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闻笛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七月流火,正午升腾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闻笛避开路边陆续散值的仆役,轻车熟路溜去一处废弃小院准备进行午休。 也不知是为何,与她共住一房的丫头们成日下了值也不嫌累,定要叽叽喳喳闲聊个没完,扰的她头昏脑涨。这小院自她无意中发现,就成为了闻笛心目中躲清闲的圣地,并且沿用至今。 在小院转了两三圈后,确定左右无人,闻笛摸了摸脑袋,然后在院子的偏僻角落拉出一把快要散架的破旧躺椅,拖曳到院子老槐树的阴影下。 其实一共也没几步路,她却觉得自己一阵腿软,头晕的连东南西北都摸不准在哪儿,一头栽在了躺椅边上一片郁郁葱葱的杂草上。她愣了愣,有点摔懵了。缓了一会儿以后咽了咽唾沫,才艰难的扶着躺椅站起来然后脱力的窝进去。 “诸佛保佑,愿阿笛今日不要碰见大公子,拜托了”她默默双手合十,在心口比划了比划。 阳光斑驳的照在脸上,蝉鸣响成了一片,闻笛眯了眯眼开始犯困,冰冷的身体也逐渐温暖起来,这个时候她才慢慢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闻笛迄今为止的经历只能用凄惨两个字来形容,她原本不是这的人,大公子身边的奶娘王嬷嬷回乡省亲时,从城外西流河畔捡来的。 新月国水系众多,四通八达,所以不得而知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漂来的。 王氏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按理说不会好心好意去救人。但这次她迟疑了,这个孩子远远看过去只有八九岁大,身上皮肤被水泡的发白,睫毛弯曲的附在眼睑上,漆黑如墨的头发四散遮住大半部分脸,只露出了尖尖的小下巴,不知是死是活,看起来又虚弱又可怜。虽然衣衫褴褛被水泡的褪色,但王氏久在富贵人家伺候主子,一眼就看出衣料绝非凡品,不是寻常人家能供应起的。她迟疑了下,便阴差阳错救起了闻笛。 几日后,从昏迷中清醒,闻笛见到了她的救命恩人,妇人眼中精光四射,太阳穴深深凹陷,显的脸颊颧骨极高。嘴唇又薄又尖冷淡的抿着,坐在床边的绣花凳子上理指甲,盯着她面露不虞,给她吓得不轻,直到现在都还对这妇人印象深刻。 王氏也不客气,见她醒了就清清嗓子就单枪直入问“叫什么?家在何处?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声音冒着冷冷的冰碴子,把刚醒的闻笛呛的身子往后微微一缩。她盯着这个孩子空落的眼神,只感到莫名的不喜,狠狠地皱了下眉。 “笛……”沙哑温软的声音轻轻吐出一个字。 “笛什么?”她站起来。 “我想不起来了”闻笛头痛欲裂,捂着头面色苍白。 王氏耐心耗尽,转身脚步不停朝门外走去,在门口顿了顿,回头居高临下朝她望了一眼,冷意翩飞:“笛?捡到你的时候你脖子挂着的玉佩上有个闻字,恐怕你就是叫闻笛的……我救了你一命,所以这个玉佩你不能再要走了。” 她恨的直咬牙,失望极了,心里一边嘀咕一边盘算“失忆?真晦气,也不记得这城中有什么姓闻的大户人家,城外的咱也不认识,这次我算是看走眼了,竟救回来一个拖油瓶,这玉佩看着值点钱,也不知能典当多少……” 而后闻笛一连在床上躺了三四个月才将将休养好,虽是能下床走动了,但到底还是落下了一些毛病,期间王氏对闻笛不闻不问,一次没来看过,每天只管差人送些残羹冷炙给她。她身体刚有些好转,王氏就使了手段迫不及待的把闻笛卖进了本家李府中,签了死契,拿到的银钱一分也没给她,只字不提。 李府是城中的二流商人之家,府上当家的是大夫人刘氏。商人重利,府中向来不养闲人,自闻笛进府,管事虽然看她连走个路都费劲,但也陆续支使她杂活,不管闻笛死活,但求物尽其用。后来过了许久,看闻笛实在可怜老实,安排她与刚收进李府中差不多大的一批丫鬟杂役们一起学规矩。 她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每次干点活都脸色惨白的像是要把自己半条命搭进去一样。年末各项考核都是垫底,于是分配差使的时候自然也就分配到最差的地方当差。当差的地点是李府后花园,每天的工作就是侍候花圃。 照料花草的工作其实简单轻松又清闲,却依旧无人愿来。来这里的基本都是府上的老弱病残,是个被大家公认为最没前途的地方。 可闻笛不这么觉得,她认为在这里消磨青春消磨的很是安逸自在。除草的活刚好勉强干的了,人际关系简单纯朴,也不用整天见府上各种大人物跪来跪去,她发自本能的讨厌卑躬屈膝。 更令她满意的是,出了后花园后门不远处的偏僻之地居然还坐落着一座书阁。 阁楼占地面积不小,一眼望去有三四层,富丽堂皇,但其实它起的实质作用却只是用来撑撑场子。自古以来工农士商,商人身份最是低微轻贱,也最受掣肘,商人之家想要打破阶级壁垒的方式并不多,一般家底殷实的人家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捐官,拿钱在家族里砸出来一个小官,虽然不大,但拿出去说也是顶有面子。 而像李府这种情况就很尴尬,生意倒是小有规模,却人丁稀薄。想捐官都找不到适龄又关系亲厚的男丁,李府夫人性子强势记仇,自然不愿便宜亡夫本家的那几个纨绔子弟,所以捐官的心思早早歇了。想来想去便咬了咬牙出重金修建了藏书阁,而后大肆宣扬,算是出了些风头。 可修好的藏书阁,在李府鸡肋的真就如同吉祥物一般。大公子整天在外游手好闲的跟狐朋狗友厮混,家都不回,更别提去藏书阁念书。自然而然,导致了这片区域异常冷清,十天半个月也不见门口有什么人经过,只有一位多年之前曾当过府中账房先生略有几分学识的瘸腿老汉守书看门。 虽如此,但藏书阁也确实并非什么人都可随意来去的, 闻笛为了进藏书阁可算是绞尽脑汁,对守书的瘸腿老汉一点功夫没少下。在经过了闻笛与守书人的多次“不经意”的偶遇,顺手的帮忙,送药酒的关心……等一系列让人直呼缘分使然的事件后,多年与书作伴的老人已是非常喜欢闻笛这个可爱的小辈了。 有了这层亲厚的关系后,闻笛对此书阁可以说是来去自如。 说来她也不知为何要读书,自醒来数月后,只是觉得读书可以让她不那么每天浑浑噩噩了无生趣。 也是自醒来后她第一次认为必须要做的事,像冥冥的指引一般。 令守书老人啧啧称奇的是,闻笛年纪不大却极有悟性,拿到书翻阅,一目十行,只需稍加解释便理解丝毫无碍。小姑娘手捧书本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勾,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守书老人觉得不再孤寂,两人一起作伴,在府里相依为命。 闻笛常想,老天待她不薄,她虽失忆,但也并未痴傻,还有书本和花草陪伴自己。 她坚信总有一天能够恢复记忆,找回自己,让一切变得不那么糟。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晃四年过去。 侍候花草,看书,发发呆,没有人关心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姑娘在想什么。她的生活就这样一汪死水般运转着。 但平静的日子总不会长久。 闻笛的平静,是被不知抽什么风突然来花园赏花的李家大公子打破的。 李大公子远远打量着闻笛,此时的她正穿着洗到发白的杂役服,满头大汗地拎着小锄头给花松土除草。夕阳洒在她头发上,小姑娘眉目舒展,柔和的一塌糊涂,很是美好。 看了不一会儿,李公子就扬着嘴角、笼着手穿过树影斑驳的曲折回廊走远了,仿佛刚才真就只是在赏花而已,对闻笛不置一词。 “这就是你常提的美人?倒是有些姿色。”李公子婆娑着下巴,对身后的王氏道。 “公子,您觉得如何?用不用我给您去活动活动?能被您看上可是这丫头片子莫大的福气”王氏一边探头观察公子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问。 李公子心情甚好拍了拍手,愉快的笑了起来,笑声得意又放肆“奶娘啊奶娘,您可真懂我,不过目前先不必了,我娘最近看的严,此事先放放,当然,您功不可没,听说你家汉子日日走镖可辛苦的紧,正好最近城中有个铺子刚好缺个管事,让他报道去罢” 王氏伸手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虚汗,笑了满脸的褶子,提着的心脏缓缓落到实处。 没多久,王氏的日子因闻笛过的渐渐风生水起,闻笛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因她而越发艰难。 ...... 收拾了收拾椅子,闻笛伸了个懒腰,整了整衣衫,准备去花园开始自己下午的差事。 拿着小铲子溜溜哒哒的到了花园。闻笛便一看到那个远远背对她坐在石凳上,身着蓝衫的青年。一阵头疼,转身就走。 “站住!”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闻笛只得驻足,心里拔凉。 “见了本少爷你都不行礼的?谁教的规矩?你想再去恭房刷三个月的马桶?还是你昨天吃饱饭了?”面容阴郁青年抬着下巴远远斜睨她。 “大公子,没有的事。我身份低贱,是怕败了您赏花的雅兴”闻笛强忍心中的厌恶上前给他行礼。 这青年是府上夫人唯一的儿子,名为李砚。打小被宠着长大,把性子给养的娇纵偏激。想要什么必须得到,讨厌什么一定要给毁了。动辄打骂下人,府上的奴仆都对他避之不及。 自从以前在花园偶然见了闻笛一面后,就打上了她的主意。 后来的日子对她频频示好,结果没想到这闻笛软硬不吃,看着病恹恹的却比谁都有一把硬骨头。李砚恼怒万分,没少差人刁难闻笛,害的她被府上奴仆排挤孤立,吃了许多苦。 从骨子里闻笛从不觉得自己低贱。她也不明白,为何总有人喜欢耀武扬威,践踏他人尊严。 难道看别人低入尘埃的样子能给他们带来快乐吗?李砚之辈得上天眷顾,生来便已经高人一等,却还贪得无厌想要得到更多。 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对李砚烦不胜烦,可谓厌恶至极。 “大公子,您何事吩咐?”闻笛跪在地上沉默了半天才从牙缝里勉强挤出来一句话。 “小丫头,阿娘说要给我相看人家了。”李砚翘着二郎腿,拿扇子骨敲了敲石桌,暗自观察木头的反应。 “哦。大公子芝兰玉树,定能觅佳人红袖添香”她面无表情,心底却有些隐隐的雀跃,这没事找事的纨绔青年以后总算没空天天盯着她了。 “我准备跟娘说,要你以后伴我左右,如何?”看她不为所动,李砚隐隐有些失望,更是恼怒她不识好歹。 “奴婢愚钝,年纪还小。少爷可以有很多更好的人选”闻笛暗自咬牙,直言拒绝之意。 李砚额角微跳,上前一步捏着她的下巴猛的抬起。闻笛侧头,嘴角抿的紧紧的,眼中抗拒一览无余。 “啪”的一声,李砚恼羞成怒,一巴掌将闻笛的脸打偏过去“难道你觉得我不够格,跟我委屈你了?” 昨天被李砚找茬,罚到现在滴水未进,身子极其虚弱,闻笛只觉得一时间天旋地转,没站住直直摔在了地上,被打的脸没一会儿便高高肿起。 李砚看着跪在地上狼狈的闻笛冷笑道:“行不行由不得你,别给脸不要脸。爷心情好许你个妾,心情不好玩完你就丢你又能如何?现在你惹我不快,继续罚你不准吃饭,跪到明天晚上,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贱、婢。” “大公子说的是”闻笛淡淡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早晚有一天让你哭喊着求我”李砚自讨了没趣。 来此本也不是为了折辱她,却被她轻而易举的激的失了方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砚一走,闻笛挺直的脊梁垮了下来,她摸了摸脸,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这可怎么办啊”她丧气极了,怕倒是也不太怕,李夫人如何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就是...... 她低头伸手捂了捂肚子。 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早已经头晕眼花,这下好了,又要多饿一天。 “流年不利啊”她长长叹气。 “咕……” 月下戏公子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不出闻笛所料,李大夫人确实不同意。 对她而言,无论如何闻笛都不在人选之列。 李夫人看着跪在地上脸颊红肿的儿子,右手微微颤抖。“你傻了?!我打你你不知道躲吗?” “娘你都打我一巴掌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不行……那再打几巴掌,我只求你能把闻丫头给我抬成妾室”青年一脸倔强道。 “你混账!”李夫人猛的站起来狠拍桌子,吓的李砚心头一跳,硬着头皮继续同李夫人对峙,结巴道“怎……怎么她就不行了?我就……看她不错” “好啊,翅膀硬了。现下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都开始忤逆我了。”李夫人气极反笑。 “娘,你都说她无足轻重了,怎就不能随了我的意思。”李砚跪在地上双膝蹭上前,拉着李夫人的衣角轻扯两下。 李夫人看见他这个窝囊样,心头火烧的愈加旺了。 真不知这李砚是随了谁,整天畏畏缩缩就知吃喝玩乐,走鸡斗狗,养成了这一副偏激性子。 “男儿膝下有黄金!站起来!”李夫人怒喝。 李砚站起来,低头不发一言。 “砚儿,你多大了,那闻丫头又才多大一点?你等她?等的了吗”贵妇人注视着儿子,眼神微凝,“别人在你这个年龄可早就成家立业了,而你呢?” “我不想逼你太紧,可你自己也要有分寸。你娶妻纳妾不说能给李家带来多少助力,但最起码也要是知根知底吧”李夫人恨铁不成钢。 “听你提过以后就马不停蹄差人去查,可那闻笛的身份扑朔迷离,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毫无头绪,就像是世间凭空多出的一人。” 李夫人耐着性子给儿子讲道理“你觉得这正常吗?是个人就有过去,而她的过去我们却一无所知。她背后定有势力在帮她遮掩,可为什么要遮掩呢?先不说是福是祸,但我们一定惹不起。” “况且当时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又为何会在水中奄奄一息,若是游玩时失足落水倒还好说,可若是有人有意为之呢?这些你都想过没有,啊?” 花厅内一时寂静。 李夫人沉吟片刻道,“总之,娘不希望你跟她扯上任何关系。你回吧。此事休要再提,之前让她留在府中是怜她孤弱,且你那不成器的奶娘硬是将她卖入府中,我不愿引起任何注意。若你再胡搅蛮缠,我就让她收拾收拾立马滚蛋。对了,你那奶娘我看着年纪大了,不要让她留在你身边了,即日便让她回老家颐养天年去,把你带成什么样子了!” 看着李砚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李夫人心中更是异常不快。 除去必然的原因,她当然也有自己的考量。若是真如了儿子的意,凭儿子对那丫头的喜爱,万一被温柔乡消磨的毫无斗志,还会愿意常外出行商吗?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凭现在的李砚,若不经历练,待百年之后,又怎么让她放心把李府交给他。 李砚紧闭房门,一动不动静坐到暮色四合。 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他阴郁的眼眸。 听母亲的话就此罢手? 不不不,他怎么甘心呢? 即使闻笛对他没有一个好脸,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放开她。 酒越喝越苦,李砚再也忍受不了这种难捱。 他醉醺醺的来到花园,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见闻笛。 远处回廊下悬挂的宫灯泛着烛火暖黄的光晕,亭子檐角的风铃被清风微撩,发出几声清脆的响。不知名花香传来,又被风吹散,只余宛转几缕在他鼻端氤氲。 李砚浑身通泰,头脑飘然。觉得自在极了。 转身愣住,只一眼。 就此撞入一双清澈眼眸。 他头脑昏沉,想起了小时候偶然得到的一块透明琥珀。 山间出游时在岸边驻足许久的不知名溪流。 想到了, 得不到的天上月,留不住的掌中雪。 他见到闻笛就是这种感觉…… 闻笛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影惊到了,猛的退后两步。怯怯的盯着他,像林中警惕的小鹿,干净又美好。 她紧张的咬了咬唇,看他愣在原地呆呆的样子,试探道,“大公子!!你没事吧!” 心里骂骂咧咧:真倒霉,早知道看完书不从花园路过回来,真是夜里撞鬼了。 见他不答,接着道,“大公子,天晚了!夜路不好走,你快快离去吧” “你是谁”李砚头痛欲裂,一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 “啊?”闻笛没想到他竟然醉的谁都认不得了。 “我啊——”她狡黠笑了笑,眉目清灵。 “我当然是修炼多年的花妖了!专门吸食路过男子的精气,采阳补阴!”她摆出一个鬼脸“怕了吧?不过你这种,嗯~我不喜欢,我饶你一命,快跑吧,等我后悔了便把你扒皮抽筋当花肥”抽了抽鼻子,看着非常得意嚣张。 “好巧!你也是妖啊!”李砚朝她走近两步,看她可爱的样子再也按耐不住,从身后紧紧搂住了她,故意掐着嗓子阴森森的说话。 他并没有完全喝醉。 站在阴影中的李砚让人看不清楚面容,因为喝酒而发青的脸色倒是显得异常可怕。 闻笛不明白他又要发什么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他头上砸去,从他怀中挣扎开便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住处跑。 李砚下意识想追过去,却被砸的一个趔趄,喝醉酒的后劲上来使他更加重心不稳,摇摇摆摆走了几步后,就踉跄的摔在了地上,半天没有站起来。 折腾了片刻,头一歪,睡过去了。 被酒精麻痹的脑海中只有那个快速跑开,离他越来越远小姑娘,她在月光下飞奔,衣袂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黑长的发飞扬在不堪一折的腰间来回晃动。 像是仙女,要乘风归去一般。 李砚醒后是第二日晌午了,在自己的房间,是昨天晚上巡府护卫在花园小径上找到他的。 他捂着头笑了笑,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 让他怎么能放手。 他不明白,也不畏惧他娘所说闻所未闻的强大势力。他只知道他喜欢闻笛,他想让闻笛永远属于他,他可以不择手段,但绝不可能放弃。 李砚跨出房门,跟一个慌慌张张小厮迎头撞上。 小厮抬头看了一眼大公子铁青的脸色,吓得战战兢兢传话“大少爷,夫人说了,要你现在收拾收拾去前厅,林员外和他家二小姐来了。” 李砚脸色瞬间阴沉难看到极点。是了,这才是母亲眼中合适的人选。 他点头“你告诉母亲,我这就过去。” 李砚抬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跟门口的侍卫交代道“你去把韩少喊来,无论如何给我请过来。” 侍卫心中一惊,不明白少爷找韩公子干什么,夫人可是交代过少爷不许跟他走近的,少爷以前不是也不耻韩公子这种人吗。 但他只是顿了下,领命而去。毕竟李砚才是他的主子,主子不管要干什么他都不会去置喙。 回春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韩兄,这真能行?!”李砚掂了掂手中的小纸包有些坐立难安。 “嘿嘿……”桌子对面低矮的肥胖男人搓了搓手,笑的一脸高深莫测道“你说别的,我韩老二可能不太行,但这东西,没人比我更懂了” 说话的男子是渭城韩家的二公子,李砚曾经的狐朋狗友之一。 韩家在渭城经营多年,即使在城中一流商人世家中也有他的一席之地,远非李家这种根基不稳小家族可比,但李夫人却一直严禁李砚跟韩二来往,并有些不屑一顾。 在李夫人看来,韩家虽家财万贯人脉遍布,但做的生意不光彩,生怕儿子被韩二带坏。 韩家生意并非一般的贸易往来,而是不正当的皮肉生意。其最主要的产业则是渭城东临巷的烟花街。 “你信我,这药完全绰绰有余,一点点就足以让贞洁烈女乖乖就范,来我们楼里的多少公子老爷用了都说好!”说着得意洋洋的冲李砚晃了两下攥在手里小纸包。 “这药厉害就厉害在,它并不是直接药晕,也不是毫无技术含量的催情。”韩二眉飞色舞的冲着好兄弟一阵唾沫乱飞的推荐,“首先,卸了女人劲儿,软绵绵的小美人谁不爱?到时候她跑也跑不掉,抓挠几下也不失为一种情趣,你只需稍等片刻,让药效完全发挥出来。这时,中招的小美人意识模糊,产生幻觉,看谁都是情郎,到时候——还不是心甘情愿的任李兄你为所欲为”说罢脸上肥肉抖了抖嘿嘿笑了起来。 这烈性药唤,回春。 李砚点点头,抬手示意不远处站着的侍卫上前。一阵耳语后,侍卫匆匆离去,片刻,手上托着一只被绸布盖着的托盘回来。 他笑了笑将托盘推给韩二。 “韩兄,此时若成,小弟感激不尽。小小的意思,不成敬意。你莫要客气,定要笑纳!” 韩老二拿扇子挑开绸布一角,眼睛眯了眯,笑容瞬间堆了满脸,站起来拍拍李砚的肩道“自家兄弟,何必说这种客气话”说着两人又是推杯换盏好一阵。 李砚站在李府门口,目送韩二离去后。 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腰间塞着的纸包,喃喃自语“本怜你孤弱,年岁尚小,不想这么早的……奈何……” 剩下未尽的话消散于夜色的肮脏角落。 闻笛起了个大早。 李砚自那次事件后像是将她遗忘了,重获清静的闻笛又恢复了自己平静安稳的小日子。每天读书侍花自在无穷。 但今日跟以往大大不同,后院掌事张嬷嬷突然寻到鲜有人至的低等下人居住处,通知闻笛跟她一起出府采买。闻笛虽不明白为何从无交集的嬷嬷选了自己,但难得被允许可以出一次府,她欣喜若狂,上次出府还是去年闻笛帮管事跑腿送信,不知道现下外头是什么模样了。 “阿笛!听说你可以出府了——我能不能托你给我带点东西” “阿笛,你知不知道今天城主大人回城呀!你真有福气!可以出去观礼,一定很气派罢!”跟自己同屋负责扫洒前院的春杏叽叽喳喳的拉着闻笛说话。她皱了皱眉看着闻笛,“也不知道嬷嬷怎么想的,明明我更聪明机灵,却选了你。” 闻笛笑了笑,对春杏道“可能看整府就我无关紧要所以才让我去吧,前院可是我们全府的面子呢,每日多少贵人来往,春杏姐姐可是一时都离不得,全靠您主持大局。” 这话换稍有见识的人听可能就喷笑出声了,一个小小扫洒下人,有什么可主持大局的。但春杏却被闻笛捧的飘飘然起来,越发昂头挺胸,看闻笛也没有了一丝不顺气,越发跟闻笛亲厚,笑着道:“也不知城主大人到底长什么样呢,这么多年了,走到哪里都带个破面具,我猜他定然貌丑无比,只能遮起来,这么说也无甚好看的,我真同情你,要被那姓张的老妪婆使唤喽,啧啧啧。”春杏嘴上说着同情,但神色全然的沾沾自喜,就像是自己捡了什么大便宜一样。 闻笛暗自摇头笑了笑,这春杏真是从没变过,心思一如既往简单又险恶,见不得身边人一丁点好,只会无穷打压别人。 闻笛收拾妥当以后便等在院中等张嬷嬷,过了片刻,张嬷嬷从屋里出来,三角眼打量了闻笛许久,而后把所有包裹全部递给闻笛,示意闻笛可以出发。她笼着手趾高气昂走在前头,闻笛被包裹压的喘不上气沉默的走在后头。 闻笛被她看的那一眼只觉非常不适,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一样,直盯的她浑身发毛。 渭城并不只是独立的一座城池,实际上它的势力范围广大,十二城在渭城周围环绕,皆为它的附属城。只因城主府坐落在此处,所以此地渐渐的发展成了十二城的主城。 渭城连带周围的十二城远离大都,与相邻的上召国接壤,自给自足,偏安一隅,却是新月国最奇葩特殊的存在,只因城中的管理一向由城主安排,朝廷从不插手过问,但按理来说这等军事重镇不该这般放纵。 但朝廷还真就这么任渭城自由发展下去了,各种传言四起,百姓们众说纷纭,但目前最靠谱合理为众人深信不疑的说法是——城主柳逸尘实际上是先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今皇帝老儿不能轻易动他,肯定是因为自己最后坐了皇位,无颜面对大哥的儿子。 但也有传闻说城主听了此说法恼火非常,直斥城中百姓太闲。 百姓又一致觉得城主耿直,纷纷赞扬他不拘小节。唉,城主滤镜有时候就是这么可怕,有了柳逸尘异常恼火的传闻,大家更觉得此说法可靠,一定是戳了自家城主的痛脚了。百姓们自认非常体贴的不再提及,但每个人都默认了这个说法。 渭城实在是很难评价的地方。 在柳逸尘没来的时候,这地方穷乡僻壤,年年连个赋税都交不齐。 山贼横行,穷凶极恶的歹徒隔三差五就去附近村落扫荡一番,百姓们整日战战兢兢活在死亡的恐惧下,苦不堪言。渭城一年能换十七八个城主,城主府形同虚设。新月王朝的士子们宁愿在大都当个穷教书先生,也不愿去渭城当所谓城主。只因去当城主的根本没有活着回来的。 后来柳逸尘带着无人知道的目的来了,恍若天降神兵一般。他率兵剿匪,免除渭城多年赋税徭役,从中原花重金请来农事高手教百姓们精耕细作的农事原理,亲自监工修建西流河,主持各国商会在此交易壮大,养兵买马,修筑城墙…… 不出几年,渭城便焕然一新,繁荣富饶。 在这,很难看到街头有衣衫褴褛讨饭的人。 也许你不够聪明,但在此地,只要足够勤勉,就一定能有饭吃。 四肢健全而去讨饭的人不会得到大家的同情,只会收获无数冷眼和嘲笑。 渭城奇葩,城主柳逸尘同样也是个大奇葩。 整日待着面具,没人见过城主到底长什么样,只知他到处闲游,动辄一年半载,少则数月。城中大小事务全部交由自己的心腹墨良处理,渭城行商回来的商人游子有人说在邻国的胡人酒肆上见过城主喝的歪歪扭扭,有人说在海边见过他熟练的捕鱼,还有人信誓旦旦说在寺庙见过他烧香礼佛……总之大家也说不清他消失的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面具古旧可怖,大家只能从身形和声音上勉强猜测城主应该是个青年人。 他们城主真的很怪,明明那么爱闲游,但除了每年定时的朝贡述职外,大都的所有活动他一律不参加,活的无欲无求。 有人粗略算过,城主今年最小也该有二十七八了。可是别说城主夫人了,城主府里连个女人的头发丝都摸不到。 百姓每天酒后闲谈猜测,忽然就开始传城主有龙阳之好,一传十十传百,满城风雨,闹的新月国各地蠢蠢欲动。 那段时间真是精彩极了。 城主府每天晚上总要扔出来几个偷爬城主大人床的小倌。百姓们也不嫌腻,每天津津有味嗑着瓜子看热闹,还下注城主能坚持多久。 这不,没多久柳逸尘就烦不胜烦直接撂挑子玩消失,一走又是大半年。 直到今天,一直管理城中事务的莫良大人放出风声,说是城主归来的日子,城主走后城中的八卦闲闻少了许多,大家都甚是想念,自发来城门口迎接,恭迎城中的八卦来源回城。 听过许多传言,闻笛很好奇受百姓爱戴的城主大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究竟有多高,多胖,面具有多丑,多么奇葩……但无论如何,这一定不是个坏人,她想。 闻笛站在挤挤攘攘的街头,旁边的张嬷嬷也看着难得兴致勃勃,翘首以盼。渭城八月的秋老虎正是厉害的时候,天气炎热,不一会儿闻笛后背的白色内衬已然被汗水浸湿了一片,幸好她穿的外衫颜色深,倒也看不出什么。 没多久,一人从城门骑马飞驰而来,扬起了一片尘土,他在马上扯着嗓子冲人群道“乡亲们——城主已回府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什么啊!又放我们鸽子!” “唉,别气了,咱们城主最烦应付这种场面了,他提前跑了也正常” “又没蹲到他,他面具到底有多丑呀!对了对了!你上次不是见他了,你还跟我说他很高来着!……” “……我想吃桂花糕,我们顺便去买好不好呀” “……” 周围人群闹闹哄哄四散,没多久城中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没有见到城主,闻笛有些失望,她踢着石子意兴阑珊的跟着张嬷嬷走在街上,只见张嬷嬷七拐八拐,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 闻笛总感觉有些不对,扯了扯她衣角怯生生的问“嬷嬷是不是走错了呀?” 走至一个拐角处,张嬷嬷转头冲闻笛古怪一笑“没走错”,闻笛脑后突然一阵钝痛,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惨遭暗算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闻笛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熏香,她嘴上塞满厚厚的棉布,手足皆被绳子缚住平躺在床上,全身绵软无法动弹。后脑也传来一阵阵钝痛,是被重物敲击所至,她心下火冒三丈思量:“这姓张的婆子果然是跟人串通好的,这老妪婆,也怪我太容易轻信他人,落到了如今这个险地,但事已至此,无论将要发生什么,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闻笛暗暗积攒了许久力气,一点点无声无息的磨蹭至床沿,而后膝盖稍稍弯曲使双脚触及地板,有了着力点,紧接着上半身用力从床上坐了起来,胸膛猛烈起伏,用力急促喘气,汗水打湿了闻笛的额间鬓角,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被捞出来一样。 闻笛趁喘气之余开始打量所处房间,这房间摆设古朴大气,摆放极有章法一应俱全,门口私有人影憧憧,想必是看守,闻笛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她双手用力撑床,调整了几下呼吸,猛的站起,蹦跳着朝窗口过去。被绑住的双手抵住窗棂,用了全身的力气推窗。“砰”的一声推开窗户,新鲜空气竞相涌入房间,冲散了一些漂浮在空中的甜腻,闻笛觉得自己稍微有了些力气,想来自己手脚无力的原因便是这炉古怪的香。闻笛朝窗外望了一眼,她的心瞬间便跌落到了谷底,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 天已经暗了下来,这楼层建的极高,朝下看去只能看到楼下灯火通明的街道和人来人往的百姓,灯火在高处看过去只能看到光斑连成一片,而路过的百姓则模糊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黑点。从这层跳下去非死即伤。 闻笛知道这是哪里了,此处便是渭城的达官贵人们常来玩乐的云中楼,此楼修的高耸入云,内里曲折堂皇,是有钱人的销金窟。 闻笛想不通,到底是谁为了她这么下血本,只为了关她便这么一掷千金。她又往下看了一眼,双腿战战,“我只是想逃走,但从没打算把后半辈子全部搭进去啊,从窗走怕是行不通了。”她焦头烂额,被堵住的小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些含糊的呜咽声响。闻笛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一不做二不休将上半身努力伸到窗外,身体使劲撞击着窗棂,只祈祷能有路过的行人偶然抬头注意这处,救她水火。 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重重传来,不消片刻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闻笛听到声音惊慌失措回头,猛的对上了一张熟悉含笑的面孔,她不由阵阵发冷。 是李砚! 他一脸淫笑,上前把闻笛嘴里的棉布拽了出来。 闻笛咬牙切齿:“原来是你跟张嬷嬷串通好的,我早该想到的。” “没错,小美人,干嘛那样看着我,我也是为了你我好,过了今夜你会感谢我的。”李砚颔首示意守门侍卫退下,转身轻轻关上房门。 “呵,为了你我好?简直是笑话,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意愿跟想法。你只想如你自己的意,李砚,你只是个自私的小人,不必在这里假惺惺。”闻笛一边嘲讽,一边用力抗拒着李砚对其上下其手。 李砚仿佛被不屑的冷笑刺到,面目扭曲,额头爆出了一根根青筋,他直直摁住闻笛的肩膀,手不停的用力收紧,脸凑的极近狞笑起来,”呵,我是小人,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小人,但你就没错了吗?为什么你不肯信我?你凭什么不肯从我?你只是个身份低贱奴隶,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忤逆我!!包括你!” 闻笛肩膀被他抓的仿佛快要被捏碎,忍不住呜咽了一声,颤抖轻喝:”放手!” “我从不低贱,即使我身如浮萍,即使我一无所有。我和你一样是个会哭会笑有感情的人,我有我的想法和我的喜恶,任何人都不能用施加于我身上的痛苦使我折服。”她一字一句坚定说完,双眼直直盯着李砚的眼与他对视,瞳孔漆黑一片,无所畏惧。 李砚像是突然被惊醒,脱力的松手,又神经质地搂住闻笛,手顺着她一头墨发从上至下来回抚摸喃喃道”对不起,弄疼你了吧,不要生气,我爱你,我爱你啊闻笛。我是为了你好,你能不能爱爱我,我会想办法给你妾位,我会对你好的,到时候你就是府里的主子了,你再也不用拖着柔弱的身体劳累,养尊处优不好吗?你生来就该嫁于我享福,不是吗?”李砚不敢继续跟她无光的眸相顾,逃避一般将头埋在闻笛脖颈。 “爱?你这种人也能提了吗,竟从你嘴里说出来,太可笑了,你知道什么是爱吗?”闻笛被绑的双手移到他的心口握成拳轻轻锤了锤,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看他”爱不是你冠冕堂皇绑架我的理由,也不是我同情怜悯答应爱上你的说辞。不是计较与对比,也不是此时此地你我的衡量和协商。不是你给我多少,而是你心中溢出了多少。” “更何况,我根本就不喜欢你!爱是相互的,你懂吗!” 屋里沉默片刻,李砚抓紧了闻笛的头发,眼神阴翳自言自语般说“我不懂,阿笛,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只要你是我的而已。“说着他利落的横抱起闻笛将她扔到床上,转身拖过桌子,坐在床边将桌子上的茶水倒出了一杯,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小小的纸包,打开后将整包泛着淡红的粉末全部倒入茶杯,正是前几日韩二给的烈性“回春”。 闻笛害怕的将身子缩成一团蜷缩在床角,虽不知李砚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本能的感觉非常危险。坐在桌前的男人伸手便轻松把角落的闻笛拖到了身边,他强迫闻笛后脑勺枕着他的大腿,小脸朝上。一手用力捏开了她紧闭的嘴,一只手握紧加了回春的茶杯朝她口中灌下,闻笛剧烈挣扎起来,药茶被撒了小半,一些在她身上,但更多还是灌进了闻笛口中。 闻笛无声缓缓落泪,李砚伸手拭了下她眼睑的泪,俯身在她额头轻吻,一边温柔道:“不哭,很快的,相信我,很快就结束了,别怕。” 这时,闻笛突然冷静了下来,冲他扯了扯嘴角。 “解开绳子,我想你也不想这样与我春风一度吧。” “你答应了?”李砚一阵狂喜,抱起闻笛转了两圈,拿出妥善别在腰间的匕首割开了束缚闻笛的绳索,紧接着便将匕首远远抛开,“但这个,我得让它离你远点。”他看着闻笛淫邪一笑。 “你太烈性了,不得不防。” 药效渐渐发作,闻笛越发觉得浑身软绵。”你过来些,公子”她娇笑着冲李砚仰脸吹气,李砚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媚眼如丝,勾魂摄魄。他朝她俯身,吻落在了她的脸颊,唇,脖子,锁骨。李砚感觉到她轻轻抱紧了自己,他再也不能自已,闭眼沉迷的享受佳人的温柔乡。 闻笛强忍恶心,颤抖着摸到了放在桌沿的茶壶,用尽全身的力气提起来冲着李砚的脑袋重重砸下。 “哗——”茶壶碎了满床,李砚满头鲜血淋漓的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闻笛颤抖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非常微弱,但还活着。 她跌跌撞撞的下床,拾起了房间角落李砚扔的匕首,拔开刀鞘,对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划下,强烈的刺痛感传来,闻笛保持了最后一丝清醒,她拉开包厢的门,朝楼下跑去。 被李砚支开守在不远处的黑脸侍卫正双臂抱剑靠门站着打瞌睡,半梦半醒间,他看到本该被关在包厢的女人正疯疯癫癫朝楼下玩命跑,瞌睡顿时醒了一半。打起精神半睁眼看到房门大开,感觉有些不对劲,打着哈欠探头关门,却一眼看到自家公子正鲜血淋漓的倒在塌上。 他寒气直冲天灵盖,目瞪口呆,出门一巴掌打醒还在睡觉的同伴,扯着他的领子将他摇醒,看着同伴睡眼惺忪的眼,黑脸侍卫忍不住大声嚷嚷“出事了出事了,还睡呢!娘希匹,这个小娘们把公子打晕跑了!!我就知道这女人不老实,长得就像个心眼多的,我这就去追,你快去给公子叫个郎中!要是公子有什么大碍,咱们哥俩这辈子连带家小算是玩完了。”说罢便一刻不停朝着闻笛逃跑的方向追去。 闻笛跌跌撞撞穿过人群,一路上不知跟多少人相撞,遭了无数白眼,她只知道这样不行了,黑脸侍卫在身后穷追不舍,而她双腿发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难道此劫避无可避?她绝望到了极点,又勉力穿过几个七拐八拐的楼梯,再无任何精神气力逃跑,随意推开一间房门,倒在了地上。 意识昏沉间,闻笛感觉到有沉稳的脚步声从房间里传出,离自己越来越近。 “滚出去”房间的主人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始下逐客令。 闻笛意识越来越模糊,她万念俱灰,只知道此刻万万不能出去,她让李砚受此大辱,李府还怎能容她,若被抓住,万千折磨怕是都要施加在此身,自己是万万受不住的,即使小意示好,委身于李砚只求他不再追究,自己后半辈子也要落得深锁后院,跟李砚日后的妻妾玩弄心机,你来我往的较劲了。 这都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温柔的他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此时此刻,既然来到这里,便只能赌一赌此间主人的品性了。 “公子,救救我,我不会碍您事的,我只需要一个角落躲藏片刻就好”闻笛说着说着眼前一阵阵发黑,抬眸只看到面前一双做工简单的黑靴和主人家玄色的衣摆。 “救救你?躲藏片刻?你不是莫良找来捉弄我的人?嘶——奇了怪了,这等英雄救美的事不该轮到我啊?到现在还这么平静,墨良换性子了?莫非这又是什么局?”面前人语气迟疑,在闻笛面前踱了几步思考,念念有词,冰霜之意渐退。 “唉——不管了,被坑就被坑吧。姑娘,是谁在追杀你?你哪里不舒服吗,能否坐起来?” 闻笛昏沉间感觉到一双坚硬的手臂把自己捞了起来,她四肢无力,浑身烧的难受,感觉到身前人身上异常清凉,就不自觉攀上他的胸膛了,脸颊无意识蹭着这间主人家胸前冰凉的衣料,滚烫的手划他的脸颊细细抚摸。她没注意到身前男人窘迫的偏转头,脖颈立时漫上的一层粉红和滚烫滚烫的耳根。 “咳……姑娘,对不住了。”说着男人便将身前女人利落的扒拉下来,闻笛摔在地上眼冒金星了半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腕便被蹲在地上的高大男人抬起搭上了两指。 “你……我相信你不是莫良这小子派来的了,谁跟你有仇吗?喂这么恶毒的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自己孤身出现在这地方啊,还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年没回来,怎么一回来就看到民风这么不淳朴啊!本来不想管,今天怕是管定了。这地界怎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有这种事……” 面前男人又开始絮絮叨叨个没完,闻笛听见他的讲话声音感觉异常好听心动,不自觉想离他更近些,脑子一片空白,逐渐控制不住自己。 “闭嘴!”面前嗓音沙哑的少女慢慢吐出两字。 “诶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我是在救你呢,你怎么还嫌我烦呢!刚刚你还对我上下其手呢,现在就要让我闭……呜……”带着面具的青年眼睁的大大的,仿佛被吓傻了,一动不敢动弹。 闻笛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堵住这个青年开合不停的嘴,也确实这么做了,她舔了舔已经傻掉青年的下唇,感觉甜甜的甚是可口,又嫌弃面前人呆愣没有反应,张嘴用力咬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傻掉的青年如梦初醒,直接用力把闻笛又推到了地上。 “你……你这姑娘。” 青年呆在那里,拿手狠狠擦了半天嘴才回过神。 “柳哥诶——”门响动了一声又关上,进来的青衫男子手拿木制托盘,上面摆着一壶好酒和两只杯盏,“多久没见了!我好不容易抽出空!兄弟来找你喝一壶,你可不能又说你喝不了。” “啪——”被眼前的情况惊的呆若木鸡,青衫男子手上的托盘没端住掉了一地,杯盏咕噜噜在房间滚了半天才停下,气氛一度凝滞。 “咳……那个……我来的不是时候吧,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先走了,柳兄继续、继续……”青衫男子双手捂住眼睛,倒退着朝门口退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墨良你往哪儿走!你给我留下,别出去又给我乱造谣,听我说!”带面具的玄衣公子一把将半只脚踏出房门的墨良揪着领子拽了回来,继续解释。 “我俩清清白白,我都不认识她,人家姑娘被人下毒中“回春”了!现在正在求正义的我帮助,猥琐的你不要乱想,否则我就把你珍藏的那本《秦淮艳事》烧了以慰我逝去的节操,知道你有办法,喏,看看去。” 墨良走至闻笛身边抬起她的脸端详了片刻,突然感叹,“柳哥诶!你眼光真不错,这姑娘长的真是不错。” 这面具青年便是城主柳逸尘。 柳逸尘扶额,“我让你给人家看病,谁让你评价人家姿色几何了?而且什么我的眼光不错!我根本不认识她,问就是我看不惯在我眼皮子底下的强抢民女。” 闻笛痛苦的紧闭双眼,俏脸如染蔻丹,红的能沁出血,长睫不时微微颤动,挺翘的小鼻子上有一颗小小的痣长在其上,清丽中透着少女的娇羞。红唇微张,急促喘气,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嘴角粘着一丝头发。被情欲浸透,整个人显得妩媚而纯洁,让人不敢多瞧。 莫良伸手将她的眼皮扒开一条细缝,药性的浸染让她瞳孔呈现出了惑人的妖异。闻笛感觉到了身前男子的气息,伸手去抱他的后颈,本能的靠近一些,来让自己有些许慰藉。墨良吓得猛的后仰,站起来后退几步。 “好险!还好我躲得快,这要是让弥月知道我在外头被人轻薄,回去了非得打死我!你这不是害兄弟吗?”墨良满脸赤红大声嚷嚷。 “得了,别废话,救人要紧。”柳逸尘简直是无语了,他站在窗边眺望远处,头都懒得回。“你就算不被轻薄,回去不还是要有事没事的挨弥月揍,再说了我看你俩你来我往的都很乐在其中啊。” “打是亲,骂是爱,你万年老孤寡懂什么啊。”墨良走到柳逸尘身边看他暗自撇嘴极其不屑的样子笑意愈发加深,“有没有人跟你说,你撇嘴的时候像个孩子,嗯?” 柳逸尘立马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深沉样子。 “呦,柳哥的变脸绝活依然炉火纯青,小弟佩服”墨良乐呵呵的拍了拍柳逸尘肩膀,颇有些幸灾乐祸“这回春换别人可能就束手无策了,在下不才,正好一向喜欢这种歪门邪道,有所了解。” 他沉吟片刻“不过我得准备准备,你在此看住她,我半个时辰便回。” “喂!柳逸尘”墨良走到房间门口突然回头。“你可要把持好自己啊,不要趁人家不清醒对人家姑娘做什么不君子的事。”他挤眉弄眼的朝柳逸尘贱兮兮示意。 柳逸尘忍无可忍,拿起手边的一本书便朝他砸去。“砰”的一声,墨良迅速把门关上,被阻隔在门内的书没有发挥出它的使命,只落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墨良在门外驻足,捂住嘴巴闷闷笑了几声,听着房间里柳逸尘气急败坏。 “滚!谁对她不君子啊!我还怕她非礼我呢!” 房间重归寂静,柳逸尘无声叹了口气。 闻笛无力的趴在地板上微微抬头,看着黑色的靴子重新又走到了自己身旁,天旋地转间,她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散发着干净气息的怀里,那人抱着自己,步伐稳健,行走间给人非常可靠之感。 闻笛压抑不了自己,她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把小脸埋进了他的胸膛,还没有再感受更多,就被人扔到了床上。 她不想太多,只知道面前的人身上很舒服,她不想放他走。闻笛手脚并用爬到床边,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不让他离自己更远。 “作孽啊,我就说了我才是被调戏的。”柳逸尘被身边柔软的姑娘紧紧搂住感觉分外不自在,他无语望天,表情沧桑。 片刻,感觉到扒拉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在偷偷扯他的腰带,他闭眼咬了咬牙,再也忍不了,将她的双手狠狠扯开。原地走了一圈,又回到床沿。 柳逸尘盯了床帘片刻,刷的把床帘拽下,把床上不老实的小姑娘裹成了严严实实的蚕蛹。 闻笛傻了,她被裹的一动不能动,药效发作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恨不得昏死过去。 迷茫间只感觉到受伤的手被人抽了出来,有人在轻轻的给她清洗伤口。 “嘶——”闻笛伤口猛的刺痛,她恢复了一点神智,见一个身着玄色劲服高大模糊的身影正半蹲在床沿笨手笨脚给她手臂的伤口上药。 “不要乱动,这药虽然刺疼,但是好了就不留疤了,我知道你们姑娘们在意这个,乖了。”柳逸尘毫不拖泥带水上了药便转身去桌上的水盆洗手,片刻后拿着浸湿的毛巾放到了床上小姑娘的头上。 床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看着可怜极了,不停的开始落泪,枕头都湿了一块。 “娘亲……娘亲……“她不停的摇头哭喊。 柳逸尘看着揪心无比,小姑娘年岁还这么小,是谁能狠心到给她下这等虎狼之药。甚至带出了更多的自责之心,他自认自己做事从无愧良心,无愧百姓和城主之称。渭城在他的治理下明面上安居乐业井井有条,原来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这等阴影,藏污纳垢。这次是他正好撞见的事,平时撞不见但发生在他身边的又有多少呢?原来还是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力所不及感到愧疚。 他伸手将裹成蚕蛹的姑娘抱到了怀里,轻轻的用手极有节奏的拍打她的后背安抚,她是那么的小,那么柔弱堪怜,正该是寻常人家无忧无虑娇生惯养的小女儿。如今却落得这般,身边一个值得信任可以保护她的人都没有。 柳逸尘的心头没由来地涌上一股怜爱。 闻笛感觉到后背温柔的拍打,逐渐安静下来,她突然鼻子有些酸酸的,母亲就是这般吧,她迷迷糊糊的想。 思绪逐渐发散的柳逸尘突然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抓住,他低头看到小姑娘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好像有话要说。 他俯身凑得更近了。 “母亲…带我走吧。”她抽抽搭搭冲着柳逸尘小奶猫一般含糊呜咽,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这是有多想念自己的娘亲啊。”柳逸尘不忍地摇了摇头,他伸手把闻笛脸上的鼻涕泪擦了自己满袖子,温柔无奈的笑了笑。 “闭眼忍耐一下吧,哥哥跟你保证,你再睁眼绝不会这么痛苦了。” 这话仿佛有神奇的魔力一样,闻笛又有了无尽的勇气,闭上眼睛安静的捱着身上的药性,不再言语。 “呦呦呦,柳公子哄孩子呢~”柳逸尘扭头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莫良一脸贱笑,“可以啊,直接跨过男欢女爱阶段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不愧是柳大城主。” 柳逸尘脸黑了黑,成功挑起了他想揍墨良的欲望,他强压火气对墨良一字一句针锋相对回去。 “怪不得弥月老喜欢揍你,今日我深有感触。”而后冲着墨良皮笑肉不笑。 墨良成功膈应了柳逸尘几句,神清气爽,摸了摸鼻子出门吩咐云中楼的侍者提桶洗澡水回来,把自己出门带回的所有药材一股脑加进了冒着热气的浴桶。 “愣着干啥!抱进去啊,不然你等着我去?我可是已经名花有主了,决定要为弥月守身如玉的哦!”墨良笑咪咪的冲着柳逸尘竖起食指晃了晃。 “嗤”柳逸尘斜睨他一眼,在墨良得逞的笑容下抱起闻笛塞进了浴桶。 闻笛刚一下水便只觉得一阵剧烈的刺痛袭来,气血倒流。血肉拧作一团,心头一阵又一阵的绞疼像起伏的潮水一般涌来,一波又一波。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脸颊不自觉抽动,死死的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这姑娘……还挺坚强的。”墨良坐在椅子上瞟了一眼而后慢条斯理的翻了一页书。 “小丫头,疼就叫出来吧,这里很安全,不必忍耐”柳逸尘负手站在浴桶旁淡淡的盯着痛不欲生的闻笛。半柱香后,水面被闻笛从皮肤逼出来的毒素全部染黑,冒着刺鼻的恶臭。浴桶中的她也终于不堪重负彻底昏迷了过去。 柳逸尘眼疾手快的将她捞出浴桶,放入了床上,闻笛身上的脏污沾染了他一身。 “噫,可惜了,你一共就没几件好衣服,这下又被嚯嚯一件。”墨良手肘支着桌子单手撑头。“本来今天要与你不醉不归的,唉,这都什么事啊!” 似梦非梦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柳逸尘并不接话,他理了理衣摆坐在墨良对面倒了口茶水道“此事你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不就是简简单单的强抢民女未遂吗?”墨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不要装,这药是不是简单的催情药你比谁都清楚。我知你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这么多年平衡渭城各大家族也确实辛苦,但回春早已脱离了简单催情的定义。它所拥有的致瘾性完全值得我们重视。”柳逸尘指节轻叩桌面。 墨良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坐直了身子。 “我也是第一次见,之前只听师傅说过一些,回春是上召国的禁庭不传秘药。多年前曾有一位从上召极西巫蛊之城来的巫女入宫成为嫔妃,为了争夺上召国主的宠爱,制了此药,因为拥有极其强烈的致瘾性,国主无法在他人身上得到快感,日日找巫女欢好,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只知发泄自己的欲望,好景不长,没多久就七窍流血而亡了。查到她头上时,巫女也惶惶恐恐,才知此药无解。还是当时的皇太后亲自下令将巫女凌迟,在上召皇城街头行刑,整整三千六百刀啊,血流了一地,从此封为不传秘药。” 墨良转头看了眼床上的昏迷的闻笛继续道“这位小姑娘呢,虽然中了此药,但幸运的是还来得及,她坚守了自我,未曾屈服,也未曾与人欢好,还遇见了我们。药性聚集在丹田没有真正发散,我只用了几味毒性极强且相克的草药,以毒攻毒,发散了她身上的药性。若换了别人可不会那么幸运了。即使坚守意志未曾与人欢好,十二时辰一过,生机绝尽。气血逆流,筋脉具断是迟早的事,普通人根本挺不过。” 柳逸尘站了起来双手撑桌,俯身认真的对墨良言:“我知道你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现在渭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各大家族也难得维持了面子上的平静。你觉得此刻不是你我该出手扰弄风云的时机。但是墨良,我不管那么多,我跟他们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我知道忍耐不会得到退步和尊重。莫非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这等成瘾的药在我渭城大街小巷流动吗?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今日都能让我们给撞到一个了,他日呢?看百姓全部沉迷禁药浑浑噩噩家破人亡吗?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到那时渭城就是一盘散沙,城不将城!你还想重现多年前的惨境吗?在其位,谋其事。水浑,我就来让水更浑,浑水才好摸鱼。” 墨良愣了片刻抚桌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你啊,本以为你近两年修身养性,性子收敛了不少,没想到还跟以前一样疯!” “疯不好吗,明哲保身冷静的聪明人已经够多了,不差我一个。”柳逸尘也笑了起来,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两人碰了碰杯,多年的默契尽在不言之中。 ...... 小姑娘昏迷也并不安稳。 闻笛落入一片漫长无垠的黑暗,不停的跌跌撞撞追寻着前方隐约漂浮的幽光。 那荧荧之光像是在戏耍她一般,总是与她相差几步,让她求而不得。闻笛有些丧气,也不追了,索性蹲下抱着腿垂着小脑袋发呆。 眼前突然有些闪烁,她迷茫的抬头。那一团幽光最终竟是停在了她眼前,神秘又瑰丽。 像是被蛊惑一般,闻笛不由自主的想要触碰,细弱的手指将将触及光晕,那幽光便散落成点点星芒将她笼罩在其中。 闻笛忍不住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西风吹过,海棠落了满院。几片花瓣顺着清风飘入阁楼的窗,落入空旷寂寞的大殿。 素白广袖衣裙的女人背脊挺直跪坐在窗棂前的梳妆台,漆黑的头发长长散了一地,看不清面容,但是给她的感觉亲切又很安心。 “笛儿,你过来” 耳畔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 她在唤我吗? 还没来得及朝白衣女人走去,世界便忽的开始颠倒,古朴肃穆的大殿沦为一片炼狱。 到处蔓延的火光,嘈杂的哭泣,尖锐痛苦的叫喊声乱成一片……她无助惶恐的站在大殿的角落,看着身着宫装的侍女们拥挤成一团哭哭啼啼朝殿门口踉跄跑去。 “此处杀无赦——”不知是什么人在叫喊。 而后便是——血,到处的血,有温热溅在她的脸上,身上。 闻笛一动不能动,她傻站在原地,周围又重归死寂。 片刻,一阵整齐有序的声响传来。领头的男人身着厚重玄甲朝手足无措的闻笛走去,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闻笛认出来了,他的怀里是曾温柔唤自己名字的白衣女子,她的裙摆已被血浸染成红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流入脖颈,像是逃避一般无声的闭眼不看殿中的闻笛。 看到这一幕,莫名的愤怒与不甘突然溢满了闻笛整个胸腔,甚至没过了害怕与惶恐,紧攥双拳,掌心被指甲刺出了血也丝毫不觉疼痛。 “你放开她!!我让你放开她!!”无知无畏的闻笛猛的上前去推搡高壮男人,像一只小兽一般狠狠撕咬他抱着女人的手。男人轻蔑一笑,扔下怀中的女人。一只手轻轻的就提起了张牙舞爪的闻笛,恶意满满道“乖侄女?小小年纪长的就这般可人。我留你一命,你们母女共同服侍我可好?”顿了顿,他死死盯着闻笛“小贱人,敢咬我,不自量力。” 闻笛恨恨与他对视,徒劳的在空中蹬腿,丝毫挣扎不开。 周围士兵爆出一阵哄笑。她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刻骨耻辱。 大殿突然崩塌,周围狞笑的脸碎成一片一片,只剩空旷,闻笛行尸走肉一般恍恍惚惚在荒芜时光中游荡,一脚踏空又到了另一个世界。 孤月高悬,月色沉寂。 白衣女子比起上次,消瘦的有些让闻笛认不出了。她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匆忙的拉着她走在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树林中,闻笛紧握她寒凉入骨的手大气不敢出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闻笛浑浑噩噩中看到了密林中一辆停在阴影的马车,马车旁侯着的是一位身形高大斗篷遮了整个身子的黑衣人。 白衣女子拉着闻笛走到那人面前,突然跪下,毫不犹豫朝他磕了三个头。没有过多交流,起身抱起闻笛将她塞入马车。 美丽消瘦的女子眼眶蓄满泪水,一言不发,深深的注视小姑娘,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上。 闻笛这次终于看清她的长相了,虽然难掩憔悴,却依然足以倾国倾城,熟悉又可亲。 眼泪一滴滴落在女孩手上,闻笛缩了缩手,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又一下,无所适从却又肝肠寸断的难捱。 “娘对你别无所求,只愿你好好活着。”她摸着闻笛的脸,哽咽道,“永远不要忘记你是谁。” 闻笛泪水涌出,瞬间模糊了双眼。 “娘……这是娘?”她神思恍惚的想,“我不能放手。” 小姑娘紧紧抱住女人的腰,颤抖的问她“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吗?你要我一个人吗?” 女人温柔的笑了笑,喃喃道:“我呀,要去陪你阿爹,这地下太冷了,你阿爹又笨手笨脚的,没了我肯定照顾不好自己,我得去找他……阿笛呢,你也不会永远一个人……你的人生才刚开始……” 马车外一直沉默的黑衣人忽拉开车帘打断了女人的话,低喝道“夫人!时间不多了!有脚步声,怕是追兵寻来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她最后看了眼闻笛,拭了下泪,迅速拉下马车车帘,毫不犹豫下了马车朝相反的方向踉踉跄跄跑去。 闻笛顾不上难过,下了马车追着女子而去,只远远看到一片乌压压举着火把的金吾卫肃穆而立。便被紧随其后的黑斗篷男人捂住嘴强行摁趴下躲在茂密树林阴影之中。 白衣女子被围在中央。 她跪坐在地上,仰天笑了起来,笑声疯魔癫狂。刹时,她拔下头上的长钗狠狠地朝喉咙扎下。金吾卫大惊出手阻拦,但终究慢了一步,锋利的金钗刺入了喉咙,血溅在了她温柔美丽的面容,使之更加瑰丽。女子无力倒在地上,白裙逶迤了一地,像盛开在黑夜的无瑕花朵。 她最后露出一个温柔破碎的微笑,看向了闻笛的方向。 闻笛泪眼婆娑在男人手下疯狂挣扎,伸出手想要抓住娘亲飞扬的白色衣袂,却徒劳的只捞中了一片虚空,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不要啊……!” 闻笛哭喊着睁开眼睛,空洞的望着床顶上被风扬起轻轻飘荡的幔布。泪水顺着脸颊落入她的发间脖颈,在冰凉湿意的刺激下,慢慢的缓过神来。 她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喉间突然泛起一丝腥甜,闻笛控制不住的侧身趴在床边猛的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像是要把心肝五脏都要咳出来一般。 一人掀开昏暗的床帘,走至她面前,将犹带温热的茶杯塞入她的手中,另一手轻轻的在她的背上拍打。 干脆利落的女声道“小姑娘,已经过了三天了,你终于醒了,你方才哭个不停给我吓坏了,没事就好。” 闻笛勉力喝了几口水压了压喉间的痒意,挣扎着下床要向面前的女子行礼道谢。 “谢谢您救了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那女子看她惶恐可怜的小模样,开朗清脆的笑出了声,将她老老实实的摁回床上道,“哎呀,你是个病人不要乱动!万一又出事了我又得挨骂。我叫弥月,不过可不是我救的你呦,我只是受人所托来照顾你。”说着说着摸了摸闻笛的头发,给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发丝。 月娘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闻笛半靠着床缓了缓气,这时才算真正跟弥月打了个照面。 只一眼看过去,闻笛就再也挪不开目光了,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女子动作。 眼前帮她温柔整理发丝的女子长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一等一的美人,但闻笛心里觉得,单凭美人这个词无法来定义她。 她的五官十分明艳大气,却并不显庸俗。有一种自由生长的美丽,仿佛与生俱来一般,一颦一笑都是风情。这种风情不是千娇百媚的摇曳生姿,而是难言的洒脱庄重和生机勃勃。这种气质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女子身上,可是在她身上,却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体现的淋漓尽致,用以被区别她与每个人都不同。 如果说当下女子是花,是水,是温柔晚霞。 弥月就是昂扬之鹰,锋利长剑,云中冷月。 她是特别的。 弥月看着憨乎乎盯着她看个不停的闻笛,觉得甚是可爱,又控制不住想去捏捏她的脸。 可惜爪子还没摸到闻笛的小脸,弥月一个没忍住自己先难掩快乐的笑了一声。 清越的笑声惊醒了正神思不属的姑娘,闻笛一抬眼就是弥月高高翘起的唇角,她满面通红的低头躲开了弥月的手,害羞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见她脸皮那么薄,弥月强忍遗憾的收回了爪子,不敢再逗闻笛。 “我好看吗?”她笑眯眯的问。 闻笛一下子被这么直白的问题呛住,又是咳嗽了大半天,呐呐的说实话“好看的……” 弥月听了笑的前仰后合,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嗯!你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呀?不要紧张嘛,慢慢说话,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对可爱的姑娘最有耐心了。” “我姓闻,单名一个笛字。这位姐姐,我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吗?”闻笛摸不着头脑的环顾四周“这是在哪儿呀——我身上现在没有任何不适,好奇怪。这是……不但收留了我,还把毒帮我解了吗?真的很感谢你——” 弥月看她又要谢,赶忙挥手止住她的接下来未尽的话,挑了挑眉认真解释起来,“这里还是云中楼,这个房间是我家主人的地盘,云中楼初建时出资买的。你很幸运,那天身中恶药,却误打误撞遇见了他。” 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继续道“主人为人正义感极强并且十分善良,不是见死不救的凉薄之辈。所以你人是他收留的,你的毒也是他找人想办法解的。不用谢我,我就是受他所托照看了你几天~” “姐姐这话就不对了,你照料了我,也是对我有恩的!”闻笛说着说着有些失落,“可惜我现在一无所有,无法给出弥月姐姐和恩人什么报答……” “哈哈哈,闻笛小姑娘,你太老实了,真正想救人的谁会想日后的报答呢。你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就不枉他费心就你一趟了。”弥月半趴在床上双手托脸看着闻笛言。 闻笛沉思了许久,而后伸手小心翼翼扯了扯弥月的衣袖问,“那恩人现在在何处呢?我一定要找他好好道谢。” 弥月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理智直接败给了蠢蠢欲动的想法,伸出手快而迅速的捏了捏闻笛的脸颊,扯出了一小团圆圆的肉。 嗯,果然很软!她在心里默默评价。 看着闻笛大吃一惊的表情,她吊儿郎当的回道“没事,不用给他道谢,他不在乎这个。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们有缘的话。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又在你身边冒出来了。” 闻笛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从闻笛醒后,本想自行离开,却被弥月强制安排着养病,躺了好一段日子,闻笛不但身上的毒素全部除尽,就连以前在李府舍不得看病留下的旧日内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每日躺着都很无聊的闻笛,最开心的事就是弥月来看她。自从两人熟了以后,闻笛也不再拘谨,弥月发现她虽然人不大,但是饱读诗书,懂的也很多。讲话风趣幽默,两人很能聊到一起,每次都能从对方身上学到新东西。 闻笛以前在李府因为长的招眼,受府上护卫小厮们的青睐照顾,很多丫鬟都对她又嫉妒又讨厌,后来出了大公子那档事,更是天天被刁难排挤,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朋友。 弥月从小心气高,看不上闺秀们那娇娇弱弱的做作之态,又一直对自己要求甚高,男子学的她也学,骑马射箭舞刀弄枪一样不差并且极有天赋,以至于到了年纪也没人敢来求娶。更是有一次碰巧听到闺秀们背后议论她野蛮粗鲁,一怒之下也不再跟她们往来,独来独往至今。 两人一见如故,虽然相识还没有几天,却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知心朋友。 弥月好似每日都非常忙,有做不完的事要处理。只能隔三差五来看闻笛一眼,待上不过片刻又得急急忙忙的离开,让闻笛心疼万分。 这日,是上次跟弥月约定好出来逛街的日子。 闻笛一大早就高高兴兴的起床梳妆。淡扫蛾眉,轻施脂粉,唇上点了些殷红的口脂,轻轻一抿开,镜中刚刚还略带病容的憔悴姑娘一下子变得顾盼流辉,美貌不可方物。她轻轻的用木梳把头发梳开,口中咬着一段的红色发带,合在一起编了一个蓬松又简便的麻花辫,服服帖帖的垂在她身后,走动间轻轻摇摆,让人心的心跳也经不住的跟着那段红色发带上下跳个不停。身上则穿着弥月上次送她的一件做工精细繁复的红色齐胸襦裙。 刚用完早饭,弥月就找来了。她今日竟是穿着一身男子形式的黑色劲装。头发则扎成一个马尾高高的束了起来,腰侧别着一把长剑。看起来英姿飒爽,挺拔精神。 “啧啧啧,这是哪家小美人呀?是在等爷我吗?我果然有眼光,你穿红色也太好看了小笛子!”弥月一副风流浪荡子的模样上前拉着她的手不住上下打量。 闻笛戏精附体,装出一副被调戏的小媳妇模样,羞羞怯怯推了她一把道“大爷天天不来看我,奴家日日想念你的紧。这红色虽然别有特色,我却更欣赏大爷这等英姿勃发,利落十足。”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阵,相视哈哈大笑。 弥月伸出胳膊环着闻笛的肩膀带动着她走,手指门外语气活泼道“出发!带你去看这渭城熙攘处~!” …… 弥月在她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活泼直性子,一出门在众人的注视下变的清冷又难以捉摸,反差极其明显。但闻笛适应的非常良好,她被提前打过预防针,原来这就是弥月常说的自己要“维持形象”啊。 虽然弥月一副难以接近的高冷模样,但是多日相处下来的熟悉,闻笛也大致看得出来她也是开心愉悦的。 两人极其默契,弥月一个眼神闻笛就知道她喜欢什么,想吃什么。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到摊位上买下来,到了付钱环节,弥月冷着脸上前结账,期间还要冒着寒气的砍价,吓得老板差点就要白送。 最后闻笛已经不知不觉手上捧了一大堆吃食,两人找了一个茶楼坐下,闻笛笑嘻嘻的把吃食推给她,悄咪咪的冲她道“吃叭——我们这里是角落,没人注意到的。你高冷的形象也不会有任何崩塌哈哈哈。” 弥月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果然没什么人注意,拿起吃食塞进嘴巴,开心的眉眼弯弯。她嘴巴里塞的鼓鼓囊囊,眼神着急的示意闻笛别愣着,跟她一起吃。 闻笛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对她道“你吃吧,我不吃。“ 然后贱兮兮的感叹道“谁能想到呢,冷面弥月,最喜欢的居然是街边卖的糖葫芦,花生糕,藕粉丸子跟杏仁酥,全是小孩子才爱吃的。喜欢就算了,为了维持自己形象即使反复路过还要强行咽口水保持视而不见,哈哈哈哈哈。” 弥月瞪她一眼,用眼神谴责她的调笑。 “呦,月娘吃什么呢?!好巧!“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突然神出鬼没出现在弥月身后,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轻拍一下。 “咳——“弥月被惊的直接噎住,嗓子被卡的直翻白眼,吓得闻笛手忙脚乱的给她倒水,那男子也惊了,不停的给弥月拍背。 弥月缓了片刻终于缓过来了,她猛的扭身几步向前揪住正欲偷偷摸摸溜走的男子。 “莫!良!又是你!!!我怎么每次遇见你都这么倒霉?!“她侧身对准那男子的耳朵一字一句的吼道。 墨良满头大汗挣扎道“其实,我们每次相遇都是缘分的安排,你不觉得吗?我也不是故意吓你呀,谁知道会成这样……你……你相信我,我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意外。“ “意外?我看你是又想挨打了!“弥月火冒三丈单手摸到了剑柄。 千钧一发之际,墨良看见了远远坐着的闻笛,他遥遥冲闻笛喊“哎呦——这不那谁嘛!身上伤恢复的不错嘛小姑娘。“ 知音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你认识我?“闻笛疑惑的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弥月摸刀的手顿住,也疑惑的看向墨良,满脸诧异。 “我当然认识你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墨良在弥月手下断断续续的挣扎道,“你身上的毒还是我解的!“ 看弥月逐渐冷静下来,他得寸进尺的将弥月的手拉开,一边一本正经对弥月说,“放手放手~好月娘,你看你什么表情,你觉得那位像是会医术的人吗?那天我跟他一起的,让我去给这位姑娘看看身体好的如何了,你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吧?“ 弥月默默的扫他一眼,松开对他的桎梏,双臂交叠在胸前扭头轻哼了一声,示意他别废话赶紧去看。 墨良甩着袖子得意洋洋的坐到了弥月和闻笛的中间,伸出一只手给闻笛把脉。 他偷偷觑着弥月脸色道“哎呀哎呀这就对了嘛,都是误会!大家都是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弥月满脸嫌弃。 墨良也不恼,依然笑眯眯的,不过并不接话,不动如山的沉静模样。 他收手对闻笛道“恢复的很不错,看来月娘将你照顾的很好。“ “多谢神医了,不过正如你所言,弥月是我见过最温柔细心的人,把我照料的很好。“闻笛笑意盈盈的盯着弥月,直把弥月盯的满面通红。 墨良在旁看着她们二人,随手掂起了桌上一块点心塞嘴里,点点头很是欣慰“神医我可当不得,我就是一个半吊子。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的,很久没见月娘这么有精神了。“ 弥月这次也没跳起来反驳,反而更不好意思了,不自在抠着手指。 闻笛紧接着眉头紧蹙低声问他“我其实还一件事想问问神医,我在几年前不幸失去了一段记忆,可否还有办法找回来?这对我很重要,希望神医帮帮我。“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你想,就可以。“ 闻笛听了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一头雾水。 他淡淡一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温柔的拍了拍弥月的肩道“好了,我也走了,还有点事没办。这次真是碰巧路过的,没想打扰你。好好玩吧,月娘也别气了,今天花的钱全记我账上。“ 说罢没等她们开口就潇洒悠哉的离去,桌上仅剩下半个他没吃完的点心。弥月跺跺脚,气急败坏的冲墨良的背影狠狠挥了挥拳头。 “咦咦咦——怎么回事呀“听见闻笛的声音弥月回头看她,只见她一脸的所有所思,伸出手掌捧住她滚烫的脸低头道“你的脸好红——哦!弥月!“ “如果我没猜错,我怎么感觉刚刚的神医他喜欢你呢?“闻笛戳戳她的脸打趣。 弥月猛的站起来吓闻笛一跳,她团团转着七嘴八舌的辩解“才!才没有呢,什么喜欢啊,他绝不可能喜欢我的。为什么要喜欢我?!我最讨厌他了,你不要乱说话啊小笛子,被别人听见了可就不不好了……“ 闻笛拿起点心塞她嘴里,将她摁回椅子安抚道“好好好,他没有他不是,都是我瞎猜的。“ 弥月点点头机械的将点心吞下,满脸的生无可恋。 “啊!“一声女子尖利的叫声打破了午间的平静,她跌跌撞撞跑的狼狈万分,跪坐在地上手指着飞速掠出茶馆,进入熙攘人群的瘦小男子,歇斯底里的喊道“抓小偷了——“ 弥月瞬间不见了颓靡之色,眼中寒芒闪过,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佩剑。 她最后嘱咐闻笛“你在这先吃点东西,不要乱跑,我看看怎么回事,去去就回。“而后利落的从窗户跃下,消失在人群。 闻笛目瞪口呆的趴在窗户上探头看着弥月离去。不由失笑,想不到她的身手居然这么好,还以为她佩剑只是为了好看,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她重新坐回去,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看人来人往经过的客人。 突然上来一对卖唱的祖孙,身穿粗布的爷爷手上拉着半抱琵琶的瘦弱孙女。 这两人虽然衣衫简朴却十分引人注目,因为这怀抱琵琶的姑娘长的异常貌美,如花似玉。 他们寻到一个地方站定,先后唱了几首新月国家喻户晓的婉约歌谣,又演奏了渭城城主早些年谱的曲子。 闻笛被曲子吸引住,听的聚精会神。 她听着听着心头有了些疑问,都说城主一开始就是少年英杰,洒脱不羁,渭城没有他办不好的事,说一不二。按理说这等没有受过什么挫的天之骄子,在那样鲜活的年纪,该是昂扬轻快的曲,才符合心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曲子听起来仿佛历尽沧桑,有繁华落幕,洗尽铅华之感。像是饱经世事的老人在诉说自己一生的峥嵘,带了些悲伤和遗憾在其中。 琵琶声停欲语迟。 曲子一转进入了大高潮,所有的不平都一扫而空。 金戈铁马入曲来,气吞万里势如虎。 沙场的豪迈之气铺天盖地,听曲人的眼前仿佛出现大漠残阳如血,黄沙满天,将士满面风尘,血染盔甲。 他们坚毅无畏,他们不惧生死的残酷。 这种意境,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是不会理解的,所以闻笛断定,城主绝对经历了许多城中人都不知道的往事,他的身份绝不简单,当上此处城主肯定不是百姓所说的“偶然“。 弹琵琶的姑娘技艺高超,将城主谱的这首曲子奏出了灵魂,闲坐的客人纷纷鼓掌。 结束后,闻笛走上前将身上的银子摸出来一锭放入了老汉端着的钵中。 那祖孙见闻笛出手大方,满面笑容的频频向她弯腰致谢。 闻笛伸手扶住正在道谢琵琶姑娘,轻声问“这曲子叫什么呀?“ 那美貌女子抬头茫然的看她,喉间嘶嘶啊啊说不出话,竟是个哑巴。 老汉搂住孙女,抱歉的对闻笛道“姑娘对不住了,说来话长。我这孙女小时候发了场高热,家里没钱给她看病。我到处去医馆求药可惜无人理睬。正当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在街上遇见了打马而过的城主。他见我一个老汉寒冬腊月坐在路边悲伤难以自抑,哭的满面泪痕,便招手问我有什么难处。后来我如实相告,他听后二话不说给了我一笔银两,我才有钱买药给孙女治病。只可惜拖的时间太长了,所以等高热过去后,虽然保住了小命,还是成这样了。“ “这曲子叫《破阵子》,我们感怀城主昔日的救命之恩,每日出来都要演奏的。“他怅然若失的补充。 闻笛唏嘘万分,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桩陈年旧事,此处城主受人爱戴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正是这种慈悲共情之心,才能让人们真正心服口服吧。 闻笛掏出了身上的荷包,将荷包里仅剩的碎银子全部递给了面前不会说话的美貌姑娘。 那姑娘拿着银子不知所措,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又迅速重新将银子塞回给了闻笛。 老汉摸了摸孙女的头发笑呵呵的对闻笛道“客人已经给了很多打赏,剩下的就不必了。我讲这桩陈年旧事不是为了博得他人的同情和怜悯,只是一时又想起了城主的恩德罢了。我们先下日日卖唱,其实并没有多么的贫苦难言。相反,我们很知足。能跟自己的亲人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凭自己的双手和辛劳赚着虽不多却足以饱腹的生活,已经是许多人都求不得的福气了。“ 闻笛微笑着将手中的碎银子又放入了姑娘的手中,也对着老汉极认真的道“并不是同情和怜悯,我给的所有的钱财,只是因为被这位姑娘的技艺折服而已。有那么多的困难,可她还是将琵琶弹的很好,一定是下了苦功夫的,她值得这么多的赏钱。“ 琵琶女听了此话,笑意盈盈的朝闻笛福身。素手轻拨管弦几下,琵琶上传出欢快轻松的乐声,就像是在代替她向闻笛道谢一般。 周围的看官被此幕吸引住,也纷纷上前给老汉的钵中投入银钱,琵琶女极聪明,每个人都用不同的小段音乐来代替她表达感谢。 结束后老汉朝琵琶女摆了摆手,琵琶女收起乐器,上前搀扶住老汉,祖孙二人向闻笛告别离开。 闻笛目送他们离去,心中感慨万千。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每个人生在这世上都如蝼蚁一般汲汲营营,辛苦奔波。可是即使再苦再累再难,也不会轻言放弃,也要跟戏耍自己的命运抗争到底。人也没有生来贵贱之分,不是说谁生来就是为了受苦,为了低人一等、被人轻贱的。即使自己渺小如虹,也可凭借着坚持不懈的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散发独有的光来照亮他人。善良勤勉问心无愧的人,就是高贵的。好逸恶劳伤天害理的人,即使有权有势、富甲一方,也改变不了他灵魂卑贱的事实。 逢生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闻笛刚坐下还凳子还没有捂热,又有麻烦事找上了门。一群气势汹汹侍卫样的人朝她走来,并将她团团围住。茶楼内的客人何曾见过这种寻仇的架势,纷纷低下头大气不敢出一下,只敢用余光时不时偷瞄一眼看热闹,生怕被殃及池鱼。 闻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些人,但是来者不善,不由得戒备起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客气礼貌的问询眼前的凶神恶煞侍卫诧异道“请问诸位找我有什么事?刚一见面就这种架势喊打喊杀的,可不是客气礼貌的君子所为。“ 没有人理会她,只是与她面面向觎的沉默,正当闻笛耐不住又要再次开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懒洋洋的从他们身后遥遥传来,众侍卫恭敬的让开一条道,那人轻笑着上前道“哦?那笛儿觉得什么是君子所为吗?是逃跑还是背叛呢?“ “李砚——是你!“闻笛“哗“的拉开椅子站起来,全身上下汗毛齐刷刷炸起。 李砚看她全然的紧张样子,多日来不顺的气儿一下子就给抚平了。他抚掌大笑,靠着桌子道“没想到小笛儿还记得我呢,我真是荣幸。“ 闻笛不漏声色的观察眼前的男子,才短短数日未见,李砚看起来更加不辨喜怒了。像脱胎换骨一般,以前顶多算是个暴躁自大的纨绔公子,现在看着冰冷又阴郁,像一条冬眠睡醒的毒蛇,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上来给人致命一击。只有额头浅浅的疤痕提醒着她这就是李砚,这是闻笛砸出来伤,她看了看疤痕有些心虚,只一眼便眼神游离的看向别的地方。 她嘴上不停的刺着李砚“李公子我不明白,一开始就耍阴谋强迫别人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人的背叛呢?更何况,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互相信任和堂堂正正的坦诚相待,背叛又从何谈起?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李砚没有如同往常一般跳起来跟她大声争论,而是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的不停重复闻笛的话,他朝周围肃穆而战的侍卫神经质的道 “听见没,从来没有……好啊,好!“ 侍卫们满脸茫然不知道回他什么,只能看着自己的主子陪笑,一边附和着道“听到了听到了。“ 其实谁也没懂谁的意思。 李砚掰了掰手指转头冲闻笛隐忍一笑,自顾自的说道“没有关系,反正我今天来这里又不是跟你辩论的,你说什么都不影响我的决断。“ 他走到闻笛身后,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她脖颈间的芳香,闻笛吓得面色苍白,一动不敢动。李砚在她耳畔哑声道“你穿红色可真美,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没有一天能睡好。只要想到你,我就……“ 他将闻笛僵硬的身子扭过来,跟他面对面。李砚双眼猩红充满欲望之色,把未尽的话讲了出来“我就恨不得拿链子把你锁起来,让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一步,日日只能对着我哭对着我笑,世界里也只有我。“ 他紧接着不容置疑的冲侍卫高声下令,声音清晰传到了在座所有人耳中。 “来人,捉拿李府罪奴闻笛回府受罚——拦者一律归为同党,压送至官府处理。此女子罪大恶极,竟敢动手伤了自己的主子,今日倘若不教训她,来日定会变本加厉!“ 众人听了也不见刚开始对闻笛的同情之色,全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恶语相加。 