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亮了 韦一刚把鞋子套进一只脚,胳肢窝就被一双大手捏住,然后整个身子忽悠忽悠两下,屁股蹲一下子跌在了一人宽广的肩头上。 韦一咧嘴一乐,嘿嘿笑,“爸爸!” 韦大头顶着儿子,邀功似的往媳妇儿那边蹭,“妹子,看我给你表演个降龙十八跳。” 韦一妈回头就看到自家老公扛着儿子在原地跳大神,儿子一只脚还光着,爹俩跟两个神经病似的哈哈哈笑个不停。她完全没抓到笑点,无动于衷地过去一巴掌朝某人的傻脑袋拍下去,“闹什么闹,赶紧把鞋给他穿上,我妈他们在楼上等着呢。” 韦大很忧伤,老婆是走小龙女路线的高冷妹子,得亏他自己是个人来疯,俩人才得以持续人类生命的大和谐。此刻大和谐的战果韦一同学坐在老爹的肩膀上,小手抓着他的头发,垂着头弯下腰跟老爹大眼瞪小眼,“爸爸,你为啥叫妈妈妹子?” “妹子就是妹子,有啥为啥的,你为啥叫韦一啊?” “因为你叫韦大。”韦一一板一眼地给他分析。 “哦,好像是那么回事儿,”韦大把儿子抓下来,蹲在地上给他穿鞋,“宝贝儿,知道这叫什么吗?”韦大戳他脚丫子。 “脚。” “不,这叫蹄子。” 韦一很不满,老爹明显是在侮辱他的智商,“我的是脚,你的才是蹄子。” “嘿,臭小子,啥意思。” “说你笨呗,猪似的,”韦一妈总算笑了,弯腰捏捏韦一的脸,“都会拐弯骂人了啊,我家小一就是聪明~” 韦一觉得等不靠谱老爹给他穿上另一只鞋他们今天都不用出门了,于是他弯下腰决定自力更生,“爸爸,你快点,外婆他们等着呢。” 韦一妈又是一巴掌拍到老公脑袋上,鄙视道,“看看,还没小一懂事。” 韦大挠着头嘿嘿乐,等韦一穿好鞋再次把他扛到肩膀上,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就出门了。 今天是韦一外公的六十大寿,韦一妈的娘家人头一回聚得这么齐整,他们家三个孩子,韦一妈是老二,上下两头一个大哥一个小妹,难得今天都来齐了。韦大是东北沈阳人,韦一妈是正宗的川妹子,俩人大学报到第一天就一拍即合,一毕业就扯了证生了娃,速度之快效率之高简直人神共愤。此刻韦一那个还在读研三的单身狗小姨看着俩人一言不合就秀恩爱,十分鄙视,“二姐你行了啊,不带你们这样大白天就虐狗的。” 韦大捏着韦一的脸玩儿,顺便帮媳妇儿择个菜,“我们这是言传身教呢,教我们家小一以后疼老婆,是吧小一?” 韦一踮着脚,小手费力够着水龙头帮妈妈洗土豆,忍着老爹的魔爪乖乖点头,“嗯,要跟爸爸一样疼老婆。” 小姨崩溃,俩人虐狗也就算了,小崽子也跟着补刀,生无可恋。韦一外婆在一旁哈哈笑,笑完了还不忘刺激小闺女一句,“玲儿你抓紧啊,别小一先给你带个侄媳妇儿回来啦。” 小姨鼓着腮帮子伐开心了,转头找自家老爹撒娇,“爸,他们都欺负老实人,帮我揍我姐!” 老爷子在一旁哈哈大笑,韦一妈无语地翻白眼,“关我啥事儿,切土豆也能躺枪。”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一起做了顿大餐,大蛋糕摆在了正中央,韦一给外公摆好蜡烛,把大皇冠给外公戴上,一本正经地说:“外公许愿!” 老爷子看着桌子边围着的一群人,感慨了一句:“你们都这么大了,我这当爹的也没啥心愿了。”说着又瞅了眼自家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儿,笑道,“那就小峰再给我添个孙子呗,别,孙女吧。” 韦一大舅挠挠头,憨笑道,“我努力,嘿嘿。” 一家子人说说笑笑,各自聊各家的趣事,时间很快就过了大半天。韦一在一边搭不上话有点儿无聊,蹲在大舅他们带来的一堆购物袋中间数东西玩儿,数着数着他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抓着一大摞票据过去找大舅妈,“舅妈,你们这个好像记错了呢。” 大舅妈愣了下,侧头看了看,“哪儿错啦?” 韦一指着购物单上的数字认真地说:“这瓶酒记错了,爸爸买过,一瓶269,不是329,它给你算多了。还有这个,我们家也在这个超市买菜的,这个芹菜的单价是两块,萝卜是一块八,红辣椒是四块五,土豆是……”韦一巴拉巴拉给她全掰扯完,最后总结一句:“这几个都不对,他们都给你记错了。” 小孩儿说得一本正经,对面的一排大人都是瞠目结舌,大舅妈回过神来赶忙说:“呃,是这样,这超市今天全场大减价,全都打八折,就那个酒是原价,可能你爸爸买的时候打折了……” “不是,你等等,”小姨赶忙说,“小一,这价签你全记得?” 韦一眨眨眼,点头,“差不多。” 小姨不信,随手指了指电视,这电视就是韦一妈给买的,“那个多钱你还记得吗?” “三千九百四十九。” “……那这个桌子呢?” “一百二十八。” “你、你身上那衣服呢?” “外衣四百零一,毛衣一百三十三。” “……”小姨目瞪口呆,猛地抓住自家二姐的胳膊,惊呆道,“我的妈哎,二姐你这是生了个天才呀,要成精啊这是!” 大舅也忍不住夸,“小一这是要有大出息啊!” 韦一妈骄傲地抬下巴,“他从小记性就好,最近报了个心算班,在那班里还是头几名呢。” 大舅妈瞅瞅自个儿老公,期待道,“是你家基因不?以后咱孩子也能这么聪明就好啦!” 韦一的呆大舅十分有压力地挠头,只好嘿嘿傻笑。于是众人一晚上的乐趣全都转移在了韦一身上,又让他背唐诗,又让算数字,最后恨不得给他颁个不可思议逆天奖,再上个电视,让全国人民都瞻仰一下自家小天才的尊容。韦一一晚上被这个抱一下被那个亲一下的,十分惶恐,暗想这群人咋突然魔怔了呢,太可怕了,尤其是外公,笑得跟朵花似的,都要裂开了。 众人笑闹了一晚上,外面正好下大雨,大家也不急着回家了,都打算在娘家挤一晚。韦一妈妈好久没和老太太聊天了,这一晚就挤到了自家爹妈的屋子里打算唠唠家常,另一间屋子给了小姨,韦一就跟老爹和大舅夫妻俩在客厅打地铺。他帮妈妈她们整理好被褥,等忙活完高高兴兴地窝进了老爸被子里,咧嘴笑道:“爸爸,外公今天好开心呢!” 韦大捏了捏他的耳朵,笑道:“当然啦,小一给他涨脸嘛。” “嘿嘿,今天真热闹,要是能天天这样就好啦。” “成啊,过几个月咱就去你奶奶家了,那儿更热闹!” “去奶奶家?真的吗?什么时候去呀?” 父子俩在被窝里嘀咕了半天,韦一总算有点困了,跟老爹打勾勾约定好了去奶奶家的时间才老老实实睡了过去。韦大把儿子抱紧了,在头顶亲了一下,也侧个身慢慢睡着了。 夜深人静,一家人渐渐睡熟,屋子里静谧无声,唯有钟表悄然而动的声音在夜色中静静回响。 滴答。 滴答,滴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缓慢走动的指针似乎轻轻地,晃了一下。 滴、滴答。 滴…… 突然地,墙面诡异地震动一瞬,墙壁上的钟表跟着咣当一响,而后猛地直直坠落下来! “啊呀!”小姨被那钟表狠狠砸醒,痛叫一声,“怎么回……” 可她没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话,背后的一整面墙壁突然猛烈震荡,而后一瞬间,轰然坍塌! “啊————!!” 凄厉的惨叫立刻惊醒了全屋子的人,可所有人都来不及喊出一句什么,就感到身下剧烈震颤,头顶的墙面也跟着片片开裂,而后毫无预兆地,骤然塌陷!! “地、地震了!!快跑……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韦一被一阵惨厉的叫声惊醒,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可黑夜中什么也看不见,心脏却被那些残酷的尖叫声吓得疯狂跳动。身体忽然被人抱起来,他死死抓住那人的衣领,惊慌地喊,“爸、爸爸……” 韦大抱紧了孩子竭力躲避不停坠落的砖瓦碎石,可根本无法完全避开,身体被狠狠砸中数次,痛得他险些站不起来。韦一听着耳边炸开的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吓得全身僵硬,眼眶本能地涌出泪来,“爸爸、妈妈……妈妈……!” 碎石落在身旁发出沉重的劈裂声响,地面突然猛地倾斜过去,整个楼层晃动着一片片坍塌坠落,韦一全身都抖得厉害,韦大忍着疼抱紧他,用尽全力站起身,在一阵阵的震荡中挣扎着往斜坡高处挪出几步,“小一别怕,我……唔!我、我们去找……找妈妈……” 父亲的声音急促而断续,韦一努力在黑夜中辨认他的轮廓,直到屋外闪过一片骇人的炸雷,韦一在惨白的雷光中终于看清了父亲混着血和泥的脸。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冻住,巨大的恐惧狠狠穿透了他幼小的心脏,他怕得全身都在抖,本能地立刻抱住父亲的肩膀,埋头在他颈边不敢直视那张鲜血淋漓的面孔。 目光穿过父亲的肩膀,韦一忽然猛地一僵,瞳孔凝滞一瞬,而后剧烈颤抖起来。 电闪雷鸣中,他看到一个分崩离析的尸体,没了手臂,半张脸被坍塌的墙壁砸得血肉模糊…… “舅、舅妈……”韦一喃喃念着,一双眼睛几乎要眦裂,“舅妈……舅妈!!” 他终于承受不住,哭叫着大喊起来,“妈妈!妈!!你在哪儿!妈妈!!” 韦大抱着哭喊的孩子拼命躲着碎石往亮处跑,可脚下的震荡太剧烈,他还没来得及跑出十步就被一阵猛烈的摇晃再次狠狠掀翻过去,韦一被整个甩出去,却落到了一个湿腻柔软的地方,他抖着身子低头,看到刚才还冲他呆笑的大舅此刻睁大眼睛空洞地瞪着他,一动不动的,直直看着他的方向。 韦一吓得慌忙滚落在地,落在一片血泊之中,连惊叫都忘了,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断裂了,让他只能这么木愣愣地坐着。 “小一……”韦大挣扎着站起身,再次抱起全身僵硬的孩子,他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身体也跟着狠狠一颤,那画面太过血腥残忍,让他也无法再忍耐下去,扯开嗓子大吼起来,“妹子!!你在哪儿啊!杨茜!!回我一句啊!!” 可身边除了雷声、坍塌声、惨叫声之外什么都没有,韦大抖着手抱着韦一,终于狠狠一咬牙,转身朝唯一没有塌陷的角落冲了过去。 忽然,脚步猛地一停,韦大颤抖着弯下腰去。 一片血红衣角,深深埋葬在了一整块的断壁之中。 “妈!妈妈!”韦一在他怀里大哭出声,“妈妈!” 韦大用尽全力把妻子从废墟中拖出来,隐约感觉到她还有呼吸,他呆了一呆,险些忍不住哭出声来。他立刻把她背上后背,几步冲到墙角,哑着声音说,“小一不要动,听我说。” “嗯……嗯……” “我们出不去了,现在出去会被砸死,”他深深喘息着,抱着孩子贴着墙壁努力站稳,“不要怕,我们不会有事,我们就在这里待着,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脚边仍旧剧烈摇动塌陷,韦一死死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忍住哽咽,“大舅、大舅妈他们……他们……” 韦大伸手盖住韦一的眼睛,颤声说,“别想,不要想,小一,闭上眼睛,什么都别看。” 又是一声巨响在身侧炸裂,韦一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在不住颤抖,他想忍耐,可根本无法忍耐,父亲宽广的肩膀勉强压抑着他心底巨大的恐慌,可眼前天崩地裂的惨烈画面,那一墙之隔的狂风暴雨,都让他怕得疯狂颤栗。抱着自己的怀抱虽然坚实,却也仍旧是僵硬冰冷,韦一趴在父亲怀里,闭上眼,颤着声费力地说,“爸爸,我好、好怕……” “不怕,乖,小一是男子汉,咱们不怕的,”韦大低头用力亲他的发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很快会有……” 可话音未落,忽然,头顶唯一完整的墙壁猛地震颤了一下,而后陡然砸落下来! “爸爸小心!!啊!!!” 那一瞬间韦一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袋狠狠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而后眼前骤然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韦一感觉到右半边脸火辣辣地疼,而被磕到的右脑整个都麻木了,让他足足茫然了一分钟才勉强想起什么,惊慌地抬起头来。 瞳孔狠狠一缩,而后剧烈颤动,那双血红的眼眶里蓦地涌上一层泪来。 “爸爸……” 眼前仍是父亲高大的身影,男人直挺挺跪在他身前,一身是血,而他背后是一片巨大的残垣断壁,土砾从开裂的缝隙里一颗颗地滚落,和着那人嘴角的血,蜿蜒着落进地上的一滩血水。 “小、小一,没事儿吧?”男人的身体一动不动,咬着牙死命支撑着,“别乱动,好像……落到底了,不震了……” “爸爸……”韦一颤着手握住男人垂在身侧不住流血的手掌,“你全身都是……都是血……” “没、没事儿,”韦大忍耐着咳嗽一声,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老爸多牛逼的人,放点儿血,啥、啥事儿没有……” 韦一再也说不出话,男人带血的笑容刺激得他本就疼痛的脑子更是痛苦不堪,他伸手死死按住剧痛的右脑,却垂头看到母亲半边身子埋在了废墟里,刚才还微微起伏的胸口此刻竟全无动静。韦一全身一僵,头痛更是剧烈,狭小的空间根本容不得他移动分毫,他瞪大眼睛看着,眼泪疯狂地沿着血淋淋的半张脸流淌下来。 “爸爸……”喉咙似乎被火炙烤着,每吐出一个字都痛得他止不住颤抖:“爸爸,妈妈她……她不动了……妈妈不动了……” 韦大逐渐僵硬的心跳猛地颤了一瞬,可他不能回头,他连看也不能看,他不敢动,他动了,韦一就保不住了。 “妈妈她……睡了,她总是睡得很早的……”韦大勉力笑着,脊背撑着千斤重的墙壁,咳着血一字字艰难地哄他,“小一不要看,闭上眼睛,一会儿……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 “爸……爸爸,我怕……我害怕……”韦一睁着大而空洞的眼睛,颤声喃喃,“大舅……大舅妈……小姨,他们……他们在看着我……爸爸……他们都在看着我……还有外公,外婆……” “不要看,小一闭上眼睛,不要看了。”韦大恨不得自己能有两倍宽的肩膀,能为身下瘦小的孩子挡去一切绝望:“小一乖,听爸爸的话,闭上眼睛好不好?” 韦一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他逼自己闭上眼,可黑夜中那一双双溅满血肉的瞳孔仍旧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脑子里,几乎要把他逼疯。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父亲山一般高大的身影牢牢笼盖着自己,眼前弥漫着大片大片的烟尘和灰土,血腥味在鼻息间越来越浓,可身上的人仍是用血肉之躯在这残垣断壁中为自己撑出方寸的一隅,他死死咬住唇,含着冰冷的血哑声低叫:“爸爸……我、我好冷……” 韦大挣扎着睁开眼,模糊地看到韦一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发声都很困难了,“小一,”他艰难地说着,努力扯着嘴角,“你要记着啊,爸爸和妈妈……都很爱你……” 韦一在黑夜中费力辨认父亲的轮廓,却只看到那人血肉模糊的,早已无法分辨的脸。 “所以……小一答应爸爸,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咱们老韦家……还指着你光耀……光耀门楣呢……可不能在这儿……翘辫子了……” 韦一已经冷得说不出话,他张了张嘴,挣扎着叫了一声爸爸。 韦大应了一句,韦一又努力地叫了一声,可男人却不说话了,没了回音。 韦一慢慢睁大眼,哆嗦着手小心翼翼地拽韦大的袖子,“爸爸……” 可男人已经闭上了眼,不再说话,却仍是死死支撑着身后的墙壁,一分一毫都没有颤动。 韦一感到身体的体温在一寸寸流失,他呆呆看着父亲沉寂的脸,看着身侧母亲埋没半边的身子,只觉得那些冰冷而绝望的画面正一丝一丝地抽剥着他的理智。右脑的疼痛逐渐麻木,身体也跟着一点点地没了知觉,那些画面像是烙印在了他的神经里,盘旋着深深坠落,而后碎裂在意识深处,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他用最后的力气小心翼翼地挪动,死死握紧了父亲那只垂在身侧的深可见骨的手掌。 晨曦的第一抹阳光,终于缓慢而迟滞地一寸寸攀爬在了血流成河的废墟之上,皲裂的大地如同被劈凿撕裂的疮疤,一片一片丑陋狰狞地伸展着,染着血与痛的绝望伸向看不到尽头的悲凉。 黑夜一寸一寸地散去。 终于,天亮了。 第2章 爸爸 “小一。” 韦一茫茫然睁开眼,看到父亲正笑着戳他的脸蛋儿,“小懒虫,还不起床啊。” 韦一呆呆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抹笑颜竟觉得心口撕裂一般地疼。 “小一快起来呀,早饭做了你最爱吃的椰子粥,再不起来要被你爸吃没啦!” 韦一慌忙回头,看到母亲掐着腰冲他微笑。身体忽然被父亲抱起来,韦一整个人趴在他怀里,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韦大抱着他走到妻子身边蹭了一下,“妹子,你别总在孩子面前损我,威严都要被你扫没啦。” 韦一妈翻个白眼,举着炒勺拍他脑袋,“你有个毛的威严,赶紧带小一吃饭,我们得出门了。” 韦一被父亲抱到餐桌,勺子递到手边的时候脑子都是蒙的,韦大看看他,弹了他脑门儿一下,“小子,发什么呆呢?” “爸爸……”韦一忽然放下勺子,几步冲到父亲面前,哽着声音大喊,“爸爸!” 韦大吓了一跳,赶忙弯腰抱住他,“干嘛呀这是?” “我、我梦到你……和妈妈……还有小姨他们……他们……”韦一颤抖着说着,抬手死死抓住父亲完好无损的手,“吓死、吓死我了……” 韦大失声笑了笑,把孩子抱回桌前低头亲了他一下,“好啦,做梦而已,别怕,”男人说着后退一步,笑道,“小一在这儿好好吃饭,爸爸妈妈出去一下,你在家要乖乖的哦。” “别、别走,”韦一看到父亲转身,吓得赶紧跳下椅子追过去,“不要走!” 可身子忽然被定住,动弹不得,周围温暖的日光忽然消散不见,眼前一下子黑下来,一丝光亮也没有。韦一惊恐地看着父亲越走越远,走到母亲身边,回头朝他招手。 “我们走啦,小一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啊。” “不、不要……”韦一瞪大眼睛,慌乱地大喊,“爸爸……妈妈……你们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啊!” 可那两人终于还是转过身,在黑夜中一点一点地消失了踪影,冰冷的夜幕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呼唤在绝望地回响,他朝着父母离开的方向伸出手,拼了命要追过去,却一步也动弹不得。他不知道自己呼喊了多久,挣扎了多久,只觉耳边朦朦胧胧地掠过许多奇怪的声响,在空茫的黑暗里一遍遍穿刺他的耳膜,他害怕地想抱住自己,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只有右脑钻心刺骨的疼痛提醒着他,他还活着,还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挣扎着呼吸着。 直到有个声音模糊地传来。 “不行,这孩子伤得太重了,就算醒过来也很难恢复了。” “还没找到吗?他家里人一个都没了?” “刚刚又来了一批人,没人领这孩子啊……” “他的脸也毁了……这根本没法认啊!” “还好命保住了,不过以后可能……唉。” “李院长,就是这个孩子,没人来领,这几天可能就要醒了。” “啊,这脸怎么……被砸坏的吗?” “嗯……不知道醒过来会怎么样,交给您院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哎,这么小,才五六岁吧,可怜啊……” 剧痛的身体似乎缓和了不少,那些纷繁的影像在脑子里狂乱地闪过,却又渐渐消散不见,韦一在黑暗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有天他忽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为什么要一动不动地守在这里呢? 是在……等谁吗? 可是……究竟在等谁呢? “小家伙,”那个有些熟悉了的温柔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李院长答应收你了,她人很好,那家福利院也很好,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喃喃的,韦一不由自主地低声开口,“爸爸……” 那声音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惊喜,“你能说话了?!”然后又渐渐远离,似乎急忙地跑走了,“小林!帮我看一下孩子,我马上回来!” 耳边又乱哄哄地吵闹了一会儿,眼前的黑暗也有些朦胧了,似乎有光透了进来,韦一感到沉重的呼吸渐渐变得轻缓,他费力地吸了几口气,一点点地,努力掀开了眼皮。 入眼的,是一个男人清俊的轮廓。 “果然醒了,”男人微微笑着,伸手探探他的额头,“不烧了,恢复得不错。” “骆医生,那我们走啦?”一旁护士模样的两个姑娘朝他挥手,“您可别再熬夜啦!” “知道了,小孩儿醒了,我也能早点回去了,”男人起身给她们开门,笑了笑,“最近辛苦了,明天下班请你们吃饭。” “哟,骆医生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不娶何撩,您再这么冲我们笑,小林可就彻底完蛋啦。” “喂!胡说什么呢!”一旁叫小林的护士赶紧拉过另一个,匆匆道别,“骆医生你别听她胡扯,我们……我们走了哈!”说罢砰地关上门逃窜了。 留在原地的男人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到病床边,弯下腰顺了顺小孩干燥的头发,“小家伙,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韦一呆呆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男人又问了他几句,小孩儿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神是直的,就那么目无焦距地盯着他。男人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皱了皱眉,然后抓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朝孩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哪,小家伙,这是几?” 韦一直愣愣的目光下意识朝那根手指头看过去,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张了张嘴。 男人眼中一喜,赶忙朝他晃晃手指,“来,告诉叔叔,这是几呀?” 小孩儿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像是想说话,却张着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男人目光晃了一晃,终于收回手,看着他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叔叔吗?” 韦一微微歪了下脑袋,目光仍是茫然,却忽然哑着声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来,“b……” 男人赶忙凑过去,“什么?” 上下嘴唇轻轻碰了一下,终于费力地说出一个字,“爸……” “啊?” “爸……爸……” 男人瞳孔一颤,心里微微疼了一下,不由地伸手握住小孩儿伤痕累累的手,轻声哄他,“我不是你爸爸,我是这里的医生,你可以叫我骆叔叔。” 小孩却是缓慢地摇摇头,固执地叫他,“爸、爸。” 男人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是叹了口气,弯腰给他提了提被子,站起身来,“你先好好休息,我该下班了,明天再来看你哦。” 可还没走出一步,衣服忽然被人拽住,男人回头,看到小孩子惊慌地瞪着眼睛,死死拽着他的衣角,手指头打着颤。男人抿了下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忍心,又坐回原位冲他笑笑,“好好,我不走,你别怕。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在这儿陪着你好不好?” 小孩儿像是没听懂,仍是死死抓着他的衣服,目光里全是恐慌,男人心里揪了一下,想到第一眼见到这孩子时那血淋淋的模样,心绪更是复杂,便俯身轻轻抱了抱他,安慰着说,“乖,睡吧,叔叔在这儿陪你,哪儿也不去了。” 被抱住的孩子呆了一呆,抓着衣角的手松开了,反倒是慢慢抓住了男人的手,一点点抓紧了。 男人直到小孩儿再次沉睡过去才准备离开,可要抽回手才发现被这孩子抓得太紧,根本抽不开,他盯着那干瘦的小手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叹了口气,拨了个电话过去。 “王妈,我是文轩……嗯,我还在医院,您给我送饭过来吧,还是那个病房。” 那边传来一个中年女人担心的声音,“二少爷,老爷最近心情不太好,您可别惹他生气啊。” 知道对方暗示什么,骆文轩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您放心吧,我就是照顾照顾他,这孩子一个家人都没了,怪可怜的。” 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骆文轩想了想,又给另一人打过去,“李院长,我是骆文轩……哦,就是之前和您说的那孩子,他今天醒了,只是……”顿了一顿,骆文轩有些犹豫,“好像……脑子的确是出了些问题……哦不是,有回应,能说话,就是反应有点慢……对,交流没问题的……好,那您明天过来?成,谢谢您啊。” 等对方承诺一定会过来,骆文轩松了口气,低头看着沉睡的孩子半晌,伸手轻轻给他拂开凌乱的发丝,“小家伙,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低头想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也不知道你姓什么,就起个小名吧,就叫……就叫小一怎么样?我得先教你认一下数字,就从一开始吧。” 小孩儿安安静静地睡着,听到他的轻声低语,抿了抿嘴巴,喃喃叫了一声,“爸爸。” 骆文轩笑笑,又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小孩丑陋狰狞的半边脸,然后趴在他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小一,晚安。” 天色逐渐暗了,月光透过窗户映照在韦一苍白的脸上,他似乎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又垂落下来,像是想哭,却又忍耐着慢慢平静下来。 第二天骆文轩睁眼的时候就看到韦一那似哭似笑的表情,那模样配着他那张毁了一半的脸,看着实在是有点难看。正心疼的时候,小孩子总算是醒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 骆文轩无奈,也懒得纠正了,抽回麻了一晚上的手笑道,“小一早上好。” 韦一歪歪头,像是有点儿茫然,骆文轩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微笑道,“哪,这是一,是个数字,也是小一的名字哦。” 韦一眨了眨眼睛,唔了一声,骆文轩笑笑,站起身来,“小一今天要见客人,是个老婆婆,见面了要打招呼,婆婆才会喜欢你,知道吗?” 韦一听得有点迷糊,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念了一句,“婆婆,打招呼。” “对对,就是婆婆,就是打个招呼,”骆文轩挺高兴,心想这孩子虽然傻里傻气的,倒是挺会抓重点,“小一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孩儿呆呆看他,仍是跟着念,“不舒服。” 骆文轩有点儿无语,敢情这家伙只是跟着念呢?看来不只是要教他认数字,要教的可多了。他扶他坐起来,让护士送来早饭,一边喂小孩儿一边说,“好吃吗?” “好吃。” 骆文轩闷声笑,也不知道小孩这句到底是跟着念呢还是真的好吃呢。 “骆医生,李院长来了。” 骆文轩点点头,最后给韦一喂了一口,“请她过来吧。” 没一会儿就来了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看着五十来岁,鬓发微白,目光很温和,她看到韦一坐在床上先是一愣,赶忙走快了两步,惊讶道,“这还好啊,当初听您说的,还以为这孩子要废掉了呢。” 骆文轩回答,“是啊,比我想象中好一些,能认人,就是反应有点慢。”说着他弯下腰朝韦一晃晃手指,“小一,这是几啊?” 韦一随着他摆动的手指歪了下脑袋,眼睛眨了眨,不确定地小声说,“一……” “嘿!”骆文轩惊喜地看他,“还真记住了!” 李院长在一旁笑道,“您这是给他起名字了?” “是啊,就起了个小名,让他自己好记一点,”骆文轩回头,看着李院长诚恳道,“以后就得麻烦您多照顾了。” “客气了,骆总每年给我们捐款那么多,二少您也经常来看孩子,我谢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哎,我爸也真是,能资助儿童福利院,怎么就不能让我领养他,他这样子被欺负怎么办……” “二少你年纪轻轻的,拖着个小孩子多不好看,骆总也是为了你好嘛,”李院长过来冲韦一笑了笑,“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一个月骆文轩天天陪着韦一,教他认数,教他认字,又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等到韦一身体完全康复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能完整说一句话了,不过仍是说得慢,也要反应半天才能回话,骆文轩有耐心等他回应,每次进步一点就奖励他一些好吃的,跟训练小狗狗似的。 “小一,十四前面是几啊?” 韦一习惯性歪了下头,伸出十根手指头数了半天,再抬头傻笑,“十三。” “答对啦,”骆文轩给他掰一瓣橘子,把孩子抱到腿上晃了晃,“不过昨天教过你了,四的前面都是三,不管是十四还是二十四,前面都是三哦。” “哦……”韦一嚼了嚼橘子,抬头看他,“二十三。” “嘿嘿,”骆文轩笑笑,低头亲了他头顶一下,“会抢答了,小一很聪明嘛。” “唔……嘿。” 韦一跟着傻笑,骆文轩把他抱起来,看着小孩儿半边纵横交错的脸,心里又是有些难受,不舍地说,“今天要走了,小一会想叔……爸爸吗?” 韦一好像没听懂,抓着男人的衣襟蹭了蹭,倒是跟着叫了一句,“爸爸。” 骆文轩抱着他沉默一会儿,终于是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没过多久,李院长开车来接孩子,韦一这一个来月经常看到她,所以被抱过去的时候没什么反应,还记着乖乖打招呼,“婆婆好。” “哎,小一好,”李院长把孩子往上提了提,回头看着有点沉默的骆文轩,安慰道,“二少有空就多来,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嗯……”骆文轩陪她把孩子带到车里,忍不住最后弯腰抱了抱他,然后逼自己直起身,关上了车门。 韦一看到一道玻璃隔绝了骆文轩,下意识抖了一下,抬手敲窗户,小声叫,“爸爸?” 骆文轩觉得眼眶有点酸涩,他咬着唇深吸口气,冲韦一招手微笑,“小一,自己要好好的啊,爸爸过几天就去看你。” “爸爸?”韦一有点没明白,只是本能觉得心慌,小心翼翼拍玻璃的手忍不住用了些力,“爸、爸爸……” 车子缓缓发动,韦一全身僵了一下,看着窗外渐渐远离的人,忽然扒在窗口大喊起来,“爸爸!爸爸!!” 可窗外的人终于再也看不见,他呆愣愣坐着,茫然地发着呆,双眼空洞洞的像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一旁开车的李院长看得心疼,轻声哄他,“小一,爸爸过几天就来看你了,别难过啊。” “十三……” “什么?” 小孩抬起头,目光仍是呆愣,只是忽然往后缩了缩,在座位上团成一小团,头埋在胳膊里喃喃说,“十三……二十三……三十三……四十三……” 李院长茫然地看着他,直到小孩眼睛里流下泪来,她才赶忙哄道,“小一别哭,乖,不哭啊……” 韦一虽然在哭,表情却是木然的,他抬头看着李院长,小声说,“小一都记住了。” “什么?” “都记住了……爸爸就不会不要我……吧?”他呆了一会儿,又低下头数,“十三,十四,十五……” 李院长一路揪着心,听他一遍遍从一数到一百,数错了就停下来发半天的呆,像是很内疚,握着拳头再次从一开始重头数,李院长在一旁看得实在难过,等到了地方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安慰地一遍遍拍他的脊背,“小一很厉害了,咱们慢慢数,不着急,爸爸马上就会来看你了,真的,很快就会来的。” 韦一趴在她怀里呆了好半天,过了很久慢慢抱住她的脖子,在她怀里抽噎着哭出声来。李院长见过太多放声大哭的孩子,可像韦一这样心里害怕难过,却不敢大声哭,只是抽噎着忍耐着哭泣的模样,看得她实在是心疼得一塌糊涂,一路都不舍得把他放下来,就这么一直抱着抱到了福利院里。 开铁门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看到她都立刻乖乖站好,一致地喊,“院长好!” 李院长挨个儿笑着叫一声,进楼的时候却听到有人急急喊她,“院长,你可算来了!” 是教小课的田老师,脸上急迫的表情看得李院长愣了下,“怎么了?” “莫绝把粱小天的耳朵咬断了!” “什么?!”李院长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又打架了?” “不知道啊,其他孩子都说是莫绝先动的手,说小天也没干什么,他就突然把人给打了……关键是那耳朵,完全咬掉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接上……我已经给他送医院了,小天都疼昏过去了……” 说话间两人匆匆走到大厅里,韦一此刻停了眼泪,本能觉得李院长心情很急躁,便乖乖趴在她怀里没说话。 大厅角落里正站着一个男孩子,看着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大,正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听训。 “不说话什么意思!我还冤枉你了?!”他对面站着一个男人,正气愤道,“其他人都说你先动手的,你还不承认?行,就算是粱小天先动手,你至于把人耳朵都咬断了?!我警告你莫绝,你再这么欺负其他小朋友,这里你也不用待了!出去要饭去吧!” 话音落地,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孩儿忽然抬起头,那双本该属于孩童的纯真无邪的眼睛,此刻阴沉地瞪着眼前的男人,连声音都发着冷,“要饭就要饭,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待着?” 韦一被他那目光吓得抖了一下,兴许是他害怕的情绪太明显,莫绝那双凌厉的眼睛忽然一转,盯着趴在李院长怀里的韦一看了半晌,不知又想到什么,朝他狠狠瞪了一眼。韦一被他瞪得脑仁都麻了,下意识往李院长怀里窝了窝,露出来的半个脑袋立刻藏起来,十分害怕地咽了口唾沫。 第3章 欺凌 “小赵你怎么说话呢。” 被点名的男人愣了下,赶紧回过头来,“院长。” 李院长叹了口气,走过去看着满脸冷漠的莫绝,无奈道,“莫绝你怎么又打架了?上次不是答应我不闹事了吗?” 莫绝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不吱声。 李院长又耐着性子问了几句,可小孩儿压根不搭理她,一旁的赵老师忍不住,骂了一句,“小狼崽子,不知好歹的。” 李院长朝他摆摆手打住他话头,说道,“小孩子不懂事,好好教育就好了,到底怎么回事咱们也不清楚,不要随便下定论。”说着她又回过头,朝莫绝严肃道,“不过不管因为什么,你把梁小天的耳朵咬断就太过分了,我会仔细调查这件事,你就在这里罚站两个小时,好好检讨一下自己错在哪儿了。” “我没错。”莫绝抬头看她,梗着脖子说。 小孩一双眼睛暗沉沉的,一点光亮都没有,李院长跟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是无可奈何,抱着韦一后退了一步,“总之你先站着,午饭时间到了才能走,知道吗?” “站就站,反正我没错。”莫绝冷哼一声,垂下头不再说话,赵老师实在想再教训他几句,但碍于李院长在场,只得瞪了这死小子一眼,愤懑地走了。 留下莫绝一个人在角落罚站,李院长抱着韦一离开大厅,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了最里侧的一间房间。本来福利院里的孤儿都是四个人一个屋子,因为韦一头脑不好,她就专门给他腾了一个储物间出来,只安排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跟他同住。那孩子叫霍逸,来这里半年多了,今年十一岁,是目前福利院里最大的孩子。霍逸性格外向爽朗,书念得也好,还很勤快懂事,在孩子群里很受欢迎,是个小老大。李院长之前就跟霍逸说过韦一的情况,也拜托他平时照顾韦一一下,霍逸自然是满口答应,保证自己一定会罩着他,让李院长放心。 此刻李院长推开门,正看到霍逸趴在床上翻书,听到动静他立刻回头,朝李院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院长你来啦!” 李院长回他一个笑容,把怀里的孩子放下来,牵着他的手走到霍逸边上,“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孩子,叫小一,没有姓,具体多大也不清楚,应该也就五六岁吧,看着比你小不少,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啊。” 霍逸立刻点头,看到怯生生往后躲的小孩儿噗嗤一乐,走过去弯下腰戳戳他的脸,“嘿,小姑娘似的,还害羞呢?” “是害怕吧……”李院长无奈,小心松开抓着韦一的手,嘱咐道,“他脑子反应慢,你要有点耐心,别瞎逗他,知道吗?” “知道啦,”霍逸过去蹲在韦一面前,仰头看他,“喂,我叫霍逸,你可以叫我霍哥,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老大,随便啦。” 韦一稍微往后缩了缩,眼睛却是眨巴两下,没那么怕了。 “那你们先聊会儿,我去医院看看梁小天……” 话没说完,霍逸却是一皱眉,站起身不快道,“院长,莫绝那家伙太过分了,上次把彭程打得好几天都上不了课,这次把小天的耳朵都给咬没了!我知道您人好看他可怜不忍心撵走他,可其他人的安全就不重要了吗?他莫绝凭什么这么嚣张啊!” 李院长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说,“我先去医院看看,这事儿我再查查……” “有什么好查的!小天就说了他一句,他就跟疯了似的把人往死里打,太过分了吧!” 李院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叹了口气,留下一句,“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小一,我先走了。” 霍逸立刻把李院长送出门,关门前还不放心地说了一句,“院长你别心软呀,不能一直留着他在这儿欺负大家啊!” 李院长脚步顿了一顿,没说话,默默地走了。霍逸直到看不到院长的背影了才关上门,回头看着屋子中央孤零零站着的、目光慌张的小家伙一眼,忽然走过去,俯视着他笑了一声,“嘿,还真是个傻子。” 韦一局促地后退了一步,呆呆想到“爸爸”教过他的那句“见人要打招呼”的话,便努力张张嘴,小心翼翼说了一句,“你、你好……” 霍逸抱起手臂,盯着他那半张鬼脸看了一会儿,忽然意味不明地撇撇嘴,指了指床下的一个脸盆,“喂,傻子,会洗东西不?” 韦一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那个脸盆呆了一会儿,然后又侧头看向霍逸,茫然地“啊?”了一声。 霍逸翻个白眼,过去把装着臭袜子的脸盘拎过来扔到他面前,用脚踢了踢,“洗东西,洗东西会不会?”见小孩儿还在发傻,他蹲下-身一把拽过韦一的手按进盆里,险些让小孩子摔了个跟头。 “疼……”韦一要抽回手,却被狠狠按着,那力道太大,让他本能地有些害怕,不敢乱动了。 “来,看我,”身前的大男孩又微微笑起来,韦一呆了下,歪了歪头,盯住他手上的袜子,“像这样,搓一下,懂不懂?你试试。” 韦一愣了一会儿,直到手里被塞进来一个袜子,他才笨手笨脚地学着对面的人用力搓了一下。 “哎,对了。”霍逸站起身,再次拎起脸盆,另一手拖着韦一往洗手间走,然后把一盆臭袜子丢到洗手池里,把盆扣在了地上。 “站上去。” 韦一又是反应了半天才乖乖站到盆上,然后小手被抓着按到一水池的袜子里,耳边是霍逸不耐烦的声音,“这样,把水打开,然后像刚才那样搓,还有这个,肥皂,往上面抹一下,继续搓,搓到干净为止,懂不懂?” 韦一听得有点乱,神色茫然,“不、不懂……” 霍逸十分不爽,拎起一只袜子匆匆示范了一遍,然后拎起来甩在韦一脸前,“看懂没?” 韦一被他不耐烦的语气吓得有点慌,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慌张地摇头,“还是不、不懂……” “哎我草,真他妈傻死了,”霍逸只好再拿个袜子,愤愤道,“再学不会我抽你啊!” 韦一吓得一哆嗦,赶忙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牢牢记着,脑子却压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要记这个东西。直到霍逸再次洗完,沉着脸问他,“记住没!” “记住、了!”韦一赶忙点头,伸手拿过一只袜子,却因为个子太矮,站在盆上还是要踮着脚才能够到水龙头,“我能……能洗。”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懂了,韦一洗得很是卖力,霍逸抱着手臂在一边看着,勉强点头,“嗯,差不多,就这么洗吧。”说着他便转身走了,留下一句,“都给我洗干净了啊,洗不干净我抽你。” 韦一嗯嗯地答应,洗得更认真了。 足足洗了半个钟头才把一盆袜子洗好,胳膊举得有点酸疼,韦一小心翼翼地从盆上跳下来,踮着脚抓洗手台上洗好的袜子。等抱了一坨湿袜子出来,就看到霍逸趴在床上翘着腿看着什么,韦一小心凑过去,小声说,“大哥、哥,洗好了。” 霍逸头也没回,随后指了指桌上的晾衣架,“都给挂上。” 韦一有点不懂“挂”是什么意思,不过没敢问,走过去盯着那个架子看了好半天,呆了一会儿,然后试探着伸手拿过一个,把一只袜子搭了上去。他歪着脑袋盯着那只袜子看了一会儿,似乎挺满意,傻乎乎笑了一下,然后一只只规规矩矩地把袜子挂了一排。 “啧,还不是特别傻,”霍逸回头瞅了一眼,总算起身把挂满袜子的晾衣架拎起来拿出门去,“我去挂袜子,你去把我床上那个裤子也洗了,听到没?” “嗯嗯。”韦一乖乖点头,过去把一条牛仔裤抱住,小步跑到洗手间,继续站在盆上开始洗裤子。所以等霍逸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孩儿呼哧带喘地费力搓裤脚,他靠着墙壁看了一会儿,切了一声,继续趴到床上看书去了。 等韦一洗完出来,霍逸瞅了眼小孩儿红通通的手,皱皱眉,忽然过去把他粗鲁地拽过来,把手按进了被子里,“这么捂一会儿,不红了再拿出来,院长来了你什么也不许说,敢告状我就打死你!” 韦一被他拽得一踉跄,脸差点撞上床架,他惊叫了一声,害怕地往后缩了一步,霍逸看得不爽,凶着脸吓唬他,“躲什么躲,我有那么可怕?” 韦一咽了口唾沫,不敢看他了,撅着屁股老老实实把手塞进被窝里捂着,他脑子虽然还是蒙的,心口却觉得很难受,眼眶都有些热了。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霍逸拉着他来到餐厅,一路上都随随便便拽着他的胳膊,到了老师面前却立刻表现出一副体贴备至的模样,韦一受宠若惊地看着喂到嘴里的饭,小心翼翼张口吃下去,黑溜溜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霍逸,心里那股难受的感觉瞬间就消散不见了。 “霍逸真是大哥哥呀,真贴心,”一位保育员阿姨过来摸摸霍逸的头,“阿姨今天带了两块巧克力,来,分给你们一人一个~” 霍逸扬着笑道谢,却把两块巧克力都给了韦一,心疼地说,“小一太可怜了,都给他吧。” 保育员阿姨更是欣慰,随口说了一句,“霍逸这么懂事,下次一定会被好人家带回家呢。” 霍逸目光颤了一瞬,嘴角却仍是笑着,乖乖点了点头。 等午饭吃完,老师和保育员都纷纷离开,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是自由活动时间,孩子们都会去后院里玩,霍逸被老师们拜托带着韦一一起玩,他自然是满口答应,乖巧地拉着韦一走了。 等大人们都走远了,霍逸脸上的微笑立刻消散,他拉着韦一到了后院,立刻就被一群孩子围在了中间。 “霍哥,这就是你要带的那个傻子?” “哎嘿,还真是个傻子,不会说话呀?” “傻也就算了,这也太丑了吧!” “妞妞你可别过去,这又傻又丑的,可别吓着你!” 韦一慌张地站在一群半大孩子中央,期间被几根手指狠狠戳了几下,戳得他很疼,却不敢出声,他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瞪大眼睛慌乱地四处张望,可老师和院长都不在,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吓得全身都僵了。 霍逸看他那副蠢样就来火,他装出一副好孩子的模样,不过就是为了讨大人们开心,好能早点被好人家收养,赶紧离来这鬼地方罢了,结果弄巧成拙摊上了这么一个傻子,东西本来就不多还要和他分享,凭什么呀?真是看他就烦。 “你们有谁不爱洗袜子就丢给他,别看他傻,洗东西还挺干净,”霍逸嗤笑一声,抬脚踢了下韦一的屁股,“是不是啊傻子,会洗袜子了是吧?” 韦一被踢得一踉跄,身子往前一扑眼看就要脸着地,他本能地闭上眼咬住嘴唇,结果胳膊忽然被人一拉,没摔倒,反倒是一下子跌进了一个同样瘦小的怀抱里。 韦一抬头,看到一张有点熟悉的脸。男孩子没看他,而是冷冷盯着眼前高了大半个头的霍逸,冷笑了一声,“欺负一个傻子算什么本事,霍逸,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第4章 我不傻 刚才还嚣张叫嚷的小屁孩儿们见到莫绝都立刻闭了嘴,集体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十分紧张,唯独霍逸扬着下巴冷哼一句,“我乐意,要你管?” 莫绝松开拉着韦一的手,不屑道,“你算老几?管你我还不如逗条狗。” “你再给我说一遍?!”霍逸踏前一步,恶狠狠道,“上次我是懒得和你动手,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打就打,有种你自己来,每次都叫一群人帮忙,要不要脸?” 不得不说莫绝的确有三秒种就把人惹火的天赋,霍逸被他两三句话气得七窍生烟,撸起袖子二货不说就朝对方扑了过去,莫绝闪身躲开,抬腿一个横扫就把对面高大的男孩子给掀了过去,没等霍逸挣扎着起身,他立刻抬脚踹到他肚子上,趁他吃痛的功夫拎起他的衣领,一膝盖又狠狠撞在他肋骨处,霍逸惨叫一声捂住肚子,莫绝却根本没给他反击的机会,再次一拳将他砸倒在地,彻底打得他站不起来了。 莫绝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的身形,身手却是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围观群众早已见怪不怪,都急急忙忙向后退出几步,直到霍逸忍无可忍,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看个屁!都他妈给我上!” 几个和霍逸关系好的孩子犹豫了下,终于大着胆子冲上去,几个人一起把压坐在霍逸身上的莫绝给推了出去,莫绝狠狠摔在地上,其余人总算大了胆子,立刻围过来对他拳打脚踢。 “叫你打小天!我们给他报仇!” “打架厉害了不起?我们今天打死你!” “你们看啥呢!都过来打他呀!” 莫绝刚开始还能勉强支起身子,后来人多了再也撑不住,干脆放弃了抵抗,抱着头咬牙挨揍。霍逸踢得最狠,几次都差点踢到他下-身上,莫绝蜷着身子闷哼一声,黑漆漆的眼睛在缝隙里死死瞪着周围,哑着声骂,“你们……咳咳!你们都给我等着!等哪个落单了我就……唔!我就打死你们!” “你打啊!反正你也呆不了几天了,院长已经放弃你了,说不定明天你就滚蛋了!”霍逸又狠狠踢了一脚,踩着莫绝的胸口冷笑道,“你小子给我看清楚了,谁才是这儿的老大!不听话就给我滚!否则……” 话没说完,忽然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下子扑在莫绝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别、别打……他。”韦一挡在莫绝身前,心里很急,话却说不利索,“他……再打……再打就坏了……” “哈哈,坏了,坏哪儿了啊?”霍逸简直想笑,这个傻逼玩意儿,话也说不明白还敢管闲事,吃饱了撑的? “给我一起揍!” 身上立刻落下数不清的拳脚,韦一仍是没松手,紧紧抱着莫绝,颤着声说,“你、你别怕……” “怕个屁!”莫绝愣住的神情总算消散,此刻瞪着韦一没好气道,“放开我,你个二傻子!” 韦一听到傻字呆了一下,像是有点难过,抿着唇没再说话,一双小手却还是紧紧抱着他,还时不时埋在他肩膀上咳嗽一声。莫绝用力推他也推不开,感觉到小孩子的气息因为疼痛而开始急促,他皱紧了眉,终于下了狠心一脚踢开韦一,然后趁其他人愣了一瞬的功夫扑到霍逸身上,狠狠一拳把他打倒,然后骑上去朝他脸上一顿猛揍。 周围人总算回过神来,赶忙围过去要把他拉开,可小孩儿像是黏在了霍逸身上,怎么都拉不开,下手还重得要命,没一会儿就把霍逸打出了两行鼻血。众人惊得赶忙再次踢打他,想把他踢下去,可莫绝压根像是感觉不到疼,疯了似的朝霍逸挥拳头,边打边恶狠狠地骂,“你们打啊!继续打!你们打我一下我就打他十下,我他妈今天打死他!” 众人被他周身的煞气惊到,纷纷收回手后撤一步,莫绝却仍是不管不顾地狠揍,竟硬生生把霍逸给打晕了。一个女孩看着实在是害怕,赶忙转头跑去找老师,而其他人根本不敢再接近他,纷纷后退几步惊慌地看着,只有韦一捂着被莫绝踹疼的肚子颤巍巍过去,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拉住了他狠狠用力的手臂。 莫绝刚要甩开手,瞥眼看到是韦一,眉头一皱,抽回手恶狠狠骂了一个字,“滚!” 韦一赶忙又抱住他的胳膊,却根本拉不动他,还被小孩无情地一胳膊肘撞在了肋骨上,撞得整个人啪叽一声摔到地上,屁股都摔疼了。 莫绝不耐烦地侧头瞪他,“叫你滚听到没!