样!” 听出苏清的阴阳怪气,萧谢弯唇,佯装好奇问她,“是什么样的?” “你回头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萧谢低笑,露出了一排好看的白牙,“好。” 苏清撇过头看向窗外,小狐狸狡猾,却又生得招人喜欢,真棘手啊…… 第21章 萧家老宅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苏清坐在副驾位玩了一会俄罗斯方块,终究没浴缸里惬意。 她偏头看向萧谢,如山峰般连绵起伏的侧颜十分漂亮,因额前短发往后梳了,瞧着比平时成熟许多。 上车前他脱了大衣,内里是与外套匹配的西装马甲与素净衬衫,肩宽腰窄,曲线硬朗。 苏清愣了一下,现在高中生的身材都这么好的吗? 她仿佛能因此描画出萧谢五年或者十年后的模样,即便在精英人士里也是卓尔不群的存在。 想到这时她不禁问他,“你大学选了什么专业?” 他是保送生,应该已经选好了方向。 “心理学。” “心理医生?”苏清心想,萧谢这么体贴的人,会是位很有责任心的医生。 忍不住瞥向方向盘上那双手,如果是外科医生的话,这么漂亮的手还能救死扶伤,令人羡慕啊! “基础心理学,不是精神医学,当不了心理医生。”萧谢认真看了她一眼,“你希望我选医生?” 苏清一愣,“这样啊。没,我就…随便问问。” 她抿了抿唇,心虚地将视线从方向盘上挪开,免得盯着想入非非。 没过多久,萧谢的手机就响了,没连蓝牙,他将手机递给苏清,说道,“应该是吴叔打来的,请帮我转告他,我们已经在去老宅的路上了。” “哦。”苏清按了公放,“您好吴…先生,萧谢正在开车,在去老宅的路上。” 几乎是复述了一遍,电话那头愣了几秒才出声,“请问…您是苏小姐吗?” “嗯对,我是苏清。”苏清有些纳闷对方怎么知道的。 “好的,谢谢。” 萧宏惜的别墅楼下,劳斯莱斯驾驶位上的老吴挂了电话,透过后视镜,瞄了眼后座上一脸冷峻的萧董事长。 萧宏峰微偏头看向身旁的萧宏惜,“萧谢,已经考了驾照?” 萧宏惜抬眸,唇角带着优雅却又有些不明深意的微笑,“你是怪我没告诉你?” 见萧宏峰沉眉,萧宏惜又说,“我不是你的传话筒,也没义务向你汇报他的一举一动。” “那你总得告诉我那位苏小姐是怎么回事。” 萧宏惜想起那日在学校见到苏清管教弟弟的场景,眉眼也染了笑,“是位率直有趣的小姑娘。” … 一个小时后,白色保时捷进入了连绵的山道,天际落日渐隐,广阔的层峦间晚霞绚丽而宁静。 苏清看着窗外说,“你奶奶家住得离市区还挺远的,景色很好啊。” 萧谢应了声‘嗯’,眉间轻蹙,想起了十四年前的一幕,相似的晚霞,同样的山道,那时他只有五岁,不会知道这场离开会经历十四年。 现在想起,就像发生在昨天,母亲一滴滴泪落在他儿时的手背上,到现在还能记得当时的感觉。 温凉,湿润。 他问她为什么哭。 她摸着他的头说,风太大,迷了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此时,苏清回头见到萧谢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小心问道,“怎么了?” 他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事。” 许久后山回路转,映入眼帘的是半山腰间的几栋高低错落的中式建筑,与山林相融,低调惬意。 苏清猜测或许是什么高档别墅酒店,又或是私人会所,反正不像普通人家。 他们也正往半山腰开,靠近时能瞧清建筑外围的石墙爬山虎早已落了叶,盘根交错的藤蔓围了厚厚一层,想来这些苍劲顽强的脉络来年肯定能孕育出勃勃生机。 “这要多少年的爬山虎才能爬满这些墙啊?” 苏清的好奇很快得到了萧谢的回答,“十几年吧。” 车子沿着石墙外的大道来到了正门。 华灯初上,光亮从高墙内的引路灯透出,点缀了逐渐暗沉的夜幕。 安保人员在同萧谢确认过身份后打开了沉重的铁门,看着石路两旁对称的大石雕狮子,苏清狐疑,“你奶奶在这里过生日?” 萧谢一边往里开,一边告诉她,“这里就是萧家老宅。” 石道绕过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屏风,玲珑剔透的山石旁是蟠虬苍劲的罗汉松,高低错落间成了一幅富丽堂皇的‘松狮图’。 如果到这里苏清还想不明白,那她在江城几年岂不是白混了,她认真看向萧谢,“你是说萧恒集团的萧家?” 这样的门户,在江城不会有第二个萧家。 “是的。” “那…蒋行尧是你的…” 萧谢停完车,淡声回道,“他是大姑的儿子,我该叫他一身‘表哥’。” 果然。 竟一直没把萧谢同萧恒联系起来。 苏清下了车,绕过车头,准备回到驾驶位,这时萧谢也下了车,在驾驶门前拉住她的手,“你…不生气吧?” 苏清扫了眼停车场内的各种豪车,一边想象着换成现金该堆多高时,一边微笑回道,“我为什么生气?” “你不气我事先没告诉你?” “不生气。”苏清取了西装大衣帮他穿上,伸手在他脸颊狠狠掐了一把。 这一掐是用了力道的,倒不是报复,只是帮他提提神。 不难看出,从接近萧家老宅开始,萧谢的神色就没放松过。 苏清之前问过他家人,萧谢对父亲的存在只简单带过。 想来,他既然有父亲,监护人却是小姑,家里也挺复杂的。 萧谢受了痛,不怒也不委屈,只扇了扇眼睫。 “不早了,快进去吧,别让老人家等太久。”苏清说完同他挥手催促,萧谢却拉住她,“早上同她说了,会带客人过来。” 意思显而易见。 他抓着苏清的手不松开,盯着她的脸在读她的反应。 苏清刚想说什么,这时远处走来几人,前面一位年长女人冲这里喊了声,“小…少爷?” 女人叫冯春华,六十多岁,一双眼睛十分精神,是萧老太太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 之前听前门安保通知说是萧谢来了,萧老太太就催着冯春华过来领路,说‘孙子十几年没回来过,也不知还认不认得路,可别叫他走丢了’。 冯春华四年前陪着萧老太太去机场接过刚从国外回来的萧谢,后来也常陪着老太太去三姑娘(萧宏惜)家里看孙子,所以老远认出了萧谢。 只是不知道现在站在小少爷身边的姑娘是谁,两人还牵着手,也不知有没打扰到他们,于是很喜庆地补了句,“老太太知道小少爷带了客人过来,她欢喜得很,叫我们赶紧过来给你们带带路。” 众人面前,苏清将手从萧谢手里抽出,把人往冯春华面前送了送,笑着接话道,“误会了,我是你家小少爷的司机,现在人送到了,你们领走吧。” 苏清正纳闷,今天的萧谢怎么比她弟还粘人,几次拉着她的手不放,回回抓得还挺顺溜,要是换作别人早被揍了,奈何小狐狸颜值高,苏清对他比对何淼的忍耐度还稍多一些。 萧谢明白苏清这么说是不肯跟他进去的,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开夜路回去,就对冯春华说,“冯妈,这位是苏清,她不喜欢人多,请给她安排个清净的地方休息,她午饭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 “好嘞!交给冯妈了!苏小姐跟我来吧!” 看着冯春华热情地向她走来,苏清一时进退两难,再拒绝,倒显得她清高了,若是不拒绝,倒有点过来蹭饭的意思… 还有,什么‘午饭没吃多少现在应该饿了’? 这说的什么话?! 苏清皮笑肉不笑地把萧谢单拎了出来,碍于冯春华几人在不远处看着,她维持着肢体的客气,压着声对萧谢训道,“你皮痒了是吗?没听懂我说话?再这么任性信不信我在你家揍你一顿!我不留下,你去同他们解释!” 苏清骂萧谢时踮着脚,本以为要开车就没穿高跟鞋,身旁那186的大高个很配合着她的身高微躬着身,从远处看倒显得亲昵,好像恋人间说着悄悄话。 可近了看分明就是只正在挨主人批斗的大狗子,那只虚拟的大尾巴轻挨着地面沮丧地扫了扫,无奈挤出一句解释,“天太黑,不放心你一个人开山路回去…” 苏清:“山路再晚我都开过!不用你操心!”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萧谢委屈,尘埃里呢喃了一句,“那条裙子…太性感…” 苏清一愣,不明白他这一句哪里冒出来的,“什么裙子?” 萧谢:“…沙发上…那条…” 大露背的…今晚她要穿去酒会…和宋荣… 随着话落,苏清仿佛听到一声大狗尾巴拍地的闷沉不悦,她随即往他身后瞄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幻听了? 最终苏清跟着冯春华走了,她觉得应该去吃点东西,头很疼,免得等下胃疼…… 第22章 他该恨谁?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苏清边跟着冯春华走,边打了个电话给宋荣,这么一耽误,商务酒会是赶不上了,让他今天自己过去。 挂了电话,冯春华有意放慢了步子,交握在身前的手微动了动,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解开疑惑,“苏小姐…和我们小少爷…是怎么认识的?” 刚瞧见两人拉着手,又说了悄悄话,这么大信息量得替老太太摸摸底。 苏清:“我弟同他是同学,我也把他当自己弟弟。” 随后换了话题,“刚进来时瞧见外面爬山虎养护得很好啊,开春时应该很漂亮吧。” “是呢。” 说起爬山虎,冯春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小时候小少爷瞧见霖家小少爷家院里有一墙的爬山虎,回家吵着也要种,偏老太太最疼孙子,叫人把四面外围墙都给种上了,头一株还是老太太亲手扶着小少爷的手种的呢,您瞧瞧。” 她指了个方向,“就是那一面东墙角上。” 苏清笑,“本可以随便种一种打发了他,竟然种了四面围墙,确实惯着他。” “可不是嘛。”冯春华说完似想起什么,轻轻叹气,“要不是十四年前,少夫人带着小少爷离开萧家,也不让老太太见孙子一面,祖孙俩也不能这么生疏了。” ‘少夫人’是萧谢的母亲,苏清忍不住问,“为什么?” 冯春华张了张口本要说什么,又想了想不可妄论雇主家是非,最终收住了要说的话。 这时两人来到一处水榭,小湖里点了流灯,伴着月色星星点点颇有意境,九曲三绕的矮石桥通往古典与现代相结合的湖心建筑。 冯春华说,“这里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三姑娘小时候最喜欢在里头读书了。” 冯春华是看着萧老太太三个儿女长大的,她又说,“三姑娘是小少爷的小姑,今天三姑娘也会回来,里头的壁炉早早添了柴,还备了茶水,苏小姐认识三姑娘吗?” 苏清点点头,学校请家长那次见过。 冯春华:“那太好了,三姑娘也是个不爱热闹的人,前堂今天宴会,她肯定是不去的,等下应该会过来,你们还能聊聊天。” 湖心屋两扇落地窗很好地收拢了夜景,壁炉温暖惬意,阻隔了室外的寒气。 中式的红木沙发垫了真皮软垫,坐着极舒适。 “苏小姐,您先休息会,吃的东西有什么忌口的吗?”冯春华泡了杯暖茶端来。 苏清起身接茶,“什么都可以,不用太费心,有劳了!” 冯春华这才有时间打量苏清,浅素色风衣,身形纤细,一头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同她黑葡萄似的眼睛很是相衬。 没有化妆,倒越瞧得出天生丽质,跟水里的芙蓉花似的。 冯春华暗暗点头,正要离开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回头笑着对苏清说,“瞧我刚说什么来着,我们三姑娘回来了!” … 苏清吃完面放下筷子,正宗的苏式汤面,配了五样浇头放在不同的小瓷碟里,瞧着精致,味道也好,只是太多了,她吃不完。 萧宏惜轻轻翻了一页书,如果苏清不往她坐着的角落看,这屋里静悄悄的就像她一个人似的。 她纳闷起,他们萧家人都这么安静的吗? 但在江州叱咤风云的名声倒不像是这么回事。 看了一眼时间,原先答应了萧谢吃完东西再走,现在快二十分钟了,苏清起身向萧宏惜告别。 “苏小姐这么快就走吗?”萧宏惜合上书,刚才见苏清在吃东西就没打搅她,她随她站起,“我去叫小谢过来。” “不用。”苏清忙拦住,往外撤,调皮地笑,“听说今天老太太生日,我来也没带礼还蹭了一碗面,现在应该赶紧跑才是。” “是小谢把你拉过来的吧,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粘人。”萧宏惜温婉笑着,“既然这样,我就不强留你了。” 听这话,苏清倒是松了口气,想来这位小姑也挺随意的。 这时,冯春华从石桥上走来,见到苏清喊道,“苏小姐,老太太叫我来请你过去呢。” 苏清一怔,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萧家宾客云集。 进大堂前,苏清把风衣腰带认认真真打了个结,这是她身上唯一能体现出的端正了。 内里还穿着睡裙,幸好被风衣的长度没过了,没化妆,胡乱吹的头发,脚上是双棉船鞋,随意得像是去出门买菜的,这还得‘多谢’萧谢。 她在江城也混了几年,算不上大人物,圈子里也是要脸面的。 如今硬着头皮,快速穿过人群,就怕碰到熟人瞧见她的尴尬。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顶流圈子,估计没几个她认识的,除了蒋行尧。 松了口气,苏清随冯春华往二楼的休息室去了。 萧老太太坐在休息室,正同几位宾客说话,老人家白发满头,脸上的皱纹也是年岁可见。 但一身端庄的盘扣古式暗红旗袍,肩披的是黑底的吉祥华盖云锦缎,气度自若,精气神十足,瞧着神采奕奕的年轻。 见到苏清进来时,萧老太太含笑朝她点了点头,见此,屋内的宾客先后识趣地离开了。 萧老太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苏小姐,请过来坐。” “呃…您好。”苏清客客气气走过去。 … 萧谢在大堂二楼露台,同他一起的是蒋行尧,以及他的母亲——萧宏英。 萧宏英:“萧谢,当年你妈在萧家的时候,我和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说来都是宏峰对不住她,听到你妈妈自杀的消息,我还伤心了很久。” 萧宏英站在夜色里,一句话里叹了三声。 她儿子蒋行尧靠在扶栏边抽烟,余光不着痕迹地盯着萧谢的反应。 等到萧宏英把话说完,萧谢才平和回道,“确实听霖老提起过,还听说我妈怀孕时,您怕她受累,提出帮她打理谢家的几处酒庄。” 听到酒庄,萧宏英不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貂绒。 萧谢不紧不慢又说,“股份收购的期限还剩一个月不到,违约需赔付10%,蒋氏企业应该没问题吧?” 像是在关心,却更像在提醒。 “萧谢!”萧宏英的耐心并不多,索性扯下了温情的假面,用长辈的姿态质问对方,“怎么说我都是你大姑,自家人做生意没必要这么较真吧?” 紧要关头,蒋氏的资金链出问题,萧宏英一度以为是萧宏峰在背后做的手脚,毕竟蒋氏是要抢他手里董事长的位置。 但最后查下来居然是长兴集团的虞长行! 虞长行曾因谢菲(萧谢的母亲)同萧宏峰不睦是事实,他绝不可能帮着萧宏峰来阻碍蒋氏! 况且,蒋氏与长兴素来无冤无仇。 但仔细一想,虞长行同萧谢关系不错,还一起投资了大石山度假村。 于是萧宏英不得不怀疑,虞长行是与萧谢串通,以转让股份为诱饵,一同对付蒋氏企业? 那究竟是虞长行要动蒋氏,还是萧谢要动蒋氏? 但眼前的少年十九岁都没到的年龄,能这么沉得住气算计她? 萧宏英更怀疑是虞长行这只老狐狸的主意! 但再仔细想想,之前快要倒闭的中茵酒店是被萧谢一手拉起来的,中茵穷途末路,那是连虞长行都不肯收的烂摊子,就这么被这小子弄活了。 她确实小瞧了自己这位侄子了! 二十年前,谢家原是中茵最大的股东。 当年中茵如日中天时谢菲撤资,一来,需要资金帮萧恒度过低谷;二来为了全力投入萧家的凯旋酒店。 二十年后的中茵日薄西山,最后又回到了谢家外孙手里。 沉寂一年的中茵再次回归,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这般做事的魄力,倒让萧宏英想起了当年谢家老爷子。 四十年前萧宏英刚跟着萧老爷子做生意时,萧恒的前身还只是一家小公司,而圈子里口口相传的都是谢家老爷子的传奇故事。 算起来,谢家外祖孙俩同样都是十几岁接手的家业,可真像啊。 想到此时,萧宏英只觉得身上发寒,她拢紧貂绒,对萧谢斥道,“萧谢,害你妈自杀的又不是我!你没必要算计到我头上来吧!” 蒋行尧掐灭了烟头,转身看向萧谢。 萧谢神色淡淡,不置可否,“10%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期限到了蒋氏还拿不出资金,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我是可以不要违约金,但谢家的那几处酒庄我要尽快收回。” 当年萧宏英看中了谢家的酒庄,才借着谢菲怀孕时弄到了手,谢菲离婚并未要回,萧宏英便私吞下了,十几年来蒋氏在这些酒庄上的投资不比10%的违约金少。 现下蒋氏的资金窘困大部分还指望着酒庄的几笔进资转圜。 萧谢看似给出了退让,实则釜底抽薪。 他是要将蒋氏往死里整! 萧宏英抓着貂绒,殷红的指甲嵌进兽毛,唇齿动了又抿,却未作一声。 蒋行尧毕竟太年轻,没压住怒火,“萧谢,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 萧谢笑容不达眼底,“如刚才所说,你们还有些时间,也不是真到了付违约金的地步。” 要说的话刚起了头,萧谢瞥见大堂内正要上楼的苏清,眸底的冷意突然消散,心不在焉地继续说,“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提出的条件你们不接受,回头等到你们来找我,那就是另一个价码了。