在新月国,以下犯上是大过错。虽然渭城是个民风开放的地方,但多年以来的耳融目染和这种思想的长久浸染,让民众还是不能接受这种行为,在他们眼里,这么做的人通常都是不知感恩,不明尊卑的人,受到惩罚天经地义。好的奴仆就是应该老老实实的乖觉听主人家的话,主人的要求都不该违背。 李砚正是利用了民众的这点固态想法,所以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一向热情仗义的渭城民众明目张胆的捉拿闻笛。 闻笛一把将他推开,后退几步,面容苍白到了极致,她知道眼下的情况已经不会有任何人来帮她,也不奢求什么了。 她一步一步的远离李砚退至茶楼临街的围栏,坚决又充满恶意道“好啊,那你就跟我的尸体在一起吧。“ 李砚猜到了她要做什么,瞬时慌乱万分,大声吼着围在闻笛身边不知所措的侍卫们“拦住她啊!!一群蠢材,她真跳了你们全给我陪葬!“ 众侍卫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去抓闻笛。闻笛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如同一只蝴蝶一般,不带一丝犹豫,翩翩从高楼上跃下。 一瞬间,众人大吃一惊,正在喝茶的客人也扔了手中的茶,全部聚集到了围栏处张望,李砚的心紧缩一下,疯狂冲上前推开碍手碍脚看热闹的人,也探头朝下面看。 一身红衣的女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下坠去,四面八方的风呼呼刮起她的红衣,在空中如同一片正在燃烧着的枫叶,仿佛用尽全力只为将所有生命中的美好灼烧在此处,灼烧在每个人心头。 闻笛掉落的时候没有任何害怕,甚至有了一丝解脱之感。 活着太累了,坚持也好难,她想。 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画面,梦中母亲的脸清晰起来,眼前有幻觉产生,女子朝她伸手温柔的道“带你回家。“ 闻笛闭眼,眼角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来临,闻笛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温暖干净的怀抱。 她猛的睁开眼,那人带着面具,只留给了她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和形状好看的薄唇。 闻笛不由的盯着他发呆,那人见闻笛呆呆的,低低的笑出了声,将横抱的闻笛换了个姿势稳稳当当的安置在地面上站好。 那人低笑时胸膛带起的微微震动让闻笛一下子害羞的耳根都是绯红,慌里慌张的站定整理衣服。 “姑娘,为什么我每次见你,你不是身中恶药危在旦夕就是要跳楼?“柳逸尘玩味十足的询问闻笛。 闻笛不解,她楞楞道“每次?恩人,你之前也救过我吗?我们见过?“ 柳逸尘扬了扬下巴不置可否。 “莫非上次云中楼也是您救的我对吗?你就是弥月的主人!“闻笛瞪大眼睛追问他。 柳逸尘挑了挑眉解释道“弥月是我的朋友。她可真敢说,主人这种话我听了膈应,你转告她以后再这么说我就合理怀疑她在针对我。“ “还有就是“柳逸尘点着她的头慢吞吞教训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啊,这世上有什么过不去的,渭城的官府开着是摆设吗?你知道你这条小命我为了救回来花了多少银子吗?先不说杂七杂八的药材钱,就是看诊墨良那厮也没少坑我……“ 他正色补充道“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告诉你,你欠了我多少,而是想让你再次轻生的时候想想你这条命有多值钱。当然你也不要紧张,不必你还钱,或者感觉对我有所亏欠,你只要好好保养身体,不要让我钱觉得白花了就好。“ 闻笛忍不住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看,虽然穿起来很利落好看,但是闻笛怀疑这是恩人自己的原因,就他这种挺拔的身材,可能披一个麻袋都好看。 料子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衣服,可是他却为了一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花了不少钱财,闻笛一时间心中滋味难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世界上一边告诉她都是李砚这等人,渺小如蝼蚁的闻笛根本没有任何出路。一边又不停的证明给她看,还有恩人这般的人,活着不是折磨,是恩赐,对自己对他人而言都是。 她鼻子塞塞的,正欲对柳逸尘说些什么。却被从楼上冲下来的人打断了。 李砚朝闻笛跑过去,又哭又笑的将她紧紧抱进怀里。闻笛眉头紧皱,在他怀中却丝毫挣扎不开。 李砚语无伦次“你没事,你没事就好,我不逼你了,我都是说的气话,你跟我回府以后我不罚你。闻笛,不要怕我,不要怕我。“ “你到底够了没有!放手!“闻笛狠狠的伸手扇了李砚一巴掌。 李砚不松手只是一味的道 “你打我吧!对!你多打我几下,消气就好了!“ 柳逸尘在旁边听的一阵无语,他白眼翻上了天,直接上前扣着李砚的手腕迫他松手,李砚疼的面容扭曲,松开了对闻笛的钳制。柳逸尘轻轻松松便把瑟瑟发抖的姑娘拉出李砚怀中,将闻笛护在自己身后。 “你是什么人?!也敢来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李砚揉着手腕,眼神仿佛要吃了柳逸尘一般。 柳逸尘并不接他的话,大掌狠狠抡在闻笛打过李砚的另一半侧脸上,将李砚直直打的几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侍卫赶忙去扶李砚,李砚阴着脸吐出了嘴中的一口血沫和一颗牙齿。 “我管你是谁,再说了不是你要求人家打的吗?怎么现在看着不高兴了“柳逸尘蹲在他面前淡淡的问。 城主出手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李砚满脸惊怒之色,看面前淡定的男子一身朴素,全然的城中普通百姓做派,只是竟也装模作样的学城主戴面具。 愣头青管会故能玄虚!李砚心头暗骂,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了丑,今日定要这人好看!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身边立马有侍卫扶住了他的胳膊。李砚盯着柳逸尘戾气十足开口,“那是我跟闻笛的事!你这小子又算什么东西,我教训我的丫鬟与你何干,学人家英雄救美强出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今日你竟敢对我动手,一会儿我便要你哭着向我谢罪!” 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柳逸尘非但没有任何害怕后悔之色,甚至还饶有兴趣的笑了笑,只是笑容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满满的嘲弄快要溢出来。 李砚见他轻视自己,一股恶气涌上来,上前一步揪住柳逸尘衣领,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径自说道“你可能还太年轻,不明白这城中的弯弯绕绕,你以为官府就能吓住我了吗?官府就可以保你平安了吗?我告诉你小子,谁家在这官府上没点人手,就算是城主他亲自来了又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吧。下辈子学聪明点,当个明白人。走路放亮招子,什么人敢惹,什么人不该惹,多少心中有个计较。”他恨恨道。 柳逸尘牵起嘴角,他将李砚推开,慢条斯理的将自己领口衣服的被抓起的褶皱抚平。他口中喃喃道“这可怎么办,不想闹的那么难看的。可惜你说的话我听了实在不舒服,什么时候渭城随便一个毛头小子都能这么嚣张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而后他一脸恍然大悟接着说“怪不得你追不到女孩,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一个弱女子强取豪夺。我已经帮你找到问题所在了,请问,你一直都这么自信吗?” 周围看热闹的忍不住嗤笑出声,但是又替这个戴面具的男子有些隐约的忧心。谁不知道这李夫人爱子如命,平时一句重话都不说,今日李大公子却被他这般折辱,这件事早已经发展的不是那么好了结了。 李砚不再跟他多费口舌,给了旁边一个侍卫冰冷的眼神。那侍卫朝他默默点头,给了旁边环绕的自己人一个利落的手势。 下一时间,柳逸尘便被凶神恶煞的侍卫们四处围堵。 “好啊,真是小瞧你了。看来我真是离开的太久了,这渭城风水也变了,竟有人敢当街行凶。”柳逸尘收敛起面上的笑容,冰冷的开口。 这个时候他察觉到闻笛在偷偷戳他后背,不解的回头看向身后娇小的姑娘。 闻笛伸手比划,示意柳逸尘弯腰。等能够到面前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时,她凑上前伸手遮住自己的嘴巴,在柳逸尘耳畔悄悄道“一会儿我假装晕倒,你赶快跑吧,你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为了我赔上自己不值当!我跟他们回去就是了,反正李砚要得就是看我生不如死,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闻笛顿了顿继续道“你可以跟弥月到时候来李府救我吗?我不会再轻生,会努力活到那一天的。我会的真的特别多特别多,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苦都可以吃,你们千万不要放弃我啊......” 说到最后,强装镇定的姑娘声音已经开始控住不住的发抖,可她却依然认为自己滴水不漏,甚至还冲柳逸尘挤出了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 “别笑了,你太丑了。”柳逸尘突然出声打断她。 闻笛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甚至还有些略带尴尬。她悲伤的心情一扫而空。丑?闻笛心想,从我记事起就没人这么说过我。我怎么就丑了,我就算不是顶漂亮也当不得这个字吧!恩人是不是审美有点问题啊!况且,今日的穿搭还是有史以来最好看的装束,明明像一个公主!弥月都说好看了。 柳逸尘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面色变换,愉悦的吹了个口哨。 这才对啊,明明还那么小,总是为别人考虑那么多干什么。谁不比她强大?这种自我牺牲式的戏码,看了就烦躁,小姑娘还挺臭美,随口说一句就看着不太高兴了。嗯,结束了给她买个炒栗子哄哄吧,柳逸尘想。 他随手摸了摸闻笛的头,把闻笛梳的规整的发丝揉的毛茸茸。莞尔道“没事,不用担心,今日我在这谁也将你带不走。且不说弥月要知道我放你被人带走要跟我没完没了,便是我自己也绝不答应的。你是我帮过的人,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 闻笛知他心意已决,便不在多说。刚才的柳逸尘的话让她久违的有些心头酸涩,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在她无助的时候坚定着告诉她“不要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在曾经无数个被人欺凌侮辱的时刻。闻笛也曾幻想过某一天从天而降一个人来保护她,照顾她,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无枝可依。 可幻想终究是虚妄的,不会与现实相交。即使受尽刻薄,历尽艰辛,闻笛也只能一个人咬着牙站起来,拍一拍身上的灰尘。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默默舔舐伤口,待新伤摞旧伤。稚嫩的闻笛便就也不会痛了,整颗心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再没有任何人能轻易击溃她。 曾经饱受磨难到习以为常的闻笛也从来没有过丝毫委屈和难过,却在今天,被他人的一句话,一丝好意,感动的不能自已,酸涩委屈涨满了整颗心脏。 一丝寒芒冷不丁从柳逸尘身后掠过,闻笛指着柳逸尘惊呼一声,她不敢再看由自主的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的时候,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发生。只见柳逸尘如离弦之箭一般以一个巧妙的滑步闪避出去,那李府侍卫手拿长剑刺下,竟落空了,围观的所有人惊呆了。 闻笛嘴巴也忍不住张的大大的,这就是轻功吗?抽身换影,移形换位,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那人不死心,竟是又向柳逸尘下手。柳逸尘不慌不忙,一个高高的腾跃踩着侍卫手上刺向他的剑尖向上借力,而后从天而降双脚踩在他肩膀,双腿夹着他的脖颈不松,微微使力一个后翻,那侍卫在空中翻滚着落在地上,啃了一嘴的尘土,爬都爬不起来。 柳逸尘伸出一腿微屈踩在那侍卫头上,使他低头再无法继续趾高气昂的狗仗人势,不动如山。 察觉到了柳逸尘身上的低气压和危险,周围拿着长剑正欲动手的其他侍卫全都是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的呆立在原地。 柳逸尘将散落在侍卫身侧的剑,用脚背勾住向上一扬,锋利的剑便到了他的手中。冒着寒光的剑刃倒映着他阴翳的眼,两指夹住剑刃,咔的一声,长剑断成了一段一段。他捻住一节断剑,将它高举,而后握在掌心运起真气,只见锋利的剑身竟是根本划不破他的手掌,无力的在柳逸尘手上寸寸化为粉末,他张开手掌,一阵风刮过,铁粉随空气仿佛逸散在城中每个地方。 众侍卫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们只是想混口饭吃,远没有忠心到为李砚卖命的程度。眼前的男子不辨喜怒,可是到了现在,任谁也不会把他当做普通人来看。他危险的就像是沉默的火山,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可谁都不敢去试探他的内里到底有多么翻腾汹涌。 李砚缓过神来,他面色苍白的冲那些犹豫不前的侍卫下最后的通牒“你们愣着干什么?别忘了现在愿意收留你们的只有李府!再愣着我让你们全部滚蛋,给我到街上喝西北风——” 众人不敢再不动作,你推我搡的上前,对视一刻后,一起坚定的向柳逸尘出剑,前后左右夹击。 “这下看你还怎么躲,这次必定非死即伤,双拳难敌四手,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李砚心头暗笑。 柳逸尘说实话此刻恼怒万分,这是要当街杀人吗?好的很,这渭城果真是没有王法了,竟是让这等纨绔小子无法无天草菅人命。 他默不作声抽出一直在腰旁挂着,从未出鞘的软剑。银白色软剑在他手上如同拥有了生命一样飞速旋转弯折,在空中舞出了无数虚影,那虚影像是拥有了实体一般,密不透风,手拿长剑砍向他的侍卫们竟无人可以近身。而后数个眼花缭乱的剑影合一,中间被包抄的柳逸尘如同战神一般,不见一丝狼狈,他飞速旋转用剑划出一道圆弧,虽然剑锋并未挨着他们,他们却依然被剑气四仰八叉的掀翻在地,脖子上莫名冒出一道道浅浅的剑痕,向外渗出了丝丝缕缕的猩红,全身痛的一动也不能动,有的人甚至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柳逸尘紧抿薄唇异常嫌弃,他淡淡数落“快滚吧,就这点胆子还学人当街行凶呢。脖子上的是警告。” 卖身契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侍卫们互相搀扶着推开看热闹的熙攘人群,连滚带爬的走远,头都不敢回一下。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自己的主子了,只想着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那个仿佛刚从无间地狱出来的修罗远点,再远点。 “你们!!!”只剩下李砚被丢在了原地,他怒火冲天的冲侍卫们的背影喊道“回府以后都给我滚蛋,要你们有什么用?!一群废物,废物!” 柳逸尘收了剑,一副知心大哥的语气在旁劝解道 “嗐。兄弟火气不要这么大,你这种人,别人不愿意搭上自己的命保护你很正常!毕竟用钱财驱使的本也没什么交情不是?”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完全就是在变相的嘲讽和火上浇油,李砚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却一时也不敢对柳逸尘有所动作。 当时的打斗结束的很快,虽然柳逸尘并没有太多出手,可一旦出手招招见血,直击别人要害。在场有些眼力和但凡练过一点武的都能看出来,柳逸尘使用的并不是传统的正道武学招式,而是更偏向于诡秘阴狠,一击必中的杀伐之道。 所以,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 李砚语调生硬“你究竟是什么人?带个面具在这里装神弄鬼?躲躲闪闪不敢漏出真容。” “我啊?我只是路过罢了。况且我干什么,也轮不到给你交代。”柳逸尘话锋一转冲李砚冰冷道“别再纠缠这个小姑娘了,我救她可费了不少时间精力,我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我的付出白费了。那样我会很生气……” 柳逸尘昂首看了看不远处的方向,补充道“当然了小子,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还没完,相信不出多久,我们便又能见面了。” 他脚尖轻触地面,无风却原地拔起几丈高,停在了街边的某处房顶。回头冲闻笛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几个闪身跳跃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只留下了呆滞在原地摸不到头脑的人群。 刚刚还是针锋相对,你来我往的场面,转瞬间便走了一个事件的主人公,场面变的尴尬又奇怪。 闻笛傻在了原地,这人居然说走就走了,走了,走了…… 可是李砚还在呢!他不管了吗? 闻笛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转头就跑,可惜李砚比她更快,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干什么啊李砚,你还想找茬吗?刚才面具大侠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他不许你纠缠我,我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给我报仇的!”闻笛讲话如同蹦豆子又快又急,希望能借刚才的恩人恐吓一下李砚。 可惜李砚根本不吃这套,他毫不当一回事儿,吊儿郎当对闻笛道“那他为什么跑了?我看他就是被公子我吓住了,害怕得罪我们李家,又非要强装英雄才嘴硬罢了。还想着恐吓我,小丫头,你当我李砚是被吓大的吗?” 一道女声从李砚身后传来,下一秒,寒光凛凛的剑便从背后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那人慢吞吞极为不悦道“是吗?你又是哪里来的臭鱼烂虾在这里大放厥词。” “弥月!!”闻笛惊喜万分的看着李砚身后的利落女子,她开心的跳起来,绕过李砚去抱弥月另一只没有拿剑垂着的手臂。 闻笛用脸颊蹭了蹭弥月的胳膊,极其委屈的开始告状“你怎么才回来啊!你都不知道,我被这个人给欺负了!!他太可恶了,他要逼我死呢弥月!还好被面具大侠给救了,就是你常说的那位主人!” 满面寒冰的弥月听了以后剑刃忍不住朝下压了些许,疼的李砚惨叫出声,他脖子上已经流出了殷红的鲜血,潺潺的顺着望下淌。 李砚察觉到身后的女人是真有可能不按章法宰了他,开始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是李府的大公子,我府上就我一个独苗,你把我杀了我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位女侠有话好好说,李某什么都能商量,不要动刀动枪的,太伤和气了!” 片刻发现身后的人没有一丝反应,甚至杀气更加更加浓郁,李砚不知道自己说错了那句话,他开始尝试挽救“我,我家也有钱,有价值连城的古器宝物,你把我放了,我什么都能给你……况且这是渭城大街,你要当街杀人吗?城主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弥月浑身上下冒着寒气,闻笛感觉空气中的气压都变低了,她虽然希望弥月保护她,吓一吓恶毒的李砚,但也不希望弥月为她一怒之下杀了李砚背上人命。 渭城有渭城的规矩,无论皇子百姓,在这个地界都要遵守一条,那就是杀人偿命。平时富贵之家杀个人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也都是在暗处,谁敢当街行凶啊,那意思不就是跟官府宣战吗。 今日老百姓们算是大开眼界,一向和平安稳的渭城,居然一连见了几个人,全都是要在这街上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斗殴,这事要是闹大了,城主追查起来估计是一个也难跑。 闻笛担忧的看着弥月。弥月若有所觉,她跟闻笛对视一眼,淡淡一笑。闻笛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弥月显然是心中有数,断不会冲动铸成大错。 弥月开口问他“真是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刚刚在这街头不是你先喊打喊杀不守规矩的吗?这个时候倒是开始跟我普及渭城法度了。还是你觉得这律令是分人的,你不守就可逍遥法外,我不守就必定被官府关押起来偿命。” 李砚急的满头冒汗,这女人怎么回事,不但不害怕好像还真准备把他杀了给闻笛报仇一般。才短短几日不见,闻笛到底都认识了什么人,怎么跟她扯上关系的一个比一个难缠护短不讲道理。 李砚被问的哑口无言,索性不回答弥月,他开口开始央求闻笛“小笛儿,你这朋友不明事理,你可不能也不懂啊!你再不阻止她你会害了她的!!” 他对闻笛有所了解,这话一出,他此刻已经成竹在胸。闻笛虽然年纪小,可是为人是最讲规矩的。并且她十分聪明善良,断不会看着自己朋友因为她往后有危险。 预料的结果没有发生。 闻笛跟弥月对视的那一眼,一切早已尽在不言之中。 小姑娘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了最无情的话  “呵呵,你还是去死吧。” 李砚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一步了,竟是无解死局,他并不想把命交代在一个陌生的女人手中,可此刻偏偏是一点办法都没,束手无策。平时整日在街上巡逻个不停的烦人守城士兵,这会儿竟是一个不见,没有人能救他了,他开始真真正正的意识到这一点。 身后的女人没有动手,她对李砚慢悠悠说“你想活,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什么办法?”李砚听到那女人声音有所缓和,缓缓松了口气。 弥月将冰冷的剑刃带离李砚的脖子,而是换了个方向朝上提起些许,用冒着寒意的剑身拍了拍他的脸,冰的李砚一个激灵。 “你听着,我只要一个东西,把闻笛进府时的卖身契还给她,我就放了你这条烂命。” 李砚咬了咬牙,没想到她们竟是图这个的。卖身契给了她,那他以后岂不是再也没有办法名正言顺的拥有闻笛了。 闻笛也就跟他李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心中百般不愿暗暗算计,决定先拖延一下”说真的,女侠提的这等要求让李某很是吃惊,这卖身契给你们真是小事一桩,毕竟我李府最不缺的就是奴仆了。不过眼下……怕是不行。” 李砚赶在弥月暴怒翻脸前开口补充道“这卖身契都在我家中由我母亲保管,如果二位不嫌弃,可以跟在下一起回去拿一趟。我必定让我母亲双手奉上,物归原主。” 弥月犹豫了,她思虑片刻正欲同意,却见闻笛拉着她满脸冷静的开口回绝李砚道“不必了,你母亲什么样我还是有所了解的,怕是有命去你们那李府,却没命活着出来。” 闻笛踱到李砚面前,不紧不慢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粲然一笑,甜甜的对李砚说“而且,我不但对你母亲有所了解,对你李公子知道的更多。” “李公子这次出来恐怕就是听了探子说有我的踪迹特意来抓我的,你连名头都已经想到了,捉拿背叛主人以下犯上的罪奴闻笛,无人可以置喙。那么以你的缜密,怎么可能不随身带着我的卖身契呢?” 弥月把长剑收起,迅速将李砚双手背到身后紧紧扭住,让他无法动弹。 闻笛勾起红唇,伸手在他的怀中摸索。李砚见她动作瞪起双目在弥月手下挣扎,可惜身后的女子力大无穷,他竟然挣不开一丝一毫。 片刻,闻笛轻轻勾唇,将一页薄薄叠起的纸从李砚的怀中掏出。 她双手颤抖着轻轻展开泛黄的纸张,一字一句读过去,抚摸着最后面朱红色的李府大印。 闻笛赌对了,李砚果然随身带着,这正是她的卖身契无疑。 在鸦雀无声中, 她当着李砚的面将卖身契撕个粉碎,向天上轻轻一抛,纷纷扬扬的纸屑飘落在空中,有几片俏皮的落到了闻笛的发间身上,她眼眶忍不住蓄满了泪水。 终于在今日,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 闹剧的落幕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愣着干嘛,还不快滚?麻溜的,在我后悔之前。”弥月收起手中寒光凛凛的长剑,将它重新收回剑鞘之中。伸脚重重踹在了李砚的屁股上,给他踹的往前几个踉跄。 李砚狼狈的撑着一口气站稳才没有再次丢丑,他离开前恶毒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却给他吓得再次面无血色。 那手扶腰间佩剑,梳着高高马尾一身男装面若寒冰的女子不正是城主府的大总管弥月吗? 比起渭城其他的当家人,这弥月显然更让人印象深刻,首先她是这么多管事人之中唯一的女人,其次她掌管城主府上下大小事务,还对渭城所有商会都有监督之责,但凡在这城中行商的谁人不知弥月大名?商会一举一动尽在她眼下。如有一点出错或有损渭城利益的威胁,弥月会立马出手以最狠辣的方式了结一切解决麻烦,只要是行商的,听了她的名姓都要心头咯噔一下,生怕被盯上。 同时弥月跟城主柳逸尘和城中的参知大人墨良听说都有暧昧难明的关系,有人传言城主和参知大人都同时心悦与她。可是二人又是老实宽厚之人,都想放手成全彼此,不忍让好兄弟心灰意冷受情伤,所以才单身至今,都未成家。 而这弥月同时被这么优秀的两个男子喜欢,自己当然看不上旁人了。于是她也是极少见的这个年纪还未成家整日奔走在外的女人。他们三人甚至被有心人编排成了狗血话本。什么爱恨情仇三角虐恋,三人默默隐忍,守护着彼此,即使不在一起可是心中也是想着的......当年红极一时的时候渭城一天要排好几场这样的戏,看了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个个眼泪汪汪,被虐的死去活来又欲罢不能。 但是真正见过他们的其实少之又少。 渭城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势力,但是最主要,起主导的分为三股。分别是世家,商人,城主府。 世家势力最强,他们在渭城扎根经营数百年,势力盘根错节,是此处真真正正的地头蛇。商人则是在渭城建设起来后形成自由贸易之城时外来迁入的小世家,主要以经商为主,根基普遍不稳,在世家眼里就是上不得台面的钻营之辈,风只要一吹就立马东倒西歪的无根之木。而城主府则是这渭城最让人惧怕的一股力量。他们守护着渭城不受任何外来侵犯,同时制定法度并严格执行,监督城中所有势力,奉守绝对的公平与正义。并数年如一日的贯彻,用自己的行动得到所有城中百姓认可与拥护,如果说有人妄图推翻渭城城主府,那么首先就是跟全城百姓过不去,且先不论能不能成功,怕是在动手之前就已经被全城人口诛笔伐羞愧致死了。 城主府人并不常出面,他们深居简出,但同时又神出鬼没,什么也逃不出他们的耳目。一旦出面,都会无声掀起渭城暗流汹涌的风雨。很多事到了他们那里基本没有任何转旋余地,所以即便的世家也是对他们礼让有加,不敢在他们面前端半分清高的架子。 李砚认识弥月实属意外,虽然她声名远播,但在这城中真正见过她的也不多,唯有几个大商行的会长时常与她会面。 在两三年前,弥月在城主府主持了商贾大会,李砚被狐朋狗友怂恿,也想去看看赫赫有名的冰美人和听闻富丽堂皇的城主府是什么样的,便偷偷扮作他娘的小厮跟着进去。结果这城主府看的索然无味,谁能想到这府上内里这么寒酸,还没他家随便一个偏厅好,就跟一同来的小厮抱怨了几句不是,好巧不巧,正好让弥月听个正着,一回头就是那张冒着冰碴子的美人面,李砚还未欣赏片刻,就被人二话不说的扔出了府。 “糟了,这闻笛现在怎么还跟城主府扯上了关系!这弥月大总管到底跟她是什么关系!”李砚心中一时慌乱不已,先不说别的,这次居然还傻的嚣张跋扈到了最是脾气火爆的人面前。虽然弥月放了他,好像也不欲暴露身份。但是李砚此刻明明白白的知道,弥月一定是盯上李家了!他后悔非常,这可如何是好,真是不该今日犯浑。 他混混然然的回了家,跟正要出门的李夫人撞了个正着。李夫人尖叫一声,扶着他道“我儿!!出什么事了?是谁敢对你下这么重的手?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李砚不敢告诉李夫人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他支支吾吾道“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唉,娘你别多想,谁敢对我怎样啊。” “你还撒谎!跟娘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脖子上的伤分明就是被利器伤的!”李夫人看自己最宝贝的儿子成了这样,急的嘴唇直哆嗦。 “唉,娘你别管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李砚不欲多说,闷着头回了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将李夫人关在门面。 李夫人在门外无声叹气“这孩子。真是的,一定都不让人省心。”她朝身边招手,一个貌不惊人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厮低头走近她。 李夫人附耳对他吩咐“把公子今天出去都发生了什么给我一五一十查清楚,一点消息也不能漏,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要跟我李府为敌。” 小厮点头离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闻笛与弥月并肩而行。 “弥月,谢谢你——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像现在一样快乐轻松,这都是你的功劳。我真是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报答你才好了。”闻笛语气轻快道。 弥月抿嘴一笑道“不需要你报答我,刚才我去捉贼把你一个人扔在茶楼才让你受到这样的危险,那小贼极其熟悉城中,七拐八拐的逃跑,真是可恶至极,我废了好一会儿才抓住他将他扭送到官府。回来就是这样的景象,你不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怎么会呢弥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当然不会怪你,你帮了我那么多次,却是没有理由和义务日日跟着我护我平安的。我已经很感激你了,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来折煞我!”闻笛听了这话急的拉着她不停的解释。 “好了好了~知道了。”弥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说的对,但是有一点我不认可,我们是朋友,你身为我的好朋友我就算保护你又怎么了?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还有,你卖身契那件事其实是主人的意思,我大大咧咧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他曾经吩咐过我抽空把这事给解决一下,今日正好遇见了那纨绔小子就顺手办了!不过还是我们闻笛聪明,直接猜到了他会随身带着你的卖身契!真不错,在那种情况不但没有慌乱还能冷静分析,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要谢就谢你自己和主人吧!”弥月点了点她的头,两个人相视一笑。 有一小贩突然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纸包朝她们走来,二女停止了嬉笑不解的望着他。 “二位姑娘好,这包糖炒栗子是刚刚一位戴着面具的公子给你们买的,吩咐我等你们经过给你们。”那小贩憨厚的开口。 “那么多人经过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闻笛觉得神奇万分,她接过来了小贩递来的糖炒栗子问。 小贩支支吾吾左顾右盼的不肯说。 “快说!不然我们合理怀疑你别有用心,这包糖炒栗子也不会收。”弥月冷然道。 “那公子,那公子说......二位姑娘很好认,在人群中很显眼。一个是大冰块一个是傻白甜。” “说谁大冰块(傻白甜)呢???”弥月和闻笛同时怒气冲冲的开口。 吓得小贩头也不回的转头就跑。 闻笛拿起一颗糖炒栗子剥了皮塞进弥月嘴里,又自己吃了个。香甜酥软,她满足的眯起了眼,一边含含糊糊的对弥月道“你才不是大冰块呢!别生气,面具大侠真不会说话!” “噗,面具大侠,你是这么唤我家主人的?哈哈哈哈”弥月也不气了,在大街上笑的前仰后合。 闻笛吃惊的看着弥月道“你不装高冷啦?这可是大街啊!” “我......忍不住。”弥月乐的颤颤巍巍道。 “你还说我呢,你家那主人还让我转告你,不要你叫他大侠,他觉得他被你针对了。”闻笛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 “不用管他,一天天的就他事多。我爱叫啥叫啥,这他也要管!”弥月毫不在意,从纸包拿出个糖炒栗子边剥边道。 闻笛此刻满头黑线,这话说的!弥月到底是尊重面具大侠还是不尊重呢。 “对了,你今天不要在云中楼住了。”弥月正色对闻笛说。 “怎么了?” 弥月道“今天这事一发生,云中楼你一个人不安全,我也不放心,保不齐什么人做什么小手脚。” “那我住哪里?”闻笛问。 “嗯......”弥月思考片刻认真的说“跟我一起住!我把你安排在离我不远的院子,先住着吧。不过我住的地方很简陋,跟云中楼没法比。你可不要嫌弃~” 馄饨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闻笛辩白道“怎么会......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你肯收留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不管住在哪里,此心安处即是吾乡。再说了,弥月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以前可是给人家做丫鬟的。什么苦什么罪没吃过,什么地方没住过。你说怕住的不好委屈我,我现在终于明白面具大侠那一句话了——我合理怀疑你也在针对我!”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弥月话锋一转打趣道“不过可不是让你白住的哦,我们那里不住闲人。” 闻笛接话道“你要是让我白住,我还住不踏实呢!我什么都能干,什么都能学,弥月你呀,就不要客气随意吩咐差使我就好了。” “放心,就凭咱俩这关系,我肯定不会给你安排重活了。是这样的,我不但是主人府上负责管理内务的,还在外打理着一些简单的小生意。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我家主人真是黑心,恨不得一人身兼数职把我们当骡子使,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天天被他使唤的脸色蜡黄像一个老妈子。”弥月一边抱怨,一边伸手捧着脸黯然神伤的样子。闻笛的目光忍不住朝她脸上飘过去,分明还是肤如凝脂,五官明艳的大美人一个,这样的人居然自称自己是老妈子,这话给别人听,恐怕绝大多数女子都要掩面而泣了。 弥月接着对闻笛道“所以你在府上也不用干别的,帮我打理打理内务即可。到时候我教你,你那么聪明,定然一学就会,能把这事办的很好。对了,还有就是,你开始打理内务以后,就也算在府上当差的人了,每个月都会给你发二两银子月例。” 闻笛听到居然还有钱拿,眼睛亮晶晶的快乐就要溢出来了。之前在李府,每月发的月最后都到不了她手上,全被自称自己养母的王氏给私吞到了自己荷包里。仿佛给她吃给她住,能让她苟延残喘活在这世上已是对她极大的恩赐,可是闻笛也想凭自己的劳动拿到应有的酬劳。只可怜力单势薄,根本奈何不得在府上多年拥有一定体面的王氏。 弥月看闻笛那么开心,宠溺道“小财迷。” 闻笛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自己脑壳一下轻叫道“啊!那这样,我是不是又得卖身了。” “卖什么身啊,我们府上没有这一说,也从不强求别人。留下来的都是想凭自己本事和劳动获得报酬、获得主人赏识、成就一番事业或找寻人生价值的人 。嗐!我现在说这些你不理解也正常。总之,我们府上还是跟其他有些不同的。但是没有关系,等你进了府会自己了解到的。”弥月跟她耐心的解释。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闻笛沉声“让我进府是不是也是面具大侠的意思呢?” 弥月毫不隐瞒坦诚道“你真的很聪明,小笛子。确实是主人的意思,不过你不用太紧张。这么多年我们收留如你一般走投无路的人很多,经过我们的帮助,他们现在都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并绝对忠于主人,为我们共同的梦想不懈努力。我只能告诉你,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你也确实是这么多年来难得跟我投缘的姑娘,我很珍惜你。” “恕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可能等以后你会知道。那么现在,你考虑一下,是否愿意?” “我愿意。”闻笛毫不犹疑的一字一顿道“不为别的,只为你们是真心待我,所以即使以后不管发生了任何事,要我去做什么都可以,也算是报答这段缘分。” 弥月欣慰的笑笑对她道“唉,真是没白疼你。” 二人回云中楼收拾完闻笛行李,刚一出门,就见一人迎上来附耳跟弥月说了些什么,而后不声不响消失在人群不见踪迹。 弥月抱歉的对闻笛“今天我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临时又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她将腰间一块花纹繁复的腰牌递给了闻笛嘱咐道“你拿上它,到了门口说明情况即可,会有人给你安排妥当。我府上在停云大街第一户,很好找的,最显眼那个就是。别走错了。” 闻笛点了点头拿着弥月给她的腰牌端详,这腰牌跟其他样式都很不同,什么字也没有刻,只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柳树做成浮雕在其上。 闻笛将腰牌收好,跟弥月分头后就一路打听着朝停云街而去。终于在夕阳西下之时,找到了这个弥月所说的最显眼的停云街一户。 夕阳温柔的笼罩在她身上,背着包风尘仆仆的小人此刻是呆滞的。 闻笛要抓狂了,设想过很多情况,唯独眼前的情况她想都没想过,或者说是完全不会朝这方面去猜测。 门上高高挂的牌匾古朴大气,字迹飞扬洒脱。但凡读过一点书都能认识这三个字。 上书分明是——城、主、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不会是走错了吧?难道弥月是城主府的人,那她还说自己是大总管?如果弥月是城主府的大总管,那能被她称为主人的还有谁? “嘶——”闻笛后知后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面具大侠居然是城主?她居然在无意中见过了传闻中的神秘城主柳逸尘......原来他戴面具不是效仿城主啊,这人就是城主本城如假包换啊。 “不能怪我。”闻笛心中暗道“谁让面具大侠一副游手好闲的傲娇样子,还打扮的那么貌不惊人。除了面具符合,其他跟大家传闻中英明神武不苟言笑的城主完全不同嘛。” 她有些踌躇,那这意思,她马上就要去城主府当差了?