再过来连你一起揍!” “你别……别打了,”韦一喘着气,撑起身子再次凑过去,“他都……都流血了,不能打……了。” “关你屁事!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他!” 莫绝不再看他,转头就要继续揍,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风声,然后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掀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莫绝你是不是疯了!”赵老师气急败坏地把地上晕倒的霍逸横抱起来,“你是想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打进医院是不是?!”说着还不解气,他抬脚把刚刚爬起来的孩子又踹倒在地,愤懑骂道,“那么爱打架滚出去打!这儿不需要你这样的小流氓!”说罢也没看他反应,匆匆抱着霍逸走了。 其他人更是不敢留,立刻作鸟兽散,偌大的后院里只剩下沉着脸目光阴狠的莫绝,和另一个木愣愣站着没反应过来的韦一。 莫绝抬手擦了下被打出来的鼻血,看着手指上的血迹眯了下眼睛,然后随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冷冷哼了一声。韦一看他一身冷厉的模样不敢接近,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莫绝却是忽然瞪着他走过来,半路还侧头呸了一声吐出了一口血痰。 韦一看他虎虎生风的模样更是害怕,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却想不到要跑,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活像个愚蠢的傻兔子。 莫绝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抬起下巴斜视他,“喂,傻子。” 韦一咽了口唾沫,没敢吱声。 “叫你呢,说话!” “说、说什……么?” “刚才谢了,”莫绝冷着脸说着,压根儿不像道谢,看着更像是讨债的,“还有,脑子不好使就别乱出头,省得哪天被他们玩儿死都不知道。” 韦一呆了一下,一双黑眸直直盯着他,莫绝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故意凶他,“看什么看!” 韦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家伙说话粗声粗气的,脸上也凶巴巴的,可莫名其妙,他觉得这个人好像是在……关心他? “你疼不……疼?”韦一小心凑过去一步,伸手想碰他开裂的嘴角,“我去……找爸爸,他会、会止血。” 莫绝刚要打掉他的手,听到他的话一愣,皱起眉来,“你有爸爸?” 韦一眨眨眼,忽然笑了,“有!” “……你有爸爸来这里干什么,找你爸去啊!” 韦一的笑容僵了一下,半晌抿着唇垂下头,小声说,“他不要……我了。” 莫绝目光颤了一瞬,看着眼前这傻家伙伤痕累累的半张脸,忽然问,“你的脸怎么搞的。” 韦一抬起头,茫然地歪了下脑袋。 “你右脸上的伤,”莫绝伸手抓住他的下巴拧过来左右看了看,“被人打的?不太像……” 韦一好半天才明白他问的是自己的脸,表情更茫然了,“一直就……就这样,本来就这样。” “怎么可能本来……”莫绝话音一顿,忽然看到他右脑脑后有两条长长的蜈蚣模样的伤疤,看着刚刚愈合没多久,应该是手术缝合的痕迹。他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痕,又看看眼前呆愣愣的小孩儿,不确定地问,“你是因为这个伤才傻了的?” “我、我……”韦一捏着拳头,咬着嘴唇费力说。 “你啥?” “我……我不傻。”韦一抿着唇,再次强调,“爸爸说,说我不傻!” “哈!你爸说的话你也信?”莫绝被这傻家伙逗乐了,“我还说你是天才呢,你信不信我啊?” “真、真的!”韦一努力解释,“爸爸说的,是真的!爸爸对我很、很好!” “对你好能把你送到这儿来?”莫绝嗤笑一声,放开他的下巴,“真是个傻瓜,被卖了还帮人说话,活该被欺负。” 他也懒得跟这笨蛋多说,抬袖子擦擦嘴角的血准备走人,结果后屁股一路跟着那个傻家伙,不停解释他爸真的是个好人,听得莫绝直翻白眼,喘气都粗了。自己也真是有病,跟一个傻瓜说什么话呢?这下好了吧,还赖上自己了,甩都甩不掉,真是烦死了! “唉我去我知道了!你能不能给我闭嘴啊!”莫绝推宿舍门的时候回头瞪他,“你再磨叨我一句,我揍你啊!” 韦一赶紧后退一步,最后一次强调,“爸爸没骗我,我……不傻!真的!” 哎哟我的祖宗! 莫绝赶紧开门进屋,把某个唐僧隔绝在外,真是脑仁都要炸了。 屋外的人也不知道走没走,他也没心思想,一头栽在床上,浑身都疼得要散架。这屋子里本来还有三个人的,结果他来之后的三个月里陆续全被调走了,莫绝觉得可笑,刚来时候那三个混蛋一起合伙欺负他,结果被他打趴了,却反而告他欺负人,老师们也是一群傻缺,看谁惨就信谁,梁小天也是,霍逸也是,明明是他们先挑衅自己的,结果就因为自己打赢了反而成了罪人了。更可笑的是,那些蠢大人就这么干脆给他贴上了危险分子的标签,连宿舍都给搬空了,搞得这里就像个关着一头凶兽的监牢似的。 莫绝早知道霍逸他们看自己不顺眼,想尽办法惹怒自己,就等着院长最后看不下去把他撵出去。不过……切!出去就出去,爸妈都不要我了,我还指着你们这些外人在乎我?大不了出去翻翻垃圾桶找吃的,随便找个桥洞睡一觉,又不是没干过,有什么好怕的! 莫绝咬紧嘴唇,翻身压住被打疼的肋骨,觉得口腔里被打破的地方疼得要命,忍不住吸吸鼻子把身子蜷了起来。正疼得烦躁的时候,大门被人小心敲了敲,莫绝懒得搭理,反正也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准备,就当是最后在这儿睡一觉,懒得管了。 可门外却响起某个今天已经完全听腻了的声音。 “你还……在吗?” 废话!我不在我还能飞出去吗! 莫绝翻白眼,这一卡一顿的声音一听就是那傻家伙的。 “干吗!”莫绝没好气地喊。 “爸爸……给、了我一个包包,”韦一那个急死人的慢吞吞的小嗓音透过来,“里面有……可以,止血的。” 莫绝忽然没说话,只是歪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你……伤得也、好重的,我给你……给你涂一点点……你把门,开了……可以吗?” 莫绝盯着那扇门看了好半天,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奇怪,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点热,又有点酸,又有点茫然。 “你、在不……在呀?” 莫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回过神的时候身子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呆了一会儿,瞪着门把手看了好半天,忽然咬了咬嘴唇,抬手按开了门锁。 “哎!你在!”韦一高兴地捧着怀里的东西朝他拱了拱,“这些,可以用!” “你……”莫绝皱眉瞪着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韦一眨巴着眼睛,看他没拒绝自己,心里更高兴了,笑着说,“我给你……” 可话没说完,头顶忽然响起一个男人冷冽的声音,“莫绝,你给我出来!” 第5章 告状 莫绝微微眯了下眼睛,抬起头果然看到赵老师怒火冲天的脸,他心里冷笑,讲出口的话更是嚣张,“干吗?有事儿?” “你还挺得意是吧?”赵老师掐住他的胳膊,猛地把人拖出来,“院长回来了,跟我去见她!” 莫绝想甩开他的手,可赵老师毕竟是个大人,比霍逸他们力气大得多,他挣扎半天也甩不开,干脆也就不反抗了,倔着脸扬着下把走了一路。全身的伤口疼得要命,莫绝忍耐着让自己不出声,也就没注意到身后那个抱着瓶瓶罐罐愣愣跟着他们的小家伙。 到了院长室被赵老师一把甩开,莫绝捏了捏被拽痛的手腕,一脸无所谓地站着,李院长起身过来,看着小孩儿面无表情的脸,心绪十分复杂,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合适。 “你……”李院长犹豫着,试探说,“莫绝,刚才我们讨论了一下,可能……” “要我走是吧?”莫绝冷淡地说着,看着愣住的李院长冷笑一声,“走就走,你当初就不该把我带过来。” 李院长听得心里难受,可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你为什么总是……总是和人打架呢?你看看你来了这儿三个月,打了多少人了?就不能……” “我说过很多次,不是我打他们,是他们打我,打不过我就告状,就这么简单。” “臭小子你还拽上了?!”赵老师忍无可忍,一把拉过他怒道,“他们都很稀罕你是吧?都愿意找你茬是吧?怎么别人不打偏偏就只打你呢!你当我们傻啊?” “你才知道你傻么?”莫绝看着气得脸色发青的赵老师,勾起嘴角讽刺地说。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李院长拉开赵老师,忍耐着问道,“莫绝,你就是不打算改了是吗?” “我有什么好改的?任他们打不反抗么?” “你……”李院长微微吸了口气,语气不由地也重了,“赵老师说得也有道理,他们怎么就总找你麻烦呢?你就不从自己身上找……” 莫绝听得厌烦,懒得再解释了,“反正是他们先欺负人,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不就是想撵我走吗?走就走呗。” 李院长默了好一会儿,试图最后让他有丝悔改,“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梁小天他们也就算了,霍逸怎么会欺负你?他对大家一直都很友好,你应该自己想一下……“ “呵呵,”莫绝呵呵她一脸,懒得多说了,“就这么回事,不信算了,”他漠然地转过身,冷声说,“这三个月你对我还不错,谢了。” 说罢再无留恋地开门走了。 “莫绝!”李院长还想再说什么,小孩却是头也不回地立刻走了,她站在原地僵了片刻,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听门外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小、小哥哥!” 李院长一愣,抬头看到韦一竟然在门外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此刻竟摇摇摆摆地跟着莫绝后屁股跑了。李院长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抱住他,生怕莫绝再次暴起把他也给揍了,结果小孩子在怀里很不老实,伸着手推她的胳膊,朝着莫绝的背影又喊了一声,“小哥哥!” 前方男孩的脚步顿了一顿,没动,不知想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又迈步走了。韦一急得要命,回头对李院长喊,“婆婆,小哥哥有伤,涂药……” 李院长愣了下,这才注意到他抱着一堆罐子,好像是骆医生在他走之前塞给他的外伤药。 “你这是干什么?” 韦一眼看莫绝越走越远,急了,费力地组织语言,“今天大哥哥踢我,我……我倒了,又没倒……小哥哥救了……救了我。” 李院长一愣,没反应过来。 “可是他们打……打小哥哥,可是打……没打过!”韦一不自觉挺了挺胸脯,好像还挺自豪,“然后……我拿药,我要给小哥哥涂药……他受伤了,流、流血了……” 李院长惊讶地看着他,不确定地问,“你说的大哥哥是谁?” “大哥哥……”韦一呆了下,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那个……大大的,很高的……让我洗、洗袜子的!” 李院长更蒙了,下意识抬眼,却看到刚才还走远了的莫绝此刻走了回来,正站在她对面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李院长莫名觉得有点儿尴尬,咳嗽了一声,莫绝却是挑衅道,“他说的信吧?傻瓜可不会说谎。” “我不、不傻!”韦一再次强调。 莫绝嘴角抽了一抽,真想给丫一棒槌。 李院长将信将疑,抱着韦一往上提了提,“小一,不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吧?” 我靠!莫绝心里翻白眼。 “教……什么呀?”韦一歪脑袋一脸茫然。 李院长皱起眉,一旁的赵老师也很惊诧,他对莫绝的确是有偏见,不过也实在是因为这家伙几次都把别的孩子打得鲜血淋漓的,他气不过才对这孩子比较刻薄,可是……难道搞错了? “你们不信的话,我倒有个办法。”莫绝挑挑眉,瞅了眼前这傻帽一眼,“我听说你把他和霍逸安排在一个宿舍了?” “……嗯。”李院长不由地抱紧了韦一。 “霍逸今晚会回来吧?” “他……已经回来了,在医院包扎时候就醒了,现在应该在宿舍。” “哦,”莫绝眯着眼,嘴角忽然噙起一丝玩味的笑,“那可就好玩儿了。” ***** 霍逸愤懑地躺在床上,捂着被踹青了的肚子,心里大骂:莫绝你个小兔崽子,等老子找到机会一定给你丫开瓢儿!还有那个臭傻逼,竟然敢帮着那小崽子!等你回来的,老子搞不死你! 正愤愤不平的时候,门被人小心敲了敲,霍逸烦躁地回头,听到门外响起韦一怯生生的声音,“大哥哥,我回……来了。” 来得真是时候! 霍逸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几步就跑过去给韦一开了门,没等他说什么就把小孩拉进屋,反脚踹上房门就开始回头骂,“你真是胆儿肥了啊!今天还敢护着莫绝那小畜生!找死是不是!” 韦一惊呆地看着他,被他狰狞的面色吓到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直站在原地愣愣看着他。霍逸用力一甩就把小孩儿掀翻在地,骑上去扬起拳头怒道,“我今天就给你个教训!敢跟莫绝一起玩儿?我打死你!” 韦一总算想起要反抗,瞪着绿豆大的眼睛,挣扎着啊啊嘶喊起来,霍逸哪会管他,看他这惊恐的模样反倒更是爽快,举起拳头就朝他的肚子狠狠砸了下去。 忽然,门锁咔哒一响,霍逸硬生生停住动作,赶忙起身把韦一拉了起来。 门被推开,赵老师和李院长站在外面,霍逸暗舒口气,心想果然是他们来查寝了,还好自己停得快。他立刻露出笑容,拉着韦一打招呼,“院长好!赵老师好!” 赵老师瞪着眼睛难以置信,一旁的李院长更是面色复杂,却一句话也没说,走过去把韦一抱起来,不发一语地转身走了。霍逸终于觉得不对劲,疑惑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赵老师?” 赵老师咬了咬牙,回头朝暗处喊了一声,“莫绝,过来!” 霍逸一惊,直到莫绝从拐角处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他才终于醒悟过来怎么回事,顿时就傻住了。 “哟,乖宝宝吓傻了,”莫绝幸灾乐祸地在一旁抱起手臂,“啧啧,我好怕啊,你要是哭了我是不是又要挨骂了?” 赵老师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勉强压抑怒气说道,“莫绝说今天是你们先欺负小一的,后来也是你们先打他的。” “不、不是!”霍逸顿时红了眼眶,一脸委屈地辩解,“他骗人的!我刚才……刚才是逗小一玩的!我就是想逗他一下……” “闭嘴!你拿我当傻子呢!” 莫绝哼笑一声,心里暗想,可不就是么。 赵老师被他笑得更尴尬,怒火立刻转移到霍逸身上,“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孩子,我算看走眼了!明天来的领养家庭推荐名单没你的份了,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霍逸委屈可怜的表情蓦地一僵,整个人突然呆住了,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匆忙跑过去抓住赵老师的衣袖急迫地说,“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这样,您别讨厌我,我一定……一定会改!” 赵老师平时还挺喜欢霍逸的,这孩子是福利院里书念得最好的,长得也浓眉大眼很好看,经常会帮着老师做这做哪,看起来也很懂事,只不过因为年纪太大错过了最好的收养时间,快两年了也没有领养家庭想要他,一般五岁到八岁的孩子最受欢迎,像他这样已经有了自己思考模式的孩子,很少有家庭想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赵老师知道霍逸平时是很努力地在讨好每一个老师和保育员,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就因为想早点能有一个家,他挺可怜这孩子的,平日也比较疼他,只是没想到他背着大人的时候竟会这么恶毒,这么小就知道戴着两个面具活着,长大了还得了啊? 他心思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狠心说,“这次就当给你个教训,这个月来领养的家庭都不会推荐你,你要是再欺负其他小朋友,以后就永远没机会了,知道了吗!” 霍逸愣愣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垂下头,死死捏紧了拳头。 莫绝本是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看到他握紧拳头微微颤抖的模样,忽然不想再看下去,转头走了,“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去睡了,哦对了赵老师,我是不是不用走了?” 赵老师咳了一声,粗声粗气地嗯了一声,莫绝鼻子里哼气,高贵冷艳地两手插兜转身回屋,心情却分外畅快,恨不得冲到院外大吼一声:真特么的爽爆了! 第6章 佛珠 第二天果然来了一对夫妻,那妻子看起来非常喜欢小孩子,在李院长推荐的几张照片里挑来选去,选了两个孩子出来,一男一女,想要见见真人。 这一天福利院里出奇地安静,午休时间也没人去后院玩,都乖乖坐在小教室里低头认真看书,小夫妻俩本来站在走廊里等李院长叫出来那两个挑中的孩子,结果那妻子随意往教室里一瞄,忽然就变了主意,朝李院长喊了一声,“院长,那个小孩带出来我看一下呗。” 李院长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闻言有点尴尬,安抚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回头朝被点名的男孩招招手,“谭青,来。” 谭青一愣,眼睛瞪得老大,回神后急忙跳下椅子,急匆匆跑了出来,他似乎察觉出是那个年轻女人叫他出来的,忽然挤到另两个孩子前面,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甜甜地说,“阿姨好,叔叔好。” 他身后的两个孩子局促地往后退了退,小女孩抓紧了李院长的手,嘴巴咬得都发白了。李院长虽然心疼,却也没办法,勉强笑道,“这个孩子叫谭青,刚过六岁,来这儿刚刚两个月,是挺……挺好看的,平时功课也好,比较喜欢画画。” “喜欢画画?”女人惊喜地回头看向丈夫,“他也喜欢画画呀!” 一旁的男人看起来也很高兴,弯下腰冲着孩子微笑,“真巧,你妈妈就是个画家。” 这话说出来就是决定要这孩子了,李院长低头看到刚被牵过来的两个小孩都是低着头沉默,缩着肩膀像是想躲在她身后,她叹了口气,蹲下-身朝俩小孩儿笑笑,摸摸他们的脑袋柔声说,“你们俩先回教室好不好?一会儿给你们买好吃的,嗯?” 俩孩子立刻点头,都是急忙忙地跑回了屋子,对面的夫妻也没有在意,牵起谭青的手笑道,“院长,就这个孩子了,接下来怎么办手续?” 李院长看到谭青眼中极力压抑的兴奋,心里又是叹了口气,笑道,“二位跟我来吧。” 等门外的人彻底走远了,刚才还死寂一片的教室里终于有了些响动。 “妞妞……你别哭啊……”另一个女孩子慌忙抱住她,“没事没事,还有下次机会呢!你看你至少被带出去了呀,下次一定没问题的!” “是啊妞妞,你这么漂亮,一定能等到爸爸妈妈的!” “阿杰,你、你要不哭出来吧……” “哎,让他蹲会儿吧,他心里难受。” 教室里的气氛一时十分悲伤,也就只有这时候孩子们异常团结,每一次期待又落空的无助感让他们分外清晰地意识到,这里的所有人,不管年纪多大,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没有家的,孤苦无依的孤儿。他们每个人都迫切地渴望一个家庭,想有一个家,想有两个可以叫爸爸妈妈的人,那两人可以不用对他们太好,只要偶尔能抱抱他们,能叫一叫他们的名字,能对他们笑一笑,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幸福了。 可他们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那可贵而奢侈的幸福却总是那么遥不可及,明明差一点就要抓到,却总是从指缝里溜走,留下他们继续无望地等待那个看似永远无法降临的美梦。 傍晚时候小课都结束,李院长办好了所有领养手续,眼看着谭青被带上了那夫妻俩的车。上车的时候,她看到小孩那双黑亮的瞳孔都是颤抖的,她笑着朝他挥手,衷心说了一句,“谭青,祝你幸福啊。” 谭青在车里看着她,眼眶有些红,用力点头用口型比了两个字:谢谢。 李院长目送那辆车子走远,回头看向被血色夕阳笼罩着的偌大庭院,她站在铁门边,看到大楼前的台阶上正坐着一个瘦削的男孩子,夕阳凄红的余晖洒在他单薄的肩头上,显得那道瘦弱身影越发孤独可怜。一旁替她照顾韦一的田老师抱着孩子走过来,低声说,“院长,霍逸坐那儿一下午了。” 李院长静静看着远处呆坐着的霍逸,男孩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那辆车子消失的方向,过了很久又将手臂叠在膝盖上,默默地垂下了头。 “这里的每个孩子,和外面都不一样,”李院长从她手里抱过韦一,叹息道,“他们很没有安全感,心里很阴暗,却也很单纯,”她顿了一顿,看着韦一愣愣的模样,心疼道,“这个孩子……可能一辈子走不出这里了,我要是哪天走了,不知道谁还能继续照顾他。” 韦一像是意识到院长说的是他,回过头看了看她,冲她露出一个傻笑,“婆婆。” “哎,小一乖,”李院长也笑笑,把他往上提了提,“小一昨晚睡得好吗?” “好,”韦一抱住她的脖子蹭了蹭,“婆婆暖和。” 李院长轻笑一声,摸摸他的脑袋,“那先和婆婆一起住吧,等你大些了再搬出去。” 韦一歪头看着她,也不知道听懂没,仍是咧着嘴傻乐,“一起住~” 李院长和田老师道了别,抱着韦一准备回屋,经过霍逸身边的时候,男孩子忽然抖了一下,慌忙抬头和她打招呼,“院长好!” 李院长看看他,朝他温柔笑了笑,“回去吧,别着凉了。” “院长,我昨天……对不起,您别讨厌我。” 李院长摇摇头,伸手摸摸少年的脑袋,“没事,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要再欺负别人了,知道吗?” “嗯……” 又安慰了霍逸一会儿,李院长抱着韦一走了,往宿舍回去的路上,韦一忽然喃喃说了一句,“婆婆,大哥哥……不高兴呢。” “小一能看出来?” “嗯……”韦一抱着她问,“为什么……不高兴?” “他啊……在等爸爸妈妈,没等到,所以有点难过。” “爸爸、妈妈?” “嗯,是啊,”李院长进了屋,把孩子放到床上,蹲下来平视他,“说起来,你爸爸明天要来了呢。” 韦一愣了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惊喜得一下子跳到了地上,“爸爸来!” “对,爸爸要来啦,”李院长笑笑,揉揉小孩儿的脑袋瓜,“小一今天学会什么东西没有?有什么要给爸爸看的吗?” 韦一眨巴着眼睛,努力说,“有!鹅!” 李院长坐在他边上,笑道,“学鹅啦?” “鹅鹅鹅!” “哈哈,”李院长被他逗笑了,“明天就给爸爸背鹅鹅鹅,爸爸肯定很高兴。” “好!” 韦一一整晚都十分兴奋,脑子里背了七八十遍的鹅鹅鹅,最后用他那个傻脑袋都背到滚瓜乱熟了才安心睡下。第二天他十分紧张,上小课的时候根本心不在焉,赵老师对他压根没要求,只不过看他屁股长钉了似的瞎扑腾,仍是非常无语地翻了几个白眼。 等小课结束,赵老师拍了拍黑板,大声说,“都注意了注意了啊!” 这帮孩子最怕他了,下了课都没人敢动,立刻乖乖看黑板。 “咱附近的那个动物园里跑出去了一条狼,虽然已经派人来抓了,但还是没找到,这几天大家都不要出铁门,就在后院里玩,老师们也会把铁门都锁起来,大家一步都不许出去,听懂了吗!” 小孩子们自然是齐声回答听懂了,赵老师又连着强调了好几遍,确保所有小孩儿都记在心里了才放心地离开。下了课就是午饭时间,所有人一哄而散,只有韦一一动不动地坐着,还扒在窗口直直盯着铁门看,莫绝经过他的时候觉得纳闷儿,下意识朝那边看过去,啥也没有,便疑惑地问了句,“你看啥哪?” 韦一一看是前几天救过自己的小哥哥,咧嘴一笑,回答,“爸爸!” “啊?” “爸爸来,今天!” 莫绝更稀奇了,这家伙还真有个爸爸?有爸爸还把他丢在这里,什么人哪!这傻瓜也是,都不要他了还这么惦记着,真不愧是个傻子。 莫绝切了一声,懒得再搭理他,自顾自吃饭去了。结果饭吃到一半,忽然响起一个孩子兴奋的喊声,“骆叔叔来啦!” 所有人都是一愣,下一秒全都扔下饭碗急匆匆跑了出去,就连莫绝都停了筷子,犹豫着跳下了椅子。果然,一出门就看到那个男人被一群小崽子簇拥着,男人脸上仍是那么好看温柔的笑容,莫绝抿了下唇,也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 “骆叔叔!我今天学九九乘法表啦!” “骆叔叔你上次教我的唐诗我背下来了,一会儿背给你听!” 骆文轩笑着挨个儿回应孩子们的话,目光落到最高的孩子身上,笑道,“霍逸又长高了啊。” 霍逸笑容更大,仗着身子高几步蹭到骆文轩边上,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呆笑来,“骆叔叔,我……我好想你,嘿嘿。” “嘴这么甜,有奖励~”骆文轩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大把糖来,拿出好几块奶白色的递给霍逸,“喏,你最爱吃的,我多买了一些。” “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都有,别抢啊。” 霍逸抓着糖不舍得吃,看着被围在中央笑容宠溺的男人,心里又高兴又嫉妒,表情都是闷闷的。直到一个小影子在热闹人群外出现,弱弱地喊了一声,“爸、爸爸……” 一直微笑的男人立刻抬头,急急循着声音看过去,看清的瞬间又笑起来,那是不同于面对他们时的浅浅微笑,而是很开心的,大大的笑容,“小一!” 小心拨开孩子们跑出去,骆文轩一把抱住韦一,低头亲了他额头一下,“小一过得好不好呀?” “好!”韦一死死抱住他的脖子,高兴得声音都颤悠悠的,“爸爸,我、我好想你啊……” “爸爸也想你啊,小一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骆文轩就这么抱着他一路被孩子们簇拥着走进了大楼,没注意到身后一左一右两个忽然沉默的孩子。霍逸死死瞪着他怀里的韦一,拳头捏得紧紧的,似乎很是气愤,而另一边的莫绝却是蒙了:这个……爸爸什么的,骆叔叔怎么就成他爸爸了? 骆文轩抱着韦一到了教室,早有几个女老师也过来围住了他们。骆文轩是骆阳集团的二公子,而这个骆阳集团的所有者骆氏更是全国都数得上号的大豪门,听说骆老爷子的三个儿子分别是三个妈生的,现在的老婆也才刚刚三十岁,比他大儿子都小,老爷子的风流韵事当年可是常年占据各大头条,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爷子最疼二公子,也就是骆文轩,可偏偏这二公子无心从商,一心一意当他的医生治病救人,老爷子竟然也没阻挠,还处处给他方便顺着他,可见他有多疼这二儿子了。所以骆家二公子骆文轩走到哪儿都是闪着光的,更何况他从没有豪门公子的架子,性子温和亲切,职业还是医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惦着这座大金山,挤破头都想嫁给他。 李院长看着眼前明着暗着送秋波的妹子们,哭笑不得道,“二少您每次过来,我们这儿就跟过节似的。” 骆文轩哈哈一笑,仍是抱着韦一道,“我这次可是偷偷过来的,应该没人跟着了吧。” 因为骆家投资了这家福利院,骆文轩也会定期过来看孩子,所以经常会有些神奇的姑娘们突然出现,或娇羞或泼辣地跑过来跟他表白,骆文轩显然是见怪不怪了,拒绝人的技巧简直可以写成一本史册,看得李院长每次都忍俊不禁。 骆文轩在福利院待了一下午,一秒钟都没放开抱着韦一的手,小孩儿也是死死扒着他,唯恐他又走了,看得骆文轩更是心疼得不得了。带来的礼物全部发完,所有小孩儿都高高兴兴地抱着各自的东西不撒手,骆文轩看时间差不多了,总算站起身来。韦一一下午给他背鹅鹅鹅,又背了一大串数字,还答对了好几个问题,正高兴着呢,忽然看到他起身,慌忙说,“爸爸……别、别走!” 骆文轩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发,“爸爸过几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韦一死死抓着他的领子,咬着唇不说话了。骆文轩看他这模样更是不舍,这孩子要是闹脾气也就罢了,可明明脑子不灵光,却还是这么隐忍懂事的模样看得他实在心疼,想了想,他忽然伸手把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取下来,小心套在了韦一的手上,“哪,小一,这是爸爸从灵山带过来的佛珠,保平安的,送给小一好不好?” 韦一呆呆看着那一小串佛珠,看得心口砰砰直跳,眼眶都酸了。 “小一想爸爸了就看一看,爸爸就会马上来到你身边了。”骆文轩终于把孩子放下来,弯下腰平视他,“下次爸爸再给你带好东西,好不好?” 韦一用力抓住那串佛珠,忍耐着抬起头,露出一个乖乖的笑来,“好。” 骆文轩看那笑容看得心里有点难受,好不容易才逼自己转身离开,一群孩子立刻跟在他后面,直到他上了车都舍不得走。韦一抓着他送的佛珠不发一语,眼睛紧紧盯着那辆车,直到终于看不见了才忍不住抽噎了几声,李院长赶紧过去安慰他,小孩儿却是忍耐着没哭,还冲她笑了笑,“婆婆,我、我不哭。” “哎,小一真厉害,”李院长呆了一下,心情复杂地说,“那……婆婆还有些事,小一和大家一起回去把礼物拿回宿舍,然后准备吃晚饭好不好?” 韦一抬手擦了擦眼睛,点点头。李院长又嘱咐了他一会儿才离开,韦一跟着一群孩子回到教室,抱起骆文轩给每个小孩儿带来的蛋糕和玩具,摇摇摆摆地抱回了李院长的宿舍,然后又把东西规规矩矩地摆好,盯着那些礼物看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地按着手腕上的佛珠,心里的难受减缓了一些,后知后觉的高兴又涌上来,他抬起手腕摸了摸每颗珠子,不由地傻兮兮笑了一声。 “喂,傻子。” 韦一一呆,抬头看到逆光里一个黑影朝他走过来,“骆叔叔送了你一个手链,是吗?” 第7章 承诺 等那人走近了韦一才看清是霍逸,他本能地有点发憷,小心咽了口唾沫,“是、佛珠,爸爸说的……” 霍逸咬牙瞪着他,听到爸爸二字像是忽然无法忍受,大步过去一把抓住韦一的手,把小孩儿整个提了起来。韦一吓了一跳,急匆匆往后躲却根本躲不开,被他直直半提在空中,疼得脸色都白了。 “你凭什么叫他爸爸?”霍逸恶狠狠说着,满脸怒色,“你明明就是个傻子,凭什么让他对你那么好!” 韦一压根没听懂他话语里的怨气,只知道眼前这人非常非常生气,让他非常恐慌,他下意识握住手腕上的佛珠,憋红了脸挣扎着喊,“疼、疼……放开……放开我……” 霍逸看到他宝贝似的握着那珠子,越看越气,胸口堆着的恼怒怎么都压不下去。他的确是在有意讨好所有老师,可只有对李院长和骆文轩是打心眼里喜欢,尤其是骆文轩,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那个男人都会有心跳加速欢欣雀跃的感觉,他只是本能地想接近那个人,竭尽全力地想要讨好他。他听说那人喜欢有担当的孩子,他就努力成为了这群小孩子们的老大,又观察到那人好像欣赏用功读书的小孩,就拼命把书读到最好最出色,霍逸总觉得,那个叫骆文轩的男人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很喜欢看到那人温柔专注地看着自己,然后又眯眼朝自己微笑的模样,那抹善意又温暖的笑容,是他孤独的生命里唯一热烈执着的东西。 可他盼了几天几夜把那人再次盼来,却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只看到那人朝自己笑了那么一次,男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傻瓜吸引过去,对他嘘寒问暖,呵护备至,一刻钟都没有把他从怀里放下。可凭什么呢?这个又丑又傻的家伙,凭什么得到他全心全意的关注?自己比他差在哪里了?凭什么那人眼里只有这个傻子,完全不回头看看等了他好几个日夜,每天每天都想他好几遍的自己呢? “爸爸?”霍逸冷声说着,一把按住韦一握着佛珠的手,一寸寸地用力掰开,“你连姓都没有,还能有爸爸?他就是看你傻可怜你,你还真以为他是你爸爸?别做梦了!” 韦一惊慌地想要反抗,可听到这句话忽然一呆,瞳孔微微颤了一下,霍逸趁机把那佛珠拽下来,把小孩狠狠甩到一边,居高临下地说,“我警告你,他是我霍逸一个人的,你要是敢跟我抢,我就把你另半张脸也给划烂!” 韦一像是没有听懂他的威胁,只慌张地盯着他手里的佛珠,急声说,“大、大哥哥!还给……还给我!那是……我的!” “你的?”霍逸弯腰看着韦一,勾起嘴角冷笑道,“可以啊,我现在就还给你。” 韦一一呆,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看到他两手扯住那佛珠两端,狠狠一用力,竟硬生生将那东西扯断了。韦一眼睁睁看到几颗佛珠滚落在地,而霍逸却是笑着,两手抓着散落的珠子颠了颠手腕,“来,傻子,接好了啊,你的东西,我可都还给你了。” 说罢,他忽然转过身扬起手,朝着身后的大铁门,将手里的两把佛珠狠狠扔了出去。 韦一墨黑的瞳孔蓦地瞪大,在原地呆了足足五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傻得来不及感觉到难过,只知道急迫而慌张地跑过去,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啊啊的低叫声。霍逸在一旁看到他惊慌无助的模样,心情无比爽快,他抬脚往他屁股上又踢了一脚,看到小孩儿脑袋磕到铁门上发出咣的一声响,冷冷笑道,“想告状就继续告,老子不怕你!”说罢他再也不看那慌乱的傻瓜一眼,转身大笑着走了。 而韦一根本没再看他,仍是低声叫着把手臂伸到铁门缝隙里竭力往外够,可那些佛珠越滚越远渐渐看不到了,还有车辆从上面碾过去,看得他更是慌张失措,胸口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刀割似的疼痛。 爸爸…… 他低低喊着,脑子里晃过骆文轩温柔地抱着自己给他戴上佛珠的模样,他眼眶忽然一热,胸口更是发疼,收回手呆了片刻,忽然颤巍巍转过身子,将院子里掉落的几颗珠子小心翼翼捡了起来。 一,二,三,四…… 韦一愣愣数着,胸口揪得更疼,他记得有二十七颗的,可手里只有四颗,还差好多,好多…… 他死死咬住嘴唇,忍着哽咽抽了抽鼻子,然后着急地四处张望,目光忽然定在了铁门右下角收发快递用的一个小门上。 他记得……那个好像是可以掀开的…… 韦一赶忙跑过去,试着打开那膝盖高的小门,上面有个需要拧一下的搭扣,他急急忙忙地尝试了很多遍,直到终于拧对了打开了门,立刻惊喜地趴下身子拼命往里钻,那门虽然不到半米高,可韦一仗着身子矮小,竟还真的让他钻出去了。他此刻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钻出去后急忙朝那些佛珠滚落的方向跑过去,弯下腰一颗一颗地慌忙捡起来,捡着捡着人就渐渐跑远了。 莫绝就是在这个时候经过的,他只是随意地一抬头,忽然看到韦一的背影出现在了铁门外面,像是很急迫,踉跄着越跑越远,莫绝一愣,朝他喊了一句,“喂!傻子!” 可那家伙根本像是聋了,好像还跌了一跤,又爬起来急忙跑,很快就没影了。莫绝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看他一转眼就没了忽然就有些担心,没时间多犹豫,盯着那铁门看了一眼,忽然抓住栏杆一用力,几下就利落地翻了出去。 “喂!傻子!你给我回来!”他用尽全力奔出去,总算又看到了韦一,几步便冲过去抓住他的肩膀,不耐烦道,“没听老师说这几天不可以出去吗!乱跑什么!” “珠、珠子……”韦一急得满头汗,挥舞着手臂比划,“爸爸给的……没了……” 莫绝当然也看到骆文轩送了他一串佛珠,当时心里也吃味了下,还吐槽这傻东西命可真好,可此刻看他手腕上空空的,略一想想便明白过来,皱眉问道,“骆叔叔给你的佛珠丢了?” “扯、扯坏了……没有了……小一要找……找回来!” 莫绝看到他手里抓着的几颗佛珠皱皱眉,也没多想,以为是他自己弄坏的,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怎么这么不小心,骆叔叔送你的东西还这么糟蹋。”不过说归说,他还是替他四下看了看,“好吧,我帮你找,找完赶紧回去知道不?” 韦一根本想不到解释,只顾着着急,赶忙点头回答,“谢谢……谢谢小哥哥!” 于是俩人就沿着路边找了好一会儿,因为福利院建在郊区的高坡上,外面不少是草地,不太好找,俩人大海捞针似的一颗一颗地捡着,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莫绝回头看了眼福利院的方向,皱眉道,“喂,其他也找不到了,回去吧,天黑了。” 韦一却是用力摇头,努力地说,“一共……二十七颗,还少、少好多。” 二十七颗?莫绝迅速数了一下他手里抓着的珠子,略略一算顿时就很崩溃:还差十三颗……我的天,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莫绝没了耐心,凶着脸唬他,“你不回去我把你丢这儿啦!” 韦一咬了下嘴唇,似乎也有些怕,但还是说,“那……小哥哥你,回去吧。” 莫绝很无语,再次后悔自己真是多管闲事,这下好了,把这家伙丢在这儿也不是,扛又扛不起来,难道还真要陪他把十三颗都找齐了才能回去?莫绝很郁闷,可又不能真的丢下这傻家伙不管,只得无奈地继续陪他找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俩人离福利院越来越远,天色也渐渐黑得彻底,因为福利院建在郊区,这一片几乎没有路灯,地面已经看不清了,莫绝终于没了耐心,过去把前面还在撅着屁股找东西的小家伙拎起来,板着脸道,“喂,这已经看不见了,我们等天亮了再来找,你现在跟我回去!” 韦一捏着手里的珠子,没吱声,只是默默抽了下鼻子。莫绝脸上的表情缓了一缓,难得摆出一个自以为还算平和的表情,“我答应你,明天一定陪你继续找,所以你要听话,跟我回去。” 韦一抬起眼睛弱弱看着他,小声问,“真的……真的陪我吗?” “啊。”莫绝哼了一声,“骗你一个傻子干嘛?” “我、我不……” “啊,是是是,你不傻,”莫绝翻个白眼,伸手拉住小孩儿冰凉的手,“回去吧,院长肯定在找我们了。” “嗯……” 韦一把其他珠子牢牢装在口袋里,一手捏着口袋,另一手紧紧抓着莫绝的手,一步一晃地跟他往回走。 “小哥、哥。”路上他忍不住叫他。 “干嘛?” “谢谢……你。”韦一捏紧了他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你对我……对我好。” 莫绝脚步顿了一下,粗声粗气地说,“我那是看你傻可怜你,谁对你好啦!” “唔……”韦一这回没辩解自己不傻,而是更紧地抓住莫绝的手,抬头冲他笑了笑,“我也会……对你好,以后都对你、对你好!” 莫绝切了一声,心里却有点儿高兴,抬手揉了下小傻子的脑袋瓜,哼笑道,“算你小子有点儿良心。” “良心是……神马?” “良心?哦,一种吃的。” “吃的?好吃……吗?” “好吃啊,可好吃了。”莫绝一本正经地逗他,“可惜这里吃不到,外面才有。” 韦一呆了呆,眨着眼睛认真地说,“那……小一以后,以后给小哥哥做……好吃的!” “你还会做好吃的?” “我会……会学。” “哈哈。”莫绝忽然觉得这傻家伙挺好玩儿的,他在外面独自流浪了两年,什么肮脏龌龊的事都见过一些,在福利院里被冤枉的事也遇到不少,忽然碰上这么一个单纯又傻气的家伙,竟没觉得多讨厌,反而觉得他比那些聪明人真实许多,傻乎乎的还挺可爱的。 夜深人静,道路上无比安静,俩小孩就这么聊着天走着,渐渐看得到远处福利院亮出的灯光了,莫绝刚想说我们跑回去吧,忽然,耳边像是隐约传来一个奇怪的响声。 “咕噜……” 莫绝脚步一顿,朝着那声源看过去,等看清后全身猛地一僵,愣住了。 两道绿幽幽的眸光正死死盯着他们,夜幕里逐渐现出一个瘦长的黑影。 ——竟是一头狼! 第8章 狼袭 借着清冷月光,莫绝逐渐看清了那条狼的模样,那狼很瘦,肚子都是瘪的,像是很久没有进食了,此刻它兴奋难耐地刨着爪子盯着他们,像是看到了到嘴的肥肉,一双绿眸凶光毕露,十分狰狞。饶是莫绝平时再胆大,此刻也被吓得脸色发白,死死握紧了韦一的手。被他抓着的小孩也在抖,莫绝不知道这傻瓜认不认得出这种动物,只是作为本能被一头凶兽这么盯着,脑子再傻也该是感到害怕的。他咽了口唾沫,朝福利院的方向哆嗦着迈了一步,那头狼却终于动了,朝着他们的方向伸出舌头,大嘴张开,蓄势待发地弓起了脊背。 莫绝深深吸了口气,满头满脑都是冷汗,他用力咬紧了牙,蓦然眯起眼睛。 离福利院的距离还远得很,他们一定是跑不过这条狼的,要么打死它,要么被它咬死,只有这两个选择了。 “傻子,”莫绝压低声音,一双黑眸比那头狼的目光还要狠绝,“躲在我后面,我让你跑的时候立刻跑,听懂没有!” 韦一整个人都是抖的,他不认得眼前这是什么东西,只是看到那两道炽热阴森的目光本能地感到害怕,他用尽全力抓紧了莫绝的手,颤着声问,“小哥……哥,那是……什么?” “狼,会吃人的,”莫绝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目光立刻锁定在不远处地面上落着的几块石头,他慢慢放开韦一的手,咬着牙说,“我去拿石头打它,你不要动,不要让它注意到你,知道吗?” 韦一怕得不敢放手,可听到他的话还是逼自己放开,抖着身子僵硬地点头,“知、知道了……” 那狼显然已经等不及了,周围又黑又静,它似乎判断出此刻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它的捕食,而这两个小家伙显然没有什么战斗力,它喉咙里咕噜了一声,爪子深深抓着地面,身子蓦地矮下来,而后后腿猛地一蹬,就见一道迅猛的黑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朝那两个矮小的孩子猛地扑了过去! 莫绝就在此刻把韦一狠狠推开,然后迅速跑到那几块砖石旁边,两手死死抓住了两块大的,立刻转过身去。俩人此刻一左一右地站在那头狼的两边,那狼本能地看向一旁吓傻了一动不动的韦一,喉咙里低吼了一声,再次朝他扑了过去! 忽然,一道黑影跃上它的脊背,抬起手里的石头朝它的一双眼睛狠狠砸了下去! “嗷——!!” 那狼毕竟是一头野兽,吃痛后全身用力一甩,将背上的莫绝整个甩了出去,莫绝从半空中摔在地上,后背重重砸落在地,疼得他一时站不起身,整个人半瘫在了地上。他急急回头,心下陡然一凉,那狼的左眼已经血肉模糊,右眼竟然还是睁着的!它此刻已经不再注意一旁吓呆了的韦一,整个身子绷紧了朝着莫绝的方向,全身的毛都膨胀着,朝莫绝恶狠狠露出了一口獠牙。 莫绝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他想挣扎着起身,可后背疼得他半天都翻不起来,他咬着牙干脆躺下,暗想如果那狼扑过来,就抓住一瞬间的机会把另一只眼睛也给它砸烂! 果然,那狼显然已经不再是为了单纯的捕食,再傻的脑袋都看得出它是想活生生撕了那躺在地上的小孩子,它对着那小小的身影龇着牙喷出一口气,狰狞的面色显得那只剩下的绿眸更是惊悚恐怖,它动了动爪子,终于嘶吼了一声,纵身朝莫绝的方向狠狠跃了过去! 莫绝感到自己的呼吸在那一刻都凝滞了,他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那么大的一个黑影迅猛地扑过来,全身早已吓得僵硬如铁,眼睛也根本跟不上那黑影移动的速度,就在那灰狼凶狠地落下来的瞬间,莫绝抓着石头的手臂僵硬地抬起来,眼睛却是再也不敢直视过去,惊恐地紧紧闭上了。 忽然,身上扑过来一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而下一秒,耳边蓦然响起一个尖锐的惨叫声。 “啊啊啊——!!” 莫绝猛地睁开眼,竟看到韦一挡在了自己身前,而那头狼扑在了他的身上,不知做了什么,小孩儿疼得整个脸色都扭曲了。可即使疼得全身抽搐,他仍是死死护在莫绝身上,嘴里忍不住地大声痛叫,却还是竭尽全力死死抱着他。莫绝整个人惊呆了两秒钟才蓦地回过神来,他来不及想别的,忍着后背的剧痛猛地弓起身子,抬起手里的石头朝黑夜中那点凶残的绿光狠狠戳了下去! “嗷嗷!!” 另一只眼睛终于也闭上,莫绝抬手抱住韦一翻了个身,这才看到他后背被抓了五六道血痕,血肉外翻,有一道几乎见得到骨头,他看得全身猛地一颤,怒火陡生,再次爬起身朝那头癫狂的灰狼扑了过去! 手臂凶悍地抬起,又凶猛地砸下,一下一下把那头狼的双眼几乎砸了个稀巴烂,那狼挣扎着要全力甩开他,莫绝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抓着它后颈的手几乎要陷到皮肉里,竟一时半刻没有被甩开,那狼终于承受不住,疼痛无处发泄,张嘴朝嘴边闻得到的血肉咬了下去,莫绝猛地一颤,看清它咬的是韦一的脚腕,整个人更是狂暴地狠狠砸向它的鼻子。韦一似乎已经疼昏过去,身体时不时抽搐,却连叫也不再叫了,莫绝心里慌乱,手上的动作更是狠厉,竟就这么靠着两块石头把狼脑袋砸了个扁。那狼终于松开了嘴,不动了,莫绝不放心地又往它已经烂得模糊的脑袋上补了好几下,直到那颗狼头完全成了一滩肉泥,只有身子完好无损地摊在地上,他才终于踉跄着起身,急忙朝韦一跑了过去。 “小傻子!”莫绝想把他抱起来,却抱不动他,只得把他搂在怀里慌忙喊,“傻瓜!喂!你醒醒!” 韦一疼得全身都在抽搐,他似乎没力气睁眼,只是张张嘴,哑声说了句话,“小、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也、你也不许有事!”莫绝自己都没发现,眼眶里竟然落下几滴泪来,“我背你回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来,起来,趴到我背上,不许睡!” 韦一想睁眼看他,却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他隐约感到身体被费力地扛起来,可似乎没抗稳,又重重摔在了地上,后背和脚腕狠狠抽了一下,他疼得闷哼一声,头顶又模糊地响起一个急迫慌张的喊声,可他却听不清了,眼前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灰暗。 隐约地,似乎看到了几个模糊的身影。 “我家小一从小就这么聪明!在心算班里还是头几名呢!” “小一,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蹄子~” “哇!二姐你生了个天才啊!要成精呀这是!” “小一这是要有大出息啊!” “是你家基因不?要是咱们孩子也能这么出息就好啦!” “玲儿你别羡慕你二姐啦,赶紧给老妈带个男朋友回来呀!” “哎哟我的小外孙,果然跟你外公一样机智,哈哈哈!” 爸、妈……小姨…… 你们……你们都去哪儿了…… 小一好想……好想你们啊…… 好疼,好难受……爸爸,妈妈,小一自己一个人,真的好难受啊…… “妈妈……”他喃喃叫着,眼角滑下一行滚烫的泪,“爸爸……” 莫绝死死背着他,用尽全力背着,几次摔倒了再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努力前行,他握紧了垂在他肩膀上的韦一的胳膊,咬着牙努力哄他,“傻……”他咬了咬唇,费力地说,“小一,别怕,哥哥带你回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哥哥……”耳边沙哑的声音再次喃喃吐出几个字来,“小哥哥……” 莫绝努力迈着步子,回头看着他回应,“我在呢,小一,坚持住啊!” “疼……好疼……” 莫绝喉咙里哽咽了一下,咬着牙用力走快了几步,“不疼,马上就到了,很快、很快了……” 后背痛得火烧火燎,可他不敢停下,意识有些昏沉,眼前的路微微摇晃着,可他仍是死死盯着那束越来越亮的灯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让他机械而执着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忍着剧痛慢慢挪动。 直到眼前终于晃过几个影子,耳边响起了一个人熟悉的声音。 “莫绝!小一!” 莫绝汗湿的眸子里看到李院长模糊的身影。 “天……天啊!”后背陡然一轻,背上的人似乎被谁抱走了,“怎么……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喂!莫绝!” 他再也支撑不住,陷入黑暗前模糊地想:小一,我终于把你带回来了…… 第9章 收养 耳边闹哄哄的,身体似乎被人抬起来,又落到了什么地方,莫绝感到自己的意识在黑夜里追寻着什么,最后停在一个嘈杂的游乐场里,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茫然地发呆。 ‘小绝,妈妈走了,你……你自己要好好的。’ 莫绝想追上去,却动弹不得,直到那背影在眼前消失,他仍是呆滞地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你要丢下我? 他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无措地喃喃问着。 为什么呢……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 他独自一人漂泊了两年,日日夜夜都在想到底是为什么,在被人欺凌,被人殴打,风餐露宿无家可归的时候,他蜷缩在角落里想着那两个决绝离开的背影,想着想着就很想哭,却仍是想不明白。 起初他仍是在等,可等了两年,等到软弱的心脏逐渐变得坚硬,等到一双清澈的眼睛变得深沉凌厉,他终于不想再等了,比起那些渴望等回来的爱,他心里开始装了更多的恨,他渐渐不再感到害怕,也再不允许自己哭。他早早逼着自己成了一个斗士,把自己层层武装起来,谁对他不好,他就加倍地报复回去,谁对他无情,他就用十倍的凶悍奉还给对方,他真的渐渐长成了和他名字一样的狠绝模样,不到十岁年纪就已磨砺出了一身的尖锐爪牙。 他宁可用带刺的外壳把自己裹起来,宁可仇视隔绝所有人,也再不愿相信任何一个人。 任何一个…… “怎么会这样!”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像是难以置信,“我下午去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俩孩子出了大门,遇上了动物园跑出去的那条狼……” “什么?