好好考虑一下,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他丢下话便走了。 看着萧谢匆匆离开的背影,蒋行尧攥着拳头,而此时长久不说话的萧宏英冷冷抬起头,凝着萧谢离开的方向,脸色阴沉… … 萧谢正去追苏清的步子,没想到在走廊上迎面遇到了萧宏峰。 对了,还有萧宏峰。 男孩冰冷的目光只在生父脸上停留了一秒。 狭长的走道上,壁灯明净,两道颀长挺拔的光影交替,擦肩而过。 长者的脚步停驻,回身,硬朗的下颌线上薄唇轻动,看着儿子离开,欲言又止。 父子不管是仪态还是容貌,都是极相似的,这是萧谢最讨厌的事实。 就是因为太像了,他母亲每次看着他都像是在看自己丈夫,眼神里透出的是怨也是恨。 萧谢不喜欢这种眼神,也害怕出现在她面前。 偌大的房子里,没有父亲,只有一个病入膏肓的母亲。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竭尽全力挽留她。 最终,成为徒劳。 他该恨谁? 是萧宏峰吗? 对,是萧宏峰! 以及所有害死他母亲的帮凶! 第23章 过往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苏清手里拿着大红包,有A4纸对折那么大,摸着很实在的一叠,倒不是她刻意想知道里面有多少,而是沉甸甸的分量摆在那里。 萧老太太不仅给她发了,还给进来的每个小辈都发了。 苏清进大学就再没拿过红包,况且她习惯了给别人发钱,如今居然同嘴里还叼着棒棒糖的小屁孩同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此刻坐在房间正中地毯上,脚边一只氦气瓶,正在给刚打了气的气球收口,又扎上了一根带着蝴蝶结的亮色长丝带。 身边围着十几个目光闪亮的小孩。 今晚的寿星萧老太太去大堂应酬了,至于这间休息室为什么一下子成了儿童间,要从两个小孩当着苏清的面争抢一个气球说起。 苏清大学兼职过babysiter,管小孩相当得心应手,自带姐姐气场,再加上一点孩子王的天性,没过几分钟就把屋内的小孩们拿捏得死死的。 刚赶来的萧谢迈进这间屋子时,脸上掠过吃惊,但一想到这群孩子围着的人是苏清时,倒也见怪不怪了。 只是目前苏清身边没他能进去的位置,萧谢索性立在门口乖乖等着。 拿了气球的小孩一只只又蹦又跳地从萧谢面前路过,像是从木栅栏里蹦出来的羔羊,这教萧谢回忆起四年前,第一次见到苏清的时候。 那一天,海湾是沉闷的蓝灰色,雨后小路上踏过五六个孩子,赤着脚走成了随意的线,最后面跟着的是位提着一串鞋的年轻女士。 她像是位得心应手的牧羊人,赶着她的‘小羊群们’闲散而惬意。 海边来来往往路过许多人,亚洲人的面孔并不少见,可萧谢不知为什么只对那位年轻女士印象深刻。 或许因为她古典的东方气质,教他想起了他刚过世的母亲; 或许因为她走过的泥路上正巧落下了一缕穿透乌云的阳光; 又或许是因为,在他第三次遇到她时,她主动上前同他说了话。 那天她是一个人,用英文问他手上的数字谜题做得怎么样了? 他淡淡摇头,接话的兴致不大。 她又说总见他一个人,大人会回来接他吗? 他低着头依旧沉默。 她坐了下来,海天背幕,两人并肩,离得不近,却也不远。 沉默了二十分钟,天际的雨云正席卷而来,她偏头问他,要送他回家吗? 她同他说话时总带着明朗的笑,或许是想拂去他眼底的灰暗。 可她紧接着又说,“你可当心了,也许我是个专门骗小孩的人贩子。” 他合上书,平静说了句‘没关系’。 送他回家的路上,她不幸被警车拦了下来。 警车上下来的是位退休返岗的白人老爷爷,她被要求坐在车里拉下车窗,拿出驾照。 是他帮她从副驾前凌乱的手套箱里找到的驾照,他递出时看了一眼她的名字。 因为超速,车里还载着未成年,老爷爷冒着大雨与她隔着车门,谆谆教导了十分钟。 她拉着他扮起了低头认错的乖兔子,揪着他的脸颊叫他一同表演最虔诚的微笑。 警官走后,她又像只侥幸逃脱的狐狸般吐了吐舌头。 只下一秒又堆上了极难得的正经,告诉他这是反面教材,以后不要模仿! 他对她无语至极,却在之后的日子里反复想起这一幕。 乐此不疲。 她送他到家门口时,雨终于停了,她下车与他作别,揉了揉他的脑袋,搅得他头发凌乱。 那时他只高出她半个头,她对他说,下雨天出门记得带伞,也别轻易上陌生人的车,还有,往后记得提醒载他的司机不能超速。 这三点他都记住了。 之后,他主动开口问她,手腕内侧的纹身是什么意思。 她一愣,提到康乃馨时,眼底黯然,他看得出,那是失去亲人的神色。 同他一样。 最后,她挥挥手走了,依旧是明朗的笑,似云海下那一缕不经意触入泥潭里的薄光。 只是,自此直到回国,他再没在那片海湾遇到过她。 思绪回到眼前,不知不觉,屋内已经不剩几个孩子。 萧谢自门口走向苏清,接过她手里的氦气瓶,大高个子盘坐下,挨着她,似一只寻回到主人身边的藏獒。 两人并肩,正正好的距离。 “最后给我也打个气球呗。”苏清心情不错地给自己挑了一只蓝色的,小时候没舍得买‘会飞的气球’,长大有钱了,年龄却不合适,但今天不一样,既然厚着脸皮拿了红包,也该配只气球才算完美。 萧谢接过苏清递来的气球,“一个够吗?” 听这么问,苏清索性托起手里一盒,“要不,把它们都搞了?” 她弯着眼眸,调皮里带着认真,萧谢忍不住笑了,回了一声“好。” 安静的屋内,只剩下气球的声音,一个打气,一个扎口,默契得宛若那一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 苏清打过招呼后提前离开了宴会,牵着一只蓝色的气球,身旁跟着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的萧谢。 西装大衣口袋里是苏清转手给他的寿宴红包,她塞入时还送了他一双白眼。 萧谢没问为什么,只低低笑着,手里托着一盒萧老太太给的点心。 点心是亲自做给孙子吃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萧谢早就不喜欢这种甜腻的糕点,而在老太太看来,拒绝的是她的心意。 在边上瞧着的苏清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因为不忍老人家伤心,她向萧谢劝了句,“看起来很好吃啊,偶尔吃点甜的换换心情。” 萧谢以为她喜欢,就接下了。 萧老太太隔着窗台看着楼下两人离开的背影,前院的引路灯将她的孙子越送越远,老太太不舍,可祖孙俩的心结何止是分开了十四年。 又想起之前萧谢问她,十四年前他母亲被诬陷买凶杀害萧老爷子时,老太太的反常态度教霖老察觉可能知道什么,却始终保持缄默,究竟是在包庇谁? 当年萧老爷子车祸去世,警方查到行凶车辆来自一家物流公司,而谢菲手里的项目在事发前有一笔向该物流公司雇员的十万元转账。 转账授权是谢菲的签字,但谢菲本人毫无印象。 收款是物流公司雇员刘匡的私人账户,警方后来在廉租房里找到的刘匡尸体,人是在萧老爷子车祸发生前一周就已经死了,死因安眠药服用过量。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再去杀人,但行凶车辆上只有刘匡的指纹。 道路监控拍到真正行凶的司机影像,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容貌特征,只能辨得身形清瘦,是个成年男子。 刘匡的廉租房里有另一个人短暂居住过的痕迹,却也没留下任何指纹,但从屋内鞋印大小与深浅能推断,男子清瘦,微跛足。 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最终笔记鉴定结果为,十万转账的授权签字是有人伪造了谢菲的笔迹。 谢菲被排除了嫌疑,而此案线索有限,至今未能结案。 但这件事却成了谢菲离开萧家的导火索。 此时,冯春华手里端来萧谢给老太太的寿礼,一套帝王玉翡翠三件套。 冯春华随着萧老太太见过不少世面,笑着夸赞,“小少爷真有孝心,知道您喜欢玉,就挑了最好的。” 萧老太太轻轻看了一眼,“哪是孝心,他今天,是来同整个萧家了断的。在他心里,我们祖孙俩的情义便是这套翡翠的价码了…” 当初购下中茵酒店,便是冲着萧恒来的; 之后是算计他大姑的蒋氏企业; 今天竟然来质问她十四年前的事! 以前不动声色是因为还未成年,很多事情他不能亲自出面,如今成年了,赶尽杀绝,不留情面。 萧老太太竟不知该为这样的孙子感到欣慰,还是害怕… 冯春华说,“不管怎么样,小少爷还是会念及您的。” 萧老太太勉强笑了笑,“如今他已经搬出了老三家,往后我再想见他一面都难…” 冯春华皱着眉想了想,回道,“好在他不是不出国了吗!只要还在江城,总能见到的!” 萧老太太回眸寻向远处早已瞧不见的身影,说道,“刚才给他糕点的时候,看得出,他还挺听那位苏小姐的话…” “可不是吗。”冯春华会意拍了拍兜,“苏小姐的手机号码就在我这呢,对了三遍,一个数都不差!” 萧老太太回头看向冯春华,会心笑了,“就数你最机灵!” … 而萧家的大堂另一处,一晚上忙于周旋宾客的高秋杭终于得到了一刻空闲。 他立在露台上抽了根烟,余光瞥见了萧谢提前离开的背影时脸上掠过一丝吃惊。 掐灭烟头,正想下楼去叫住他,此时两三位宾客拿着酒朝高秋杭走了过来,高秋杭不得不收回脚步,向着宾客走去…… 第24章 追猎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除夕夜的公寓楼异常安静,霖川冲锋衣加休闲裤,没打发蜡的短发蓬松,比他平时的律师正装闲散许多。 他大喇喇坐在楼道台阶上,脚边躺了只行李箱,拿出手机拨了萧谢的电话。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你最亲爱的表哥到了快来迎接~” 话刚说完,自己都觉得变味,狡黠咧了咧唇,露出漂亮的白牙。 “我不在家。” 电话那头,萧谢声音微喘,霖川立即脑补了一段18禁,调笑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你家古典美人幽会了?” 萧谢从萧宏惜家搬出后,婉拒了霖老的邀请,租了这处公寓,不大不小,够他一个人住,最重要的是地段离苏清家不远。 “在楼下公园,现在回来。”萧谢在夜跑,没在意霖川的话里有话,他放慢步子往回去的方向走,调整了呼吸又说,“找我什么事?” 霖川可怜巴巴,“被老爷子赶出来了,借你家住两天。” “……”萧谢拧眉,“好好的年不过了?” 今晚除夕。 霖川眉一沉突然来了气,“法治社会!我们家‘一言堂’真是越活越不像话了!敢给我包办婚姻!他儿子媳妇纵着他,我可不惯着这老头!毛主席他老人家曾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这次要同他斗争到底!” 听着电话那头义愤填膺,萧谢脚步停驻,回头瞥了一眼五十米外的三岔路口,刚才跑步路过两次。 第一次经过时,坏了路灯的角落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藏在暗处,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十分钟后第二次路过,面包车却不见了。 还挺蹊跷。 这处公园,入口都有大理石墩拦截机动车辆进入,外围又有灌木围成的墙,面包车的存在有些突兀。 倒不是萧谢多疑,高一刚回国那阵,一辆桑塔纳蓄意撞他的经历教他往后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事发突然,他当时忙着避开,没来得及看清司机的样子。 而当时空阔的路上正巧有位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路过,或许因为他的出现,桑塔纳失手后,司机很快踩了油门离开了现场。 根据外卖小哥对肇事司机的描述:戴着帽子和口罩,身形清瘦的成年男人,这使得萧谢不得不联想到当年萧老爷子车祸案的肇事司机。 又或许只是一场巧合,但桑塔纳司机当时想要他命的事是真。 不想打草惊蛇,这件事萧谢对萧家只字不提,就连霖老给他安排的保镖也被萧谢撤了。 既然有人按捺不住,那就引蛇出洞,顺藤摸瓜。 谢家的孩子自小教导独立坚韧,谢菲认为自己是失败的,对萧谢的要求更加苛刻。 在英国期间,除了必修的户外课程,萧谢还要接受搏击体系中的体能训练。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体格相对于同龄人更为强韧。 母亲的安排,萧谢从不说个‘不’字,可就是因为他乖顺到从不让谢菲操心,使得谢菲最终的离开显得更无牵挂了。 而谢菲却忽略了谢家人另一大特质在萧谢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血液里对挑战与刺激的疯狂偏执。 萧谢的曾外祖父与外祖父,都曾是商战场上游刃有余的传奇,当商战的刺激已经不能另他们得到满足时,海上冒险与飞行挑战便成了他们新的极限追求,却最终都在年轻时葬送了性命。 可能,这就是谢家人短寿的宿命。 萧谢潜意识里也不介意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竞赛,而他想探究的是十四年前整件事情的真相,从而排除他逐一清算的名单里会有漏网之鱼。 此刻看着空荡荡的三岔路口,他觉得是自己多疑了,继续往回去的方向走。 蓝牙耳机里霖川还在说话,讲到愤愤不平时,萧谢不得不回应他一声。 却在这时,一声突兀的引擎发动声自前方传来,刺目的远光灯打向萧谢,闪得他下意识偏过头,用手遮挡。 灌木从将这里围成了并不宽敞的走道,机动车的声音迅速逼近,像是冲着他而来! 萧谢只能往回退,同时不认为自己仅凭两条腿,能在这段不算短的通道里跑过后面追过来的四个轮子。 “霖川!”萧谢喝止了还在电话那头唠叨的霖川,“公园东出口,开车速来!” 强烈的远光灯效应令萧谢看不清周围。 好在他记忆力与方向感不错,知道刚走过的地方哪里有树丛,哪里有小路,他需要一些障碍物帮他争取时间。 霖川听到电话背景声在一段强烈杂音后突然没声了,他直觉大事不妙,迅速下楼,行李箱也顾不上,四五个台阶并作一步,到门口时大长腿一跃便跳进了敞篷捷豹,引擎发动后车子似箭一般冲出。 萧谢在面包车撞上的关键纵扑滚进了草丛,刚脱离远光灯的范围,他的瞳孔由明切暗还没适应。 突然有人抓住他胳膊拉了一把,陌生男人拉着他喊,“快跑!” 萧谢跟着跑了起来,适应了黑暗才看清帮他的男人身形魁梧,手上拿着一根好似铁棍的东西。 这时,完成急转弯的面包车也追上了草坪,速度比平地慢了些,萧谢就看见帮他的那男人找准机会将手里的铁棍砸向车窗,亮光里传来一声‘咣’的巨响! 面包车紧急刹住了。 男人丢出的那根铁棍只打破了左前侧的远光灯。 下一秒,丢了一只眼睛的面包车踩着油门横冲而来! “我拖住他,你先走!”男人对萧谢喊道。 “他的目标是我。”萧谢拉着他边跑边说,“我有办法。” 男人很快发现,眼前的男孩似乎并不需要再多的帮助,他跑步的速度也不逊色于受过专业训练的自己。 从他选择的逃跑路线可以看出,萧谢一直在算计面包车每次绕过障碍物的反应速度。 像在享受某种追猎游戏,不动声色地将面包车引进了被动劣势。 不久,五十米开外就是公园东出口了,面包车也反应了过来,它的猎物戏弄了它。 意识到这一点的面包车突然急刹,它迅速撤出草坪,最终消失在层层树丛后。 盯着危险远离,萧谢问向男人,“是霖老派你来的?” 他应该是专业保镖。 男人并没正面回答,只说了句‘自己多加小心’,就离开了。 萧谢注视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直到身后传来汽车声音,是霖川的捷豹。 霖川车刚停稳,不等他开口,萧谢撑着车门跳进了副驾,说,“左转再开200米,快!” 最后一个‘快’字,教霖川把想问的话都先咽了回去。 来到两百米处,霖川关上敞篷车盖,熄火静等在路边,萧谢这才有时间简单解释了下刚才的事。 霖川:“你没受伤吧?” 萧谢捂着刚才纵扑被磕伤的右肘,只抬眸往高处搜索,路两旁没有摄像头,他收回注意力回道,“皮外伤,没什么大事。” “在哪里,我看看!” 霖川刚说完,萧谢就看到公园灌木墙的空隙中缓慢驶出一辆面包车,像一条悄无声息的蛇。 他们离得不近,萧谢却依旧拉着霖川伏低了上身,等到面包车即将并入机动车道时,萧谢再一次确认了车牌号。 他记忆力好是事实,第一次见到面包车时就已经记住了车牌。 尽管极大可能是套的假牌照,但眼下并不重要,只要它进入车道,必然会被道路监控记录去向。 他现在不想打草惊蛇。 霖川反应也快,面包车并入车流时他发动引擎低声问,“就是这孙子要撞你?” 萧谢点头。 面包车没走多远,蛰伏的捷豹也跟了上去。 霖川:“你怎么知道它会从这里出来?” “刚才跑步见到有几处灌木空隙很大,根据最后面包车离开的方向,估摸着从这里离开的概率最大。” 霖川无语,“正常人遇到你的情况,哪有闲工夫提前琢磨这些细节,用800个心眼子来形容你都嫌少。还好你命大,不然我怎么向你过世的外公交代!” 后一句是霖老经常挂在嘴边的,谢菲自杀他已经没法交代了,如今谢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外孙要是再折了,到了下面,怎还有脸面去见挚友! 他这口头禅,今天却被他的猴孙借用了。 霖川紧追着目标车,指了指萧谢脚边放着的一只黑包,“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黑包里躺着一套弓,萧谢没拿出,只看了看,问,“你最近在练美式猎弓?” 随后发现了包侧的一柄木剑。 “等下追上那孙子,必然要武斗,我们手上不能没有兵器!”霖川说着,余光瞥了眼桃木剑又说,“对了,剑是给你的乔迁礼。你别小看了这把剑,万里挑一的孤桃木,树根为柄,镇气如山,树心为身,阳气最盛!剑身长九寸而不满尺,剑柄长三寸而不过四,总长一尺二寸!掌天地三才,运九阳正气,统十二时令之化,定五行之源流!