自己能不能胜任这份差事呢...... 闻笛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唯有两只一左一右的石狮子跟她面面相觑。 “姑娘,有什么事找城主吗?都这会儿还没吃饭吧,不如在我这先吃碗热饭填填肚子啊。”不远处传来陌生人的口音。 闻笛回头,只见一个文士打扮的老人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混沌摊子上朝她这里张望。 “咕——”闻笛摸了摸肚子,还真饿了,这个点府上也没饭了,自己第一天来怎么好麻烦人家给自己单独弄吃食。正好吃了饭顺便向这个在城主府门口摆摊的老人打听打听这府上的情况,一举两得。 她蹦蹦跳跳的朝老人走去,清脆对他道“阿伯,那来一碗吧!” 老人乐呵呵的开始烧水包混沌,闻笛走到旁边的桌椅坐定发呆,等着美味的混沌。 “姑娘啊,这个点来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及时啊?”老人将包好的馄饨扔进沸腾的锅中问她。 闻笛的发呆被人突然的发问打断,轻声道“啊,不是的。我没有出什么事。是被一位朋友引荐来城主府里当差的。” 她补充道“我的朋友叫弥月,不知道您听说过她没。” 那老人颇感兴趣的点点头,目光打量了闻笛片刻道“那很好,城主府已经很久没有新人进来热闹了,大家都很寂寞呢。弥月那小丫头啊,我看着她长大的。没想到居然也有了自己的朋友,真是不容易。” “大家?”闻笛奇怪的问。 那老人用勺子在锅中搅拌了一下,不紧不慢回问题“对呀,都是一群不爱吃我馄饨的人,太挑食了真是。” 闻笛明白过来点头道“老伯您别难受,我就乐意吃,可能有的人单纯的不喜欢馄饨,跟您的手艺无关。” 老人看她一眼但笑不语。 过了片刻,热气腾腾的馄饨盛在洁白的碗里端上了桌,闻笛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好了。 她用勺子捞出来一只玉雪可爱的馄饨凑在嘴边吹凉,而后一口气将它塞进了嘴里。 闻笛的表情不由自主开始有些扭曲......这也太难吃了。嘴中的馄饨没有一丝鲜美滋味,中药的苦味直冲天灵盖。这到底是什么馅的啊,这老人怎么能做的那么难吃又别具一格。 她正欲吐出来,却见老人在旁一副期待的样子看他。她不忍心让老人家失望,况且自己刚才为了安慰他还夸下海口......什么她最喜欢吃了,什么跟老人手艺无关。现在想想,大家不爱吃看来是完全正确的,爱吃才有鬼了,完全跟挑食扯不上边嘛! 闻笛做了半天心理准备,咕咚一声囫囵咽了下去。然后冲老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不错。” 老人满意万分“快吃吧!还有那么多呢!我就喜欢这种不爱挑食的孩子。没事这碗我不收你钱,够不够孩子?不够我再给你煮。” 闻笛面如菜色回绝道“那怎么好意思呢,钱还是要给的。这一碗我够吃,您千万别再给我煮了,谢谢您。” 从没有哪一顿饭吃的闻笛这样难受,比黄连还难以下咽。她慢吞吞吃完时,天色已经昏暗十分,最后一缕晚霞也要消失。 她将碗还给老人,只见老人笑眯眯对她道“小姑娘觉不觉的自己比以前有精神了一些呢?” 闻笛感受了一下,好像确实比以前有精神了一些。以前这个时候,身体虚弱的她早就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 初入城主府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闻笛心中思量,莫非是这馄饨的问题?难不成这馄饨之所以这么苦涩难以下咽,都是因为其中的馅料是由养生的药材所做的原因吗? “是的,正如你所想。这馄饨中有我调配出来的养生配药。本想好好研究一下药膳的,只可惜次次做出来的皆不如老朽心意。药效是达到了,可是这口感实在是不敢恭维,你肯吃完我已是极为捧场了,我很欣慰。”那老人家仿佛知道闻笛在想什么,开口道。 闻笛沉吟片刻回他“老伯,我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一种方法。你下次不妨在药材中加些溪花酿中和一下,或许可以祛除一些苦腥味。” “溪花酿?”老人颇感兴趣的询问。 闻笛笑笑道“是的。也许您没听说过,这是一种渭城新兴的凉饮,我前些日子跟弥月外出游玩时偶然尝过。味甘而淡,挥发的极快,且能掩盖些许苦涩的味道,又不失它的本真。家家户户都做的有,获取制作的方法我想并不难,只需稍加打听就会知道。” “甚好!我明日便去寻一寻。如果真的能成,小友,就算老夫欠你一个大人情。”老汉抚摸着胡子慈祥的对闻笛道。 面前的姑娘站起来收拾行囊,她莞尔一笑说 “哈哈,大人情还是算了。就当是您请我吃这碗馄饨的酬劳了。这法子并不是什么绝世惊天的秘密,也是我拾“书“牙慧了,碰巧遇上。换做是谁知道了都会跟您说。” “姑娘这是要走了吗?”那老汉慢吞吞拦住闻笛。 闻笛不知道这老人又怎么了,只得停下站定“对,天都要黑了,我得赶在城主府落锁之前拜访,要不然太过失礼了,也不好意思让主人家深夜给我仓促找房间安顿。” “老朽人称无涯子。”他自报家门完继续对闻笛说“巧了不是,我也在这城主府客居,一起走吧小姑娘。等等我收拾一下摊子。” “原来如此!!”闻笛吃惊的看他“我说您怎么知道的那么多,那药膳见效还如此之快。原来您就是城中大名鼎鼎号称活人不医的鬼医无涯子老先生。” “哪有那么夸张,老朽也只是用毕生所学做了应该做的事罢了。”无涯子听了闻笛这话没有半分自得,毫不在意的解释道。 闻笛上前和他一起收拾摊子。一边将碗筷洗好递给他,一边好奇的问“老先生为什么要在这城主府门口支摊子?” “唉,说来惭愧,老朽早在多年前就失去了味觉。前段时间又醉心研究药膳,却一直不得其法,做的不像样子。给府上的老伙计跟小年轻都吃伤了,一见我就绕路走。但是制作药膳又必须要人品尝,所以我便在这附近支个摊子,免费给人吃,期盼别人给我提些建议和描述自己的真实感觉。”无涯子讲完时正好也将桌子也收好,便和闻笛一同向城主府去。 无涯子上前扣门,不出片刻,有一脸上满脸蜈蚣疤痕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女子给他们开门。 “您回来了,涯老,今日的收获可还行。”那女子又扭头看向闻笛道“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呵呵,没想到今天是你当差啊小六。今日的收获那可大了去了,一时半刻说不完,不过都仰仗我身旁这位小友的建议。”无涯子指着闻笛道“虽也是我的朋友,不过可不是我引着的。她是弥月那丫头安排来这里长住的,以后也算是一家人了。” 闻笛紧张的朝她作揖“我是闻笛,以后就仰仗姑娘多多关照了。” 被称为小六的姑娘看她拘束模样温柔安抚道 “这很好,府上已经冷清太久了。欢迎你加入我们,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会喜欢上这里的。我是影六,六是我的代号。我还有许多同僚,以数字为排名,大家轮流保护府上安全。明天你会见到新的人,不过今天是我值守府上,正好遇见了,那么你的一切就由我来负责吧。” “哈哈,放轻松闻笛小友。小六子可是我们影卫里头最温柔的一个,你可不能怕她。”无涯子转着手中的木核桃悠然的率先进入门中,七拐八拐不见了身影。 影六柔声道“跟我来吧,闻笛。” 闻笛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的掏怀中的腰牌,对影六道“等等小六姑娘,我这里还有弥月给的腰牌你要不要看一眼确认一下。” “不用了,没人敢无故来府上造次的,我相信你。”影六捂嘴轻笑。 闻笛的脸红到了脖子,总感觉自己刚才问了什么傻问题。也是,如果没有真的关系,谁又敢冒充是弥月的朋友还大摇大摆的住进城主府呢。 闻笛跟着前方窈窕的身影,行走间影六的裙子只微微摆动,每一步都很稳,进退得当,极有贵女风范。 闻笛默默的想“如果影六姑娘的脸上没有那么多疤痕,应当是个少见的完美的女子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她成了如今模样。” 城主府极大,里间庭院众多,水榭,假山,花园在其中点缀,显得又颇为雅致,不至于太过单调。 闻笛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发现这府上的设计风格,还是里头的院落布置,都不是渭城时兴的模样,灵巧中带这江南灵秀。而是十分肃穆大气,更像书中所描写的一些北地建筑风格。但是她不但不觉得怪异,甚至还异常喜欢。总觉得这种风格的建筑给她一种熟悉之感,好像自己以前就是这样住的。 这府上虽大,一路走来,却很少撞见什么人,即使遇见了大家也只是点头颔首,然后去匆匆忙忙办自己的事,府里头静悄悄的,非常安静。 再往里走,经过了一片开着花的不知名树林,那一片林子长势茂密,淡红色花朵开满了枝头,精致又秀气,成片成片的,蔚为壮观。 “闻笛,那一片树林不要主动靠近,见了要尽量绕开。里头都是主上亲手栽的朝夕树,有市无价,看的比什么都宝贝。”影六慢吞吞的嘱咐闻笛。 “朝夕树。朝闻道,夕死可矣。兆头不好。”闻笛喃喃看着远方成片的花树道。 影六笑着接她的话“你倒是胆大,这说法我也是第一次听。不过主上如果此刻在的话,怕是要急的跟你扭打起来。” “总之,那花树对他有非同一般的意义,还是避着点为好,不要去触他的霉头。” “扭打?”闻笛更关注这个,她忍不住发问。 “日后你就知道了,主上虽然平时看着冷漠傲然不可接近了点,却最是孩子心性了。整日动不动发小脾气,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影六带她渐渐远离花林,嘴上不停地解释给她听。 闻笛站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引路的影六见状微微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她。 闻笛有些不好意思,只朝着她道“府上的景致跟渭城都很是不同,却让我觉得亲切,一时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叫小六姑娘笑话了。” 影六闻言,嘴上带着丝笑意道“哪里的话,主人上亦是非常喜爱这景致,我们待久了便也习惯了。看来姑娘与主上还是颇有缘分。” 闻笛不好意思的揉揉脸没有接话,影六叫闻笛竟是被自己给说的害羞了,便不再打趣她接着带路。 在府中绕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路,府上设计错综复杂,布置颇有些章法,极像闻笛在书中所见的五行八卦之阵。头次进来如果没有人引见定会兜兜转转的迷路找不到出口。 前方不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座院落一角,与层层叠叠的垂柳相连。 影六带她经过一座木制小桥,便见前方出现了一方一间正院并耳房两间的小院子。 院子并不算富丽堂皇,只能勉强说是干净整洁,但是与这府上的其他院落也都一致,胜在错落有致,景色优美,有种自在悠闲之感。 闻笛没有想到城主府竟是这样的,虽然比不得李府的富丽堂皇,却更让她有归属感和淡淡的温馨。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影六推开一扇门,将她的包裹放在桌上。 “院子里可以种些菜,可以养些花,怎么都好,看你喜欢。两间耳房一间可以用作书房,一间你自己安排吧,放些杂物也是极好的。女孩子就是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多。正室你就在这里休息,当你的卧房可好?等过些日子,我给你去搞些字画挂着,也好看。显得不单调。”影六给她默默的安排道。 闻笛有些结结巴巴“等……等下,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不会这个院落,这,这一整个。都是我的吧。我一个人住这么大吗?确定吗小六姑娘。” 影六不置可否的点头道“大吗?也不是很大吧。府上都是一人一个院落,最近有几位回来住了,所以就剩几个这种小的了。本来我还担心委屈了你。不过现在,看你还算满意,我舒了口气。” 她继续道“我以后给你留意,有更好的院落空出来了,我第一个通知你,到时候咱们搬过去。” 影六的疤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没关系的,小六姑娘!不用再麻烦给我物色其他的院子了。这个院子我觉得很好,特别喜欢院外的那颗垂柳,我会好好珍惜它的。”闻笛诚恳的对影六道。 影六见她是真的对此地满意,便点点头作罢,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到了晚上,影六又再次来到了闻笛的小院门口,怀中抱着蓬松整洁的被褥快把她整个人的上半身都挡住了。 闻笛在院中坐着喝茶,远远看到影六就赶忙迎了过去,伸手想接过她怀中的负担,可是影六没有递给她,只是在被后闷闷的笑道:“快别费劲帮我了,我习武多年,这点重量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倒是你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拿的住,这被子太蓬了,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路有点费劲,姑娘你啊,你帮我带路就好了。” 闻笛听罢便赶忙到了她身侧引她入自己的房间。影六将怀中的被褥往床上一扔,便十分自然的到了桌旁不见外的倒了杯茶自己喝。 她一饮而尽换了口气道  “真是渴死我了。” 闻笛上前又给她沏了杯茶递给她,“多谢小六姑娘的关心,我正愁晚上怎么休息呢。”闻笛笑吟吟的对影六说。 影六摆了摆手示意够了,她爽朗道“别一直姑娘姑娘了,客气的我浑身不自在,多少年没人喊我姑娘了,感觉一天之内快被你喊完了。” “好,那就叫你小六。”闻笛从善如流“多谢我们小六雪中送炭!” “唉,说来还怪惭愧的。我虽然是个女子,心思却一直都太糙了,也不细心,差点都忘了这事。今天主上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嘴我才想起来。不然让我们第一天来这住的朋友就睡这硬板床,我罪过可大了。”影六不好意思言“看来我确实不会照顾人,以后闻笛哪里有什么住的不舒服了直接跟我说,我怕我想不起来给遗漏了。” “城主大人是回来住了吗?真是一个细心的男子呀。”闻笛感叹道。 影六咂了咂嘴说“最近主上好像有什么事要解决,所以才会在府上待一段时间吧,他天天不着家,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不过他确实也不是什么细心的人,能注意到这点,我猜他还挺重视你呢小笛子。” 闻笛点了点头道“我确实跟城主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他为了我费了很多心思。所以才会对我有所印象吧,总而言之,大人真是个很好的人。” “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英雄所见略同啊。”影六在昏黄的灯光下朝闻笛温柔的笑笑。 此时此刻,明明是狰狞崎岖如蜈蚣一般的疤痕,却在她的脸上变得不那么可怖。甚至被模糊烛火的光晕和她自身所散发的沉静气质中和成了一种和谐的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故事。 闻笛终于忍不住了,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六子,其实我从见你第一面就想知道了,你这样的姑娘,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影六愣住了,一时没顾得上接她的话。 闻笛赶忙慌乱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很不礼貌罢,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冒犯的,我这就不问了,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别同我一般见识。” 听了这番话,影六面上没有一丝闻笛想象中的恼怒,而是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哭笑不得。 “我没有生气,只是你这样突然一问我有点走神罢了,不要惶恐,并不是什么我不能提的禁区。”影六温和的开口。 她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疤询问闻笛“很丑,很吓人吧。” 闻笛毫不犹豫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她自顾自的继续道:“我却很喜欢,很满意这些疤痕,它们是我此生的骄傲。” 她静默片刻,像是沉浸到了以前的思绪一般,许久过去才跟闻笛娓娓道来“在我极为年轻的时候,曾是位名动京师的花魁。与普通卖笑为生的青楼女子不同,我很有些才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如九天朗月一般皎洁。我是我们楼里妈妈最爱重的姑娘,从未有人能给我脸色看,也养成了我天真不谙世事的性格,自己的主意和主张极大。” 闻笛认真的听着,虽然想到影六一定是位与众不同的女子,可是没有想过她曾这样辉煌光鲜。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十丈软红尘,是那么多情。那样的场景,可能是只有真正在烟花巷柳之地的女子才能理解的浪漫。我从小在哪里长大,见惯了一夕欢情,两两相误,最后只剩一地的繁华凋零,所以我并不信这时间存在真爱。我知道情爱是毒药,滋味美好却引人上瘾,所以我并不向往,甚至竭力避开。”她淡淡道“你知道的,人一旦舍弃了自己的幻想,便不再会配合他人的幻想。”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长大后的我初识这种富贵繁华,逐渐也被迷花了眼,忘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突然间发生了一件事,打破了我的平静。年老好色的府尹看上了我,并花大价钱求娶我为妾。我本以为一直待我和颜悦色的妈妈会拒绝,毕竟大家谁都知道,那人男女通吃,荤素不忌,还喜欢在床间凌虐他人,可是妈妈为了那些钱财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不管我的苦苦哀求。甚至我以死相逼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将我关在黑暗的柴房,三天没有让人给我送一滴水进来。我在这三天,终于明白了我一直想不通,甚至潜意识逃避的问题。原来不管再怎么光鲜亮丽,才华横溢,从始至终也改变不了我是个卑贱的玩物这一事实。我不愿意这样,我想要的是平等的注视,我那样好,那样努力,我值得这样的尊重,不应该因为我的出身就将我理所当然的当成一件可以买卖的东西。” 她顿了顿,好像回忆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一般,然后接着道:“在送往府尹府上的路途中,我在花轿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既然他喜欢我这张脸,我就将它毁了,任谁也别想得到,我在轿中,用簪子将脸划满了口子,痛,真的很痛,我长这么大从未这样痛过,可是我的心里却很痛快,我觉得我终于又做回了自己,我的脸没有错,错的从始至终都是垂涎它的人肮脏的目光。我既觉得自由又觉得对不住自己,血流了我的嫁衣满身,可是我没有哭出来一滴泪,也没有叫出来一声。麻木的等待着那人验收自己“货品”时,失望的眼神,一想到这点我就有种报复般的快乐。” “然后呢?”闻笛不由自主紧张的抓紧影六的衣袖问。 影六微微笑了起来“然后啊,然后,等我到的时候,我发现那里早已经乱作一团。原来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琴师,竟偷偷潜入了府尹的家中将他杀了,可惜他也被巡逻的府卫发现,乱刀砍死在院中。那琴师同我青梅竹马,待我极好,还多次结结巴巴跟我表白心意,说一些要跟我远走高飞之类的傻话,可是被富贵繁华迷了眼蒙了心的我没有发现这份可贵的真心,将他弃如敝履。我趁乱逃跑,被人追捕,这天下之大,好像竟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浑浑噩噩间,我想到了傻琴师曾经对我说,他们家乡渭城的梅花在冬日开的极好,他可以对着梅树抚一天琴什么也不想,便也想来看看。后来中途受了一些人的帮助,兜兜转转便到了这城主府,等天再冷些了很欢迎你来我的院子看看,没有比这赏梅更好的去处了。不过眼下是没什么好看的,我的花还没开。正在等待着温暖的日子过去,万物凋零之时,才好展示自己的风骨。” 闻笛将影六的头摁在自己怀中,低哑的认真道:“我猜你的梅花一定很以你为骄傲,因为你有同它们一样不惧寒冷的傲骨。你要继续加油呀小六子,等到了冬天,再次见面可不能让你的梅花好友看扁你了,给它们看看,他们不在的日子,你也过的坚定顽强,明媚自由,不输任何争奇斗艳的花。” “噗”影六在闻笛怀中闷闷的笑出了声。 她抬起头道“谢谢你愿意听我这些陈年往事,不知道为何,说出来以后我觉得心中轻了好多。快别夸我了,闻笛真是个温柔的姑娘啊。” “如果以后你有心事,记得来我的院中坐坐。我随时洗耳恭听。还有就是,我很幸运一路能走到这里,虽然我失去了很多,却得到了更多,明白了一些道理,也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意义,还有就是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影六眉眼带笑。 “幸会幸会~我也很高兴遇见你!”闻笛回她。 “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快睡吧,希望你在这里住的第一天能有个好梦。”影六跟闻笛道别后,就一个人慢慢离开了。 而闻笛则在昏黄的灯下坐了半天才收拾床铺准备休息。 七夕风波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自从在城主府住下以后,闻笛变的异常忙碌起来,弥月派来的副总管每日都要教习闻笛打理一些事物。 副总管姓吴,是个身形微胖的中年人,平日不苟言笑,做事极有章法条理。初次见他可能会对他不由自主心生怯意,但是相处久了会发现这人外冷内热。关于内务的教导对闻笛要求严格,但在生活上却对她多有照拂,家里的老妻做了点心也要不厌其烦的拿来给自己的学生闻笛尝尝。 但是闻笛喜欢这种忙碌,比之前在李府浑浑噩噩度日强多了,那时候虽然活不多,但是人是麻木的,总觉得生活一眼望的见尽头。而在这里,即使每天有看不完的账本,记不完的错综复杂关系,桩桩需要用心解决的问题,却觉得生活丰富充实,每一天都是不同的自己,都要比前一天的自己更加自信进步。 最关键的是,在这里闻笛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和同僚。他们不会因为闻笛是个女人而对她有什么特殊的看法,也不会过问她的出身。大家谦卑友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相互交流也相互学习。 在这里闻笛明白了一个道理,英雄确实不问出处,但只有过硬的实力才会收获心悦诚服。 闻笛忙碌了一段日子,好不容易抽出了空闲,还是暂代师父之责的副总管看她太过辛苦想让她松泛松泛才准的假。 清晨闻笛伸了个懒腰来到院子里浇花。她在院中养了许多朱瑾,这种花又叫扶桑花,她以前读《海内十洲记》时看到过关于这种花的描述,“多生林木,叶如桑。又有椹,树长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也。” 闻笛自那以后就一直对朱瑾心生向往,后来在李大夫人院中见过几株,开的艳丽美好,生机勃勃,更加喜爱,可惜自己身份低微,根本没有资格靠近那花,她一直念念不忘。 住入城主府后,跟影六随口提了一句,谁知她竟真的找来了,闻笛种下后每日都悉心照料,不出多久荒芜的小院一片生机盎然。 闻笛将工具放好,手洗了洗。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素净衣衫,准备趁今日空闲去街市上采购一下自己房中还紧缺的生活用品。 城主府距渭城中心有一段距离,闻笛今日出门的有些晚,到达目的时天色已经将近昏暗,本以为会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谁知冷清的景象没有出现,街道繁华热闹亮如白昼。 闻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今日是七夕佳节啊! 她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准备今夜出去转一转散散心,明日再打道回府。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男男女女相伴而游,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闻笛换了一套休闲舒适的流仙裙,这裙子是当下女子们最时兴的款式,行走起来衣袂飘飘,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她头发半梳拢轻披在肩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撞见李家什么人又来攀扯,闻笛甚至还找来一个帷帽带在头上,轻薄的帷纱垂下,掩盖住了她的面容。 闻笛顺着人流混在熙攘的人群中悠闲漫步,她以为自己打扮的平平无奇,却不知自己就算戴了帷帽也难掩婀娜的身段和身上致命的吸引力,吸引了无数路过的浪荡公子哥们频频驻足回首。 “哎呀!这位小娘子好生面善!小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姑娘。”闻笛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暗暗叹了口气,绕过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全程无视没有接他一句话。 可是后头的那人没有半分尴尬,还在对她不依不饶远远的吟些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酸诗。甚至对闻笛毫无风度可言的拒绝啧啧赞叹,满意的给出“有风骨”的评价。 闻笛失笑的摇了摇头,这已经是今晚短短一会儿时间内第三个看她生的面善的人了,明明自己连脸都没有漏出来半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硬着头皮说出这些老套的搭讪。此外还有个“无意中”撞在她身上,闻笛说了快无数遍没事,那人还硬是邀请她吃饭赔罪的。 她不由啧啧赞叹,这渭城的民风果然开放,遇见中意的莽就是了,她还目睹了几位用荷包砸自己中意公子的小姐,小姐们也是格外大胆,送手帕,送吃食,极力邀请自己心仪的对象。 逛了片刻,前方水泄不通,隐约有些吵吵闹闹的争执声传来,朝前方吵闹处挤去。 闻笛手上暗自用力,柔弱娇小的她七拐八拐绕开挡路的人群,轻轻松松的到达了争执最前线。 只见两个女子成对立之态。一女身形健壮涂着重重的胭脂水粉穿金戴银端是富贵泼天之态,满脸的刁蛮盯着对面清瘦女子。一女则穿着普通襦裙,天生丽质,面上干干净净不施粉黛,观之有一种空谷幽兰般的恬静。 不太妙的是温柔女子此刻也是气势汹汹的回瞪着,气的满脸通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打一架了。 那素净姑娘大声道,“大家都评评理!这河灯明明就是我先看上的!我钱都付了王小姐却突然出现要强取豪夺!” 王小姐是城中有名的富户,家里做私盐生意,听说还有个姐姐是京中高官面前极为得宠的妾室。 那健壮女子脸上横肉抖了抖,轻哼一声道“什么你先看上的,你先看上的就是你的了?付钱怎么了,我也付钱了呀,还付了双倍,大家不信看他啊。”说罢指着摊位上双手捧着银钱不知所措的老人。 那老人急的满头大汗,想把银钱重新塞还给王小姐身旁凶神恶煞的护卫,却被一个眼神又吓得退回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片刻颤颤巍巍开口道“王小姐,这,这河灯真的是这位韩姑娘先买下的,你这样不太好,我们做生意没法这么做” “什么?你再说一遍!”那护卫上前揪起老人的衣领,干脆利落的甩了一个耳光,打的老人脸上瞬间肿胀起来,捂着脸诶呦诶呦的直叫唤。 周围人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上来阻止,这王小姐在渭城有钱有势,听说最近还刚跟李府的大公子定亲。 谁敢上前去强出风头,怕最后都是自讨苦吃。 是以即使大家都对这等行径深恶痛绝却没有人敢指摘王小姐的不是。 “韩小娘,你一个寡妇七夕学人家姑娘家买什么河灯啊,你该不是思春了吧?” 王小姐哈哈大笑极尽嘲讽的羞辱对面那面貌温柔的女子。 “你才是寡妇!我相公活的好好的。”韩氏握着河灯的手指节泛白,身子微微颤抖。 王小姐捂着嘴笑的脂粉抖落,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道“对!你不是,你是守活寡,听说你那相公不要你跑了,真是丢死人了!我要你是我还哪里敢恬不知耻的上街啊,也就是你呀,有这等脸皮——” “你——我相公那是有自己的苦衷!他都是为了我!”韩娘子眼圈红了一片。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王小姐更来气了。本来那河灯根本就瞧不上,也是因为这韩小娘要,她才会过来强插一脚。 王小姐脑子里不由自主开始回忆起前几日姐姐把她叫去哭诉的情形,好好的美人却满面愁色,一问原来都是因为这个韩娘子,姐夫自从陪着姐姐回渭城探亲时偶然见了一面后,就天天想着将她纳为妾室,连带着找姐姐的次数都少了许多,让姐姐夜夜独守空闺。 这韩小娘分明就是个狐狸精!不知廉耻,自己相公活的好好的就去勾引姐夫,说什么死了也不愿进府,当她是好糊弄的吗,不就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这还没有进府就已经把姐姐挤兑成这般模样,进府了那还得了? 王小姐怒火冲天道,“呸。你也知道你相公是为了你啊。你这个丧门星!” 韩娘子一时无言,只有眼泪在眼眶中微微打转,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那形容真是万般可怜。 周围人群嘈杂着偷偷议论,但基本都是在指责韩氏的不对。 闻笛此时心中也不好受,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道对女子原来这般苛刻。 这韩娘子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备受人指指点点,被人强取豪夺是她的错,甚至被丈夫抛弃好像也是她的错。 “七夕盛会,两位小娘子干嘛要闹的这般不愉快呢!不如我看这样吧,这盏河灯我们就由咱们七夕老传统解决,设局比试比试罢”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 “你谁呀你,装什么呢?”王小姐一听不干了,本来这河灯自己就要得手了,是谁这么没眼色乱提建议。 “在下墨良,小姐有礼了,我可是有资格腆着脸装上一装。”那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王小姐不冷不热笑道。 王氏慌了,擦了擦额间的汗道“原来是参知大人啊,我觉得此提议来的正是时候!” 比试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墨良是渭城参知大人,为官清廉又厚道,很得人心,在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上一向是说一不二,稳坐除城主柳逸尘之外的第二把交椅,还是柳逸尘的生死好友左膀右臂。 闻笛在人群中惊的微张小嘴,没想到上一次跟弥月在茶楼遇上的温润公子居然是参知大人。 不过也是可以预想的到的,毕竟除了这等优秀的男子,谁人还跟跟弥月相处态度如此的亲昵自然。闻笛没想到的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是将这渭城中的大人物快见了一个遍了,这种感觉很奇妙,有种时空割裂的奇特,果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曾经的闻笛哪里会想到自己如今竟是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围观百姓们看了王小姐的变脸绝活全都不屑的嗤笑出声。这王小姐恐怕也没想到,自己欺负个人都能让参知大人给撞见吧,真是倒霉透了,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好轮回啊。 “不知比些什么呢?”韩娘子怯怯问道。 墨良轻摇手中折扇道,“首先,这七夕佳节,本就是女子们向上天祈求赐予自己心灵手巧的节日,是以,比女红。其二嘛,比机敏,我随机出几个谜语,最先猜出者胜。这河灯,就是此次比赛的彩头。” 百姓们见有乐子看,兴致勃勃的听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大人,我提议我们可以各自带一人,这七夕怎么能形单影只?兆头不好。”王小姐在家中娇生惯养长大,哪里会什么针线呢?她大字不识一个,看见书就头昏脑涨,猜谜更是不必说。但输了河灯事小,丢人事大。她刚刚跟李府定亲,怎么能让未来婆家知道自己不学无术呢?怕是还没进门就被人看扁了吧。 墨良一听就知道这王氏刁蛮的小妞打的什么主意,就她那点斤两让她自己上,好像显得是为了故意为难她似的。 更何况是各带一人,也不算失了公平。 他干脆道“也好,我允了,你们准备一下吧。” 王小姐最后选择带的人是她的得力大丫鬟春华,春华的母亲就是府上数一数二的刺绣娘子,她自小耳融目染自然也不差。最关键的是读过几本书,略通文墨,还曾经在府上老爷的书房侍候过,在王小姐眼中算是府上难得的机灵丫头。 到了韩娘子,却见韩娘子身后空无一人。不过这种情景也是正常的,毕竟站在了韩娘子这方,就是明摆着跟王小姐作对了。王氏家大业大哪里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得罪的起的,结束后谁知道会迎来如何疯狂的报复,毕竟可不是谁都能次次遇见墨良大人的, “你是要一个人?”墨良皱眉向她确认。 “对,我是......”韩娘子正欲出口的话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 “不,还有我”闻笛用力扒拉开前方的人群站在韩娘子身后微微喘气。 “哪里来的野丫头,不懂规矩,不知所谓。”王氏怨毒的紧盯闻笛。 韩娘子也扭头对闻笛感激道,“这位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没有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避免给你惹来不必要的祸端,姑娘还是退出吧,我自己可以的。” 闻笛瞥她一眼,笑眯眯对她认真道“不碍事,你的事便是我的,关键是我这人就喜欢麻烦,一天不给自己找事就浑身难受。” 韩娘子愣了愣一时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见那姑娘仿佛铁了心一般对墨良大人利落请求道“我们准备好了,开始吧大人。” 墨良看着闻笛温声笑道“竟然是你?小姑娘挺有精神呀,看来最近过的还可以,弥月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 闻笛一头雾水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帷帽,没掉呀,遮的也很严实,他是怎么认出来自己的。 韩娘子看这位姑娘竟是同墨良大人相识的,也逐渐放下了心,这种人应当是有能力好好保护自己的。 因为准备针线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第一场比试的是猜谜。 只见一位侍女进场规规矩矩的捧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摆满了折叠的题目。 墨良走上前随意拿起一张解释道“为了保持绝对的公平,这些题目全是我刚刚派人分发下去统一纸张,由下面百姓出好,然后随机挑选的几道。” 他打开纸张浏览完毕高声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是风!” 众人听后都开始皱眉思索,只听一道声音首先说出来谜底,声音的主人局促不安。 墨良点头赞赏道“韩娘子真是聪慧,这么快便答对了。” 闻笛也忍不住含笑看她,韩娘子抬起头正好跟闻笛的方向相对,透过帷纱隐隐的感受到了她略带赞赏如有实质的目光,不自在又害羞的低下头。 而那边王氏听了谜底直呼自己猜出来了,叽叽喳喳的解释主要是自己慢了一步没来及说出来。 “咳,第二题,少小青春老来黄,百般拷打才成双。送君千里终须别,将奴抛弃路一旁。” 这次王氏的大丫头春华倒是很激动的率先喊到“我会我会,少小青春老来黄,是蝗虫对不对!” 王小姐也是异常高兴附和道“可不就是蝗虫嘛!” 墨良摇了摇头戏谑道,“可那后几句姑娘怎么解释?” “那是什么?!”王氏不服了。 “是草鞋呀”闻笛轻笑一声,慢悠悠说出答案。 韩娘子看着那正欲撒泼打滚的王氏替闻笛解释道,“送君千里终须别,草鞋可不就是穿坏了就扔在路一旁了——当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不知道草鞋也是正常的。” 周围百姓频频点头,草鞋他们可是再熟悉不过的。 也是,这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人家那里懂得这些。不知不觉,从心理上百姓们已经完全向着韩娘子和闻笛了,只想看到王氏那刁蛮小姐惨败才觉得痛快。 王氏不乐意了,她扭着身子走向放着题目的木盘道“你们赢的那么轻而易举,谁知道有没有作弊,这最后一题要我来挑一个。” 墨良有些不悦,冷哼一声看着她道“小姐的意思是怀疑我偏袒谁了?我做事一向公正,既如此,你要挑那就如你所愿,看看最后的结果是否有所不同。” 王氏不敢接他的话茬,她太想赢了,即使这次口不择言有可能得罪参知大人。 她颤抖着指尖自顾自的挑选一张折叠好的字谜打开一字一句念到“有土可以建筑,有竹可以成器,有月可以相约,有木可以游戏。” 这个字谜虽然看着趣味盎然,但难度明显增加,已经不是懂得生活常识就可以掌握的了。 在场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 韩娘子也是眉头紧皱,一脸的若有所思。 闻笛心下发笑,这不就是她在李府时常常无聊时自己跟自己玩的组字游戏嘛,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有难度,对她来说却最是简单不过,手到擒来。 她朗声道“是其字” 韩娘子猛的抬头,一脸的顿悟。 周围嘈杂起来,百姓们激烈讨论,过了会儿一位身着黑袍满头银丝的老人按捺不住遥遥朝闻笛道“小姑娘,能告诉在下为什么吗?” 百姓们安静下来,闻笛向前一步不卑不亢温和道“大家细细想一想,有土为“基”可以建筑。有竹为“箕”可以为器,有月为“期”可以相约,有木为“棋”可以游戏。” 老人低头沉思,不一会儿他哈哈大笑,冲着闻笛抱拳一礼道“是我狭隘了,小姑娘年纪轻轻聪慧万分,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闻笛勾了下嘴角道“主要是韩娘子聪慧,没我她也能赢。” 韩娘子腼腆的朝着闻笛福了下身子呐呐地说,“姑娘帮助我良多,千万别这么说,应当让我多谢您才是。” 闻笛摆摆手转身离开,她冲韩娘子道“别谦虚啦!赢不赢还得靠你,这针线活,我可一窍不通,帮不了韩娘子喽~” 周围人听了笑作一团,都觉得这位姑娘是个洒脱的妙人儿,哪儿有姑娘大大方方说自己女红不行的。可这种坦荡承认自己不足确是要比王氏那种不懂装懂的强上数倍,让人不但对她讨厌不起来,还心生亲切之感。 韩娘子坚定的冲闻笛道,“我一定努力,姑娘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此时王氏已经恼的火冒三丈,这字谜比试竟然一把都没有赢,她将还在沉思刚刚谜题的春华扯到身前恶狠狠的警告道,“这把你若是输了,跟你娘一起滚蛋!” “小姐息怒,再给我一个机会!奴婢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春华吓得脸色发白,用力点头。 针线俱已备好,墨良甚至还请了几个渭城衣庄的顶级绣娘当评审。 春华和韩娘子依次落座,面前摆着的是干净的布匹和彩色的针线。二女当下拿起工具手下飞速穿针走线不停,直让人眼花缭乱。 “时间到——” 计时用的香已经燃尽。 韩娘子跟春华同步站起来向后退一步等待评审。韩娘子绣的是一尾鲤鱼,连翘则绣了并蒂荷花。 荷花摇曳生姿有一种出尘之感,其上的水珠甚至都流光华转,精妙绝伦。但与韩娘子绣的那一尾鲤鱼相比,还是稍逊一筹,那尾鲤鱼活灵活现,就像是真的一般,一下秒就要从布匹上跃然而出。 