狼?!”那声音震惊而急迫,却无暇再多说,匆匆留下一句,“小一我来,陆洋,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前辈放心,这大孩子伤得不重,可那个小的……”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小林,小于,准备手术!” 耳边再次凌乱起来,身体开始痛得发颤,莫绝在意识昏沉中死死抓紧了床单,看到那两个模糊的背影越走越远,一点点消失在眼前,他默默盯着,终于也闭上眼,在黑暗中无力地握住了拳头。 ‘小哥哥。’ 莫绝僵硬的脊背微微颤了一下,他不由地转身,看到一个瘦小的孩子蹒跚着向他走近。 ‘小哥哥,’他走过来,伸手努力够了够他冰凉的手掌,‘你不要……不要哭。’ 莫绝站着没动,冷漠地看着他。 ‘我会……陪着你的,’小孩儿说着,伸出细瘦的胳膊小心抱住了他,‘我会、会保护你。’ ‘我会对你好,会一直……一直对你好。’ ‘我不会丢下你的。’ 身上的痛苦渐渐消散,眼前似乎有光亮慢慢渗透进来,身体温暖了一些,空气里也弥漫起一股清新的味道,莫绝终于费力地掀开一丝眼皮,看着头顶洁白的墙壁,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醒啦?”莫绝侧过头,看到一个男人熟悉的温柔轮廓,“小绝,还认得我吗?” “骆……叔叔?” 骆文轩探了探他的额头,放心地呼了口气,“烧退了,你恢复得真快,”男人给他提了提被子,柔声说,“身体还疼吗?后背怎么样?” 莫绝这才感觉到脊背处传来的阵阵刺痛,他皱着眉忍耐着,摇头说,“没事……”目光忽然一颤,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说,“对了,小一呢?他怎么样了?” “救回来了,放心,”骆文轩嘴角的笑容散了,神色有些凝重,“不过伤得有些重,醒过来还需要些时间,而且他的脚腕……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 “残、残疾?”莫绝瞪着眼睛,难以置信,“他只是脚腕被咬了,怎么会……” “脚筋被咬断了……不过我会尽力让他康复的,只是需要些时间……” 莫绝蓦地握紧拳头,眼眶都红了,“都是因为我,他就是为了救我……” 骆文轩听得更是难受,不由地责问,“你们为什么要出大门呢?老师不是警告过外面会有狼吗?为什么……” “他为了捡那些佛珠!”莫绝咬牙看他,“你给他的佛珠断了,很多珠子都掉到了门外,他就是为了捡那些珠子……” 骆文轩怔住了,瞪着莫绝像是说不出话,半晌才哑声问,“就为了……捡那个东西?” “我劝了他半天,他不肯回来,一定要找齐了……我当时就该把他打晕了扛回来!那个笨蛋,那么多珠子,怎么可能找得回来了啊!” 骆文轩本就发疼的心脏此刻更是揪扯得难受,他是真的很喜欢小一,那孩子虽然傻,心思却特别单纯,又特别心善,骆文轩跟他相处了一个多月,真的有些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本来送他去福利院就已经很不放心很舍不得了,如今竟又出了这样的事,那孩子刚刚从地震的废墟里捡回一条命,竟差点又被狼咬死,他脑子已经不清楚了,这要是再落下什么跛脚的毛病,一辈子不就这么废了吗? 他心里难受得要命,想到那孩子睁着黑亮的眼睛高兴地抱着自己喊爸爸的模样,骆文轩终于是忍耐不住,握着拳头忽然站起身来。 “骆叔叔?” 骆文轩暗吸口气,朝他笑笑,“小绝你伤还没好,先好好休息,一会儿会有护士姐姐来照顾你,你要乖乖听话,好不好?” 莫绝仍是放不下心,又问,“小一他的腿真的能治好吗?” “会的,”骆文轩看着他,保证似的说,“我一定会治好他的。” 莫绝咬了咬唇,垂下眼沉默地嗯了一声。 骆文轩走出病房,靠在走廊墙壁上站了很久,之后他像是终于决定下来,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很快,对面接了起来,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略显苍老的声音,“轩轩,怎么了?” “爸,”骆文轩深吸口气,终于说,“我想好了,我还是想收养那个孩子。” “这话你说了好几遍了,我还是那句话,不行。” “为什么?”骆文轩握紧电话急声说,“他很乖的,不惹事的,不会给我添麻烦……” 对面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无奈,“你才二十七,带个傻儿子像什么话?”骆文轩还要解释,男人再次打断他,“而且你要是带个聪明孩子也就算了,偏偏要领养个傻子,那不拖累你一辈子吗?爸是为你好。” “可是……”骆文轩想到在重症病房里躺着的小孩儿,心里又是一疼,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乞求,“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他真的太可怜了,你是没见到他,他很乖的,特别懂事,虽然脑袋反应慢,但是很讨人喜欢……我真的不放心让他再回到福利院了,他昨天被狼给咬了,现在还昏迷着,腿也给咬坏了,我真不放心……” “被狼咬了?”对面似乎也很惊讶,“福利院里怎么会有狼?” “我……我送了他一串佛珠,掉到门外面了,他去捡那个东西,遇上狼了,”骆文轩吸了下鼻子,低声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爸,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就是命太苦了,我想好好照顾他。” 对面沉默了,骆文轩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动摇,赶忙说,“爸,我过年带他回北京去看您,您看到他一定会喜欢的。” 这话刚说出口,对方像是被戳到了什么,忽然说,“要我答应也行,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啊?”骆文轩一愣。 “把你在成都的工作辞了,回北京本宅来。” 骆文轩眨眨眼,有点为难,“可是……我那个研究还没……” “轩轩,”男人声音顿了一顿,忽然显出一丝疲态来,“爸爸也老了,没几年好活了,你就在北京好好陪我几年,好不好?” 骆文轩抿了下唇,没说话。 “你那个研究实在想做,也可以,你们那个研究基地我在北京投资建一个,行不行?” “……可是我那些同事都是成都人啊,老婆孩子也都在这儿,不能让他们都离乡背井的吧?” 对面又是沉默一会儿,再次叹气,“老爸养你二十多年,还没你一个研究重要啊。” 骆文轩一呆,忽然有点想笑,这老爷子看来是真的年纪大了,年轻时候叱咤风云的,这会儿竟跟个小孩儿似的跟儿子抱怨起来,骆文轩纠结了一会儿,心里其实也有些愧疚,他本科硕士都是在成都念的,毕业了有个医学项目特别好,就一直留在这个医院里研发那个项目。父亲一直想让他回去,他都用各种理由推脱了,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不太想回到北京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交际,他就只想读他的医书,治他的病人,搞搞小研究就好,回了北京就不得不周旋于商界名流之中,就算他不想去,为了父亲和大哥的面子也不得不去奉陪。 所以老爷子劝他回去劝了五六年,如今总算有了个筹码,自然是继续借此卖惨,可怜巴巴地说,“哎,我最近腰也不太舒服了,你天天给别人治病,不管你亲爹了啊?” 骆文轩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老爷子的确是年纪大了,自己任性了这么些年,也该回家尽孝了,于是他心里那点犹豫也终于消散,就顺着父亲给的台阶往下走了,“好吧,我回去就是了,但您答应我了啊,我可把小一一起带回去了。” 老爷子又有点郁闷,但也没办法,只好说,“行吧,正好让他来给你弟弟作伴吧。” 骆文轩上头有个大哥,下头有个小弟,骆家的产业现在大部分就是他大哥在管,而小弟是老爷子五十多岁时候和比他小三十岁的小老婆生的,目前也只有七岁而已,骆文轩不愿回本宅也有这个原因,毕竟管那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女人叫妈还是非常别扭的。 又和老爸聊了一会儿,直把老爷子哄高兴了骆文轩才挂了电话。他迫不及待地匆匆走到韦一的病房,看到小孩儿苍白的脸,忍不住弯腰理了理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说,“小一,以后我可真的是你爸爸了。” 小孩儿呼吸还不太平稳,昏迷中似乎也感到了疼,骆文轩看着他空空的手腕,伸手轻轻握了一下。韦一像是感觉到了他,嘴唇微微开启,喃喃叫了声爸爸,骆文轩又是心疼又是高兴,手指不由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 ‘他就是为了捡那些珠子才出去的……’ 骆文轩手指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给韦一盖好了被子,转身出了门。 “骆医生,下班啦?”取车的时候一旁的熟人和他打招呼,“准备回家?” 骆文轩笑着摇头,“不是,去趟灵山。” “啊?现在去啊?” 骆文轩点点头,又与他聊了两句便开车走了。去灵山的路并不远,很快便到了,他依着记忆没一会儿便找到了当初求到佛珠的地方,那里正坐着位老和尚,看到他点点头,微笑道,“骆居士。” 骆文轩与他寒暄几句,问道,“上次您给我的佛珠坏了,我想再请一串一样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老和尚回屋子里拿了一串出来,随口问,“怎么会坏了的?” “可能不小心扯断了吧,我送了个孩子。” 老和尚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居士这是要送人的?” “是啊,一个小孩子,很喜欢这个。” 老和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送人倒是无妨,不过我还是建议您给自己也请一个比较好。” 骆文轩有些意外,疑惑地问,“为什么?” “此佛珠名为‘楞严’,意为驱邪保平安,居士自己来求却送给别人本就不太合适,弄坏了就更是不吉利,我还是建议您自己也戴上一串,把之前的晦气清散了才好。” 骆文轩倒是没多想,见老和尚言辞恳切,便点点头说道,“好的,那我请两串吧。” 老和尚点点头,给他包好了一个,见他将另一个也亲手戴上了才放下心来,说道,“这一串可别再弄坏了,也不要再送人,若是不想戴了收起来就好。” “好的,谢谢师傅。” 骆文轩辞别了老和尚,开车的路上低头看了看腕上的佛珠,心里有些高兴起来。等小一醒过来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吧?这么想着,他不由地笑了一笑,踩下油门加速朝医院的方向驶了回去。 第10章 约定 骆文轩刚走到韦一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到病床边上坐着个小家伙,像是低头捣鼓着什么,整个人缩在椅子上缩成了一个球儿。骆文轩挺意外的,推门的动作顿了一顿,轻轻敲了下门。 莫绝立刻回头,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骆文轩假装没看见,冲他笑笑,“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 “我不疼了,”莫绝低头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摊开手朝骆文轩递了递,“骆叔叔,我串不起来,绳子都扯烂了。” 他手心里抓着一大把的佛珠,另一手捏着一根绳子,却只勉强穿进去三颗,小孩儿此刻郁闷地说,“我和护士姐姐要的,我想给它修好,可是绳头太软了穿不进去。” 骆文轩心里有点感动,伸手摸了摸小孩儿柔软的头发,哄道,“没事,不用穿了,喏,你看。”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刚去灵山又求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莫绝眼里一亮,立刻抓过盒子打开看了看,“真的一样!” 骆文轩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边上,笑道,“你拿着吧,等小一醒了就给他,他肯定高兴。” 莫绝敛了笑,沉默一会儿,摇摇头,“叔叔你给吧,你给了他更高兴。” 骆文轩有些意外莫绝的回应,听院长说这孩子平时挺桀骜不驯的,现在看着倒是挺乖的啊,还会考虑小一的心情,不是挺好的孩子么?他想了想,还是把盒子往莫绝手里推了推,“你拿着吧,你不是想给它串好吗?就当是你串起来的,小一会更开心的。” 莫绝垂下眼睛没再说什么,默默把盒子抓紧了。 “骆叔叔,他什么时候会醒?” “不一定,不过今晚很关键,如果不发烧了,恢复得会很快的。” 莫绝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小声说,“他的脚伤得好重。” 小孩儿脚腕上缠了两倍粗的绷带,上面还染着血,莫绝的目光从他的脚腕慢慢上移到他全身,喃喃说,“他身上……好多伤啊。” 骆文轩默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握住了韦一的手,“他的脸,还有这一身伤,都是因为一个多月前的那场地震。” 莫绝猛地一惊,立刻抬头看他。 “他全家人那天都没了,头也是那天撞坏的,真不知道他那天经历了什么,手术的时候一直在哭,一直在喊爸爸妈妈,听得我手术刀差点都握不稳了……” “他是……因为地震?”莫绝的呼吸有些颤,他可还清晰记得那天晚上福利院里可怕的震荡,虽然只是剧烈摇晃数下就平静了,可他还是在第二天的电视新闻里看到了其他地方惨烈破败的恐怖模样,而眼前这个孩子,竟是从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 他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木盒,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韦一的神情忽然就更复杂了。 其实在莫绝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人疼过他,爸妈对他不冷不热,不喜欢陪他玩,也不愿意拥抱他,被抛弃后又遇到过各种各样拐骗他、欺侮他的坏人,打他的骂他的冤枉他的比比皆是,却从没有人愿意保护他,愿意心疼他。被这个傻家伙紧紧抱住的两次,是他屈指可数的被拥抱的经验,他从没奢望过会有人把他放在心上,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对他说,我会一直对你好。 尽管说这话的人脑筋不好使,傻乎乎的,可那双澄澈又认真的眼神,让他一向冷硬的心脏也不由地微微颤抖了一下。而那个人不只是嘴上说说,竟真的为他去了半条命,那个明明比他小,比他矮的笨蛋家伙,竟是比他以往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让他感到安心和感动。 小一。 他心里喃喃叫着,深深看着小孩半张脸上狰狞丑陋的伤疤。 小一,我也……也会一直对你好,我也会一直保护你,我会守着你的。 “骆叔叔,他的脚什么时候能好?” “不知道,等他醒了需要做复健观察一下,也许以后还要做些修复手术,不过我会尽力的。”骆文轩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不过……那应该是我们去北京以后的事了。” 莫绝一愣,没回过神来。 “北京?”他不知道北京具体在哪里,但他听说过,那是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城市,是靠走路根本走不到的地方。他不知道骆文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忽然就有些发慌,急忙问,“什么叫……你们?你要带他走吗?” 骆文轩点点头,回答,“我要收养小一了,等他出院了就带他回北京。” 莫绝整个呆住,刚刚才下定的决心登时就支离破碎,他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问,“骆叔叔你也……要走吗?” “嗯……”骆文轩抬手揉揉小孩儿枯燥的头发,轻声说,“以后都见不到你们了,不过叔叔会想你们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莫绝没有再说话,直到天黑下来骆文轩把他带到了隔壁的病房,他也一直没有说话。他躺在床上直直看着天花板,直到骆文轩熄了灯离开,他才终于僵硬地闭上眼,一点点咬紧了苍白的嘴唇。 第二天一大早骆文轩就走了,听护士说是去福利院拿什么东西,莫绝没有再想,吃完早饭就去了韦一的病房,趴在他床边静静看了他半晌,然后伸手握住他伤痕累累的手,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小一,昨天……谢谢你。”他轻轻勾勒着那些伤疤,轻声说,“你跟着骆叔叔会过得很好吧,他一定会对你很好,你应该不会需要我保护了。” 莫绝伸手把那木盒打开,把佛珠拿出来小心套在了他的手腕上,“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保护我,真的,我会一直记着你的,小一。” 小孩子像是听到了,手指头微微动了动,嘴巴吧嗒了两下,“小……” 莫绝眨眨眼,凑到他耳边去。 “小哥、哥……” 莫绝呆了一下,眼眶有些酸,却又不自觉笑了笑,勾着嘴角哼了一声。 “小傻蛋。” ***** 骆文轩请了半天的假,准备到福利院去办一下领养手续,因为这也算是最后一次去那儿了,他就在半路上买了一车子的礼物和好吃的,打算最后去看看那里的孩子们。到了福利院自然又是被夹道欢迎,骆文轩把小孩子们安抚好,得了个空将李院长叫了出来。 俩人刚要往办公室走,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人的叫声,“骆叔叔。” 骆文轩回头,看到霍逸朝他跑过来,递给他几张纸,“骆叔叔,刚才来不及告诉你,这些是昨天发下来的卷子,我又是第一。” 骆文轩看到好几个“一百分”嚣张地摆在那里,不由地一笑,夸赞道,“霍逸越来越厉害啦,三个满分呢。” 霍逸却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骆叔叔,那我也可以有礼物吗?” “啊?”骆文轩一愣,“刚才不是给你们每人都……” “不是那样的,”霍逸抿了下唇,垂着头,“我要和别人不一样的,像……像你给小一那样的。” 骆文轩觉得有点儿好笑,这孩子,还吃醋了呢?他想了想,问道,“那霍逸喜欢什么?骆叔叔买给你好不好?” “我……”霍逸瞥了一眼他的手腕,小声说,“我也要那个佛珠。” 骆文轩有点儿犹豫,那个老和尚说的话还在耳边响着呢,他们这种豪门世家还是很相信风水祸福这些东西的,否则他老爹也不会每年都给一些寺庙捐香火了。他想了想,试探地说,“换一个好不好?哦对了,骆叔叔车里有个游戏机……” “……算了,”霍逸抿着唇,抬头冲他笑了一下,“不用了,谢谢叔叔,你当我没说过吧。” “呃……”骆文轩有点儿尴尬,哄道,“你等我和院长说些事情,等说完了我去车里给你拿游戏机哈。” “……”霍逸没有再反驳,只是直直看着他,那目光里有种很直接而热烈的东西,看得骆文轩有点儿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找个借口赶紧溜了。 到了院长办公室,骆文轩也没废话,开门见山道,“院长,我想收留小一了。” 李院长一惊,十分意外,“这……骆总不是不同意的吗?” “我说服他了,”骆文轩又苦笑道,“不过我也答应我爸要回北京了,所以……以后可能都来不了了。” 李院长怔了好一会儿,舍不得道,“这……哎,每隔几天看到您都习惯了,这么突然……” 骆文轩也叹了口气,继而又笑道,“没办法,我爸年纪大了,一直想我能回去陪他,我也该回去了。”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放到桌上,“这些年辛苦您了,临别礼物,您可别嫌少。” “哎,这……这就不用啦。” 李院长要推辞,骆文轩还是摇摇头,笑道,“您就别和我客气了,这几天也谢谢您照顾小一。” “说什么话,小一那孩子我也真的挺喜欢,就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脑子却……唉。” “其实……”骆文轩顿了一顿,语气也有些不确定,“他后脑那里有一块淤血,我当时没敢动,正好压着脑神经最密集的地方,动不好很有可能脑瘫,那就彻底废了。” 李院长一愣,反问道,“您的意思是……” “就是因为那块淤血压着,他脑子才会那么迟钝,想东西会很慢,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那血块能渐渐被吸收,化解了,他也许就会康复了。” 李院长顿时高兴起来,惊喜道,“真的吗?有可能康复吗?” “嗯,不过也是假设,也有可能一直留在那里,但总归以后医学进步了,我会努力治好他的。” 李院长听到这儿更是放下心来,笑道,“希望如您所说吧,小一要是恢复正常了,一定是个很好的孩子。” “嗯,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俩人之后又聊了一会儿,李院长把领养的手续也办理得差不多,等全部忙完也过了将近一个钟头,她把一叠档案袋交给骆文轩,说道,“差不多这样就行了,还有些证明要到公证局去开,不过都不麻烦,到时候我通知您。” “好的,麻烦您了。” 俩人说着便打开门,骆文轩刚迈出一步,脚步忽然一僵,尴尬地咳了一声,“呃,霍逸,你站这儿多久啦?” 门外站着一个瘦高的男孩儿,垂着头握着拳头,手背被捏得几乎发青,此刻他听到动静抬起头,双眼竟是一片红,脸色鬼一样的惨白。他死死盯着骆文轩,哑着声音问,“骆叔叔,你要……走了吗?” 骆文轩不知道为什么,被明明是少年模样的孩子盯着,竟感到脊背凉飕飕的,有点儿别扭,他呃了一会儿,勉强扯出个笑,“嗯,我要回北京去了。” “北京……”霍逸咬紧了唇,喉结滚动了好几下,费力地说,“你要带那个傻瓜走吗?” “……”骆文轩听得有点儿郁闷,委婉地说,“他叫小一啦。” “他哪里比我好?”霍逸忽然不想再忍耐,死死盯着他说,“你为什么带他走?为什么不带我走?我……我一直……一直都……” 骆文轩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正踌躇的时候,忽然看到对面的孩子眼眶湿了,竟然连眼睛都没眨就滚下两行泪来。骆文轩吓了一跳,是真的惊到了,他知道这里的孩子很喜欢自己,却没想到会有人喜欢自己到这个程度。他赶忙走过去抬手想给霍逸擦眼泪,手却忽然被那孩子握住,明明是个少年的体格,力气却大得出奇。 霍逸盯着他,忍着哽咽一字字说,“骆叔叔,你可以不走吗?” 骆文轩只好任他捏着,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会尽量回来看你们的。” 霍逸哭得更凶了,却不出声,只有眼泪从那双血红的眼睛里不停流,骆文轩看得一阵心疼,心里略一犹豫,终于还是不忍心,从手腕上把那串佛珠取了下来,在霍逸眼前晃了晃,笑着哄他,“喏,你不是想要这个吗?叔叔送你好不好?” 霍逸的眼泪止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串佛珠。骆文轩心里松了口气,赶紧伸手给他戴上,边动作边说,“霍逸要是想叔叔了就拿出来看看,说不定叔叔就回来看你们啦。” 霍逸紧紧盯着眼前弯着腰温柔哄他的男人,忽然反手抓住他的手,哑声问,“你会一直在北京吗?” “呃,会啊,我家在那儿嘛。” “骆阳集团吗?” “咦?这你都知道?”骆文轩挺惊讶,心里又有点感动,点头道,“对,不过那是我老爸的啦,我应该还是当医生……” “我会去找你的,”霍逸仍是用力握着他的手,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骆叔叔,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骆文轩听得更是无比感动,不过心里倒是没太信,只是本能地柔声鼓励他,“可以呀,你要是来了,骆叔叔请你吃大餐,带你在北京玩,好不好?” “……不骗我?” “当然啦!” 霍逸沉默地看着他,忽然抬手擦掉了眼泪,举起戴着佛珠的手腕,朝他伸出小手指头,“拉钩,不许说谎。” 骆文轩笑笑,伸手跟他拉钩钩,“好,谁说谎谁是小狗。” 霍逸紧紧勾着他的手指,目光抬起,看着男人黑润的眉眼,看了很久,终于放下手来。 李院长在一旁实在是无奈,她早就知道霍逸特别黏着骆文轩,骆文轩夸他一次,他学习就能学到悬梁刺股的程度,她心里暗想这样也好,霍逸这么大的孩子的确很难再有什么家庭收养他了,要是骆文轩的离开能激发他努力学习的动力,凭他自己的本事以后出去闯,也算是一条不错的路吧。这么想着,她便过去安慰道,“霍逸快学初中课本了吧?咱们可以考大学考到北京去哦,对了,你骆叔叔是医生,你也可以学医嘛。” 霍逸却是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俩大人被小孩儿严肃的表情逗乐了,也都没多想,朝他挥了挥手,“那我送送你的骆叔叔,你快去吃午饭吧。” “嗯……” 骆文轩又鼓励了他几句,刚转身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跑动声,而后腰身被人用力从后搂住,身后是男孩变声期混着青涩和沙哑的声音。 “骆……文轩,你要等我。” 骆文轩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竟觉得心脏抖了一下。他回过神,转身看着小孩儿红通通的眼睛,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好啦,我一定等你。” 霍逸终于放开手,看到男人笑着朝他招手,然后转身一步步离开。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看着那人瘦削而欣长的背影慢慢消失,却又慢慢烙进了他的心底,在此后的每分每秒里,都再也没有消散过。 第11章 归来 骆文轩刚把车子停到车库里,手机就来电了,他边接电话边上楼,笑道,“爸,怎么啦?” 老爷子那边有些嘈杂,像是在忙着什么,“轩轩你什么时候回来?” 骆文轩走进电梯,靠着一边回答,“等小一醒过来吧,可能还需要几天,”以为老爹是等急了,他安抚地笑道,“您就多等两天呗,都答应您了肯定回去嘛。” 老爷子像是走到了一处安静所在,忽然沉声道,“既然要养,那再带一个回来吧。” 骆文轩一愣,没回过神来,“再……再带一个?” “嗯。” 电梯此刻到了地方,他愣愣跨出门,疑惑道,“为什么?” “等你回来我再跟你细说,”那边似乎有人在叫他,老爷子回应了一声,说道,“记得挑个年纪小的,七八岁左右,最好是个男孩子。” “不是,爸,你这是……” “回来再说,我这边有点事,”老爷子又嘱咐了一句,“这孩子我亲自带,记得找个聪明伶俐的,最重要是要跟你亲近,知道么?” 骆文轩直到老爷子挂了电话都是一脸懵圈,他举着电话茫然了半天,回到韦一病房的时候依旧有点走神。自家老爸叱咤商场一辈子,走的每一步棋都是谨慎而缜密的,这会儿忽然吩咐让他多带个孩子回去,肯定不是脑子一热忽然下的决定,只是他实在猜不透这里面有什么玄机,索性也就不想了,乖乖听话照办就是。 不过……带谁回去呢? “护士姐姐,他什么时候会醒啊?” 骆文轩刚要推门进屋,忽然听到莫绝郁闷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 “快啦快啦,就这几天吧。”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莫绝踮着脚盯着韦一,不满道,“他刚才都能叫我了,怎么就是醒不了呢?” 小护士看着莫绝黑亮亮的眼睛,弯下腰笑道,“小绝这么关心小一呀?” 莫绝表情僵了下,扬着下巴嘴硬,“他、他救了我嘛,关心他不是应该的吗?” “哦~”小护士眨眨眼,逗他,“还好小一是男孩子,这要是个姑娘家,姐姐都要怀疑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啦。” 莫绝呆了一下,脸上登时红了,羞怒道,“什什……什么想法!我这是报恩!报恩!” “哦哟,一天问我七八遍,原来就是报恩哦~” “那还能是啥!他这么傻乎乎的,是姑娘我、我也不会要!” 小护士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指戳他脑门儿,“我逗你哪,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骆文轩在门外也看笑了,推开门说道,“小林你别逗人小孩子了,瞅瞅给人家急的。” 小林看到他立刻就娇羞起来,挠挠头嘿嘿笑道,“骆医生,小一好多了,各项指标都正常,应该快醒啦。” 骆文轩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报告单略略看了一眼,满意道,“挺好,看来脚伤能恢复得不错。” “那我去另一个病房啦,骆医生中午见哈!” “嗯,拜拜。” 送走了花痴小护士,骆文轩搬了个凳子坐在莫绝边上,看着被逗弄得有些羞窘的小家伙一眼,笑道,“小绝上午都干什么了?” 莫绝垂着脑袋哼哼,“帮护士姐姐换花瓶,给小一换药,给小一盖被子,给小一洗脸,跟小一说话。” 骆文轩顿时哭笑不得,“也难怪小林逗你啊,哎,也是,我家小一怎么不是个姑娘呢。” “你!”莫绝脸色又涨红了,这回是气的,“你们真……真烦人!” 骆文轩哈哈一笑,戳戳他脑门儿,“小绝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小一?” 莫绝唔了一声,抿着唇憋出几个字,“反正我会对他好。” 骆文轩看看他,忽然想起父亲刚才的那席话来——七八岁的,聪明伶俐的,男孩子。 聪不聪明不知道,不过肯定很彪悍就是了,听李院长说,眼前这小孩儿从六岁开始就独自一人流浪,并且毫发无伤地保护了自己整整两年,而且听说昨晚的那条狼就是这小孩亲手拍死的,还拍了个稀巴烂,脑袋都扁了…… 不过比起这些,骆文轩更在意的是他对小一的态度,小一这脑袋瓜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如果一辈子这么傻乎乎的好不了,自己要是比他先走了,总归得有个人能继续照料他。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整个福利院里对小一上心的似乎也只有这个莫绝了,父亲到底是揣着什么想法他虽然还不清楚,但如果能带一个愿意护着小一的孩子回去,似乎也挺不错的…… 这么想着,骆文轩看着莫绝俊秀的小脸,温声问道,“小绝,叔叔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如果有人欺负小一,小绝会不会保护他?” 莫绝立刻点头,“会。” 骆文轩眯眼笑了笑,又问,“那小绝喜不喜欢骆叔叔?” 莫绝愣了下,继而又眨眨眼,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声说,“嗯……喜欢。” 骆文轩抬手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又笑着问,“那……小绝想不想跟骆叔叔一起去北京?” 莫绝惊住了,饶是他平时一副拽拽的模样,此刻也是一脸的[呆滞.jpg]。 骆文轩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诱骗小孩的怪叔叔,不由地暗自笑笑,也不跟他拐弯了,“小绝,骆叔叔给你和小一一起当爸爸,好不好?” 莫绝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冻在那儿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呆滞了好一会儿,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你也要收养我吗?” “嗯,”骆文轩点点头,“你愿意吗?” “愿……”莫绝很想说愿意,可是他不敢答应,他过往的经历让他无法坦然地接受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好,更何况对方还是骆文轩这么完美的父亲。他挣扎了半晌,忍耐着问,“为什么?” “嗯?” “你为什么要收养我?”莫绝谨慎地盯着他,“你有什么条件吗?” 骆文轩心里惊诧了一下,他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只是一个八岁多的孩子而已,竟然已经懂得了利益交换这种东西,这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看着小孩儿戒备的目光,忽然试探地伸手,轻轻抱住了他,“没有,你只要和其他小孩一样,好好读书就好了。” 莫绝浑身一颤,僵住了。这是他被抛弃后的两年时间里,第一次被一个大人温柔地抱住,他呆呆趴在骆文轩怀里,过了很久才僵硬地动了动,不由自主地,小心抬手抓住了骆文轩的胳膊。骆文轩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微微一疼,笑着哄了他一句,“别怕,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不会再让你们吃苦了。” 莫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心里却难受得什么也说不出口,骆文轩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刚要再安慰几句,一旁的病床上忽然响起一个喃喃的叫声。 “爸爸……” 莫绝和骆文轩都是一惊,立刻回过头去,果然看到韦一皱着眉又叫了几声,手指头微微抽动了一下。 “骆叔叔!他要醒了吗?”莫绝紧张地问。 “嗯,应该是,小绝你看着他一会儿,”骆文轩站起身,准备去拿检测用的设备,走到门口时他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小孩儿笑着说了句,“还有,该叫爸爸啦。” 莫绝呆了呆,男人却是说完便匆忙地走了,莫绝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呆了好半天,过了很久才张了张嘴,小小声吐出两个陌生却异常温暖的字来。 “爸爸……” 韦一很快就醒了,骆文轩和几个护士刚把仪器撤走,小孩儿就费力地睁开了眼睛,莫绝立刻跑过去趴在他床上,紧紧盯着他急声喊,“喂,小一!认得我吗!” 韦一缓慢地眨眨眼,直到眼前摇晃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他才终于看清了紧张瞪着他的莫绝。 他呆了一呆,喃喃叫,“小哥哥……” 莫绝眼眶一红,忍不住骂他,“你这个笨蛋!总算是醒了,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 韦一的呆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本能觉得有点儿高兴。骆文轩忙完回来,正巧看到韦一勉强举起手抓住莫绝的手,努力蹦出几个字来,“小哥哥,不、不生气……” “……我没生气。”莫绝缓了下表情,担心了一整天的心情也总算放松下来。 骆文轩也立刻走过去,弯腰冲韦一眨眨眼睛,“小一,还认得我吗?” 韦一立刻瞪大眼,高兴地喊,“爸爸!” “嘿,还挺有精神,”骆文轩小心抬起他的手,在他眼前摇了摇,“喏,你看这是什么?” 韦一歪头看过去,看到手腕上挂着的一串佛珠,嘴巴立刻呆呆地张开,像是很吃惊,又惊喜得有点回不过神来。骆文轩慢慢等他反应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来,笑道,“是你的小哥哥给你串起来的,二十七颗全都找到了,一颗都不少哦。” 韦一的胸膛微微起伏起来,明显是心里很激动,嘴巴却迟钝得跟不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一时却想不明白要怎么说,急得呼吸都急促了。骆文轩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来,给他擦擦额头的汗,笑道,“小一是不是该和小哥哥道谢呀?” “嗯嗯!”韦一急忙看向一旁沉默的莫绝,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小哥哥!” “哟,头一回说话不顿了,有进步,”骆文轩鼓励地摸摸他的头,随口说道,“那小一以后可要好好珍惜它,不能再扯坏啦。” 韦一立刻点头,坚决地回答,“嗯!不给……不给大哥哥!藏起来!” 骆文轩一愣,“大哥哥?” 韦一又是坚定点头,“小一要……藏起来,不让大哥哥、拿到!” 骆文轩忽然皱了下眉,莫绝却是终于反应过来,怒道,“是霍逸给你扯坏的?!” 韦一眨眨眼,慢吞吞地说,“大哥哥……生气,特别生气,抢走了……小一抢不过,扯坏了……” 莫绝忍不住咒骂了一声,气愤道,“我就知道,他才不会真的学好!真是活该没人要他!混蛋!” 韦一愣愣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反而是骆文轩看了他半晌,难以置信似的,“小一,真的是霍逸给你扯坏的吗?” 韦一有点不确定那个大哥哥的名字,呆了好一会儿才说,“一个……高高的,很高、很大的哥哥……” “是不是长得很好看的,额角……这里,有一颗痣的哥哥?哦,就是有一个黑点点的……” 韦一立刻点头,像是确定了,还挺开心地傻笑,“嗯嗯,就是他!” 莫绝在一旁冷笑着补充,“肯定就是霍逸,小一来福利院第一天他就欺负他,还指使他洗袜子呢。骆叔……咳,我是说,霍逸那家伙可会骗人了,在你和院长,还有老师们面前,就一副好孩子好学生的样子,背地里天天欺负别的小朋友,谁不听他的话就指使人打谁,可坏可混蛋了!” 骆文轩忽然就有点语塞。 那个孩子紧紧抱着自己的感觉还残留着,那么依恋他,珍惜他,舍不得他的男孩儿,背地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就已经学会两面三刀了,这要是长大了可怎么办呢? 骆文轩皱着眉有点烦闷,可那毕竟是自己管不得的事情,他心里很失望却也很无奈,只得叹了口气安抚面前的两个孩子,“好了,不提他了,反正也要走了,咱们就把过去的事都忘了,爸爸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们,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们了。” “他可欺负不到我,”莫绝扬扬眉毛,骄傲道,“单打独斗他可打不过我。” 骆文轩失笑一声,“哦,我们家小绝还是高手呢?” 我们家这三个字听得莫绝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他咳嗽一声垂下脑袋,立刻挡住自己微微有点发红的脸。 韦一在一旁迷迷糊糊地听着俩人的话,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不过他也没在意,只觉得睁开眼睛看到了莫绝和骆文轩,心里就异常高兴和满足,别的都来不及想了,只看着俩人嘿嘿傻乐。 于是就这么傻乐了两个星期,韦一的伤势渐渐好转了不少,除了脚腕被咬断的肌肉需要慢慢调养之外,后背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莫绝自然是天天跟前忙后地照顾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衣不解带的程度,骆文轩几次过来都看到他趴在韦一病床上睡了过去,有时候还握着韦一的手,而韦一连睡觉也都是傻乐的状态,看起来也很安心。 俩孩子这么要好,作为老爸骆文轩心里自然是非常高兴,于是这天办完了出院手续,高兴的骆老爸左手牵着一个,右手抱着一个,乐颠颠地对两个孩子说,“要回家啦,小绝和小一开不开心?” 莫绝唔了一声,傻白甜的韦一同学不明所以,却仍是点头大笑,“开心!” “你连去哪儿都不知道,就知道穷开心。” “嘿嘿!”韦一搂着骆文轩的脖子,扬着笑脸说,“爸爸在,开心!” “有爸爸在就开心啦?” “嗯!” 骆文轩成就感满满,侧头亲了他脸蛋一下,然后把俩小孩儿送上车系好安全带,便朝着机场出发了。这两星期把该办的手续该交接的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骆文轩侧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熟悉景象,心里难免有些酸涩起来。 待了差不多有八年的城市,终于要对它说再见了。 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呢…… 他出神地想着,继而又摇头笑笑。乱感伤什么呢,人生还长着,想回来也就回来了嘛。 这么自我安慰着,他也就不再多想,回头逗着俩孩子笑了一路,很快就到了机场。韦一和莫绝都是第一次坐飞机,一路上自然又是无比新奇,骆文轩看俩小孩儿的反应也觉得挺有意思,莫绝整个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心里好奇却不多问,自己暗戳戳在那儿观察研究,而韦一就直白多了,一会儿抱着骆文轩哇哇感叹,一会儿又怕得瞪着眼睛打哆嗦,骆文轩一路被这俩小崽子逗得哈哈大笑,心情实在是无比美好。 直到到了骆家本宅,骆文轩高兴的情绪才稍微滞了下来。 终于还是,回来了。 他看着眼前独门独栋看不到尽头的豪华庭院,心下感慨万千。 八年了,终于还是躲不开,终于还是回来了。 “二少爷好!” 高大的黑漆铁门在眼前缓缓打开,眼前是几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却都立刻朝着他深深弯腰敬礼。骆文轩看着眼前笔直宽广的鹅卵石路,终于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带着两个孩子抬脚迈了进去。 第12章 熊孩子 骆家的本宅建在京郊的一处极其奢华的别墅群“天水园”内,此处被郊外的护城河隔断,是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帝都里的一座人工孤岛。河岸有专门用来渡河的快艇,过河之后还有三道需要身份验证的防护围栏,住在天水园里的除了世家豪门就是军政权贵,各个都是享誉全国的名门望族,而骆家的庭院更是建立在园内靠近中心的黄金地段,左右两边各是地产大亨凌家和传媒巨鳄杨家。传说这两家的祖上都是由黑洗白出来的,人脉遍布各行各业不说,两家现今的当家人也都是惹不得的狠角色,而稳稳住在其中的骆家,自然也不可能是表面上的那般清白坦荡,背地里经营着什么灰色领域,也只有当家人自己最清楚。 骆文轩带着两个孩子跨进大门,被他牵着的莫绝看起来十分戒备,小手冰冰凉的,黑眼睛瞪得溜圆,骆文轩和跟在一旁的管家寒暄了几句,不经意低头看到小孩儿无比谨慎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小绝别紧张,我们快到啦。” 莫绝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看了眼远处广阔的河水,问道,“骆……爸爸,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水园,也是我们的家,”他轻轻捏了下小孩儿的手,安慰道,“可能和小绝以前看过的房子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慢慢习惯就好了。” 莫绝没有再说话,只是本能觉得不太舒服,挨得骆文轩更近了一些。 韦一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只觉得这里空气清新风景宜人,心情很好地抱着骆文轩说,“爸爸,这里,好漂亮!” “小一喜欢?” “嗯嗯!喜欢!” “嘿,喜欢就好~” 一旁的管家观察了一会儿,试探问道,“二少爷,这就是您领养的两位小公子?” “嗯,大的叫莫绝,小的叫小一,哦,以后就叫骆一了,是不是呀小骆一?” 韦一眨眨眼,没太听懂,歪着脑袋“唔?”了一声。 骆文轩笑了笑,侧头问道,“大哥他们都在么?” “大少爷还没回来,公司有些事没处理完,老爷和夫人,哦,还有小少爷他们在。” 听到小少爷三个字,骆文轩不由笑道,“瑞瑞也该上学了吧,我记得他都七岁了。” “是的,今年秋季打算入学,也没几个月了。” 骆文轩点点头,暗想莫绝也才八岁多一点,两个小孩子倒是可以一起去上学了,也算有个伴。这个瑞瑞就是骆文轩的老爸和那个小老婆生的儿子,大名骆文瑞,今年刚刚七岁,却是他骆文轩这个二十七岁大男人的弟弟。八年前他爸刚把那女人娶进门,骆文轩就趁着上大学的机会跑到了离家万里的成都,之后便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免得看着心塞。 其实他并不责怪父亲,毕竟那女人和自己去世的母亲有九成相似,他猜老爸空窗了那么久,最后却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小姑娘,娶的可能就是那张和母亲极为相似的脸,可知道归知道,骆文轩理智上还是接受不了,再加上他本身就有些抵触商场上的虚与委蛇,便就此以学业为借口远离了这个家。 可毕竟家还是家,早晚要回来的,而且那女人也三十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的模样,不至于让他感到太过尴尬吧。 想着这些陈年旧事,骆文轩走到别墅门前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好几年没看到父亲了,不知道见了面要先说些什么,还有那个女人,到底该怎么叫她呢…… 正犹豫着,大门被人从里打开,骆文轩暗暗吸了口气,拉着两个孩子摆出了一个合适的微笑来。 结果人没看到几个,倒是一个不明飞行物毫无预兆地飞了过来,骆文轩下意识躲开,身子一转却让那东西直直朝韦一飞了过去,他暗叫糟糕刚要再转回去,却见莫绝忽然甩开他的手,竟是猛地跳起来徒手抓住了那个黑影,而后狠狠甩到地上,朝着对面怒目而视。 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莫绝那一抓一甩的动作简直行云流水得让人目瞪口呆,骆文轩瞪着眼感叹,“小绝真是好功夫啊……” 莫绝却是抬脚踩在那东西上面,狠狠一用力,立刻踩了个稀巴烂,然后下一秒就传来一个孩子愤怒的尖叫声,“啊啊!我的飞机!!” 骆文轩总算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大厅里站着准备迎接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女人,俩人周围站着几个佣人,而那几个佣人此刻却是急急忙忙地安抚着一个跳脚的男孩子。 “你敢踩我飞机!你竟然敢踩我的飞机!”男孩子嚎叫着跑过来,指着莫绝大骂,“给我把脚拿开!!” 莫绝眯着眼踩得更用力,没说话,只是扬着下巴瞪他。男孩儿更是气愤,刚要冲过来推开他,却被一个女人急忙拉住,挡在了身后,“文轩,你回来啦……” 老爷子骆起辉也走过来,却是往莫绝身上打量了一下,说道,“反应倒是挺快嘛。” 骆文轩尴尬地扯了扯莫绝,莫绝不情愿地松开脚,朝着那男孩儿狠狠瞪了一眼。骆文轩咳了一声,朝对面几人打招呼,“爸,瑞瑞,嗯……” 正纠结到底该怎么叫,对面的女人笑了笑,说道,“就叫我莲姨吧。” 那也叫不出口啊…… 叫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莲姨……骆文轩好想去静静。 而韦一从进门开始就是愣的,此刻总算听懂了一句,被骆文轩教育良好的乖宝宝基因本能启动,立刻乖乖打招呼,“莲姨好。” 一旁的骆起辉却是看看他,又看看另一个神色戒备的小孩儿,不知想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朝骆文轩点了点头,“进来吧,别傻站着了。” 老爷发话,其余人自然是都乖乖进屋,唯独骆文瑞用力甩开了拉着自己的女人,跑到碎成渣渣的飞机模型旁边大呼小叫,“妈!爸!飞机坏了!” 骆起辉无奈,边往大厅走边说道,“刚才让你收起来你不听,还差点打到你二哥,怪谁呀?”说着他回头看向一脸委屈的孩子,无奈道,“瑞瑞你是不是该跟二哥道个歉?” “凭什么我道歉!”骆文瑞立刻跑过来,指着不发一语的莫绝怒道,“他踩坏了我的飞机!他道歉!” 莫绝本就没什么好脾气,此刻听他咋咋呼呼的听得脑袋都要炸了,一个眼刀狠狠甩过去,冷声道,“你差点打到人,你还有理了?” “打到又怎么样!又打不死!”骆文瑞气呼呼地过去推了他一下,“给我道歉!” 莫绝被他推了那一下脸立马就黑了,结果没等他发作,一直窝在骆文轩怀里的韦一突然跳下来,一下子蹦到莫绝身前,伸出小胳膊用力推了骆文瑞一下,瞪着眼睛喊,“不许你……你欺负,小哥哥!” 骆文瑞被他推了个踉跄,顿时就火了,撸起袖子叫喊,“你敢推我!你……” “哎哎哎别打别打!” 骆文轩赶紧把俩孩子搂住往怀里拽,另一边的骆文瑞被自己的妈咪抱起来,却愤愤地推搡她,怒道,“妈妈他推我!推我!揍他!” 白莲抱着孩子赶忙哄道,“瑞瑞乖啊,别闹,那是你新来的两个小侄子……” 莫绝听到这话一愣,顿时不淡定了,回头瞪着骆文轩说,“侄子?什么侄子?” 骆文轩尴尬地咳嗽一声,解释道,“呃,那个孩子是我的弟弟,也就是你们俩的小叔叔……” 莫绝立刻就懵了,反应过来后瞪着眼睛反抗,“我才不要这种叔叔!而且他跟我差不多大,为什么是叔叔!” 韦一虽然没听懂,但无条件地跟莫绝统一战线,“不要叔叔!” 骆文轩和白莲都是一脸为难,老爷子在一旁看得也是无比无奈,回头招呼了管家说道,“给两个小少爷准备好房间了吗?” “准备好了,就在二少爷隔壁。” “嗯,”骆起辉站起身,朝骆文轩摆摆手,“你先把孩子带回房间吧,忙完了来书房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骆文轩自然是立刻起身照办,走之前回头朝白莲笑笑,抱歉道,“对不起啊,瑞瑞的飞机我明天就赔他一个新的。” “哎别,是我的问题,刚才没拉住他……”白莲抱着仍旧吵闹的孩子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地笑笑,“文轩你快去吧,俩孩子一路上也累了吧?快去歇息吧。” 骆文轩又跟她客气几句,拉着韦一和莫绝匆匆走了,身后的骆文瑞仍旧吵着要莫绝道歉,莫绝听在耳朵里忍不住回头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嘴里小声骂了一句有病,才翻个白眼气哼哼地走了。 