怎么样?保你降魔驱鬼!你就说吧,我霖川够不够兄弟!” “……”萧谢,“按你的周易数理,卖给你的人报价九万九千九?” “……”霖川,“你怎么知道?” 萧谢叹了口气,“等下右转,去警局。” “?”霖川诧异地盯着面包车,“怎么不追了?一切还都在我们掌握之中啊!” “它已经进了监控区域,你要是还记得自己是唯物主义霖律师的话,后面的事就交给警方调查,不然我怎么向你有高血压的祖父交代。” 霖川:“……” 第25章 想听他的声音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作为萧谢的律师兼长辈,霖明健很快赶到了警局与萧谢见面,期间顺便见到了刚刚离家出走没多少小时的孙子。 警局出来后,霖明健不放心萧谢身上的伤,将人带去私立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医院内,住院手续是霖明健叫霖川办的,萧谢住院期间的日用品是霖明健叫霖川去家里取的。 一晚上霖川来来回回累成了狗,他就纳闷了,怎么离家出走同不离家出走一个德行? 真是改不了对老头唯命是从的尿性… … 萧谢坐在病床上,身上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护士小姐正帮他消毒右臂面积不小的擦伤。 病人手臂肌理紧致,冷白的皮肤下暗蓄着力量,护士不禁抬眸多瞄了两眼面前的高中生,原猜测是位高冷的学霸型,现在觉得很可能是体育生呢。 男孩的眼神似有似无地落向前方,像在思考什么,就连对消毒的疼痛也没什么反应。 确认他手环上的个人信息,护士心道,明天是他的生日啊,摩羯座的。 “伤口这几天不要碰水。”护士的声音唤回了萧谢的思绪,他抬眸回了句‘谢谢’。 本来护士小姐对除夕夜值班有点烦闷,但遇到了这么俊的帅哥,心下愉悦了不少,微笑指着呼叫按钮告诉他‘需要帮忙就按,不用客气。’ 萧谢点了点头。 护士出去时,霖明健正好进来。 霖明健当了一辈子律师,身上是职场磨砺出的锐气,如今虽然白发苍苍,但依旧宝刀不老。 萧谢看着老者,有些愧疚,“抱歉,让您担心了。” 毕竟除夕夜,还要劳烦他老人家来回奔波。 霖明健带着长辈的严厉与慈爱,“明早你要配合医生做全面检查,这两天就在医院,最近霖川会陪着你,保镖的资料陈妍会重新发你,这次必须挑两个留在身边。至于你说的在公园帮你的那个男人,他不是我的安排,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萧谢反驳,“下周就开学了,您总不能让我带着保镖去学校吧。” “想害你的人没找出前,我不同意你继续留在江城读书,按原计划,你三个月前就该出国了,最后一学期读不读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霖老,您也怀疑过我母亲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自杀,护士一直控制她的安眠药用量,而她自杀用的那瓶是有人特意给她的。” 萧谢严肃看着霖明健又说,“像今晚这种事不会因为我不在江城就不会发生,相反,如果真是十四年前的凶手,我更期望他迫不及待地露出马脚,而不是继续逍遥法外。” 病房内,一老一少眸色犀利,彼此试图说服对方。 霖明健:“你留在这里还是太冒险了。” 他不希望谢家的悲剧反复重演。 “您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萧谢再次坚定。 霖明健知道自己劝不动他,这固执的脾气,萧谢同他外祖父谢远宵太像了,面对敌人他们是同一类人,以血作诱,捕鲨割鳍。 享受猎物的贪婪,也喜欢看对方互相残杀。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蒋氏这几天接连宴请了几位银行高管,估计想用金融杠杆借资。”霖明健沉声又说,“现下政策抓得紧,一脚不慎,蒋氏就会身败名裂。但就算蒋氏倒下,萧恒其他几位大股东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要动萧恒便是动了这些人的利益!江城水深,盘根交错各怀鬼胎。还有萧宏峰,这些年他能坐稳萧恒董事长的位置自然是有他的能耐的。” 霖明健说完,萧谢不紧不慢回道,“霖老,您错了,我谁的利益都不动。江城的水确实深,可风大了,原本水里的暗流迟早上涌,也有萧恒董事长镇不住的时候。” 男孩语气平和,噙着冷笑,不禁教霖明健脊背生寒。 他花眉紧蹙,这小子,可真是老谢的亲外孙! …… 霖老走后,萧谢并无睡意,在病房看了会书。 本想借着除夕夜的由头给苏清打电话,可一晚上的事太多,空下来时已经一点多了,于是给她发了条【新春快乐】。 一小时后,安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信息声,苏清的回复【新春快乐】 苏清是被雷声惊醒的,她在奶奶家,长江边的乡下砖房,长久没人住的屋子,光是扫灰就忙了两个小时,打扫了一天累得她很早就睡下了。 零点时村里人放鞭炮吵醒她一次,耐不住太累,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一声惊雷后,劲风将后门吹得砰砰作响,苏清无奈起身往正堂后门顶了根木棍,这才使得陈旧的木板门安分了许多。 这么一折腾竟没睡意了,她躺在床上看手机,有不少人踩着零点发来的祝福,她都模板化逐一回复了。 看到萧谢的信息时,苏清顿了一会,简简单单四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那么长时间。 或许在心里描了一遍,想他在做什么,怎么一点多了还发信息,失眠吗? 愣了一会,她回了同样的四个字。 有来有往,不多一个字也不少一个,苏清觉得不过分。 不到半分钟萧谢回复【怎么醒了?】 苏清没料到他还醒着,点开俄罗斯方块的手一顿,如实回道【打雷吵的】 萧谢:【不在江城?】今夜的月色很好,苏清说的雷声应该是在别的地方。 苏清:【奶奶家】 萧谢:【方便电话吗?】 苏清一愣,玩不上俄罗斯方块只是其次,怎么看到这几个字,脑子里浮现出萧谢的声音时心脏竟有些跳得不自然… 她坐起,黑暗里将长发胡乱往后捋了一把,应该是白天太累了吧… 窗外雨越下越大,连绵的水声似厚重的幕帘,将这处孤立于村庄之外的屋院裹得密不透风,闷热湿躁。 白光在天际闪了又闪,雷鸣一声声乍然,苏清最终做了决定,拨了萧谢的电话。 应该顾虑的事等天亮了再想,此刻,她有点想听他的声音。 就这么…任性一回… “苏清。”萧谢喊她的名字如往常一般温和,似落入平静湖面的朝露,漾出了慵懒的水波,散漫漫往边际舒展,逐渐平息了四面八方的喧杂。 苏清坐靠在床上,目光毫无焦点地盯着漆黑的前方,“找我…什么事?” “想听你的声音。” 低沉的音尾微扬,带着收敛的撒娇,苏清能听出萧谢说话时轻轻笑了,她脑海里浮现出他的笑容。 令人挪不开视线的俊朗。 但她没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的直言不讳无异于在向她表达心意,她承认对他也有好感,是不是这样继续下去真的会喜欢上他? 或许…已经喜欢上了,只是害怕未来不可预期的变数。 他太年轻了,变数会很多。 苏清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拨了这通电话。 “怎么两点了还不睡觉?”她拿出了长辈姿态,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自欺欺人。 如果把她比作一种动物,萧谢觉得肯定是刺猬,以为把自己卷成一团就安全了,看着扎人,其实很可爱。 萧谢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故作严肃地说,“还在医院。” 随即发了条定位给自己作证。 苏清点开信息,是家私立医院的地址,她有些担心,“怎么进了医院?” 萧谢故意磨着她的耐心,岔开话题说,“我把定位给你看了,礼尚往来,也让我看看你在哪里。” 于是她随手发了个位置,又问,“怎么在医院?” “跑步时擦破了皮,过来处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就走。” 萧谢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点了公放搁在一旁,边回话边开始解病号服的扣子,上衣脱掉后露出了紧致的肩背肌理,拿了POLO衫套头,伸完袖子拉下衣边,棉衣料贴着腹肌落下,藏住了他上好的身型。 电话那头,苏清听闻只是小伤,略松了口气,随后嘱咐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萧谢已经换好运动裤,系鞋带时同她说‘再好好睡一会’。 电话挂断后萧谢溜出了病房。 霖川在附近的便利店,医院的沙发睡得他腰疼,肚子又饿,他索性出来走动走动,买了些吃的准备回去。 没想到出门就遇到了穿戴整齐的萧谢等着他似的,霖川嚼着包子问他,“大半夜的,你不好好躺病床上是要干嘛?” 萧谢轻轻弯眸,“车借我。” 霖川:“……” 第26章 似为她专门调配的蛊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苏清睡意不浓,窗外雨声不断,搅得她心烦。 在姜瀚然身上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冲动后,她清楚规划了自己往后的情感路线。 如果一定要找个人过日子的话,就跳过不切实际的恋爱,以安稳平淡的婚姻为目的。 丈夫长相一般,家境一般,收入一般,没有恶习,性格过得去,性生活也过得去,所有风险拉到最低,简简单单过完一生就是种幸运。 但萧谢一次次靠近使她动摇,甚至令她感到害怕。 今天是不应该打那通电话的。 苏清在烦躁中睡着,时梦时醒,断断续续连做梦都不踏实。 梦里漆黑一片,只听见门板被风吹得砰砰直响,她知道是正堂的后门,记得刚刚顶了根木棍的,可此刻木棍没了。 她嫌那声音烦人,左右找不到其他的棍子就用身体去堵门,外面的风太大,拼了命地隔着门板推她。 苏清被撞倒在地,门板脱了阻力被撞得来回摇曳,她坐在地上愣愣看着大门敞开。 门后头是片蔬菜院子,院子尽头是条小河,河水很暗,暗得瘆人。 奶奶抱着三岁的小女娃从院子里走来,那是小时候的她,小小一只窝在大人怀里,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漆黑的河面一动不动。 死寂般的河面,这么大的风,水面却没有波纹。 苏清惊恐地盯着河面,似水里有什么东西在喊她。 不,没在喊她,是她知道! 她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苏清起身往河边跑,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是一声喷嚏。 有人在打喷嚏? 特别真实,就像回到了现实。 苏清倏地睁开双眼,后背微凉,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身上出了汗,可一时又记不详细刚才梦到了什么,这时又听见一声喷嚏。 对了,喷嚏声! 太真实了。 在外面! 苏清现在彻底醒了,直觉告诉她外面有人,总不见得是鬼,她是个唯物主义。 看了手机凌晨五点多,她摸着黑从门后拿了根棍子,对着紧闭的前门喊了声,“谁在外面?” 左手握着手机,拨号界面显示着110,只要按一下便能快速拨通。 “是我,萧…阿嚏。” ‘谢’字还没出口,但声音足够能让苏清听出是谁。 门吱嘎开了一条缝,苏清望着外面眨了眨眸。 什么是落汤鸡,眼前这一位便是了… 萧谢坐在火盆边擦头发,外套和裤子被晾在火盆上还透着水,袜子同运动鞋也好不到哪去。 身上裹的是苏清家里的农村老式线毯,红白相间,毯面是不知名的大花,带着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落在他身上倒也不显违和。 正在衣柜找衣服的苏清回头看到这一幕,觉得要是给他配件蓝白条纹的海魂衫,再来一条军绿长裤,不就是妥妥的六七十年代下乡知青嘛。 她有点想笑,却又很快敛了笑意,蹙眉,“没找到一件你能穿的…” 这里只有她和奶奶住,没有成年男子能穿的衣物。 “没关系,我等衣服干了。” 萧谢藏着得意,颇有些没脸没皮,像是在提醒苏清,衣服没干之前她不能赶他走。 苏清本想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帮他擦头发,但想想还是算了,活该他突然过来。 看了眼窗外,天还黑着,又在下雨,心想他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过来也挺不容易。 苏清:“这里总共就两间屋,奶奶的房间没来得及打扫,也就我这间铺了被子,你要是不嫌弃就睡一会,反正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那你呢?”萧谢问她。 “我不困。”苏清将萧谢的外套换了一面烘烤。 萧谢不喜欢这个方案,开始寻找话题,“你奶奶家离周围邻居挺远的。” 这里是在一处小山坡上,政府的水泥路只铺到村子入口,进来是坑坑洼洼的土泥路,因为下雨,土坑积了水,霖川的跑车底盘低开不进来,萧谢将车停在路边空地,自己走进来的。 跑到村子尽头,又爬了个坡,这才找到这处孤落落的房子,门口停着她的SUV。 这处屋院与成排相连的其他民户显得格格不入。 “奶奶原本不是这个村的。”苏清将床铺整理完,说,“床上去吧,被子里会暖和些。” 他刚才大概是不想吵醒她,一身湿透了等在外面,也不知站了多久,冻得直打喷嚏。 乡下本就冷,现在只裹了毯子在火盆边也不是办法。 自从奶奶去世,这处房屋除了她偶尔回来,也没别人住了,厨屋里连块驱寒的姜片都没有。 萧谢坐在木椅上没动,问她,“我睡床,你睡哪?” “天快亮了,我不睡了。” “那天快亮了,我也不睡了。” 今天的萧谢似个有意对着干的孩子,苏清有些来气,“我数到三,你上不上去!” 她这招管何淼驾轻就熟,因而话脱口时,气势也足。 知道苏清在关心自己,萧谢心情很好地起身往床边走,路过苏清时他顿住脚步,立在她面前,大高个子,裹着一米八的长毯,像个马戏团里变戏法的。 但比苏清见过的变戏法的都长得好看。 他配合着苏清的身高弯下身,对她说,“你讲故事给我听。” 真是个孩子在讨价还价。 苏清偏过头往边上走,离他越远越好。 “屋里有书,柜子里除了小学一年级到高三的课本,还有鬼怪神话小说故事会,山海经也有。”她说。 萧谢坐到床沿,目光落向旁边有些年头的木桌子上,桌面玻璃下压着不少老照片,都是苏清的毕业照,他饶有兴趣地在成排小人堆里找苏清的脸。 找完一张找下一张,乐此不疲。 苏清在给裤子翻面,很久没等到萧谢的声音,她诧异抬头,才发现他在看照片。 从他进屋开始就对这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萧谢察觉,与其说这间屋子是苏清的房间,不如说是她父母的婚房。 一套上了年代的雕花木衣柜,配套的老式梳妆台,以及梳妆台上老得只能当摆设的经典双卡录音机,都不像是苏清读书时代的东西,反而更像她母亲结婚时的嫁妆。 屋里的书柜与书桌可能是苏清读书时候添的。 她学生时代的爱好很简单,就像这间一眼能望到头的屋子。 但奇怪的是,按照苏清的风格,倒显得这间屋子异常整洁,不管是书籍的规整,还是玻璃下照片的陈列都能看出,收拾的人特别有心,也特别讲究。 他断定是她奶奶生前整理的。 苏清走近时,萧谢抬头问她,“你二年级换门牙的时候还咧着嘴在笑,为什么从三年级开始在毕业照里就一点都不笑了?” 苏清一愣,小学三年级? 知道她爸是个浑蛋的那一年。 “因为之后拍照人的技术都很差。”她随便找了个理由。 萧谢顺势往床上爬,拉苏清在他刚才的位置坐下,“还记得你都站在哪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找出来?” 苏清皱眉,“说得好像都是你拍的似的。” 萧谢笑了,“我指给你看,告诉我对不对。” 他挨近她,逐一点出了每一个小苏清,还在六年级那张照片里发现了凑进来一起拍照的何淼,他那时小小一只,愁眉苦脸的,站在苏清身边十分显眼。 苏清也笑了,余光扫过萧谢伸出的手臂,这才发现他身上的POLO衣袖好像也是湿的,她抓他袖子摸了摸,确实有水。 苏清:“衣服也脱下来烤烤吧。” 回眸才意识到萧谢就在她身后。 是啊,他刚才引她坐下,她抓他手臂好像又将自己往他怀里带了些。 “没关系,就…袖子有点湿。” 萧谢说,低着头看她,在读她的反应,发现了他的小心机是不是在生气。 空气在此刻凝滞,窗外的雨声早就停了,只剩下一点积水顺着屋檐粘粘连连往下落; 昏沉的老灯下,木灰里金色的星火流动,快烧完的柴懒洋洋地散发着余温。 男孩乌发还透着水雾,光晕染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为她专门调配的蛊。 十指穿过萧谢柔软的发丝,苏清微仰起头,虽是从下而上的角度,却更像是她占据了绝对主权。 姝冷的眼眸轻抬,苏清看着萧谢淡淡地说,“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啊…” 虽是责备的语气,音尾处她微微扬唇,两瓣柔唇翕合间似是昙花绽开,美得教人挪不开眼。 萧谢目光停落在她唇瓣,低低笑着,眉眼里藏着想为她摘的星辰,“喜欢吗?” 他上次这么问的时候是送了她一支发簪,这一次,是要送上他自己吗? 不问讨厌,只问喜欢,像是不给她选择。 沉默了几秒,苏清轻叹了一声,将萧谢摁进被子里,“再不睡,天可真要亮了。” 