帮忙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春华只偷偷瞟了韩娘子的作品一眼,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她明显远不如韩娘子,就要输了。 春华心如死灰,简直不敢想象以后。 母亲年事已高,她们母女二人要是被小姐赶出府了恐怕就要流落街头了。自己过的苦一些也就罢了,可是她怎么能让操劳一生的母亲因她而吃这份苦头呢,天大地大,竟是想不到哪里还有她们的容身之处。 胜负一眼便知。 资深绣娘们看着韩娘子的作品赞不绝口,正要道出评选出结果时。 韩娘子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大感吃惊的事,只见她微微一笑,走到各位绣娘们面前先她们一步道,“不用再评了,我认输。” 春华听了这话只觉得全身的血直冲脑子,一时有些眩晕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大感意外,定定的看着韩娘子,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娘子平静的说“并蒂荷花,相依相偎,七夕佳节,成双成对。鱼儿虽自在逍遥,却形单影只,终归是不合这七夕的意象。” 她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重复道“我认输。” 而后看着春华温柔的笑了笑,全然的安抚之色。 “一比一,那这场比试是否要再加试一场”墨良温和的问。 “不了,刚刚那场字谜比赛也不算是我赢的,全靠那位姑娘。这河灯......”她将河灯递给春华“算王小姐的了。” 周围人谁都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大叹遗憾,三三两两的散去。 王氏手中拿着河灯,不明白怎么突然反转成这样了。她暗暗松口气“还好没丢人。”殊不知有个词叫“虽败犹荣”。春华站在王小姐身后的一个角落,默默的注视着韩娘子离去的背影,心头百感交集…… 韩娘子离开了熙熙攘攘的比赛地,孤独的走在热闹的大街。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意,她却越发觉得孤独万分。 自己有多久没笑过了,自从那件事出了以后她就无时无刻不在自责,都怪她,害的相公只能一走了之杳无音信,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不觉间,心里酸涩难当,眼眶又忍不住发红。 “韩娘子——”听闻有人唤她,她迅速收拾好情绪回头。 只见人群中唤她的正是刚刚帮助过她的帷帽姑娘。 闻笛见果真是她,十分高兴,穿过人群大步走向韩娘子的方向。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帷纱的一角,露出了姑娘亮若星子一般的眼睛。周围的灯火的光晕打在她身上,这个人就像是聚集了世间所有的美好与温柔。韩娘子简直移不开眼睛,快要看呆了去。 “给你的——”闻笛塞到她手上一个什么东西,韩娘子低头,是一只做工精美的鲤鱼形状河灯。 “为什么?”她一脸迷惑不解,平视闻笛。 “因为,我看你面善,别人有的你也要有。”那姑娘逆着光对她认真道。 韩娘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别人的善意了,一时鼻尖酸涩又想落泪。 “拿着放了吧,我陪你。” 韩娘子摩挲着鲤鱼灯细不可闻的对闻笛喃喃道“鱼传尺素,晴香暗与风微度。其实比起天各一方的并蒂莲,鲤鱼的兆头是极好的,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闻笛认真的同她说“我当然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女子,也很想赢给我看,但是你不想那春华流落街头无依无靠,才输给她的。” 韩娘子想不到闻笛竟是早看出来了,她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带着微微的震动。 闻笛找来纸笔,韩娘子也不再推辞,她在其上写了几行秀气的小楷。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闻笛凑上前去看,发现竟是《春日宴》。 韩娘子将纸张叠好塞进河灯,虔诚的放到水面,看着河灯顺着暗流越飘越远,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你在念什么?”闻笛好奇的问。 韩娘子道说“我在向满天神佛许愿保佑我相公平平安安” 闻笛一时无话。 “对了,这位姑娘,你叫什么?你帮了我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韩娘子问道 “我是闻笛,今晚正好出来溜达才恰好遇上你的。” 韩娘子重复道“闻笛,好名字。旦夕更楼上,遥闻横笛音。”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有什么意义,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名字。因为意外失去了一些记忆,所以很多事都是模模糊糊不确定的。”闻笛蹲下看着被两岸烛火映照的荧光点点的河面惆怅道。 韩娘子建议道“那你也放一盏河灯吧,把心愿写在上面,也许上天垂怜就实现了呢?” “不了,我不太信这个,而且我不知道写什么,也没有多余的河灯了。”闻笛头也不抬的拒绝道。 “写一个吧,我们渭城的风水很灵的,我从小到大都信这个,准没错。”韩娘子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盏小船模样的河灯递给闻笛,“你的心愿都会实现,我相信的。” “你哪儿来的河灯?”闻笛好奇的看着韩娘子。 韩娘子轻笑这摇头道“你以为我会凭空变出来一个吗?当然是刚才你去找纸笔的时候我现买的。你送了我一盏灯,我回一盏,不过分吧。收了我的灯就是我的朋友了,好不好?” 这下,闻笛拒绝的话更说不出口了。她很喜欢这个温柔善良的韩娘子,这个女子柔中带刚,进退得当。她不会屈服给势力强大的王小姐,但面对比她还弱小无助的春华时却愿意不计前嫌主动认输。 经过今晚的事后,闻笛对她的好感达到了顶峰,是真的很想与她做朋友。 闻笛失笑将河灯接下,认真的写下了自己的心愿,与韩娘子一同将它放了。 突然间闻笛有些理解韩娘子的虔诚了。 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的时候。心中的苦闷难以消除,有些话也不可对外人言,只能默默的消化。可是人又不是没有感情的容器,情绪能够无限只进不出。 时间久了,也需要消化倾倒,而以这种方式对神明许愿,对山水诉说,确实是很好的办法。至少闻笛觉得现在心中是一片安定,还有些淡淡的感动。 闻笛静静的注视着河灯越飘越远,忽明忽暗,像极了前方不明了的人生和未来。 片刻,闻笛如梦初醒般急匆匆朝韩娘子行了个告别礼毫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潮。 而韩娘子则依旧站在原处静静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闻笛在路上懊恼万分,她差点忘记离去时墨良跟她说的有事需要她相帮这茬。 更糟糕的是她路痴还犯了,中途七拐八拐的逮了好几个路人问才得知了墨良说的地点,等她一路小跑过去时墨良已经等在原处了。 墨良一见她就拽着她往旁边富丽堂皇的高楼过去,他一边走一边嘴上不停的数落道“你怎么才过来,我等你好久了!你再晚来点事情都该结束了,咱们城主的清白也让人都给占完了。” 闻笛好不容易站定,整理着凌乱的衣服气喘吁吁的不解问,“什么城主的清白?到底怎么了莫大人,有什么事是需要属下帮忙处理的?”她表着忠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咱们城主府万死不辞!” “别紧张小丫头,不用你万死不辞。”墨良将闻笛引上楼。 此时夜色正好,楼中灯火通明,纨绔公子跟达官贵人宴饮不休。随处可见穿着露骨的女子跟客人们一起寻欢作乐,调笑玩闹。 闻笛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此处分明是青楼。她虽然从不曾踏足,但也知此处是男子寻欢作乐戏耍女子之处。 莫大人到底要干什么?带她来青楼做什么? 不会是…… 闻笛走不动路了,她呆呆的立在原地,墨良见她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她,满脸的不解。 “大,大人……不会是要我……那,那个什么吧。”闻笛尴尬的挠了挠头继续道“我恐怕不行啊大人,我别的都行,这个真不可!您找别人吧,我还是走吧。” 墨良楞在原地思考了片刻,明白了过来闻笛在担忧什么。他哈哈大笑对闻笛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还能买卖良家女子不成?更别提是我们城主府的人了。放心,不让你做什么的。实话跟你说了,现在咱们城主在楼上跟几位渭城世家的家主们宴饮。这些人都各怀鬼胎,临了还把宴饮安排在此等风花雪月之地,明显别有用心。到时定有他们安排的女子们近身伺候,是敌非友,城主根本没法拒绝,一旦拒绝就是不给各家主们面子,他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才临时叫你来的,当然,也是我们正好遇上了。你就扮做城主的心上人,假装是偷偷跟来,一旦有心怀不轨的女细作靠近,你就呵斥她们退下,可以霸道一点,无所谓。” 守护高岭之花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闻笛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她语气轻快道“原来如此,莫大人也不提前说清楚,真是吓属下一跳。” “我本来想着到了门口再给你好好交代一番,谁知你这小丫头忒是机灵,还没怎么呢,就开始东想西想脑补一大出了。”墨良耸耸肩继续道“不过这样也好,很有危机意识,出门在外不吃亏。” 闻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呐呐的对墨良道“嘿嘿,别笑话我了莫大人,咱们继续出发吧,去的晚了别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状况了。” 墨良也不再废话,引着闻笛向楼上雅间过去。 不一会儿,闻笛便在最顶层一个厢房中,看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 柳逸尘与上次相见很不一样,他穿一身玄色束袖武官样式的袍子,上面绣着一只暗纹白虎。与他头上束发的金冠交相辉映,使他显的威严又意态风流。 而此刻,更让闻笛瞠目结舌的是,所谓的“状况”不是女子,而是一个一身粉衣,瘦雪霜姿一样的少年。那人正依偎柳逸尘怀里,而城主的衣领,也快被他扯开大半露出了结实有力的胸膛…… 闻笛一出现在门口,那个在柳逸尘怀中的少年便是一愣,迅速扭头打量着闻笛,眼中透露出丝丝的敌意。 柳逸尘则是闲适的捉着一只酒杯,一饮而尽。锐利如同天上雄鹰一般的眸子,透过面具紧紧盯着闻笛,逼的想要打退堂鼓的闻笛根本不敢向外走动一步。 这时,墨良从她身后出现提步走向了柳逸尘,恭敬的坐在了他旁边,向在座的其他人赔罪“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出了点事,所以来晚了。”他举杯看着柳逸尘认真道“属下敬您。”而后对着众人饮尽了杯中的酒。 “哪里哪里,莫大人肯赏脸来已是极好了。” “是啊是啊,平时莫大人替咱们城主处理事务够繁忙了,我等怎么好意思责怪大人呢。” 众人纷纷举杯回他,和颜悦色的同墨良说话。 “不知这位姑娘是?”一位宴饮的宾客好奇的指着门口的闻笛问。 柳逸尘跟墨良全都无动于衷,仿佛不认识她一般自顾自的斟酒。 闻笛暗叹一声,决定还是尽职尽责的顺着自己的衣食父母来。毕竟自己可是夸下海口一定把这事给解决的。不过跟男人抢男人,还真是头一遭…… 她摘下头上顶着的帷帽,露出了她灼眼的面容,靠在门框粲然一笑,抱臂侧了侧身子,挑了挑眉毛傲慢的仰着脸,嚣张跋扈指着柳逸尘旁边的少年开口道“他是谁?!” 然后冷笑一声继续嘲讽道“就算柳郎不再喜欢我了要另找他人,怎么能找个男子?找男子也就罢了,怎么还找个这等货色?” 她这话一出,那貌美的少年当即紧咬嘴唇身子僵了一下,恨恨的盯着闻笛看。 可是闻笛只是在一进门时看了他一眼和刚刚指着他嘲讽时打量了他一眼后便再也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眼神给他。 她的眉眼舒展,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双唇如樱桃一般红润,嘴角微微向上弯出一个弧度。肌肤明丽通透,犹如一朵绽放的蔷薇花一般娇嫩,好似流光溢彩,让人不由的眼前一亮,惊艳无比。 这样的女子,让那美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就容貌而论,少有强过他的,但闻笛却远胜于他,让他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闻笛不光姿色出众,她身上还带着一种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风流,不是风月场所中女子取悦男子时的柔媚,而是无可匹敌的欺霜赛雪之意,自信又高傲,是一种让任何试图想与她一较高下的挑战者都黯然失色的气场。 因此那少年只是警惕的看着闻笛,心下却已经开始摸不到底。 实际上,他若只是这青楼中的小倌便也罢了,这种情形,示弱和抽身退下都是可以的,只要不打扰各位贵人们谈事情,他怎么样都是无关紧要的。 可惜,他不仅仅是这个身份。一来,他确实是冲着城主柳逸尘来的,柳逸尘虽然不知相貌如何,但是他身材魁梧高大,在这渭城中位高权重说一不二,任何人攀上他,但凡沾上一点光,都不会混的太差。在他的角度,虽然只能看到柳逸尘的半个下巴,可身旁男子如同有魔力一般,让他不想离开。其次,他也收了这城中世家的钱财,听说城主不好女色,老家伙们便高价收买了他,要他竭力攀上城主,好以后为他们打探消息。 那少年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尖着嗓子冲闻笛叫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你给我离开这里!” 只可惜他话还没说完,闻笛已经袅袅娜娜的走入了雅间,她无视掉那少年来到柳逸尘面前,一双水润的眸子眼含绵绵情意盯着他看,同时快如闪电的伸出一只手,抓起他怀中少年的头发便是往后猛的一扔。虽然闻笛是一个弱女子力道不大,但是那少年也是娇弱无比,还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便将他扯到了地上摔坐在一旁。 而后闻笛笑的更加深不可测,她朝柳逸尘倾身,柔软温热的脸紧紧贴上了柳逸尘冷硬的面具。柳逸尘头皮发麻,身上的女子胆大包天,甚至还朝他的耳朵里轻轻吹了口气,让他不由得有些瑟缩。 闻笛伸出白皙棉软的小手,淡定的摩挲着柳逸尘露在外面的胸膛,却突然发现柳逸尘本人好像有些呆愣跑神。 闻笛心下有些生气,怎么就我一个人在这卖力演戏啊,主上也不配合配合。她当即没了轻重,指甲在柳逸尘的胸膛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柳逸尘反应过来,淡淡的低头瞅她,怎么撩人的还有脾气了? 闻笛抬头跟柳逸尘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把 他的衣领再次整理好,掩耳盗铃的遮住刚刚被她划出来的血痕。 跪坐在一旁的美少年已经被闻笛这一出给整蒙了,怎么就被人给莫名其妙的扔出贵人视线了? 他还没来及细想,就听见了城主身上的女子蛮横的冲他道“看吧,我就说还是我好,那男子有什么用?”而后她不耐烦的捧着城主的脸警告他“别爱他爱我,老实一点,少偷腥。” 傲慢的道出这几个字后,闻笛转过身,对上了不时看向自己又看向柳逸尘的少年。那少年早已没了之前的从容精致,而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 闻笛戾气十足的冲那少年爆喝“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少年被喝的心吓一跳,他浑身发冷,再也不敢有任何别的想法。从地上踉跄的爬起,灰溜溜的出了房门。 看着那少年被自己吓退,闻笛还挺开心,这就是守护了城主府高岭之花的责任感吗?狐假虎威装霸道的样子也太爽了些,她完成任务,心情愉悦的准备扔下柳逸尘跟墨良就径自离开。 就在这时,她的袖子一紧,被人往后扯了几步,纤细的腰便被人握在了手中,闻笛失了平衡向后不由自主的倒下,被柳逸尘紧紧的搂在了膝头动弹不得。 柳逸尘冰冷的面具贴着闻笛的后颈,他喑哑的冲闻笛悄悄道“调戏完我就准备跑了?墨良就是这么给你交代的吗?还拿指甲伤我,你好大的胆子啊小丫头。” 他话音刚落,被他刺激的浑身紧张的闻笛偏了偏头,感觉有些难受,她心虚的解释道“这不是事出有因嘛!我也不想这样的。再说了,我也不算是调戏城主您吧,我只是在完成一个属下应尽的任务……你看刚刚那个心怀不轨的小子,我这不是便给你吓跑了吗?” “难不成?”闻笛神色有些微妙,她心下揣揣试探道“主上真的喜欢男子,刚刚那个也是一见钟情你情我愿的?我,我做了错事?” “……你的脑子天天都在想什么。”柳逸尘无奈的数落道。 他慢吞吞补充道“而且我怎么觉得,你刚才指甲划我的时候,好像很不服气啊,恨不得想打我一顿?” 这话一说,闻笛的笑容变有些挂不住了,她尴尬的解释“主上,怎么会呢?我可是最会察言观色了,那时候情况那么紧急,我看您还心不在焉,特意划一道提醒您清醒一下,您看,这不效果很好?主上依旧英明神武!您不能跟我一般见识,我一个小小女子,当时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呢,我的眼里只有保护主上,不让主人被心怀不轨的人近身,才用了这等激烈的方法,您要体谅属下的一片衷心,这样下次才好更加全心全力的为主上出力!” 一派歪理邪说,胡搅蛮缠,难为柳逸尘还听进去了,他被这说辞逗笑,将脸埋在闻笛的发间低低的笑出声来,周围的人都偷偷打量柳逸尘的方向,不知道何事竟把喜怒不形于色的城主给乐成这样,这女子居然有这样的本事,他们大感震惊。 牡丹色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莫非真的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城主竟有了心悦之人,这可真是个足以震动渭城的大消息。当即有些人便再也坐不住,将自己的手下偷偷唤到身边,吩咐下去暗中打探闻笛的所有消息。 但是入了城主府的人还有什么来历可言呢?柳逸尘和墨良微笑着将底下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以为意。即使去查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早在闻笛进府时就已经有城主府的特殊情报组织将她前些年的生平全部掩盖,除了跟闻笛真正打过交道的人知道她,其余人很难再次通过打探情报这一途径来对她拥有具体的认识,这也是对依附城主府人的另一种保护。 墨良在一旁摇着扇子看闻笛飙演技看的津津有味,他是没想到闻笛居然这么能演,真是把跟城主相爱的霸道原配刻画的淋漓尽致。可是闻笛这么做也确实没错,有时候越放肆,也从侧面表达出了偏爱,这不,在座的各位看着都挺深信不疑的模样,这次下来,相信打柳逸尘后院主意的人应是会少一些吧。 就是......跟柳逸尘多年好友的墨良此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兄弟也太纯情了些。人家小姑娘在卖力演戏,可是他那个尴尬紧张指节扣桌子的动作是怎么回事?曾经也是一紧张就扣桌子,可是这是宴席啊,墨良都快无语了,这自家好兄弟桌子都感觉快被他给扣塌了,就是曾经上战场也没见他这么紧张过啊。 闻笛在柳逸尘怀中挣扎着想站起来,谁知柳逸尘轻轻的拍了她头一下低喝道“老实点,还没结束呢!你一走万一一会儿还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人往我身上凑怎么办?再给我当会儿挡箭牌,回去给你加这月的俸禄!” “真的?说话算数?”闻笛不挣扎了,她想着反正柳逸尘不让走也走不了,还不如顺着他。随即神经大条的找了个身后怀中舒服的地方窝着,乐滋滋的吃着面前桌上摆放整齐的瓜果点心。 柳逸尘有些无奈的低头看着她手下不停的剥橘子,这姑娘真是够随遇而安的,一时不知说她什么好。闻笛抬头正好跟柳逸尘垂下的目光相对,她犹豫了一下,以为柳逸尘馋她手中的橘子又不好意思说,而后大方的伸手将一瓣橘子递到了他嘴边。柳逸尘愣了愣,下意识的张嘴吃了,当酸酸甜甜的感觉争先恐后涌上他的舌尖时,才如梦如醒一般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长这么大还从未跟女性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他的脸烧了起来,此时此刻,柳逸尘万分感谢脸上的面具,将他的不自在统统掩盖,没有被人看出来他一刻的失态。 在坐的宾客偷偷的打量城主和那女子的互动,见他二人十分亲昵,甚至那美貌女子还调情一般的喂柳逸尘吃东西,众人更觉得闻笛不一般,同柳逸尘的关系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露水情缘。 此次各大世家都提前花了大工夫准备了数位美人,男女皆有,为的就是在柳逸尘后院安插上人手。这城主府固若金汤,想安插细作进去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他们也同样无法接受柳逸尘长时间的脱离他们的掌控,这种感觉让各大世家顿感压力,城主府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逐渐快要成为一个不可逾越的庞然大物了。总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取代他们在城中的绝对话语权,到那时,以柳逸尘的脾气,恐怕就要提拔那些他们看不上的寒门子弟妄图打破长久以来的阶级壁垒了。所以这是难得的名正言顺机会,柳逸尘长期在外,世家们求见无门。此次好不容易回来,世家抓住机会摩拳擦掌正要达成所愿了,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闻笛,将那快要成功的漂亮小倌扔了出去。 这也给在坐心绪各异的人提了个醒,柳逸尘看来是不好龙阳。 推杯换盏好一会儿,大家酒足饭饱,一派的其乐融融。这时一个眼下青黑的肥胖青年站起来举杯敬酒,他饮罢后慢吞吞的朗声提议“如此良辰美景,风月无边,大家只喝酒总归是寡淡了些,小子不才,家中有一美婢,能歌善舞,我叫她出来给大家增添点这酒桌其中的乐趣。” 这眼下青黑的男子便是这世家之一韩家的二公子韩栋,家中暗地还经营着一条烟花巷子,李砚手中的回春也是从他手中流出。其实从他一进门,柳逸尘就已经开始默默的关注他。 听了此话众人纷纷附和,大家都心照不宣,那小倌已废,这韩二公子所说的美婢,就是此次最后的一张底牌了。 “哦?那就叫出来看看吧。”柳逸尘嘴角带着一抹嘲弄的笑意淡淡道。 韩栋一听柳逸尘发话,但笑不语,匆忙抬手朝屏风方向轻拍两下。 屏风撤去,清一色身穿束腰低胸襦裙,外罩半透明花鸟薄衫的年轻女子们迈着小碎步缓缓排列为一个阵型。她们高矮胖瘦全部一致,梳着慵懒妩媚的堕马髻,脂粉轻施,静静垂头站着,不言不语依然十分美好。 “这是?”这场面让闻笛有些摸不到头脑,她不解的望着柳逸尘。 “稍安勿躁,看看就好。”柳逸尘温声低语。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安静,垂首站着的女子们迅速进入了状态,摆出了舞蹈的起势,等各种丝竹管弦之乐附和着笛声响成了一种和谐韵律时,她们跟着音乐的节奏柳腰微摆,长袖轻扬,在厅中翩翩起舞,收放自如。 闻笛心想,怪不得君王不早朝呢,确实是享受。 乐声蓦的一停,女子们舞蹈的动作舒缓了起来,阵型变换,她们围成一个圆又迅速散开,一个貌若牡丹的女子出现在了她们中间。 她眉目如画,体态丰满,珠圆玉润,穿着繁复华丽的衣服,显得成熟大气,雍容华贵。没有闻笛的烂漫之感,更像是终于从模具里脱模并打磨完毕的工艺品一般,完美无灵魂。 韩栋很自信,凭他多年开烟花巷子的经验来看,这样成熟漂亮又极风姿绰约的女子,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拒绝。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那丰腴女子红唇轻启,口中俨然唱着名曲《玉树庭花》。 一曲毕,本该是艳惊四座的演出,闻笛却总觉得索然无味。 韩栋十分自信问询,“城主觉得如何?”而后他挑衅一般的接着询问闻笛“姑娘觉得如何?” 柳逸尘不辨喜怒也不回他,韩栋不敢说他什么,只是转而灼灼的盯着闻笛。 “挺好的……就是”闻笛支吾道。 “就是怎么?”韩栋莫名紧张起来。 “是否有点太过平平无奇,没新意了点。”闻笛迟疑着开口。 韩栋松了一口气,他笑着道,“姑娘觉得这个还算平平无奇?大家觉得如何呢?” “已经是极好了!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演出了。” “切,她自己怎么好说别人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难不成她还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大家?” “这女子果真不识好歹,也不知城主看上了她什么。” ...... 众人窃窃私语,有几句话嘈杂着传进闻笛的耳朵,闻笛听了有些不自在,进而有些愤愤然,表演的一般还不让说了?这世家怎么这么霸道,不是他们要自己点评的吗?实话都不让说了。 “砰”的一声,柳逸尘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杯中茶水一滴未撒。 议论的声音瞬间停住了,刚刚还热火朝天的众人此刻大气也不敢出,偷偷的用余光瞟着上位坐着的城主。 柳逸尘一脸阴沉,房中的气压降到了极点,当众人快要顶不住这份压力时,他从容不迫的冷声开口“我也觉得很一般,这需要有什么理由吗?” 柳逸尘话音刚落,刚刚表演完在旁静立的女子面色瞬间苍白起来,她委屈至极的看了柳逸尘一眼,眼底尽是满腔的爱意。只可惜柳逸尘一个目光也没分给她,正有些担心的摸了摸闻笛的头以示安慰,还顺便给闻笛开了个核桃。 闻笛偏过头有些不高兴,城主这是摸她的头摸上瘾了吗?出门花了好大功夫才梳理好的发髻快被他揉乱完了。 “那既然如此,不妨请这位姑娘给我们展示一下才情,好让我们诸位都开开眼。”韩栋在周围人的鼓励示意下,强打起胆子抖着嗓子对闻笛道。 闻笛突然被点名,她瞪大眼睛抬头看柳逸尘,一脸的紧张震惊,无声的冲他跟墨良摇头。 柳逸尘轻哼一声,阴晴不定道“你是否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些?你当什么表演都能看吗?” “哎呀,韩公子这话说的可真是不让人心中痛快,那位姑娘可是我们城主的心爱之人,不是什么如同您那美婢一般被养起来供人玩乐的女子,这话还是不要提了。”墨良眼见场面快要控制不住,轻咳一声乐呵呵的出来打圆场。 技惊四座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墨良这话说了还真是不如不说,那女子现下更是有些摇摇欲坠了,什么叫“养来供人玩乐”。 韩栋此刻已经不敢提半个字,他清楚的察觉到柳逸尘心情很差,甚至有些暴躁和不耐烦,连一向不管闲事的墨良都跳出来打圆场了。 “姑娘可否赐教与我?我也想见见到底什么样的才情才不算是平淡。”那女子仿佛看不懂韩栋疯狂打的眼色一般,尖利的冲闻笛质问道。 闻笛此刻也有些生气,怎么一个二个都那么不讲道理,逼着她承认不认同的事呢?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种事本来就是没有标准的,自己觉得好就罢了,却非要逼着她妥协。 “好,我应了。”闻笛不带一丝感情的回她。 柳逸尘皱了皱眉不解的看她,却只见闻笛一言不发瞪了他一眼。他有些不解,怎么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小姑娘凶了。 闻笛起身微微一礼道,容我准备准备,而后十分有风度的起身离去,和韩栋家那咄咄相逼的歌女擦身而过,没有给她一个眼风,赤裸裸的无视和不屑,将那女子气的银牙紧咬。 “你说......”柳逸尘感觉自己被人捅了捅手肘,他不耐的扭头看罪魁祸首,只见墨良贼兮兮的问他“闻笛那小丫头她真的会什么让人艳惊四座的才艺?可别到时候给你丢人了。” “人不是你找来的?我都说了要你找个沉稳靠谱的,也不知你怎么寻到她了。”他嘴上淡淡数落道“再说了,有什么丢人的,这些年你给我丢的人也不少,我柳逸尘的面子也不是谁都能驳的,不好,他们也得给我笑着说好。” “啧啧啧,今天宴请你来的世家可真倒霉,还以为你是几年前他们可以控制的青年呢,哪知道青年没了,倒是逐渐长成大魔王了,抢着寻死。”墨良默默感叹道。 刚才仿佛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当下席间再次恢复了热闹,各世家轮流让自己的得意歌舞姬表演。 “烦死了,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又是谁家的歌舞姬,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了,看的我想睡觉。”一位世家子弟在席位上昏昏欲睡。 “这不还有一个城主的心头好没演出吗,你这小辈,还是这脾气。谁人不知城主的审美一向是渭城极有水平的,什么《破阵子》《剑器行》不都是他谱的曲并且被传为经典吗,城主心上人的那能有差?或许你应该期待一下。”若是闻笛在可能就要惊奇了,这说话的就是刚刚河灯之争中问最后一个谜语的老人,他便是世家中享有盛名的裴公,自己族上全部自诩饱读诗书,私底下经营渭城胭脂水粉铺子和钱庄,与韩家的生意上有些往来。 那纨绔公子打了个哈欠道“不一定,我看韩兄家这位已然是极好了,这城主的心上人想胜过她,难。” ...... “城主,那位姑娘好了没有哇——”席间喝高的青年扯着嗓子接二连三的问却无人回应。 “怎么没人上来表演,是弃权了吗?”韩家歌姬用帕子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一脸的胜券在握。 韩栋站起来中气十足喝道“看来是没人了,我看那姑娘应该是知难而退了——” “慢!”一声清脆的声音喝止了他。 众人去看,只见一身穿红衣的绝色女子手提一把未开锋刃的长剑飘然而至,恍若仙人。 她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的冲惊呆的众世家抱拳行了一个男子礼,朗声道“《闻战》!” 这名字,众人心头一震, 数个身形一模一样身穿白色素净衣衫的女子们从门外沉稳的走入房中,她们身配铃铛,行动间清脆作响。众女笑意盈盈举起手中小小的手鼓,整齐划一极有旋律的敲击起来。 “咚咚咚——”生生恍若敲击在心头,让众人不自觉想起了豪迈的战场,无畏的战士,满面风尘但依然雄姿勃发的老将军。 闻笛手持长剑舞了起来,这是前段日子跟影六一起讨论,将剑与舞蹈动作相结合,想出的一套无伤害却十分有观赏性的剑舞,说白了就是“花拳绣腿”。影六舞蹈功底十分扎实,还有许多奇思妙想,二人研究了也有一段时日,闻笛身形柔软,更是把剑舞出了十二分的潇洒飘逸。 身穿红衣的闻笛剑舞的逐渐慢了起来,但却有了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 她开口“君欲守土复开疆,血犹热,志四方。我为君擦拭缨枪,为君披戎装。君道莫笑醉沙场,看九州,烽烟扬。我唱战歌送君往,高唱。” 众女子齐声唱,韵律和谐,让人震撼万分 “听,昨夜有戎狄,叩我雁门关,攀我十丈城墙。看,九州有烽火,江山千万里,烽火次第燃。我高歌送君行,掌中弓虽冷,鲜血犹是滚烫。且为君倾此杯,愿君此行归来踏凯旋。”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蓦然的升起豪迈之感,闻笛再次高唱,歌声变的缠绵悱恻。“闻说塞外雪花开,吹一夜行路难。我织一片明月光,愿为君司南。闻君跃马提缨枪,逐戎狄酒一觞。我将祝捷酒浅埋,待君共醉万场。” 有些人已是不自觉开始拭泪,柳逸尘跟墨良也是震撼万分,还从未见过这般舞蹈,竟是将刚硬的武功招数与柔美的舞蹈相结合,取长补短融会贯通了。 柳逸尘像是第一次好好认识闻笛一般,这女子显然没有上过战场,可是她却将沙场之上的无奈和离人之恨表现的淋漓尽致,一瞬间给竟是感觉到自己重回了那段纯粹的时光。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这舞真是别具一格”世家纨绔子弟再也不见了之前的傲慢和倦怠,他聚精会神的盯着场中英姿飒爽的女子,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这等刚烈昂扬的姿态,这等桀骜不驯的精神,这般的灼灼,一身红衣舞成了漫山遍野的红枫,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在众人心头,让人生出无穷无尽的志气和视死如归的孤勇。 新月国早已不是以前的新月了,经过了前些年的更换君主,它褪去了杀伐血光,失掉了泱泱大朝的庄严。在贪官污吏手中变成了只知夜夜笙歌,民不聊生的破败王朝。 曾经的骄傲风骨也淹没在了历史的风尘中。没有人知道它还能坚持多久,但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大宋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风流之地,但更多的人心中,他们不关心谁是皇帝,不关心又要改朝换代到谁头上,他们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有饭吃,有家回。新月不是他们的信仰,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家园的方向。 而现在,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连这一点都要成为奢望了。毗邻的上召国养兵买马,虎视眈眈,新月官员不思抵抗,甚至还想着卑躬屈膝当条狗。难道他们不知道在巨大利益面前自己的卑躬屈膝什么都不算吗?不,他们知道,但他们更是想过好自己的富贵日子就好,什么黎明苍生?与他们何关,要死便死!他们只知道防着自家将军士兵叛乱,为了一劳永逸,直接剔除算了。 将士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国谁来守?家,谁来守? 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徒增青史笑话。 在场人心绪激动难以自持,他们已经听够了一派粉饰太平的清平小调,听的太多甚至已经失去了自我,活在自己自以为安全的小世界中醉生梦死,而今天,闻笛一曲《闻战》,如一声巨大的警钟一般,狠狠敲在他们心头。 那女子不屈不挠,不悲不喜,不施粉黛,可她脸上满是坚毅,这便是女子的气节吗? 连一位弱小的女子都知保家卫国,不让故土沦为战争的炼狱,可他们呢?站在这里对她们评头论足? 曲罢,众女子施礼,不做任何停留飘然离去。闻笛一个利落的剑花收剑静默的站立不语,高不可攀如同九天神女。 众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场上一片静默。片刻,几声零星的掌声从角落传来,打破了这份无言的沉默。 掌声雷动。 众人红着眼用力的鼓掌,闻笛微微一笑,朝不远处上座柳逸尘的方向看去,与那边手持酒杯八方不动的玄衣城主遥遥对视了一眼。 心下有从未感觉过的感动,不是男女的小情小爱,而是真正的家国大爱,对脚下土地的留恋和感恩。 墨良站在青见旁边忍不住捅他一下。 “厉害啊!这不挺好的,这不稳了,不但没丢人还给咱城主府长脸了!不愧是你看上的人。” 柳逸尘嫌弃的躲避墨良的手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主意真是大得很!连我也不说,我看你早就准备好了吧,这效率,闻笛那小丫头一个人能办好吗?你是提前给她留人了吧。那伴舞,还有那鼓,也是早就准备了吧!说罢,这次又花多少银子。” “哎呀我这不是不想咱们城主府丢脸吗,又何必多说让扫兴的话,再说了,这不挺好,都被唬住了,我看那些世家的人还怎么自视甚高。” 墨良满意的看着感动万分的众人。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偷偷提点了一下那小丫头。我告诉她当被一些所谓的标准说的无法取舍的时候,就想一想,哪一个是让众人感动的就好了。”墨良难得正经的对柳逸尘说“能让大家发自内心感觉到感动的事,总归不是坏事。” 李夫人的报复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柳逸尘难得没有接着数落他,而是沉默了片刻认真的对他说“确实很好,这次的花费我来报销。”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咱们府上的铁公鸡居然主动要给我报销银子?”墨良一副震惊的样子调笑好友。 柳逸尘哼笑一声不再言语,只是专注的盯着姿态优雅施了一礼而后缓缓退下的闻笛。 “主上,这小丫头这回出去肯定就偷偷溜了,你信不信?”墨良举杯朝他凭空一碰说道。 柳逸尘淡淡的抿起嘴笑了一笑,不在意的道“想走就让她走吧,本来这地方也不是她一个姑娘该来的,人家就是莫名其妙硬被你拉来当工具人,这事她自己完成了,并且完成的很好。” “知道了知道了,坏人是全让我当完了,只有咱城主是全心全意为百姓和属下着想的好父母官和好主上。”墨良一脸无奈的朝柳逸尘摊摊手,委屈十足的模样。 柳逸尘看也不看他道“别在这给我装模作样了,后日我让别人暂时接管几天弥月的差事,趁着天气不错,我勒令她跟你出城转转行了吧。” “嘿嘿,还是你懂我,属下真是愿为主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墨良瞬间不见丝毫不悦,笑意快要溢出眼睛。 有了闻笛的珠玉在前,这场鸿门之宴进行的分外顺利,再也没有人敢不自量力往柳逸尘身上贴,各大世家也不敢再打往他后院塞人的主意。 众人全都心知肚明,看惯了好颜色的人又如何看的上一般的女子呢。 …… 闻笛端着优雅的架子刚走出众世家贵族的视线就立马摊了下来。 她疲惫不堪的换上自己之前的衣服,准备跟柳逸尘守在门外的暗卫打了招呼就一声不吭的开溜。 那暗卫是影六的三师兄,唤做影三,平时办事沉稳可靠,是最常跟着柳逸尘的暗卫,除了说话有些结巴。 闻笛语速极快的讲完立马转头就走,对影三在后头慢吞吞的拒绝置若罔闻。 影三结结巴巴道“不……不……不行啊……闻姑姑娘,你自己去跟……主……主上说,你别走,走啊!”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那小丫头已经走的没影,把影三懊恼的直挠头,闻姑娘一定是跟自家六师妹玩多了,这是欺负自己说话不利落呢? 他无声叹了口气,认命的进去给柳逸尘禀报,但主上好像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直接摆手要他退下,影三也乐得清闲,只觉得自家主上跟着闻姑娘是一个赛一个的莫名其妙。 闻笛回到客栈时街上已没有什么人,她打着哈欠收拾好,刚刚挨着床就睡的昏天黑地。 一夜好眠,闻笛睡醒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她出门采购了一些紧缺的生活用品要他们直接送到城主府,谁知一些店家一听说是给城主府送东西,说什么一两银子都不肯收,把闻笛的给急的硬塞才塞进店家手上。谁家的生意都不好做,她可不想仗着城主府的名头沾别人的便宜。 正在街上闲逛,只见一个瘦弱的小乞丐直挺挺的朝她走来,将一封信递给了她。 闻笛莫名其妙的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当下有些震惊。 她拉住正欲转身离去的小乞丐失声颤抖的问他“这信是谁给你的?” 小乞丐挠挠头有些不解,他懵懂的道“一个带着黑斗篷的人,很高,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给我了银子,要我给你送信。” 他转头看看了后头,慢吞吞的说“刚刚还在这啊,怎么走了。” 闻笛缓了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从荷包里掏出一粒碎银子打发小乞儿离开。 她心下一时说不出什么感觉,那人信上竟说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要她一个人傍晚在城外护城河边上等他。 是否可信呢?闻笛脑子乱成一团,突然有个人告诉她知道自己的来历,闻笛很奇怪,她的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惊喜,而是对未知的害怕。 …… 傍晚,闻笛一人在护城河边徘徊。 这里虽然是城外,但也不时有一两人经过,只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城门也已经关了,闻笛心下开始有些揣揣不安。 她有些沮丧,会不会是被骗了?