俩孩子被安排在了一个房间,因为韦一脑子笨的缘故,骆文轩之前就嘱咐了管家把他俩安排在一个屋子里互相照应。此刻到了两人布置精致的小屋,莫绝仍是愤愤不平,不高兴地绷着脸,骆文轩关上门,蹲下来摸摸他的脑袋,叹了口气,“对不起啊,小绝不生气了好不好?” 莫绝一愣,心里那股火顿时消下去了,急声道,“爸爸你为什么道歉啊,是他不对!” 韦一也在旁边帮腔,“他不对!” 骆文轩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有些复杂,“爸爸知道,可是……”他抬头看着两个孩子,犹豫着怎么措辞才好,“小绝以后都不要和他起冲突好不好?尽量……忍一忍,好吗?”毕竟那是父亲的老来子,全家人都宝贝着。 莫绝刚要反驳,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咬着唇说,“那要是他先惹我呢?我也要忍着,不能反抗是吗?” “……”骆文轩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含糊道,“反正……你们多让着他一点,瑞瑞也就是任性了一些,本性不坏的……” “我知道了,”莫绝板着脸,点点头,“我不会跟他吵的,爸爸放心吧。” 骆文轩心里也有点郁闷,起身道,“那爸爸先去找你们爷爷说说话,你们在这儿等爸爸回来哦。” “嗯,好。” “嗯嗯,爸爸再、再见!” 等骆文轩走了,韦一歪着头看着沉默不语的莫绝,走过去拉拉他的袖子,“小哥哥……不开心?” 莫绝看看他,绷着的小脸忽然垮了,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刚才爸爸说的话你听懂没有?” “哎?”摇摇头,爸爸说了好多话呢…… “刚才楼下的那个臭小子,又喊又叫的那个神经病,记得不?” “唔?”韦一反应了一会儿,点点头。 “以后他骂你欺负你也要忍着,不要反抗,知道吗?” 韦一眨眨眼,没太懂。 “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要听他的,不要和他吵架,更不可以打他,知道吗?” 韦一呆了好半天才明白,愣愣问,“为什……什么?” “他是这个家的孩子,我们是捡来的,”莫绝严肃地说,“我们要让着他,否则爸爸会很为难,为难知道吗?就是爸爸会不开心。” 韦一立刻摇头,“不要!” “那我们就要听话,反正别搭理那个神经病,当他放屁。” “嗯!放屁!” 俩小孩儿达成一致,莫绝开始拉着韦一打量他们俩的小房间,房间其实不小,还很大,反正是莫绝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大的房间,屋子里还摆了不少玩具,俩孩子看到那些小玩意儿登时就把刚才的不快忘掉了,赶忙过去拆开包装,一手抓着一个开开心心地研究起来。 第13章 助手 那边厢的书房里,骆起辉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感慨道,“你都瘦了不少,医院的饭不好吃嘛?” 骆文轩无奈地笑,“我这是忙的,您也知道,医生这职业总是熬夜嘛。” “哎,跟你妈妈一样,天天忙着为别人奉献,也不知道心疼下我这个老头子。” 骆文轩失笑道,“老爸你跟我妈也是这么撒娇的?” “什么话这是,你爹我这是在抱怨,抱怨懂吗?”老爷子瞪他一眼,又叹道,“其实你想一辈子当个医生,不想从商,爸爸一点都不反对,你妈妈应该也是希望你一辈子开开心心就好,钱够用就行。”像是想到了已故的妻子,骆起辉顿了一顿,才说,“我本来想,你就在成都待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所以你念书那几年我也就没想催你。” 骆文轩闻言愣了一下,有些意外,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不是因为父亲太想念自己了,才隔三差五地催自己回来吗?他收了笑,疑惑道,“那这几年是……” 骆起辉沉默一会儿,看了他半晌,终于说,“公司这几年,你也知道,我都是交给你大哥在管。” “嗯,是啊,他不是管得挺好么?”骆文轩疑惑地眨眨眼,“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公司没什么问题,只是……”骆起辉看着儿子明亮温厚的眸子,微微皱起眉,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你大哥在账目上做了些手脚,原本我想留给你的几个子公司,这几年都被他架空了,只剩下空壳没什么利润,他现在故意在维持账面上的收支平衡,等我哪天走了,那几个公司不出一个月就会亏损了。” 骆文轩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你从小性子就温,什么都不争不抢,商场上的弯弯绕绕你从来也不在意,他要是真的想把属于你的财产挖空,你完全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而且……”骆起辉看着他,无奈道,“就算我让你现在开始重视起来,放弃你的医学,学学怎么经商,你也是不愿意的吧?” 骆文轩沉默着,过了很久才说,“其实……大哥从小就挺看重这些的,他要是真那么想要,都给他也没什么……我就做我的医生,能填饱肚子就行……” 骆起辉啧了一声,神色郁闷,“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骆文轩勉强笑了笑,“反正大哥一直也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跟他抢,爸你就当不知道吧,我还是回成都继续当我的医生好了。” “我混了一辈子创造的这些东西,一个子儿都不能留给你的话,等我下去了怎么跟你妈交代?”骆起辉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些,所以才让你带个聪明孩子回来。” “啊?”骆文轩一愣,有点没明白。 “等你结婚生个孩子也不知道要等多久,爸也不想逼你这方面的事儿,还是随缘最好,”老爷子说着,叹道,“所以我才让你带个小孩子回来,爸年纪大了,也等不了几年了,还是早点培养个孩子帮着你,我才好放心闭眼啊。” “爸你胡说什么呢,”骆文轩皱眉埋怨一句,忽然又回过神来,惊诧道,“您说……培养个孩子,帮着……帮着我?” “嗯,”骆起辉看着他,点头,“你不爱经商,那我给你培养个助手,一个在未来绝对忠于你,会替你管理公司的人。你呢,就好好当你的医生,和你妈妈一样救助很多人,帮助很多人,至于其他的,就让那个孩子替你完成吧。”见骆文轩要反驳,老爷子挥挥手,又说,“我会慢慢教他,以后新成立的公司我会让他全权负责,不会交给你大哥了。” “爸……可他才、才八岁啊……”骆文轩不忍道,“我带他来就只是想收养他,没想让他背负这么大的责任……” “也不算背负什么责任,你想多了,”骆起辉笑了笑,摇头道,“你把他养大,我亲自教他,又平白给他几个公司,这些都是他一个孤儿要奋斗几辈子才能得来的财富和幸运,多少人求之不得?我也不过就是让他保护你而已。” “可是……” 骆文轩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这等于把莫绝的路定死了,人生本就该自己选择,他们凭什么为他决定他的人生道路呢? “就凭你养了他,凭我们给了他最好的成长条件,”骆起辉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而且……他如果有心的话,不用我说,他也会想努力回报你的。” 骆文轩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骆起辉看看他,问道,“那个孩子叫莫绝,是吗?” “嗯……” 老爷子想到刚才大厅里的那一幕,想到那孩子桀骜倔强的眼神,笑道,“看起来还是个挺有个性的小孩儿,我蛮喜欢的。” “爸,我觉得还是……” 骆起辉挥挥手,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去把那孩子带过来,我跟他聊几句。” 骆文轩踌躇了好一会儿,劝又劝不动他,只得郁闷地走出书房,走到俩小孩儿的房间敲了敲门。 “小绝,小一,是爸爸。” 门立刻被打开,莫绝拉着韦一站在门口抬头看他,高兴道,“爸爸你看,我们俩堆的城堡!” 骆文轩下意识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他俩用乐高的塑胶积木堆出的半米高的小房子,他立刻走过去转了转,惊喜道,“不错啊,谁堆的?” “小一堆的房子,我堆的小人!”莫绝瞪着大眼睛高兴地比划,“小一找积木找得可准了,比我找得都快!” 一旁的韦一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笑了下。骆文轩心里惊讶,赶忙蹲在那堆积木旁边,随手抓着一个问道,“小一拿这种长方块,堆一个房子给爸爸看好不好?” 韦一嗯嗯点头,蹲下来,立刻在一堆积木中间快速找到了相同形状的,然后卡着那些塑胶凸起仔仔细细地堆了起来,骆文轩在一旁越看越是吃惊,忍不住问道,“小一怎么想到这么堆的?”竟然还知道堆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韦一歪歪头,转过身子翻了翻,从积木堆里翻出一个说明书来,“这里……” 骆文轩一愣,看到那说明书上画着的示范模型竟和韦一堆的一模一样,他惊诧地拿过那说明书翻了翻,不确定地说道,“小一再给爸爸堆一个……嗯,”低头看看说明书上的摩托车模型,他试探问道,“堆一个小车好不好?” 韦一呆了一下,像是有些苦恼。 “怎么啦?” “车子……好多……” 骆文轩没明白,莫绝立刻指着说明书说道,“他是说这里车子太多,不知道你问哪个呢。” “嘿,这还带个翻译,”骆文轩失笑一声,给韦一看了看说明书,“喏,就是这个车子,小一能堆出来吗?” 韦一眨着眼睛盯着那个图案看了五秒钟,然后就开始低头认认真真地拼积木,竟是再也没抬头看一眼,没一会儿就拼出了一个不管颜色还是大小形状都一模一样的摩托车来。 骆文轩惊呆了,瞪着小孩儿一时说不出话。这只是看了五秒钟,竟然就记得这么清楚了?一般孩子都要再看几眼的啊…… 莫绝倒是没多想,骄傲地说道,“爸爸,小一超厉害的,刚才我们两个比赛,他竟然比我记得快!” 骆文轩半天才回过神来,脑子里忽然就想起第一天见到韦一时,那孩子后脑恐怖的伤势来。按理说脑神经毁到那种程度,一般人应该早就脑瘫或是痴呆了,可这个孩子不仅能听懂人说话,大部分时候虽然愣愣的,却还是能给出不少正确的回应来,他当时只道是一个医学奇迹,还替这孩子感到高兴,可现在想来,的确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难道……这孩子原来,是个大脑极其发达的……呃,天才? 骆文轩觉得自己的脑洞有点关不上了,愣了好半天才喃喃说,“是挺……厉害啊……” 韦一听懂骆文轩是在夸自己,顿时高兴起来,微微跛着脚走过去,冲着骆文轩嘿嘿乐,“爸爸,小一还能拼……小猪,风车,大狗狗……” 骆文轩心里忽然涌上一层热流,他高兴地笑起来,抱住韦一用力亲了一口,惊喜道,“小一,爸爸一定会治好你的!爸爸跟你发誓!” 韦一听得呆呆的,却是感觉得到男人兴奋的情绪,不由地低头蹭了蹭骆文轩的衣领,眯着眼睛傻笑了一声。 骆文轩抱起韦一把孩子放到床上,笑道,“小一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爸爸跟小哥哥去见爷爷,记得不要下地乱走哦,你的脚现在还在恢复期,不要太用力,知道吗?” 韦一立刻趴到床上摆出一个大字,朝骆文轩歪歪头,认真说,“小一不动!” 骆文轩被他逗笑了,回头拉着莫绝,出门前和韦一摆了摆手。 等关上门,骆文轩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低头看着小孩儿有点犹豫,莫绝抬头看看他,疑惑道,“爸爸怎么了?”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说明,难道要和他说,领养你是为了让你以后给我卖命吗?骆文轩长叹口气,拉着莫绝边走边说,“小绝,刚才爷爷和我说,以后可能……要你帮爸爸做些事。” 莫绝脚步一顿,抬头看向他。 “呃……”骆文轩咬了下嘴唇,郁闷道,“当然你可以拒绝的,其实爸爸也没想让你……” “没问题,”莫绝打断他的话,认真地说,“爸爸你要我做什么就说,我肯定会做的。” “……” “其实……”莫绝抿了抿嘴唇,小声说,“其实你让我做些事,我反而住得能更舒服一点……” “啊?” “爸爸,”莫绝忽然走到他面前,明明是个小孩子的模样,神色却异常严肃,“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你不是我的爸爸,却比我的爸爸妈妈对我还要好,”他伸手轻轻拉住骆文轩的手,忽然冲他笑了一下,“你给了我一个家,我会报答你的。” 骆文轩心口突地一跳,竟觉得鼻子有些酸涩,他想到眼前这孩子也就和骆文瑞一般大,却是比那个在蜜罐里宠出来的孩子成熟坚韧了太多,这让他更加心疼眼前的小孩儿,忍不住弯腰抱住莫绝瘦小的身体,把他整个抱了起来。 莫绝刚才还小大人似的表情,在被抱起来的瞬间立刻垮掉,目光也有些发愣,骆文轩抬手摸摸他的头发,笑道,“小绝是好孩子,爸爸知道,不过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嘛,不要想那么多。”看到莫绝垂着头有点沉默,骆文轩笑了笑,柔声道,“你就把我当你的亲生父亲,可以撒娇,可以提要求,可以任性,爸爸不会扔下你的,你永远属于这个家,永远是我骆文轩的儿子,知道吗?” 莫绝在他怀里僵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慢慢抱住骆文轩的脖子,用力抱紧了,微微发抖的手臂紧紧贴住了男人温热的肌肤。 之后莫绝和老爷子单独说了什么,骆文轩不得而知,骆起辉让他在门外待着,旁听都不允许,骆文轩又担心又郁闷,恨不得蹲在门口画圈圈。也不知道一老一小是不是谈得挺投缘,竟然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骆文轩不免再次惊讶,这俩孩子真是带给自己太多意外了,本以为是自己要张开羽翼保护他们,可如今看来,似乎除了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港湾之外,自己似乎不需要太担心什么。 可他毕竟不知道,这个他以为的小小的,不足为道的港湾,对那两个孩子来说,却是生命中最奢侈,也最渴望的归处。 老爷子出门的时候是哈哈大笑着的,骆文轩一脸茫然,看着自家老爹亲昵地拉着莫绝的手,心情大好的模样。他呆了呆,赶紧迎上去问,“爸,你都和他说啥了……” 骆起辉扬扬眉毛,竟是鄙视地斜了他一眼,“你这么大个人,还没个小孩子懂事。” 骆文轩更是懵逼,倒是莫绝走过来,认真严肃地说,“爸爸,我以后会罩着你的。” 骆文轩嘴角抽搐了一瞬,引得老爷子笑得更加开怀,直夸莫绝聪明大气,跟自己小时候有得拼。老爹这么开心,骆文轩也不想扫他的兴,便拉着莫绝的另一只手说道,“爸,我想让小绝和瑞瑞一起入学,小一可能不适合去学校,我想请老师教他。” 骆起辉显然心情极好,摆摆手痛快同意,“你想怎么样随意,你的儿子嘛。” 三个人正笑着下楼,管家忽然走过来,说道,“老爷、二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骆起辉笑容一顿,嗯了一声,回头道,“我今晚要去趟分公司,家里有什么需要就跟你大哥说。” “哦,好。”骆文轩点点头,说道,“那我去把小一也带出来,让大哥认识一下。” “嗯,去吧。” 骆文轩拉着莫绝回到俩人的房间,韦一还是离开时候的那个姿势一动没动,绷着脸严肃地保持着大字,看到他俩回来,瞪着眼睛报告,“爸爸,我没动!” 骆文轩简直哭笑不得,过去把孩子抱起来,好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尖。 刚要带着两个孩子下楼,眼角却看到一个高大身影当先走了上来,他愣了一愣,看着多年没见的冷峻男人,心思复杂了片刻,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来,他拉着两个孩子站定了,冲那人微微笑了笑。 “大哥,好久不见。” 第14章 家丑 骆起辉的大儿子骆文承是三个孩子中长得最像他们父亲的,轮廓刚硬,眉眼深邃,乍一看倒有几分外国人的神-韵,男人本就长相冷峻,目光却比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要阴冷,此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满面笑容的骆文轩,挑了挑眉,冷声道,“这就是你领来的两个孩子?” 饶是骆文轩早已习惯,看到大哥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依旧是有些不舒服,“……嗯,小的叫骆一,大的叫莫绝。”说着他低头看看两个孩子,说道,“来,叫大伯。” 结果俩孩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骆文承却忽然弯下腰,大手捏住莫绝的下巴,微微勾了勾嘴角,“莫绝,是吧?” 莫绝吓了一跳,赶忙拍开他的手,目光却顿时发狠,气势汹汹地瞪着他。骆文承冷哼一声,直起身再没看他们一眼,淡淡留下一句,“看起来还是个小狼崽子,我拭目以待。” 骆文轩怔了一瞬,顿时有些无措。他怎么忘了,他这个大哥可比他精明几十倍,老爷子平白无故让他多带个孩子回来,他骆文轩想不明白,骆文承却是早已猜透了,此刻明显是来示威的。 他抿着唇烦闷地站着,莫绝抬头看看他,又看看那个渐渐走远的冷然背影,忽然眯起眼睛,小手慢慢抓紧了骆文轩冰凉的手掌。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骆家十米长的大餐桌上难得今天坐满了一半。骆起辉看着左右手两边坐了一排的家人,举杯笑道,“难得你们今天都在,这杯就给轩轩接风洗尘吧,往后住在一起了,大家要互相照应着,知道么?” 老爷发话,众人自然是立刻举杯,就连三个孩子都举了杯果汁,装模作样地喝了两口才开始大快朵颐。莫绝和韦一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一时吃得有些忘我,嘴巴都鼓了起来,对面的骆文瑞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朝着左手边的白莲翻了个白眼,说道,“妈,你看那两个土包子,吃个饭要命似的,丢不丢人。” 莫绝吃饭的筷子一顿,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小孩儿明明只是随意地一瞥,那目光却夹枪带棍似的,看得骆文瑞一个哆嗦,更是愤懑,抬起筷子指着完全不明状况吃得超嗨的韦一,鄙视道,“妈,为什么二哥要带个傻子回来?” 一桌子忽然就有点安静,骆文轩和白莲都是一脸尴尬,只有骆文承眉头都没动一下,完全不为所动地慢悠悠吃饭。骆起辉皱皱眉,看着骆文瑞教训道,“爸爸昨天跟你说的话都吃到肚子里了,是不是?” 骆文瑞嚣张的表情一滞,看着老爷子稍微收敛一些,不满地哼了一声。 白莲赶紧打圆场,笑着给对面两个孩子夹菜,“小一,小绝,多吃点啊,这个帝王蟹很不错的。” 莫绝对这个阿姨倒是印象不错,韦一那个直脑袋更是立刻就给对面女人贴了个好人的标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乖乖回答,“谢谢莲姨。” 话音落地,一旁的骆文承忽然冷笑一声,“莲姨?”他总算朝这边望过来,嘲笑道,“差辈儿了吧?不该是奶奶吗?” 白莲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骆文承说完就放下了刀叉,面无表情道,“我吃完了,你们继续。” 等某人一走,餐桌上一时无比安静,骆文轩咳了一声,勉强笑道,“来来,爸,我再敬你一杯。” 骆起辉看着大儿子冷漠的背影,不满地啧了一声,回头和骆文轩碰了碰杯,又朝白莲说道,“别搭理他,吃饭。” 白莲沉默地嗯了一声,继续哄着骆文瑞吃饭,情绪却一直很低落,直到饭吃完了都没再笑一下。 韦一本能觉得哪里不对,吃饭都小心翼翼起来,只不过他仍是忍不住剥了几个大蟹腿,剥完了轻手轻脚地放到莫绝和骆文轩的碗里,小小声说,“爸爸,小哥哥,你们吃。” 骆文轩一直跟老爷子聊天缓解尴尬,此刻看到韦一递过来的蟹肉,忍不住夸道,“小一真懂事,谢谢。” 骆起辉看着一脸天真的小孩子,不由地也朝他笑笑,逗他,“不给爷爷呀?” 韦一呆了呆,赶紧拨开另一个,急急忙忙伸过去,“爷、爷爷吃。” 骆起辉被逗得哈哈大笑,看着俩孩子说道,“轩轩你眼光不错,挑的孩子都这么招人喜欢。” 骆文轩闻言也开心起来,回头摸摸韦一的头发,笑道,“小一自己吃吧,还有一盘呢,不着急。” 这边厢说说笑笑,那边的骆文瑞看在眼里就不开心了,忽然拿起筷子在自己碗上敲了敲,傲慢道,“喂,傻子!给我也剥一个!” 没等韦一说什么,莫绝立刻瞪起眼睛,忍无可忍道,“我警告你,不许再骂他傻子!” 骆文瑞也梗着脖子,哼道,“我就骂!傻还不让人说呀!不仅傻,还是个丑八怪呢!” 莫绝脸色发红,想骂他又忍着不能骂,打更是不能打,头一回憋屈得想砸墙。韦一在一边呆呆眨眼睛,看到莫绝气得通红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的地方微微撕扯了一下,有点难受。他抬手在桌子下小心握住了莫绝的手,莫绝一愣,侧头看他,韦一冲他笑了笑,努力说,“不、不生气,当他……唔,放屁。” 莫绝一呆,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骆文瑞也是一愣,顿时气愤道,“你说谁放屁!你再说一遍?!” 一旁的三个大人实在听不下去,骆起辉刚刚好转的脸色又沉下来,压着声音斥道,“骆文瑞!再胡闹晚饭就别吃了!” 骆文瑞一惊,吓得哆嗦了一下。老爹叫他全名,那就是要遭殃了。他咬着唇顿时蔫下来,一旁的白莲赶紧替他跟俩孩子道歉,骆起辉摆摆手,无奈道,“都是你给惯的,行了,都快吃吧。” 白莲又说了句对不起,面色着实有些委屈,骆起辉吃着吃着又有些不忍心,叹了一声,给她夹了些菜过去,软下语气道,“我一会儿要出门了,这几天分公司有事,可能五六天回不来,这一家子人就拜托你照顾了。” 白莲默默点头,闷闷说,“嗯,放心吧,一路顺风。” 骆起辉看着女人安静的侧脸,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又看到了骆文轩的妈妈坐在自己身侧似的。他默了一会儿,心里忽然柔软下来,轻声道,“有什么想要的就和我说,等我忙完了这阵子就带你和瑞瑞去巴黎玩,好不好?” 白莲终于抬起头来,总算露出一个微笑来,“你早些回来就行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这话语和神态真是像极了自己深爱了一辈子的人,骆起辉微微吸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微微笑了笑,“好,我尽快回来。” 一顿饭总算是勉强融洽地吃完,只有骆文瑞还是老大不高兴,上楼前又跑过来狠狠瞪了莫绝一眼,莫绝不甘示弱地回瞪,俩小孩儿就这么直楞着眼睛,直到看不到彼此了才把眼部肌肉放松下来。莫绝上楼的路上愤愤不平道,“那个神经病!脑袋一定是有问题!” 韦一抿了下嘴巴,弱弱地说,“我……我没问题……” 莫绝哭笑不得,无语道,“我没说你,我说刚才那个小疯子!” “哦,”韦一呆了呆,抱着骆文轩的脖子说,“爸爸,他……讨厌我。” 骆文轩无奈地拍拍他,安慰道,“没事,以后熟悉了就好了,瑞瑞就是脾气急了点……” 莫绝不爽地哼了一声,推开门躺到自己的床上,侧头说,“爸爸,你在隔壁吗?” “是呀,”骆文轩把韦一放下来,看了看他的脚,说道,“小一明天和爸爸去趟医院,我们要去拍片看看你的脚。” “我也要去!”莫绝立刻坐起来。 “好好,”骆文轩笑笑,起身给俩孩子带上门,“你俩早点睡啊,不要玩太晚啦。” “嗯嗯!” 等骆文轩走了,韦一和莫绝躺在两张隔着一个小过道的床上,面对面聊天。 莫绝问,“小一,你的脚还疼吗?” 韦一摇摇头,笑笑,“不疼啦。” “我发现你最近说话不磕巴了,”莫绝离他近一点,小声问,“你是不是以后会慢慢好起来啊?” 韦一呆了一会儿,没太反应过来。 “哎,算了,”莫绝朝他伸手,隔空抓了抓,“你好不起来我也会照顾你的,我不会让那个小疯子欺负你,放心吧!” 韦一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手,嘿嘿笑笑,“小哥哥,滑滑。” “啊?” “滑滑的。”韦一捏了捏莫绝的手。 莫绝回过神来,原来他是说自己的手滑滑的。他不由地看了眼韦一满是伤疤的手,心里颤了颤,忍不住问道,“疼吗?” “唔?” “你的手……还有脸,”他抿了下唇,看着月光下男孩儿满是伤疤的半张脸,可惜道,“其实……你长得蛮好看的。” 韦一歪歪头,似懂非懂地笑着说,“小哥哥,好看。” “切,”莫绝笑笑,松开他的手钻进被窝里,“睡吧,小傻瓜。” “我才……不傻呢。” 莫绝哼了一声,“只有我能说你傻,知道不?” “唔……” “那个小疯子再骂你,咱们俩就给他蒙个麻袋修理他一顿,然后就跑,”莫绝眯着眼睛哼道,“我明天去找找看哪里有麻袋。” 所以说骆文瑞应该感谢自己家作为一个大豪门没有储存麻袋的习惯,毕竟莫绝是为了寻找作案工具而迟迟没有动手,否则他那个娇气的小脸估计早就被某小孩揍开花了。 莫绝一晚上都在脑补自己用降龙十八掌佛山无影脚把骆文瑞揍得满地找牙,想着想着自己就乐,乐着乐着也就渐渐睡过去了,睡着了还不忘他的报复计划,时不时喃喃一句“麻袋”“麻袋”,怨念颇深。韦一睡眠浅,被他嘟嘟囔囔的梦话吵醒了,睁眼看了他一会儿,听到他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便凑过去竖着耳朵听。 “唔,揍死你……臭小子……唔,麻袋……” 韦一呆了好半天,睁着眼睛眨了眨,忽然小心翻下床,跛着脚一跳一跳地跳到了门口,悄悄打开了门。 小哥哥……想要麻袋…… 韦一愣愣想着,回头关上房门,继续一跳一跳地思考。 哪里有……麻袋呢? 骆家的豪宅实在是太大,韦一从二楼跳到了一楼,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根麻袋线,他有点沮丧,站在大厅里郁闷地扁嘴,忽然,耳边响起一个细细弱弱的叫声。 “喵~~” 韦一一愣,看到一只白猫趴在大厅沙发上,还甩着尾巴冲他低声叫唤。韦一呆了下,高兴地蹦过去,白猫一点也不怕人,还起来蹭了蹭他,眯着眼睛又喵了一声。韦一顿时一点困意都没有了,伸手摸摸它的脑袋,高兴地说,“你……你是、猫!” “喵唔~” 韦一把猫抱起来,坐在沙发上摇了摇,“你叫……叫什么呀?” “喵呜!” “你叫……喵呜?”韦一歪歪头,笑道,“我要……小哥哥,给他看。”想到莫绝在睡觉,韦一有点苦恼,闷闷地说,“你明天……还在这儿吗?” “喵嗷嗷~” 韦一高兴地抱了它一会儿,小声说,“我明天、找你玩哦。” 小猫又是蹭了蹭他,还伸舌头舔他,韦一痒得咯咯笑,刚要哄它,忽然小猫耳朵颤了颤,小脑袋朝一个方向侧过去,尾巴也不动了,似乎在侧耳听着什么。韦一随着它的目光看过去,有点茫然,小声问,“你在……看什么呀?” 小猫忽然挣开他,跳下地踮着小步子朝一个漆黑的地方走过去,韦一下意识跟上,小声叫它,“喵呜,你去哪儿?” 小猫没搭理他,仍是探着头往前走,韦一亦步亦趋地跟着,因为脑子直也没想到害怕,就这么跟着它穿过了一道黑漆漆的走廊,七扭八拐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小猫停下来,朝一个房门凑了过去,趴在了门缝上。 门是锁着的,只不过有光倾泻出来,里面似乎有人。 韦一茫然地学着它的动作凑过去,忽然听到里面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 “嗯……呃啊……亲、亲爱的,你真厉害……啊哈,用力……呀!轻点嘛……” 韦一呆了呆,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啊呀!你好……好猛啊……啊啊,我不行……不行啦!” 韦一忽然想起来,这声音好像是……那个莲姨的? 那女声又叫了一会儿,韦一越听越觉得像那个莲姨,直到有个回应的男声忽然响起。 “这就不行了?你以前的本事去哪儿了?”男人低声说着,又是闷哼一声,低沉的嗓音从门缝里传出来,“你这里都湿成什么样了,还说不行了?我看还差得远了。” “你……啊……文承,你越来越坏了……哎呀,轻点啦……你这是憋了多久了……” “你自己算,老头子在家多久了?”男人冷声说着,似乎咬住了什么地方,含糊道,“再不走我可就出去找人了。” “你、你敢……啊呀!别咬……我知道你、你开玩笑的啦……啊!再用点力……” 韦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听到模糊的断续的声音,竟感到胸口砰砰跳动,脸都发热了,他呆了好半天,直到小猫在他脚边蹭了蹭,忽然甩着尾巴在门上砰地拍了一下。 韦一一呆,心脏本能地颤了一瞬。 里面的声音骤然停止,而后大门忽然被人从里拉开,一个冷厉的声音厉声低喊:“谁?!” 第15章 惊喜 骆文承猛地推开门,外面却是黑漆漆一片,哪有半个人影在?他眯起眼睛垂下头,看到一只白猫在脚边蹲着,还甩了甩尾巴,歪着头冲他喵了一声。骆文承盯着那只猫看了半晌,朝屋内人说道,“出来吧,没人,是你养的猫。” 说罢转身进屋关了门,回头看着躲在门后的女人,皱眉道,“骆文轩回来了也真是麻烦。” 白莲长舒了口气,闻言又冷哼一声,“还有那两个小崽子,有什么资格跟咱们瑞瑞吵?我早晚得把他俩撵出去。” “别多事,那是骆文轩带来的孩子,尤其是那个大的,老头子明显是拿来对付我的,”骆文承一把搂住白莲,带着人又压到床上,“他们出了事,肯定第一个怀疑我。” 白莲烦闷地说,“那他们以后就真的一直住这儿了?现在防一个骆起辉不够,还要再防三个,烦不烦啊?” 骆文承看看她,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低声说,“没事,骆文轩那个白痴什么都不会多想,满脑子都是他的乌托邦,哪有闲心观察咱们俩,那两个也都是小崽子,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莲伸手搭上他的脖子,问道,“那个莫绝真的是骆起辉用来提防你的?” “嗯,今天严管家跟我说了,老头子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他跟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聊的?而且那个莫绝头一回看到我就一脸戒备,也不知道老头子给他洗脑了什么。”他眯起眼睛,冷声道,“上次几个小公司的伪账目被老头子发现,我就知道他开始起疑心了,不过没想到他竟然要直接给那个窝囊废培养一个代理人,还真是用心良苦。” 白莲看看他,似是有些心疼,不由地埋怨,“都是他的儿子,这么差别对待也太过分了。” 骆文承眸光闪了一瞬,默了片刻才说,“老头子心里只有骆文轩他妈一个白月光,我和我妈的死活他从来就没在意过。不过现在……”他抬起身下人的腿,俯下-身冷哼道,“这个骆家的一切都是我的,他骆文轩,一毛都别想拿到!” “啊!”男人进入的动作太狠,白莲忍不住低叫出声,紧紧抱住身上的人迷离地回应,“我……我会、帮着你的……” 骆文承看着她,伸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一边用力动作着,一边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 夜幕深沉,月光冰冷,屋外的角落里瑟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直到那扇门关紧了才慌忙放下了紧捂着嘴巴的手。 韦一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走廊里一片漆黑,他个子也矮小,贴着墙根缩在角落里的确很难让人发现。他本能地有点害怕这个才见了一面的大伯,况且那声“谁”字实在太过狠厉,吓得他赶紧拐了个弯,把自己匆忙藏进了黑暗里,直到那扇门重重关上才后怕地探出头来。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脑袋也只记住了不小心遇到了大伯和莲姨,两个人在说话,说了什么反正也没听懂。他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呆呆地想,大伯看起来那么生气,是不是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在说话?他还记得当初霍逸跟他发脾气,就是因为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歪头费力地思考半天,总算决定今晚的事情绝对不能乱说,否则大伯要是和霍逸一样打自己,自己肯定是要被打坏了的。 那白猫无聊地在原地蹲了一会儿,看里面的主人不搭理自己,便甩了甩尾巴原路返回了,韦一还在发呆,直到看到那只猫动了才赶紧回过神来,也踮着脚一瘸一拐地跟了回去。白猫到了大厅便不走了,继续趴在沙发上自己玩儿自己的,韦一对着它又自言自语一会儿,直到困得眼皮打架才跳着脚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脑子其实也记不住什么事儿,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忘得更是快,所以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也只记得楼下大厅里有只猫,一起床就拉着莫绝高兴地说,“小哥哥!下面……有猫!” 莫绝叠被子的手一顿,回头问,“哪来的猫?我怎么没看到?” “我昨晚、看到的!这~么大的猫,白白的!” “昨晚?”莫绝更是纳闷儿,顺手把被子叠完,又回头给韦一叠,“你昨晚不是睡了吗?” “我、我没睡,我去……找麻袋!”韦一下了床拽了拽莫绝的胳膊,“小哥哥,我自己……自己来。” 莫绝听得莫名其妙,也没往心里去,摆摆手说,“我都快叠完了,你自己把鞋穿上。” “哦。”韦一乖乖松开手,费力地穿鞋,边穿边说,“真的……有大猫。” 莫绝收拾完了,蹲下来给他系鞋带,“有就有呗,猫而已,又不是没见过,院长不是养了好几只吗?” “可是……白的,是白的!”韦一又是高兴地拿手比比划划,“全是……白的!” 莫绝无奈,给他穿好鞋又起身整了整他的衣领,“好啦好啦,去洗脸吧,大惊小怪的。” 韦一郁闷了,他是真没见过全身雪白的猫嘛,小哥哥都不激动,自己白高兴了,噫,好难过呀。 因为老爷子不在,一家子人早饭吃得更是沉闷,骆文轩和白莲都在努力调节气氛,可仍旧是骆文承全程冰山脸,骆文瑞和莫绝互掐,只有韦一吃得勤勤恳恳,心花怒放,自己一个人嗨了一早上。 下楼没有见到小白猫,韦一有点失望,不过转头有好吃的了,他立刻又开心起来,反正对某个小傻蛋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好吃的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吃一点~~ 一桌子气氛诡异,散场后自然是立刻各奔东西,骆文轩长吁了口气,还是找自家俩儿子玩比较开心。于是他把莫绝和韦一都打扮好了,抱一个拉一个,开开心心出门。坐快艇过河的时候韦一仍是好奇地睁着大眼睛,赞叹地说,“好、好快呀!” 骆文轩笑了笑,抬头眯着眼睛看着蓝天白云和湛蓝的河水,一早上压抑的心情也瞬间美丽起来。 要去复诊的医院名叫“仁和医院”,是一家在京城权贵之中非常有名气的私人医院,因为他们这些人身份特殊的原因,很多时候不会去人员嘈杂的公立医院,反而会选择一些靠谱的私人医院来保护*,而仁和医院便是京城内首屈一指的顶尖私人医院,不论医疗设备还是医护人员都达到了世界一流水准,就连许多国内一线巨星都会将它作为定点医院来长期合作。 仁和医院的院长是位外国人,而主治医生林陌更是骆文轩打心眼里最崇拜的偶像级人物,没有之一。老爷子自然也知道这个事情,就托了关系把骆文轩安排进了这家医院当脑科医生。眼看就要见到业界男神了,骆文轩心情还有点小激动,骆家的司机从车后镜看了看他,笑道,“二少爷这么高兴啊?” 骆文轩立刻点头,抱着韦一期待道,“他写的医书我全看过,真的写得太棒了!我仰慕他好几年了,能见到真人当然高兴啦!” 司机跟着哈哈笑,等把人送到地方,下车打开车门说道,“那您先忙,我就在这儿等您哈!” 骆文轩道了谢,拉着两个孩子走下车,进医院大门的时候还深吸了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要淡定淡定。 可真的见到了,淡定什么的彻底见鬼去了。 林陌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年轻,看着应该不到四十岁,三十多的成熟男人的模样,五官清秀温润,和传言中一样是个颜值高脾气好医术绝伦的真·男神。骆文轩立刻就星星眼起来,盯着他有点目不转睛。林陌走过来朝他笑笑,伸出手打招呼,“骆二少,久仰。” “不不不,林老师才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骆文轩就跟见到超级偶像的小粉丝似的,头一回跟个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起来,“您叫我文轩就好了!” 林陌笑了笑,回身带上办公室的门,“要复诊的是哪位?” “这个这个,我儿子,骆一。”骆文轩抱着韦一过来,继续盯着林陌傻笑,“林老师您给他看看能不能完全康复?他是被狼咬的,脚筋肌肉当时都咬断了,我好不容易才给接上……” 可话没说完,林陌只是翻开韦一的裤脚看了看,然后低头扫了一眼骆文轩带来的之前拍摄的透视片,便笑道,“没问题,你之前续接的手法很好,我给他开点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骆文轩顿时目光闪闪,兴奋地问,“中药吗?” “嗯。”林陌点点头,走到桌边开始写药方。骆文轩赶紧凑过去看,小心脏更是雀跃起来。这就是他无比佩服林陌的原因,这人明明手术刀已经使得出神入化了,竟然还精通中医,林陌是骆文轩见过的唯一一个通晓中西医还从没出过任何差错的大神中的大神,他此刻恨不得眼睛贴到那药方上,可忽然又是一愣:这一笔一划的,字迹工整清晰,全然不似其他医生那般满纸天书。 他呆了一下,犹豫着问,“林老师,你写这么清楚……这药方不就都传出去了吗?” 林陌写完最后一笔,递给他笑道,“每个病人都是个体,本就是对症下药,传出去一份也只是对那个病人的解方,并不适用于其他人的。” 骆文轩简直想给他跪下,他对中医还算有所了解,其实某些病症基本就是那么几个方子在来回翻用,还故意写得模模糊糊让人看不懂,可林陌却把字迹写得这么清楚,那肚子里是装着多少真才实学才敢这么做?他简直一秒化身脑残粉,恨不得对男神摇尾巴,“林老师你真厉害啊!” 林陌看他那模样实在有趣,笑道,“快去抓药吧,俩孩子我帮你看一会儿。” “哎!” 骆文轩高高兴兴抓药去了,留下两个全程懵逼的小孩儿。莫绝和韦一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分明写着:这是咱们那个稳重淡然的爸爸嘛? 林陌看看俩小孩儿,忽然走到韦一面前蹲下,像是看出了什么,轻声问,“骆一,是吧?” 韦一呆了呆,好像记得是,小幅度点点头。 林陌看他那反应心里便确定了,神色有些可惜,便看向另一个目光警惕的小孩,笑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莫绝,”莫绝稍微把韦一拉到身后一点,板着脸说,“你是爸爸的朋友吗?” “以前不是,不过以后应该是了。”他又看向韦一,问道,“他是不是……脑袋受过伤?” 莫绝眨眨眼,没吱声。韦一当然是跟他的小哥哥保持一致,也梗着脖子不吱声。林陌失笑,只好站起身来,直到骆文轩回来了才冲着男人无奈笑道,“你这两个孩子防人心还挺重呢。” “呃……”骆文轩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俩孩子的头,哄道,“这是你们的林叔叔,以后是爸爸的同事,哦,就是朋友,你们要有礼貌哦。” 韦一歪歪脑袋,乖乖点头。莫绝仍是没出声,只是上下打量了林陌一会儿,嗯了一声。 林陌说道,“骆二少……” “哎,您叫我文轩就好啦!” 林陌笑笑,从善如流,“好,文轩,这个小孩子是不是脑子受过伤?” 骆文轩点头,忽然像是看到了希望曙光似的,赶忙说,“林老师要不您给他看看?他这是因为地震砸坏的……” “地震?”林陌若有所思,“那就不只是砸坏的了。” “呃?” “还有声音的震动,”林陌又摇摇头,“不过不能确定,我先去给他做个ct,看看是什么问题。” “ct我有!我带过来了,”骆文轩立刻从袋子里翻出一张,递过去,“半个月前刚拍的,应该还能用。您看,就是这个血块卡在这里,我当时没敢开这个地方……” 林陌仔细看了一会儿,赞赏道,“你没做是对的,成功率太低了。不过……” 骆文轩期待地盯住他,林陌笑道,“不能开刀,那就内部调理吧。” 骆文轩恨不得摆出“qaq”的表情,眨着眼睛问,“中医吗?中医吗?” 林陌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骆文轩都忍不住想抱住他了,结果没等他说什么,莫绝忽然过来扯了扯林陌的袖子,小声问,“你能……治好他?” 林陌弯腰摸摸小孩儿的头发,笑着说,“我会尽力。” “你要是能治好他……”莫绝咬了下唇,认真地说,“我就给你当保镖,帮你打架。” 骆文轩和林陌都是一愣,前者噗地一笑,问道,“干吗是帮着打架呀?” “我就只会打架……”莫绝沉默一会儿,又抬起头严肃道,“不过我以后会学很多东西,我会什么,我都帮你。” 林陌愣了一下,看看两个孩子,似是有些触动,弯下腰朝莫绝眨了眨眼睛,笑道,“放心吧小朋友,我会努力治好他的。” 韦一歪着脑袋纯洁地在一旁眨眼睛,看那三人聊得火热,也没什么人搭理自己,只好无聊地随意看了看四周,结果目光忽然就被墙上的一幅人体解剖图吸引了,便站在原地直着眼睛一寸寸地细看起来。林陌和骆文轩逗了小莫绝半天才想起韦一来,回头却看到小孩儿盯着墙上的人体图一动不动地站着,骆文轩走过去点点小孩儿的鼻尖,问道,“小一,看啥呢?” 韦一眨了眨眼睛,指着那人体图忽然说了一句,“脚。” “啊?” “这里。”韦一踮了踮脚,指着那人体图脚腕的地方,呆呆说,“小一这里,痛。” 骆文轩一愣,盯着他的手指登时惊住了:韦一手指的那一处肌肉竟和他被咬伤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不确定地伸手指了指稍微靠右一点的大肌群,问道,“是这里吗?” 韦一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这个,”他手指划了一条线,认真地说,“这边。” ……竟然连划的那条线都和自己缝合得差不多? 骆文轩惊呆了,林陌也是惊讶地走过来,想了想又问他,“小一还记得脑袋哪里疼吗?” 韦一呆了一会儿,小手往上指,却因为个子矮够不到那人体图的头部,骆文轩赶紧把他抱起来往上提了提,韦一往前凑近了些,手指分毫不差地指在了后脑的枕骨上,还顺着顶骨往右划了一下,最后停在了右耳的颞骨处,奶声奶气地说,“这一边,痛痛。” 林陌和骆文轩都是一脸震惊,一般人只会知道头痛,脚痛,不可能准确地捕捉到具体是哪块肌肉,哪块骨头在疼,韦一这要是胡乱指一通也就算了,可他指的分毫不差,竟和ct片拍出来的一模一样。两个大人惊诧不已,莫绝却是没太看懂,只看着韦一担心道,“你不是说不疼了吗?” 韦一咬了下嘴唇,冲他笑笑,“是……不疼啦。” 这个臭小子……脑袋傻了,还知道不让人担心。 林陌惊讶地看了小孩子一会儿,走回去拿起那个ct片再次看了看,眼里忽然涌出一丝笑意来,“文轩,这孩子能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什么?”骆文轩赶紧抱着韦一过去。 “他的大脑脑沟很深,面积也比一般人大一些,先天来说应该是智商很高的孩子,如果好好调养的话,恢复起来会比一般人快很多。”林陌抬起头,看着骆文轩惊喜的目光,笑道,“我再研究一下这方面,放心吧,我会帮你治好他的。” 骆文轩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了,看着林陌感激道,“谢谢老师,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 “客气了。”林陌笑笑,看着韦一说道,“他这个样子上一般学校是不太可能了,我倒是有个提议。” “什么?” “他看起来对医学很有天分,不如就你亲自带他,教他学医吧。” 骆文轩本就想请家庭教师教他,如果能带在身边自然是更好,不过仍是犹豫道,“可是……我天天带个孩子来上班,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看这孩子挺乖的,特殊情况特殊照顾,你尽管带来好了。” 林陌是副院长,他说没事自然就是没事,骆文轩高兴地抱着韦一道谢,而一旁的莫绝却不开心道,“爸爸,那只有我去上学么?” “不是呀,小绝和瑞瑞一起上学。” 莫绝板着脸不开心了,“我才不要和那个混小子一起上学。” 骆文轩安慰道,“其实瑞瑞本性不坏的,就是被家里惯得有些娇气,你们好好相处一阵,也许关系就会好了呢?” 莫绝切了一声,眼珠一转,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勾着嘴角哼笑了一声。 ——在外面可就更好找麻袋了,死小子你最好别惹我,否则我一定揍得你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第16章 豪门 骆阳集团旗下的众多子公司遍布各行各业,其中最为盈利的三大公司名为“骆阳影视”、“骆阳电器”和“梦乐园水上世界”。骆阳影视出品的电视剧、电影及各大综艺节目几乎年年霸屏,占据话题热搜头版头条更是家常便饭,旗下囊括数不清的一二三线明星,一哥“谢瑜”更是斩获金像、金马、百花等多项重量级大奖的天皇级影帝,凡是挂上“骆阳影视”四个大字的影视作品,即便导演和主演都名不见经传,依旧能赚得盆满钵满,名利双收。而洛阳电器更是家电制造业中的领军翘楚,产品线遍布家庭用具的各个角落,品牌市值高达五百亿,年销售额突破一千亿,是名副其实的家电龙头企业。而“梦乐园水上世界”与“迪士尼主题乐园”并称为“儿童梦工厂”,素有东方伊甸园之称,集园林、游乐场、酒店、商场等娱乐场所为一体,每年客流量高达一千万人次,几乎是全国小孩子们心中的梦想天堂。 骆家以这三大支柱产业为核心,众多中小投资企业为支点,构建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当然,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账目,是否有其他敏感领域的灰色收入,一般民众不得而知,只知道骆家现今的当家骆起辉作为第三代骆氏豪门的掌门人,将旗下半数资产交给了大儿子骆文承接管,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最核心的那三家上市公司,骆起辉还自己握在手里,而从零星传出的消息来看,骆起辉似乎有意将其中最盈利的“骆阳影视”挂名到二儿子骆文轩名下。虽然只是小道消息,可有心者已经开始考虑如何站队了,虽说骆文轩从不参与任何骆家的商业活动,可谁敢保证这庞大帝国的接掌人就一定不是他?毕竟骆起辉疼爱二儿子那是出了名的。 当然,骆文承毕竟掌握着半数的骆家资产,所以这骆阳集团最终落入谁手还真不好说,其他豪门持观望态度,照常合作,而众多小企业都忙着巴结讨好骆文承,对骆文轩暂时不看好,也不太敢结交,怕不小心得罪了骆文承,两边都不落好。 所以说,骆文轩虽然是回了本宅,但生活还算宁静,没什么太多烦心事,每天都扑在新入职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偶尔蹭到林陌那里去讨教医理,闲下来就教韦一和莫绝认字算数,小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韦一的脚伤好了大半,走路不跛脚了,也能走快了一些,骆文轩对此啧啧称奇,对林陌的崇拜更是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没事儿就围着人家老师长老师短的,整个一小尾巴天天跟在林陌屁股后头。也得亏林陌脾气好,竟然也没嫌他烦,还细心回答了他的所有提问,以至于骆文轩彻底化身成了他的小迷弟,跟一众护士小姑娘们一起天天三句不离“我们林老师”。 对此着实无奈的当然就是他老爹骆起辉,要不是因为儿子每次提起林陌都坦坦荡荡,他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家儿子的取向问题了,二十多年也没见他对谁这么热情,这个林陌也不知道给儿子灌了什么*汤,把他迷成这个样子,真是要愁死人了。 “爸,我今天又救了两个人,”骆文轩一进门就开开心心地汇报成果,“林老师的手法真的特别管用,我今天第一次操刀……” “得得得,”骆起辉脑袋疼,摆摆手说,“下个话题。” “……”骆文轩郁闷了一瞬,走过去又乐道,“爸你咋这么不待见他啊?” “我谢谢你啊,你说我养个儿子,凭空冒出一种嫁女儿的心情,我辛不辛苦啊?”骆起辉白了他一眼,简直无语,“你什么时候嘴里能这么频繁冒出一个姑娘的名字,我就谢天谢地了,可别再提他,听得我耳朵都疼。” 骆文轩哈哈大笑,走过去给老爹敲肩膀,“姑娘可暂时没戏,我们院里的护士都有主了,女医生比男人都彪悍,我罩不住啊。” 跟着进门的莫绝和韦一此刻也脱了鞋过去,都坐在老爷子对面乖乖打招呼,“爷爷好!” “好好,”骆起辉冲俩孩子笑笑,回头又看着骆文轩无奈道,“谁让你一定找医院里的了?你那些同学……”像是想到什么,骆起辉忽然两眼发光,“对了,听说佑琳要回国了啊。” 骆文轩手指一顿,顿时惶恐,“佑琳?郞佑琳?” “对对,”老爷子高兴地直点头,“你说她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咋突然要回来了?轩轩,是不是为了你啊?” 骆文轩赶紧后退两步,慌忙摆手,“爸你饶了我吧……” “啧,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怕人一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啊……”骆文轩心有余悸,“佑琳能把我整个扛起来再甩出去您信吗?”似乎想到什么悲惨经历,骆文轩简直欲哭无泪,“爸她要是来找我,您一定说我不在家啊!” “喂喂,”看到儿子慌忙跑路,老爷子简直莫名其妙,“这……怎么回事儿嘛!” 莫绝看老爸那么惊慌,也跟着好奇起来,问道,“爷爷,佑琳是谁?” “郎家的二小姐,有可能是你们未来的妈妈哦。”老爷子眯眼笑道,“你们老爸肯定是害羞了,他俩光屁股一起长大……” “爸!我可求你了!”骆文轩又跑回来赶紧堵老爷子的嘴巴,“我跟您说多少次了,我俩就是朋友……” “哦,我爱上你妈妈之前也觉得我俩就是朋友。” “你……哎,我算败给您了,”骆文轩无语地叹气,“我没跟您开玩笑,我俩真就是朋友。” 