她陪在他身侧躺下,两人挤着同一个枕头,肩并着肩,安安静静的,谁都不再说话。 她总是拗不过他啊…… 第27章 圈在他怀里的树袋熊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陈妍踩着黑色小皮鞋从冷光银的特斯拉上下来,深色长款西装内里是件衬衫长裙,左手女士真皮公文包,右手一篮包装精美大气的水果篮。 大年初一,人家是去拜年,她是来医院探望老板… 站在病房门口,陈妍推了推眼镜,深吸了口气。 虽说打工人四年,却没见过老板长什么模样,今天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有点点小紧张。 要说一次都没见过,那倒也不是。 硕士快毕业那年,导师朋友的委托人正在找助理,导师将陈妍推荐了出去。 学术成绩过硬,又有丰富的实践经验,长相气质也不错,陈妍很快进了面试。 听说未来老板是个未成年,陈妍还纳闷,一个未成年不是该请保姆吗? 她好歹是国际知名大学硕士毕业,去带孩子会不会太屈才了? 面试需要飞到英国去见‘孩子’本人,来回机票住宿当然是对方安排,陈妍欣然答应,就当免费旅游了。 当被带到一处18世纪建造的郊野湖畔庄园时,陈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土绅土豪,感觉湖畔后的整个山头也都是他们家的。 这位小祖宗,确实有万贯家产需要人帮忙打理啊。 那天面试她的是霖明健,她在头版头条见过这位律师界的泰斗,也认真读过关于他的报道。 她与霖老坐在复古的大堂内简单聊了一会,最后霖明健拿出一份文件说,“这是雇佣合同,陈小姐先带回去看看,这份工作容易却也不容易,你有考虑的时间。” 话说完,他抬头望向楼梯引往的二楼,似乎在看什么人。 陈妍寻着他的目光好奇看过去,瞧见了一个转身离开的高挑少年背影,一身黑色西装,肃穆得像是刚参加完庄重的葬礼。 霖明健说得没错,这份工作容易却也不容易。 容易的是,她比大部分助理都要轻松,不用跟着老板屁股后头连轴转,毕竟她老板还是个学生,读书占据他不少时间。 不容易的是,她每年的工作量很大。 光是处理老板在开曼群岛家庭信托名下的控股资产就多得惊人,单说日不落国家,伦敦,爱丁堡,牛津,剑桥就都有他的资产,更别说别处了。 可以这么形容,八国联军当年抢走了多少中国的东西,他们谢家就占了多少敌国的资产。 比起那些胡润与福布斯富豪上用负债堆叠出的身价千亿的富豪,她老板是实打实的净资产过硬的隐形真富豪。 不过,相比财富,陈妍对她老板萧谢本人更感兴趣,他给她的印象除了那天的背影,就是给她回复邮件的模式了。 他从不给她打电话,只邮件回应。 如果她的文件没问题,他签完字会回‘Thanks Lou’。 Louise是陈妍的英文名,虽然老板不多废话,但起码记得怎么用稍微亲切的简称叫她。 遇到文件出错时,他会标出问题,备注‘Update pls’,等她改完之后又只是一条‘Thanks Lou’。 像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却不像一个高中生。 她一个专业出生的高才生能犯的错误本就很少,却每次都能被这位在读高中生精准地发现问题。 他们谢家人可真是天生严谨的生意人。 陈妍最初是挫败的,但习惯之后意识到,他们谢家能对八国联军以牙还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而她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像她这么优秀的凡人,错误率也才1%不到而已。 这份工作虽然有时候忙成狗,但时间相对自由,况且工资也高,这么想想,十分满足了。 此时陈妍站在病房门前又提了口气,她敲门而入,倒要看看‘机器人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血肉之躯。 令她失望的是,病房里只有还没睡醒的小霖律师。 得知老板昨夜开溜了,陈妍忍不住想问一句,‘怎么?机器人见了医生也怕打针的吗?’ ……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苏清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手机的位置,有人托起她手腕将铃声递进了她掌心。 苏清蓦地睁眸,这才意识到被她抱在怀里的人,硬朗的下颔线,明净的眼眸,还有…温暖而均匀起伏的胸膛——是她此刻的枕头。 她像只树袋熊,圈在他怀里的树袋熊。 铃声急促握在手里,苏清依旧一动不动,没睡醒似的扇了扇眼睫。 即便只是字面上的两人睡在一起,但眼前这种姿势,明显是她主动越界了。 继续装死下去也不是办法。 被她压着的人好似已经醒了有一会了,一会是多久? 安静地忍受她不老实的睡相? 萧谢观察苏清的反应,他眼眸里藏着笑,对方像极了一只被吓住的刺猬,他不禁替她操起了心。 是她主动搂的他,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动不动就端出长辈的姿态。 “是你妈妈的电话,再不接就要断了。”他给她递了台阶。 苏清这才回过神,急忙坐起按了接通。 萧谢帮她披上毯子,独自下了床,取了已经烘干的裤子外套开始穿。 李芳住在城里,是从进城拜年的同村人嘴里得知苏清回了老家。 苏清奶奶家虽与周围邻居隔得远,但苏清的大白车明明晃晃地停在院门口,门前一片宽敞,大老远都能瞧见她们家有人回来了。 正月初一走街串巷,亲戚间你一嘴我一嘴地,很快就聊到了李芳耳朵里。 快中午了,李芳叫苏清进城吃午饭。 苏清瞄了一眼萧谢,他已经穿好外套出了屋子,或许是想留给她接电话的私人空间。 她说晚饭会过去,没提萧谢。 挂了电话,苏清给萧谢找了套新的洗漱用具。 她先洗漱完就去厨屋烧水了,农村的土锅灶台,需要烧火。 萧谢进来时锅里的水还没开,他半蹲在苏清身边学她怎么控制火候,苏清挪了挪身,将身下的小长板凳让给他一半。 两人并坐着,萧谢学得快,苏清就坐在边上看他添柴。 木柴噼啪作响,橘色的火光窜动,似冬日里的暖阳,这种惬意的时刻教她想起小时候挨在奶奶身边的感觉。 “回来只带了些挂面,好在昨天村里王婶给了几把青菜,中午就吃青菜面了。”苏清说。 萧谢:“好。” 今天是他的生日,吃面很好。 他又问,“所以,你家同村里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原以为她们住得偏远是因为刻意疏离。 苏清正拨着炉灶里的锅灰,听萧谢这么问,诧异,“谁说我们同大家关系不好的?” “你昨天说你奶奶原本不是这个村子的。” “嗯,她是隔壁村过来的。”微一顿,苏清又说,“不是嫁过来的,是被赶过来的。据说她丈夫比她大十一岁,她嫁过去当了填房,两年后丈夫生病走了,原配的孩子占了房子把奶奶赶了出来,那时候她还怀着孕,正赶上闹饥荒,家家日子都不好过,娘家也没能力养着她,要是有能力也不会让她给人当填房了。” 苏清说着,眸光停落在跳动的火苗上,“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原本是块荒地,土里石头多,开垦的话很费时间和力气,别人不要的,她像捡了宝似的。这个村的人还挺好的,知道她的来历,又看她怀着孕,前前后后帮了不少忙。” “后来,我爸出生了,奶奶给他取名苏安,‘安’是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踏踏实实。” 说到此时,苏清沉默了几秒,之后又说,“奶奶临走前她丈夫原配的孩子跑来闹过一回,说不许她死后与他们父亲合葬,他们父亲有原配,不需要多一个她。” “奶奶没生气,反而很释然,她说,也好,就把她葬在儿子墓边上,她对不住她儿子,要多陪陪他…’” 苏清目光黯然,记不清萧谢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手,也才意识到已经同他说了这么多。 她藏起复杂的神色,起身说,“水开了,我来煮面。” 水雾升腾在厨屋,隔着灶台,萧谢看不清苏清的脸,只听见她的声音,“吃完面你早点回去,晚上我要去城里一趟。” “好。”萧谢回道,乖得一塌糊涂,顿了一秒,他又问,“开学后,能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但顾敏休假半年,上班后我会比之前更忙。” “嗯。”萧谢低应了一声,起码她是愿意接他电话的。 随后苏清又说,“你出国前,我们给你践行。” ‘我们’包括何淼。 萧谢现下不打算告诉她自己会留在江城,毕竟昨天冒然过来已经给她造成了压力。 萧谢承认自己是在给苏清施压,强迫她注意到自己,但她需要时间接受,对此他愿意等待。 因此,就着苏清刚才的话,萧谢低回了声,“好。” 第28章 他是你情敌啊?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开学两个月了,高三最后一学期的晚自习人数少了一半,先是走了几个保送生,之后走了一些要去留学的,最后又走了些回家复习的。 现在留下来的人数凋零得可怜,萧谢倒为晚自习贡献了一份人头数。 他原是个不需要参加晚自习的人,最后一学期反而来得勤,为了给何淼辅导。 何淼感激涕零。 他对自己高考志愿的定位在江科大,原开始只是为了追卫莞佳,但不知什么时候却成了他真心想实现的目标。 或许因为这是他猛力冲一把真能实现的期望,又或许因为他姐一个人在这座城市。 何淼对人生没什么宏图大志,他是个连第二天要干什么都懒得做规划的人。 但他生命里有两个重要的女人,他妈和他姐。 他妈记挂他姐一个人在外地,他姐确实一个人很孤独。 或许江科大毕业后他能在这里找份好工作,然后把读书的钱还给他姐。 他只是看起来傻,但不是真的傻,私立高中的费用贵,班里同学与他的家境差异他都看得出。 他不在意别人的物质基础比他好,如今他同大部分的‘他们’站在同一个跳板上,他要好好拼一次。 让他妈和他姐不会对他太失望。 何淼虽这么想,但此刻抓耳挠腮,正被一道物理题给困住了。 他在做模拟试卷,这种时候萧谢不会给他任何提示,而是在平板上回复一些邮件。 邮件的文件和内容都是英文的,何淼撇过几眼没看懂,他就纳闷了,萧谢哪有这么多邮件要回,搞得跟公司老总似的。 何淼左边坐的是付文馨,她是隔壁班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贿赂’的自习委员,对她频繁出现在不是自己班的自习行为也不管一管! 何淼瞄了一眼正在看英文小说的付文馨,皱着眉小声问她,“这么多鸟文你看得懂吗?还有,你的目标是萧谢,一直坐我旁边干什么?” 付文馨无奈摇了摇头,“男神又拒绝我了,坐你边上刷个存在感。” 何淼:“你这存在感确实刷得挺足的!现在整个班都以为我俩是一对!但凡我晚自习早到半小时,别人就问你怎么没一起来,是不是吵架了!烦不烦人!” 付文馨扑哧一声笑了,“你放心,整个年级只会认为你和我男神是一对!我是气不过,来给你添堵的。” “……”何淼瞧付文馨一脸笑嘻嘻,心里还挺佩服的,回回在萧谢那碰壁,还回回能没心没肺地再出现,实在勇气可嘉。 “你开心就好。”他埋汰完继续做题,这时付文馨合上书低声说,“之前听说卫莞佳会出国,她前两天回家了,看样子可能是真的。” 何淼正在写物理公式的笔没停,嘴上回了声,“哦”。 对此,付文馨有些吃惊,又问他,“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不想在她出国前去表白吗?给你美好的初恋划上句号?或者告诉她你会等她回来,多浪漫啊,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何淼笔一顿,拿过她的书翻了几页,往边上一撂,说,“你乱七八糟的书少看看,回到地球做个正常的人类。” 付文馨撑着头轻轻撇了撇嘴,“正常的人类多没劲,人生苦短,万事从心。” 她侧着头避开何淼笑眯眯地看向角落的萧谢,何淼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萧谢,脸上挂着做不出题的愁容。 萧谢察觉到目光,抬眸回看两人的方向,然后若无其事地看回邮件。 这两人,挺般配… …… 陈妍立在中茵国际酒店大堂,这座位于滨湖湾C位的景观酒店,经过翻新后成了夜色里令人迷迭的风景线。 若是白天,酒店周围的绿植繁盛有序,给人一种城中度假的感觉。 而它给市中心带来的松弛感不只体现在外观,还有内里鲜活的设计风格。 大堂中庭的结构美感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却一改东方老钱风的存在,而是配上了明快的色彩,加上羽毛,瓷器等轻盈饰物的点缀,总体呈现出一种现代与古典穿行与交织的盛宴。 业界对中茵的此次翻新冠上了‘史诗级’的美誉,陈妍轻挑了挑眉梢,当之无愧! 她的断定标准很有说服力——中茵季度报表上平步而上的数字。 酒店的新总经理是萧谢亲自定的,陈妍当时还纳闷,那么长一份备选名单,还都是业内颇具名望的,她老板却选了一位退出业界多年寂寂无闻的董钧。 都说时势造英雄,英雄也造时势,更重要的还是将千里马牵至人前的伯乐。 今天陈妍是来跑腿的,大堂的电梯门打开,陈妍刚要进去,抬眸见到里面已经有一位从地下车库进来的女士。 女士一头长发干练地束成马尾,上身是利落的白色真丝衬衫,下身是足具大女人气场的阔腿裤加高跟鞋。 她单手插兜,见到陈妍进来时,微微一笑,往电梯一侧稍让了些。 颇有气度。 陈妍也回了个笑容,两人静默不语,随后陈妍发现这位女士也是要去七楼。 七楼是酒店内设的私人会所,董钧正在里面招待老友,因此约了陈妍在前厅吧台处等他,顺便尝一尝调酒师的几款新品。 一边拿着加班工资,一边免费品尝酒饮,陈妍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电梯在七楼打开,已经有一位男士等在外面,高挑清秀,刚入职场没多久的年纪。 男士见到电梯内的真丝衬衫女士时,原本没精打采的眼里突然有了光,一边迎向女士一边说,“老大你终于来了!您学姐太难伺候了,要是再晚一会,我命都要搭进去了…” 女士轻笑,“宋荣,才进市场部没几天就撑不住了,你现在转回助理还来得及。” 似个宠溺晚辈的长辈,而那晚辈得了安抚,没脸没皮地吐了吐舌头,跟着女士进了会所。 陈妍诧异,那位真丝衬衫的女士瞧着年龄比她小几岁,但性格比她老成不少呢。 她在吧台点了杯鸡尾酒,董钧从会所出来。 三十多岁气质内敛,一身笔挺且足显品味的黑西装,见到陈妍时他讪讪笑道,“抱歉,让陈助理久等了。” 陈妍轻举酒杯,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给你带来了,这里的酒不错。” “有劳了。”董钧接过文件,“签完字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知道你是大忙人,不用管我,我蹭完酒就走了。” 董钧关照了调酒师好好招待陈妍后,带着歉意作别进了电梯,像是急着处理其他的事。 确实是忙起来停不了的人。 陈妍悠闲地欣赏着帅哥调酒,抬眸远远瞥见走廊尽头的抽烟区里多了两位女士,其中一位就是刚一同乘电梯的那位真丝衬衫小姐呢。 这时刚才那位叫宋荣的也走过来点了几杯酒。 陈妍自来熟地搭话问道,“你老大也抽烟啊?” 站在一边的宋荣有些猝不及防,目光被她引向了走廊尽头,慢了几秒才回,“呃不,她不太抽。” “那不错。”陈妍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宋荣,“……” 苏清在抽烟区坐下,静默看着学姐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堪堪染进她眸底,明明五年前最后一次见她时还不会抽,如今整套动作熟稔得像是十几年的老烟枪了。 苏清:“学姐怎么决定回国发展了?” “平淡的几年活得真没意思,回来做点想做的事。”沈玟风轻云淡地吐出一口烟,“我离婚了。” 苏清有些意外,印象里沈玟是那种穷其一生只用来经营家庭的女人,如果是买股票的话,绝对是一支股守到老死的那种,婚姻失败对她来说堪比丢了半条命一样。 “怎么会?”她想不通。 “男方出轨。”沈玟淡淡的一声伴着烟雾吐出。 她结婚时苏清也去了,无论是长相还是家境,新娘都是这段婚姻里教人难以忽视的上位者,即便如此,男方还是出轨了。 原以为对方条件一般,往后的婚变风险会相应降低,可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看来婚姻是个怎么都不靠谱的东西。 乌烟瘴气里,苏清抢过她学姐的烟,掐进了烟灰缸,“和你有仇的是前夫,不是你的肺。” 沈玟皱眉,“要是顾敏在,不会像你这么劝人的,只会拉着我一起疯。” 苏清略显疲惫地摁着眉心,真丝衬衫在刚刚好的灯光下折出漂亮的光泽,“顾敏现在应该在土耳其,你要是去找她替我带句话,玩够了就早点回来,我天天赶场子似的,累得到家就想睡觉,快十天没洗头了,现在梳个头连定型水都省了。” 沈玟笑了,“还真是辛苦你了。” 想起什么,她忽然又收了笑意,“蒋行尧上个月同王君媛订婚了,年底结婚,顾敏知道吗?” 沈玟与王家有些远亲关系。 苏清:“知不知道对她来说还重要吗?” “那倒也是。” 刚说完,沈玟就瞥见正向他们走来的姜瀚然,于是对苏清轻声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今天我公司开业还特意叫了他。” 苏清会意,“没关系,我们和长兴集团正好有笔生意往来,择日不如撞日,凑一起省了我时间。” 陈妍在远处的吧台小酌了几口,见到一个模样不错的男人端着两杯酒进了吸烟区,随后稍年长的女士拿了酒离开了,只留下真丝衬衫的小姐还坐着,但她没接那位男士递过去的酒杯。 