自己却真的来到这里傻傻的等。城门已落,今晚也进不了城了,一会儿又去哪里投宿呢?不会真要在这荒山野岭待上一宿吧。 “哈哈哈哈哈哈闻笛,你果然来了。”一个尖利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闻笛猛的回头。 只见居然是李砚的铁腕母亲李夫人,李夫人身旁俨然跟着的是一直自称自己养母的王婆子。 王婆子不是被李夫人赶走了吗?她怎么又回来了?这果然是一场骗局,什么知道自己的身世,全都是假的。 这王婆子知道自己失忆的事情,定是跟李夫人一起做的局。 “贱人,你让我儿受如此奇耻大辱,我岂能放过你。不要以为你躲进城主府我就不能把你如何了,今日你就是死在这荒郊野外又有谁知道?”李夫人阴狠的对闻笛道。 她想象中闻笛瑟瑟发抖的场景没有发生,闻笛淡淡回她“我如何能让他受辱?一直任人摆布的人难道不是我吗?我还没有生气,你们倒是先兴师问罪来了。李夫人我问你,你儿子你就是这样教养的吗?眼高于顶,不顾别人死活,这一些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 “你给我住嘴!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们李家,你这个身份低贱的丫头。”李夫人伸出一只手指歇斯底里的指着闻笛质问。 闻笛已经懒得跟这个不辨好坏的疯狂女人多费任何一丝口舌。 她淡淡感叹“不愧是一家,连没教养,不讲理这些也是一脉相传。” 李夫人气的全身发抖,这么多年她何曾被人这样冒犯过。 她夫君早逝,这么多年一直是她拉扯李砚长大,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指摘李砚没教养。 “把这个贱丫头给我抓起来,今天我便要将她溺死在这护城河!”李夫人冷冰冰的冲身边高大的护卫下令。 护卫们正欲上前抓住闻笛,却见他们心中的弱女子闻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箭步从他们身边滑过,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就到了李夫人面前,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抵住了她的咽喉。 李夫人吓得尖叫连连,花枝乱颤,一动也不敢动。在场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谁也没有想到闻笛是如何一瞬间完成这一步的。 闻笛冷笑着说“你以为我是如何敢一个人来这护城河的?怎么可能不随身带些防身的利器呢夫人?” 闻笛其实如今依然不会武功,只是她在城主府的时候同影六研习剑舞技时,有了一些轻功的底子,所以身手和动作迅速了一些。 她根本就没打算跟这些五大三粗的护卫们硬拼,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正毫无危机意识,洋洋得意的李夫人。 她先是示敌以弱,护卫们自然而然都以为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心中生出轻敌之意,也或者,他们就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对手来看待。所以闻笛才能趁他们跑神时,运用起身法,没有丝毫障碍的将正在袖手看好戏李夫人控制。 “闻笛,我警告你,你不能杀我,你如果将我杀了别说城主府,整个渭城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李夫人颤颤巍巍的还在警告闻笛。 闻笛将手下的匕首又离她脖颈近了几分,李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我告诉你,我从来就跟你们不是一类人,知道这话的意思吗?”闻笛寒声问她。 李夫人僵硬的摇摇头,生怕碰到锋利的刀刃。 闻笛轻笑一声耐心的跟手下的蛇蝎妇人解释“意思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你,即使你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即使你从来没有善待过我。我之所以不杀了你,因为我如果同你一样,那我跟你还有什么差别?我不想变成我讨厌的模样。解决不了麻烦,就转而解决制造麻烦的人?真是好的很啊夫人,只可惜这个做事的思路,闻笛怕是这辈子也理解不了了。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是你们这般恶毒,视人命如草芥,我告诉你,你的命是命,别人的也是。都是在这世上苦苦求生的,怎么你就高人一等?” 李夫人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她咬了咬牙,最后问闻笛“你说吧,既然不杀我,那你到底要怎样?” “我可以放了你,首先你的马车我先征用了,其余人全部在原地等着,你跟我一起走。”闻笛扭头朝李府的护卫道“而你们,等在原地,一炷香以后朝北去寻你们夫人。其次……王婆子,虽然你确实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经还够了,所以我要你现在起誓,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恩怨两清了。” 王婆子正在正在焦头烂额,突被闻笛点名,她一时有些愣住,可她并不想发誓,这么多年在闻笛得到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女人是老虎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不要再犹豫了,我的耐心有限,你等得起,你家夫人可等不起。”闻笛说着将手中的匕首凑的离李夫人的脖颈更近了。 李夫人尖利的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她让你发誓你就发啊?不然还要我求你?” 王婆子百般不愿,在周围人的怒视中,她才唯诺着对闻笛发了誓言。 闻笛毫不拖泥带水,带着李夫人离开护城河来到马车旁,用准备好的本该捆她的绳子将李夫人捆的老老实实。 “老实点,别让我生气。”闻笛将动弹不得的李夫人一脚踹进车厢,架着马车扬长而去。 约摸已经走了够远了,考虑到马车目标太大,闻笛在一个漆黑树林将已经筋疲力竭的李夫人扔下,头也不回的弃车而逃。 临近破晓,晨雾朦胧弥漫在远处山间,闻笛一脚深一脚浅的行在田间村野的偏僻小径。昨夜孤注一掷,虽然侥幸逃跑,但依然无法保证现在自己的安全,李夫人被人寻到后紧接而来的定是疯狂的报复。 她深知现在不是办法,昨夜虽全身而退,可一路奔波已耗尽了她所有气力,现在只觉浑身无一处不疲累,血气翻涌,舌根阵阵发麻,就要撑不了多久了。 “不行,不能在这里晕倒。”闻笛脑海里如今只有这一个信念让他反反复复坚持到如今。 “马上就天亮了,这里四处都有农户居住,若在这里失去意识,一定会被当地百姓当成形迹可疑的人,到那时李家再从中作梗,事情一定会一发不可收拾。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可不想阴沟里翻船。”闻笛用力咬了自己舌尖一下,口腔里霎时到处弥漫着血独有的铁锈味,混杂着刺痛感让她稍感清醒。 她脚下不停,毫不犹豫进了前方雾气缭绕的大山,不知到底走了多远,闻笛觉得快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 这里足够远离人烟,也不辨方向,雾气升腾间可见度只有眼前的四五步。 怪,太怪了,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深林,可为什么没有一声的鸟鸣虫啼。 闻笛在这里到处打转,一时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了。当第三次回到原点时,她步伐凌乱,脑子嗡嗡作响,脸色异常苍白,身体和意志都已坚持到了极限。 “遭了,我这是不小心转进什么阵法了”她心下一凉,反应过来,忍不住想骂骂咧咧,直道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我可真倒霉啊,在这里头死了估计都没人能发现!在外头被人发现了,起码我这人头值点钱,谁捡到我了交给李夫人,还不直接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她索性不再乱转,仰面躺在地上,自暴自弃的抓着自己头发一通乱揉。 “总不能真交代在这里吧。”闻笛侧脸迷迷糊糊的扫了四周一眼,突然,不远处一块花纹繁复的石头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睁大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奔过去。 闻笛将落在其上的树叶拂开,用手细细抚摸石头,蓦的用力抬起,石头纹丝不动。她又轻轻扭转,石头丝滑的顺着她手动的方向跟着扭转。 显然,这是此处阵法的某一阵眼。 “有门”闻笛站起来淡淡一笑,环顾四周,又在不同的方位找到了几块相同的石头。 她头晕目眩的扶着树回忆自己在街头曾经看过的一本名为《八阵总述》的古书,当时路过地摊那小贩拉着他一通胡吹,什么集阵法为大成,什么看了以后就是奇门遁甲大师,给她唬的还花了十几个铜板买下,从头到尾只通读过一遍,只记得内容太过生涩,不理解书中阵法的摆放具体有何深意。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信一次铜板的力量。”闻笛皱了皱眉暗暗咕哝道。 她按着书中曾讲过的一种跟此处阵法相似的“吉光之阵”依次按不同的顺序蹲下将石头扭转至不同的方向。 “休门生门杜门……死景惊开……”闻笛手下不停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没有反应啊!!到底差什么啊!莫非我果然时运不济?!!”闻笛带着被骗的心塞火冒三丈站起来扶着树干狠狠拍了一下。 哗—— 闻笛目瞪口呆。 以她手边刚刚狠狠发泄的树木为中心,四周飞速变化,雾气散尽,露出了这里的真貌。 她眼前是一条曲折不知通向哪里的小路。 “管你什么阵,敌不过姑娘我命不该绝,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错怪人小贩了。”闻笛看着面前的树干,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沿着曲折的小路继续往深处走。 “反正没有退路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幺蛾子,死也要当个明白鬼。”闻笛打定主意。 小路两侧种满了闻笛不认识的花,那花开的极其霸道,香的轰轰烈烈,让闻笛不自觉驻足观看,翩翩而至的凤尾蝶优雅落在她的发丝,美的像是一幅画,却被她一个大大的喷嚏吓的飞走。 远远望去,路尽头是一片巨大的湖泊,雾气笼罩在其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湖水波光粼粼,仿若是天界一面被打碎遗落人间的镜子,非神迹无法将其拼凑完整,美丽又破碎…… 湖泊中央的岛心则长着一颗野蛮生长的参天古树,枝繁叶茂,开着满树的白色的花朵,染发着幽幽的光晕,一阵风吹过,花瓣洋洋洒洒飘落在湖面。 这就是吉光之阵守护的地方吗?闻笛加快步伐上前。 “啊!!!师父!有老虎进阵了——!!怎么办啊~”一声少年的惊叫传来,闻笛呆在原地没敢继续动作。 她上下左右环顾一周没见哪里有人,拍了拍头疑心自己出现幻听,提步继续向前。 “你还往前!你果然对我图谋不轨——”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闻笛确定自己没幻听了。 她眉头紧皱,浑身紧绷僵硬到极点。来人不知是敌是友,但能出现在这等玄妙的阵法中绝非是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精神跟人周旋了。 “小兄弟你好,我不是坏人,只是误入此地,想寻个出路,可否为小女子指条明路,感激不尽!”闻笛低头行礼诚恳万分的解释道。 “谁信你的鬼话!你以为小爷我傻吗?打着迷路的幌子来窃取阳关符我又不止见过你一人,谁迷路能迷到这里?你当你是什么话本里的天选之人呢!”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没有高强的内力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闻笛心力交瘁。 完了呀,这是被当成坏人了,我不会被这里不知是人是鬼的神秘人不由分说直接咔嚓了吧,这少年完全不听自己说话,自顾自的认定事情。 倒霉,太倒霉了!我都接二连三遇上的什么破事啊!小命竟没有一刻是安全无忧的......比在李府整日被欺压活的还有压力!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也不再温良恭俭的做淑女客气姿态,抬头冲天上气急败坏的乱吼一通“你这小子讲不讲道理啊,我说我不是坏人我就不是,哪儿有坏人一身伤进来送人头的!你这破地方你以为我愿意待,早知道这样我宁愿死外头!死外头!!还有你那破什么符,值不值一个铜板啊!白给我都嫌占地方!姑娘我不玩了!爱怎么怎么!要杀要剐随你了!” 静了几秒,紧接着一阵比她还气急败坏的声音跟狂风骤雨一样远远从她前方传来。“你凶什么凶!!你不要以为你声音大小爷我就怕你,你等我出来揍不死你这个口吐狂言的小丫头。” “你等着——有种别走——”那少年还破音了。 闻笛也不气了,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她不知为何竟诡异的放松下来了,这阵里的主人怎么像个憨憨,怪幼稚的,应该不是坏人吧...... 片刻,四周还是没有动静,少年的省心也消失了。闻笛自己倒先坐不住了,试探的朝前方走了几步,没有人再出来喝止她。 好,很安全! 她一不做二不休走到了尽头,可眼前看到的场景饶是神经一向粗大的闻笛也瞠目结舌起来。 只见一个少年人在湖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他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滴滴答答向下淌水,不止皮肤是白的诡异,连头发和眉毛也是雪色,只有眼瞳漆黑无光,对比下来有一种妖冶之感,不像寻常人的模样,更像是山间精怪。 “你你你你这女的怎么!怎么!耍流氓啊”他一惊一乍的开口,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指着闻笛,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脸色爆红,连耳根都滚烫起来。 “啊——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女人是老虎,没一个好东西!靠近会变的不幸,你快离我远一点!小丫头你干什么啊!不许再看了,你还看你还看!”少年七窍生烟的扭头朝她怒视。 闻笛被骂的一阵狗血淋头,这时才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她指了指自己不解道“老虎?你师父是这么教你的?” 二符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那少年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明明是生气的表情,却那么动人心魄,顾盼神飞。 昔日掷果盈车的潘安也不外如是吧。 闻笛认真的盯着他,眼中没有一丝其他阴暗的算计,只有对美好事物的赞叹和欣赏。 少年也愣了,这个人跟他以前见过的都不同,眼中看起来干干净净,没有贪婪和世俗,并不让他感觉恶心。 突然,眼前的高大男人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开始整理自己的外衫。 “你你你不要乱来!我警告你!虽然师父不在但我也不是好惹的!”不说话时举世无双的翩翩少年一开口,滤镜破碎一地。他作出一个自以为恶狠狠的表情,不自觉向后倒退。 他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发生,只听闻身旁女子一声长长的叹息无奈道“唉,你是个憨憨吧。”然后捂住眼睛慢吞吞的转过身子。 “臭小子叫什么?”闻笛不再看他惆怅的坐在湖边望着远处。 “呕——你身上怎么一股汗味啊,好恶心!对了你说谁臭小子呢!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他凑近闻笛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清了清嗓子强装正经道“记住了!小爷就是大名鼎鼎的乌芒!你马上就要死在我手上了你知道吗?!给我放尊重些,我让你死好看点” “嗯?你怎么不说话?死在本大侠手上你应该觉得骄傲自豪。”他并排蹲在闻笛身边不解道。 此时的闻笛还是呆滞的...... 没来得及细想。 体力不支的她直接两眼一黑一头栽进湖里了。 乌芒呆若木鸡还以为闻笛在玩什么花招,等了片刻后只有一串长长的气泡浮出水面回应他,便再无动静,他在岸边立时慌了手脚“臭丫头片子你是不是碰瓷呢!!快说话啊” “哗”的一声,只见闻笛挣扎着破水而出,在水中疯狂胡乱扑腾,“臭小子说谁碰瓷呢!我不会水啊——救!我!” 咕嘟嘟—— 而后又慢慢沉了下去,吐出一大串气泡。 “什么臭小子?这是你求人的态度?”乌芒看着湖中闻笛的狼狈样,抱臂恢复了镇定,脸上带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 “你那么善良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神仙哥哥!乌芒大侠!”闻笛又挣扎着出来呛了好几口水,求生欲拉满。 岸边的俊俏少年听了不但毫无反应,双手甚至还鼓起了掌,他哈哈大笑冲闻笛笑吟吟道:“太妙了,我就是这么的不善良,再也不见了,这下还省的我动手!” 乌芒背着手转身离去。 忽闻身后闻笛冲他半死不活的大喊“太妙啦——乌芒的洗澡水果真是不一样的!我就着洗澡水能下三碗饭!!!谢谢你,此生做鬼也风流——” 乌芒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猛的回头,觉得有些恶寒,这个人简直是太无耻了! “你这人有没有底线啊!还能更猥琐龌龊点吗?!你是不是姑娘家啊!”乌芒原地攥了攥拳认命的往回走,“小爷的洗澡水你也不配喝,洗脚水还差不多。” “我——” 咕嘟 “可以!”闻笛又呛一大口湖水 “救救救!”她直觉自己这回算是彻底玩完了,心力交瘁。 绝望中一只冰冷却有力的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向岸边拖曳。 片刻,闻笛死狗一样平躺在岸上一边疯狂咳水,一边虚弱的喃喃自语“就这啊就这啊......” 一阵天旋地转彻底晕了过去。 乌芒浑身湿漉漉的伸脚踢了踢她,有些哭笑不得。 “都成这样了,嘴还这么欠,这丫头真是活该!” 梦中,闻笛不知身在何处,极目望去是一片澄澈清透的蓝。 静的让人无所适从。 空中零散漂浮着许多长相类似水母一般通体透明散发着莹莹白色光芒的游离生物,它们柔软非常,行动起来姿态优美的像在跳舞。远处有成群结队长着翅膀的鱼群环绕成龙卷风一般的螺旋状,在阳光的照射下,不停缓缓上升下降循环往复,神秘的像在进行某种虔诚的仪式。 到处都是建筑的断壁残桓,闻笛从脚下站立的这块花纹十分讲究的砖块判断,这应该是一处大型宫殿群,却不知为何遗落在了这里。 她蹦跳着从脚下的砖块移动到眼前不远处破碎的另一块上,腿一阵发软,从两砖相邻的空隙往下看去是黑漆漆的万丈深渊,仿佛张大口正等待着吞噬所有行差踏错的迷途之人。 穿过一条长长的曲折回廊,一抬头,她面前出现了一扇紧闭的古朴大门,走上前细细的将其上灰尘拭去,大门现出了本貌。 左右门柱上书“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匾额则只有利落的四个字“阳关一枕” 闻笛伸手推开大门,大门里更是熟悉万分,正是阵法守护的那颗神秘古树。 与之不同的是,这里的古树光芒更加耀眼明亮,四周环绕着星星点点的荧光,跟那游离生物消散时所发出的光芒一致。 她走上前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抚摸着树干低头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满着不自知的伤感,“传闻上古有神树大椿,超脱了时空和时间的束缚,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我失去了记忆,甚至自己都对自己一无所知,这是冥冥注定还是上天的放逐?你看着那么厉害,如果真有神树也大抵不过你这样了,告诉我为什么吧” 古树围绕的光芒开始剧烈颤动,一股脑的全部涌进树干。 仿佛来自远古的低哑声传来,透着沧桑与慈悲。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 “回吧......”声音越来越低不可闻。 言罢,古树中突然出现了一团刺眼的光芒朝着闻笛的心口直直撞去。 ...... “啊——”闻笛满头大汗双手紧紧捂住心口睁眼,意识模糊间听见乌芒大惊失色的声音。 “树怎么枯了!完蛋了,这下师父要骂死我了!” 又再次沉沉昏睡过去。 几日后,闻笛从昏迷中清醒,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乌芒成日张嘴闭嘴不离的师父。 那老人保养得宜,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忽明忽暗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给刚清醒大脑还在当机中的闻笛惊够呛,微微向后稍撤身子试探的问道“这是梦还是现实?你是人还是精怪?” “你这丫头片子真没礼貌,你见过这么仙风道骨的老人家?”老人咬了咬牙,极其不悦,感觉下一秒就要动手教训闻笛了。 那老人深呼吸几口,平复了半天心情,清了清嗓子冲闻笛单刀直入的问“你究竟是什么人?那朝夕树为何会枯死?不要试图对我撒谎,我不是乌芒那不谙世事的小子。” 闻笛挑了挑眉摊手道“阁下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主人家就是这么对你的客人?” 老人八方不动道“我是无姓之人,名为韵叶,周围人都喊我叶老,是乌芒的师父,同时也是世代相传的守树人,事关重大,阁下务必一五一十的告知。” “哦?原来你们是叫它朝夕树吗。朝闻道,夕可死矣。我家主上院中也有一片这样的林子,不过没有你们的那般大。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只问我这树的问题,却不问我......”闻笛慢吞吞的顿了顿“阳关符的事” 韵叶愣了愣,低头笑了起来,慢悠悠道“什么劳什子阳关符呀,我观这位姑娘也是极为聪慧的人,怎么还信这种莫须有的东西。这天下都传,拥有阳关、冰心二符人可坐拥天下。又传这阳关符与朝夕树相依相生,冰心符沉寂在极北凛冬之境,由山鬼守护。” 他与闻笛平视,整了整衣摆,认真道“别人不知道,你会不知吗?你是除我们之外进了大阵唯一活着出来的人。进都进去了,除了朝夕树那里有什么阳关符的影子,莫说你没见过,天下人没见过,便是我们这等世世代代守护的守树人也没见过。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若坐拥天下能那么简单,百姓们又何必连年战乱,直接让二符选出天下之主不就完了?” 这番说辞倒是让闻笛深感意外,想不到这韵叶老人还挺有个性的。 闻笛收起了玩世不恭之态,对韵叶正色道“叶老,我名闻笛。周围人喊我小笛子....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到底是不是我的。”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跟韵叶一起陷入了沉默。 闻笛继续“是这样的,我还有一个来历,是在渭城城主府当差的,您尽管可以派人去渭城查,是否属实一打听便知。我呢,之所以说这些是为了向您表示我的诚意,我接下来的话句句属实,绝非虚言。” “我被人寻仇身受内伤,误打误撞进了你们的阵中,乌芒公子心地善良没有对我痛下杀手,而后我跌落水中也是他伸出援手。后来力竭昏迷,做了一个非常奇诡的梦,我直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新晋少主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梦中我梦到了朝夕树”闻笛手放在心口上“我一直认为这只是个梦,可我今天得知朝夕树一瞬枯萎,又不再确定,是否这个梦......并不只是错觉呢?韵叶爷爷您是守树人,见多识广,如有所知请定为我解惑。” 韵叶沉思了许久,他再次起身没有了之前的居高临下,深深半弯腰,双手作揖高高举于头上,恭敬正色道“九幽阁终于等来了主人,恭迎少阁主!” “你这是做什么?!”闻笛大吃一惊,从床上下来扶他起身不解看他。 “韵叶一族世代守树,族中从古至今流传到现在的第一条族训便是永远效忠于阳关符的主人。少主你说的梦中事我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但我只知道一点,朝夕枯,圣主现。从现在起您便是我们的少阁主,我将用我一生来兑现我族的使命。” 闻笛一时语塞“叶老真是心大,万一我是坏人,这些都是我瞎编的呢......你不白瞎了” 韵叶深深看她一眼“我看人从不出错,您值得我们信赖。倘若你真不是明主,带领我们为非作歹,我先把你杀了,再第一个以死谢罪。” “唉行了行了行了,就知道说晦气话,成天死啊活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总之,我现在确实需要你,还有你那个什么阁的帮助。当然了,我不是你主人,别提主人这两字,我听着膈应。你呢,就是韵叶爷爷,我就是小笛子。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或者说是朋友关系,我讲的清楚明白?”闻笛光脚站在房间冰冷地板上朝韵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属下明白!属下誓死效忠少主”韵叶铿锵道。 “唉......我刚说啥”闻笛无奈。 “我知道了,小笛子?”韵叶小心翼翼试探。 “这就对咯”闻笛欣慰的露出一个爽朗干净的笑容。 闻笛向韵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三两步走向门口猛的打开房门,从外头一下子跌进来一个满头雪色的少年,不是许久未见的乌芒又是谁? “好你个臭小子,居然偷听大人说话!”闻笛双臂交叠侧倚着房门吊儿郎当的嘲笑乌芒。 摔在地上不停揉腰的乌芒还是以前的冲脾气不改,像个河豚一样一戳就气鼓鼓的还嘴“你这个丫头片子说谁偷听呢!我只是碰巧路过。” “乌芒!不可对少主无礼!怎么没大没小的,都怪我平时太娇纵你了。”韵叶在旁忍不住呵斥她。 “少主?谁?还真是她啊?”乌芒委屈的起身老老实实站在韵叶身后,一抬头却看见闻笛嚣张的冲他做了个鬼脸,拉长声音道“略略略——气不气——” “你!”又准备爆炸的少年被自家师父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得跟个小鹌鹑一样什么气都忍下去了。 韵叶嗔怪的对闻笛道“明明都是个大姑娘了,少主怎么也是小孩心性。” “嗨!这样才开心嘛。”闻笛微笑回道。 “对了,韵叶爷爷,我们现下这是在何处?你说的九幽阁又是具体干什么的,能不能给我详细说说,我眼下还有事要办。”闻笛走向衣架随意挑拣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不见邋遢直觉洒脱自在,通身风流自成一派。 “眼下我们在渭城里头,而九幽阁则正在你脚下,专司消息打探,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支骁勇善战的阳关卫。同时九幽阁也是全渭城数一数二的古玩行当所,我所担任的角色是这里的掌柜,已经经营数年,暗线遍布大街小巷,只要少主有需要,我们会尽全力帮助您。”韵叶不慌不忙的说明。 闻笛心中暗叹,古玩行当所啊,我说呢,我说这房间怎么看着那哪儿都是古玩摆件,合着韵叶就是搞这行的啊。 “是这样的韵叶爷爷,我的事相信你也打听清楚了,我正在被李府追铺,我虽然不怕他们,但是也不想给城主府惹麻烦。所以只得暂住此处,身体养好我就准备回城主府了,那里有我的朋友们,我突然不见了他们会担心。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件事。” 闻笛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我想请您打听一下我的身世......找一找我的家人......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浑浑噩噩的失忆状态,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总感觉我失去的是我记忆中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一直在偷偷打听,只可惜人微言轻,多年一直没有消息,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助我一下。。” 乌芒从韵叶身后探出小脑袋,双目睁的滚圆“什么!!!你也是个孤儿!?” “我不是孤儿,我猜我的爹娘一定是不得已才将我丢下的。”闻笛不知怎么解释了,伸出一只手盖着脸企图逃避这个话题。 她不说还好,一说乌芒更同情她了。 “唉,想不到你竟然有这样的身世,不需要假装坚强,我懂你的心情。”乌芒认真安慰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哒哒哒的跑远了。 闻笛跟韵叶对视一眼,好吧,都挺拿他没办法的。 “尘姑姑休息去吧,我也静静” ...... 深夜,闻笛辗转反侧,饿醒了。 她打着哈欠出了房门到处摸索厨房,准备给自己搞点夜宵。 “砰”的一声,某个房门突然打开,闻笛回头望去,只见乌芒从里头萎靡不振的走出来,她忍不住发问“你深更半夜不睡觉梦游呢?别跟我说你失眠了啊,年纪轻轻说自己失眠的都是矫情,白天耕三里地晚上保管睡的香。” “你才矫情呢,我就失眠怎么了,我还想问你呢,鬼鬼祟祟干什么呢!”乌芒揉着眼下大大的黑眼圈没好气的回他她。 “饿了,出来整点吃的,臭小子知道厨房在哪儿吗?带我过去。” 乌芒迟疑的看她一眼发问,“知道啊,但是我们这晚上不开火啊,你会做饭?” 闻笛不带一丝犹豫的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示意小菜一碟。 “给我也做一份我就带你去”乌芒开始讨价还价。 闻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拖长音道“请吧,大少爷——” 厨房里灯火通明,闻笛熟练的把面条下锅后掩上锅盖,蔬菜简单切了切扔进炒锅,佐以各种调料,开大火反复翻炒,不一会儿就香气四溢。 她把饭盛好放在趴在桌上的乌芒面前,转身去盛自己的。 “你为什么会做饭,书上不是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吗?”乌芒好奇的端起碗尝了一口,好吃的他瞬间清醒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我从小在别人府邸当下人的,什么苦没吃过,区区一个下厨,你太小看我了。”闻笛端着碗坐在乌芒对面懒得理他这没见识的小子,开始飞快吸溜面条。 “那你小时候一定很辛苦可怜吧,不对,你是个坏女人!我差点忘了,休想用一碗面收买我!”乌芒停下扒饭的碗又开始发呆。 “我说,你今天怪怪的,到底怎么了”闻笛将空碗放在一边问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你的家人,却发现他们已经去世了,你该怎么办?我有一个朋友,同你一样从小就没爹没娘,我师父说他们是因为一些江湖恩怨才迫不得已将我朋友丢下的,我最近一直在想,他们会不会已经过世了,我每次一旦这样想就会很难过很沮丧。” “噗!”闻笛笑出声,在乌芒的怒视下说“首先,你这个朋友是不是自己啊。” 乌芒脸红透了,强自镇定道“我说朋友就是朋友!你不要过度解读。” 闻笛咳嗽一声正色道,“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我只是觉得即使真是那样,我也要好好的继续生活下去。我感觉这辈子的缘下辈子还会继续,因果继续纠缠,可能这辈子的心爱的人下辈子是亲人,亲人下辈子是爱人或儿女。只要感情深,下辈子缘分一定深。我总能以不同的方式跟他们再次相遇。” 乌芒若有所思的拿着筷子发呆,久久没有下筷再吃一口。 自从那晚过后,闻笛俨然成了乌芒的知心好友,什么屁大点事都要跑来问她,给她搞的烦不胜烦,一见乌芒先躲三尺远,你追我跑成了九幽阁里头每天都能上演的场景,韵叶跟阁里众人每日都要看的暗暗发笑。 “小笛子小笛子!你去哪儿啊!我有事问你” “你还是叫我臭丫头片子吧!求你了我真什么也不懂,情感的苦你自己吃吧。” “不是我是有正事的!” 乌芒拖曳着闻笛的衣袖像个小牛犊一样朝相反方向用力,而闻笛也不堪示弱我行我素的走自己的,两人僵持在原地谁也不如谁的愿。 几位侍女路过叽叽喳喳的驻足讨论起来 “你说咱们的阁中小霸王跟少主这次谁能赢” “不好说,我压小霸王胜!” “不觉得,我觉得咱们少主对付小霸王还挺有办法的,我选少主!” ...... 闻笛无奈的盯着乌芒道“松手,还打算接着丢人呢!” 026 跑路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我真有正事!”乌芒气鼓鼓的瞪她一眼。 闻笛等了一下,又等了一下,没动静。 “你倒是说呀!” “韵叶师父找你有事。” “不早说!” 闻笛猛的收力朝乌芒拖曳的方向走去,乌芒陡然间失衡,没稳住摔了个大跟头,气急败坏的冲她吼“死丫头片子——” ...... “笛儿,你来了”韵叶眼中含笑的看着朝气十足的少女朝他走来,心下十分满意,新任的少主平时虽跳脱了些,但遇见正事一向十分沉稳从不含糊。 闻笛点头“嗯,听说您找我,怎么了,还有就是我有一件事也要跟您说。” 韵叶倒了口热茶递给闻笛道“我想在阁中开个宴,正式宣布九幽阁交由你处理。” “万万不可!”闻笛茶也不接了,严肃道“我觉得我现在还胜任不了这个位置,韵叶爷爷您还身强体壮,乌芒也是极有才能的人,要您退位,他给辅佐我,确实屈才。况且......” “况且什么?”韵叶问她。 闻笛对他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城主府还有我的责任和朋友在,我想先处理好那边的事。况且,我初来乍到,对于九幽阁来说我是个外人,可九幽阁对我我来说,也是全然陌生的,我不能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和做出任何贡献,就莫名其妙的就掌管了他人的心血,这对于大家,对于乌芒来说,都不公平。” “你的意思是不愿意了?”韵叶听了这番拒绝之言已然不快。 他继续道“我是不会再让你去城主府的,那里不安全,四面八方的人都在盯着,更何况那柳逸尘那小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跟他打过交道,那小子心眼多如筛子,你去那府上只会被玩的渣都不剩,爷爷是为你好,闻笛!” “不必再说了,既然我们达不成共识,那我走就是了,很感激你们救了我,后会有期。”闻笛脾气上来了,淡淡的道,只可惜还没走出九幽阁的大门口,就被韵叶派来的人又给揪了回去关在了房间。 “少主~您不要走了!叶老也是为您好,他说了,只要您想通了,他就会放您离开这里。”房外看守的护卫轻声细语的安慰房间内暴躁的闻笛。 闻笛根本听不进去,火冒三丈。只觉韵叶不讲理,说不通自己就要强行把自己留下,她冲外面大喊“滚!” 几天后闻笛已经是放平心态了,该吃吃该喝喝,反正就是不答应韵叶,她倒是好了,房间里所有目所能及的物什可遭了殃。 只见这姑娘睡醒以后啥正事不干,溜溜达达走到桌子旁边,后腿微撤摆出一个武林宗师的模样,稍稍下蹲,闭眼运气。 “砰!”提手狠狠劈在桌上摆放的古董上,昂贵的古董应声四分五裂。 闻笛甩了甩手颇有些嘚瑟,冲着空气吹了一个孤芳自赏的口哨。 “唉,这古董可是能卖老些钱了,只可惜全碎我手上了,别怪我,要怪就怪韵叶老头。” 说罢又坐回床上翘着二郎腿“不过韵叶真是能沉住气。现在还不放她离开,两个人算是耗上了。”闻笛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脏话。 无聊了片刻,闻笛又有了新的乐子。 房间的条件着实算不上好,也是韵叶为了逼迫闻笛低头的手段。黑暗又脏污潮湿,老鼠们聚在此处也不怕人,胆大包天,成日在闻笛脚面上窜来窜去。胆子大的甚至还敢上床,自从闻笛来到这个破旧柴房已经不知道踢了多少老鼠下床。一到晚上准备睡觉那时间,更是不得了,在房梁上头咚咚咚窜来窜去,闻笛早就怀恨在心。 此时一只倒霉老鼠又异常嚣张偷摸的上了闻笛的床,她一动不动,等老鼠放松警惕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了大老鼠的尾巴倒着提溜了起来。 “还敢惹我呢小东西?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身体全好了,今时不同往日,我反应速度快着呢!”然后看着手上肥嘟嘟来回挣扎的老鼠仰天张嘴插着腰猛笑。 老鼠黑豆眼瞟了他一眼,仿佛非常不屑。大老鼠皮毛油光发亮极有分量,趁她松懈,狠狠一扭身子,闻笛没提住,就让它甩着尾巴吱吱吱的叫着跑了。 逃脱的老鼠不但没有丝毫悔过之心,三两下就上了房梁,在上头冲着闻笛乱叫一通,嘲弄之意尽显,又咚咚咚的开始运动肥胖的身体,房梁上嘈杂的声音给闻笛搞的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 闻笛灵机一现,将桌子凳子摞起来,慢慢的站上去爬上了房梁。 此时嚣张的老鼠也惊呆了,它顿了片刻从房梁跳下去,玩命似的朝一处不起眼的黑暗角落冲进去,惊起了一群正在休息的老鼠,吱吱哇哇的成群结队冲出来在房间里四处逃窜。 “这是老鼠窝里住个我啊,原来我才是多余的,我很讨鼠嫌弃吗?那我走?”闻笛咧着嘴在房梁蹲下来直乐。 那我走?是,该走了,此处我已待够了,她想。 突然,闻笛又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下不来了,这可真够尴尬的。 侍卫中午来送饭时就是这场景,他们新上任没多久就被关起来的少阁主趴在牢房高处,双手双腿紧紧抱着粗壮的房梁如同一个王八,还硬是摆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给他,给他唬的也没敢多问,赶紧找了个梯子才将她救了下来。 酒足饭饱后,闻笛朝护卫招了招手,“小哥,能否给我找来纸笔,我想托你今天下值了给我送封信。” 护卫挠了挠头异常不解,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闻笛一句深沉高冷的“别问,我是为你好,日后你自然明白”给堵了回去。 他找来纸笔后坐在闻笛旁边,看着她蘸了下墨水,歪歪扭扭的写了没几个字便对折递了过来,护卫伸手接过放在胸前宝贝的拍了拍纸页道“少阁主放心,属下一定送到!”然后转头就走。 “我还没说送哪儿呢!”闻笛叫住他,有些无奈。 “是啊!少阁主你还没说送哪儿!”他扭头憨憨的问。 “给乌芒,记住了没!” “记——住——了——少阁主放心——” 护卫走了,闻笛却逐渐忧愁起来。且不说乌芒喜好到处乱跑,护卫能否找到是一回事儿。就是找到了,乌芒会愿意按信中所做冒这个风险吗? 闻笛用力摇了摇头,摒弃自己的胡思乱想,重新坚定了起来。乌芒是个最讲义气的朋友,而且就算他不来,闻笛也要竭尽全力一试。 孤月高悬,三更已过,四处悄无声息,只有值守的几个护卫在柴房院前空地支着桌子吃酒赌钱。 闻笛睁眼侧躺在床上,忽听到柴房外一声极其轻微的“吱”声。她立马翻身下床,疾步行至牢房门口,看到了一身护卫服的少年,那少年满头雪色,冲她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伸手将一个布包顺着柴房空隙扔了进去。 这少年无疑是乌芒,他竟真的来了。闻笛来不及抒发太多感激之情,动作迅速的打开了布包。布包里放着一套跟乌芒身上如出一辙的护卫服和长短粗细不一的几根女式簪子。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来了,可是你现在怎么出来?”乌芒用气声问他,仿佛生怕惊动了看守柴房的几个护卫。 “进来时没遇上什么麻烦吧”闻笛换着衣服抽空轻声道。 “哪儿能,按你说的来的,打听了几日特意找了两个今夜不上值的护卫去他们两家走了一趟把衣服盗来了,他们现在还毫无所觉搂着媳妇儿呼呼大睡呢!不对,什么盗,小爷只是借用一下。” “酒呢?”闻笛衣服已换的差不多了。 “全都加了足料了,看守牢房的衙役此刻估计已经醉的找不着北了”乌芒嘿嘿一笑。 “那你声音那么小干啥,气氛搞的那么紧张!!”闻笛狠狠埋汰他。 “第一个原因是咱们不是在跑路嘛,多少不得严肃点。这第二是因为......”