骆起辉笑笑,也不逗他了,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也懒得管了,”招来管家把外衣穿上,骆起辉朝书桌指了指,“小绝,那是爷爷留给你的资料,我要出差几天,这几天你让爸爸教教你上面写的东西,知道吗?” 莫绝点点头,问道,“是什么东西?” “你应该知道的东西,”骆起辉没细说,走过去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笑道,“不明白的就标注好,等爷爷回来统一回答你,好不好?” “哦,好,”莫绝走到书桌边把那摞纸拿起来,看到上面写了《关系网》三个字,有点茫然,“要都背下来吗?” “主要是理解,不过你还小,看不懂也没关系,爷爷会慢慢教你的。” “嗯,好的。”莫绝乖乖点头。 骆起辉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管家和司机出门了。 白莲带着骆文瑞出去玩还没回来,骆文承估计在应酬也不在家,整个大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和几个佣人。骆文轩吃完晚饭带着俩孩子回到屋里,拿起那沓文件细细看了看,不由地叹了声气。 写得这么高深,哪是给小孩子看的,分明就是想顺便也给他骆文轩上一课嘛。 韦一和莫绝一左一右地围着他,低着脑袋使劲瞅啊瞅,却一个字也看不懂,俩孩子有点儿郁闷,明明最近一直都在努力认字的,怎么拼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呢? 韦一歪头瞪了好半天,沮丧道,“爸爸,看不懂。” 莫绝纠正他,“小一,你要说我,是我看不懂,不是爸爸看不懂。” 韦一呆了呆,愣愣地重复,“爸爸,看不懂,我。” 莫绝崩溃,耐着性子说,“是我,我看不懂。” “哦,我看不懂。” 莫绝登时就高兴了,鼓励道,“来,再说一遍,爸爸,我看不懂。” 韦一眨眨眼睛,张着嘴巴呆了两秒,慢吞吞地说,“爸爸,我看不懂。” “哈哈,对啦对啦,这就正常多了。” 骆文轩看着他俩简直哭笑不得,智商几乎要被这俩崽子一起拉低了。他闷声笑道,“小绝倒是个好老师么。” 莫绝抬头看他,却也是一脸郁闷,“爸爸,我也看不懂。” 骆文轩也摆出苦瓜脸,吸了下鼻子,闷闷地说,“怎么办,爸爸也看不懂……” 莫绝呆住了,顿觉鸭梨山大,“那……那怎么办?” “唉,”骆文轩打开笔记本电脑,只好按照资料上的白纸黑字一个个查了,“简单说呢,这就是介绍咱们骆家的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的。” “合作伙伴?”莫绝把头歪到左边问。 韦一也跟着立刻歪到左边,捡剩下的说,“竞争对手?” 骆文轩看着两个歪脖子小家伙,忍不住噗地一乐,差点儿喷一屏幕,“啊,就是……好朋友和敌人啦。” 莫绝秒懂,简明扼要地总结,“哦,那合作伙伴就是小一和爸爸,竞争对手就是霍逸和小疯子。” 骆文轩一脸的点点点,竟觉得无言以对。韦一倒是也听懂了,附议道,“小哥哥伙伴,大哥哥对手。” 骆文轩简直要笑到内伤,这俩小东西咋这么好玩儿呢。 “好啦好啦,算对了一半吧,”他翻到第一页,电脑里输入一些关键词查了查,消化了一会儿,才说,“那就先说这第一个吧,咱们仨一起每天学一点好了。” “哦,好。”莫绝点头。 韦一跟着叫唤,“学一点!” 骆文轩笑了笑,把俩孩子往床上抱了抱,仨人就这么靠在床头开始了第一天的功课。 “上次爷爷教的咱们骆家是干嘛的,你俩都记得不?” 莫绝回答,“电影,冰箱,游乐园。” 骆文轩哈地一乐,这提纲挈领的记法还挺机智,他侧头问另一个小家伙,“小一记得吗?” 韦一眨眨眼,回忆了一会儿,小声说,“娱乐圈,家用电器,梦工厂。” 骆文轩听得一愣,继而又明白过来,莫绝是理解了内涵,韦一只是记性好,文字记得清楚,可代表什么估计是压根搞不懂的。说到韦一的记忆力,这段时间骆文轩倒是被他狠狠惊到了,这小孩儿虽然记东西不快,但记住以后就记得特别深刻,这才不到一个月,韦一就把人体肌肉分布图记得清清楚楚,以至于骆文轩随手往身上一点,韦一就能说出那块肌肉的名字,骆文轩顿时就非常苦恼,把他当傻孩子教吧,有点浪费,当天才教吧,他有时候又听不懂,心好累啊。 他想了想,便说道,“你们说得都对,小绝说得很具体,小一说得就比较抽象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们就慢慢懂了,”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缕了下思路,说道,“这第一页呢,就是讲咱们的一个老朋友,杨家的合纵集团。” “就像我们骆家的骆阳集团这样的?” “嗯,对,”骆文轩把那叠资料放到腿上,方便两个小孩看到,“杨家是国内很多大媒体的最大股东,电视台,报纸杂志,互联网,很多地方都是他们投资支持的,基本上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新闻,大部分都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 韦一完全没听懂,坐着发呆,莫绝倒是盯着那些图画看了一会儿,问道,“就是说,他们能控制别人的想法?” “嘿,这解释精辟啊!”骆文轩欣喜地揉了下莫绝的头发,“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想捧红一个人,或者抹黑一个人,都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是我们骆家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哦,就是朋友。” 莫绝低头想了一会儿,喃喃说,“因为我们做电影,需要好名声,卖冰箱、游乐场……也一样,我懂了,所以要跟他们搞好关系,让他们多给我们说好话。” 骆文轩惊诧地瞪着莫绝,难以置信道,“我的天,我这是领了个大宝贝回来啊!” 莫绝看他那反应就知道自己理解对了,有点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而韦一听的是一头雾水,瞪着白纸黑字愣愣发呆,眼睛都瞪圆了。莫绝神气地戳戳他脑门儿,教育道,“小一,霍逸是不是可坏啦?” 韦一这句听懂了,赶忙点头。 “可是老师们都觉得他很好啊,为什么?就是因为别人都说他好啊,没人敢说他不好啊,”莫绝循循善诱道,“所以别人的评价很重要,霍逸那种人都能被老师喜欢呢,所以我们要跟这个杨家的合纵集团打好关系,这样所有人就都会喜欢我们,买我们的东西了。” 韦一似懂非懂,骆文轩在一旁听得却是哭笑不得,这莫绝对霍逸的好感度真是无穷负,反例处处都离不开他,怨念还真够深的。不过霍逸那小孩的确是很有问题,虽然说他是因为嫉妒扯坏了小一的佛珠,而且小一他们遇到那条狼也纯属是意外,可那家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背地里欺负其他小孩的确是有点过分,也难怪莫绝这么讨厌他了。 骆文轩也没多想,又给俩孩子深入分析了一下媒体舆论的利与弊,直到连韦一都迷迷糊糊地理解了才总算结束了这一堂课。骆文轩真是有苦说不出,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看两本中草药纲目呢,看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嘛…… 不过莫绝倒是听得津津有味,骆文轩也挺意外,自己难道还歪打正着,带了个有商业天赋的孩子回来了? 这么一想骆文轩就有点得意,暗想我这是有做猎头的天分呀,带来俩孩子一个适合学医,一个适合从商,咋这么未卜先知呢?真想给自己点三十二个赞,我真是天才呀,哈哈哈! 于是天才骆文轩同志把俩孩子哄好后,心情很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都喜上眉梢的,下楼还忍不住哼起小调来。他本就眉目清秀温雅,真的开心起来,那笑容真是让人如沐春风,特别舒服,王妈给他递便当的时候看到自家少爷眼中的笑意,不由说道,“二少爷这么开心,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王妈是从骆文轩出生开始就给他当保姆的,连他去了成都都跟在身边,照顾了二十多年,几乎是骆文轩的半个母亲。骆文轩接过她递来的便当,笑道,“小一和小绝都很聪明啊,我替他们高兴呢。” 王妈呵呵笑了笑,又把煲好的汤给三个人装起来,说道,“二少爷您天天为别人高兴,自己的事也稍微上点心啦。” 知道她又是指找女朋友的事,骆文轩无奈道,“好好,我尽力。” 辞别了王妈,骆文轩照例带着俩孩子去了医院,一上午也没什么不同的,他忙他的,俩孩子自己在那儿安静看书,一个捧着人体骨架结构图研究,另一个一边翻字典一边折腾老爷子留下来的那堆资料。就这么过了两个钟头,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开,骆文轩过去开门,看到来人立时便笑起来,“林老师。” 俩孩子也立刻朝他打招呼,“林叔叔好。” 林陌朝三人笑笑,看着骆文轩说道,“文轩,我有个病人想交给你,问问你方不方便。” “方便啊,什么病人?” “他情况有点特殊,以前被注射过一种催眠药引,失忆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刚想起来,可偶尔还是会头疼。他朋友不太放心就带他过来了,想长期在这儿做定期检查,每隔一个月来一次,倒是没什么麻烦的,就是检查时候需要细致一些,是个大客户。” “哦,没问题啊,脑部神经方面的,本来也是我该负责的,”骆文轩点点头,问道,“有病历吗?什么时候来?” “有,”林陌把病历递给他,说道,“下午就来了,你准备一下,不过他那个朋友你可能认识,所以我才想交给你的。” “嗯?”骆文轩一愣,“我认识?” “嗯,我听说他跟你们骆家有生意往来,是合纵集团的当家,你们熟吗?” “合纵集团?”骆文轩立刻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堆资料,脱口问道,“你说杨远修?” 第17章 杨家 林陌点点头,将他手中的病历摊开,指着病人的名字说道,“病人名叫来唯,是杨总很重视的朋友,听说他下午要亲自送来,就劳烦你招待一下了。” 骆文轩犹豫了一下,似是有些为难,林陌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呃……”骆文轩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就是吧……我怕我跟杨爷接触,我大哥会不高兴……” “杨爷?杨总吗?” “嗯,我们都这么叫他,不过我也好久没见他了,”骆文轩看着那病历上的文字,又叹道,“算了,治病归治病,大哥要是真的误会什么,我去跟他解释一下吧。” 林陌看看他,问道,“自家兄弟这么见外么?” “……老师你不知道,我们家有点复杂,”骆文轩抿了抿唇,说道,“我爸三个儿子,包括我,都不是一个妈生的。” 林陌似乎并不惊讶,反倒看着他说,“这个我听说过,不过听人说,骆总还是最疼你的。” 骆文轩笑笑,神色有些复杂,“是因为我妈妈,我爸他……其实挺痴情的,我也没法说他什么。”似乎也不想多说,骆文轩扬了扬手中的病历,笑道,“那我先好好看看,下午我替你接待他们。” 林陌见他转移话题,也不多问了,便点点头说道,“那辛苦你了。” 等林陌走了,一直坐在书桌边上的莫绝忽然问,“爸爸,你和大伯不是一个妈妈?” 骆文轩顿觉尴尬,呃了好一会儿才说,“嗯呢。” “所以小疯子的妈妈也不是你们的妈妈?” “当然啦……”骆文轩无奈道,“她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我妈。” “那……你的妈妈呢?” 骆文轩沉默一会儿,又想这些事早晚俩孩子都要知道,便叹道,“她已经不在了,生了病,去世很久了。” 莫绝呆了一下,顿时不敢多问了,骆文轩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小心盯着他的俩孩子,笑道,“没关系,都过去很多年了,爸爸不难过了。” 莫绝没再多问,立刻低头看他的书,不敢再刺激骆文轩了。骆文轩看俩小孩儿直直盯着手里的书,坐得跟俩板砖似的,觉得好笑,心里却又柔软下来。这俩孩子虽然年纪小,却是真的心疼自己,喜欢自己的,他心里觉得温暖,刚刚还有些伤感的情绪很快便消散了。 伸手翻开手里的病历,骆文轩越看越是吃惊,这个病人……还真的蛮特殊的。 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基本能反映出这个人过去的生活状态,是活得幸福还是不幸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而这个病人……过去的日子显然是很坎坷的。 病历上没有照片,他把文字从头看到尾,等看得差不多的时候也到了午饭时间。带着俩孩子吃完饭,他又简单回顾了一下病历,之后便准备接待许久不见的合纵集团的领头人,杨远修了。 结果再见到杨远修的时候骆文轩险些惊到了,他瞪着眼前和记忆中一样清俊稳重的男人,踌躇了好半天才不确定地叫他,“杨……杨爷?” 杨远修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看”着他的方向微微笑道,“文轩吗?” 骆文轩看到他的反应更是震惊,小心翼翼过去,难以置信地问,“您的眼睛……” “哦,看不见了,”杨远修似是不在意,朝他伸手,“好久不见,文轩。” 骆文轩赶紧握住,松手后心情仍是无法平静。杨家是传了五代的名门望族,听说满清时期就是给皇家办事的,几百年积累下来的黑白两道人脉无比广阔,涉足的某些领域又极为危险,所以据说杨远修身边有一批精英护卫队,不同于一般的保镖,是从国外某些暗黑组织或者雇佣兵里千挑细选出来的,传闻其背后还有一个专门做特殊生意的暗部,领头人更是意大利杀手榜上的头名“blooddevil”,因而合纵的保全系统称得上铜墙铁壁,想伤到杨远修那是比登天还难,所以说……他的眼睛,怎么会瞎的? 杨远修像是感觉到他的疑问,侧身面朝着他,笑道,“不小心伤到的,快一年了,差不多习惯了。” 骆文轩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就是有点惊讶……” 杨远修摆摆手,没有在意,“我这次来,就是拜托你们给我一朋友定期做全身检查,病历应该送到了吧?” “嗯,收到了,”骆文轩四下看了看,却只看到杨远修身后跟了好几个黑衣人,为首的男人气质无比冷冽,两道目光跟冰刀似的,骆文轩看了一眼就赶紧避开,讪笑道,“可是……病人呢?好像没看到……” “他睡着了,在车里,等他醒了再过来,可以吗?” “哦,当然可以。”骆文轩倒是有些意外,传闻杨爷待人接物虽然周到,但一直清清淡淡的让人很有距离感,不过看来他对朋友还蛮不错的么,传闻果然都是不可信的。 正这么想着,杨远修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小豆丁,正抓着他的裤腿,探出半个脑袋眨着大眼睛盯着骆文轩。骆文轩一看他那模样立刻就想起自家宝贝来,忍不住乐道,“杨爷,这是您儿子吗?” “嗯,养子,”杨远修低头朝小孩子说,“小墨,跟骆叔叔打招呼。” 小孩子立刻乖乖地开口,“骆叔叔好,我叫樊墨。” 骆文轩看着喜欢,忍不住蹲下来朝他笑笑,“樊墨几岁啦?” “七岁。” “七岁啊,跟我家小绝差不多大呢,”骆文轩站起身,朝杨远修笑道,“我也领养了两个孩子,大的八岁,小的五岁,几个孩子倒是能交个朋友。” 正这么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细微的响动,骆文轩一回头,正看到莫绝和韦一从里屋的门缝里露出两颗脑袋,一上一下叠着,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们。骆文轩哭笑不得,回头假装凶他们,“你俩怎么回事啦?不是说爸爸有客人来,让你们在屋子里待着吗?” 莫绝立刻哦了一声,麻溜地拉着韦一撤退了,只不过门缝里仍是传来韦一小小的嘟哝声,“小哥哥,他七岁,你大!” 骆文轩不由地一乐,回头看着杨远修无奈道,“不好意思啊,俩孩子不懂事。” “没事,小墨在家也无聊,我带他出来透透气,”杨远修侧了侧耳朵,忽然说,“小墨想找他们玩吗?” 樊墨抓着杨远修的裤脚点头,乖乖回答,“想。” 杨远修弯腰拉了拉他的胳膊,说道,“那去吧,不过要懂礼貌,知道么?” 樊墨眼睛一亮,却还记得要请示骆文轩,回过身乖巧地问,“骆叔叔,我可以找你的儿子玩吗?” “可以啊,”骆文轩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乖顺的孩子,自家莫绝一直就一副狂霸拽的大王范儿,韦一更是个小呆瓜,骆文瑞基本就一熊孩子,这么乖巧的娃娃可真没见过,他顿时就很喜欢,声音都温柔下来,“小墨自己去找他们吧,就在那屋子里。” 樊墨又是礼数周全地给骆文轩鞠了个三十度的躬,说了句谢谢叔叔,连离开时的步子都稳稳当当的,一点都不像自己家那两个,一高兴起来就蹦跶哒的。等樊墨开门进屋了,骆文轩感叹道,“杨爷怎么教的孩子啊,真懂事。” 杨远修笑道,“不是我带,是别人教的好。” “别人?” 杨远修没多说,只是笑了笑,而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杨远修身后的护卫过去开门,另一个黑衣人走进来,说道,“大少爷,老大醒了。” “嗯,带他过来吧。” 黑衣人鞠了个躬离开,骆文轩却觉得这信息量有点大,但是没多问,毕竟别人家的事越少知道越好,尤其是他们杨家的。 很快,大门再次被人推开,这回又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男人让骆文轩眼前蓦地一亮,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五官精致无比,身上却有一股凛冽的气质,一双丹凤眼轮廓极美,瞳孔竟然还是诱人的琥珀色,一个男人俊美成这样真是难得一见,简直跟自己家那个天皇影帝谢瑜有得比了。 “一霖,来。”杨远修明明看不见,却是准确无误地朝那人伸手,“这是骆文轩,之前和你说过,骆家的二公子,很有名的脑科医生。” 那叫一霖的男人应了一声,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却像是不会笑似的,只是沉默着朝骆文轩点了点头。 骆文轩有点纳闷儿,病历上不是叫来唯么?怎么又叫一霖了……不过他也没在意,走过去说道,“那请来先生跟我来吧,林医生正在调试检测设备,我带你们过去。” 男人点点头,跟在杨远修后面,而那些黑衣人也全都跟在了他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着骆文轩出门,走在最前面的骆文轩表示,有点压力山大…… 而此刻被留在里屋里的三个孩子正大眼瞪小眼,莫绝把韦一扯在身后,盯着樊墨规规矩矩的站姿,无语道,“喂,你是木头人吗?” 樊墨仍是笔直地站着,摇摇头,“我叫樊墨。” 对方礼数周全,莫绝自然也没理由难为他,这人看样子也不像个坏家伙,他稍微放下心来,说道,“你是杨家的孩子?” 樊墨点头,“杨远修是我爸爸。” 韦一从莫绝身后冒出头来,咧着嘴乐,“骆文轩是我爸爸!” 樊墨忽然一笑,看看韦一,又看看维护他的莫绝,问道,“你们是兄弟吗?” 莫绝点头,上下打量他,“你姓樊?不姓杨?” 樊墨沉默一会儿,又点点头,“嗯,我是爸爸的养子。” 莫绝一愣,韦一又冒出来一句,“我们也是!” 樊墨也愣了下,斯文淡定的表情顿时就裂了,惊讶道,“你们也是捡来……哦不,我是说,也是领养的?” 莫绝回过神来,同病相怜的感触立刻就把对樊墨的戒备消除了,他走近了一步问道,“那你们家也有个神经病吗?” “啊?” “就是有没有那种,是你爸爸亲生的,但是特别讨厌的小孩子?” 樊墨摇摇头,像是想到什么人,又微微笑起来,“爸爸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们家里除了我,只有爸爸和来唯叔叔。” “就三个人啊?” “是啊。” 莫绝羡慕道,“真好,我们家好多人,还有个小疯子,可讨厌了。” 韦一在旁边重重点头,强调道,“可讨厌了!” 樊墨忽然看向韦一,皱眉问,“他怎么……” 怎么有点怪怪的? 莫绝立刻竖起眉毛,警告道,“你敢说他傻我就揍你哦?” 傻? 樊墨盯着韦一看了一会儿,隐约明白过来,刚要说什么,韦一却是拉住莫绝,冲他笑了笑,“小哥哥,他、没事。” “什么没事?” “他……好人。” 莫绝切了一声,翻白眼,“你还能看出他是不是好人?” 韦一点头,又朝着樊墨傻笑,“我叫……骆一,小哥哥、莫绝。” 樊墨又观察了他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笑,朝他走近一步伸出手来,“你好骆一,莫绝,很高兴认识你们。” 第18章 相依 樊墨的彬彬有礼和家里那个熊孩子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以上是莫绝暗戳戳观察得来的总结。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文静乖巧,倒也还算有心,知道韦一脑子反应慢就有意放缓语速慢慢说话,还很耐心地等他慢吞吞回应,这举动让莫绝还挺满意,心里对樊墨的防线降低了一些,不怎么防备他了。反正谁对自己的傻弟弟好,那就是他莫绝的朋友,所以接下来三个小孩倒也能愉快地玩耍起来,分享彼此带来的好吃的好玩的,很快便打成了一片。 “小哥哥,飞机,我堆的!” “哟,还不错。” “哇,小一你好厉害!” “嘿嘿,我还会……猪,大猪猪!” “真的?能堆给我看看吗?” “切,还不是我教你的。” “嗯嗯,小哥哥,最~最~厉害啦!” 所以等骆文轩带着杨远修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里屋里传来三个孩子大呼小叫的声音。 “猪的鼻孔太大了吧?” “猪鼻孔本来就大!” “不对不对,要小一点,这样的……” “唔?好像也是。” “鼻、孔,小啦!” 骆文轩一推开门就看到三个孩子围着积木蹲着,樊墨的手指还推着鼻孔比了个猪鼻子的鬼脸,另两个孩子正看着他哈哈大笑。结果门一推开,樊墨立刻放开手,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散了,又恢复了一脸乖宝宝的乖巧神色。杨远修进门时表情顿了一瞬,听到樊墨之前的笑声若有所思似的,樊墨赶忙垂下头,像是有点怕他,乖乖站起身腰板再次挺直了。 “你们干嘛哪?”骆文轩倒是没注意,看到三个孩子堆的小胖猪,笑道,“可以啊,越堆越胖了。” “小墨堆的,他还改了鼻子,”莫绝推了下鼻孔,说道,“他还给我们示范呢。” “……”樊墨抿了下唇,小声说,“我……我没有。” 莫绝一愣,抬头看他。樊墨抬起头来,看着杨远修小心地说,“爸爸,我就……玩了一会儿。” 杨远修朝着他的方向招招手,樊墨一小步一小步地蹭过去,咬着嘴巴不吱声了。杨远修灰白的瞳孔“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平静地问他,“小墨和他们玩得开心吗?” 樊墨嘴巴咬得更用力,僵着脖子摇摇头。 莫绝和韦一都站起来,往骆文轩的方向蹭了一步,没敢说话。 杨远修听到周围忽然有些沉默,也不知想了什么,半晌才转过身踏出里屋的门,低声说了一句,“好了,回去了。” 樊墨回过头跟骆文轩再次恭恭敬敬地道别,看着莫绝和韦一像是欲言又止,最后却露出一个标准礼貌的微笑,一本正经地说,“小一,小绝,我走了,再见。”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挺直脊背离开了。 留下的韦一和莫绝一脸茫然,骆文轩也恍然回过神来,赶紧过去把杨远修送走,等关了门回来就看到俩孩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盯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你俩看我干嘛?” “爸爸,”莫绝拉着韦一走过来,问道,“小墨和他爸爸关系不好吗?” 骆文轩也搞不懂,犹疑道,“可能……他们家教比较严吧?” 莫绝觉得樊墨怪可怜的,刚看到他时那副小大人似的板板正正的模样,原来是装出来的,刚才明明也是爱笑爱闹的性子,一转头就变回去了,也不知道他那个爸爸平时是怎么教他的。这么一对比看,自家老爸简直不要太美好,他过去拉拉骆文轩的手,认真道,“爸爸你对我们真好。” 骆文轩失笑地点点他的鼻头,“你们是我儿子,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说道,“快下班了,你俩把带来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我们该回家了哈。” 俩孩子答应下来,仨人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很快便蹭到了下班时间。等到了家正巧看到白莲和骆文瑞在大厅里逗猫玩,韦一眼睛一亮,高兴道,“小哥哥,猫!那个!” 莫绝也是头一回看到它,顺口说了一句,“还真有猫啊。” 白莲看到他们刚要迎过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忽然问,“你们见过?” 莫绝回答,“小一见过。” 白莲觉得奇怪,这猫白天很少走出自己的房间,偶尔也是自己抱到大厅来,这还是头一回让这俩孩子撞见,什么时候让这傻家伙看见了? 韦一跟着回答,“小一,找麻袋,没找到……看到猫猫啦。” 白莲心里又翻了个白眼,这个傻东西,话也说不明白,问他也是白搭。她心里嫌弃,面上却仍维持着微笑,伸手疼惜似的摸了摸韦一的头发,“小一喜欢的话,来和球球玩吧。” “球球?” “它叫球球哦。” 结果骆文瑞听到就不乐意了,飞快地抱起球球跳下沙发,旋风似的跑了,边跑边说,“不给傻子玩!” 莫绝咬着牙狠狠瞪他一眼,被白莲看到,心里又冷哼了一声,暗想这个小崽子不仅对骆文承不利,还对自己的瑞瑞没大没小的,早晚有天她要想办法给他轰出去才是。不过她心里这么想,面上仍是笑道,“文轩没吃饭吧,晚饭已经做好了,快来吃吧。” 骆文轩刚把外衣脱了,王妈过来拿走,他顺口问道,“大哥呢?今晚不回来么?” 白莲面露难色,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大哥看不惯我,从来也不和我说话,他的事我哪能知道呢……” 骆文轩赶忙道歉,“呃,对不起,你当我没说。” 白莲摇摇头,又笑道,“没关系,不还有你愿意和我聊聊天吗?” 骆文轩看她神似母亲的面庞这么微微一笑,看得竟也有些失神,一时也理解了父亲的心情,心思也跟着复杂起来。等吃完饭又跟白莲寒暄几句,骆文轩便带着俩孩子回屋继续今天的功课,结果第二页的介绍比昨天的杨家还难理解,一大俩小瞪着白纸黑字,都是一脸的欲哭无泪。 “爸爸,什么叫金融?” “金融就是……”骆文轩简直想哭,“银行?证券?反正就是……钱生钱?” 韦一干脆放弃挣扎了,扁着嘴发呆,假装自己听得懂。莫绝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得骆文轩真想生无可恋地葛优躺,撂挑子不干了…… 总之折腾了好半天,总算理出个大概来。这第二页说的就是另一个和骆家关系密切的家族:郎家。他们不做实业,拥有的最多的东西,就是简单粗暴一个字,钱。 郎家就是传说中广撒网捞分红的天使投资人,骆文轩这才知道自家大半数公司的第二股东竟然都是郎家,就连集团最核心的那三个公司,郎家都牢牢占据着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也就是说单只他们一家竟然就掌握了其他股东投资加起来的总和。而郎家和其他名门最显著的不同,就是这数不尽的资产的掌舵人,是和骆文轩他们一辈的年轻一代。 郎家本应和骆起辉平辈的当家人在几年前意外身亡,几千亿的资产尽数落到了郎家大少爷郎佑庭的手里,也就是说,那个和自己大哥差不多大的男人,掌握着遍布各行各业的资金流,是他们这些富豪圈里唯一一个小辈当家,却仍旧稳步升值的豪门家族。 而郎佑庭个人却十分低调谨慎,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大部分社交事宜都由其秘书代理,以至于他们家真正有多少家底鲜有人知,数值也都只是预估,相对其他豪门来说神秘了许多。 骆文轩看那些资产负债表看得眼睛都疼,等全部研究完毕也只总结出了一句话:郎家真的是非常非常有钱,郎家当家人郎佑庭真的是非常非常牛逼,以及,商场这玩意儿……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无聊啊…… 莫绝盯着郎佑庭名字看了一会儿,忽然说,“爸爸,这个人的名字,好眼熟啊。” 骆文轩虎躯一震,立刻盯住他。 韦一闻言也开动了他的脑袋瓜,砸吧着嘴巴说了三个字,“郞佑琳!” 骆文轩简直想哭,纠结半晌只好回答,“是啦是啦,郞佑琳,郎家的二小姐,我的……嗯,未婚妻。” “哈?”莫绝一惊,“未婚妻!” “哎哎,都是你们爷爷年轻时候开的玩笑,随口说的,算不得数,”骆文轩无语地摆摆手,“你俩可别到处乱说啊,你们老爸的清白还是很重要的。” 见他不愿多谈,俩小孩儿也就不多问了,骆文轩总算完成了任务,赶紧把那叠资料卷起来丢在一边,下床说道,“你俩早点睡啊,爸爸去看会儿医书洗洗眼睛,哎哟,头疼。” 莫绝忍不住一乐,“爸爸你这么讨厌这些东西呀?” 骆文轩叹气,起身说道,“没兴趣嘛,感觉浪费时间啊。” 莫绝也下了床,爬到自己的床上去,随口说道,“没事,爸爸没兴趣就别看了,我替你看,以后也都替你管着,爸爸去看自己喜欢看的吧。” 骆文轩开门的手顿了一顿,心里很是感动,闷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冲他笑了笑,柔声道了句晚安。 等骆文轩走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莫绝去关了灯,爬上床准备睡觉,结果另一边的韦一一直在床上翻腾,过了一会儿还打了个喷嚏,莫绝刚刚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直到小孩又打了个喷嚏,莫绝才掀开被子走过去,低头看他,“小一,你感冒了?” 韦一吸了吸鼻子,摇摇头,“还、还好……阿嚏!” 莫绝啧了一声,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倒没发烧,只是有些冷,他皱皱眉,又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不知……阿嚏!”韦一哆嗦了一下,伸手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小一不、不冷。” ……这个臭小子。 莫绝叹了口气,转身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抱过来,扑到了韦一被子上面,然后扯了扯他的被褥,说道,“松手,我进去睡。” 韦一呆了一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声说,“小哥哥,我没……事的。” “没事什么没事,你说的话以后我一个字都不信,”莫绝翻个白眼,扯开他的被子钻进去,“还说不冷,身子这么冰。” 韦一呆呆的,眨着大眼睛盯着莫绝看了一会儿,忽然小心翼翼地蹭过去,又蹭过去,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莫绝看他那小样儿不由地一笑,伸手抱住小孩冰冷的身子,拍拍他的脊背笑道,“干嘛啦,我那么可怕?” 韦一摇摇头,小手环住莫绝的腰身,挤到他怀里露出一个笑脸来。 “小哥哥。” 莫绝低头看他,“嗯?” 韦一细细看他,忽然说,“小哥哥,好看。” 莫绝一呆,嗔笑道,“小流氓,以后长大肯定是个小色鬼。” 韦一没听懂,仍是看他傻笑,喃喃说,“小哥哥,你会……一直陪我、吗?” “当然了,”莫绝搓了搓他冰冰凉的胳膊,哈了口气,“你这么傻,没了我可怎么办。” 韦一靠在他怀里呆了一会儿,又说,“小一也……不离开。” “啊?” “不离开……小哥哥。” 莫绝笑笑,揉揉他的脑袋瓜,“知道啦,快睡吧。” 韦一乖乖闭上眼,窝在他怀里轻声说,“不冷……了呢。” 莫绝把小家伙抱得更紧了,另一手裹了裹两床被子,小声道,“那就好,睡吧,晚安了。” 韦一抬眼看着莫绝还未长开的圆润的下巴,看着那双星辰一样温柔的眸子,深深看在眼里,又慢慢记在心底,过了很久才闭上眼,手臂一点点抱紧了他单薄的身子,弯着嘴角小声回应。 “嗯,晚安。” 第19章 挑衅 之后的日子基本上一成不变,骆起辉和骆文承两人都很忙,很少回家,骆文轩就带着莫绝和韦一去上班,有时候忙起来顾不得他们,却也不怎么担心。俩孩子都很懂事,窝在里屋不吵不闹自己玩儿自己的,大部分时间还都在啃书,一个抱着字典研究爷爷留下来的那些资料,另一个对着图册比划那些人体的肌肉骨骼和神经系统。所以就这么过了几个月,韦一牢牢记住了人体肌肉分布图和人体骨架结构图,而莫绝则是把骆起辉交给他的《关系网》手册背了个滚瓜烂熟。 俩孩子的成长速度远超骆文轩的预期,尤其是莫绝,标注下来的拼音生字到后面越来越少,甚至还会将重点拿高光笔仔仔细细勾下来,认认真真做笔记。某天骆文轩翻着那本小册子着实惊讶无比,忍不住等老爷子回来后就拿过去给他炫耀,骆起辉看到时候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些笔记乍一看还真不像一个八岁孩子写的,他若有所思地从头看到尾,对莫绝更加关注起来,时不时和他讨论一些心得感触,对这孩子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到后来干脆就带他出了一次差,指着“骆阳电器”下的一家制造工厂,实地教授他那些产品是怎么被生产出来的。 莫绝那天是真的被惊叹到了,文字里描写的辉煌和亲眼看到的震撼全然不同,他好奇又紧张地盯着那些高科技设备和组装机器人,瞪大眼睛说,“爷爷,它们自己会动!” 骆起辉心里是真的挺喜欢这聪明好学的孩子,他看莫绝激动的神情,忍不住就把孩子亲自抱起来,笑着说,“那是机器人,零部件的组装都靠它们,省了很多人力成本。” 本以为要给小孩儿再普及一下什么是人力成本,结果莫绝的下一句话登时就让他惊住了。 小孩儿说,“我知道,同样时间里机器的重复劳动会更快,而且不用付人工福利费用,省钱。” 骆起辉惊呆了,这些东西骆文轩都不一定能答得这么专业,他忍不住问,“小绝怎么知道的?” 莫绝抱住老爷子的脖子,回答说,“爸爸给我买了个平板电脑,让我自己搜东西用,我看的百科介绍,写得很清楚的。” 骆起辉再次慨叹,ipad那东西他给骆文瑞买了不下五六个,可那小子天天就盯着玩各种游戏,大呼小叫地杀来杀去,而莫绝竟然用它来搜百科学习,这么两相对比,真是……心情有点复杂。 “但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机器人!”莫绝又开心起来,两眼放光,“好高级啊,这东西怎么做出来的……” “哈哈,机器人可就是高精尖的技术啦,咱们骆家不涉及这方面,咱就负责买买买,”老爷子逗弄他,笑道,“小绝这么努力,爷爷都心疼了。” 莫绝摇摇头,看着骆起辉说,“我想让爸爸开心。” “嗯?” 莫绝盯着骆起辉,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爷爷,我观察了这几个月,发现您说得真的没错。” 骆起辉失笑道,“哦?你观察什么了?” “爸爸真的是……嗯,太单纯了,”莫绝严肃地点点头,“他满脑袋只有他的病人,根本不关心咱们骆家的生意。” 咱们骆家这四个字让老头子很受用,骆起辉把小孩儿往上提了提,鼓励道,“哦,那小绝有什么结论吗?” “有,”莫绝板起脸来,一副老母鸡的架势,“爸爸太不让人放心了,我要好好读书,罩着他。” 骆起辉哈哈大笑,对这孩子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感慨道,“轩轩真是带了个小宝贝回来,看你不排斥这些东西,爷爷心里也挺高兴的。” 莫绝瞅着骆起辉眨眨眼,犹豫了什么,忽然小小声说,“其实吧,爷爷……我,唔,其实我特爱钱。” 骆起辉一愣,哭笑不得道,“爱钱怎么啦,爷爷也最爱钱了,不爱钱怎么赚钱呀?” 莫绝赞同地点头,“赚钱的事情我最喜欢干了,爷爷你是不知道,以前我赚钱可辛苦了,一块钱都要想办法花成十块钱,我跟你说哦,那时候我捡易拉罐,一个易拉罐才五分钱,我捡一晚上也才能赚几毛,经常饿肚子呢。” 骆起辉高兴的情绪一滞,看着孩子白净的小脸,实在想象不出他以前吃过这样的苦,他轻轻拍了拍莫绝的肩膀,温声说,“没事,都过去了,爷爷以后会留给你很多很多钱,你再不用去捡易拉罐,再不会饿肚子了。” 莫绝看着他,趴在他怀里说,“你和爸爸都对我好,我也会对你们好的。爷爷你放心,我不会让爸爸吃亏的。” 骆起辉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是抱住孩子在他头顶亲了一下,笑着点头,“好,爷爷相信你。” 从工厂考察完回来,明眼人都看得出骆起辉对莫绝的疼爱上升了一个质的飞跃,老爷子买了一大堆的礼物给他,有骆文瑞的份,就一定有莫绝的份,当然顺带就给韦一也稍上了,所以莫绝小小年纪就已经让韦一感受到了什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_→)。韦一这个小跟宠也是极尽谄媚之能事,天天小哥哥长小哥哥短,跟个傻尾巴似的到处给莫绝端茶倒水,后者还挺享受,学习时候就跟个大爷似的拿过韦一端来的水杯,喝两口,还嫌弃地说一句太烫了,某只小狗腿就立刻屁颠颠下楼再兑一碗温的,直到小主子满意了才高兴地杵在边上傻乐。 总之骆文瑞依旧看不惯他俩,但不妨碍俩小孩儿在自己窝里相亲相爱,就这么过了几个月,终于到了秋天,莫绝和骆文瑞的入学事宜也提上了日程。骆起辉给他俩指定了一个国际学校,一半课程都是飚英语的那种,听说学校里多半都是国际学生,另一半基本也都是家境良好的富家子弟。 入学报到的前一天,骆文瑞是又哭又闹,直到骆起辉忍无可忍地严厉教训了他一顿,某小孩才不情不愿地哭着答应上学。而莫绝正好相反,不仅不闹腾,看起来还非常期待,骆起辉一边替他欣慰,一边又为自己的熊儿子烦心,心情着实有些郁闷。 骆家的两个小少爷要上学,第二天来送行的人自然不少,就连冰山脸骆文承都破天荒地亲自去送,弄的骆起辉还挺意外,心想这大儿子总算是有了点人情味。骆文瑞还是老大不高兴,一路都耷拉着脸,莫绝懒得搭理他,在车里就离他老远,下了车更是自己率先走了,理都没理他。骆文轩赶紧抱着韦一跟过去,边小跑跟着他边说,“小绝啊,你要等等瑞瑞呀。” 莫绝顿住脚,提了提书包带,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骆文瑞那边又是承诺给礼物又是答应去旅游,哄了好半天才总算让孩子勉强背上了书包。骆文承亲自给他理了理书包的背带,蹲下来看着他说,“瑞瑞,要是有人欺负你,记得跟大哥说。” 骆文瑞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委屈地回答,“大哥,我不想上学,你帮我劝劝爸爸好不好……” 骆文承刚要说话,骆起辉却是没了耐心,伸手往他书包上一推,心烦道,“你就不能和小绝学学?上个学能要你命吗?骆文瑞你给我听清楚,在学校要尊重老师,好好和同学相处,不许乱发脾气胡闹,知不知道?” 骆文瑞一扁嘴,又想哭了,骆文承看他那模样眸光闪了好几下,像是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碍于老爷子在场没说出口,低声哄道,“快去吧,时间快到了。” 白莲在一旁都不敢说什么了,却也是心疼地擦擦他的眼睛,哄道,“瑞瑞乖啊,司机就在外面等你们放学,你在学校好好的,等你回家妈妈给你买好多好多吃的,好不好?” “呜……”骆文瑞抽着鼻子不情不愿地点头,目光撞到骆起辉严肃的表情上,登时又吓得不敢再说什么,转身抽抽搭搭地走了。骆文轩赶紧把莫绝拉到骆文瑞旁边,笑着说,“小绝你要和瑞瑞好好相处哈,来,你俩一起走,昨天说的班级还记得吗?” 可没等莫绝说什么,骆文瑞却是嫌恶地和他拉开距离,哼了一声踮着小脚跑了。莫绝气得简直要脑子冒烟,心想老子还没嫌弃你呢,你还嫌弃上我了?臭小子,早晚我得修理你一顿! 总之俩小孩在众人忧心忡忡的目光中渐渐走远,韦一抱紧了骆文轩的脖子,郁闷地说,“爸爸,小哥哥……回家,时间?” 骆文轩安抚地拍拍他,“很快,等爸爸下班回家,小哥哥也就回家啦。” 韦一抿了下嘴巴,哦了一声,趴在骆文轩身上蹭了蹭。 骆文轩知道这俩孩子这段时间一秒钟都没分开过,韦一估计是心里挺难受,却仍是不哭不闹的,看得骆文轩有点心疼。他小心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回头朝众人说道,“那我也走了,上班时间快到了。” 骆起辉点点头,看着白莲烦闷道,“行了,你也走吧,以后别那么纵着他,都给惯得没边了,哪有半点骆家少爷的样子。” 白莲委屈地点头,小声嗯了一声。一旁的骆文承似是看不下去,忽然说,“爸你对瑞瑞是不是太严厉了?他怎么说也就是七岁的孩子,任性一点难免的。” 骆起辉看看他,意外似的,“你对瑞瑞倒是挺维护的。” 骆文承神色不变,回答,“毕竟是我弟弟,看着他长大的。” 骆起辉回头看了看已经上了车的骆文轩,说道,“你要是对轩轩也能这么上心,爸可就真放心了,”见骆文承不回答,老爷子叹了口气,暗示道,“别因为轩轩和你差不多大,你就总把他当成假想敌,他跟瑞瑞一样,不会是你的威胁。” 骆文承没说什么,只点头嗯了一声。老爷子摇摇头,弯腰进了另一辆车,开了车窗说道,“我去影视城探个班,总部就你去盯着吧。” “嗯,知道了。” 等骆文轩和骆起辉的车子都走了,骆文承回头看向骆文瑞消失的方向,沉默着没说话。白莲因为有管家和司机们在场,没多说什么,只走过去笑道,“文承,你该去公司了。” 骆文承侧头看她,白莲冲他微微眯了下眼睛,目光似是叫他放心,骆文承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嗯了一声,回头招呼严管家说道,“派人在这儿守着瑞瑞放学,午饭……” “午饭是王妈做的,给两位少爷都打包好了,和平时在家里吃的一样,大少爷您放心。” 骆文承顿了顿,点点头道,“那就让司机在这儿等着,你送夫人回去吧。” “是,大少爷。” 骆文承没再多说,朝自己的座驾走过去,关门前又看了眼白莲,朝她点点头后才沉默着走了。白莲直到那辆车看不见踪影了才收回眼来,回头朝严管家说道,“吩咐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严管家躬身回答,“夫人放心,已经和那几家交代好了,他们儿子都和小少爷同班,会尽心护着他的。” 白莲点点头,又说,“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瑞瑞,你就给他涨涨记性,明白么?” “夫人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白莲勉强放下心来,又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次才离开。骆家的五辆车走了四辆,还余下一个停在校门口专门等骆文瑞他们放学,而彼时被众人记挂在心上的俩孩子早早就到了班级门口,骆文瑞还是板着脸不开心,结果到了门口忽然受到班主任老师的热切关心,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有几个高个子男孩主动过来和他打招呼,殷切又热情地要和他交朋友。骆文瑞一脸茫然,心情却是大好,尤其在接下来的新生介绍后老师给了他一个班长的头衔,骆文瑞那丁点的不高兴顿时就烟消云散,一个上午瞬间就多云转晴,尾巴都要冲天翘起来。 莫绝简直嗤之以鼻,用脚丫子猜都能猜出来是谁的安排,他坐在靠后的位置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种蠢蛋别说什么班长,当上校长也是蠢货一只,谁认真谁才是傻子。 午饭时间一到,开挂一上午的骆文瑞得意地拿出自己的午餐,对着围在他周围的同学们自豪道,“我家车还在外面等我呢,我不出去他们就不能走。” “哇,你家里对你真宠啊!”一个小男生羡慕地说。 另一个小姑娘看着他饭盒里的东西,瞪着眼睛叫喊,“螃蟹!龙虾!还有刺身呢!” 骆文瑞撇撇嘴,不在意道,“有什么稀奇的,我家天天吃这些。” 富家子弟和豪门子弟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有钱人也是分三六九等,骆家显然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一类,其余孩子们都是啧啧称叹,吃饭时都围着骆文瑞说话,一个个都急着和他交朋友。骆文瑞简直有种上了天儿的成就感,刚要再嘚瑟两句自己前段时间的巴黎行,忽然听后排响起一个男生的惊叫声,“咦,莫绝,你的午饭和骆文瑞一模一样啊。” 骆文瑞眉头一紧,回头瞪过去,就见莫绝一脚踩着书桌下的横杠,另一腿横搭在另一边的膝盖上,满不在乎地一口口吃东西,瞅都没瞅这边一眼。骆文瑞哼了一声,没搭理他,结果听到那男生话语的几个人过去看了看,也惊讶起来,“真的一模一样!你们这是在哪买的吗?” 骆文瑞哪能忍受午饭吃路边摊的这种“诋毁”,哼声道,“这是我们家保姆做的,谁会吃路边买的啊。” “咦?可是你俩的一样……” 骆文瑞看着莫绝神色冷漠的侧脸,心里头有股闷火窜出来,忽然鄙视道,“当然一样了,他是我们家捡来的小杂种,天天在我们家蹭吃蹭喝的。” 莫绝吃饭的手一顿,没抬头,垂着脑袋没说话。 骆文瑞被人簇拥了一上午,神气起来,越发口不择言,“而且还是给我二哥养的狗,还是爹妈不要的流浪狗。” 莫绝猛地抬起头,眯着眼死死盯着他,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小孩周身散发的戾气实在太冲,周围的几个孩子下意识离他远了点,而骆文瑞旁边站着的几个高个子男孩身负重托,自然是立刻站到他面前,维护道,“我也听我爸说了,骆家捡了两个孤儿,其中一个还是个傻子呢。” 骆文瑞立刻附和,“你爸说得没错,另一个就是个傻子,还长得像鬼一样,就是个白痴……” 可话没说完,莫绝忽然站起身来,一双黑眸刀锋一样直刺过来,狠狠瞪着眼前几人一字一字厉声说,“你们几个,想死,是不是?” 第20章 怂包 为首的男生被他凶煞的表情吓到了,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却又不甘心道,“我说的是事实,傻还不让人说了?又不是说你,你气什么!” 莫绝沉着脸一步步踏过来,掰了掰手腕冷声道,“说我可以,说他就是不行,”走到离那群人三步远的地方,莫绝眯起眼睛,一脸阴森,“我还真就是个流浪狗,我告诉你们,狗可是会咬人的。” 几个孩子吓得够呛,骆文瑞也被他的气势惊到了,弱弱地缩了下脖子,硬着头皮说,“你天天在家就护着他,他是你老婆吗!” 莫绝扬起下巴,鄙夷道,“他是我弟弟,你这种只顾自己的自私小鬼哪懂什么兄弟感情,没有你妈妈护着,你就是个废物!” “你、你敢说我废物?!” “哦,这话我得还给你们,”莫绝勾起嘴角,漂亮的脸孔勾勒出的鄙夷神色越发尖锐,“我说的是事实,你蠢还不让人说了?” “你!你你你!”骆文瑞气得火冒三丈,瞅了瞅周围挡在自己身前的男生,怒道,“你们!你们给我揍他!揍趴了我就和你们做朋友!” 莫绝嗤笑一声,那几个男孩犹豫一瞬,终于还是因为各自老爸的嘱托,大着胆子朝莫绝扑了过去。 莫绝简直没见过比这群*更逊的身手,他莫绝是谁呀,六岁就在肮脏险恶的街巷里独自一人讨生活,遇到过的恶人野狗要命的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几个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崽子加起来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众人都没看清他怎么动作,就看到一个影子一退一跃一甩,一个比他高半头的家伙就这么被他硬生生甩了出去,咣当一声砸在了书桌堆里,顿时就痛得惨叫一声。 莫绝嫌弃地拍了拍手,鄙视道,“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跟我斗?爷爷我一手一个板砖拍死俩疯狗的时候,你们还穿着开裆裤在地上爬呢!” 那声音,那表情,那伟岸身姿,简直就是大写的霸道总攻,再加上莫绝那张小明星似的漂亮面孔,周围的姑娘们竟然顿时就一边倒,对着那几个突然瑟缩了的男孩子纷纷嚷嚷起来。 “你们说人家坏话,你们还有理?” “就是,莫绝,打得好!就该打!” “都是骆家的人,你们还敢打他?我可听说骆总可喜欢一个养子了,是不就是莫绝呀?” “就说呢,打坏了骆总要你们好看哦。” 周围几个男生更是不敢上前,哆嗦着直往后退,莫绝刚刚鼓起来的杀气还没来得及释放顿时就萎了,这群崽子……也太孬了吧? 他不由地翻了个白眼,高手的气场瞬间把他映照成了两米八,他冷哼了一声,朝吓懵了的骆文瑞走近一步,【骆文瑞&跟班.jpg】集体往后移动了一寸,他再走一步,那坨jpg又跟着后退一步,莫绝懒得走了,忽然把挡道的一个桌子踹翻了,然后抬起一只脚踏在上面,垂着眼皮自上而下地俯视眼前这群怂货,“你们给老子听好了,我别的本事没有,就喜欢打架,这几个月没人送上门给我打,我手痒得很。你们要是有心陪我玩儿,我是很高兴的,如果不想陪我玩儿,就管好你们的臭嘴,懂?” 几个人顿时点头如捣蒜,莫绝的目光又缓缓盯住面色惨白的骆文瑞,勾着嘴角冷笑道,“瑞瑞啊。” 骆文瑞浑身一个激灵,吓得咳嗽了一声。 “说真的,我还真不能把你怎么样。” 骆文瑞紧绷的神经一缓,愣了下。 “但是呢,”莫绝站起身,把脚下的桌子又踢到一边,朝他们再逼近一步,“你们这群人可就不一样了,谁帮他,我就弄死谁,听懂了么?” “懂、懂了……” 莫绝见成功威慑到一群小屁孩儿,无聊地拍拍手走回自己座位,旁若无人地继续慢悠悠吃起饭来,吃了两口发现周围集体都被定住了,他不爽地皱皱眉,抬头扫视一眼,“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一声令下,众人自然是该爬起来的立刻爬起来,抬桌子的抬桌子,夹尾巴的都赶忙夹起尾巴装孙子了。 莫绝简直浑身无力,这群孬种的战斗力真是弱得让人想流泪,哪像孤儿院里那些,发起狠来能跟自己拼命,尤其那个霍逸,当时被自己打晕了都没求饶一句,还死死掐着自己胳膊不放手呢,这群怂包,真够丢他们爹妈脸的。 于是一下午的画风陡然一变,对小孩子们来说,强权可比金钱有诱惑力多了,于是一整个下午,班里的中心从骆文瑞一下子转移到了莫绝身上,前者当然是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而莫绝却是不胜其烦,对围着自己叽叽喳喳的小屁孩儿们没一个好脸色,可偏偏小孩子们反倒觉得他这狂霸拽的画风特别神气,特别牛逼,热情反而越发高涨,一口一个大哥老大叫得莫绝直想掀桌。 “老大!” 莫绝一个眼刀扫过去,瞪着身边这个朝他星星眼了一下午的同桌没好气道,“你给我闭嘴,再吵我我就废了你!” “哇,老大你气场两米八!帅炸了!”小男生仍旧一脸崇拜,趁老师没注意,朝莫绝那边蹭了蹭,“老大,我以后跟你混哦。” “……”莫绝无语地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小男生拿出一张纸刷刷写了三个字上去,“老大,这是我名字!” 莫绝下意识瞥了一眼,一看到那毫无气势的“唐小白”三个字,更是鄙视,“你再吵我听课,我真打你信不信?” 唐小白立刻点头,乖乖退回原位,越发崇敬起来,“老大原来还是学霸,我更要跟着你了!” 