陈妍偏头发现宋荣很紧张地盯着那边的情况,一时好奇八卦,“怎么?他是你情敌啊?” 宋荣,“……” 这女人怎么这么自来熟…… 第29章 扫墓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姜瀚然看着苏清,并不急着坐下,微笑打招呼,“真巧啊,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这话本就说得很矛盾,既然是巧合,又怎么会事先惦记着她会不会来。 同样矛盾的不止是今天的见面,还有一个月前长兴突然与立卓敲定的订单——长兴集团旗下缂丝品供应商。 出口工艺品的公司在江城不止苏清一家,但能拿得出上乘缂丝精品的,在江城立卓是排得上号的。 长兴集团本就是追求品质的大企业,但艺术品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人力成本高,交货期又久的缂丝。 立卓多了这笔单子,必然是姜瀚然在当中撮合。 既然是找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即使甲方是她的前男友。 况且,苏清对她的产品极有信心,反而认为并非是姜瀚然给了她们立卓一次机会,而她们立卓本就足够资格来接这笔订单,是立卓在给姜瀚然涨脸面。 谁得了便宜,一目了然。 “姜经理应该听过‘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苏清起身,“缂丝艺人又叫苦怜,手中一把两尖梭,素色生丝为经线,彩色熟丝为纬线,通经断纬的独特挖织技法是迄今机器都无法替代的纯人工非遗手艺,真正的奢侈品。” 她微一顿,定定看向姜瀚然的眼睛,“希望姜经理是真心同我们立卓做生意,不要辜负了这些手艺人的心血,我们当然也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苏清说的都是场面话,姜瀚然听得出她的意思。 “苏清。”他喊得落落大方,“我知道我们之间都已经过去了,我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之前是我亏欠了你。” 以苏清对姜瀚然的了解,他的这番话不像是假话,她浅笑笑,“合作上的对接以后找宋荣,姜经理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苏清转身,姜瀚然又说,“作为曾经的朋友,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他盯着苏清的背影,“感情上别做傻事!” 七个字极重又缓。 苏清脚步一滞,瞬间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说,回道,“姜经理管得还挺多。” 姜瀚然追上一步,“你仔细想想,他能图你什么?图你现在年轻?图你比他有钱?以他的条件,找什么样的人没有?你这么聪明的人,别在这种事上犯傻!” 苏清沉眉,走向姜瀚然,“我确实没萧谢年轻,也确实没他有钱,但也没有你说的,一文不值!” 姜瀚然一怔,似被杀了个回马枪,慌张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清眸底似笑非笑,“既然你觉得对我有亏欠。” 说话间她又近了两步,正当姜瀚然以为对方要把话说完,突然眼前一阵寒风,随后是响亮的掌掴,脸颊上火辣辣的痛。 苏清:“这一巴掌,你我两不相欠了,我的事也不用姜经理再费心。” 冰冷的语气藏了针,彻底一笔划过陈年的旧账。 一个打人的和一个被打的都表现得异常平静,而远处吧台边看戏的两位就没这么淡定了。 陈妍扶了扶镜框,问宋荣,“你老大下手都不带情绪的啊?正常情节下不是应该先激烈争吵一番,情绪饱和的时候再来一巴掌助助兴的吗?怎么那位小姐说动手就动手,把她对手都给整懵了…” 不过宋荣来不及回答她了,见情况不对,跑向苏清。 宋荣刚跑到一半,苏清就没事人似的走了过来,简单交代了几句后独自进了电梯。 直教陈妍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只觉得这位真丝衬衫小姐是个狠人啊。 …… 英国的四月雨意绵绵,清晨的湖面拢了一层水雾,似绵延的白烟在山谷里堪堪舒展。 谢家湖畔庄园的后山有一处墓园,近处,年代最新的墓碑上刻着谢菲的名字,前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支还未开始凋萎的白玫瑰,花瓣沾染了水珠,许是昨夜的雨,许是今晨的露。 总之,有人比萧谢先来了这里。 萧谢轻轻放下一束康乃馨,眸光晦暗地扫过白玫瑰。 人活着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如今死了,却年年都记得她的忌日。 萧宏峰啊,真是可笑。 蒋氏企业最终没能完成股份收购,萧宏英难得聪明地没有选择金融杠杆,而是归还了谢家的酒庄从而及时止损。 而真正买下萧谢手里股权的是与蒋氏联姻的王家。 为了缓解一路下跌的股价,蒋氏不得不做小伏低地求王家真联姻,聘礼是低价出让蒋氏手里的部分萧恒股份。 如今王家成了萧恒仅次于萧宏峰的第二大股东。 回过神来的蒋氏才意识到,算计他们的敌人不只是站在眼前的,还有藏在身后的。 王家的野心被萧谢投喂得越来越大,像一只不甘心蛰伏在沼泽里的鳄鱼,急着与岸上的领主一较高下。 而萧谢坐山观虎斗的清闲并未持续多久,霖明健就查出除夕夜公园里突然出现帮助萧谢的陌生男人是萧宏峰的人。 萧谢得出一个结论,萧宏峰不可能未卜先知那晚会有人想害他。 那么有一种可能,萧宏峰知道他会有危险,而萧宏峰对此的判断或许因为清楚司机背后的动机,或者说甚至可能知道得更多。 关于面包车司机的下落,警方目前还没有突破。 他的反侦查能力确实高于一般人,精准地利用监控死角隐藏了路线,必然也换了车牌,这教警方的搜索一时成了大海捞针。 …… 长江边的清明带着水意,天地被濛濛细雨缠连,许是如此,才能将地上活着的,与天上故去的,牵连在一起。 田野里,油菜花金黄一片。 村人不爱将亲人葬得远,因而一条村子总伴着一带墓地,仿佛故去的他们还住在身边。 村人也不浪费土地,自家墓边上的空地也都种了油菜。 金黄灿烂的墓地里人来人往,纸元宝的灰烬在湿润的天野飞扬,一幅鲜活的人间图。 苏清也回乡扫墓了,早在清明前李芳就已经回来将前婆婆的墓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苏清家的墓地没什么‘历史’,两座坟,一座她奶奶,一座她爸的。 墓碑上的陶瓷照片,奶奶是天蓝色的背景,慈眉善目,而她爸的是一张黑白的,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相貌称得上英俊,不认识他的人走过,但凡看到这张年轻的脸在墓碑上难免会忍不住说一句,‘这么漂亮的年轻人,早早就过世了,真的可惜了’。 像往常一样,苏清收拾完纸钱灰正要离开,远见到穿着西服的两个中年男士从泥道上走来,等她断定对方是冲着她来的时候,他们与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走在前面的男士颀长挺拔,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大衣落在他身上优雅且沉稳,男人眼尾与发鬓是肉眼可见的岁月痕迹,却沉淀出他俊冷五官的凌冽与内敛。 他主动与她握手,自我介绍时,语调平和,声音深沉且足具魄力。 早在他开口前,苏清就大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传闻中萧恒集团的董事长,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萧谢同他父亲长得还挺像的。 苏清原以为萧宏峰远道而来可能与萧谢有关,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直到见到对方在她奶奶墓前鞠了一躬,随后目光复杂地看向她父亲的墓碑。 苏清预感,他的此番到来可能没那么简单。 萧宏峰被苏清请进了家里,他身后跟着的是司机老吴。 苏清没见过老吴,也不记得之前与他通过电话,老吴倒是对这位‘苏小姐’了解更多一点。 况且,他与萧董事长曾在萧家老太太寿宴那日远远见过苏清一面,只是苏清不知道罢了。 家里只有陈茶,苏清泡了两杯,也不怕对方见笑,有茶给他们喝,总比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干坐着好些,至于喝不喝,他们随意。 “苏小姐的父亲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萧宏峰很快打破僵局教苏清挺满意的,但他刚才不可能没见到墓碑上的时间,现在这么问或许是想找个话头,或许是想顺着话题问些别的。 “20多年前吧。” 苏清见萧宏峰眉头微动,像在思考什么,便接着又说,“我三岁那年,他喝醉了掉进河里,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她试探性地问,“您认识他?” 萧宏峰抬眸看她,小姑娘反应敏锐,他只问了一句,她便猜透了他的意思,把他想知道的先抛了出来,最后反过来套他的话。 大方得体,又思虑谨慎。 “认识,但不熟。”萧宏峰回道。 苏清微动了动指尖,“我只知道他年轻时好赌,欠了不少外债,但大都被奶奶还清了,难不成漏了您那份?” 苏清话音里七分严肃,三分调侃,显得这个问题并不那么尴尬了。 “没有。”萧宏峰轻笑了笑,似个长久不笑的人,突然要调动嘴角的弧度倒显得有些生疏了。 自那日寿宴,他派人调查过苏清,令他极为吃惊的是苏清竟然是苏安的女儿。 他原先对此是警惕的。 如今看来,也许是他多虑了,三岁时父亲就过世了,可见这对父女并没什么交集。 萧宏峰端起茶杯略饮了一口,口味虽不足,倒也不难喝。 他望向大门外的田野,金黄色的花簇一路铺展到天际,他许久没见过这么明艳的景致了。 豁然想想,老一辈过往的恩怨,不该再牵扯到年轻的这一辈了。 萧宏峰小坐了会便同老吴离开了,但苏清觉得,能让萧宏峰亲自跑一趟的事情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第30章 被喜欢的当事人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何淼高考前一天,苏清正赶着出差,上飞机后想起给她弟发了条信息【加油,好好考!】 然后又补了一条【考不好也没关系,姐给你想别的出路!】 过了一分钟,何淼回复了【姐,365天里能不能有一天,你盼我点好?】 看完消息的苏清弯着眉眼回【好!等你好消息!】 飞机将要起飞,苏清关了手机,因而第二天下了飞机才读到何淼之后发来的消息【萧谢同我一个考场,有他在,我心里踏实,稳过!】 【对了姐,你是不是要去出差了?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苏清对萧谢也参加高考这件事有些意外,要是早知道,该给他发条短信打打气。 她点开萧谢的微信,是个到现在连头像都没设置的账号,在一众联系人里显得十分特别。 上次的聊天记录还是两个多月前,他问了一些【下班了吗】【吃饭了吗】之类的日常。 苏清不是个捧着手机,能同人聊天聊很久的人,她的回复极其精简【还没】,有几次是压根没回复,后来萧谢也就不发了,或许是怕打扰到她。 苏清现在想想,那阵子确实忙,等想起回复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索性回不回好像也不重要了。 究竟是不重要,还是不希望让萧谢变得重要? 苏清承认,姜瀚然那天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此时的苏清刚出米兰机场,上了的车,看着萧谢的微信头像,算了算国内的时间,大概正在考试,拇指悬在输入条上不知该打些什么。 放好行李的宋荣上了车,带上车门问她,“老大,和客户约的时间还早,先吃点东西?” 苏清放下手机,“随便吃点吧,合同再拿给我看一下。” “好嘞” 一小时后,车子路过米兰繁荣地标之一的埃马努埃莱二世长廊时,苏清抬眸远远看了一眼,带顶棚的拱廊商业街,内里包罗万象的是西方顶流的时尚。 苏清并不钻研时尚,她对美的意识启蒙于奶奶的平纹木机,她奶奶也是位苦怜,大多时候她都忙于将不同颜色的丝线拼接成图,苏清看着她奶奶,也看着那些颜色,那是含蓄隽永的东方美学。 “真想在西方的时尚腹地租间店面。”苏清看着埃马努埃莱二世长廊轻扬了扬眉,“做成展馆的样子,把我们2500年底蕴的东方审美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而不是由着那些西方时尚大师曲解拼凑出对我们的刻板印象。” 宋荣听完,弱弱回道,“老大,你的志向很远大,但是吧…在那里租店面的成本也很远大…” 苏清轻轻笑了,“不远大怎么是志向。” 宋荣:“那倒也是…老大…我能不能也说一下我的远大志向…” 苏清:“什么?” “回去前,我要吃顿大餐。” “……” …… 苏清从米兰回来后的一个月,连续去了几家老供货商的工厂,接到何淼电话时,她正在高速路边等宋荣换车胎。 炎夏烈日,车胎坏得不是时候,宋荣的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 苏清戴着墨镜,身上是一条简约知性的白色长裙,黑发被木簪挽起,几缕碎发湿了沾在白皙的脖颈上。 她从车里拿了一瓶水,打开递给宋荣,随后接了何淼的电话。 “喂,姐,上次你说的给我再找出路,是啥出路?”何淼的声音听着无精打采。 苏清背对吵闹的高速路问他,“高考成绩出来了?考得不好?” 对方沉默。 又等了一会,何淼还是不说话,她又说,“出国,或者复读,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什么大事。” 何淼想了想,慢吞吞回道,“出国太贵了,复读费时间,我觉得吧,还是江科大适合我。” 男孩话尾藏着笑,苏清很快察觉了,眯了眯眸,“小兔崽子,诓我呢?” “姐,我的分数,江科大说不定真能成!”何淼不再收敛得意,笑嘻嘻地说。 “哦?不错嘛!等我空了带你们出去吃一顿庆祝庆祝!” 宋荣换完胎,回头见苏清弯唇笑了起来,心想,老大什么事这么开心? 明明刚接电话时还是一脸严肃。 此时何淼在电话那头回,“庆祝这种事情,你没咱妈积极,我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去和爸商量准备什么好菜了。妈说,现在就等你定个时间,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妈还说了,下周不行那就下下周,一直等到你有空回来。” 苏清皱了皱眉,问向旁边的宋荣,“下周我们是不是约了老叶?” 宋荣忙点头。 她走近看了看刚换上的备胎,“行吧,今天去找老叶,下周时间空出来。” 然后想起什么,对何淼又说,“不管能不能进江科大,你都别忘了好好感谢萧谢。” “姐,这事你放心吧,妈也是这么想的,我等下就打电话请他来家里吃饭。” 既然聊到了萧谢,苏清索性问道,“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国吗?” 她承诺了给他践行。 这时何淼才恍然想起没把萧谢不出国的事告诉他姐,他也是从付文馨那才得知萧谢会留在江城这件事。 “姐,萧谢很大可能不出国了。” 苏清一愣,“为什么?” “他对付文馨说是…有喜欢的人在江城。”何淼说这话带着试探的语气,说实话,他挺好奇这位‘被喜欢的当事人’听到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心里也觉得自己是白期待了,也许他姐很大程度上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当事人。 但何淼没看见,苏清听到这番话时神色有多凝重。 她取下墨镜,烈日的强光刺得她头更疼了。 她觉得有必要同萧谢当面谈一谈。 苏清同何淼确定了下周的时间后就挂了电话,宋荣说,“老大,老叶那过去一百多公里,我们还是先去修车胎吧。” “先去目的地再修车,不耽误。”苏清示意宋荣坐副驾,她自己上了驾驶位,系上安全带后,熟练地用发簪重新固定长发。 既然是没可能继续下去的关系,何必耽误别人。 引擎发动,白色保时捷Macan很快并进了高速路。 第31章 她不理我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萧谢接到何淼电话时,正在虞长行家里做客。 长兴集团董事长的花园,种了清一色的白玫瑰。 他闲来无事会亲自修剪,挑出长得极好的,送到二楼正对着这片园子的南屋里。 那间朝着正南的屋子虽空置了许多年,却是一尘不染。 虞长行从年轻时身边就不缺女人,即便如今上了年纪,也是年轻小伙子比不了的成熟魅力,加上保养得当,有名又有利,这样的成功人士,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 可这么多年,西屋里的女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依旧没一个能搬进那间南屋的。 这时,虞长行与萧谢坐在室内庭院里下象棋,落日的余晖投落在窗外的玫瑰园,似在依旧盛开的花瓣上各点了几笔淡淡的金粉。 虞长行退炮打马,说,“自从你回国,许蕊那丫头经常向我问起你。” 萧谢没接话,移了一步进卒保马。 “你俩同龄,你当年回国休学了一年才比她小了一届,往后都在江大,能互相有个照应。” 