闻笛手上的活打断了乌芒接下来要说的话。 只见闻笛手拿几根簪子反复比较,最后选出了一根满意的,将簪子捅进柴房的锁眼里,反复捣鼓戳弄。 “丫头片子,你在干啥?我还以为你是往头上带的,就这一根小簪子能行吗?你就靠这个跑路?”乌芒好奇的将脸凑近柴房的锁,看闻笛手下不停。 “这还不是小意思,我就是第一次开锁有点不熟练,需要一点时间”闻笛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乌芒大受震撼,怎么会有人这么淡定的说出这么嚣张的话!第一次开锁有点不熟练? 她还想开几次?一次已经够胆大了好吧,她不会真以为九幽阁是自家后花园吧。 不说别的,单说这牢锁,都是全国极负盛名的工匠大家齐聚一地研究多年所得。按天干地支排序,一把钥匙只对应一把锁,每把锁都极其精巧且都不尽相同。甚至考虑到锁的特殊性,所有钥匙都只由韵叶一人单独掌管,只有在送饭时会分发下去,护卫们只负责看守,每五个时辰一倒班,片刻都不会离人。 乌芒心想,我这次是不是白来了都难说。 还未神游太久,就听“咔”的一声,锁竟然开了。 出阁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乌芒看着自家少主得意洋洋的小眼神算是明白了。 这家伙真把九幽阁当自家后花园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少主!你要出去了吗?!带我一个”耳畔不远处突然传来的声响打破了寂静。 “少主!我就知道这破地方困不住你!我果真没看错你!”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道干瘪沙哑的声音。 “哈哈哈快哉快哉,还以为来了个安分老实的姑娘,谁知也会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不愧是我们九幽阁的未来掌舵人。” “小笛子!是这么叫的吧!!快看这里,你也带我出去看看吧,在下不才!以后愿唯少主马首是瞻!” 此话一落,这小院彻底热闹了起来。 “我也愿意追随少主!侍奉左右!” “少主!少主带我走!” “你给我起开!明明是我先开的口。” ...... 乌芒在闻笛身旁低低咳嗽一声才慢吞吞说完了剩下的话“小笛子啊,这声音小点,其二嘛......便是为了不惊动其他叔伯,减少麻烦,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闻笛环顾四周,负手而立。 片刻,四周如有所感一般安静了下来,乌芒稀罕的看着这个只有数日未见的朋友,短短一些时日,曾经还略有青涩的人褪尽了身上的瞻前顾后,气场变的锋利又霸气十足。 “我知道在这里的各位叔叔伯伯已经观察我许多日子了,你们都是江湖高手,总之各有本事。也就是在阁里待烦了想出去转转,又不敢真的走开,所以才要我带你们出去看看。”她静了片刻粲然一笑道“我就直说了,我愿意带各位出去” 安静的四周哄得闹腾起来,嘈杂的说话声在黑暗中乱成了一片。 “你疯了?!”乌芒听了大惊,猛的拉她的袖子。 “小丫头你要气死我师父吗!?” 闻笛拂开他的手。 周围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但闻笛知道,他们都在竖着耳朵听自己解释。 “如今这世道,蜗居一地,明哲保身已经行不通了。我们九幽阁不能永远这样闭塞下去,故步自封。我知道叶老封闭起九幽阁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不让九幽阁被其他势力吞并,等待着真正的主人到来。如今我来了,我有我的想法,我认为就从走出去这一步,我们九幽阁开始改变。要出去迎接洪流,不管是好是坏,都是经历,如果永远这样停滞不前,九幽阁的发展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答应带你们出去,但是你们要听我的。各位叔伯各有能耐,还是长辈,我闻笛小女子一个管不住大家,也不知道你们出去以后会做什么。所以我要你们当着我的面起誓。” 闻笛句句掷地有声,声音冒着冷冷的冰碴子。 “我要你们发誓。今日之事由我而起,从今往后,我将对你们每个人负责,你们将对每个发誓的一员负责。” “我们共同的目的是走出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与其他各个势力交流学习。并且建立友好的关系,而不是胡作非为,由着自己的性子将外头的世界搅的一团乱。” 闻笛继续道“倘若谁人出去做了不好的事,我将不念任何情分,九幽阁穷毕生之力对你进行追杀,在座各位兄弟,将穷毕生之力对你进行追杀,不、死、不、休!” “我的话说完了,各位叔伯还有什么话可尽情畅所欲言。”闻笛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可这笑容却更让人胆寒。 浑厚的声音蓦的响起“谨遵少主之令!”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等愿追随少主!如若誓言,不得好死,灰飞烟灭!” 闻笛眼看到达了自己的预期效果,笑的真诚多了,她对各位九幽阁的叔伯们清声朗道“各位叔伯们请现身让闻笛一观吧。” 黑暗中出现了几个让乌芒熟悉的面孔,都是九幽阁各个领域的顶梁柱。他也没想到平时稳重可靠的长辈们,会在一个深夜不睡觉,组团跑来偷看他们逃跑,还一个二个瞒着自己师父打算出去散心。 “各位前辈我有一事不解,为什么你们非要我带你们出去呢?你们神通广大自己不能吗?”闻笛不解的问。 各前辈一听这话唉声叹气的,纷纷开始吐槽韵叶。一人道“还不是因为这老头子脾气怪的要死,说一不二的,我们可不敢触他霉头。但是你可是他的宝贝,你就算做了什么他也不会如何你。我们跟你出去了,回来可以说是施行保护少主之责,他也不好说我们什么了……哈哈哈。” 闻笛有些无奈,没想到一个个这么大把年纪了,成天还那么幼稚。不过这也说明了韵叶确实把他们保护的很好,没有受过外面的任何伤害,只需要专心研习自己的领域。 闻笛开始上前轮流行礼,她一向聪明,再加上乌芒在旁的悉心介绍。还没用多久,这些人的身份和面孔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 此时天色无限接近破晓,她们在闻笛和乌芒的组织下极有规矩的远遁于闻笛早已规划好在城门口让乌芒安排的大院,换上了正常的衣服,打算城门一开就进去。 闻笛还未坐下休息半刻钟,就有人前来通报。 “少主!门外有一个小子求见!说是你的好友,我看他一个人就敢来,还知道我们在这,倒不像什么坏人,见不见?” 闻笛默默注视相对而坐的乌芒道“见,放他进来。我们这么多人呢,个个身怀绝技的,不管是敌是友,还怕他不成?” “小笛子!可算让我找到你了。”那男子一进院子,闻笛便一眼认出他了,正是许久未见的墨良。他迎着周围人的注视没有双股战战,而是一派的悠然淡定。 “我找了你这么多天,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现在来看,怕是找你麻烦的要出事才对。你这是给哪儿找了那么多的高手?真是不简单,原来我渭城也是这般人才济济啊。” “最近还好吗莫大人?弥月怎么样?没有太为我担心吧。”闻笛一见是自己的熟人,也卸下了防备,认真询问。 “你怎么只关心弥月呢?也太厚此薄彼了。咱们主上听说你不见了可是紧张的很呢,当即就派出去所有影卫寻你,现在还在自责呢。”墨良调笑道。 闻笛不好意思笑着道“都怪我不小心,轻信了别人的圈套,不过运气还算不错,没出什么事,到时候给你们细说。” “行了小笛子,别紧张,随口逗你几句罢了。明日要进城拿着这个,你们这一大帮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没令牌进得去吗?”墨良从身上摸出来一块令牌递给闻笛。 闻笛手指划过令牌的花纹字样,目瞪口呆,他认出来了,这是柳逸尘天天揣在身上的那一块。 闻笛看了令牌有些感动,没想到柳逸尘跟墨良这么相信她,也没问九幽阁众人的来历,便轻巧把令牌给她,如了她的愿。 “今晚我去吃酒碰见主上也在,正好就听说了你的消息。说是领着一大帮子人到城门口安顿了。他手头上正好有事,便托我来看看你了。“墨良头一次见闻笛这么感性,便开口解释道。 闻笛彻底没话说了,她的这位主上好像总在为别人考虑,从未考虑过自己,柳逸尘把令牌就这么给她了,也不怕她万一心术不正领着这些人做什么坏事,到时候出了事还是柳逸尘负责。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闻笛好奇的问。 墨良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只要在这渭城,一举一动就逃不过城主府的耳目,那天的事城主已经全知道了,不要生气,到时候我们给你收拾李府。你失踪的事也是进了那座山以后才变的不可转圜的,城主说山上有阵法禁制,不让我们去寻,本来都已经觉得你凶多吉少了,又听说你突然领着一堆人来了城门口,所以便让我来看看怎么了。” 闻笛听了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当机立断道“乌芒!招呼叔伯们!天一亮就准备出发!” 大家在后院整装待发,这时前院突然闯进三四个人,其中一人哈哈大笑,嘴里嚷嚷着什么,闻笛转出后院。 “立功了立功了!闻笛!嘿!看我逮到你了吧!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这人就是李府侍卫长,也是李夫人的左膀右臂,溜须拍马一绝。 此人胆小畏缩,去哪儿都要带几个手下。 闻笛懒得理他,又转回了后院,那人见闻笛对他漠视,异常恼怒,招呼自己的手下们就雄赳赳气昂昂往后院去,一副要生擒闻笛的模样。 谁知一进后院,他眼见一院子穷凶极恶的大汉,吓得跪坐在地,伸出一只手指颤颤巍巍指着闻笛还想威胁。“你你你,这些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能不能当我没来过,最好赶紧让我走,不然夫人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这些是你你你爷爷们。”闻笛学他口气说罢,众人们全部哈哈大笑。 那侍卫见势不对想逃已然来不及,被九幽阁众人不费吹灰之力擒住。 分头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闻笛环顾一周,给九幽阁的叔伯们做最后的三令五申,“进城以后必须要听我的,谁要是违背我的命令,立马给我打道回府,小女子伺候不起。” 叔伯们收了嬉笑之色,重重点头,个个严阵以待。 “少主?那他们,怎么办” 众人诧异的回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乌芒被挤在队伍末端指着五花大绑被捆成粽子的李府护卫等人发问。 闻笛不以为然摆了摆手道“绝不能活,他们也是咎由自取,交给你了” 乌芒没有应答,只是焦躁的不停搓手,可此时无人注意到他的沉默。 ...... 行至城门口驻足,只见守门兵士个个凛然站在城墙下,手扶长枪,威风赫赫。渭城门也庄严古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之意。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雨,使得本就不甚明亮的晨色显的越发阴沉,四处充满肃杀之意。 墨良来了一趟把令牌交给闻笛以后就不知所踪了,只是交代她进城时要低调。他这么说闻笛也能理解,太过张扬不是一件好事,让渭城其他势力留意到只会徒增麻烦,对九幽阁的发展不利。 “何方宵小!还未到开城之时,你们这么多人鬼鬼祟祟是要干什么!”城墙上一位身着甲胄的青年将军探头怒喝。 “将军,我等奉城主之意刚刚办完事回来,这雨越发大了,现在忙着进城。”戴着帽子的乌芒扯着嗓子跨出一步抬头。 闻笛是个女子,不便出面,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衣混在人群。上次冒充柳逸尘的心上人已经让很多人的目光汇聚到她身上了,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会为她引来许多明枪暗箭和各方势力的打探。 不一会儿,青年将军从城头下来走至乌芒的面前,闻笛用余光瞟了一眼,只见这人相貌憨厚老实,走起来虎虎生风。她心下赞叹一声,不愧是柳逸尘的心腹,看着就很能打很可靠 “失敬失敬!原来这都是主上身边的弟兄们啊,嗨!自己人,自己人!”青年将军跟乌芒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不知大人带这么多弟兄们是处理什么要务呀,可有凭证?你知道的,兄弟混口饭吃不容易,怕出差错,咱们互相理解理解。” 乌芒哈哈一笑,拍了拍将军的后背忙道“莫慌,当然理解,这就给你看凭证”说着便将挂在腰间的腰牌扯了下来递给他过目。 “至于干什么嘛”他将青年将军的头扯低,神秘的悄悄道“主上前段日子出城游玩,发现了城外有一个遗漏的匪寨,那寨子里的土匪成日欺凌百姓。” 青年将军听的异常认真,咽了咽口水问“然后呢?” “谁知那寨子里的贼人十分的狂妄!还要以百姓的性命相逼!”乌芒做出一个十分苦恼生气的表情“寨子里有好几十个土匪,十分的护主,城主想了想作罢了,一呢是怕他们狗急跳墙,对百姓做出什么。二来是因为,嘿嘿,那天人没带够,没法用强。”将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可是吧!咱们城主一直心系百姓你也是明白的。他十分放心不下,每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行了一步险棋,派我等趁天还未亮潜入寨子!做掉那些残暴的土匪,救出受迫害的百姓!哈哈哈哈......兄弟们呢,也不负所望,进行的还算顺利。”乌芒疯狂回忆闻笛教他的说辞,眼珠子乱转尴尬的笑着。 “原来如此!甚好!甚妙!那我,就在这里祝各位弟兄们凯旋而归!”将军深信不疑,将令牌重新递还给乌芒,冲守卫挥手,喝道 “开城门——” “你不再看看令牌了?就这么让我们进去?”乌芒有些讶异,没想到那么容易。 那将军笑道“不用,这令牌只有城主有,没人能仿造,如果城主不是主动给的,也没有有能耐从他手上得到。” ...... 行在渭城里干净整洁的大街,闻笛提着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脑子一整晚绷着的那根弦也松了松。 “小笛子,你咋看着不高兴呢!我们可是囫囵着从九幽阁出来了,还没有任何损失!师父这次算是吃瘪了。”乌芒嘻嘻哈哈看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凑她跟前探头观察闻笛脸色。 闻笛嫌弃的单手将他凑自己跟前的大脑袋推远“我只是有些惆怅,好想喝点白的。” “白的?这是何物?从没听说过呀少主?”走在他身后一个叔伯好奇的询问。 “白的……就是......就是......白酒呀,呃......叔伯不会没喝过酒吧?这可是解压的好东西”闻笛也不知道怎么说了,疲惫的仰天闭眼。 “你起开,你都不出阁当然啥也不懂!”乌芒拍了下闻笛的肩正色道“小丫头,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闻笛睁眼,又变的精神奕奕,仿佛什么事都是小事,什么人也无法将她击溃。 “我要回去了”乌芒说“我虽然也想跟各位大家闯荡,但九幽阁还有师父在,你们有想做的事,我却没什么一定要出来看看的欲望。师父只有我,我不能抛下他。况且我回九幽阁了,也好照看九幽阁,毕竟管事的叔伯这次出来这么多,总要有一个人稳住局面。” “我意已决,少主。而且,我没有杀李府护卫,我下不了手......我把他们药晕扔在院子里了。” 闻笛脑袋里刚松懈的那根弦又绷紧了,“你太天真了,你不杀他们他们不会改过自新的,我最有体会了,他们会在以后的某一天坏事的?”看着乌芒纯澈的眼神,闻笛千言万语哽在了心口。 她长长叹了口气。“是我将你带到如此左右为难境地,所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叶老。” “少主!” 闻笛打断她“我会陪你一起回去,但不是现在,你现在回去就是挨骂!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风头过了就回去跟师父好好解释。你相信我,我会说服他的。”言罢不等他反应便喊来其他人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我们分头行动,叔伯们去城内咱们自家开的古玩行安顿下来,我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将此间事妥善安排了就去找你们会合。” “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咱们自己阁开的古玩行是最适合我们发展的地方。首先知根知底,没有后顾之忧,其次叔伯们也需要深入的了解一下自己的行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城里的古玩行当,那里大多都是些小角色,我们阁已经发展多年了,没什么可畏惧的,也有实力强劲的势力,不过在他们没摸清你们底细的时候不敢动手。你们到了以后先不要轻举妄动,找一处地方安顿要紧,等我过去了再从长计议。” “切记”闻笛深深看着他们好一通嘱咐。 “叔伯们各自安好。” 大家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目送她离去,朝闻笛拱手拜别。 “少主一路平安。” “一定。” 闻笛毫不拖泥带水带着乌芒朝另一个方向转头离去。 与九幽阁的长辈们分头后,闻笛就带着乌芒在渭城在一个小村子内安顿下来,闻笛几日前让他修书一封寄回阁里保平安,隔日韵叶便寄来了回信,虽说是一切安好,但是信中字里行间的怒气也是够让人心慌的,闻笛的心定了下来,只等风平浪静便回去说服那个顽固老人。 清晨闻笛伸了个懒腰来到院子里开始舒展身子,这是闻笛最近养成的习惯。她虽然跟着影六学了一些武学招式,但目前只能领略其中奥妙却无法熟练地运用起来,每日的练习有利于更好的掌握武功套路以便将来保护自己不任人鱼肉。 “小笛子,又练拳呢!”一位身着粗布的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从外面的小径走进院子。 闻笛连忙去扶她,这妇人便是此处的房东,以极低的价格租赁了两间屋子给他二人安身。 “你让我打听的事我打听过了!”妇人坐在小院的石凳上轻轻捶了捶腿。 “城中有什么新鲜事?”闻笛不露声色。 “说是城中一个有钱人家的府邸,自称自己家夫人被歹徒掳走了,谁那么胆大包天啊,竟然在城主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掳人!听说那户人家现在正在全城搜捕贼人,也不知那穷凶极恶的贼人逃窜到哪里了,真是吓死老婆子我了,可千万别来咱们村。”老房东忧心忡忡。 “没事,不用怕,就算她来了我也能保护你”贼人闻笛本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应承,收获了老婆婆一个慈爱的眼神。 送走老房东后乌芒忍不住冲她吐槽,“少主,你也太能扯了吧,这话你也说的出口,你自己就是掳人的啊。” “别胡说,什么贼人,要不是那李府的夫人先找我的麻烦,我也不至于这么对她。” 这话说的,乌芒没忍住白眼要翻上天了。 大起大落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这话说的,乌芒没忍住白眼要翻上天了。 “虽然城内很乱,但今日我还是要去探探,你在此处等我回来,不要乱走。”闻笛戴上遮住大半脸的帷帽冲乌芒嘱咐。 乌芒点了点头。 闻笛来到城门口的村落,才发现了这事远比想象中闹的还要大,他们的村落距离渭城还有段距离,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感受。 而在这里,她的画像被李府张贴的到处都是,赏金竟达万金!到处都是身着李府护卫衣裳腰间配刀的人穿梭在人群,闻笛伸手摸了摸了脸有点想笑,“才这么点时间就查到城外了,唉我这人头可真值钱,李府倒是下血本。” “姑娘。”一只手冷不丁从后面搭在了她的肩头,闻笛下意识想抓着他的手给个过肩摔,反复忍耐才克制了这份蠢蠢欲动。 “我是李府的护卫,不知你有没有见过画像上这个人”那护卫唰的把画像展开在她眼前,赫然画着闻笛。 “这人就是最近你们在抓的逃犯吗?!太可恶了!原来我就是因为她城里才那么乱啊!呸!气死我了,你们可要赶紧把她捉拿在案啊!!!”闻笛大大方方与他谈话,丝毫不介意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好”那人收回了目光与她擦肩而过,抓着路边其他人边盘问边对比。 闻笛又在此处停留了一段时间,暮色四合时回到了家里。 一进门她就感觉到了不对,以往无论何时回来茶都是热的,而此时桌上静静放着一壶已经凉透了的茶,这不符合乌芒的生活习惯。 她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本该在屋内的人竟是不知所踪了。 闻笛冲出院外细细辨别,土径上散乱的印着马蹄印和人的脚印,虽然没有打斗痕迹,闻笛却依旧忍不住的心乱如麻,事情果真没有那么简单,前几日送的信还是暴露了! 现在所有的可能指向一个,乌芒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将李府追兵引走了,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了! 闻笛顾不上太多,顺着脚印追了上去,没多久便进入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林旁是一条流淌的大河,她极目眺望,岸边有十几个身着李府侍卫黑衣手举火把团团围住什么人。 闻笛认出了,跪在中间奄奄一息的那个人是乌芒! 乌芒还活着! 她心脏直跳,既惊又喜,运起掌握的并不熟练的轻功快速掠过竹林,可还没来得及过去,只见其中领头的拿起一把雪亮的长剑,狠狠捅进了乌芒的胸口而后又轻轻巧巧拔了出来,带出的血溅在周围人的衣服上,他哈哈大笑,而后嫌恶的用衣袖擦了擦剑上的血色。 ”不要!“ 闻笛心神俱震,目眦尽裂,气急攻心吐出一大口心头血,再也维持不了真气流转,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在林间。 她全身剧痛,浑身上下都是跌落时被竹子划出的伤口,手脚并用的朝乌芒的方向爬去。 可仍是徒劳,她眼看着作恶人马大摇大摆离去,眼看着乌芒直直倒在血泊中。 闻笛瞳孔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亮光,脑海里反复回放乌芒最后那一幕,心里翻江倒海。 他看到我来了吗?他其实一直在期盼着我来救他吧。 我甚至才认识他几天,他却为我坦然赴死。 他不认识我之前就只是个无忧无虑生活在阵法里的少年,一辈子最大的目标也只是想守着师父罢了,是我害了他。 被抓起来一定很害怕,被一剑当胸穿过肯定很痛,他凭什么问也不问自己就这么一身孤勇的去坦然赴死。 凭什么?少主允许他死了吗?为什么不把我供出来却自己傻傻的承受一切,你不是说九幽阁一时都离不得吗?!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把乌芒带出来了。外面太浑浊了,不是他该沾染的,少年就该是少年的模样,永远美好。 闻笛五脏六腑都被这份苦涩淹没,怒气混杂着愧疚酝酿出了无比的怒火,她要让今天在场所有人为乌芒付出代价。 “咳咳咳……”突然乌芒坐起来开始咳嗽,吓得在旁的闻笛睁大双眼,一时间不知所措。 乌芒擦了擦嘴边的血,一脸无语的看着闻笛道“小丫头你怎么了,这个表情,跟见了鬼一样,我活着不好吗?” 闻笛再也忍不住了,身上一下子卸了劲,抱住乌芒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 她抽噎着喃喃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我都准备找叶老以死谢罪了。” 乌芒又何时见过闻笛这个样子,被她紧紧抱住,少年一下子羞的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片刻,他伸手拍了拍闻笛的后背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从小跟人生的就不一样,五脏六腑都是错位的。所以你看到那人用剑当胸穿过我的心脏,其实他根本什么也没伤到,只是让我留了个伤口而已,根本威胁不到我的生命安全。我为了脱身,才假死的。” 闻笛哭了一会儿也渐渐缓过神来,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动了杀心。 “李家,我与你势不两立。” ...... 夜色中,一批人马走在回城途中,一人驾马上前与领头的并驾齐驱。 ”太可惜了,白跑一趟,也不知那闻笛那死丫头龟缩到哪里去了,让夫人如此动怒,简直死有余辜!” 那人便是被数天前乌芒心软偷偷放过的护卫头领。 ”脏了我的剑。”领头的嫌恶的掀了掀眼皮不再多说。 那小喽啰见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也不恼,仍是嬉皮笑脸凑近问”现下如何安排?不如我们就守在闻笛曾居住的小破院子等他回来,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总不能就这么回城吧?无功而返,我们怎么跟暴怒的夫人交代啊,你说呢!” 那头领皱了皱眉,不耐道”什么怎么交代,不交代呗。我跟闻笛也算打过交道,对他有几分了解。曾经她自恃傲骨,还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只会投机取巧的小人,可我也看不起她,我劝她从了公子怎么了?女人就是要能屈能伸,小意温柔,何必把自己搞到这种地步。你若有能力护的住自己谁人敢说什么,自己又没能力还要端架子,这下好了,把夫人彻底惹怒,竞也不在维持自己贵妇人的脸面了,想出这等阴损招数也要抓她。那女人,真是让我笑掉大牙,我根本懒得理她,都那样了,还要装模作样。” 那喽啰满脸嘲讽之意听的认真。 ”但是,她可不是个傻子,那闻笛小心思可多着呢。你看那妖里妖气的白发小子帮她引走了我们,并且为她而死,你以为她会感动到不能自抑,然后竭尽全力来救吗?”那领头了然一笑”诶~不会的~我猜那那诡计多端的狡诈丫头只会见势不对拔腿就跑~所以,她那破院子不用守,她不会回去,让那闻笛跑了也是没法的事,谁让她养了条好狗,会为她声东击西引开我们呢。不过还是多谢你了,提供了那不知死活白发小子的信息,有了这一信息,我们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他寄的信摸索到这里,也算是有所进展吧。好歹知道他已不在渭城了,明日便跟夫人通报,我倒要看他们能逃到哪里。虽然这李府是彻底沦为笑柄了,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渭城,她一个小丫头还翻不出什么浪花“那领头握了握马鞭不甚在意。 突然,喽啰顿住了,后头的人马因他也都停住不动全部堵在路上。领头的奇怪的看他一眼,只见那被乌芒放走的喽啰猛的一勒缰绳向后退了几步。 他本人则是惊魂未定的冲着前方的道路结结巴巴高喊。 “闻笛!!你你你们好大的胆子!还敢再出现。” 那领头眯眼看过去,只见前方漆黑的道路上慢慢悠悠出现两个身影。 一个身影修长挺拔,身着深色劲装,白发飘飘,双手将一柄长枪横着吊儿郎当的背在肩颈后,一步一步朝他们坚定走来,一个娇小玲珑,姿态优雅端方,随着他们渐渐走近,面容也愈加清晰。 “白发小子?你还活着??诈尸了??” 正是他们所熟知的闻笛,不熟悉的乌芒无疑! “闻笛!死丫头,你胆子不小,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能又爱找死,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那领头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惊讶,紧接着便被一阵狂喜之色取代,忍不住大笑出声。 笑声惊起了道路两旁树上休憩的飞禽,呼啦啦飞起一片。 “你对我很了解吗?不过抱歉啊,我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不过没关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你该死。”闻笛淡淡说着,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反手极有技巧的飞速一转,长剑轻轻巧巧便在她手中挽了个剑花,而后直直指着李府护卫众人。 寒光凛凛的剑刃在他们手中火把的映衬下更显锋芒,扭曲着倒映他们模糊不清的脸。 寻仇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那夫人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事吧,什么被我派人掳走更是一派胡言。”闻笛冷冷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夫人有我等保护,谁让让她受任何伤害?你能明白过来,说明你也不是太蠢。”那领头的吊儿郎当的对回复,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他架马上前两步继续道 “我之前就劝过你了,乖乖听话不是什么事都没了?可惜你不听我的劝告,非要把这事闹的那么僵。我告诉你,现在夫人很生气,大公子听说你出事了竟然还找上了夫人争论,原本你可能罪不至死,但是你离间他们母子二人之间的关系,夫人是肯定留不得你了。这不,不惜出此下策也要给你扣上罪名。” 闻笛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只是不达眼底。她片刻后开口“天下竟然还有这等道理,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啊!”闻笛鼓了鼓掌嗤笑出声“可能你觉得我很傻,为什么不听从你的话,不好意思,有些人是摇尾乞怜的狗,生来就带着奴性。而有些人,是荒野的狼,死也要死在月光照耀下。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说我是狗?这天下何人不曾折腰?何况渺小如蝼蚁的你?” 闻笛眼皮都不抬,语调冰冷“我可没说你是狗,不要对号入座啊。你说的不错,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天下何人不曾折腰,但为你李府折腰?你们还不配。” 闻笛轻拭长剑认真道“不必再多言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是来跟你争论的,我是来报仇的。你们既然伤害了乌芒,必须付出代价。” 那头领嘴角带起一抹森然笑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在马上俯身朝闻笛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 “就凭你们吗?你在开玩笑?怎么出府了一段时间,这脑子不但不如以前清楚了,还开始说胡话了。” 在他身后护卫们听了哈哈大笑,都在嘲笑闻笛的不自量力。 “对,就凭我和乌芒。”闻笛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回道。 “哈哈哈,那白发小子,我能杀一次,就能杀他千千万万次。你闻笛更不必说了,我就是让你一只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女子就要有女子的模样,就该对男人俯首称臣。“被乌芒心软放过的那护卫喽啰豪横万分躲在头领身后对着闻笛他们放狠话。 “阁下何须多言,拔剑便是”乌芒眉头紧蹙极为不耐,他低喝道“虽说死生无由,但恩怨未消,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我乌芒不怕。就算死千千万万次,也不会让吾主失望一次。” “你们是一个个,还是一起?” 一阵夜风吹过,夜色中他的衣摆被席卷的猎猎作响,他白发飘扬,眉眼犀利冷漠,让人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胆寒,鸦雀无声,此时此地没有人认为他只是在玩笑,他是真的愿意为闻笛而死。 头领脸色微沉,他摆手示意护卫们后撤,自己驾马上前一步。 “狂妄至极。”言罢驾马朝直直冲去。 李府的马强健高大,嘶吼着扬起前蹄,带着一往无前的架势,对比之下闻笛显的渺小又孤立无援,她静静闭眼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众人嘻嘻哈哈看热闹的模样,不出意外闻笛就要在战马铁蹄下被踏成肉泥了。 想象中的情况没有发生。 闻笛猛的睁开双眼,眼中精光四射,暗暗运用起积攒许久掌握的并不熟练的内息,如离弦之箭一般以一个巧妙的角度闪避出去,马蹄重重落下,竟落空了,所有人惊呆了。 头颈反应不及,被烈马高高颠起,他手忙脚乱重新掌握了烈马的控制权,喘着粗气正欲发起第二次冲击时,只见闻笛冷哼一声,如一片树叶一般轻巧跳跃到马背。身后女子不慌不忙踩着马背向上跃起,而后从天而降。闻笛利用落下的惯力,用尽全力将那护卫头领一脚踢下烈马,他一时没有防备,又被烈马一甩,吃了一嘴的尘土。 闻笛坐在烈马上不动如山,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人。 动物的直觉使烈马感觉到了身上人亲切,狂躁不安的它重新变得温顺。 闻笛拍拍烈马,有些隐隐的欢喜。有些时候动物比人更加可信赖,知好坏。这马儿竟还认得她。 这马还是产自西域的良种,刚进府时因为太过烈性吃了不少鞭子,闻笛路过马场正好遇见,她看见这不愿屈服的小马驹仿佛看到了自己,不由心生怜爱,常常下值了去马房偷偷给它上药。 李府的护卫头领,狼狈不堪,满身大汗,在地上被摔的爬不起来。闻笛不染尘埃,如同九天神女一般。 结果显而易见。 周围死一般的沉寂!护卫们不敢置信!这里面都是大部分都是那头领的亲信,了解他的能耐。以前只知闻笛是个漂亮的女子,只是脾气极倔强。谁又知道她失踪了一段时间,再次相见她的身法竟然不输男子了!短短一些时日未见,似乎不再是以前徒有虚名的呆愣花瓶了。 “这是你捅乌芒的剑是吗?”闻笛从马上跃下,稳稳站住。 走向被头领甩在一旁的剑,弯腰拾起那剑面无表情评价,“你这剑,太脏,脏了我乌芒的阳关道。怎么赔?” “小娘皮!!我跟你拼了!在马上耍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堂堂正正的碰一碰啊!”那头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摆摆走向闻笛。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一个大男人要跟我一个女子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你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再说了,对付你这种小人我有堂堂正正的必要吗?我问你,是怎么用刚刚那把剑刺进乌芒胸膛的?”闻笛置若罔闻,淡漠的继续发问。 “是这样吗?”她突然快走两步,猛的揪住头领的衣领,电光火石间提起那把长剑狠狠捅向他的胸膛,直接捅了个对穿,如同扔什么垃圾一样扔在了手边,血溅了闻笛一脸,如同地狱而来的修罗一样让人从胆寒。 那头领不停吐血,在路旁沉重的喘息。 “啊——快快快!!救人!!你们愣着干什么呢!!”一声尖叫,惊醒了周围发愣的护卫们,李府护卫们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和不可一世,推搡着却没人上前,人群中到处是一片骚动。 闻笛一脚将那头领开,哈哈大笑,癫狂的如同疯了一般,令包围她的兵士们更加心惊胆跳。 片刻,她不笑了,满目赤红,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别急,一个跑不了。” 闻笛被人团团包围,身处险境一触即发,可她却感受到了一股真正的平和与痛快,原来一味的避战并不能解决问题。既然解决不了,那么就比一比谁更狠。 ”我说了,乌芒的因果,我来了结,是你们自己找死,这世上不是人多便可无所顾忌,不是人多便可以枉顾他人性命。你家夫人该死,你们一样难逃其咎。”闻笛浑身是血看着倒在地上的头领不辨喜怒。 “兄弟们!不要怕这个小娘皮!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人多,大家一起上,为老大报仇啊!”那曾被乌芒放过又回过神反咬一口的护卫喽啰吓得浑身颤抖,依然强硬的鼓动众人。 他看众人犹豫不前继续道“现在老大已经死了!谁要是能活捉闻笛这小娘皮,那可是大功一件啊!到时候说不定夫人一高兴,这下一任头领可是落到你们谁身上了。机会不多,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们,粥多僧少,等着自己熬出头,下辈子吧!” 护卫们被那他鼓动的一个个忘记了恐惧,全然被贪婪占据了理智,前赴后继的涌向闻笛和乌芒。 “现在如何,考虑好了吗少主。”乌芒看着被贪婪支配的众人淡淡道。 闻笛十分疲累的揉了揉眉心脱力道“动手吧,是他们自找的。” 乌芒默默看了看闻笛的侧脸,在众人离闻笛不到十步的距离时,伸手扬起了一阵无色无味的粉末。 “五……四三二一,倒。”乌芒转过身喃喃道。 众侍卫突然间没有骨头一般,软倒在地上,有一阵从骨子里传来的刺痛让他们痛吟出声。 闻笛在旁道”我当然不会杀你们,我怕脏了手。他要你们比死了更痛苦。等天一亮便会有人发现你们,但你们骨头已被毒全然腐蚀,废了是事实,后半辈子老老实实瘫在床上回顾自己犯下的过错吧,有缘再见。” 众人痛的不能自已,却无人敢发声,只见闻笛浑身是血带着乌芒走了没几步又退了回来,众人一个个面无血色心如死灰,以为她改变了主意。 但她只是在人群中,不知是在干什么,挑挑拣拣的大半天,片刻,提起一个人,正是当时被乌芒心软放过的那护卫。 闻笛露出了牙齿,灿烂的笑出来慢慢道:”差点忘了,你得死。” 然后众人便见她笑着攥紧那护卫的脖颈,那人口中嗬嗬作响,双腿徒劳的抽搐着,不出一会儿,再无声息。 “女人疯狂起来是真的可怕又冷血。”是便是众人现下的心中所想。 暮成雪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我现在是不是非常可怕?乌芒。”沉默了一一路的闻笛冷不丁蹦出来一句话。 乌芒愣了愣,有些无奈的笑着说“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个的。” “怎么会呢……”闻笛接着道“我生活在世俗中,自然也免不了世俗的眼光。我很小的时候经常被人欺凌,没人把我真正的当做一个人,我只是一件被倒卖的物品一般。我知道这种惶恐与心酸,所以我当时就打定主意,长大以后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可我还是做出来了,原来人的心真的会变硬变狠,很多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发生的时候竟然觉得这么理所当然,甚至还只嫌不够,我最终还是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你不可怕。”乌芒这个时候才回答了闻笛一开始的问题,但是语句中却有闻笛不明白的坚定。他清朗的笑了笑温声道“你真的很难得,小少主。我以为受尽苦难的人只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可是你没有。” “这话什么意思?”闻笛不懂了,她迟疑的开口问。 乌芒说“我只是在感叹而已。常人受尽了苦难折磨,想的应当是我以后一定要狠狠地报仇,或者是努力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凌驾于他人的人格之上。而你当时想的竟然是绝不要和他们一样,凶暴无人性。” “你可能把我看的太高尚了,也把我想的太好了。我当然想过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闻笛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比起那些,我有更坚持的事罢了。” “我不要人御人的快乐,也不要物御人的自由。” 乌芒不自觉的认真端详闻笛,仿佛是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她一般笃定道“如果说曾经我对于你这个九幽阁的外来人士心不服口不服,那么现在,我倒是真的有些愿意甘居你之下了。” “怎么?因为我给你报仇,你感动极了?要为我马首是瞻?”闻笛扯过身侧少年的一缕发丝打趣道。 乌芒不客气的从她手中夺过自己的头发嫌弃道“别动,脏不脏。再说了,什么你为我报仇,那沸骨散不是我自己调配的药物吗?” “你这么说我可不愿意啦!”闻笛嬉皮笑脸的道“你这次出阁可带钱了?还不是我给你付的药草钱呀!不然怎么制作这毒?” 乌芒被她给呛的一时说不出话,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额头。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乌芒正色说“这么多人折在我们手中,这渭城怕是待不下去了少主,不如我们回阁吧。