莫绝也不知道这群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什么毛病,这么喜欢送上门给人当跟班么?真是脑子有坑。 而骆文瑞一下午就怂成了一只包子,莫绝一经过他就立刻缩成一个团团,一个屁都不敢放。莫绝在家几个月碍于大人在场,一直都忍着他,凶狠暴戾的一面从来没让他看见过,这一中午短短几分钟,修炼两年的狠劲儿无保留地彻底释放,当然是把这个温室小草给吓得够呛,整个下午一句呛人的话都不敢说了。 莫绝还算满意,看来省了找麻袋的时间,没事儿吓他这么一下也算一人生乐事。 所以俩孩子放学出校门的时候,等了他们一天的司机师傅着实就有些惊讶,白天骆文瑞还离莫绝十米远呢,现在这一小步一小步跟着……算咋回事儿咧? 等到了家,骆文瑞头一回没大呼小叫着扑过去找妈,还是严管家过去通知白莲小少爷回来了,白莲心里奇怪,一到大厅就看到骆文瑞抱着球球两眼发直地发呆,她赶紧走过去坐在小孩儿旁边,担心地问,“瑞瑞这是怎么啦?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呀?” 骆文瑞抬头看她,嘴巴一扁刚要哭,瞥眼却看到莫绝在旁边的沙发上正在扯领子脱衣服,他立刻憋住,泪汪汪地说,“我……我没事。” 白莲作为他亲老娘,他这小眼神立刻就被解读出来,家里现在除了他们没有旁人,白莲端起架子说道,“莫绝,今天在学校怎么了?” 莫绝把脱了的外衣搭在胳膊上,正要上楼,听到白莲的问话脚步一顿,回头道,“没什么,和同学闹了点矛盾。” “哦,和同学?”白莲抬眼看他,“那怎么把瑞瑞吓成这样了?” 莫绝抿了下唇,刚要说什么,严管家忽然匆匆过来,朝白莲耳语了几句,白莲眉毛越皱越紧,等严管家说完忽然就站起身来,朝莫绝走过去沉声道,“你今天在学校吓唬瑞瑞了?” 莫绝也盯着她,目光一点没闪避,干脆地承认,“他骂我和小一,我就警告他一下。” “警告他?哈,”白莲怒极反笑,“你还敢警告他?你……” 话未说完,大门被人打开,老爷子的笑声先传出来,“所以你跟杨远修相处得还不错?不容易啊,他那人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放心上,很难交好的。” 白莲心思还在教训莫绝上,没太听清老爷子说了什么,只是看到他和骆文轩进门,赶紧又堆起笑脸来,“老爷,文轩,你们回来了啊。” 骆起辉这才看过来,却是忽然一皱眉,看着莫绝说道,“这什么表情这是?” 莫绝垂下眼来,没吱声,韦一却是看到他立刻开心起来,脱了鞋急急忙忙跑过去,一把就扑过去抱住了他,“小哥哥!” 莫绝也是一愣,抱着小孩儿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无奈笑道,“干嘛呀,吓我一跳。” 韦一松开手,嘿嘿笑道,“想……想你!” 莫绝咳了一声,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心里憋了一天气,此刻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便伸手戳了戳韦一的额头,笑道,“这话说的,也不嫌害臊。” 被韦一这么一搅合,骆起辉面色缓了一些,走过来看到难得老老实实坐着的骆文瑞,疑惑道,“你们这是咋了?” 白莲委屈道,“刚严管家跟我说,小绝今天……他今天吓唬瑞瑞!” 骆起辉又是皱皱眉,不明所以地看着骆文瑞,骆文瑞总算大了胆子,抱着球球挡着自己的脸,闷声说,“我不过就是……说了他两句,他、他就要揍我……” 莫绝却是冷笑道,“说我两句?也是,不过就是杂种和流浪狗而已,还真就是两句。” 骆文轩听到这儿心里一疼,赶紧走过去,蹲在莫绝边上,安抚地抱抱他,“怎么了?你们今天吵架了?” 骆文瑞却是带着哭腔控诉,“你、你本来就是小杂种,你是捡来给我二哥当看门狗的……” 骆起辉眸色一沉,厉声道,“闭嘴!谁教你这么说的?!” 骆文瑞吓得眼泪登时流出来,呜呜低叫着把球球都给吓到了。白莲心疼地赶紧跑过去哄他,骆起辉沉声道,“白莲,他这是听谁说的?” 白莲语塞,慌忙说,“我、我也不清楚……” “他一个小孩子能懂这些话?”骆起辉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你纵容他也就算了,小孩子面前注意一点言行!” 白莲咬着唇垂下头,不敢多说,骆文瑞看母亲被训,心里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替她出头,“爸爸你不公平!明明是他要揍我,你怎么总维护他!” “他要揍你,那他揍你了吗?”骆起辉瞪着他,教训道,“你堂堂骆家的小少爷,这么口不择言侮辱自己的家人,爸爸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可是……可是他本来就不是我们家……” “他是你二哥的养子,那就是我们一家人,什么杂种?你这是骂你二哥吗?” 骆文瑞终于忍不住,扯开嗓子大哭起来,“爸爸你偏心!呜呜呜,你就一直喜欢他,你什么都跟他说,从来不和我说!你偏心,呜呜呜……” 骆起辉严肃的表情一愣,听出小孩儿话里的委屈,默了片刻才放缓声音说道,“那是因为小绝懂事,爸爸告诉他的话他都听,你哪次听我话了?让你学点东西你不学,天天就知道胡玩胡闹,你让爸爸跟你说什么?” 骆文瑞憋住声音,委屈地抽噎,“我、我以后……不闹了……呜呜,爸爸……你别、别讨厌我……呜呜……” 骆起辉被他哭得心疼,终于是板不下去脸,叹了口气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 “你啊,”骆起辉无奈地拍拍他,“爸爸怎么会讨厌你?你就成天气爸爸,爸爸都要被你气死了。” “呜呜……我才、才没气你……” 骆起辉失笑,拍拍小孩儿抽抽搭搭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是爸爸错了,不该那么大声,”他把小孩抱到莫绝他们那边,想了想,还是严肃地冲莫绝说道,“你没真打他吧?” 莫绝抿着唇摇摇头,“没有,不过我打了他的一个跟班。” “跟班?” 莫绝实话实说,“有好几个同学都护着他,想打我,不过让我给打回去了。”说着他看了眼哭得眼睛通红的骆文瑞,心下也稍微有些不忍心,没好气地说道,“别哭啦,还班长大人呢,哭成这样怎么在班里发威啊?” 骆起辉又是一愣,“班长?什么班长?” “他当班长了啊,今天,”莫绝也是奇怪,“不是爷爷你吩咐老师的吗?” 骆起辉默了一会儿,微微吸了口气,回头看向小心看着他的白莲,目光又转移到一旁略显局促的严管家身上,心下明白过来,冷声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他自己历练一下?” 白莲微微哆嗦了一下,没吱声。 骆起辉又看向严管家,冷哼道,“我说的话是耳边风,是么?” 严管家赶紧鞠躬道歉,慌忙说,“对不起老爷,夫人也是不放心……” “宠孩子也不是这么宠的,瑞瑞再让你这么纵着都得教坏了!”骆起辉暗吸口气,勉强压着怒气,“老严,之前怎么吩咐的都给我吩咐回去,再搞特殊化你也不用在这儿待着了。” 严管家吓得赶忙点头,白莲自是一句话不敢再说,骆起辉又哼了一声,抱着骆文瑞往上提了提,“瑞瑞,你也这么大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爸爸也教过你,自己要会分辨,知不知道?” 骆文瑞难得能被他抱着,有些依赖地趴在他怀里,不哭了,闷声点头。 骆文轩看气氛有些尴尬,拉着韦一和莫绝过来,小心笑道,“爸,别生气了,刚才心情不挺好嘛。” “我愿意生气啊?”骆起辉啧了一声,抱着骆文瑞往楼上走,“我今天得好好教教他,总忙公司的事儿,孩子都要没型了。” 骆文瑞趴在他怀里小声问,“爸爸,去哪儿?” “今天你跟爸爸睡,爸爸和你聊聊天。” 骆文瑞一愣,眼里闪了闪,竟像是很高兴似的。骆起辉心下又柔软下来,摸摸孩子的头,总算笑了一笑,“不哭了?” “唔……”骆文瑞蹭了蹭他的衣角,噘着嘴巴嘟哝了一声,“我才没哭呢。” 骆起辉失笑地点点他的鼻子,莫绝却是翻个白眼,心里切了一声。 骆起辉抱着孩子走了,骆文轩也拉住俩小孩儿上楼,因为心疼莫绝今天受了委屈,他急着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忘了大厅里还留着的女人,匆匆拉着两个孩子走了。白莲独自一人坐在大厅里,面无表情地垂着头,严管家走过来小心道,“夫人,对不起,那我就招呼回去了……” 白莲抬起头来,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而背在身后的手却死死握成了拳,惊得一旁的白猫忽然跳起来,小声叫着离她远了一些。 第21章 吃醋 也不知道骆起辉那天晚上对骆文瑞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某个熊孩子竟然不熊了,去往学校的路上还时不时偷偷瞅一眼边上的莫绝,一次两次还好,看多了莫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忍无可忍地回瞪他一眼,凶巴巴道,“看什么看!” 骆文瑞还对他忌惮得很,被他一吓又缩了回去,扁着嘴说,“看你咋啦,看一眼会掉肉嘛?” 莫绝没好气道,“不许看,再看我揍你!” 骆文瑞切了一声,抱着靠垫往后缩了缩,嘟哝道,“你才不敢揍我呢。” 莫绝懒得搭理他,等到了地方甩上书包就大踏步走了。骆文瑞赶紧跟上,边跟边说,“莫小绝!爸爸让我以后跟你好好学习!” 莫绝脚步一顿,回头骂道,“谁是莫小绝!给我好好说话!” 骆文瑞反倒神气起来,反驳道,“你才给我好好说话,我是你小叔叔!” “小……小你个屁!”莫绝喷他一脸唾沫,转身就跑,“不许跟着我!否则打断你的腿!” 骆文瑞继续跟上去,扯着嘴角哼哼,“你才不敢打呢!” 总之骆文瑞突然就成了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按他的话说,如果他能跟莫绝一样有点“长进”,老爷子就会常常回家,就会亲自带他出去玩了。莫绝简直不胜其烦,屁股后头凭空多了条尾巴,上课跟着,去操场跟着,连上厕所也要跟着。而且还不止一个骆文瑞,全班同学都当他是老大,一看连骆文瑞都跟着他,班里几十号人竟然全都唯他马首是瞻,莫绝穿的衣服,莫绝用的笔袋,莫绝背的书包,甚至莫绝用的手纸都成了流行款式,不到两个月的功夫,某小孩莫名其妙就带起了一股风潮,被一群小男孩小女孩追捧着,四处宣扬他们的炫酷男神“莫小绝”,搞得莫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走路恨不得都用跑的,想方设法都甩不掉那群脑残粉。 不过呢,因为太招摇,自然就惹得某些老资历不高兴了。 这天莫绝和骆文瑞他们上体育课,操场上高年级的某班级也在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莫绝自己一个人在边上压腿放松,忽然好几个高个子男生围过来,为首的掰着手腕恶狠狠地说,“你就是莫绝?” 这句话莫绝最近听得实在太多,心里烦得慌,随手就指了指旁边抱着冰淇淋啃得正欢的骆文瑞,不耐烦道,“不是我,是他。” 那几个人估计也没调查好情报,被他随手一指竟然还信了,回头继续把骆文瑞团团围住,骆文瑞个小怂包顿时就懵了,冰淇淋掉地上都没回过神来,直愣愣瞪着周围高了两个头的男生们,颤着声装腔作势,“你、你们干……干吗!” “切,就这么个怂货,段薇薇会喜欢?” “也就脸长得还行,一看就是个孬种!” “废话什么,给他点教训!上!” “喂喂喂喂!!”骆文瑞赶紧抱住头大喊,“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我叫我爸爸打你们啊!” “你爸爸?”举着拳头的几个男生冷笑,“你那个养父吗?骆家的二公子是吧?” “你爸爸不就是个小医生吗?什么事儿都不管,就靠着骆总给他撑腰,算什么本事!” 骆文瑞听到他们侮辱自家二哥,本能就回嘴道,“你才没本事!我二哥可厉害了,能救人命的!你们才没本事呢!” 几个人也不管他说什么,看他不老实,抬脚就要踹,结果其中一人忽然惨叫一声噗通倒地,其他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就纷纷哎哟哎哟此起彼伏地痛叫出声,不到十秒钟的功夫,横七竖八地全体倒了一片。围观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叹为观止,就看到莫绝站在骆文瑞边上,一脸狰狞地把手指掰得咔咔响,“敢说我爸爸没本事?你们胆子挺肥嘛。” 那几人立刻爬起来,愤然道,“谁打得我?!” 莫绝松了松筋骨,双眼一眯,风驰电掣地冲过去,一个右勾拳就把对面刚爬起来的某家伙再次砸倒,而后霹雳小旋风的身姿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竟然再次把一干人等利落地撂了个底朝天,他站在原地,狞笑着摩拳擦掌,“刚谁说我爸爸没本事了?有种给老子站起来。” 众人被踹得七扭八歪,嘴贱的某只立刻装死,一寸接一寸地蠕动着往后撤退,莫绝眼尖,立刻越过去一脚踏上那家伙的屁股,然后手腕神出鬼没地一转,就把那小少年的胳膊掰到后面,让他整个儿呈狗爬势撅着屁股无法动弹。 少年疼得直叫唤,莫绝全力箍着他,冷笑道,“喂,小子,我就是莫绝,你们找我干吗?来送死吗?” 少年疼得嗷嗷大叫,其余人却是连滚带爬地立刻跑没影了,莫绝一脚踹翻他的屁股,松开手冷哼道,“不想死就给你爷爷我滚一边去。” 少年按着拧痛的胳膊麻溜儿就滚了,一旁石化许久的骆文瑞忽然猛地跳起来,冲莫绝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莫小绝!” 莫绝毫不犹豫地甩开他,抬手拍自己屁股上的灰,懒得搭理他。 骆文瑞在旁边自嗨,不住地围着他转圈圈,“莫小绝!你打架好厉害!你教教我啊!” “教你个屁。” 莫绝瞪他一眼,转身就走,骆文瑞却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振振有词道,“爸爸让你教我,爸爸让我跟你学习!你不教我我要给你告状!” “骆文瑞你要不要脸!”莫绝回头凶他,“再缠着我晚上不给你讲题了!” “不要不要,你要给我讲题,还要教我打架!”骆文瑞追上他,端起架子哼道,“我是你小叔叔,你要尊敬我!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莫绝心里忍不住骂了句我去你大爷,他真想给这二货一棒槌,奈何不能动手,着实要憋得内伤。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骆家的大厅里每日都回荡着某小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幼稚戏码。 “莫小绝为什么这个题等于三!为什么为什么?” “莫小绝我刚才那一脚帅不帅!” “莫小绝!你再不搭理我,我让球球挠你!” “莫小绝……” 莫绝真是要崩溃,这货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真是要烦死人了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把某个聒噪的家伙甩开,莫绝惊恐地把卧室门关上,背靠着门长长舒了口气。他惊魂未定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抬头看到韦一坐在书桌边,正沉默无语地慢吞吞翻他的图册,他走过去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戳戳他的胳膊问,“小一,看啥呢?” 韦一侧头看看他,没吱声,忽然整个人趴下来,头埋在胳膊里不看他。 莫绝呆了下,有点愣神,继而又担心起来,问道,“你怎么了?头疼吗?还是谁欺负你了?” 韦一趴在胳膊上,额头左右蹭着手臂大大地摇头,但就是不说话。莫绝看他这模样莫名地有点儿不舒服,忍不住凑过去伸手拉他的胳膊,小声哄他,“喂,小一,你怎么了嘛……” 韦一忽然抬起头来,却是扁着嘴巴,明显的不开心,莫绝一愣,伸手戳他鼓囊囊的小脸蛋,“你咋啦?” “小哥哥,”韦一总算开口,黑眸子无精打采地眨巴着,“小一……不高兴。” “干嘛不高兴?” “他……讨厌。” “啊?” “他……总跟、跟着你……”韦一连肩膀都塌下来,眼睛都有点红了,“小一……讨厌,不喜欢……不喜欢他!” 莫绝呆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顿时哭笑不得道,“你说骆文瑞呀?” 韦一立刻用力点头。 “哎,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莫绝不在意地摆摆手,“他有病,老跟着我,我也烦死了。” 韦一眨眨眼睛,嘴巴不扁了,认真地问,“你也……烦他?” “是啊,缠得我要命,天天跟着我!真想给他绑麻袋里吊他个三天三夜,吵死人了。” 韦一呆了一会儿,又问,“那我……我不吵、吗?” “你当然不吵了啊。” “可我也……我也跟着你呀。” “嗯?”莫绝想了想,也觉得稀奇,“也是啊……可是你不烦人啊,你比他乖多了。” 韦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反应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忽然笑起来,眉眼都弯弯的,“小哥哥……不喜欢他?” “当然啦。” “那……小哥哥,喜欢……喜欢小一。” 莫绝噗嗤一乐,应和道,“是啦是啦。” “只……只喜欢,小一!” “哈哈,”莫绝哈哈一乐,伸手戳他小鼻子,“你这臭小子,还吃醋呢?” 韦一忽然过去抱住他,莫绝的笑声一顿,有点儿别扭地往后退了退,可韦一不松手,抱得有点用力,莫绝只好无奈地任他抱着,低头撞了他脑门儿一下,“干嘛?怕我跑了呀?” “嗯……”韦一抿了抿唇,又收了收手臂抱紧了,“小哥哥,不要和他……跑了。” 莫绝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吧小傻蛋,我就认你这一个弟弟。” 韦一终于高兴起来,在他怀里蹭了蹭,咧着嘴巴嗯了一声。 于是第二天骆文瑞再次扑过来的时候,莫绝身手麻利地从旁一跃,然后回头看着不甘心的某小孩儿,凶巴巴地威胁,“我警告你啊骆文瑞,离我远点,尤其小一在的时候你要是这么缠着我,我要你好看哦!” “为嘛?反正他个小傻子,啥也不懂……” 莫绝顿时目露凶光,警告道,“再叫他小傻子,我抽你啊!” 骆文瑞又被他吓得哆嗦了一下,骨子里的怂包基因让他立刻乖乖撤退两米,不过好了伤疤忘了疼,中午时候他又活跃起来,抱着饭盒再次跑过去跟莫绝分享午餐。莫绝也真是服了他,虽然仍是烦得要命,但也没继续吓唬他了,毕竟这家伙不胡闹的时候也没那么讨厌,于是他勉强接受了某人殷勤夹过来的生蚝一只,不情不愿地咽下肚去,然后余光看着那货狗腿的小眼神,生无可恋地大大叹了口气。 人生真是艰难,我还是去找个麻袋吧…… 第22章 大招 就这么过了一个学期,莫绝和骆文瑞的人生第一份成绩单新鲜出炉,莫绝毫无意外拿了个年级第一,除了作文内容因为不够符合社会主义和谐价值观而扣了五分外,其他科目的试卷全部醒目地标注了鲜艳艳的100分,而骆文瑞凭借他天下无敌的缠功,天天扒着莫绝软磨硬泡,竟也勉强跻身到了年级前二十,班级第七名。所以下成绩当天,骆家的气氛无比热闹,就连一向喜怒不明的骆文承也是面露笑意,老爷子更是一整晚都抱着骆文瑞不撒手,惊喜地连连夸赞,搞得一向嚣张跋扈的某小孩儿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挂在骆起辉身上一晚上都舍不得爬下来。 “瑞瑞真是有出息啦!”骆起辉一手抱着儿子,另一手开心地摸摸莫绝的脑袋瓜,“你可得好好谢谢小绝啊,他平时没少帮你吧?” 骆文瑞被夸了一晚上,小尾巴又翘起来,得意道,“那还不是我自己考的?还是我最厉害!” 莫绝忍不住翻个白眼,跟这小屁孩儿也熟络了,忍不住损他,“才班里第七就给你牛的,我都没说什么呢。” 骆文瑞嘴巴一扁,抱着骆起辉哼了一声,“第七怎么啦,你当谁都像你那么变态呀?” 莫绝挑挑眉,回嘴道,“什么变态,这叫天才你懂不懂?” “切,天~生~蠢~材~” “哦,我是蠢材,那你一个第七算什么?傻瓜吗?” 韦一耳朵动了一下,歪头冲他们“哎?”了一声。 骆文瑞哈哈大笑,“你看你看,你不让我说,他自己可自觉了!” 莫绝作势又要揍他,老爷子被这几个小孩儿逗得哈哈乐,笑道,“都聪明,都聪明,都是我们骆家的小天才!” 骆文瑞高兴地说,“爸爸,老师说明天开家长会,你一定要来哦!” 骆起辉笑容一顿,有些为难,一旁的白莲赶忙安抚,“你爸爸明天要出差的,妈妈替你去……” “不行!”骆文瑞勒住老爷子的脖子,叫嚷道,“他们都是爸爸去,我也要爸爸去!”说着又指向莫绝,看着骆文轩说道,“莫小绝也是爸爸去!明天二哥要去的!” 骆起辉自那晚与骆文瑞详谈之后才知道,这小家伙有时候胡闹只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罢了,可能因为自己总是忙公事,很少在家,小孩儿就十分渴望父爱,最近也越发黏他,于是他也就犹豫了一下,便说道,“那我就推了……” 可话未说完,骆文承在一旁忽然道,“爸,明天的融资会郎佑庭会亲自出席,您缺位了不太好。” 骆起辉啧了一声,又有些愁闷起来,骆文承又道,“要不我去参加瑞瑞的家长会吧,毕竟我也是他大哥……” 结果骆文瑞再次打断他的话,抱着骆起辉不撒手,不高兴道,“不要不要!我就要爸爸去,就要爸爸去!” 莫绝撇撇嘴,拉了拉韦一的手,在他旁边小声咬耳朵,“这臭小子撒起泼来,我都拿他没办法。” 韦一呆了一会儿,小声问,“他……他不是,不欺负你、了吗?” “啥叫欺负我呀?什么时候轮到他欺负我了?”莫绝切了一声,又说道,“他就是怕我而已,心里可不服气了,也不知道以后谁能降得住他。” 俩人说着悄悄话,那边骆文瑞却还在叫嚣,老爷子被他闹得没法子,只好投降,“行行,爸爸去,爸爸去还不行嘛!” 骆文瑞顿时就喜笑颜开,站在沙发上雀跃地蹦了两下,伸着小胳膊胜利地大喊,“爸爸万岁!爸爸最好啦!” 骆起辉无奈地戳他小脑袋,没注意到一旁忽然沉默无声的骆文承,和面色稍显苍白的白莲。 一家人吃完晚饭庆祝完了,便各回各的屋准备就寝了,骆文瑞黏着骆起辉跑去爸爸妈妈的房间睡觉,白莲便以父子俩单独谈心为借口出了门,说是去庭院里散步消食,骆起辉也没在意,挥了挥手让她早点回来。白莲下了楼,没让任何人跟着,出了大门没多久便在花园里看到了独自抽烟的骆文承,她走过去低咳了一声,骆文承回头看到她,下意识把烟掐灭了,朝她走过来。 “没睡?”他见四下没人,便脱了外衣给她披上,“怎么不多穿点,外头冷。” 白莲摇摇头,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心疼,“对不起,瑞瑞刚才是不是伤你心了……” 骆文承沉默一会儿,摇摇头,“没事,他什么也不知道,不怪他。” “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白莲咬了咬唇,烦闷道,“我也想听他叫你一声爸爸,做梦都想。” 骆文承看了她许久,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快了,老头子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撑不了几年了。” “可瑞瑞已经大了,以后让他改口恐怕是不可能了,”白莲咬着唇,懊恼道,“当年怀孕的时候我就该和他离婚……” “说什么傻话,你离婚也不可能嫁给我,骆家会被人笑话的,”骆文承深吸了口气,歉然道,“这辈子是我让你委屈了,即便以后骆家完全成为我的,我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娶你。”见白莲神色黯然,骆文承忍不住低头吻了她一下,柔声说,“但我也不会娶任何人,我不能给你名分,但我会陪着你一辈子的。” 白莲眼中的眸光闪了一闪,不知想了什么,过了很久才缓缓点头,伸手抱住骆文承慢慢收紧了怀抱。 第二天的家长会骆起辉和骆文轩一同去参加,倒是引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些人本就大多彼此认识,骆起辉能亲自来着实让其他家长们大感意外。众人自然是纷纷恭喜又恭喜,又趁机过去和他们攀谈结交,直到散了会俩人还被不断恭维着,费了好大力气才带着俩孩子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虽然应付一群狗腿颇为费力,但骆起辉心情仍旧极好,上了车还大笑道,“我混这圈子五十多年,头一回明知道他们没几句真话还是这么高兴啊,哈哈!” 骆文轩坐在副驾驶上笑道,“我也是啊,第一次看沈总没那么烦啦。” “沈沫那家伙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不过不能否认他口才就是好啊,刚才夸瑞瑞半小时都不带重样儿的,我也真是服了他这拍马屁的本事。”骆起辉笑了笑,忽然想起另一个孩子来,问道,“对了,小一呢?” “我让司机先送他去医院了,我怕这边人太多他会慌。” 骆文轩是请了半天的假,下午还是要去上班的。骆起辉不放心道,“他自己啊?没事儿吗?” “没事,小一和医院里的人都熟了,大家挺喜欢他的。” 骆文瑞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二哥,你天天带他去医院干嘛呀?” “学东西呀,”骆文轩说到这儿便自豪起来,“小一学得可好了,已经能把经络都背熟了,昨天还扎对了一个穴道呢。” “真假的?”骆文瑞不信,挑了挑眉,“我才不信呢,他那么傻乎乎的……”没等莫绝说什么,骆文瑞赶紧往后窜了半米,钻到骆起辉怀里瞪眼睛,“我是说事实,事实!” 莫绝冷哼一声,抬头看向骆文轩,“爸爸,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能和你一起去医院吗?” 骆文瑞立刻叫嚷,“我也要去!我还没去过呢。” 骆文轩犹豫了下,骆起辉看看他,问道,“怎么了?下午有事儿?” “嗯,”骆文轩点点头,“下午有个固定体检的病人,我可能没时间照顾他们……” 莫绝立刻问,“是小墨他们吗?” 骆文轩点点头,看着老爷子说道,“就是上次和您说的杨远修的朋友。” 骆起辉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忽然说,“你带他们去吧。” “嗯?” “不是说杨远修的养子也会跟来么?让他们结交一下是好事,”骆起辉说着,低头看着骆文瑞严肃道,“去倒是可以,但你要懂礼貌,要好好交朋友,不可以任性,知不知道?” “嗯嗯!” 骆文轩明白他的用意,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反正这几个孩子一向懂事,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等到了医院,果然看到停车位上停了杨远修的车子,骆文轩赶紧带着俩孩子到了办公室,刚推开门就看到韦一和樊墨头对头地在研究什么东西,看到有人进门,樊墨立刻起身朝骆文轩行了礼,乖乖笑道,“骆叔叔好。” “哎,小墨好,”骆文轩把俩孩子拉进门,问道,“你爸爸他们呢?” “他们去检测室做准备了,”樊墨余光看到一个陌生孩子,不由地问,“这是……” 骆文瑞见他看自己,抬起下巴抢答,“我叫骆文瑞!” 樊墨看他那嚣张模样,忍不住一笑,“骆家的小公子,我听爸爸说过。” “你认识我?”骆文瑞瞪大眼睛,顿时得意起来,“我这么有名呀!” 樊墨愣了下,继而又笑着朝他点点头,“你好,我叫樊墨。” 几个孩子互相认识了,骆文轩也就放下心来,嘱托了几句便匆匆去检测室了。莫绝凑到韦一旁边,看着书本上的花花草草,疑惑道,“小一这是什么?” “草、草药……”韦一忽然拉住他的手,开心道,“小哥哥,你来!” “哎?” 莫绝被他拉着跑,小孩儿打开里屋的门,边走边说,“我昨天……去药圃挖了、挖了一些一样的,我拿给……你看哦!” 俩小孩儿高高兴兴地跑了,留下屋里另两只大眼瞪小眼。骆文瑞歪头盯着眼前斯文白净的小家伙,摸了摸下巴,评价道,“小木头!” 樊墨眨眨眼,疑惑地“嗯?”了一声。骆文瑞跳过去戳了他肩膀一下,扁了扁嘴再次肯定,“哎,还真是个木头。”他又好玩儿似的戳了好几下,啧啧感叹,“你累不累呀?板得这么直。” 樊墨总算明白过来,倒也不生气地任他戳,“我一直这样,没什么累不累的。” “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这个人肯定很无聊。”骆文瑞挑衅道,“怪不得和小傻子能玩儿到一起去呢!” 樊墨看着他亮闪闪的眸子,反倒是笑了笑,温声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和小绝一样很有趣的人。”骆文瑞闻言愣了下,樊墨伸出手,歪头朝他微笑,“很高兴认识你,文瑞。” 骆文瑞找茬的神情忽然就裂了,他砸吧了下嘴巴,无趣地耸耸肩,“哎,果然好无聊,还是跟莫小绝吵架有意思。” 樊墨又是笑笑,没在意,骆文瑞看看他,问道,“你今天也开家长会吗?怎么没上学呀?” 樊墨嘴角的笑容顿了一下,眸光微微闪了一瞬,继而又笑道,“我不上学的。” “啊?这么好啊!”骆文瑞顿时羡慕起来,“我也不想上学啊!” 樊墨似是意外,疑惑道,“为什么?上学……不是很有意思吗?” “谁说的!要看书,要考试,还要排名次呢!我要不是为了爸爸开心,我才懒得上学呢。” 樊墨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有些低落,“是么……可是,会有很多朋友,会看到很多好玩的事吧。” 骆文瑞瞅了瞅他,有点纳闷儿,“你想上学呀?” 樊墨没说话,只是垂下眼睛沉默了。 “呃……”骆文瑞眨眨眼,上下打量他一下,“想上就去上呗,你也真是有毛病,竟然想上学。” 樊墨静了一会儿,又摇摇头,“爸爸说我不用上学,我也的确没时间上学,我要学很多东西。” “学东西?学什么?” 樊墨想了想,回答,“比如说,和爸爸的护卫们学打架。” “学、学打架?!”骆文瑞登时两眼发光,一下子跳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你会打架?!” 樊墨被他拉得一愣,茫然地点头,“嗯,我从四岁就开始学了。” “妈哎,那不是很厉害!”骆文瑞顿时兴奋起来,发动他的小脑瓜立刻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来来小朋友,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 “你教我打架,我教你学校里的东西!成不成交?”骆文瑞看他发愣,赶紧又补充,“我还可以给你带好吃的!哦,我还有好多好多玩具,都给你!” 樊墨被他天花乱坠地一通忽悠,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刚要张嘴说什么,却被某小孩儿再次打断,“你一定要答应哦!你必须要答应,你敢拒绝我就哭给你看!” 樊墨:“……” “我告诉你,我一哭起来我自己都怕,你别逼我放大招哦!” 樊墨无语了好半天刚要说话,里屋的门却被人一脚踹开,莫绝跳出来骂道,“骆文瑞你丢脸在家里丢,别丢到外面来!” “谁丢脸啦!我这叫等价交换,爸爸教的!”骆文瑞一挺腰,哼道,“你一定是怕我学会了以后吊打你,我才不上当呢!” 莫绝哈地冷笑,抱起胳膊鄙视道,“吊打我?十个你这样的我都看不上,做梦吧你。” 骆文瑞鼓起腮帮子跑过去和他理论,可惜不论武力值还是脑力值都被莫绝秒杀,小孩儿委屈地眼睛都红了,哼哼唧唧地眼瞅就要放大招,樊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眼看他这是真要哭了,忍不住要过去劝架,韦一却是忽然拉住他,冲他摇摇头,“没、没事。” “可是他……” “没有、大人……他才、才不哭呢……”韦一拉住他的胳膊,眨着眼睛说,“不用、担心。” 于是樊墨和韦一就在旁边看着莫绝和骆文瑞在那儿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结果俩人一时半会儿也吵不完,观战的俩孩子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了,任俩小孩儿在旁边吵得山崩地裂,他们则是走回书桌边淡定地坐下,继续开始讨论之前被打断的某个问题了。 于是之后的画风……似乎就这么被定了下来。樊墨一个月跟着杨远修他们来一次医院,而骆文瑞为了有朝一日能打败莫绝,竟也风雨无阻地每月都跑来找樊墨学习武艺,樊墨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粗略地教了他一些,于是骆文轩的办公室就成了四个小孩儿会面的根据地,每隔一个月都要上演一次掐架和和解的戏码。可不管怎么说,樊墨和骆家的三个孩子就这么逐渐地熟络起来,而随着时光的流逝,每个月在医院相会的那么一天,便渐渐成为了他唯一可以卸下面具坦然微笑的时刻。 他的童年沉重而孤独,唯有与那三人在一起的时光,是他珍而重之地珍藏在心里的宝藏。 ***** “傻~一~” 骆家宅院里,传来一个少年调笑的叫声。 “傻一傻一,我的饭盒你放哪儿啦!”一高挑少年从二楼蹦跳着跑下来,冲着厨房里默默洗盘子的瘦高少年叫喊。 那少年抬头看看他,慢吞吞地说,“柜子里。” 前者立刻跑去翻柜子,拿出饭盒打开一看,惊喜道,“你做的呀?” 少年洗完盘子放到一边,过去给他打包起来,“自己记得热。” “知道啦,学校有微波炉,”另一少年开心道,“王妈请了一天假,我还担心午饭要吃路边摊了呢,还好有你在……” 话未说完,楼上响起另一个稍显清冷的声音,“小一你又做饭了?” 少年抬起头,一直木着的脸看到楼上的人忽然笑了笑,慢慢点了点头。 “都说了我们自己在外面吃就好了,你起这么大早干什么?”说话人走下楼,看着餐桌上的丰盛早餐,无语道,“你连早餐也做了?” 少年点点头,仍是在笑,“你爱吃,我做的。” 那人走到他面前来,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饭盒,顺手给他扯了张纸巾过去,“擦擦手吧。晚饭别做了,我跟骆文瑞买点吃的回来就行。” 少年看看他,点点头,乖乖把手擦了。 “爸他们应该还没起床,我们先吃吧,”对方拉住少年的手,忽然又皱眉道,“手这么冰……以后可别做了啊。” 少年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稍微握紧了他的手。 三人坐过去吃早饭,吃完也才不到七点,骆文瑞打了个哈欠,无奈道,“高中真讨厌,每天都起这么早,好想睡觉啊!” “叫你早点睡你不听,赖谁啊?”莫绝无情地反驳他,“就该让爷爷把你的手机没收了。” “那可不行,这可是小墨送我的,我爸也没权利没收,”骆文瑞拍拍屁股起身,背起书包道,“走啦,再不走迟到了。”说着他回头朝一直沉默的少年挥了挥手,“傻一,我们走啦,谢谢你的饭喽~” “等一下。” 俩孩子顿住脚,回头看到韦一一手握着一把伞过来,小心给他们塞到了书包里,“今天,天气预报,有雨。” “嘿,会看天气预报了,有长进嘛。”骆文瑞穿好鞋开门,拍了拍书包说了句“谢啦”便出门了。莫绝却是看了眼守在门口的少年,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忽然又折回去站在那人面前,说道,“我说真的,晚饭你别做了,你以后是要当医生的,要保护好你的手,知不知道?” 韦一眨了眨眼睛,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啊。” “小哥哥。” “嗯?”莫绝推门的手一顿,回头看他。 韦一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笑着朝他挥手,“晚上见。” 莫绝也笑笑,推开门朝后挥了挥手。 “晚上见啦。” 等门关上,韦一又走到窗前,看到那人弯腰进了车子,直到那车子也看不见了才默默收回眼来。他站在原地许久,直愣着目光发了会儿呆,却是忽然把那只被莫绝紧握过的手抬起来,举到眼前看了半晌,然后伸出另一手轻轻握住,眯着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第23章 重逢 上班路上,骆文轩侧头看了眼身旁浅眠的少年,忍不住把外衣脱下来轻轻披在了他的身上。韦一迷茫地睁开眼,骆文轩伸手顺了下他的刘海儿,笑道,“再睡会儿吧,还在路上呢。” 韦一唔了一声,又迷糊着睡了过去,骆文轩看他这模样有点心疼,不由地伸手抱住他,让小孩靠在自己怀里睡得稍微安稳些。王妈今天虽然请假,昨晚却把早餐都准备妥当了,只要热一下吃就好,结果他早起却看到韦一做了一大桌的新鲜热食,好像还给上学走了的俩孩子准备了午饭便当。骆文轩下楼看到韦一趴在餐桌边睡着了,桌上还摆了一桌子美食,他一看便明白过来,到现在都还心疼着。 “实在困了就到里屋睡一会儿吧,”到了医院,骆文轩拉着韦一往办公室走,“以后别起那么早了,偶尔让他俩去餐馆吃一顿也没什么。” 韦一冲他笑了笑,却是又摇摇头,“我不困,没事。” 骆文轩回他一个笑容,心里却有些感慨起来。 八年了,从他把这两个孩子带来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莫绝的成长是骆文轩始料未及的,那孩子越长大越出色,成绩极其优异不说,才16岁竟然就已经能跟着骆起辉介入骆家的一些生意了。那孩子的性情本就果断坚韧,骨子里还带着一股狠劲儿,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一件没成过。前段时间还和凌家做了一桩买卖,和那传闻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凌家当家人签了一份五千万项目的合作合同,虽然这数目对整个骆家来说小巫见大巫,但莫绝这年纪的孩子能拿下这样的项目,还是和凌家合作,实在令骆文轩大吃一惊。 那记忆中狂傲的小孩如今已逐渐变得稳重而冷静,不论学业还是事业都多有建树,骆文轩心里着实为他高兴,可一想到另一个孩子,他就免不了有些心情沉重。 他和林陌努力了八年,却还是没能彻底治好韦一的脑子,虽然这孩子比起小时候好了不少,说话不再磕巴了,也能简明扼要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可仍旧还是反应迟钝,眼神也时常呆滞。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况稍微好转了些,韦一在几年前渐渐开始有了些常人的情绪,他开始懂得伤心,羞窘,难堪这些负面情感,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和常人的确不同,竟开始生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自卑感。 骆文轩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某天忽然发现韦一不爱开口说话了,他开始喜欢独自一人待着,总是躲着人群,除了莫绝,骆文瑞和樊墨以外的小孩子,他都是能躲就躲。他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傻乎乎地穷开心,每天没事儿都会自己傻乐,反而是忽然变得很沉默,不爱讲话,默默地在人群外小心观察着周围的人,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本就脑子迟钝反应比常人慢三拍,这么有意地瑟缩起来,让人更加意识不到他的存在了。 他在有意地讨好每个人,总想做些什么能让旁人多喜欢自己一些,可家里人其实都很疼他,只是他自己走不出心里的阴影,万事都小心谨慎的态度,看得骆文轩实在为他难过。 不过还好,这些年韦一在中医方面倒是进步神速,骆文轩有时候又搞不懂他到底是傻还是聪明,有些话说好几遍都理解不了,看医书的时候却是比谁都记得快速准确。林陌十分喜欢他,也可怜他,就在三年前收他做了徒弟,骆文轩因此也稍微安心了一些,林陌是他们这一行里首屈一指的名医,能得到他的真传,韦一以后也不至于完全依附骆家,一事无成。 “小一今天要和林老师去药圃采药,是吗?” 韦一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天。” “那爸爸下班去药圃接你好不好?” “好。” 骆文轩伸手摸摸少年的头发,准备把孩子送到林陌的办公室,结果在走廊遇到几个同事,看到他忽然纷纷恭喜起来。 “文轩恭喜你啊!” “是啊,得了两个得力助手,我们都羡慕死啦!” “别说两个,小一平时也帮他不少啊,文轩你真是让我们嫉妒呀!” 骆文轩一脸茫然,疑惑地问,“什么两个助手?” “昨天林院长不是说了吗,给咱们每人配两个实习生过来。” “是啊,这我知道。” “今天都来了,你知道配给你的那俩孩子多厉害吗?”一男医生羡慕道,“北大医学院的高材生啊,其中一个两年前还是四川省的状元呢!” “别说那个,另一个也大有来头啊,”另一个女医生笑道,“跟你还是旧识呢,是郎家的小少爷。” 骆文轩一愣,惊讶道,“郎六?” “啊?”那几人一愣,继而又笑道,“小名儿吧?这我们可就不知道啦,大名郎佑琛,是不是他呀?” 骆文轩更是吃惊,郎六怎么也学医了?没听郎家人说过啊…… “反正最好的两个苗子都分给你了,我们只能羡慕嫉妒恨啦。” 几人又恭喜一番,说笑着走了,骆文轩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赶紧拉着韦一往林陌的办公室走。 “林老师。” 林陌回头,看到骆文轩拉着韦一进来,便笑道,“来这么早呢。” 韦一看着他乖乖行礼,“老师好。” 林陌是真的挺喜欢韦一的,这孩子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中医这块儿学得特别扎实,还很认真刻苦,他是真打算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的。他看着少年乖顺的模样,笑着说道,“我今天带他去药圃采些稀罕草药,下午去药房教他配药,可能要跟你借他一整天了。” 骆文轩失笑道,“林老师尽管拿去用,别用坏了就成。” 韦一似乎也听出他们是在说笑,也跟着咧嘴笑了笑。 “对了,”骆文轩迟疑道,“刚听王哥他们说……实习生名单下来了?” “嗯,就知道你要问,都给你准备好了。”林陌回身从桌上拿来两份文件递给他,“这俩孩子交给你了,都很优秀,在你手下做事正好。” 骆文轩打开第一份文件扫了一眼,竟真的是郎家的小少爷郎佑琛。 “郎六他竟然也学医了……” 林陌愣了下,“郎六?” “哦,他的乳名,我们都这么叫他。” 林陌疑惑道,“我可听说郎家只有三个孩子啊。” 骆文轩解释道,“郎家过世的老夫人生这孩子的时候难产,受了不少苦,所以全家人都特别疼他,还请了算命师傅给他取个吉利名字,结果那师傅说这孩子命里阴气重,容易招祸事,就起了个六字,盼他能多出三条命来。”骆文轩说着,又笑道,“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虽然给他起了个大名,但逢人都说他叫郎六,时间久了我们都快忘了他本名叫什么了。” 林陌觉得有趣,笑道,“你们大户人家还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那您可错了,反倒是我们这些人才信得深呢,我爸每开一个新公司都要请人算算良辰吉日,选址都要看风水的。” 林陌好笑地摇摇头,却又说,“这些事也许真的存在,信一些也没什么坏处。” 骆文轩笑笑,抽出第二份文件随口问道,“听王哥说另一个孩子是四川省的状元?” “是啊,”林陌点头道,“他俩是同班同学,不过我把他们都分给你是有原因的,郎家跟你们亲近,让你带着他我也放心。另一个跟你也有些关系,之前是你们家里投资的一个福利院里的孤儿。” 骆文轩翻资料的手一顿,蓦地抬起头来,“孤儿?” “是啊,”林陌无奈地笑道,“可正巧这俩孩子还都特别优秀,看在其他人眼里肯定以为我偏心了。” 骆文轩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心脏忽然紧紧缩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小心着翻开了文件夹的第一页。 他从来没想到,竟会是以这种方式再见到这个孩子。 其实说孩子已经不准确了,八年过去,这个已经长成二十岁的青年早已是半个男人了,他愣愣看着照片上那人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孔,一时像是被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骆文轩,你要等我。’ 他还记得八年前,那孩子稚嫩却坚决的声音。 那这份文件躺在自己手里,那个记忆中时常依赖自己的孩子又被分到了自己身边,真的会是巧合吗? “霍……逸?”一旁的韦一愣愣看着,瞳孔蓦地瞪大了,“霍逸?” 骆文轩咳了一声,半天才发出声音来,“他……他是怎么……我是说,他是怎么被分来的?” 林陌看他明显震惊的神情,疑惑道,“咱们每年不都从北大招实习生么?他今年报名了。”看骆文轩仍在发呆,林陌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哦,你们果然认识吧?” “嗯……”骆文轩微微吸了口气,有些苦恼,“我以前在成都时候认识的孩子,当时也是院里最大的……”他看了眼那孩子的履历和家庭情况,神色顿了一顿,喃喃道,“他果然……一直没人领,就在福利院长大了……” 在那种环境里长大,是要付出比常人多少倍的努力,才能考出一个状元的成绩来? 可他又不觉得意外,那孩子对周围人狠心,对他自己看来是更狠,从小被父母遗弃,八年来又被其他家庭一次次的否定和嫌弃,那孩子能长成这般心性,骆文轩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莫名有些心慌。 “那个……他们什么时候来报到?” “嗯?”林陌抬手看了看手表,“应该已经到了吧?” “……啊?” “他们昨天都来过,我让这些实习生今天直接去找各自的导师报到,都这时间了,应该也到你办公室了。” 骆文轩沉默了一会儿,看到一旁站着的韦一面色僵硬,赶紧把手里的文件合起来,哄道,“小一今天就跟着林老师,爸爸下班了就去接你,好不好?” 韦一忽然抓住骆文轩的手,像是有些害怕,“爸爸,别去。” 骆文轩知道他对霍逸还有阴影,轻声安抚道,“没事,爸爸先去看看是不是他本人,这照片有点不太像了……” 韦一抿着唇死死抓着他,看得骆文轩有些为难。实习生名单已经分配下来,他也不好随意改动,况且如果那孩子真的是为自己而来,他是有责任去见一见他的。 把不安的韦一托付给林陌,骆文轩深吸口气,朝自己的办公室一步步走过去。没一会儿,他果然看到门口坐着两个高大的青年,听到他的脚步声两人回过头来,因为逆光的关系,骆文轩看不清他们的脸,却在每走近一步时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些。 终于走到他们面前,那两人立刻站起身来,骆文轩感到心脏砰地一跳,跳得他呼吸都不平稳了。 左边的青年眉眼十分俊俏,一双桃花眼即使不笑都带着勾人的笑意,而右边人则与他截然相反,眉目冷酷而凌厉,五官深刻俊美,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冷峻气势。骆文轩愣了两秒,刚要开口说话,左边的青年眯眼一笑,微翘的唇角带着几分邪气似的,“骆二哥,好久不见嘛。” 骆文轩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才两个月没见,哪里久啦。” “两个月可很久的,”郎六欺身过来,笑眯眯道,“尤其是我二姐,恨不得每天每夜都黏着你呢。” 青年靠得实在太近,骆文轩下意识要后退一步,结果对方却被人一把拽开,耳边响起一人低沉冷漠的声音,“贴那么近干什么,又不是听不到。” “哟,”郎六拍拍手,若有所指地笑道,“恐怕想贴近的人不是我吧?” 男人没再看他,而是紧紧盯着骆文轩,漆黑的瞳孔如同两汪深潭,像是要把人淹没似的。 他朝他伸手,低声说,“骆叔叔,好久不见。” 骆文轩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霍逸啊,真是……呃,好久不见了。” 霍逸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仍是伸着,骆文轩要回握住的刹那忽然一愣,瞪着他手腕上已经有些磨损的佛珠回不过神来。他终于有了丝真实感,眼前这个陌生的、比自己都高大强壮的男人,竟真的是当年那个哭着求他不要走的男孩子。 霍逸没等他回神,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用力,让骆文轩觉得有些疼。可男人很快又松开手,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骆叔叔,以后我和郎六就拜托你提点了。” “呃……哦,好哈。” 一整天骆文轩都有些心神不宁,要不是有郎六在一旁插科打诨,他还真有些不敢直视霍逸的那双眼睛。那人看自己的目光实在太过热烈,这种目光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里看了太多,可他却不敢联想霍逸这么看着自己是因为什么,何况这人目光里的温度,比起以往的任何一个追求者都炽热了太多。 “今天谢谢你啦,”一整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郎六临走前凑过来笑道,“骆二哥,你什么时候打算升级做我姐夫呀?” 骆文轩咳了一声,讪笑道,“这个……还有半年呢……” “哦~半年啊,”郎六忽然朝某人挑挑眉,冷不丁说了一句,“怪不得某些人要急死了呢。” “啊?” 郎六不再多说,拍拍屁股潇洒地走了,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骆二哥小心哦”,搞得骆文轩心里头更慌了,赶紧脱了白大褂准备换上外套跟着出门。 结果脱衣服的手忽然被人按住,骆文轩心里头一哆嗦,喉结都跟着滚了一下。 “你要下班了吗?”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是被磨砂过一般,即便同样是男人,骆文轩也不得不承认,变声后的霍逸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要去哪儿?” “我……呃,我要去接小一,”骆文轩暗吸口气,不露声色地避开他的手掌,“你也早点回学校吧,天快黑了。” 霍逸沉沉看着他,骆文轩被他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脊背有点发凉,他赶忙绕过他要离开,可还没走两步,身后人却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就和八年前离开他时那样,从背后用尽全力将他箍进了怀里。 可毕竟不是八年前,身后人已长得十分高大,这么一抱竟把他整个人都圈住了,骆文轩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慌忙低喊,“喂!你干什么……” “我本来,没想这么早来到你面前的,”霍逸低低的嗓音里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听得骆文轩愣了一下,忘了反抗,“我本来想让你注意到我,想在这行业里打拼出名声来,让你堂堂正正地看到我,听到我的名字。