虞长行抬手平車,看了眼萧谢又说,“我姐这丫头,脑子聪明,脾气也好,追她的人可不少。” 萧谢弃車砍炮,回了一声‘嗯。’ 似是无心这个话题,淡淡收了个尾。 萧谢的母亲同许蕊的母亲是多年挚友,因着这层关系,虞长行才认识了谢菲,也因为这层关系,萧谢同许蕊小时候见过多次。 此时虞长行见萧谢态度冷淡,便撂下棋局问他,“我看你小子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一提,萧谢盯着棋盘的眸光微滞,泛了些无奈。 对于虞长行这位情场老手,一看对方的样子就已经心知肚明了,他失笑,“说来听听,卡在哪了?” 慢了几秒,萧谢说,“她,很久没理我了。” “她不理你就失了底气,这可不像你啊。”虞长行慢条斯理地泡起茶。 明明生意场上是很能沉得住气的孩子,这种困顿的表情倒是稀罕。 萧谢没说话,虞长行又说,“看样子你是真没辙了,既然这样,虞叔有必要好好教教你。这辈子,我也就在你妈身上失了手,这么算算,虞叔的经验也算十拿九稳的。” 萧谢抬眸看他,“换个角度来讲,您尝试过很多次,却始终没再找到内心期望,这么算的话,您一直没成功过。” 这话一出,虞长行倒热茶的手一抖,“臭小子…” 萧谢取了茶,低头喝了一口,又说,“除非,您把心里的期望改一改,白色的花有很多种,不一定非是玫瑰。” 虞长行轻轻哂笑,“你倒说得容易,自己牛角尖不也钻得挺起劲的嘛。” 萧谢:“……” …… 几天后,萧谢被邀来何淼家,沿街的屋子,上下两层,楼下是自家的小超市,楼上是住屋。 来时他咨询过霖川,大致了解了初次登门的规矩,最终拎着茅台华子茶叶补品什么的就去了。 苏清原本约好回来一起吃晚饭的,最后又被事情耽误了。 半夜,正在卫生间洗东西的李芳隐约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来到门口,看见女儿正从门外进来。 “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李芳很惊喜,“吃了没?家里还有饭菜。” “妈,吃过了。”苏清在玄关挂好包,换了拖鞋又说,“我就回来住一晚,明早还得走。” 这话一说,李芳脸上有了难色,“你那屋现在躺着淼淼他同学…今晚老何高兴,拉着他和淼淼喝了一晚上,仨人醉得一塌糊涂!本来是让俩孩子睡一屋的,结果淼淼吐了一身,以为你晚上不回来,就把淼淼同学扶你屋里躺去了。” “没事,我去旅店住也行,等下发个短信让宋荣多订个房间。何淼还好吗?我去看看他。” “现在好多了,你先帮我看着你弟,我把他吐脏了的衣服搓完。”李芳话音刚落,就听到主屋传来声音,她一拍大腿,“完,不会老何也吐了吧…” 赶忙去了主屋。 苏清:“这是…真喝了不少啊。” 她眨了眨眸,去了何淼房间,轻轻带上门,小夜灯还开着,能让苏清勉强看清楚四仰八合睡在床上的大高个子,瞧着挺安分的。 苏清将薄毯往他肚子上搭了搭,又将空调温度上调了一度。 她在床边坐下,顺便给宋荣发了条信息,又等了一会,确定何淼不需要照顾时,才出了房间。 从空调间走出,似一下进了火炉,即便刚才外面还下了一场大雨,但江南的夏日闷热。 苏清从饭桌上取了葵扇随手扇起,客厅的摇头风扇还在呼呼转着,勉强添了点凉意。 半天没等到李芳从主屋出来,她想了想,来到自己房间门口,礼貌敲了敲。 不知道萧谢醉成什么样了。 没有回应。 又扇了两下风,苏清决定进去看看。 房门被打开,粉色四壁的公主风,比何淼的房间宽敞许多,虽是李芳夫妇精心为苏清准备的,但她本人在这里住的日子并不多。 此刻安静躺在凉席上的萧谢,侧着身,呼吸均匀起伏着,看起来睡得很沉。 苏清上前拾起掉在床沿边的碎花薄毯搭在他身上,从侧颜看,这家伙还真像个‘沉睡的小公主’,她没忍住笑了笑,转身要走,萧谢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他平躺着,原本盖在身上的薄毯被压在了身下。 上身一件短袖,在空调间里吹一晚指不定会着凉。 苏清放下葵扇,去托萧谢的一侧手臂拽毯子,但眼前的家伙远比她想象中沉,试了几次没成功,刚想用蛮力,手臂的主人轻一抬,捉着她腰际将人带上了床。 苏清反应过来时,萧谢正看着她,微微躬着身,虚跨在她身上,像只刚擒住猎物的豹子,软顺的短发下一双眸子漆黑浓郁,瞧不出情绪。 许是怕磕到了她,双手分别护在她脑后与腰背,看起来不像是喝醉了的人,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醒了?”苏清问他,又推了推他手臂,“醒了正好,我们谈一谈。” “嗯。”萧谢应了一声,同他往常的声音很不一样,有些沙哑,懒洋洋的,像一只没睡醒的大猫。 苏清察觉到这一点时,萧谢已经伏下身,脑袋搁在她肩颈,手臂在她腰背慢慢收拢,将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仿佛苏清刚才那句说的不是‘谈一谈’,而是,‘一起睡吧’。 真是醉糊涂了。 第32章 还给我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空调勤奋出着冷风,窗外雨坑里的蛙时不时地叫上两声。 苏清热得不行,身上人的体温,像是反季的厚棉被裹在身上。 苏清不知道村东头的老狗啃不动大棒骨却爱抱着睡觉时,那棒骨是什么感受,反正她现在的处境就像那根被困住的骨头。 不只是热,还有枕在她肩上的那颗脑袋,带着失去意识的酒气,一呼一吸的热温落在她敏感的脖颈上,痒得她不行。 “萧谢?” 她护着脖子去推他,愣是推不动,对方也不松开,锁着她的腰,懒洋洋地往她身上又蹭了蹭。 好像很喜欢这个抱枕。 于是这么一挪,脖子是不遭罪了,怀里柔软短发毛茸茸的,像窝了只黑猫。 苏清又出了一身汗。 她纳闷了,萧谢是吃什么长大的,看着显瘦,力气大,分量沉。 出于好奇,她去抓他的臂膀,能摸到紧实的肌肉,随后又将掌心挪向胸前与后背,确实挺有料… 苏清眯了眯眸,乖乖将手收回,摁了摁眉心,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有大病… 反省的功夫,宋荣来了电话,手机在牛仔裤袋里振动,隔着揽着她腰的手臂挖了半天,费了功夫取到手机,按了接通。 “老大,房间订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电话那头宋荣问。 苏清看了看萧谢,这都吵不醒他? 于是说,“别等我了,把房间的钥匙给前台,等下我自己去取。” 电话挂断后,苏清安静等着,就等身上的人自己都热得受不了后翻身滚开。 等待的过程漫长,她开始想工作上的事,思考时右手不知不觉地摸起了怀里的‘黑猫’,短发柔软的手感,倒是有点上瘾。 摸着摸着,意识迷糊… 萧谢是渴醒的,夏日昼长,天色很早就开始蒙亮,但他醒得太早了,曙光还没透出云层,好在屋里的小夜灯还没关,光晕暗淡,却足够让他看清楚身边有个苏清。 他很吃惊,但反复想了想,好像在梦里,她还同他说了话。 至于说了什么,记不清了。 但现在不是梦,苏清就在眼前,想想上一回见到她还是半年前,实在是太久了… 久得像是一场梦。 萧谢安静看着苏清,她睡得熟,呼吸轻柔起伏,散开的碎发沾了汗,粘在脖子上,还有一缕咬在唇边。 她的唇很好看,微微张翕,似两瓣收拢的花。 萧谢小心挪开了咬进她嘴里的发丝,又帮她将散落在耳畔的碎发一起捋到耳后,露出了整张好看的脸。 目光扫过苏清头顶的木簪时,萧谢有些失望,她没戴他送的那支啊… 他轻轻伏到她身边,像是陪着主人睡觉的狗子,安静又老实地看着她… … 李芳在厨房忙碌的水声和切菜声虽压得低,但屋内隔音不好,还是吵醒了苏清。 她恍然睁眼,窗外天光大亮,心想完了,竟然睡着了! 回头看萧谢时,对方还没醒,姿势比昨晚乖多了。 苏清做贼般起身,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间屋里消失。 不被萧谢发现只是其次,外面还有位李女士,叫她怎么向李女士解释明白,自己只是被迫睡在这里,而不是馋她弟同学的身子…和撸‘黑猫’的手感… 一只脚刚下了床,身后传来萧谢的声音,“你,要走了?” 如往常温和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像是被人赃俱获,苏清吓了一跳,迟钝地回头看他,就见萧谢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认真而无辜地盯着自己。 瞧着好似刚睡醒,却又好似已经醒了很久。 “呃…” 苏清咽了咽唾沫,慢吞吞将身子拉正,下了床,朝门靠近几步,最终一本正经回头面对萧谢。 仿佛她那双腿刚才压根不是从床上下来的,而是打门外碰巧进来的。 这位‘极尽想赖账的嫖客’,略清了清嗓,带着长辈口吻,心虚地说,“…下次喝醉了,别再把人往床上拉。” 大有种这次就不计较了的气度,然后将昨夜的尴尬一抹而过的做贼心虚。 萧谢坐在床上没动,像是怕他只要一动,那只头发散乱,面颊还带着刚睡醒红晕的‘刺猬’,就会不管不顾,又将自己卷严实了,夺门逃窜出去。 这样一走,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见到… “抱歉。”他回道,极尽诚恳的态度,“我可能…以为是在梦里。” 在梦里,才能抓住她… 他拾起苏清落在床上的木簪,递出提醒,“你现在头发很乱。” 苏清走近接过簪子,灵光突然一闪,挂起示好的微笑,“你醒得正好,我需要你帮我,李女士应该不知道我还在家,你等下出去把她引开,我趁机溜出去,懂?” “嗯…” 萧谢配合地下了床,同时意识到,只要李阿姨还在外面,那么,苏清就像是被困在了这间屋子。 他与她呆在这间屋子的时间虽有限,但她现在能不能出去,却掌握在他手里。 他开始对这种能拴住苏清的感觉上瘾,即便知道是贪婪作祟,但他也害怕,害怕被她永远丢弃在角落。 看着苏清麻利地盘发,萧谢走近问,“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支?” 苏清:“这次我带来了,在包里,要还给你的。” 弄完头发,苏清开了一点门缝,窥了眼李女士的方位,轻轻阖上门,小声又说,“况且,你都不肯收何淼的补课费,我该想别的还给你才行。” 她恍然一想,还有留学的事,抬头正要提,萧谢近在眼前,面上是猜不透的情绪,但眼下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他将她限制在门前不留退路,以往的萧谢不会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 苏清这才后知后觉地猜测,他是生气了? “是不是,关于我的任何东西,你都要想办法还给我?” 萧谢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他立在苏清面前,挺拔高挑的个子,不容对方逃遁的距离,明明占尽了控制权的人是他,但那双漆黑的眸底此刻却藏着委屈。 苏清刚要开口,眼前掠过一丝暖风,唇瓣被落下了更温暖的碰触。 仿佛是什么猝不及防,她卡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萧谢退开一步,轻轻蜷指,问她,“我刚才亲了你,现在,你是不是也要还给我?” 极暧昧的话,但萧谢严肃而低沉,眸子里克制着情绪,苏清觉得,萧谢刚才的那句话可能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把他随意丢在地上?’ 第33章 我们试试吧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时间回到李芳刚起,天微亮。 她打包完厨房的垃圾正要丢出去时,才发现女儿的包还挂在玄关墙上。 她动作一顿。 昨天忙完吐了一身的老何已经快12点了,在客厅里没见到女儿,还以为没等到她忙完就出门去旅店休息了。 虽然女儿从小到大行事独立,也没让她操过心,但当妈的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又怕打扰她休息,就只发了条短信。 这事本也就过去了,但女儿的包怎么还在家?是忘拿了吗? 可就算忘记拿包,怎么鞋也没穿走? 李芳将垃圾先搁在门口,她回头看向何淼的房门,难不成同她弟挤了一宿? 姐弟俩小时候也一起睡,但都是弟弟赖在姐姐的房间。 李芳来到何淼房间门口,慢慢打开了门缝往里看,有点暗,但小夜灯还开着,床上就何淼一个人,那睡姿,别说第二个人,就连第二条狗也容不下了。 昨晚的短信女儿还没回,现在时间又太早,打电话会吵醒她,但李芳总有种感觉,女儿就在家里。 余光扫过另一间房门,她眨了眨眸。 本就是女儿的屋子,此刻要是只睡着她,李芳就随手打开看了,但现在淼淼他同学在里头,女儿也不大可能会进去,贸然去开门有点不太好吧… 李芳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悄悄开个门缝看一眼,也不知萧谢那孩子昨晚上喝那么多怎么样了。 这个理由很充足。 门打开的瞬间,李芳傻了眼。 先不管床上的那俩人到底是谁在抱着谁,但,他俩怎么会睡在一起?! 李芳刚冲动跨进去的步子,仅在下一秒又顿住了。 她冷静了一下。 得好好捋一捋,先不能冲动… 起码他俩的衣服都还穿得好好的…不是吗? 关上房门的李芳在客厅坐了一会,摇头风扇呼呼甩得她头疼。 仔细想想,元旦那晚,喝醉的女儿是被萧谢送回来的,当时她还纳闷这事还挺巧的,但不管巧不巧,熟人送回来总比露宿街头好吧! 如今想想,这不是巧合啊? 他俩早就好上了?所以女儿才看不上陈玮? 是这么回事?可是,那孩子小她不少吧? 李芳开始掰手指,好像…比淼淼大一岁,那他俩就差个五岁呢… 五岁挺多啊…俩人能长久吗? 李芳越想越不行,一拍大腿又要推门进去,但到门口却又刹住了。 许是摇头风扇扫过耳畔时,给她及时送了股冷风,教她搭在门把上的手一下失了力,她慢吞吞回到餐桌边。 不能冲动…万一女儿是真喜欢那孩子…她这么进去一闹,母女俩又要吵一架… 可别像上回那样了! 李芳握着拳,劝自己坐下。 要冷静…先做早饭,对…先做早饭吧…等她醒了,好好问问! 心平气和地问! 对! 这么想着,李芳成功说服自己朝着厨房去了。 煮了粥,简单炒了小菜,李芳洗过手在围裙上抹干,步子不知不觉已经迈到了苏清房门口,她想着是不是该喊上一声,叫萧谢起来吃早饭,然后把女儿单拎出来。 酝酿着嗓子,上前一步正要敲门时,李芳却听到里头好像有声音… … 屋内,苏清平静地看着萧谢,问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亲了她又要她还,赌气的家伙在无理取闹。 自知有错的萧谢偏过头,目光落在地面,自欺欺人地躲开了苏清的视线,一双漂亮的薄唇抿成了直线,不作声。 似一只撬不开的蚌,倔强地不想对刚才的行为做任何道歉。 见此,苏清走近他,缓了语气又问,“不要轻易改变自己的规划,你应该去保送的学校,现在改变主意应该还来得及吧?” “能轻易改变的就不是决定。”决定了就不会改变。 萧谢没说出口的的后半句话,随着他刻在地面的目光一同被挤进尘埃。 他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自小的教养也从不让他这样失态,但是此刻,面对苏清,他确实无理取闹,活脱脱一个祈求得到关注的孩子。 卑微,无助。 短暂的沉默后,苏清又往他靠近了一些,一字一句轻轻问他,“真的不后悔?” “不试,怎么会知道。”萧谢回道。 苏清此刻的态度教他捉摸不透,该对他生气才是,离开这间屋子,将他彻底丢回泥潭。 那是他本就该在的地方。 但更令萧谢意外的是,苏清随后的一句话,‘那我们试试吧。’ 刚想抬起的目光迷失在了半空中,萧谢扇了两下眼睫,觉得自己可能拿到了一份答案,却不知道该对应哪道题。 他一向运作良好的大脑从今早见到苏清开始就生锈了,回过神,木讷讷问她,“你刚说什么?” 苏清轻轻笑了,对啊,她刚说了什么。 如果是昨天之前,她绝不会说出这一句,但她见到了萧老太太,也是昨晚没及时赶回来的原因。 半年来萧老太太同她打过几次电话,大都是想打听萧谢的近况。 老人家昨晚第一次约她去了茶室,从萧老太太口中苏清才得知萧谢从小漂泊在外,母亲是抑郁症自杀。 简单几句话,藏着十几年来难以言喻的心酸。 从江城开车回来的路上,苏清脑子里想的都是萧谢。 作为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亲人——母亲的过世给他留下了症结,一方面体现在他对萧家的报复;另一方面或许是对年长女性的情愫。 所以,他对她的喜欢,也许只是在寻找母爱缺失的弥补。 那就试一试吧。 在他需要的时候,陪着他。 她给了自己一个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即便知道这条路不一定能走很远,但此刻他希望她在身边,这就够了。 苏清又说了一遍,“我们试试吧。” 淡然,却认真。 这时电话却不合时宜地振个不停,苏清见萧谢还没缓过神,可能需要再多点时间,于是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按了接通。 宋荣提醒她今天下午还有个行程,苏清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挂了电话,刚回身就发现萧谢跟了过来。 “你想明白了吗?”苏清问他。 “没有。”虽然是萧谢期望的结果,但直觉告诉他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什么改变了你的主意?” “没时间解释,我真的该出门了,先帮我溜出去吧。” 她说着去扒门把手窥探李女士动向,谁知门缝里是她妈近在咫尺的一张大脸,母女俩同时被吓了一跳! 