阁中虽然没有这城中热闹,但也算的上是宁静安全,各叔伯入了城现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可都是老狐狸了,况且那城中不少我们的商行,如你所说,让他们熟悉一段时间散散心也是挺不错的。” “不要。”闻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乌芒也没办法了 “那你说怎么办?” “如果我真的远遁了,那不就是认了我的罪名,什么掳走李府夫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都要强加在我身上了。这渭城我也是真正的混不下去了,这样不是正好如了那李府老妖婆的意了?我才不要。明明先起坏心的不是我,我却要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渭城不止是他们的家,也有我的家。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你要如何?”乌芒皱眉问她。 “我要回城主府,我要揭露李夫人这个虚伪毒妇的真面目。” “怎么回呀小祖宗,你说的倒是简单,我们现在能不能进城都是大问题呢。”乌芒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问她。 闻笛但笑不语,她背着手蹦蹦跳跳的走向乌芒活泼道“这还不简单?门都已经给我留好了。” 乌芒疑惑了“怎么说?” “主上,来都来了,戏都看那么多了,何不现身让闻笛也看看你呀。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呢!不知主上可还安好?”闻笛转着冲空无一人的四周喊道。 乌芒心中思量,能让闻笛叫主上的又有谁?莫非是柳逸尘?那她现在的意思,岂不是说柳逸尘已经来了?可是这西周空旷非常,安安静静,连一只鸟飞过都能感觉到,闻笛又是怎么得知柳逸尘来了,莫非是她刚才受了太大的惊吓癔症了? 乌芒正欲给闻笛把把脉,却只见平地起了一阵清风,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影子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人高大异常,脸上带着的面具在月色中透出丝丝的浮光。 “哧……不愧是你。”那高大的面具男子勾了勾薄唇轻轻笑出了声,对着闻笛点了点头。 闻笛开心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他恭恭敬敬的福身。 “你就是,九幽阁,乌芒?”那人看向乌芒的方向问道。 乌芒忙不迭的抱拳道“晚辈乌芒,阁下想来就是这渭城之主柳逸尘了。在阁中时常听家师提起夸赞,神往不已,今日一见,果真是个英雄人物。” 柳逸尘嘴边的笑容扩的更大了,他语气轻快道“韵叶时常提起我?还夸赞我?不能吧。他不破口大骂都算不错了。不过,你这少年确实比你那古板的老顽固师父会说话多了,我很喜欢,这九幽阁的新苗子真是惹人稀罕。我也是听说了你许久呢,今日得见,真也是不枉出来一趟了,你那师父可是把你当宝贝藏的够深啊。” 乌芒低头道“家师确实是对我疼爱万分。” “嗯。”柳逸尘淡淡道“你的发已全白了,想来《暮成雪》已经被你参透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要是想多活几年,就少动用你那破功法。这世上,不是什么天机都可推演的,也没有什么天机,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你师父这老头子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一样狠,你们九幽阁都是疯子。我奉劝你小子,比起为不确定的未来让自己呕心沥血,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活好当下。” 乌芒心头一冷,他没想到柳逸尘竟然这么轻松的就看破了他的所有底牌。 他确实不擅长打斗,五行机关包括毒也用的平平无奇,自己最擅长的是推演天机,为他人逆天改命。修炼只有乌族人血脉才可领悟的古籍《暮成雪》,当达到一定境界时,入功法名字一般,朝如青丝暮成雪。 所谓的推演天机和逆天改命,也只是用燃烧生命的代价,窥见一丝不确定的未来罢了。不管做了多少,必遭反噬,所以乌族人通常活不久,乌芒比谁都清楚,他可能是乌族最后的血脉了。 他弯腰抱拳道“多谢柳城主的好意,只是每个人生来都有他的使命,假如在有限的生命中完成了自己所要做的事,其实生死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论是谁,最后都会走向这一道路,大家也都是殊途同归,我只是更早一步罢了。” 柳逸尘不再多说什么,但是闻笛却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悲悯。 闻笛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第一次发现,其实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乌芒。九幽阁的每个人好像都有他的秘密。柳逸尘所说的只言片语直接把她拉入了另一个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的纬度。 闻笛张了张嘴正欲说着什么,却被乌芒打断了。发如白雪的少年人走到她的身侧,沉静道“抱歉我没有告诉你太多,以后你会知道的,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我们九幽阁认定的主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柳逸尘有些惊奇的睁了一下半阖的眼,稀奇道“这话什么意思?韵叶脑子被驴踢了?我们城主府的小姑娘出去了一趟怎么还成你们九幽阁的主人了,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了……”闻笛有些闷闷的道。 “……那你长话短说”柳逸尘不假思索。 乌芒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待闻笛说完口干舌燥的到处找水,柳逸尘沉思了片刻将腰间水袋扔给了闻笛。 闻笛呆愣愣的捧着水袋不知所措。 “喝吧,我还没喝……”柳逸尘还在想自己的事,根本没注意太多。 闻笛也不再客气,直接猛灌一大口。没有想象中水的甘甜,一股子酒精的辛辣味道顺着咽喉直冲她的天灵盖,闻笛被呛的大声咳嗽起来。乌芒三两步上前拍着闻笛的后背给她顺气。 咳嗽声惊醒了沉思在自己世界中的柳逸尘,他一拍脑袋,将闻笛手中的水袋夺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道“忘了忘了,这里头是上了年份的花雕酒……好点了没,怪我不专心了。” 闻笛鼻子红红的皱了皱又打了两个电话喷嚏说不出话,乌芒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传闻中杀伐果断的铁血城主,怎么跟传闻不太一样啊,一接触下来,好像有点憨。 柳逸尘还不知道乌芒已经在心里给他扣上了“憨”的帽子,尴尬的挠了挠下巴,也不知怎么安慰这个眼前看着脆弱极了的姑娘。 闻笛缓了一会儿才好了起来,她夺过柳逸尘手中的水袋又小小的喝了一口。 奸细小环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你还喝?”乌芒有些瞠目结舌。 闻笛咂了咂嘴评价道“酒是好酒,都怪主上不提醒我,让我一口饮下,浪费了那么多。” “可以,十足有品味呀小姑娘,我这花雕我平时都舍不得喝呢,为了赔罪我回去给你送上一坛。”柳逸尘淡淡笑道。 “一言为定!”听了这话闻笛再没有一丝不悦,重新变的高高兴兴。 “回府吧。这位……嘶……乌芒小兄弟一起吗?我们府中可能没九幽阁富丽堂皇,但落塌的地方还是有的。”柳逸尘平静如水的询问。 “不了,我先回阁中吧。既然少主有自己的想法,也找到了城主大人,我就放心了。我在阁中坐镇,等着少主回来。如果你有什么麻烦了,直接去有九幽阁商号的铺子就行了,会有人听您调遣。”乌芒耐心的嘱咐闻笛。 闻笛挑了挑眉正色道“知道了,臭小子!你先稳住你师父,看我回去怎么说服他。” …… 分头后闻笛就跟着柳逸尘回了城主府。 柳逸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闻笛直接问了出来“到底怎么了主上——你一路上都这样,属下真的是倍感压力啊!”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当时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不是我夸大其词,就凭我的武功,如果我想有意躲藏,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发现。”柳逸尘有些讶异的问她。 闻笛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其实您刚来我就知道了,所以我才会跟乌芒两个人那么嚣张的去拦截李府的护卫队,就是笃定有您在我们不会出事。至于怎么认出您来的,其实很简单的,可能连您自己都没发现的小细节。” “主上衣服上,有一股特殊松木香,这个味道我只在你身上闻到过,我猜是主上时常逗留朝夕树林的原因。我的鼻子一向很灵,所以只要你在不远处我就能察觉。” “原来如此,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身上居然还有味道,谢谢你提醒我了。”柳逸尘嘴角忍不住扬起。 “小笛子,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原来在这里啊!你终于回府了,我快担心死了。”弥月看见闻笛的院子灯火通明,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走到她身边站定。 “哈哈哈哈哈真的是太好了!还是主人有法子!一找就给找到了。” 柳逸尘淡淡一笑冲弥月道“别光顾着看小姑娘了,你这时候不该跟墨良一起查一下是谁隐瞒了我们城主府的这条消息?以至于事情发生第二天才得知闻笛出事了。” “害,这哪里需要我啊,墨良一个人就能搞定。不过说真的,我是真的很不擅长这个,我一想到那些东西我就头疼,我就只在乎小笛子,她回来我就不慌了!”弥月冲他嘿嘿一笑。 “小笛子,我听墨良说你那天在各个世家面前跳舞了,把他们给镇的说不出话是不是?!这么厉害呀!以前也没听你提过。” “唉,可别说了,我一点都不喜欢。”闻笛有些低落道。 “确实看出来你不喜欢了,那天的你让我非常讨厌。”柳逸尘冷不丁的开口。 闻笛睁大双眼“怎么说?讨厌?为,为什么啊?就算不是真的很好,也不至于让您讨厌呀。” 柳逸尘注视这窗外正色的说“没有灵魂,麻木,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所有人都这样,像是抽去了灵魂的傀儡。” “可你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闻笛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声。 “很简单,因为我也同你一样过,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是什么样,没人比我更了解。其实那天,你可以推了的。有我在,没有人敢对你做什么。”柳逸尘说罢便不再多说。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那么多的心酸和百般不愿的事,没有人是顺遂如自己心意的。他摸爬滚打多年完全可以体会这份心情是多么的痛苦,所以他想帮助闻笛,不愿意看到鲜活的小姑娘失了自己的本心,这让他非常的焦灼。 “砰砰砰”有人在小声敲门,闻笛扭头看去。 “谁呀?”弥月一边迷糊的问一边走向门口拉开房门。 “墨良——是你呀。嘿嘿!你看谁回来了?!”弥月一见是墨良,笑的眉眼弯弯,嘚瑟无比的冲他讨巧卖乖。 “看见啦~真要说,我还是第一个见她的呢!”墨良宠溺万分的双手捏着弥月的脸道。 “那我岂不是最早见到闻笛的人了?!?!” “就算没我,还有城主呢。怎么你就是第一个了。”墨良逗她,故意嫌弃万分道。 “哈哈哈哈哈,你们还说我是小孩儿呢,我看你俩才是,这也要争上一争。”柳逸尘在旁看了许久,随手打开一把扇子掩住半张面笑了起来,一派贵公子的风流洒脱。 “主上,我来找您是有正事的。”墨良正色道。 柳逸尘坐直身子示意他继续说。 墨良道“那天堵塞我们城主府情报的奸细已经抓到了!” “哦?带上来我看看。”柳逸尘用扇骨轻敲手心不急不忙。 片刻,几个五大三粗侍卫打扮的人压着一个头发散乱,衣裙不整的高挑女子进来,那女子见了他们不但不惧,甚至还形状癫狂的冲他们冲过来,又被后面的侍卫轻松控制住。一人狠狠踹在她的后腿弯,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跪来下来。 “小环,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墨良站在一旁冷冷喝道。 “哈哈哈哈哈——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没有,你想知道的我通通不会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竟还是熟人,那女子分明是一直跟在弥月身旁的左膀右臂。弥月有自己的一批人手,皆为女子,众女子都是苦命之人,被弥月相救后名为主仆,实则都是姐妹相称。 “你!”弥月气的向前两步就要伸手扇在她脸上。被墨良捉住双手。 墨良将弥月摁到座椅上,给她倒了口茶,示意她消消气。 而后极其淡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倔强女子“小环,呵。好名字,你知道我们要问什么吗?你就不知道,还是说,你其实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嗯?” 那女子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好的掩饰住了。她不再开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小环,我记得我待你不薄吧。”弥月难掩伤痛的对她道“当年你家犯了大罪,男人全部流放,女人们要充作营妓。是我看你可怜,费了无数的功夫将你救下来。你虽是在城主府中当的丫鬟,可你何曾服侍过他人?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以前是当官家小姐的。看不上一般人,我甚至最近都在想着放了你,让你自己找一个好人家美美满满过完此生,不再颠沛流离。到了那时,城主府也是你永远的家。可是你呢?你仔细想想,你是怎么回报我们的。小环,自己好好想想!!” 说道后面,弥月情绪已经越来越激动,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你一直跟着我,是我的骄傲。你那么聪明漂亮又知情知趣,我教你舞蹈,教你乐器,让你吃穿无忧。你生病了,我跑遍全汴京城给你请大夫彻夜不眠!这些,这些你都忘了吗?还有你的姐妹们,她们又何曾对不起你过,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的姐妹?对得起的自己吗?!” 小环听到此处已经将近崩溃了,她眼圈红红,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地板。不敢看正伤心生气的弥月一眼。 柳逸尘冷眼旁观,忍不住嗤笑出声,他转过去看着窗外,维持自己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的高冷形象。 弥月得空看银环的表情有些松动,她冲小环嘶吼着道“你说啊!!!我到底哪里待你不薄,你的姐妹们到底哪里对你不起。还是说你就是天生的白眼狼,不管捂这颗心都是生硬的。” “不是的......不是的......弥月姐姐,你听我解释,我有我的苦衷!”小环抬起满面泪水的面庞,膝行者朝弥月手脚并用爬去,双手搭在弥月脚下的衣摆。 “我有我的苦衷呀......”她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弥月正襟危坐并不理她,只是看着她满眼失望。 半晌,她疲惫道“说罢,你有什么苦衷,倘若你这次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我便既往不咎。”她抬头看了一眼柳逸尘的背影补充道“主上也不会跟你一般见识,但倘若没有让我心服口服合理的解释,别怪我不留情面,惩处叛徒!” 小环跪在地上闷闷到“弥月姐姐,其实也都怪我,是我错怪了你” 墨良看着这一场闹剧忍不住道“哦?” 小环小心翼翼瞟了墨良一眼继续道“弥月姐姐您平时太偏心了,只顾着闻笛妹妹,什么好的都想着她。我明明来府里是最早的一批,也是最优秀的一个,即使我长的不如闻笛,可是我比她更沉稳,也更可靠!可是姐姐在你眼里,你永远也看不到我的位置,你的眼里只有闻笛。我是您培养的第一批府中的顶梁柱,我也与姐姐最为亲厚。可是,我不服,我不甘心,不认命。我不想嫁什么人家,我也有我的野心和想法。可是姐姐从来不问我,您总是理所当然的为我安排道路,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跟闻笛公平竞争的机会呢??我不会比她差的,难道我不可以成为府中下一个掌管内务的人吗?!” 终于说出口了,原来她的目的只是想掌管府上内务,弥月表情凝固在脸上,已看不出喜怒,全然的呆滞,但是闻笛知道,在这风平浪静之下酝酿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弥月仿佛是没有料到最后事情竟然兜兜转转回到了自己身上。自己一直爱重的左膀右臂是这个样子看待自己的。 她忍不住后退几步,像是第一次认识小环似的打量。 全然陌生的目光刺痛了小环,她凭什么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呢?该难过的是自己吧,多么可笑,像一条败家犬一般请求他人的原谅。 她彻底的爆发了,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指着闻笛歇斯底里道“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狐狸精,除了有一张魅惑他人的脸你还有什么?!你那里比得上我?这府上的内务本就该是我的!” 闻笛被吼得脸色惨白,她有些无法面对这样的小环。 弦歌馆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在闻笛刚到城主府时,曾经对她百般温柔,无微不至的小环姐姐无法与现在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重合到一起。 柳逸尘看闻笛吓成这样,一张俊脸冷了下来。 他才不管这个小环有什么苦衷,闻笛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又知道些什么?小环无辜不无辜也不是他在乎的。 柳逸尘上前一步将呆滞的闻笛拉到身后,紧接着一脚将小环踹飞。 这一脚没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小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直接飞到了门边,跟紧闭的门相撞,触发出重重一声的响声,慢慢滑落在地板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弯腰捂住被踹的小腹再也没有什么力气大吼大叫。 柳逸尘冷冷一笑“谁跟你说,弥月让副总管带的人就是府中下一任内务接班者?” 不等她回答,那如修罗一般的男人看着小环道“你当我是死人?这掌管内务之责,即使这屋里人全都死完了,也轮不到你这等心肠歹毒的女人。”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柳逸尘负手一步一步走向她,蹲下来盯着小环赤红的双眼认真道“凭她干净,凭她从未有任何害人之心,你一辈子,不下辈子。永永远远,都成不了这样的女子。” 小环被他眼里的杀意骇住,一句话不敢反驳,她在柳逸尘眼里看到了厌恶和轻蔑,还有自己卑微的倒影。 弥月上前搂住轻轻发抖的闻笛,朝小环的方向充满失望的道“于是你嫉妒闻笛,跟李府串通好了对吗,你竟丝毫不顾城主府会怎样收场。” “不,不是这样的!没了她还有我,该大放异彩的人是我!我只是想让你们看到我,我有什么错?!”小环不死心的挣扎。 “把她带下去。” 柳逸尘补充道“按处置叛徒的规矩做,剜刑。” “不要啊主上!我错了——我错了!”小环被护卫拖出门外,她双手紧紧的扒住门道“我不要受剜刑!我可以将功补过的!我可以.....,.” 门内柳逸尘面沉如水不发一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死到临头还想着脱罪呢,刚刚不是豪横的很吗?”墨良嗤笑一声看着无助的小环。 小环挣扎道“我是想让闻笛这个贱人死,可是我根本没有想过出卖城主府!!我是跟李府商量好了,可是他们送来的钱财我一分都没拿!闻笛,李府是不会放过你的!” “呵,闻笛自然有我们护,不劳你操心了。”墨良摇着扇子道“让他们尽管来抓闻笛呀——看他们是否能如愿,只要他们有那个本事,我立马引颈就刎。在这城主府,还轮不到他们一个小小的李府放肆。” “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我知道你们厉害!可是人就有疏漏的时候,城主府无法奈何闻笛,倘若是府外呢......” “你也能这么一派淡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吗?大人?” 柳逸尘脸上的笑意淡去,眼中古井无波,但房间中的人都感到了难以忽略的低气压。 “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柳逸尘开口,然后挥手屏退护卫们。 小环失了所有气力趴在地上低低笑了起来。 “真是,让我难以想象,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在乎谁。外头都说你是最薄情寡义的人,为了渭城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先下看来也不全是,你居然也会关心谁?城主虽然平时待谁都和气,但我看得出来,你根本没跟任何人交心,多么清醒又自持啊——” 柳逸尘冷冷打断她“冷静自持?呵,可笑。不过多谢夸奖,但是小环,我现在留你的命在,不是想听你说这些没什么用浪费我时间的话——我的耐心不多,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不要把我惹怒,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尤其是你......” 小环又吐了两口血,低哑的对青见道“我在跟李府通风报信时,无意中听到了李夫人跟韩二少的对话......他们好像有一批什么货要运。刘夫人出了主意,计划打算用些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略过城主府这一环,只听他们说货在什么弦歌馆。” 她看了一眼柳逸尘冷漠的脸,自顾自解释道“弦歌馆是韩家的一处青楼产业。里面往来都是城中有权有势的人家用,他们要瞒过城主府,我猜肯定是有不可见人的勾当。” “主上是聪明人,我想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你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自有决断了。” 柳逸尘淡淡道“呵,不就是回春吗?想略过城主府,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耐。” 不知不觉,柳逸尘握在手中的杯子越捏越紧,终于不堪重负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他手中四分五裂。 “啊!”闻笛看着柳逸尘鲜血淋漓的手惊叫一声,走上前掰开他的手,口中忍不住责怪不停“主上你干什么呢?!赶紧清理一下!” 柳逸尘毫无所觉,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直到被闻笛气急败坏的在他面前嘟囔了半天在回过神,他看到那么着急的闻笛,歉意的冲她笑了笑道“没事,走神了。” 小环奄奄一息的接道“远比你想的险恶,主上。” 柳逸尘伸手抚了抚眉心冲外面高声喝道“来人,把小环押入地牢,打五十棍,下手轻点别打死了,留她一命。而后送去深山老寺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吧” 小环深深的看了弥月一眼,眼中全然不舍,然后低头沉默的跟着护卫向外走去。 柳逸尘看着面前忙忙碌碌给他包扎手上伤口的闻笛开口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她受剜刑,弥月,这是她能有的最好的结局了。” 弥月愣了愣,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满意道“主人——我怎么想什么你都知道?!太贴心了,属下感动万分啊。” “嘶——轻点。”柳逸尘呲牙咧嘴的看着低头给他上药的闻笛。 闻笛抬头瞪他一眼道“轻点?我看你刚刚可是一点都不疼啊,好好的杯子说捏就捏碎。我说你就算不心疼你的手,你也要心疼心疼我着这上好的瓷器吧,毕竟我买的时候可是花了重金。” 柳逸尘笑了笑道,“对不起,下次不会啦,我一定会好好的克制克制自己的脾气。” 闻笛叹了口气安慰他“你也不用太紧张了,小环不是说了嘛,只是计划,他们还没有真正完全实施,我们有一段时间来补救。” “这次敲山震虎,我要让世家心服口服,再也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伸出爪子。”柳逸尘满面冰寒之色。 闻笛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你们不必为此事担心,我已有应对之策。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好,我们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人保护好闻笛。” 墨良补充,“保护闻笛那是自然的,就算是为了给九幽阁交代也要做好,更是为了不辜负闻笛对城主府的这片心意。” 弥月点头问,“是否需要派出些人协同主上办事?” “不必了,关键时期渭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周围盯着。这种事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没有必要动用府中人手,倘若不慎暴露了,那才是真正的不美。弥月,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着势头正好,看好眼下的情形。” “知道了,这样也好。我相信少主会把此事处理好。”说罢弥月就带着闻笛等人离去了,给柳逸尘一个安静的环境思考。 …… 三日后。 “主上,您让我们盯住城东的弦歌馆,就在刚刚发生了一些情况,属下看见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手身后背着一个袋子掠进了弦歌馆最高层天字房。。” “知道了。那韩二少在做什么?”柳逸尘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他处变不惊的将黑子落下,白子被围堵,生机已绝。 “好棋。”在旁站着观看的闻笛忍不住赞叹。 那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单膝下跪谦卑道,“回禀主上,韩二少自从下午就一直在弦歌馆待着吃酒。” 柳逸尘懒洋洋的伸一只手将棋盘的棋子全部打乱站了起来。 闻笛扯住他的袖子问“主上要去哪儿?不下棋了吗?” “不下了。这盘棋已经结束,我的鱼也该收网了。”他打了个哈欠淡淡道。 “也不去哪儿,办点小事,办完就回来了。你早点休息吧”柳逸尘的面具扣在脸上,将脸上的桀骜全部遮去,只露出一双如寒星一般的眸子, 看起来神秘又危险。 他打开窗子,调动起真气,运用轻功毫不犹豫朝窗外一跃向城东弦歌馆赶去。 那如同鬼魅一般的影子一闪也不见了踪影。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还在呆愣的闻笛,窗户大开,阵阵清风涌入室中。她跺了跺脚,上半身探出趴在窗户上向外看。可惜哪里还有柳逸尘的身影,唯有月色与她遥相对。 闻笛一时间心绪复杂万分。 她知道柳逸尘这次是去做一件危险的事。也知道他武功高强,出事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隐隐的担忧。 我这是怎么了?闻笛猛的一惊。 她强自镇定自言自语道,“我只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救人涉险,毕竟他总是粗心大意的,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主上可是帮过我的,对朋友关心也没什么问题吧!” 其实这话如果要是让墨良或者弥月听见恐怕都是要捧腹大笑了。 柳逸尘粗心大意? 先不提他如今,便是柳逸尘曾经还是少年时期,见过他的人谁不夸一句少年老成。大家跟他说话都得想着说着,一不留神就被套话套的家底都全抖搂出来了。 而现在的柳逸尘,既有聪明一如既往的脑子,经历了多年世事的磨练,更有了遇事的经验和冷静。那真是妥妥的老狐狸一只,整个渭城就没有能玩的过他的。世家天天商量着怎么对付城主府的决策,商量来商量去,谁知城主府在柳逸尘的带领下不但屹立不倒,甚至还发展的更好了,简直是风头无二,更可怕的是,柳逸尘还是个鲜少管事的人。所以说,粗心大意这个词跟柳逸尘根本不搭边,能觉得他粗心大意的,只能说是他根本就没有将事放在心上,亦或者说,是放下防备相处的人。 丑闻 - 傲娇城主的心头好 - 孜然君 “不行,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就那么去了,我要要去!” 闻笛暗自道。 …… “这货不如之前成色好啊。”韩栋冷着脸指指点点袋里的瓶瓶罐罐。 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不发一言,对韩栋的话恍若未闻,放下东西就消失在房间。 “傲什么傲,还不是要挣我的钱。”韩栋嘟嘟囔囔的朝着那些人的背影小声的骂骂咧咧。 突然间,自己身上挨了什么一下,就再也一动不能动。 “呦——韩二少这是忙什么呢?”一道让韩栋熟悉万分的男声传来。 柳逸尘从韩栋身后转出来,往远处站了几步,然后寻了个凳子坐下。 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韩栋满面的不可置信和恐惧之色。 “还认得我是谁吗?”柳逸尘玩笑般的冲韩栋戏谑道。 片刻他才想到韩栋被他点穴现在说不出话,抱歉似的冲笑了笑道“跟你说这个干嘛,我真是,自报名姓上头啊。” 韩栋还是一动不动满面青白,柳逸尘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把将呆愣站着的韩栋推开,把他拖到自己眼前,他拍了拍韩栋的脸皱眉道,“怎么了这是!别装死啊。” 韩栋还是不停发抖,完全没有理会柳逸尘的呼唤。 柳逸尘伸出冰凉的手将韩栋的眼皮扒开,发现他竟是直接惊吓过度魇住了。 突然,韩栋的嘴角流露出一丝鲜血。 柳逸尘大惊,伸手卡住韩栋的下颌用力让他张嘴。 韩栋痛的呜咽一声,紧闭的牙齿张开了一条齿缝。大口的鲜血顺着齿缝流出。顺着下巴脖颈流到了胸口,沾染了雪白的衣裳。 韩栋竟是要咬舌自尽! 大片的血色刺痛了柳逸尘的双眼,他双目猩红狠狠的看了倒在一旁一动不能动的韩栋。 伸出有力的腿狠狠地踹在了韩栋肥胖的身躯,看他瞬间满脸菜色,但柳逸尘心中依然不痛快。。 他闪出房门,悄无声息进了弦歌馆内部,找到了韩栋的住处,一通翻找,找到了一些治伤的金疮药,迅速返回了原来房间。 他皱着眉给韩栋上药,好的是药都是上等的好药,不出片刻韩栋舌头上的伤口勉强不再流血。 过了一会儿韩栋悠悠转醒,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背对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中的茶杯。 他的身影挺拔高大,察觉到他已经清醒,便回头超他看过去,虽然不是上一次风流广袖贵公子的模样,如今穿着的是一身黑色劲装,但更显锋芒。他面上还是带着那晚见到的银白面具,只露出了紧抿的薄唇。看见自己正冲自己愣愣的看着,薄唇轻轻勾了勾,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原来是他!城主柳逸尘。 “你醒了啊,我说你,对自己可真够狠得下心的。”柳逸尘淡淡的冲韩栋道。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韩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柳逸尘看他虚弱万分的可怜模样,不由得朗笑出声。 他上前将韩栋老老实实的摁坐在床边,递给他一杯温热的水道,“呦——您还知道害怕啊,我以为老韩家的都是软蛋。我当然不会亲手杀你,自有法度惩治你。” 见韩栋坐着不接,柳逸尘笑意更浓,“喝吧,这杯就是普通的茶,里面什么药也没。放心吧,我不会害你。我就算要害你,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而后不紧不慢的补充道,“你只需要记住,我要杀谁,不会留到他跟我说话的时候——” 韩栋接过了茶杯毫不拖泥带水的一饮而尽。 “说说吧,回春的事。”柳逸尘道。 “无可奉告,你看到的就是发生的事。你杀了我吧。”韩栋依然嘴硬。 突然,门外出现了一阵骚乱。 柳逸尘顺势将房间内的灯全部关掉,拿起一块布堵住韩栋的嘴将他塞到衣柜后站定。 门开了,只见一女子跌跌撞撞的进了房间。 这人柳逸尘第一次见,但韩栋显然认识,他神色有异,柳逸尘看出他的紧张。 正是对闻笛一直纠缠不休的李夫人,她在外面等了片刻,一直不见韩栋,以为过了这么久事情肯定成了,等不及就闯进房里分赃了。 在漆黑的房间中韩栋什么也看不见却越发担心起来,这厢韩栋紧张的胡思乱想,那厢柳逸尘严阵以待,他习武多年,可以夜间视物,所以柳逸尘可以在漆黑的房间看到李夫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李夫人火急火燎的在房间乱转。 “她不办事转什么呢“柳逸尘眉头紧蹙。 片刻,青见反应过来,这好逸恶劳的贵妇人,竟是笨的连绑袋子的绳子都不会解开,在房间到处找利器。 柳逸尘无语了一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将一把匕首丢在地上,然后伸腿一脚将它踢到了李夫人的面前。 李夫人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正欲气急败坏,一看竟然是匕首。 她兴高采烈的正准备验货,忽然脖颈一痛,晕了过去。 柳逸尘将韩栋和李夫人二人并排放在床榻上。 韩栋紧张的眼珠子乱转,不知道柳逸尘要做什么。 只见柳逸尘随手拿起一瓶回春走向他们,他嘴上道“正好不知道药效如何,劳烦你们两个给我试试药了。” 柳逸尘喂了药给李夫人,又将剩下的全部灌进了韩栋的嘴里。 韩栋目眦欲裂,这柳逸尘是要玩死他吧。这么浓的药也不稀释稀释,这是生怕药效不好呢。不过他知道,这药效可好的很。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柳逸尘正欲扛着那一袋回春药离开,房门却突然被扣响。他立马闪身到门边,准备直接给进来的人一个手刀。 门开了,进来的人却让柳逸尘大感意外。 “我不是让你在城主府里等着吗?你怎么也跟着来了?身上的衣服怎么来的?你胆子真大,居然敢混到弦歌馆里头,你是生怕李夫人发现不了你啊?闻笛。”柳逸尘停住了要下的黑手,看着一身弦歌馆丫鬟式样的闻笛忍不住数落道。 闻笛也不生气也不心虚,她小声道“主上,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怎样?事情了都办完了?” “嗯,办完了。”听到闻笛说担心自己,很奇怪的,一肚子气的柳逸尘竟然瞬间烟消云散了,也说不出责怪的话了。 突然床帐中传来暧昧难言的声音,柳逸尘见事情进行的差不多了,正欲拉上闻笛离开。 一回头却只见闻笛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连脖颈和后耳根都有一抹霞色,才意识到闻笛是害羞了。甚至柳逸尘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心中暗骂自己。 自己这事是办的真不妥,竟然让一个规规矩矩的小姑娘听了活春宫…… 他尴尬的拉着闻笛向大开的窗户走去,闻笛下意识跟着他亦步亦趋。 片刻,只见面前的男人不动了。抬头看去,因为有面具的遮挡,她看不清那男子的神色,只见他嘴巴开开合合,无声的说“抱紧我——“ 闻笛尴尬极了“……“ 她只得闭着眼勉强抱着柳逸尘,柳逸尘轻笑一声,不再犹豫从窗户一跃而下。 闻笛感觉到了难言的失重,让她很没有安全感,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柳逸尘。耳畔传来的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和柳逸尘的喘息声。 “咳。走吧,回去了。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单独行动了。出什么事了,十条命都不够你玩的。“头顶传来柳逸尘的声音。 闻笛眼睛睁开一条细缝观察西周,只见柳逸尘早已带着她远离了弦歌馆,在各种房顶跳来跳去。 “我心里有数的……“她小声的辩解道。 柳逸尘不再说话,过了片刻,闻笛也从刚开始的害怕紧张变得充满了好奇,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飞起来的感觉,让人新奇万分, 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体验,柳逸尘便将她放到了熟悉的地方, 城主府到了—— 闻笛依依不舍的下来,她还没有从刚刚飞翔的感觉中缓过来,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上,柳逸尘伸手将她捞起向她道别。 “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明天早上你会听到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就当是为前段日子没有保护好你赔罪了。“柳逸尘冲她神秘一笑。 闻笛突然无声拉住柳逸尘,柳逸尘回头不解的看着她。 “哦,没事,就是想说谢谢你,还有就是……注意安全。“闻笛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不好意思再停留,反而转身先柳逸尘一步离去了。 柳逸尘微笑着看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没想到小姑娘还挺傲娇,不就是想关心关心他嘛,居然还给自己弄害羞了。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渭城里出了个大新闻。 听说是韩家二少跟李府夫人在一起欢好被正巧路过来此玩乐的纨绔子弟们看了个正着。大家纷纷感叹韩二少品味重,毕竟以李夫人的年纪都能做韩栋他妈了,而韩栋也正好是李砚的好友。 现在更戏剧的是李夫人不干了,吵着闹着要让韩栋迎她入府,韩栋也不乐意。听说那日直接是撕破脸面,两人衣服都没穿好就差点厮打起来,周围人拉都拉不住。 这二人算是丢人丢透了,听说这八卦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大家都等着看好戏,毕竟这韩栋权倾一方,可李夫人在渭城经营数年也不是吃素的,何方权贵跟她这里都有点说不定道不明的关系和把柄。他们要是斗起来,这渭城可有乐子了。 听说跟韩栋不对付的人这几天逢他就问“李夫人“如何,成心膈应他。却也十分有效果,韩栋本来日日都是眠花宿柳吃酒玩乐的生活,这几日也不经常出现了。以前每次见他都是拽的二五八万,现在确是满脸郁色,脸黑的仿佛人人欠他钱一样。 大家暗中耻笑,谁能想到花丛老手也会翻车,被人逼到这程度呢。同时又有些佩服李夫人这个女人,真是将脸皮厚发挥到了极致,不让自己吃一点亏。 她到处堵韩栋,也不用强让他恼怒,只是一见他就叽叽歪歪的哭作一团。李夫人年纪大了,哭起来没有小姑娘的娇俏。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