我原本想,如果有天我真到了那个高度,你也许就能接受我。” 骆文轩从没感受到过如此巨大的压迫感,他惊愣地听着,下意识问,“那你现在……” “因为你要订婚了,”霍逸的怀抱蓦地一紧,声音陡然沉下来,“我等不及了,就算我拼了命追到现在,我还是赶不上这十五年的时间,我等不下去了。” 骆文轩愣愣想着什么十五年的时间,恍然又反应过来,背后的这个人,整整比他小了十五岁…… “我不会让你结婚的,”霍逸的声音称得上咬牙切齿,“骆叔叔,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他忽然把惊住的男人扭转过来,盯着他微微颤抖的瞳孔,一字一字清晰又狠绝地宣告,“骆文轩,你听好了,你是我的,永远是我霍逸一个人的。” 第24章 阴谋 骆文轩整个人都僵了,他反应了足足十秒钟才终于明白霍逸话里的意思,吓得用尽全力把他推开,瞪着对方沉默的神色手足无措。霍逸被推开后也没有动作,只站在原地看了骆文轩很久,然后朝他迈出一步。骆文轩本能地后退了一大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身后的椅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摔着,霍逸立刻要过去抓住他,他赶忙又跑出去几步稳住了,喘了喘气惊慌地说,“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这年纪都能做你爸爸了,你……” “那又怎么样?”霍逸仍是盯着他,面不改色地说,“别说十五岁,就算二十五,三十五,我这辈子也要定你了。” “你……”骆文轩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完全反应不过来,“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我一直就把你当孩子啊……” “那你当初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霍逸逼近一步,似是咬了咬牙,呼吸都沉了下来,“我这二十年,爸妈不要我,其他人都怕我,院长和老师们因为责任照顾我,同学们因为我成绩好才接近我,却没有一个人单单因为我这个人而心疼过我,只有你,只有你骆文轩,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记得我喜欢玩什么,记得我怕冷,还记得我受过伤,亲自给我熬药,照顾我,”霍逸走到骆文轩面前来,暗黑如墨的眸子入了魔似的狠狠盯着他,“骆文轩,是你让我喜欢上你的,你既然撩拨了我,就别想甩掉我。以前是我小,我想不明白,现在我都明白了,我就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你只能是我的!” 骆文轩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这人明明恶狠狠地说着话,眼里却像是极为委屈似的,骆文轩呆了一会儿,喃喃说,“我……我当时对谁都那样啊……”他咽了口唾沫,费力地解释,“你误会了,其实我也不单只是对你好,我对所有孩子都挺上心的,也不是只为你一个人……” “我知道,你的确对谁都很好,我并不是特殊的,”霍逸淡淡说着,又恢复了冷静的神色,“我只是算了笔账,如果我拥有了你,你对所有人的好最后都会聚在我身上,我这辈子就很值了。” 骆文轩皱起眉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心里头又惊又急,却不知该怎么说服对方,词穷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想出来一句,“霍逸,可能当年我的态度不对,让你误会了,我只是把你当孩子,现在也一样,以后也不会……” “以后的事可说不准,”霍逸忽然伏下身,将骆文轩困在墙角,低声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把我当成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你骆文轩的男人。” “……”骆文轩被他压迫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色都白了,霍逸说完便直起身来,又看了他半晌,手臂像是想朝他抱过来,却又忍住了,默默转过身去。 “我不会逼你的,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伤害你,”他缓步走到门口,开门时低声说道,“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我要开始追求你,你不接受我可以,但我绝对不会让你接受别人,你和谁在一起,我就让那个人过不舒坦,女人也一样。” 他慢条斯理地威胁完毕,没再说废话,利落地开门走了。 骆文轩呆立在原地,整个人都木了,那人最后留下的话让他头皮发麻,他可一点都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那人可是十几岁时候就两面三刀心狠冷酷的家伙,如今满腔怨气地长大了,真想费心思对付谁,估计还真能让对方水深火热,还抓不到他把柄。 可这……这是什么事儿呢?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惹上这么一尊煞神了…… 骆文轩心思不宁地坐在后车座上,司机小哥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二少爷,您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骆文轩回过神来,无奈地摇头,“没事,就是……遇到一个很棘手的人。” “二少爷您人这么好,还有人会难为你呀?” 骆文轩苦笑一声,又叹了口气,“人好……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小司机没太听懂,也没再多问,到了药圃把韦一接上,便朝骆家宅院开回去了。 等到了家,老爷子正在大厅坐着看报,骆文轩勉强压下心里的烦闷,赶紧走过去说道,“爸你怎么坐这儿来了?回屋看吧,大厅里冷。” 老爷子放下报纸,看着他笑了笑,“你老爸已经这么不中用啦?大厅里看个报都不成了?” 骆文轩叹了一声,回头朝韦一说,“小一,拿个毯子过来。” 韦一点点头,乖乖上楼拿毯子了,骆起辉微微坐直了身子,无奈道,“也不至于吧,你爸还没到那程……咳咳。” 说着竟又咳嗽起来,骆文轩赶紧过去给老爷子拍背,边拍边责怪道,“您看看,还说没事,您现在身子可不比从前了,要好好注意保养,公司的事也少操心,该让自己休息了。” 骆起辉咳嗽了一会儿,朝他摆摆手,“我没事,就是老了生病不容易好,没什么大不了的,”看骆文轩还是担心,老爷子便笑道,“你要真想让我少操心,就赶紧把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了,爸还想亲眼看到你成家呢。” 骆文轩默了一瞬,继而又笑了笑,“我不是答应您了嘛,年后就和佑琳订婚。” 骆起辉收了笑,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声,“其实,你要是真不喜欢,推了也没什么,爸不想勉强你。” 骆文轩仍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佑琳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也熟悉,我也这么大了,到现在也遇不到什么喜欢的人,不如就找一个爱我的好女孩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 骆起辉看了他半晌,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似是有些感触,“就怕……你结婚后反而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爸就是怕你走了我的老路。”骆起辉看着儿子与心爱之人相似的轮廓,轻声说,“当年遇到你妈妈,我心里喜欢,却也只能忍着,要不是文承的妈妈先走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会错过她。”老爷子看了他许久,感慨道,“所以我一直不催你,缘分这东西本来就可遇不可求,还是应该和一个你爱的人在一起,这辈子才算没白过。” 骆文轩苦笑一声,回道,“那也得有缘分啊,彼此喜欢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我看我是一辈子也遇不到了。” 这时候韦一正好把毯子拿了过来,骆文轩给老爷子仔仔细细盖好了,韦一便起身到骆起辉身后给他按摩肩膀。骆起辉回头看了孩子一眼,叹道,“小一和小绝真是好孩子,有他俩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韦一笑了一笑,手上的动作更认真起来。骆起辉享受了一会儿,抬眼看着给自己泡茶的儿子,忽然说,“其实我一直和你唠叨佑琳,也的确是存了私心的,你要是能和郎家联姻,有她护着你,我就算是彻底放心了。” 骆文轩泡好茶递过去,笑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于公于私,佑琳都是最适合我的妻子,我也会好好待她的,您放心吧。” 骆起辉点点头,终于安心下来,“希望我能撑到你们的孩子出世吧,男孩女孩都好。” “爸你别胡说,有我在呢,肯定能让您长命百岁,抱个重孙子都没问题。” “哈哈,那我可得努努力了。”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大门被打开,骆文承风尘仆仆地进来,他看到大厅里的两人相谈甚欢,随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骆起辉笑道,“今天这么早回来?来,过来坐,咱们父子三个好久没聊天了。” 骆文承点点头,脱了外衣交给严管家,坐到一旁说道,“瑞瑞他们没回来?” “晚自习呢,高中忙啊,白莲去茶会还没回来,家里就咱们这些人了,”老爷子笑笑,看着骆文承道,“听说你现在正在捧一个新人?叫什么……周瀛的?” “嗯,上次那个选秀出来的冠军。您也知道,两年前谢瑜单独开了工作室,咱们旗下的其他艺人都及不上他的名气,我就打算从新人里重新培养一个。” 骆起辉微微敛了笑,似也有些不快,“谢瑜那家伙也真够狠心的,当初我们全心全力地捧他,合同到了期却说走就走,一点旧情也不念。”想到此,他忍不住补充道,“对这个周瀛就提防一点,一些关键的资源也别直接给他,都要经你的手,可别再像当年对谢瑜那样完全不设防。” “嗯,我明白,而且您放心,谢瑜他想离了我们单干,还跟我们的人抢戏,我不会让他好过的。”骆文承冷着脸说着,微微眯起眼来,“可他毕竟火了这么多年,想弄垮他还需要点时间,我会让他看清楚,骆阳能把他捧到天上,也能让他摔到谷底,身败名裂。” 骆起辉点点头,没多说,骆文轩在一旁听这些有些反感,便起身说道,“爸,那我带小一先上楼了,你们好好聊。” “哎,别走,咱不说这些了嘛,”老爷子赶紧拉住他,“我还没跟你大哥说呢,你要订婚的事儿。” 骆文承一愣,疑惑道,“订婚?” “前几天刚决定的,”骆起辉回头拍了拍韦一的手,哄道,“好了小一,过来坐,别忙了。” “唔。” 骆文承压根没把这傻孩子放心上,追问道,“和谁订婚?” “还能和谁,郞佑琳嘛,”骆起辉笑道,“对你也是好事,骆家和郎家联姻,咱们集团的股价肯定会上升,这几天就把消息放出去吧,应该还会有不少合同送上门来。” 骆文承沉默一会儿,没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三人又聊了些家常,骆起辉有些累了,等白莲回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骆文轩带着韦一也上了楼,余下骆文承一人站在大厅里,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招来严管家把外衣拿回来,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大少爷这么晚要出门啊?” “嗯,去花园透透气,家里有点闷。” “哦,需要我陪您吗?” “不用,我自己走走。” 严管家说了声是,骆文承便推门而出,走到花园深处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没一会儿对方便接起来,骆文承没等对方说话,开门见山地问,“郞佑琳要和骆文轩订婚的事,你知不知情?” 电话里传来一人的低笑声,“你别告诉我你今天才知道,佑琳可是三天前就通知我了的。” “……都三天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对方轻笑一声,玩味说道,“这对我没什么坏处,郎家和骆家联姻,光这一条消息就能让我赚到不少,我何必自毁财路?” 骆文承咬了咬牙,冷声道,“大哥,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拿这话是故意刺我么?” “呵,”对方沉沉一笑,慢条斯理道,“老头子呢,就是指着佑琳以后能帮衬你弟弟,你也知道她的脾气,从小就维护骆文轩那小子,你要是想夺他的财,佑琳能手撕了你。她这郎家二小姐的身份,可是很多人都买账的。” “你明知道还……” “所以我等你这电话等了三天,也很心急的。” “……等我?” “你要我帮忙,总归要给我点好处,是不是?”那头仍是笑着,“否则我平白拆散她的姻缘,即使是她的哥哥,也会被她记恨的呢。” 骆文承微微吸了口气,勉力维持着冷静,“骆家完全属于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坏处,我们合作这么多年……” “啧啧,话不能这么说,”对面慢悠悠地跟他讲道理,“莫绝那小孩我也见过,小小年纪就那么有手腕,长大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说不定我以后和他合作,效果能更好呢?” “你……”骆文承咬了咬牙沉声道,“可你别忘了,他只给骆文轩办事,比起利益,他考虑得更多的是骆文轩的股份,不会像我一样处处想到你……” “哦,想到我,这话我喜欢听,”男人轻声笑着,说出口的话却很不客气,“可嘴巴上说说而已的好处,稍微有点廉价了吧?” “……”骆文承沉默半晌,微微握紧了电话,终于说,“老爷子还在,我不能做什么大动作,几个小公司的股份我可以给你提高一些,等骆家完全属于我了,我可以把手里百分之五的散股卖给你。” “哦,百分之五啊……也成,到时候股权转让的合同,就和这份录音一起,当面交换吧。” 骆文承一愣,心里猛地颤了颤,“你录音了?!” “哎,你也知道,我这人记性不好,常常要准备一些备忘录,提醒一下自己。” 骆文承握紧了拳头,忍耐了一会儿才说,“那说好了,百分之五的股权换你们郎家的退婚,郞佑琳那边,就麻烦大哥你好好安抚了。” “哎,我这傻妹妹,梁家的独苗公子不要,偏偏就看上你那个天真烂漫的弟弟,我这做哥哥的也很为难的。” 骆文承早习惯了这人的虚与委蛇,不想多谈,解决完了事情便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 头顶的月亮昏黄又冰冷,他看着那毫无生气的月光,黑眸微微眯起来,心中冷笑出声。 骆家的一草一木,一分一文,都是属于他骆文承母子的,那个贱人生的孩子,一丝一毫都别想拿到。母亲活着时候没让那女人踏进家门一步,如今只剩下自己了,他曾在她病床前发过誓,要替她把那贱人的孩子扫地出门,补偿她半辈子受的委屈和苦楚。他要让她真真正正地安心瞑目,所有阻碍他复仇的人,不论是郞佑琳还是莫绝,他定要一个一个铲除干净,即使与虎谋皮和恶魔合作,他也在所不惜。 第25章 唯一 骆文轩最近非常苦恼,因为某人说过要追求他,还真就实打实地认认真真追求起来…… “今天会议就这样,大家回去准备一下,散会吧。” 骆文轩的心思还有些缥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发愁一会儿回去怎么面对那家伙,结果坐在一旁的王医生看着他调侃道,“文轩啊,听说最近你被一个火辣美女追得很紧哪。” 一句话顿时引爆了现场,众人纷纷都围着他八卦起来。 “我也听说了,每天一捧花哎,都不带重样儿的!” “还写情诗呢,我去你办公室可看到了哦,字还挺好看呢。” “哎我也看见了,不过抬头咋是骆叔叔呢?你不会泡了个小萝莉吧?” “今早我可看见你带的实习生在洗手间插花瓶了,哎哟你天天这么秀恩爱,你带的小孩不嫉妒呀?” 嫉妒什么呀……就是那货送的…… 骆文轩简直要绷不住脸上和煦的表情,匆忙找了个借口要尿遁,后面一群人还紧追他不放,哈哈笑道,“可以啊文轩,小萝莉还这么热情,事儿成了你可得带来给我们看看啊!” 骆文轩脚步一踉跄差点栽一跟头,看什么啊,你们天天都能看见好吗…… 他郁闷地躲开一群人的揶揄,回办公室的路上又鬼鬼祟祟起来。开会前他让霍逸去查病房了,此刻应该不在办公室吧……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推门,眼睛瞪得溜圆,那谨慎的表情活像个捉鬼的道士,郎六一抬眼看到骆文轩这神经兮兮的模样,噗嗤一乐,起身调笑道,“骆二哥,你不至于吧?” 骆文轩赶紧把门关上,松了口气,“霍逸……呃,不在吧?” “不在啦,你要不深吸口气?” 骆文轩斜他一眼,继而又苦恼道,“他这突然发神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小时候那模样我还记着呢,怎么长大了就像变了个人……” “变了?哪呀,他不一直就那样儿嘛,人前小天使,人后大魔王,精分得厉害着呢,”郎六把手中的病历放回桌上,嘻嘻笑道,“骆二哥你是不知道他在学校什么样子,他那身份挺敏感嘛,学校就想把他塑造成励志典范,什么大型活动啊,研究课题啦,都找他挑大梁,然后再宣传宣传,显得咱们学校牛逼呀,孤儿都能拼搏成一代大神,那形象哎,真是高大伟岸得闪瞎狗眼呢。” 骆文轩没说话,想想也能明白,其实学校没什么恶意,只是想借此宣传些美名声罢了,只不过被借此炒作的霍逸本人,骆文轩莫名其妙地觉得,他可能心里并不喜欢。 “我跟你说啊,其实那家伙心里可阴暗了,整个一被害妄想症,在学校混了快三年,就我一个算得上的朋友,惨吧?”郎六走过来,靠坐在骆文轩旁边,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他觉得谁对他都不是真心的,防人心重得很,明明有几个妹子挺不错嘛,他就说人家看上的是他的成绩,他的前途,他的脸,就是不承认人家看上的是他的人。不过也是啊,你说他要是个学渣,长得再猥琐一点,那群小姑娘可能还真不把他当回事。” 骆文轩皱皱眉,看着他无奈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就是给您提个醒儿呗,谁叫你当年对他那么上心,他那人又死心眼,心思重,走不出来了,就非你不可了呗。”郎六眨眨眼,笑眯眯道,“你这撩完就跑,给人小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了,怎么着也该负责一下吧?” “负、负责什么啊……”骆文轩啧了一声,烦闷道,“你脑袋进水啦?我比他大那么多呢……” “这话你对我说可没半点说服力哦,我爸,哦,还有你爸,老婆不都比他们小个十来岁的,你后妈还跟你差不多大呢,”郎六顿了一顿,看着他又玩味道,“说起来,你就只关注年龄呀?性别不是问题哦?” 骆文轩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这种事咱们从小看到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以前也不是没有男人追过我……”他愁闷地叹气,又说道,“可也没这么个追法啊,搞得我都喘不上来气了……” “哎,他那人是有点幼稚啦,什么写情诗啦,情书啦,还送花啦,追人手段还停在小学生阶段,看得我尴尬癌都要犯了。昨天那首什么‘飞鸟’啥的,我可是看着他写出来的,面无表情写出那些肉麻死人的话,我也真是想给他跪了。” “……你要是给他当说客就免了,我也不好当面和他说,你替我告诉他吧,我一直就把他当小孩子,让他别再费心了,好好学习要紧。” “我可不是当说客,我是跟他打了赌的。” “……啊?” “赌他和我姐谁能把你搞定啊,不过我旁观了这几天,啧,这赌要输啊。” “……” 骆文轩暗吸口气,心里头闷得要命,这几天他都不敢把韦一带到办公室来,一直都托付给了林陌照顾,可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这俩家伙要在这儿整整实习一个学期的,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呀…… 正郁闷着,敲门声响了,郎六哟了一声,拿起病历就乐颠颠过去开门,果然,进来的是一脸面瘫的霍逸同志,郎六朝他吹了个口哨,比了个加油的姿势,屁颠颠就跑了,骆文轩心里一哆嗦,等那扇门一关上,眼前都跟着黑了一下。 霍逸走过来,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低声说,“查完房了,有问题的也跟护士交代好了,我都标注在了上面,你看一下。” “呃,哦,哦,好。”骆文轩赶紧把那叠东西拿过来,眼睛盯得紧紧的,一副看得仔细的模样,却压根儿一个偏旁部首都看不进去。身旁人的气场太强大,他被刺激得呼吸都不平稳,只好装得再认真一些,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字发呆。 可身旁人忽然走近了,伸手按住那几张纸,淡淡说道,“我写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么?至于把脸都看白了?” 骆文轩咳了一声,讪笑道,“呃……热的,天有点热,嘿嘿……” 霍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朝他伸出胳膊,骆文轩赶紧窜出几米,慌忙道,“我去看看有问题的那几床……” 可话没说完,男人忽然欺身过来,将他整个人抵到门上,自上而下目光沉沉地盯着他,骆文轩被他看得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十分无奈地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霍逸,你别闹了,你再这样我只能申请给你调组了。” 霍逸死死盯着他,瞳孔微微有些颤,他忽然低头把额头抵在骆文轩肩膀上,很疲惫似的,压着他喃喃说,“骆叔叔,你也不要我了吗?” 骆文轩绷紧的气势忽然就萎了,愣愣看着他。 “我没爹没妈,也没朋友,没有一个人真心喜欢我,自己孤零零长到这么大。孤儿院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就我一个人在那儿呆了足足十年,我心里就只有你给的那么一点温暖了,你也要把它夺走吗?” 那语气简直我见犹怜,悲苦得不得了,听得骆文轩登时就心软了,撑出来的那点气势立刻就见了鬼,赶紧开口哄他,“我……我也不是想伤害你啊,我觉得吧,你是没分清恩情和爱情,这是完全两个东西,你只是当时有点依赖我……” “我分得很清楚,”霍逸抬起头来,眼睛竟然还红了,哑着嗓子委屈地看着他,“我想抱你,想吻你,想跟你上床,这是对恩人的感情吗?” “!!”骆文轩吓了一跳,总算回过神来,伸手就要推开他,可霍逸却是发了狠似的忽然紧紧抱住他,惊得骆文轩整个人都僵了,用尽全力也推不开他,心里惊慌得要命。他长这么大追求过他的人数不胜数,可大多都是豪门子弟,有自己的尊严,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卑躬屈膝死皮赖脸的,像霍逸这样把他当全世界的救赎似的,非他不可又来势汹汹的追求者,他是第一次遇见,实在是招架不住。他用尽全力想推开身上的人也推不开,只好慌不择路地说了一句,“你当年让小一和小绝差点被狼咬死,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霍逸发狠的动作一滞,不动了。 骆文轩见有成效,赶紧再补充一句,“你还在福利院欺负小一,要不是我带他走了,现在不得被你欺负惨了……” 霍逸松开手,沉默地站着,骆文轩赶紧跃开几步,躲他躲得远远的,“小一到现在都还怕你,我回家也不敢和小绝说遇到你了,指不定他能过来跟你打一架……” “打就打,”霍逸站在原地垂着头,闷声说,“还说不定谁打谁呢。” 骆文轩一愣,这才稍微有点眼前人也就是个二十岁孩子的感觉来,他暗呼了口气,板着脸说,“这些我就不跟你追究了,可你以后要是再缠着我的话……” “你讨厌我了吗?”霍逸抬起头来,默默看着他,“是不是八年前就对我很失望了?” “……”骆文轩微微皱眉,没说话。 “……我还以为,这些年至少在你心里留下的印象还是好的,”霍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看着他,“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也好,那我也不必装了。” 骆文轩惊觉这走向不对,退到门边准备开门跑路,可眼前人根本没给他机会,再次朝他扑过来,要命似的狠狠箍住他,将他的挣扎反抗牢牢锁在怀里,“你先别动,听我说。” 骆文轩哪管他,仍是用力反抗,霍逸忽然啧了一声,也不知哪来的神力,竟将他往墙上一推,一手紧紧勒着他,另一手忽然捉住他的下巴,一低头用力咬住了他的嘴巴。 这根本不是吻,却让骆文轩整个人石化,定住了。 见他终于老实下来,霍逸松开他的嘴唇,低头深深看着他,一字字清晰地说,“骆文轩,我霍逸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这我承认,”他看着怀中让他日夜惦念了八年的男人,小心松开手臂,看着他微微扯出一个苦笑来,“但你要知道,我会把我仅有的那点好,全部都给你。” 骆文轩呆在原地回不过神来,想说什么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霍逸静静看着他,像是忍耐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再次低头朝他吻了下来。骆文轩被他吻了五秒钟才终于反应过来,惊得赶忙推开他,转身就拉开门急匆匆地跑了。后面人没有再跟上来,他慌忙跑到林陌的办公室,看着他的背影急声说,“林老师!” 林陌正在教韦一扎针灸的手法,被他这么一喊吓了一跳,手差点扎歪了,他回头看着某人红透了的脸,纳闷儿道,“这……你怎么了?” 骆文轩深深深吸了口气,急声说,“我要换人!换人!” “啊?” “实习生……霍逸,林老师,你帮我把霍逸换给别人!” “呃,可以是可以,不过怎么突然就……” “不突然不突然,”骆文轩慌忙说,“他和郎六都学得太好了,都分给我不公平,我怕别人还是有想法,还是分一个出去吧!” 骆文轩从来都斯斯文文说话也客客气气的,这一句一个感叹号还真是少见,林陌心里奇怪,倒也没多问,想了想便点头道,“也行,正好小王挺喜欢他的,我就把他手下的实习生跟你交换一个。” “好的!谢谢林老师!” 骆文轩简直像换了心肺一样大大舒了口气,林陌疑惑地看着他,忽然问,“这个……文轩啊,你嘴巴怎么肿了?” 骆文轩心跳差点停了,慌忙跑到镜子边看过去,登时就很崩溃。那个狼崽子,还真给他咬肿了…… 林陌刚要再问,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开,林陌说了句请进,门外便跳进来一个跳脱的少年,“林老师!哎?二哥你也在啊。” 骆文轩愣了下,看着进门的两个孩子愣神,“你俩怎么……” 骆文瑞再次抢答,“今天三八妇女节!学校放半天假啦~” 三八……妇女节_(:3」∠)_ “哦,这样……”骆文轩咳嗽一声,稍微侧身不让他们注意到自己微肿的嘴唇,“你们来找林老师干什么?” “我们来找傻一哒!他不一直在这儿学习嘛,本来想带着他去找你的,你正好也在,就省得我们跑一趟啦!” “呃……你们要出门?干嘛去?” 莫绝径直走到韦一旁边,那少年从他进门开始就直勾勾盯着他,看得他不由一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俩带小一出去玩,去咱们自家的游乐场。” “哦,行,”骆文轩自觉今天表现失常,这几个孩子能走自然好,便说道,“那你们早点回家啊。” “放心啦,又不是没出去过,”骆文瑞跑过去拉住韦一的手,笑道,“傻一,带你出去玩半天,晚上你给我做好吃的哦!” 韦一呆了一会儿,点点头,哦了一声。 莫绝推了骆文瑞肩膀一下,没好气道,“给我好好说话,什么傻一傻一的。” “这叫爱称啦,莫小绝你不懂~” “你这乱给人起外号也是个毛病。”莫绝瞪他一眼,拉住韦一另一只手,冲他笑了笑,“小一,我们出去玩半天好不好?” 韦一眨眨眼,笑着点点头,“好。” 三个孩子立刻就道别走了,骆文轩总算松了口气,和林陌又详说了一下换人的事情,欲哭无泪道,“林老师我拜托你了啊,你现在就让王哥把人换过来呗,这一下午呢……” 林陌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那火辣美女,该不会就是霍逸吧?” 骆文轩一惊,呆住了,“这……” “你这嘴巴加上这态度,满脸都写着……嗯,我被人欺负了。” 面对林陌的调侃骆文轩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林陌笑了笑,起身道,“好吧,我去跟小王说一下,你在我办公室等着吧。” “哎!谢谢林老师!” 林陌好笑地摇摇头,推门走了。 而另三个兴高采烈的少年彼此说笑着走到医院门口,骆文瑞忽然顿住脚大叫道,“糟了!我的书包!” 莫绝回头瞅他一眼,鄙视道,“你放哪儿了?” “刚才上厕所挂在里面忘拿了!”骆文瑞咳了一声,挠挠头,“哎你别那么看我啦,好不容易出去玩儿一次,书包什么的就该忘干净嘛……” 莫绝白他一眼,韦一却是笑了笑,慢吞吞说,“陪你,去拿。” “还是傻一对我好~”骆文瑞拉着人飞奔回去,边跑边说,“但问题是……我路痴啊,刚去的厕所是哪个来着?” “我就在门口等的你,你拉哪个茅坑里我怎么知道?” “莫小绝你就嘴毒吧!”骆文瑞翻个白眼,找了个大致的方向,说道,“应该是那儿,走走,去看看!” 三个人于是无头苍蝇似的找了好几个厕所,直找了半个多小时,才在最东头的一个厕所里找到了某人金贵的书包包,莫绝无语道,“你丫上个厕所跑这么远,有病?” “哎,这厕所干净啊!在最里面,还安静,方便我享受一泻千里的快感。” “……你特么恶不恶心?” 韦一呵呵笑着,也评价了两个字,“恶心。” 三人说笑着走出来,莫绝的脚步忽然一顿,举起手指嘘了一声,骆文瑞赶紧也闭嘴,韦一本就没怎么说话,跟着也安静下来。 隔着树篱,三个人看到花园里两个撕扯的人影。莫绝一惊,喃喃道,“爸爸?” 骆文瑞异口同声,“那不是二哥吗?那男的谁啊?” 莫绝觉得眼熟,却又不认识,直到韦一喃喃说了一句,“霍逸。” 莫绝猛地歪头看他,差点儿拧着脖子,“你说谁?!” 韦一抿了抿唇,低声说,“霍逸,爸爸不让,告诉你。” 莫绝心头一股火冒上来,怒道,“他怎么在这儿!” “等等,我靠……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骆文瑞瞪大了眼,惊呆了,“我擦,那货在干嘛……” 莫绝和韦一闻声都立刻看过去,却集体震惊了,被点了穴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不远处,那个高大男人忽然抱住了骆文轩,不知说了什么,竟忽然低头吻了他。骆文轩似乎也僵了一下,而后拼命反抗起来,可力气似乎完全不敌,被那人锁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莫绝猛地回过神来,没等骆文瑞和韦一反应过来,就见少年怒火滔天地冲过去,冲着那高大男人一个铁拳就狠狠砸了下去。 “霍逸你个畜生!你他妈给我放开他!!” 第26章 情窦 霍逸猝不及防地被莫绝一拳打倒在地,骆文轩是整个都蒙了,看到忽然冒出来的三个孩子终于反应过来,脸颊立刻火烧似的红起来,他急忙拉住要暴走的莫绝,急声说,“小绝你等等,这里是医院,别打架。” 莫绝咬牙切齿地瞪着默默站起来的男人,怒道,“爸他是不是强迫你?刚才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你根本不愿意!他要是敢强迫你,我打不死他!” 骆文轩被他说得更是窘迫不已,霍逸却是冷着脸站着,在眼前的三个少年身上扫了一眼,冷笑道,“你们变化也挺大么。” 骆文轩拉着莫绝的功夫,韦一默默挡在了那两人身前,霍逸看了眼他半边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你是那个小傻子?” 话音落地,没等莫绝说什么,骆文瑞跑过来叫道,“你才傻呢!不许说我家小一傻!” 霍逸看看他,抱起手臂冷声道,“你是哪根葱?” “……你丫才是葱!”骆文瑞叫嚣道,“你敢欺负我二哥,等我让我爸叫人来揍你!” 霍逸冷哼一声,猜出了这小子的身份,目光转了一转,直直看向紧紧拉着莫绝的骆文轩,“你那么讨厌我,就让他来打我好了,拉着他干什么?” 骆文轩一愣,手臂力气松懈了一下,莫绝趁机甩开他,一个纵身就朝霍逸扑了过去。俩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骆文轩赶紧去拉架,骆文瑞回过神后也加入了战局,跟着莫绝一起打霍逸,韦一则是不拉也不打,纯粹上去当肉盾,替莫绝和骆文瑞挨了不少拳头。 几个人登时就乱成了一团,打闹声很快便惊动了隔壁的医生护士,十来人跑出来拉架,总算把这群人拉开,结果挂彩的只有四个孩子,骆文轩身上倒是半点伤都没有。林陌也匆匆出来,在这几人身上扫了一眼,沉声道,“都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陌发话,几人自然是都乖乖跟了上去。等到了办公室,林陌收了平日的笑容,头一回异常严肃道,“怎么回事,大白天在医院里打架,都疯了吗?” 韦一和骆文轩都是他的学生,俩人都低头不说话,霍逸也懒得多说,莫绝则是思考怎么保住骆文轩的脸面,就只有骆文瑞这个冲动小鬼脱口而出,“这货欺负我二哥,打他是活该!” 林陌之前猜出了端倪,听到欺负二字隐约猜出了大概,心里也有些苦恼,他看了眼骆文轩被咬破的嘴角,心想这种事让敬重骆文轩的三个孩子看见了,也难怪会气成这样。 “文轩,我刚才不是让你在办公室等我吗?” “我拉他出去的,”霍逸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跟他没关系,要罚就罚我。” 骆文轩心思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三个孩子却是替他说情了半天,林陌无奈,只好说了句让他们好好反省,下不为例,也就这么算了。等出了办公室的门,三个孩子自然是不可能去玩儿了,都回到骆文轩的办公室跟门卫似的守着他,所以郎六闻讯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个杀气腾腾的小家伙围着骆文轩跟摆阵似的,他忍不住笑道,“哟,闹这么大,不愧是霍逸啊。” 霍逸已经被调到了王医生那边,林陌把事情压下去,只对外说霍逸和几个孩子闹了误会,别人也没多想什么,此刻办公室里刚被换过来的一个小男生小心翼翼地杵在角落里,默默无声地翻看骆文轩白天批注的病历,尽量让自己变成空气。郎六也没把他当回事,走过来看着骆文瑞笑道,“瑞瑞吧,好久没见啦。” 骆文瑞看到他颇为惊讶,“六哥?你咋在这儿?” 郎六笑道,“我是效仿你二哥呀,投身医疗事业,离我们家那些事儿远点嘛,”郎六又瞅瞅另两个孩子,啧啧叹道,“这小眼神,一看就是莫绝了,我大哥私下里经常夸你呢。” “六少。”莫绝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韦一早上刚看见了他,也认识了,便没多话,只跟着点了点头。 骆文轩心情烦乱,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说道,“今天发生的事回去不要乱说,尤其别告诉你们爷爷,知道么?” “凭什么!”莫绝回头怒道,“就该让爷爷收拾他,当年他把小一害那么惨,现在小一背后还有五道疤呢!” 骆起辉虽然对家里人仁慈宽厚,对外人那是绝对的毫不留情,骆文轩还是不忍心看到霍逸只身一人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一切就这么毁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自己一个人走到现在也不容易,算了吧。” 莫绝和骆文瑞仍是愤愤不平,郎六在一旁看热闹,也不帮霍逸说话,还跟着几个孩子一起吐槽霍逸,直到下了班要走了,他还笑眯眯地补刀,“霍逸可真是惨哦,得罪了这么多人,恐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喽。” 说罢便悠哉地走了,另一个一直小心翼翼的实习生也赶紧道别离开,骆文轩被三个孩子一路护送着上了车,倒也真没再见到霍逸,心里也稍微轻松了一些,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总算缓和下来。 等到家吃完饭,莫绝和韦一回到房内,前者一晚上都皱着眉头,心情十分不爽,一进门就躺倒在床上,愤懑地拿枕头盖住脑袋生闷气。韦一坐到他边上,伸手轻轻把枕头拿起来,对方却仍是死抓着,他呆了一会儿,小声说,“小哥哥,闷坏了。” 莫绝立刻把枕头甩一边,不爽道,“霍逸怎么阴魂不散啊,他是不是疯了!竟敢强吻爸爸!” 韦一仍是发呆,听到吻这个字瞳孔微微颤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了莫绝不停开合的嘴唇上。莫绝骂了半天也没人回应,郁闷地瞪了韦一一眼,不开心道,“你倒是说句话呀,他当年害你受那么重的伤,你都不生气吗?” 韦一慢慢回过神来,低声说,“他也不是,故意。” “扯坏你东西还不是故意?” “狼,不是他,叫来,”韦一把压着莫绝的枕头拿起来,放到一边,伸手安抚地握住了莫绝的手,“小哥哥,别生气。” 莫绝还是不爽,冷哼一声,“他还敢打爸爸的主意?真是胆儿肥了!”莫绝盯着韦一,严肃道,“你可得保护好爸爸,霍逸再缠着他你就告诉我,我放了学就去堵他!” 韦一看他一会儿,忽然说,“霍逸说,喜欢爸爸。” “啊?” “我听见,”韦一呆呆眨了下眼睛,缓慢地说,“他喜欢爸爸。” “切,喜欢怎么了?谁不喜欢爸爸呀?他喜欢就能为所欲为了?爸爸可是要订婚了,他霍逸算什么东西,还有资格喜欢他?”莫绝不屑地冷哼,想了想又说道,“那小子还真可能从小就喜欢爸爸,所以才扯坏你的东西,被这种人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我都替爸爸烦死了。” 韦一呆了很久,喃喃问,“喜欢……不是好事?” “当然了,你以为喜欢就一定要有回应么?喜欢谁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他凭什么强迫爸爸呀!” 韦一仍是愣愣看着莫绝的嘴唇,脑子里不由地晃过霍逸紧紧抱着骆文轩亲吻的画面,他呆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匆匆走到窗前背对着莫绝。莫绝愤懑的声音一滞,疑惑地看着他,“小一你怎么了?” 韦一慢慢摇头,闷声说,“没事。” 莫绝不放心,下了床走过去,把小孩儿掰过来,“喂,你……” 韦一却是忽然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触碰,小声说,“真的,没事。” 莫绝心里莫名其妙,看他也的确好端端的,便没多想,又回到床上躺下来,说道,“反正你记着点啊,霍逸要是再强迫爸爸,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韦一闷声嗯了一声,也回到自己的床上,背对着莫绝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逐渐安静下来,莫绝又刷了会儿手机,很快便睡着了,韦一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整晚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霍逸亲吻骆文轩的画面始终在脑子里徘徊,过了一会儿又变成莫绝的脸,在他眼前一会儿嬉笑一会儿生气,却都是放大了离得他触手可及。他看着幻觉里莫绝那两片红润柔软的嘴唇,看着看着忽然就受不住,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莫名其妙渗出的汗。他侧头看着一旁熟睡的莫绝,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下了地,一点点走近他,跪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少年沉睡的面孔。 这张脸他看了八年,起初只是觉得好看,却渐渐又觉得入迷,有时候莫名地想一直看着不转眼,有时候又不敢直接看过去,莫名其妙地心里发慌。他以前和莫绝有说不完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不太敢和他说话了,听到那人在自己耳边吐露的声音,身体就跟着奇奇怪怪地发热发颤,他不明白怎么回事,却本能觉得羞耻,不敢让莫绝看出来,也不敢再跟他说太多的话,更不敢随意触碰他。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忍不住,想这么一直看着他,想……摸一摸他。 韦一咽了口唾沫,愣愣看着莫绝俊逸的面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回过神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弯下了腰,离那人的嘴唇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猛地抬起身来,急匆匆又爬回床上,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脑子里空白一片,心脏却慌乱得要跳出来。 下-身忽然颤了一颤,韦一蓦地瞪大眼,感受到身体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竟滚热地汇集在他身下,吓得他赶紧夹紧了腿,僵硬地一动都不敢动。 韦一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觉得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的莫绝笑得极为好看,还主动过来抱住自己,抬起头轻轻亲了自己一下。韦一想躲,却忽然又不想躲了,他试探地伸出手,不得章法地亲吻着那人柔软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的身体,手掌本能地来回抚摸他的脊背。 莫绝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声声叫着小一,韦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似的,竟将他推倒了,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 之后做了什么,他记不得了,只觉得早起的时候下-身一片黏腻,吓得他猛地睁开眼,掀开被子懵神了。 莫绝一睁眼就看到韦一盯着自己的裤裆发呆,他被那家伙可笑的造型逗笑了,起身过去刚要逗弄他,却忽然看到他腿间的斑斑点点,也跟着愣了,继而噗嗤笑出声来,“哎呀小一,长大了嘛。” 韦一从来没上过学,也没被普及过这方面的知识,只觉得自己得了重病,傻兮兮地杵在那里一脸惊恐。他此刻抬头看到莫绝笑意盈盈的目光,某处又是激动地颤了一颤,吓得他赶紧捂着裤裆哆嗦着说,“小、小哥哥……别、别看。” “哈哈,好久没听你磕巴了,还真怀念啊,”莫绝笑着走过去,坐在他边上刚要说话,韦一却是惊得赶紧抬起屁股逃得老远,从床头蹦到了床尾,瞪着眼睛直哆嗦。莫绝实在忍俊不禁,存了逗弄他的心思,又凑过去一些笑道,“小坏蛋,你昨晚想到谁了?” 韦一那个傻脑袋竟然还回想起了那个龌龊的梦,顿时脸颊绯红,捂裆的手都僵了。莫绝哈哈大笑,随手扯了几张纸递给他,“没事,别怕,这很正常,你这年纪也差不多了。” 说着他毫无芥蒂地要伸手给韦一擦,吓得韦一差点从床上掉下去,赶忙按住他乱动的爪子低喊,“别、别、别动,我自己……自己来。” “嘿,你这小笨脑袋,还知道害羞呢?”莫绝也不逗他了,把纸巾递给他,下床穿衣服,“你去洗澡吧,床单我给你收拾。” “不、不用,我自己……都自己。” 说罢就跌跌撞撞地往浴室跑了,莫绝笑得停不下来,过去给他收拾床铺的时候更是觉得有趣,这傻蛋,多大的事儿呢,跟要了他命似的。 莫绝压根没往心里去,只觉得自己的傻弟弟成长了,还有点欣慰,心想那家伙看来只是脑袋傻,身体还挺正常的,找个媳妇儿应该还有点戏。他想得倒是心宽,就苦了韦一那个死脑筋,内心戏无比丰富,脑子还直,只觉得自己这是变态了,比霍逸还变态,整日都无比苦恼和胆战心惊,根本没心思再关注骆文轩和霍逸怎么样了。 他这么提心吊胆了一星期,某天从林陌办公室里出来,经过一处花园时隐约听到了霍逸的声音,他最近脑子有点魔怔,霍逸简直就像给他下了咒,连听到他的声音韦一都觉得脑子发白,不由地就停住脚,小心朝那声源凑了过去。 果然看到霍逸和骆文轩在说着什么,后者的表情无比愁闷和复杂,霍逸低头看着他,磁性的男低音轻声说着,“你不喜欢她,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和佑琳从小一起长大……” “我观察了你两年,你喜不喜欢,我比你自己都清楚,”霍逸又朝他压迫性地俯下-身,声音却带着笑,“你还没有喜欢任何人,你骗不了我的。” “……就算不喜欢,那我也不会喜欢你,”骆文轩的话音里都带着疲惫,“霍逸,我都要结婚了,你别再闹了。” “你不会幸福的,和她一起。” 骆文轩眉头一皱,烦躁道,“和你一起就幸福了?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不错,没人会比我对你更好,你穷了,毁容了,变傻了,痴呆了,她很快就会离开你,而我不会,”霍逸再次伸手抱住他,对方此次没有反抗,霍逸眯起眼睛,笑了一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一辈子,骆文轩,我能为你活着,也能为你死。” 骆文轩似乎在他怀里颤抖了一下,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霍逸看了他半晌,再次试探地低头吻他,骆文轩呆愣了片刻,黑眸看着他半晌,终于还是推开他,心慌意乱地说,“不可能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我比你大这么多,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可以等你,大不了等到你八十岁,我六十岁,都是老头子,也没什么可不可能了。”霍逸没再强迫他,垂手站在他身前低声说,“骆文轩,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用我的一切爱你,我可以为你变成一个好男人,你让我做什么,不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骆文轩许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慢吞吞地走了,霍逸立刻跟上去,却没再对他做什么,两人很快便走远了。韦一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知想了什么,脸上忽然一红,身体都跟着发起热来。他就这么躁动着等到骆文轩下班来接他,吃晚饭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吃完便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整个儿埋进了被子里。 莫绝看他一晚上都神经兮兮的,此刻不免担心起来,走过去掀他的被子,把人从粽子包里面挖出来,“喂,小一,你这几天怎么了?” 韦一被他拉扯着,一双眼睛红通通地盯着他,满眼都是委屈,莫绝看得心里一疼,顿觉发生了什么大事,赶忙道,“你没事吧?难道有人欺负你?霍逸是不是欺负你了?!” 韦一仍是死死盯着他,被他抓着的手臂忽然滚热,莫绝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身子忽然被这孩子紧紧抱住,而这人的怀抱竟这么烫,弄得他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心疼地问,“小一,你到底怎么啦?有事儿和哥哥说啊。” 韦一抱着他的手臂有点抖,莫绝抿了下唇,想了想,轻声道,“要不……哥哥今晚陪你睡好不好?” 怀里的人猛然僵硬住,没点头也没摇头,却是更紧地抱住了他。莫绝叹了口气,暗想今天一定要问出来这家伙到底出了什么事,便抱着孩子歪倒在床上,伸手把被子拽上来,盖在了俩人身上,“我今天可得好好问问你,你这小子到底抽什么风,这几天担心死我了。” 韦一自从被他盖上被子起就全身硬成了石头,莫绝更是担心,把少年往怀里带了带,安抚道,“你到底怕什么呢?跟我说……” 可话没说完,莫绝忽然僵住了。 两人的身体在被窝里依偎在一起,下身自然也是轻微靠在一起,以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此刻…… 忽然感受到对方的某个东西又热又硬地戳在他大腿间,像是本能似的,微微在他身上磨蹭了一下。 莫绝脑仁一震,瞬间瞪大了眼睛,懵住了。 ——卧槽,这特么哪里不对了啊…… 第27章 懵逼 “不、不是……”莫绝慌忙松开韦一,呼啦一下把被子掀开,眼睛都瞪圆了,“你这大晚上发什么情呢!” 韦一心里本就忐忑无比,此刻被他见鬼似的目光瞪着,更瑟缩了,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垂着脑袋不吱声。 莫绝看他那模样立时就后悔了,暗骂自己反应过大,赶紧过去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对不起啊,我刚就是被你吓到了……” 可韦一仍是往后蹭,俩腿夹得死紧,小脸埋在枕头里整个人僵成了一个雕塑,莫绝看得心疼,哪还有心思想别的,赶紧又躺回去小心翼翼抱住了他。韦一却忽然抬起头来,小眼睛直勾勾盯着莫绝,盯得莫绝竟有点慌,少年的目光太过炽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迸射出来,却又被他死死压抑着,莫绝莫名其妙地咽了口唾沫,打着哈哈哄他,“你别怕啦,这事儿很正常,正常得很,没啥大不了的。” 