好在苏清身后还有个萧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而门外李芳不慎往后摔了下去,身下压的人是何章国。 何章国也是刚起床,脑袋昏昏沉沉地出来找水喝,大老远就见自家媳妇扒着门做贼一样。 出于好奇,他上前看了看,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迫当了一把肉垫…… 第34章 什么时候好上的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何章国在厨房,漫不经心地从电饭煲盛了碗粥,眼睛一直盯着客厅里的李芳,没留意间,小半勺热粥泼在了手背上,烫得他一下回过神来。 李芳坐在餐桌边,萧谢站在她面前。 客厅的氛围有些微妙,何章国没敢去餐桌上捞点配粥菜,就端着粥碗,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 天气闷热,他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坐吧。” 李芳示意萧谢先坐下,她暗自揉了揉后腰,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 萧谢规规矩矩地拉开木椅坐了下来。 这时卫生间传出水声,是苏清在洗漱,今天有行程,总得把自己拾掇拾掇。 明面上是这么说,苏清关上门的瞬间偷偷擦了把冷汗。 上一秒才决定开启一段高风险的姐弟恋,下一秒就被她妈抓了个现行… 明明只想顺其自然,但眼下的节奏快得惊人,彼此还没熟悉新的角色定位,就已经被拉到了‘长辈审核’的环节。 苏清咬着牙刷直皱眉,这事一旦李女士沾了手,必然拿着结婚择偶的标准去考量萧谢。 同一个十九岁的人谈这些? 苏清觉得自己是要疯了。 客厅内,李芳一只手撑着桌子,上半身微微前倾,看着萧谢,几次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眼前刚高中毕业的孩子,问他往后是不是会娶她女儿?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存款多少? 光想想都不切实际… 李芳嘴巴张了又阖,最终决定还是先问问家庭背景吧。 “没…听淼淼提过你父母呢?”她客气又生疏地说。 “母亲已经过世了,与父亲…联系不多。”萧谢说完,等待下一个问题。 李芳意识到,从萧谢坐下的那刻起,像是做好了一问一答的准备,无论是坐姿还是态度,这孩子都表现出了得体的尊重与耐心。 其实,论外貌和脾性,面前的孩子都是没得挑的,但作为她女儿的对象,唯一问题还是年龄差距。 至于经济条件方面,毕竟在李芳看来,她女儿在经济方面很争气,先不说萧谢成绩优异将来必定能有出息,哪怕往后赚得没苏清多,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实在不行,还有她和老何两个可以帮衬着,但眼下的关键还是五岁的年龄差。 五年对男人不算什么,但对女人,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李芳咬咬牙,双手扒在桌上,索性打开了口子直接说,“小萧,你别怪阿姨说话直,你什么都挺好的,但是这年龄吧,差得有点多了…你看啊,我家清清现在已经25了,等你大学毕了业,她都29了,29岁结婚已经算晚婚了,往后生孩子就更晚了!这还是顺利的,万一以后你们没走下去,那我家清清29岁再去重新找对象,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可能会耽误她一辈子!” 她女儿一向挑三拣四的,这个相不中,那个看不上,越往后拖,以后不结婚的可能性就越大,这可不成! 听完李芳这番话,萧谢暗自舒了口气,原来李阿姨担心的是这些事。 他立刻回道,“之前做过规划,大学的课程可以压缩到两年完成。如果您还不放心的话,英国那边满18岁就能结婚,我和清清可以先去英国领证。” 萧谢话刚说完,先不说李芳什么反应,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苏清觉得自己可能时空错乱了。 萧谢那家伙能不能别一本正经地同她妈一起胡扯! 她三两步来到餐桌边,居高临下,“你俩可真是够了!” 盯着萧谢说,“给你五分钟收拾,五分钟后跟我回江城。” 多留一分钟谁知道能发生什么! 萧谢起身,拉着苏清在椅子上坐下,他站在旁边,身姿端正,不紧不慢对着李芳又说,“关于婚后的经济来源,除了祖上留下的,我名下还有两家酒店的投资,最近又收回了一些酒庄,养家不是问题,以后有了孩子……” “你给我打住!” 苏清倏地窜起,拉起萧谢就想把他送走,却反被萧谢拽住。 他像棵树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认真看着李芳又问,“所以,您是不是可以同意我们交往了?” 牵着苏清的手,萧谢头一回这样光明正大,十指紧扣。 李芳愣愣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目光从萧谢的一脸严肃,再到两人牵住的手,最后看向自己不耐烦的女儿,顿了半天才回了句,“要是…着急赶路的话就把早饭带着吧?” 像是还有点懵。 萧谢简单洗漱完,提着李阿姨准备的豆浆包子就跟着苏清出门了。 宋荣已经在旅店门口等了很久,见到老大的车终于来时,兴冲冲刚要上副驾,突然发现,副驾上是老大心情不太好地在啃包子,而开车的人是萧谢,好似心情不错。 宋荣还在吃惊时,萧谢已经同他打了招呼。 宋荣又看了看苏清,这俩人…怎么一个冬天一个春天? 依旧活在夏天的宋荣,汗流浃背地上了车,坐稳后弱弱问了句,‘咱仨是回江城吗?’ 如果前面两位有事要办,放他下去自己回江城也不是不行… … 李芳家那头,苏清和萧谢刚离开,何淼那屋的门就开了。 屋主慢吞吞地从里面走出来,迷迷糊糊地问,“姐回来了?我好像听到她声音了。” 李芳从厨房出来,她刚在切菜,手里的刀还没放下,风一样地赶到儿子面前问,“你醒得正好,我问你,你姐和萧谢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何淼第一次经历宿醉,脑袋还有点嗡嗡作响,没听清李芳问什么,就看到一把菜刀明晃晃地横在身前,他急忙控制住刀背,“妈,你这是干嘛?” 李芳刀一收,“什么我干嘛?我是问你,你姐和萧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开始…什么?”说前两个字的时候何淼还是一头雾水,等到第三个字出口时,他突然才反应过来,“你说他俩?!” 站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的何章国这时不得不插上一句,“你妈是想问你,你姐和你同学是什么时候开始好的?” 何淼:“草,好上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第35章 想吃什么,姐夫给你做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这一天,苏清上班迟到了,进公司时,顾敏已经在办公室等着她。 长假归来的顾敏指着桌上一堆礼物对苏清说,“都是给你的,喜不喜欢,开不开心?” 苏清挑了挑眉梢,拿了一叠文件递给她,“你把这些拿走,我就会很开心,很喜欢。” 顾敏接过文件,“早饭吃了吗?我去给你买。” “吃过了,你今天阵仗挺大。” 刚一路进来,工位上每个人都在兴高采烈地拆礼物,说是顾老板回来了。 “顾大小姐名声在外。” 顾敏笑嘻嘻在沙发上坐下,打开手里的工作文件看起,这教苏清有点意外,毕竟以往的顾敏最讨厌看这些东西了。 “玩得开心吗?”苏清问她。 顾敏喜欢运动,常年的户外活动使得她的皮肤是均匀的健康麦色,加上她刚从假期归来,肤色被阳光又镀深了些,但眸底的神采奕奕与轻松豁然,让苏清对她的担心消散了不少。 “挺好的。”顾敏抬头说,“你看起来很累呢,这些日子辛苦了。” “这么客气?那请我吃饭吧。”苏清在一堆礼物中拿了一只八音盒把玩,又捡起一包看起来不错的水果糖。 顾敏:“好啊,就今天,下了班怎么样?顺便住你家。” 苏清:“今晚,不行…” 察觉到苏清的犹豫,顾敏竖起直觉的天线,“怎么?有约会?” “我弟来了。” “有个粘人的弟弟真好,可惜我爸妈怎么没给我生个兄弟姐妹呢。” 顾敏叹气,回头又说,“对了,这周末市马拉松活动,两个月前我就给咱俩报了名,你弟要是无聊就拉他来陪跑呗。” 苏清剥糖的手一顿,“什么马拉松?你报名怎么不知会一声?我是那种闲得有空去跑马拉松的人吗?” “我刚问过宋荣了,你这周末没安排。”顾敏合上手里的文件,藏着坏,“况且你一个资深单身狗,周末能有什么安排,不如和我一起去马拉松,说不定还能碰到同样单身的优质男青年。” 她走到苏清身边,搭着她的肩拍了拍,“放心,知道你跑不了全程42公里,只给你报了6公里的迷你健康跑。” 苏清:“那你自己呢?42公里全马?” “必须的。”顾敏弯着眉眼,“顾大小姐名声在外。” 苏清嚼着糖,“好吧,舍命陪君子了…” … 苏清晚到公司的原因是,一早把何淼打包送去了萧谢家。 此刻何淼大喇喇靠在黑色真皮沙发上,目光灼灼地审视不远处正在学习的萧谢。 萧谢在预习大一课程,翻书页时余光难免会扫过对面盯着的那张幽怨的脸,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半小时,完全超出了何淼正常的耐心。 “你要喝水吗?”萧谢慢声问他。 “你什么时候同我姐好上的?”何淼严肃回道。 “我说过了,就是前天从你家出来的那天。” “不可能!我姐不会无缘无故就突然答应!你们之间肯定有别的事情!” 何淼怎么都想不明白,萧谢与他姐的交集也就在去年寒假寄宿的半个月,大家同一屋檐下,如果有情况,他这个当弟弟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况且就相处短短半个月怎么会进展这么快! “那她是怎么对你说的?”萧谢放下书反问何淼。 “她说…”何淼两条大浓眉撞到了一起,咬着牙,难以启齿,“她说,是馋你的身子…” 萧谢一滞,低低笑了,“是吗?” “当然不是!”苏清简单粗暴丢出的胡言乱语,何淼死活是不信的。 “所以,你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萧谢又问他。 何淼从得知他姐和他兄弟谈恋爱到现在不过两天,内心还没消化吸收。 萧谢又说,“之前你不是说过,你姐可能很难嫁出去,我也不是没有机会,我以为你是赞同的。” “对,这话是我说的!我说的也是事实,我姐是真的很难追,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效率!你让我怎么接受?”何淼愤懑,想了几秒又说,“就好比,我有一本武功秘籍,我说‘你别急,这本秘籍很难,你以后才能懂’,结果一不留神你TM就自己学会了,你说这事气不气人!” 这比喻虽然无厘头,但萧谢不难理解,“所以,你在嫉妒?准确地说,是在吃醋。” 何淼紧了紧拳,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萧谢:“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苏清为什么突然接受我,换个角度来想,也许某一天,我也可能会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再被她拒之门外,但你就不同了,她是你姐,这层关系是刻在血液里改变不了的。” 听完萧谢这番话,何淼心里竟突然舒服了些,却又不知道应该为取代不了的姐弟关系而感到庆幸,还是该为萧谢会产生这样的担忧而担忧。 慢了几秒,他说,“我姐…不是那种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人…就是,有点捉摸不透…” “嗯。”萧谢点了点头,“所以,要趁她改变主意之前,先去英国把证领了,有张纸绑着,能让我踏实些。” 话刚出口,何淼跳脚,“你打住!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还没接受我姐多了个男朋友,怎么就跳到了要领证!” “考虑在内了,这是一剂预防针,你的反应还可以。”萧谢说着,起身走向厨房,“午饭想吃什么,姐夫给你做。” “MD,别太过分!”何淼开始攥拳头。 萧谢站在厨房门口笑,“意面还是炖牛肉?” 何淼跟到厨房,撇了撇嘴,“牛肉…” 说完,萧谢就在厨房忙碌了,紧紧有条,游刃有余,显然是个常年自食其力的人。 这一点,何淼觉得可以打高分。 环顾这处公寓整洁又干净,只是色调灰暗,除了墙上的一幅黑白纹路看不出是什么含义的画,就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了,而萧谢的个人物品也是简之又简。 何淼觉得,与其说这里是萧谢的家,还不如说就是间毫无生活味的精致样板房。 第36章 她与萧谢的新关系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马拉松当天,苏清赶到起点时顾敏已经开始热身了,专业的橙色运动短裤配上橙黑相间的背心,加上健康匀称的大长腿,在阳光下顾敏十分惹眼。 任何人对于未知的敌人,都有一种恐怖,但对于明面上的敌人,则没有什么,因为这种人没有什么可怕的,至于云天,从来没有怕过。 此话一出,不仅是风虚子脸色一变,其他长老也纷纷神色大变,露出一抹惊愕之色,随即就被一股怒意所代蘀。 天仙的一个分身,别说云天了,就算是九大家主这样的强者,也不一定能够抵挡的住。 四位导师都有点哭笑的味道,这少年确实够嚣张的,不够他身上的气势确实很强大,十足是身在上位者的派头。 光线照耀在那庞大的黑影身上,那三眼魔猿的体态尽皆显露出来,那如钢铁浇铸的皮肤上密布着复杂的金色纹路,丝丝寒芒在它的体表流淌,看上去锋利无比。 听完了胖虎的话,沈幕雨也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高兴,自己提前阻止了地球的一次大灾难。郁闷,自己和乐儿差一点就死在这里,而且自己还丢失了一段记忆。 “赶紧的,完事儿了把早饭给盛出来。嘎吱嘎吱的磨叽半天了,我搁楼上都给我磨下来了。一会儿刀片儿磨没了。”老头子不耐烦的摆了下手,就要走。 “是同学,不过确是有点冲突,他看我不顺眼,想要找我麻烦。”沈幕雨摊了摊手,一脸委屈的看着乔治。 当池晓晴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布莱恩显得比她还要紧张。在送她去学校的路上,不停的叮嘱着她。 震天巨响发出,青色独角擎天而起,直###飞腾玉凰的腹部,这只虚影异兽瞬间消失,犀牛兽周围的千百只灵鸟瞬间也消失不见。 瞅了瞅半空中依旧被关在昊天镜里的三眼天魔,它看向海龙王尸身的目光,满眼的炙热,毫不掩饰着自己的贪婪。 蛟龙摆尾,鳞爪飞扬,将一尊尊修为臻至筑基?圆满的浮土兵俑轰碎成齑粉,但是却又有源源不断的兵俑手持各色浮土所化的兵器凝现在地面,再度组成新的战阵。 紫瑞圣体天降鸿运,佛教之祖信仰加身,两者都不是好惹的存在,此时一同出击,再强大的至尊也要受损。 平淡的语气带着那锋利无比的剑气,径直劈出了这让人胆颤心惊的一剑,恐怖的剑气在空中隐隐约约的斩出一道波澜。 这些人绝不只是普普通通懂点儿功夫,那个顶个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老人便是种师中,此次他回到汴京是为了谢恩的,就在去年,他被擢升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知渭州,但因为边事繁忙,一直没时间进京,直到最近几月,宋夏停战,才有时间来到汴京。 噬金飞蚁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宛如一道数百丈之高的金色巨浪,从四面八方,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朝着楚风淹没而来。 一头体型巨大的大黑龙,忽然发出一声龙吟,一身化形期才有的威压,顿时碾压于对面的异域海族。 “哪行吧!既然来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我要提醒一下的是,这个虚拟场景是最新开发出来的,所以到时候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也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楚风提醒道。 第37章 跟我去领证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易寒暄立即放开恋蝶的手,眼睛也没有了刚才的宠溺,搞得恋蝶莫名其妙,疑惑的看着易寒暄。 略加思索一刻,卡蕾忒冷静下来。她二话不说,径直走向房间一侧的浴池。 赵神门阀子弟以为他刚刚的话音起到了作用,此刻身子不在瑟瑟发抖,刚准备继续开口说话,就感觉胸口下面传来透心凉的感觉。 此时已过申时,但见秋阳灿烂,万里无云,一阵凉风袭来,几片落叶摇曳。 寻梦而走,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前引路的水、火二童轻轻转过身来,冲大家比了个“嘘”字口型,众人见状,连忙蹑足屏吸,立在当场。 “凡子,你就知足吧,从人家银行里贷了那么多钱,如果他们倒下了,不久不用还钱了!”蒋委员长说。 明明外界已经入秋,可这里就好像刚刚冬去春来一般,万物复苏,充满了生命力。 “那金山便是你要找的大智慧之人!”黑衣人盯着后裔的眼睛言道。 柳云清没有想到谢念亦的轻功竟然可以这么好,好到可以凌空踏燕的地步,惊讶间的柳云清连端木令归什么时候到的岸边都忘记了,她只是惊讶于谢念亦的轻功。 主人深远而璀亮的眸光已经不再凄迷,不再凌乱,而是添进了更多毅然坚决的笃定。 毫无技术含量这话说的有点过,对方好歹是能够躲开追踪的高手。想必是路线安排,伪装身份,变装脱离等等方面都考虑的很齐全,才能绕开警方的基础调查。 “没什么好说的,一顿饭而已,走吧,比试要开始了。”余生岔断几人的聊天,说道。 以前曾听别的男同事说,他家儿子是世界上最帅的,当时还觉得,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那么丑还好意思说帅? 因为刚刚出来了浣熊,程赫还是有些担心,所以他不睡,坐着放哨。 他胳膊欲折,刀头被无情压低,护不住上半身。锋刃交错,发出恐怖的铮嚓声。对方的那一刀余势不减,斩向了脖颈。 “他费尽心机布置的一切,都将成为我们的嫁衣!”魔主毫不忌讳说道,眼眸内透满血光,看着陆信的目光之中充满了贪婪意味,像是迫不及待的要灭杀掉陆信。 建厂涉及到租地的事儿,虽然他是自已本村的人,但是一些手续也很繁琐,找到他能一次性问清楚,避免了跑冤枉路。 两人的力气很大,这一撞,便是直接把柜子的门撞了下来,动静很大。 到了现在,白行俊也醒了,洗漱一番后下楼,感觉昨晚喝了点酒后,睡得还不错。 闫思弦的推论得到了验证,汪茜果然是要出门的。他兴奋地用手指摩挲着自己膝盖的布料,修长的手指,很好看。 一切的对抗起因便是因为不够了解对方,当赵无忧这么一手,甚至将整个MCU宇宙可能的未来都摆在MCU地球人类的桌子上时。 别看现在很多人对福吉喊打喊杀的,可是这股愤恨还能够维持多久?等到了秋天还能剩多少? 这也是楚拓到来这水原大陆的目标之一,历练只是附带的,而资源是他最看重的。 高桥美玲子刚想问李毅这么做的原因,不过在看到哥布林身上飙出一团鲜血后,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差点都要被迷惑住了。”徐缺十分冷静,他颓废的气息已经全都改变,变得自信强势。 芈纤楚也高高的扬着下巴,她最强的大招已经出了,顾朝昔必死无疑。 不过这样只能让他们更加警惕,圆桌会议慢慢的,只有一个话题,清剿DEM,势必要将他们的势力削弱,以防止更大的危害产生。 “活着真难,看来要好好的赚钱才行,没钱就靠实力,先好好的提升修为吧。”楚拓算是想通了,哪怕他觉得自己现在的修为不错,可要是到了部落那种区域,瞬间就跟一般人差不多了,而且他没靠山了。 “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游览,想看下午赌约的,可以过来玩一会。”徐缺拍拍手喊道。 看着这些个个或面带愁苦,或义愤填膺的人,陆染秋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千年国度的实际情况有多糟糕。 原本耐温还担心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刘东恐怕不会亲身赴险,但现在一切的担忧都没有了。 所以,在刘东踏入古玩行后,就对这位欧洲的顶级古董商和收藏家有所了解,只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 如果梁韬不是冕下,不仅孟菲将失去最重要的支柱,梁家也将面对史无前例的压力。 一路走来,杨铭回答了数个记者的提问,幸亏他是提前来的,此时走在红地毯上只有他一人,如果他到六点再来,与其他明星一起,弄不好可能会把其他人的风头都给抢了。 牢房之内,卡卡西、伊比喜、鼬三人去见了佐助,佐助命运就此决定。 第38章 亲他的话该从哪里下口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三十公里的时候,霖川觉得泰山压顶,他以往的马拉松不过是休闲跑,今天跟着顾敏简直是拿出了半条老命赶超自我极限。 他一进来那么不害怕的样子,就算是两把枪对着她,也没有慌张的样子,有很大的可能,那就是安琦旻真的有这个实力。 她清楚的看到了她掉落在地上的旗袍,脑子里面回想起了昨天的画面。 “没办法,谁让你不肯喝呢,怎么样,你还没说呢,这样是不是味道不那么讨厌了?”林洛追问道。 随着崔丝塔娜的举手表决,不会讲话的纳尔,沉默不语的安妮也跟着举起了手。 腿部在火焰中被摧毁,只剩下躯干的天蛛被火焰冲上了空中,随后从空中坠落,为天蛛提供能量的晶体也被摔落到了未来博人的脚边。 钟劫又厉声质问道,虽然他一直在韩晓琳几人面前保持着相对较为和蔼的样子,但不代表自己就是一直是一种样子,这个时候,自己就是应该强硬一点,这样自己才有机会劝服韩晓琳。 另一边,李蕊欣躲在暗处,看着安琦旻几人的离开,扬起了嘴角,随即走了出来,打车去了老宅。 把那半壶冷茶灌了之后才稍微平静些。爹刚才明明就是欲言又止,有事情瞒着我。难不成当年和平沙将军真的有过难以释怀的矛盾? 游年年又仔细看看,发现美术馆里展览的画,大多都是许岁安的画。 这一战十分的激烈,谁若是心生惧意,谁若是后退半步,便会被对方抓住机会,瞬间将其斩杀,唯有一往无前,誓死不屈,拼死一战,方能坚持到最后,成为最终的赢家。 如果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城外的大军就是自己的护身符,董承如果有一丝理智,也不敢伤害自己。 巫师,东南亚范围内的巫师。虽然实力不是特别的强大,但关键是比较熟悉中国环境。 就所罗教皇正准备驱使着光明狮鹫降落之时,一滴带着金色光芒的血液从虚空之中破空而来,那尚未散去的真理屏障也不能够阻挡它的前进,微光一闪之后,那滴金色神血已经没入所罗教皇的额间。 因为李睿祥虽然已经很久没考虑过投效万家庄的事,但李睿祥毫不怀疑,自己一旦被圣母皇太后的懿旨要求回京,万大户肯定会派人前来劝说自己。 听到天仓门,谁都会想到天英门。而且有天仓门的前车之鉴,育王图濠想不到天英门都难。 第二天一大早,不到七点,SKY便早早的醒了过来,洗漱一番,吃过早饭,在和经纪人李大中通过一阵电话之后,便直接带着龙五开车向首尔市人民医院,手指头受伤的金孝仁同学所就医的医院行驶了过去。 “四方仙帝危险了?还是四方仙帝已经死亡了?”万道仙帝沉声的问道。 曹洪目前已经成为曹家在商业中的领军人物,对于征伐之事不再热切,他也希望能轻松处理事情,对于曹休这个自家人自然非常看重,也将军政大事拜托于他。 知道易赢的想法有一定道理,而且这是易赢自己的要求,黄妙伶、宋阳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第39章 那位父亲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皇浦惊云气得脸都黑了,他狠狠地刮了坐在一旁的段飞逸一眼,似乎在说:你他娘的教的都是些啥学生? “灵界之中,除了‘诛仙四剑’还有比超等仙器还要厉害的法宝吗?”,四人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甘平也知玄阳并不是对自己不满,而是恼怒其他人,这种天生相貌丑陋之人,自尊之心极强,若是以礼相待,定然对你呵护倍至,若是嘲讽与他••••甘平摇摇头,自家只能管自家事,那些孩童自有他们的缘法。 ”就是用你的那个什么聚火,能聚集火焰的办法,帮我烘它一个时辰就可以了。“炼丹邪人说道。 “我想我爸爸了,他还不知道我结婚,不知道我现在,很幸福。”她轻声的说着,觉得眼睛有些微的灼烧,她拼命的看向车顶,不希望眼泪流出。 徐一辰幽幽的丢下一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然后转身走向另外一个饥饿囚徒。 当甘平提着数名魔界强者的头颅自漫天魔云中走出之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那青鎏仙尊等人脸上显现出难以置信和忌惮之色。而无怒真人等人,却是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天佑妙成,只要这甘平在,妙成宗就还有希望。 其他那些人看到后赶紧想逃,结果白月手只是轻轻一挥,那些人全部倒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围的那些家族和杨家的人,无不被白月的手法给吓到,这需要多强的能力。 竟然是以龙骸作为聚灵之物,培育药物。很显然,若是以此间主人天狐妖妃的仅仅玄仙的修为,根本无法击杀这样一头神龙,想来这神兽,定然是与这天狐有着特殊的关系。 说来也怪,这猴子在树上奔走跳跃,活泼之极,可一落入甘平的怀里便老实的一动不动,只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甘平的脸。 而当她听见蒋成跟尚北行不杀自己,留着要挟秦浩时,心里便萌生了死志。 剑一双眼如炬,见到剑二进入其中之时,第一时间,便是说出了此话。摇了摇头。 “很简单,你的名字,还有你的功夫在哪学的?”她再次点燃了口中香烟。 还别说,我在没有使用灵力的情况下,这么多坟磕下来,我感觉有些腰酸疼痛了。 申南抬起头,盯着白骨婆婆看了将近五秒钟,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在原地傻了似的。 “那你去吧!你一定要帮我处理好!”楚风的身上向沙发中缩了一些,他什么很累的样子。 此刻司徒一红手中拿着碧云水身份玉简上的一丝精血,随后一张中年人脸庞之上,两条八字胡须上下动着,两条剑眉挑起,看上去威风凛凛。 顿时间,我手中便是出现了三张烈火符,直接朝着梁朝生拍去,我心中清楚,这烈火符根本就无法奈何梁朝生。 开始的时候,我用自己的力量进行尝试,也用了不少的办法,可是在这四股绝对的力量面前,我的力量无法靠近,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海族三人见宋开这模样,顿时露出恍然之色,显然,这个校尉,似乎有些傀儡的样子。 风一吹,五爷的眼前又是一边,只见胡媚儿已经消失不见,而自己却还是脱得一干二净,地点也回到了帝都门口。 “我跟你说,一会儿直接去外面打,御敌于千里之外,不然店里面东西坏了怎么办。”霍去病低声给白牧秦说道。 元神换位的确帝俊三十三神通之一,而且是最为逆天改命的一种,当初在残阳广场决斗,孙悟空就是靠着这一招骗得王依杨上钩,给了他一剑。 但“唐子谦”不会,他是个纯粹的人,心性在某些方面还保持着孩子般的单纯。 虽然她最终是败给了唐天香,但她的武功却又有了提升,她现在甚至想着,再过一段时日,她的武功可以超过唐天香。 张口就给百万粉丝的网红三万元车马费,如果换成其他富二代,网红们没准儿还不信。 不过,童老爷子谨慎惯了,心里再欣赏安妮,也会忍不住多想多考虑。 羊牧羊笑道:“一个簪子有什么可看的?”他上前接过来,忽然奇道:“咿,这虽然是木簪子,却为何那么轻?”他伸手轻轻一掰,簪子竟忽然断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两张纸条,一张纸张已颇为陈旧,另一张却是崭新的。 他轻飘飘再出三剑,依旧无招式可循,但见剑影飘飘,霎时间叫声连连,众黑衣武士一起退开。 第40章 对得起自己 - 偷染月光 - 久久谣 史矛革趁机猛一掀翅膀,制造出一股飓风,将张辰以及靠近的萧峰同时弹飞,而他庞大的身躯就好像起飞的客机般,从地面直接腾空而起,一连撞碎好几根立柱,有些跌跌撞撞向外面冲去。 叶凡自然可以将这些宿主全部斩杀,不过消耗的仙力可不少,他可不傻,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人出力,如今这些宿主皆被叶凡的神灵木界缠住,此时正是斩杀他们极好的机会。 要知道百云惜最擅长的同源锁链即便是大仙帝第九层也束手无策,否则当初她也不可能与百云惜达成协议,让她帮忙看着‘神丹’,并答应让她借助东云之巅的魂韵疗伤。 虽然,这一丝增强极为细微,却依然瞒不过准提这位圣人,看到这一幕,准提圣人心中一阵好奇,然后,就想要将神识探入到混沌灵火之中,看看这混沌灵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天天见到了欧阳挺高兴,它在空中玩起了特技,时而俯冲,时而翻转,时而又绕着他们的滑翔伞疾飞,看得出来它确实很兴奋,毕竟它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欧阳了。 种子已经埋下了,剩下的就等着生根发芽。想要收获,还是等实力到了再说吧。 因为学的知识不会实践应用就只能成为知识,会应用的才是智慧。 叶凡在一旁听闻,也不由有些好奇,对于乱世将至的说法,叶凡知道应该不是假的,他到了哪里,哪里就会乱,不是因为他是扫把星,而是因为他重生,就赋予了拯救三界的责任,就算没有他,该乱的还是会乱。 赢得了这场事关六分的榜首之争,拜仁与第二名的门兴格拉德巴赫分差达到十二分,他们非常有可能获得半程冠军。 欧阳只能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感受气流的变化,顺势而飞,可是这样也还是有极高的风险系数。 “考虑好了吗?考虑好了就把账号给我,我可以先付钱,但是你也要遵守承诺。”夜十三目光冷冽的望着杨阳,可是眼中已经有了淡淡的忧虑。 “没有了,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找你吧。”迪兰亚特淡淡的说道。 秦帅一听是韦皇后,便怒气横生,拼命地刺杀前来攻击的羽林军。因为他们秦家之所以衰败,就是因为韦皇后的造谣,才让皇上误以为秦琼是一个意欲谋反的叛臣。 众人也的确都饿了,都开动起来。这临江楼的饭菜果然不错,柴绍点的红烧狮子头,五香蹄膀,醉鸡,芙蓉蛋花羹,笋蒸鱼和滑溜肉片,肥而不腻香滑爽口,吃过之后齿颊留香。 胡喜喜?他脑子顿时一惊,随即摇摇头,不可能,他前两年也曾见过胡喜喜一面,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院子里渐渐恢复了平静,熟悉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晏双飞拧紧了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个头都没有冒出来。 赵枭终于等到探视时间的到点,几乎是在一刹那将厚重钢板‘门’推开,眼神迅速瞄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还好,犯人没什么异常。 翻着手上厚厚的一摞报纸,韩志伟脸色精彩万分,自己倒是成了善人了?而且灭了韩帮的还是西城帮和朱雀帮? 原本以为对方要动手,剑气震八方武器都窝在手里了,可是一看对方笑了,以为是自己以前认识的朋友,也没多想,松开武器笑了笑之后,带着针锋就朝残阳峡谷的入口赶去。 杀进敌军之中,武安福一抬眼,就见赵勇正在无数敌兵之中浴血奋战,身上到处都是创口,依然勇猛无比。 青玄宗主咳嗽了下低声说着,青玄宗主此刻面色发白,可见的胸口处流出淡淡的黑色血液来。 眼前的萧怒诡异的消失在原地,却陡然出现在一号骑士的背后,萧怒十分搞笑的朝自己的拳头哈了一口气,抡圆了狠狠挥出去,正中一号骑士的后心。 此时还不确定这个冰云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这里只有冰蓝一个冰系法师,也很有可能只是暂借冰蓝力量罢了。 众弟子先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等看出李云尘的确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后,都起身而逃。 离开的五娘大概练气八层,是他们这里修为最低的,其余之人,都是练气九层,而那老叟的修为都是达到了半步筑基的程度。 响午时分,蹲守荒谷一日多的羿式部族援军大举出动,一路急行军,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 以至于未出面的铁新宇,再次郑重警告了他,让他不准再对萧怒生出报复之举。 虽然超级宗门最终会取得胜利,但也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至少百年之内难以恢复元气,这无疑就给敌对势力以可趁之机。 “只是破了我的化魂诀而已,胜负可还未定!”东方原阴沉道,挥动双臂,其后十多名下属手中的长剑一同飞出,带着剑芒掠来。 如果要将星罗宗与那潜藏着神州暗处的组织关联起来,缙云城出现的十方血禁与原巫咸弟子赫特尔有关,而另一个关键点便是当初前往笑浪山庄的陆长棋。 我将意识传进魂翁中的李清香,此时的李清香在魂翁中早已经哭的稀里哗啦,李清香擦了擦眼泪。 见我一直没有说话,刘龙继续恳求着我,我看了看魏七跟于老骚,我倒是希望他们开口答应这件事,我也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随着一阵沉闷的停车声音响起,车子,停靠在了一个名叫樱花屋的地方。 那罗刹鬼看到爷爷手里的长剑,转身就往井里跳,想要逃跑,我先前一步冲到井口拦住他,轩璃剑已经抽了出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