可韦一的身子仍是微微发抖,莫绝心里免不了纳闷,暗想这反应咋和自己第一次时候不太一样呢?难道……呃,脑子傻了,身体反而会更敏感吗? 他茫然地想着,韦一却仍是在他怀里时不时地磨蹭一下,莫绝别扭地想推开他,却又有点不忍心,只好深深深呼吸,告诉自己忍忍忍。就这么忍了十分钟,韦一又哆嗦了一下,终于不动了,可身上却出了一层汗,连闷在他脖子边上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些。莫绝长舒了口气,暗想可算熬过了一轮,却感到某个小东西竟又顶了起来,还正正戳在了他的小弟弟上,莫绝登时再也忍不住,赶紧推开某小孩,羞窘道,“你……你还没完了啊!” 韦一抿着唇,垂着脑袋,下-身微微往后撤了撤,声音有点哑,“对不起……” 莫绝简直要崩溃,也不知道是不是见鬼了,自己的二弟竟也有抬头的趋势,他尴尬地咳嗽一声,赶紧要起身下床,手指却忽然被韦一拉住,谨慎又带着乞求似的力度,弄得他又心软下来,只好憋着气一动不动地躺着。 “小哥哥……” 莫绝不吱声,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喷热浪。 “对不起,”他小声说着,看莫绝不说话,小心凑近了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莫绝被他道歉道得心疼,控制着呼吸勉强笑了笑,“没事啦,你就是想女孩子了,很正常的。” 韦一呆呆看着他,像是有点听不懂,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便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想,女孩子。” 莫绝这才想起今晚的目的,趁机问道,“那你最近想谁呢?你跟哥哥说,前几天梦见谁了?” 韦一纯真地眨着眼睛,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还是特别诚实地回答,“想,小哥哥。” “啊?”莫绝呆了下,以为他没理解自己的话,再次以韦一式语法把刚才的话翻译了一遍,“我是说,你做梦,梦见,谁啦?” 韦一有点不理解,歪歪头,只好再说一遍,“小哥哥。” 莫绝简直无力,这家伙咋又傻起来了,“我问你梦见的是哪个女孩子,是不是医院里的护士姐姐?什么小哥哥,我让你回忆梦里的人,梦里的!” 韦一有点苦恼,抿着嘴费力地解释,“就是,小哥哥。” 莫绝心急的表情忽然一愣,蒙住了,“你等等。”他愣了一会儿,瞪着韦一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说……你梦见的,是我?” “嗯,”韦一看他终于听懂了,还扯着嘴角笑了笑,“就是,小哥哥。” 莫绝,“………………” 莫绝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黑一下白一下模糊了好半天,才挣扎着问他,“你、你梦我干啥玩意儿!” 上天作证他说这话纯粹是发-泄情绪,绝对不是疑问句,可韦一要是懂那玩意儿就不是傻子了,他看着一脸懵逼的莫绝,认认真真地回答,“梦见,抱你。” 莫绝一口唾沫呛在嗓子眼儿里,差点儿噎着。 “还梦见……”韦一忽然脸颊发红,红得莫绝一脸惊恐,“梦见……唔……” “停!你给我打住!”莫绝麻溜地从床上蹦起来,汗毛都竖起来了。可韦一却跟着他蹦下床,又一起蹦到了他的床上,还抬着头纯真无邪又一脸委屈地看着他,莫绝简直欲哭无泪,再次跳下床,对着要跟他一起下床的韦一大喊,“停!不许动!” 韦一伸出去的脚丫子顿了一下,点在地面上,定了身似的一动不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莫绝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也许韦一只是年龄到了,不受控制地瞎做梦呢?毕竟他的世界里除了自己就是爸爸,总不能让他梦到跟老爸……那啥吧? 不对不对,还有骆文瑞那小疯子呢,对了,还有小墨呢!怎么不梦他们呀! 等会儿!莫绝你丫有病吧,怎么净想男人啊!不论哪个都不对好吗! 等等,对啊……小一身边的确一个女孩子都没有,对对,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就是这个原因! 莫绝冷静下来,看着被点穴的某少年语重心长道,“小一啊。” 韦一乖乖嗯了一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过两天……呃,给你介绍几个小妹妹呀?我们初中部的,萌萌的,可……可可爱啦……”莫绝说完觉得自己像个猥琐怪叔叔,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韦一歪歪头,看着他,不明所以地问,“小妹妹,干什么?” “就、就是干、干什么啊……”莫绝越说越觉得自己猥琐,咳嗽了一声赶紧纠正,“反正,你需要认识小妹妹,哦不,小姑娘!” “??”韦一一脑袋问号,只是看着莫绝动来动去的嘴巴,眼睛忽然就直了,不知想着什么,一下子又变得呆愣愣的。莫绝说着说着又发现他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垂下眼珠定位了一下,慌忙捂住嘴巴,恼羞成怒道,“你又想什么呢!” 韦一赶紧垂下头,却又想到莫绝不让他动,只好又抬起头保持着姿势,小小声重复此地无银的三个字,“对不起。” 莫绝简直要崩溃,三观要碎一地,以至于他一晚上辗转反侧也睡不着,做梦都想着怎么给韦一赶紧找个女孩子做朋友。他在一侧苦恼得要命,韦一却是背对着他一晚上都没睡着,他虽然脑子呆傻,却也能感觉到莫绝的惊慌和抵触,他越发觉得是自己出了问题,觉得自己罪不可赦,罪恶感满满的,伤心得都想哭了。 第二天莫绝头一遭没叫他起床,自个儿偷偷摸摸出了门,韦一听到那声轻微的关门声,心里更是难过,缩在被窝里终于忍不住,眼睛压着枕头,一声不吭地一下下抽鼻子。所以等骆文轩进门找他的时候,就看到小孩儿窝成了一个团团,眼角都是纵横的泪,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抱住他,心疼地摇了摇,“小一,哎,这是咋了?哭什么呢?” 韦一不吱声,仍是咬着牙轻轻抽噎,骆文轩养他这么大,从没见这孩子哭过,哭也就罢了,还哭得这么压抑,看得他心脏都要揪起来,手足无措道,“小一别哭啊,怎么啦?别哭啊,你哭得爸爸心疼死了。” 韦一忽然抱住骆文轩,几日来的恐慌和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搂着骆文轩的脖子扯开嗓子嗷嗷大哭起来,骆文轩整个都被他哭蒙了,赶紧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急切地说,“小一乖啊,不哭了啊,跟爸爸说说好不好?到底怎么了?哭什么呢?” 韦一大哭了一通,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咬着嘴巴时不时抽鼻子。骆文轩根本舍不得撒手,抱着他一下下拍着肩膀,心疼地一声声哄,“好了好了,不哭了啊,来,抬头让爸爸看看。” 看着小家伙红通通的眼睛,骆文轩心疼地吹了会儿气,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哎,这是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 韦一垂着眼睛,小声说,“小哥哥……呢?” “他和瑞瑞上学了啊,”骆文轩忽然一愣,“对啊,他今天怎么没叫你起床呢?”他呆了一下,犹疑道,“是小绝说你什么了吗?” 韦一立刻摇头,像是怕骆文轩误会了,急忙说,“不,不是他,我自己……的事。” 骆文轩伸手给他把眼泪擦干了,又哄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小一心情不好的话,今天就休息一天吧,别和爸爸去医院了,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失眠一晚上加上一早上的大哭,韦一也的确累了,他呆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点头,骆文轩便又逗他说了好些话,直到小孩又傻傻笑出来才放心地开门走了。韦一坐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一动也不动,盯着一旁莫绝空空的床位又有点想哭,却还是忍住了,慢吞吞地躺回了床上。 很快便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韦一看了下表,呆呆想自己做了对不起莫绝的事,得为他做点什么补偿一下才行,这么一想他便匆忙爬下床,急匆匆下楼到厨房里翻腾冰箱。他记得自己的小哥哥最喜欢吃大白菜了,他要做一大桌子的白菜,说不定小哥哥吃得开心了,就不会讨厌他了。 他翻了一会儿,发现冰箱里的白菜好像吃完了,没有了,他站在冰箱门口发呆,忽然想到院子后头有一片菜园,是爷爷没事时候种着玩的,里面就有一片白菜地。他立刻又精神起来,开开心心地往菜园里跑,很快就拔了一棵大白菜出来,兴高采烈地抱着准备往回走,结果刚走出菜地,忽然听到篱笆后头响起一人的声音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婚还退不成了?” 韦一一愣,下意识没动,就听那声音又说,“我当然知道郞佑琳会不愿意,这要是那么简单,我还会拜托大哥你吗?” 韦一抱着白菜退了一步,有点犹豫要不要和大伯打招呼,不过他在打电话,还是不要打扰了吧?这么想着,他便乖乖拐了个弯,打算换条路回去。 只不过身后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他不想偷听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些。 “从他那儿着手?他有什么好查的……什么?他这几天不联系佑琳了?为什么?……第三者?呵,不可能,骆文轩那个死脑筋……你说什么?!”那声音猛地一惊,听得韦一抱白菜的手臂都抖了一下。 “你说是个……男的?” 第28章 执念 骆文轩一上午连做了三台手术,一直忙到了下午两点,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好不容易忙完,郎六和另一个实习生去做别的事,骆文轩自己一个人回到办公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得要虚脱,看王妈给他准备的午饭竟没有一点食欲。他干脆也就不吃了,进了里屋倒头便躺了下去,本来就只是想小憩一下,结果还真就睡了过去,等他睁眼的时候忽然闻到一阵香气,总算觉得饿了一些,便起身出门准备吃饭。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到霍逸站在书桌边上,身前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而那人正弯腰吹着碗里的热气,听到响动抬起头来,冲着他微微笑了笑。 “醒了?”他拿着小勺轻轻晃动碗里香气四溢的面条,笑道,“温度正好,来吃吧。” 骆文轩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努力板出一张严肃的脸来,“你又来干什么?” “听郎六说你累了一天,本来想来看看你,却看到你睡着了,”霍逸放下手里的东西,缓步走到他面前来,“你那个饭盒有点凉了,我怕你吃了不舒服,就下楼买了碗面,我记得你爱吃的。” 骆文轩微微皱起眉,心里头却有些无措,他能拒绝的都拒绝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可这个人就像没知没觉似的,还变本加厉起来。他咬了下嘴唇,忍着饥肠辘辘,勉强说,“我不吃,你拿走吧。” “你明明就想吃,硬撑着做什么?”霍逸仍是笑,笑容里竟带了几分温柔味道,“你每次馋了就喜欢咬嘴唇,八年前我就知道了。” 男人低低的话音像是一把撩人的毛刷,在他耳边轻轻刷过,却勾得他心口颤巍巍的,骆文轩急忙后撤了一步,慌忙说,“我吃家里带的就可以了,加热一下就行,这面你自己吃吧。” 霍逸脸上的笑容忽然没了,眯着眼直直盯着他,骆文轩被他看得发慌,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匆匆绕过他,准备拿饭盒出门加热,可身后却忽然响起脚步声,他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躲,那人却不是要偷袭他,而是径直过去把他桌上的面碗拿起来,当先开门走了。骆文轩愣了下,下意识也跟着出门,就看到霍逸将那碗面顺手扔到了走廊的垃圾桶里,也没回头看他,很快便走没影了。骆文轩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那面碗被丢掉的一瞬间,竟感到心口微微扯了一下,他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终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反方向加热他冷掉的便当去了。 又是忙了一下午,骆文轩下班的时间稍微晚了些,实习生们都先回去了,等他忙完天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他换好衣服出门,又看到霍逸在走廊不远处站着,正抬头看着墙壁上的公告板。电梯就在他身后,骆文轩不得不经过他站着的地方,他想到下午的事,心里有些歉疚,走过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你怎么还没走啊,这么晚了。” 霍逸总算动了动,转过身直言不讳地说,“等你下班。” 骆文轩暗骂自己多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便讪笑着哦了一声,伸手按了下电梯。 “我每天都会等你下班,你走了我再走,”霍逸在他身后说着,声音很沉,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听郎六说你今天做了五台手术,你回去好好休息,吃点好的。” 骆文轩听得有些不忍心,这人要是跟他闹脾气他还好受一点,反而这种一如既往的关切让他更加无措。他只得低头又哦了一声,等电梯时实在觉得尴尬,便勉强找了个话题出来。 “你和……呃,郎六关系很好啊?” “还好,他和我一个宿舍的。” “哦,哦,这样啊……”骆文轩又绞尽脑汁纠结了一会儿,总算继续说道,“他们郎家跟我们是世交,不过郎六跟我一样,从来不涉足他们家的生意,你和他交朋友挺好的,他对朋友一直很讲义气……” “你在关心我?” 骆文轩的话语一滞,立刻闭了嘴巴不再多说,正好电梯这时候也到了,他赶紧走了进去,却看到霍逸也跟着进来,顿时就有点慌。等电梯门一关上,骆文轩稍微站到角落一点,离某个气场强大的家伙远了一些。 可有些奇怪,霍逸没再说话,只是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的,还闭上了眼睛。骆文轩看着楼层的标示从18层一点点往下,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跟着沉默。电梯里异常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骆文轩忽然感到霍逸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身侧的手都微微握成了拳头。 他总算觉得不太对劲,刚要问他怎么了,忽然,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一下,而后啪地一声灭掉了,没等骆文轩反应过来,就感到电梯里剧烈地震荡了数下,而后猛地停住了。 周围一下子漆黑一片,骆文轩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一旁的扶手,等电梯的动荡完全停止了,他惊魂未定地喘了喘气,说道,“这、这是……电梯故障了?” 可身旁没有声音,骆文轩也没心思多想,赶紧拿起一旁的急救电话,那边很快便接了起来。 “师傅……啊,对,电梯坏了……对,就两个人……都没事,就是电梯不动了……哦,要多久?……行,那我等你们过来。” 对面说很快便会差人过来,骆文轩放心下来,挂了电话朝旁边人说道,“他们马上过来,就是停电了,没什么危险的,让我们等几分钟就行。” 可他又说了几句,对方却全无回应,骆文轩总算察觉到不对劲,想到霍逸从进电梯开始就有些异常,便小心问道,“霍逸,你怎么了?” 霍逸仍是直挺挺地站着,骆文轩勉强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那人竟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全身竟还微微发着抖。骆文轩登时就看愣了,来不及想别的什么,赶忙走过去喊他,“喂!霍逸,你怎么了?” 霍逸像是听不到他,骆文轩接近了才看到他的瞳孔都在剧烈颤抖,却像是什么也映不出来,眼里苍茫一片。男人的呼吸越发粗重起来,骆文轩几乎听得到他胸腔里狂乱的心跳声,他刚要再问,霍逸却像是终于无法忍耐,忽然匆忙地蹲下-身,整个人缩到了角落里,抱住自己的身体极力往后缩。骆文轩震惊地看着他,猛然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从惊异一瞬间变得无比心疼。 他立刻跟着蹲下,伸手紧紧抱住了男人僵硬而冰冷的身体。 “别怕,”他用力抱着他,手掌一下下轻轻安抚着他的恐慌,“别怕,没事,有我在呢,很快就会来人了。” 霍逸仍是死死抱着自己的身子,却把头用力压在了骆文轩的肩膀上,骆文轩干脆跪在他身侧,把男人整个圈进怀里,却发现这人早已长得这么高大,不再像十年前那样,能让自己完完全全地纳进怀中了。 “骆……叔叔。”霍逸哑声念着,忽然张嘴用力咬住了他的肩膀。 骆文轩忍着疼,仍是抱紧了他,拍着他的脊背一声声地哄着,“别怕,没事的,这只是电梯,只是电梯坏了,骆叔叔在呢,不要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 怀里的人仍在抖,在他怀里甚至渗出了一身的冷汗,骆文轩在这一瞬间终于明白了他对自己为何这么依恋,明白了这个人浓烈得让人无法招架的感情究竟是因何而起,他突然懂了,可懂了之后却更是手足无措。 这是爱情吗?骆文轩茫然地想。 霍逸这份疯狂又强烈的感情,也许只是因为将那段灰白的时光烙进了骨髓里。是自己守着他,陪伴他,拉着他一步步走出了绝望,他心里呼啸的漏了风的伤口是自己一点点填补起来的,他把自己当成了全世界唯一可以信赖的救赎,可那只是救赎,并不是爱情。 就算不是他骆文轩,是任何一个其他人,也许这人依旧会这么不顾一切地追随下去,比起爱情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这个人对自己,反倒更像是一种狂热得近乎病态的执念。 可这是自己惹下的债,怀里的这个人,是小小年纪就被抛弃过,被折磨过,被这个世界恶意虐待过的孩子,他怎么会单纯天真地认为,这人和其他追求者一样,是可以简简单单就能拒绝掉的人呢? “小逸,”和十年前一样,骆文轩抱着怀里不停颤抖的人,伸手轻轻顺着他的头发,温柔地哄他,“骆叔叔陪着你呢,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了,没有人会再折磨你了。” 霍逸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过了很久终于一点点放松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抱住了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骆文轩没再躲开,任他用尽全力抱着自己,低头轻轻蹭了蹭青年汗湿的头发。 电梯终于被修好,头顶的灯光再次亮了起来,骆文轩把呆坐在地上的霍逸拉起来,冲他微微笑了笑,“好了,来,我们一起出去吧。” 霍逸愣愣被他牵着走,直到重新站在了走廊里,他混乱的目光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我去一下洗手间。”说罢没等骆文轩回答,便转身匆忙地走了。 闻讯赶来的林陌惊诧地看着霍逸僵硬的背影,想到刚才电梯门刚打开时的情景,忍不住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骆文轩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他有密闭恐惧症,是我忘了。” 林陌想到霍逸的经历,微微皱起眉,问道,“是先天还是后天的?” 如果是后天,一般都是因为有什么心理阴影,身体自发地无法承受那种密闭的阴暗。骆文轩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过了很久才喃喃说,“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他刚来福利院,不肯在屋子里待着,总是靠在走廊里,或者就站在外面。到了晚上,他又躲在福利院里唯一晚上亮灯的值班室里,却又不敢在值班室里面待着,就站在外面,怎么拉他都不走。那时候又是冬天,他站了几天就冻坏了,发了场高烧,那段时间我正好在休年假,就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 “所以他是……遇到过什么事吗?” “嗯……”骆文轩又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他很小的时候被绑匪绑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多少赎金,他父母可能拿不出来,就没来救他。后来绑匪看讹不到钱,就打算把他卖了,可因为那时候他也快九岁了,很难卖出去,那伙人就把他塞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就这么关着他,然后离开了他的城市,去别的地方继续做违法乱纪的勾当。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一直就这么关着他,想找个机会把他卖出去,直到警察抓到了他们,他才终于被救了出来。” 林陌愣愣听着,难以置信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他始终不和警察说自己是哪里的人,也不想回去找他的亲生父母,李院长这才收留了他,这些事也是院长慢慢问了他很多年,他才肯一点点说出来的。可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这孩子怕黑,很讨厌在一个小空间里待着,我那时候虽然不知道原因,只是觉得他可能遇到过什么事才会这样,就一直陪着他,安慰他,哄了他大半年,他才终于正常了一些,慢慢能回屋睡觉了,也不太怕黑了。只不过……像今天这种情况,他还是本能地害怕吧。” 林陌听完,看着骆文轩心思复杂道,“所以其实,他是为你才来到这儿的,不是巧合。” 骆文轩沉默了半晌,终于是苦笑了一声,朝霍逸离开的方向迈出一步,“他现在长得又高又大的,我都快忘了十年前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模样了。再怎么说,他也就是个半大孩子,是我把他想得太强大了。” “你要去哪儿?” “去看看他,”骆文轩回头朝林陌笑了笑,“您也早点回去吧,今天麻烦您了。” 林陌叹了一声,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对他越好,反而对他来说不是好事,我是说,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他的话。” 骆文轩的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又是笑笑,朝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去洗手间的路并不长,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走了很久。骆文轩告诉自己,那人对自己的感情是依恋,绝不是爱情,而自己对他的心疼和不舍,也只是出于怜悯,并没有别的原因。他们之间就算有无法割舍的感情存在,那也绝对,绝对不可能是爱情。可他仍是想不明白,依赖而生的执着,怜悯而生的心疼,这些类似爱情又甚至更浓烈的情绪,究竟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那人倚靠在洗手台上,似乎是洗了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下来,一滴滴坠落在冰冷的台面上。骆文轩走过去,扯过一旁的纸巾想给他擦一擦,可手腕忽然被人死死捏住,霍逸一双黑眸像是要把他吞没一般,恶狠狠地盯着他。骆文轩没有再躲,也没有惊讶,只是静默着看他,半晌才说,“擦擦脸吧,你领子都湿了。” “骆文轩,”霍逸近乎咬牙切齿地说,“我绝对不会放开你,我死也不会放开你!你现在要么拿把刀捅死我,否则我这辈子拼了命也要得到你!” 骆文轩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人凶狠地说着这些威胁的话,却红着眼眶目光颤抖地看着自己时,他感到的竟然不是害怕,而是一丝不管他如何抵抗,也不得不得承认的心疼。 他看着他戒备又狠绝的目光,过了很久才低声说,“霍逸,你捏疼我了。” 霍逸一愣,捏着他手腕的手掌颤了一下,却只是放轻了力道,没有松手。他忽然把沉默的骆文轩狠狠拉过来,另一手扣住他的腰,低下头用力咬他的嘴唇,骆文轩疼得皱了皱眉,却没有推开他,只是沉默着闭上眼睛,心思复杂又茫然。 他知道自己心软了,可他不明白的是,如果换成另一个人,自己也会因为心软,让那个人这么为所欲为地亲吻自己吗? “怎么不推开我?”霍逸仍是发狠地咬着,咬破了他的嘴角,口腔里渗进一丝血腥气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讨厌死我,恨不得我立刻消失才好,可我告诉你,就算你恨我,我也要……” “我没有讨厌你,”骆文轩睁开眼,忍着嘴角的疼,疲惫地说,“霍逸,你并不爱我,你只是依恋那时候照顾你的人,而我只是那时候恰巧在你身边罢了。” “那又如何?”霍逸咬牙看着他,发狠地说,“可那时候在我身边的就是你,一直陪着我,一直对我好的人也就是你,换个人?换个人不一定能像你那样尽心尽力地照顾我。我承认我就是对你魔怔了,你想说这不是爱情那也无所谓,我只知道我想得到你,不想任何人分散你的注意力,我恨不得你一辈子只看着我一个人,恨不得把你锁起来就困在我身边!也许你说得对,这根本不是爱,但我霍逸对你骆文轩的感情,比爱情更疯狂,更深刻!我明确告诉你,你不爱我我可以等你爱我,但你要是和别人在一起,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我要是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就是你逼我的!” 骆文轩怔怔看着他,忽然看到那人颤动的眼眸里涌出一层泪来,他看着那被死死压抑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是叹了一声,伸出手去,轻轻擦掉了那层压抑许久的眼泪。 “嘴里说喜欢我,还把我咬得这么疼,有你这么喜欢人的吗?” 霍逸一愣,盯着他破了皮的嘴唇,脑子里席卷咆哮的情绪终于凝滞了一下。他犹豫着抬起僵硬的手,轻轻擦了擦他带血的嘴角,骆文轩忍着疼看着他,低声说,“好了,你快回学校吧,天都黑了。” 霍逸咬牙瞪着他,没说话。骆文轩无奈,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把对面的男人一下就给揉愣了。 “我回去想一想,别再逼我了,好吗?” 霍逸呆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骆文轩勾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门,又微微笑了一下,“我得回家了,太晚了,小一他们该担心了。” “你……”霍逸猛地反应过来,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表情忽然就变得有点呆愣。骆文轩看他那模样实在不忍心,只好伸手抓住男人僵硬的手掌,拉着他出了洗手间的门。霍逸忽然就有些无措起来,不知该说什么似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发愣,直到骆文轩拉着他走到了医院大门口,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什么意思?骆文……骆叔叔,你是……答应我了?” 一直接送骆文轩的司机看到他出来,很快便开了车过来,骆文轩松开霍逸的手,走过去打开车门,进门前留下最后一句,“早点回去吧,明天见。” 说罢便关了门,很快就走了。霍逸站在原地呆了足足十分钟,然后像是忽然被激活了似的,整个人猛地跳起来,对着骆文轩离开的方向兴奋地大叫了一声。 而骆文轩一路都心情复杂,到了家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连韦一叫了他几声都没听到,吃完饭便心思沉重地上了楼。被留在大厅里的韦一呆了好半天,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搭理自己了,心里更是难过,回到卧室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下来,无精打采地缩在床上发呆。 就这么呆了好半天,门外终于响起他苦等了一天的声音。 “明天的庆功宴小墨也会到场,你真的不去?” “啥!小墨也去?那我去!” “我呵呵你一脸,小墨去你就去,我去你就没兴趣是吧?” “哎哎,不是好久没见他了嘛,莫小绝你不要吃醋呀。” “吃你妹的醋,要脸么?” 韦一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小跑着过去打开门,惊喜地喊他,“小哥哥!” 莫绝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散了,目光竟有些闪躲,韦一没注意那么多,只知道等了一天的人终于回来了,赶紧凑过去小声说,“小哥哥,做了好吃的,等你。” 骆文瑞闻言立刻高兴起来,赶忙问,“你做啥好吃的了?” 韦一被他的笑容鼓励到了,看着莫绝讨好地说,“都是,白菜,你爱吃。” “啊……又是白菜啊_(:3」∠)_”骆文瑞伐开心了,忍不住哼哼,“你明知道我爱吃海鲜嘛,做什么白菜嘛!” “明天,给你做,”韦一冲骆文瑞笑笑,又小心看向莫绝,“小哥哥,不……生气了。” 骆文瑞总算觉得哪里不对,左看看,又看看,疑惑道,“嘿,这是咋了?你俩还能吵架呢?真稀奇呀。” 莫绝抿了下唇,看韦一那模样实在可怜,也不忍心说他什么,便顺着他的话问道,“放哪儿了?厨房么?” “嗯嗯!”韦一又开心起来,立刻拉住莫绝的手,急匆匆跑下了楼。他想的其实特别简单,莫绝躲着他,那就是讨厌他,莫绝跟他说话了,那就是原谅他了。可怜莫绝愁闷地被他拉着,甩开也不是,被拉着又别扭,心里着实憋屈。等到了厨房,韦一还真给他做了一大桌子的各种白菜,莫绝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些菜,再看看小孩儿歉疚又小心的眼神,终于是不忍心,坐到桌边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骆文轩的房门被人敲开,严管家叫他去一趟书房,说是老爷有事和他商量,骆文轩勉强收拾好心情,脸上挂着笑推开了书房的门,骆起辉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听到开门声也没转身,只淡淡说了一句,“来了?把门关上吧。” 骆文轩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还是乖乖听话关了门,走到老爸旁边问道,“爸你找我什么事?” 老爷子总算朝他看过来,目光竟有些严肃,“今天下午,有人给我发了一组照片。” 骆文轩茫然地眨眨眼,哦了一声。 骆起辉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看吧。” 骆文轩不明所以地接过,等看清那画面整个人就懵住了,脸色顿时白了一片。骆起辉把手机拿回来,在他面前把那些照片一张张删除,边删边说,“这男人是谁。” 骆文轩咬着唇,没吱声,骆起辉扫了一眼他破裂的唇角,淡淡问道,“你嘴巴怎么回事,被他咬的?” 骆文轩脸色更白了,心里慌乱得不成样子。霍逸一言不合就强吻这个毛病,最近的确是愈演愈烈,只不过他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撞见,还被拍到,现在更是发给了他父亲,这拍照的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照片……谁发给您的?” “匿名的,我也不知道,”骆起辉把照片删完,把手机放到一边看向他,“所以你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是因为喜欢男人?” 这误会可大了……骆文轩赶紧解释,“您想多了,这个人只是……只是我带的一个实习生。” “不是男朋友?” 本来想立刻说不是,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骆文轩的话音顿了一顿,有些犹豫。骆起辉看他这反应也跟着沉默下来,不知想着什么,目光微微垂了下来。骆文轩立刻回过神,急忙道,“爸你别对他做什么啊,他就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就是冲动了点……” “你喜欢的人,我能对他做什么?”骆起辉终于抬起头,看着儿子惊诧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就喜欢男人了……” 骆文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否认,可一想到霍逸刚才的样子,又陷入到纠结的情绪里去,为难地皱起了眉头。老爷子那边却当他是默认了,过了好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慢慢挪动脚步坐到沙发上,朝骆文轩招了招手,“过来,坐着说。” 骆文轩只好坐过去,看着对面苍老了许多的父亲,犹豫道,“爸,其实……这事情有点复杂……” “有什么复杂的,喜欢就喜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爷子摇摇头,继而又担心道,“你不会真的是为了爸爸才想和郎家联姻的吧?” “……”骆文轩这下更难解释了,自己当初的确是为了让父亲放心,但也的确是因为心里没什么喜欢的人,年纪也不小了,就想找个适合的妻子安定下来而已,可现在…… 想到此,他不由地又愣了一下。 现在,难道有什么不同了吗? 骆起辉看着儿子的反应,心思越发复杂起来。当年他自己就是为了让父母亲满意,才娶了骆文承的母亲,婚后的生活称得上相敬如宾,却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直到遇到了骆文轩的妈妈,人生就像忽然被点亮了一般,整个生命都鲜亮起来,每一天都开始值得期待。可那份感情却被压抑在心里许多年,他不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也经历这种爱而不得的折磨,他犹豫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回家路上终于还是想开了,此刻把骆文轩找来,也不过就是想告诉他自己的决定而已。 “那个孩子,我下午找人调查了一下,”看到骆文轩眼里蓦然涌出的戒备,骆起辉不由笑了笑,安抚道,“放心,就只是调查了一下,没打算把你俩怎么样。” 骆文轩尴尬地哦了一声,再次垂下头来。 “我让人查了下他的履历,还不错,是个挺上进的孩子。” 骆文轩一愣,忽然觉得这节奏不太对。 “就是比你小了不少,不过也没事,你妈妈也比我小十岁,不耽误什么。” “……” 骆文轩有点无语,敢情自家老爹比自己还看得开? “其实男人女人都无所谓,你喜欢就好,反正你已经有小一和小绝了,养老的事情也不愁,爸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老爷子忽然又叹了一声,甚是可惜似的,“就是对方没什么背景,公事上帮不到你什么,不像佑琳还能护着你一些。哎,说起来,你怎么不管是儿子还是老婆,都偏偏和孤儿杠上了呢。” 老、老婆……什么鬼…… 骆文轩觉得这话题有点魔性,忍不住插嘴道,“爸,我俩还没在一起呢……” “得了吧,你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你?”老爷子朝他摆摆手,再次感叹,“你要是一点没感觉,早一拳头打出去了,还能让他得手这么多次?哦,现在还替他说话呢。” 骆文轩顿时鸭梨山大,老爸,你儿子还没弯呢,别这么急着助攻啊…… 老爷子又感慨了一会儿,总算问了句正经话,“看来跟郎家的婚是结不成了,佑琳知道这个事吗?” “……我还没说呢。” 等等,这话回答得更诡异了,我有什么好说的啊…… “没事,这话也不好说,甭说了,我出面给你退婚,就说我不同意你俩的婚事,简单粗暴一点,省得麻烦。” 骆文轩更是欲哭无泪,老爸,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您别这么大义凛然啊…… 可他不明白,明明可以拒绝和解释的事,为什么到最后自己都没辩解一句,就这么默认了父亲的意思,稀里糊涂地退了婚。骆起辉看他愣愣发呆,脑补他可能有点兴奋过度又不好表现,便大手一挥,慷慨说道,“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把小绝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哦……”骆文轩愣愣起身,出门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句也没多说,关了门出去了。 而此刻回到自己屋里的莫绝和韦一相对无言,莫绝仍是有点提防他,韦一自然感觉得到,站在离他老远的位置,忐忑地问,“小哥哥,还,讨厌我?” 莫绝烦躁地皱眉头,“我不是讨厌你,只是……”他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决定好好和他沟通。 “小一,”他走过去,看着小孩认真地说,“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我的?” “唔?” “你做梦梦到什么了?”莫绝深吸口气,壮士断腕似的,“除了抱着我,还梦到什么了?” 韦一呆了一下,脸上顿时又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还、亲你……” “……亲哪儿?” “嘴、嘴巴。” 莫绝瞳孔一颤,再次深吸口气,“还有么?” “还……”韦一顿时咬住唇,眼神闪躲,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还,压着……你。” 莫绝脸上白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板着脸问,“那你怎么想的?” “……唔?” “你自己呢?想抱我,想亲我,想……压着我吗?” 韦一的脸更红了,垂下头缩了缩肩膀,过了好半天才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莫绝脑子里嗡了一下,控制着情绪继续问,“那对骆文瑞呢?对樊墨呢?你想吗?” 韦一歪了歪头,眨着眼睛呆了一会儿,然后又缓慢地摇了摇头。 “……所以,就只对我了?” “唔……”韦一小心翼翼地盯着他,想到霍逸一直对爸爸说的话,终于试探地模仿着说,“小哥哥,我,我喜欢,你。” 莫绝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缩,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直起身来,看着韦一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韦一直直看着他,呆呆的,脸上一片木然。 “我只是把你当弟弟,以后也只会把你当弟弟,”莫绝往后退了几步,神色认真地说,“你也只许把我当哥哥,那些乱七八糟的梦都给我忘掉,以后也不许再提了,记住了吗?” 韦一从没见莫绝对他这么严肃过,他脑袋呆,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胸口疼得要命,让他有点喘不过来气。 他听到莫绝让他忘了,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忘,他看到莫绝就是很开心,看到他和自己说话就是想抱抱他,看到他离得近了就是想亲亲他,可莫绝不让,还叫他忘了,可是要怎么忘了呢?他控制不住,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控制,他只觉得无比地难过,那种不由自主的感觉本就让他恐慌,莫绝拒绝的表情更让他觉得羞耻,他愣愣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看着莫绝严厉又冷漠的面孔,过了很久很久才张开嘴,喃喃说了一句。 “我,努力。” “什么?” “努力,忘掉,”韦一抬头看着他,心里很疼,却还是讨好地,小心地迎合他,“小哥哥别,讨厌我,我会,努力。” 莫绝心里猛地疼了一下,他护了这孩子八年,他在想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不懂掩饰,他在害怕,可莫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教育他,这种事又不能和爸爸说,他只能装作冷酷地警告他,否则还能怎么样呢?他说的是实话,他只把韦一当弟弟,从这孩子八年前拼死从狼嘴里救下他的那一刻,他就发誓自己一辈子都要保护他。 他的确心疼他,维护他,可也只是到此为止而已,他心里分得清这种感情,既然不可能给他回应,就应该断了他的念想,这家伙本就傻乎乎的,自己对他无条件无原则地好下去,只能是害了他。 门忽然被敲开,莫绝回头,看到骆文轩朝他招手,“小绝,爷爷叫你去趟书房。” 莫绝哦了一声,控制着自己没去看韦一,转身便跟着骆文轩出去了,他可以想象得到屋里那人慌乱又难过的神情,可他仍是忍耐着,不发一语地沉默着关上了门。 “爸爸。”去往书房的路上,莫绝抬头看向一旁的骆文轩,“我有个事儿想拜托你。” “啊?怎么啦?” “我跟小一都大了,再一起睡一个房间不合适了,反正空房间这么多,我想自己搬出来,行吗?” 骆文轩脚步顿了下,忽然问,“小绝,你最近和小一是不是闹矛盾了?” 莫绝面不改色,冷静地说,“哦,我就是和他说过这个想法,他以为我讨厌他了,所以这几天有点难过。您也知道他那个脑子不转弯,我也解释不明白。” “哎,这么回事儿啊,”骆文轩总算明白过来,无奈道,“我说呢,今天早上他忽然抱着我哭了半天,我还以为你俩吵架了呢。” 莫绝忽然顿住脚,默了一瞬,轻声问,“他……哭了?” “是啊,怎么问也不说为什么,一大早上哭得我都慌了,”骆文轩笑了笑,点头道,“不过也是,你俩都这么大了,也该有各自的私人空间了。我一会儿去和严管家说一下,等明天家里都没人了,让他把房间腾出来吧。” 莫绝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只低低嗯了一声,再次迈开步子朝书房走了过去。 第29章 托付 莫绝推开门,看到骆起辉正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息,他轻声走过去,老爷子都没察觉,直到他叫了几声才睁开眼来,笑容有些疲惫,“来啦。” “爷爷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下,有事明天再说?” “没事没事,老了嘛,容易困,”骆起辉笑笑,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心中一时感慨,“小绝都16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莫绝笑了笑,回答,“是啊,都八年了。” 骆起辉笑叹一声,坐起身子朝孩子微微倾身过去,“你刚来那时候爷爷就和你说过,希望你以后能护着你爸爸,别让他被人欺负了。” 莫绝敛了笑,认真地点点头。 “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欺负他了,还想借着我的手,也挺好笑的。” 莫绝皱起眉来,问道,“借您的手,什么意思?” 骆起辉看了他半晌,双手交叠在腿上,淡淡说道,“那个霍逸,你了解多少?” 莫绝猛地一滞,眸光闪了一下。 “听说你在福利院和他关系很不好,我想听听你对他的看法。” 莫绝沉默一会儿,暗忖老爷子这么问,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爸爸和他的关系。他心里转了几个想法,终于还是实话实说,“他这人挺虚伪的。” “嗯?” “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演技一流,从小就是个两面派。” 老爷子噗嗤一乐,摇摇头笑道,“你还真跟他关系不怎么样。” “不过……”莫绝顿了一顿,面色不爽地说,“我还是得承认,他很聪明,成绩一直很好,前几天我也查了他一下,竟然还考了个全省第一的成绩,现在还在北大的医学院念书,所以……反正他也就这点可取之处,这我不能否认。” 骆起辉还是笑,觉得这家伙耿直得可爱,忍不住夸道,“家里这几个孩子里,就属你最冷静稳重。讨厌的人也能评价得这么客观,把公司交给你,爷爷还真挺放心的。” 莫绝依旧不爽地撇撇嘴,继而又想到什么,揣测道,“您刚才说有人借您的手要害爸爸,是说……有人告诉您他和霍逸的事了?” 骆起辉看看他,扬了扬眉,“你果然知道。” 莫绝踌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嗯,上次在花园里亲爸爸的时候让我们撞见了。” “我们?” 莫绝烦闷道,“还有小一和瑞瑞。” 骆起辉倒是被他惊到了,莫绝暗想老爷子要发火,正襟危坐着准备和他继续吐槽霍逸,结果对方却忽然哈地一笑,竟还喜笑颜开起来,“这霍小子还挺出人意料啊,光天化日下也敢亲他,倒不是个缩手缩脚的人,挺有胆子嘛。” 莫绝完全get不到他的点,无语道,“我可看得清楚,爸爸那时候可是拒绝的,霍逸那小子使强……” 骆起辉摆摆手,笑道,“轩轩来回都有人接送,大部分时间又都在医院,那小子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不过就是亲了几下,亲了就亲了吧。” 莫绝:“……” 所以……原来爷爷才是走在时代最前沿的大牛吗? 骆起辉玩笑几句,继而又微微眯起眼来,“不过,我想得开是我的事,但让我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莫绝微一皱眉,试探地问,“您觉得是谁做的?” 骆起辉神色不悦道,“是谁我心里也有数,曝光给我的目的我也猜得到,也如他所愿,刚我和轩轩已经说了,和郎家的婚事会推掉,至少不会这么急了。” 莫绝一惊,脑子里迅速转了好几个圈,顿时明白过来,急忙问道,“既然您已经猜到他是为了阻碍爸爸的婚事,为什么还……” “其实他和幼琳的婚事,我想了很多天了,”骆起辉忽然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我也找人打探过,他俩连男女朋友都没处过,就打算直接结婚,又是何必呢。” “幼琳喜欢他,喜欢很多年了,应该是抱着结婚后一点点感动他的心思。轩轩呢,知道我不放心他,想让我安心,也因为有了你们两个孩子,对感情和婚姻没什么期待,就想着得过且过。你说这样两个人真的彼此绑一辈子,能幸福吗?” “对幼琳不公平,对轩轩也不公平,”骆起辉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月光,像是想到了什么人,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最开始同意,除了她郎家二小姐的身份,也是觉得她那开朗豪爽的性子或许真的适合轩轩,说不定,婚后他真的能爱上她呢?可这个霍逸的出现,却让我彻底放弃了这个假设。” 莫绝听到此忍不住问,“为什么?爸爸和他也没有在一起啊。” 骆起辉笑道,“小绝,你这么些年,对轩轩是什么样的印象?” 莫绝愣了下,思考一会儿回道,“爸爸他……很温柔,很稳重,总是替别人着想,看起来好欺负似的,但只是因为他对很多事都不在意,真要是决定了什么事,未必有人争得过他。” “可你这个温柔,稳重,淡定的爸爸,最近一个月却经常走神,发呆,不稳重也不淡定了,”骆起辉想起那些照片里的骆文轩,忍不住笑道,“其他人,他三言两语就能打发走了,偏偏这个霍逸会让他苦恼,而且我刚才试探了半天,他也不完全否认,还一直维护他,你说能因为什么呢?” 莫绝有些郁闷,闷闷道,“也许是那家伙太缠人呢?也许爸爸心软了呢?” “也许吧,可那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他自己的心他自己清楚,我只是不想他错过能让自己幸福的机会罢了,比起让一个他不爱的人庇护他,我更希望他一辈子能开心快乐。”骆起辉看向莫绝,微微笑道,“这也应该是他妈妈最希望的吧。” 莫绝愣愣听着,此刻终于有了种清醒的认识,眼前的人虽然是他敬重了多年的骆家掌门人,骨子里的温柔却和骆文轩如出一辙。他沉默了许久,十分认真地保证,“您放心吧,就算没有郎家,他还有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骆起辉心思复杂地看着他,一时竟也有些语塞。其实最开始他对莫绝是有利用之心的,对他亲切,关心他,也不过就是想趁他年纪小慢慢给他洗脑。可他又发现,这孩子心思坚定得很,只认自己坚持的事,脾气又冷傲,属于很难驯服的类型,只是相反的,他的心却很柔软,记得别人对他一点一滴的好,总是在找机会报答那些对他好的人。可其实小一,还有那个霍逸,哪个又不是呢?对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们来说,那些常人经常忽视的温情,却是他们心里最珍重,也最难割舍的东西。 莫绝是真心实意地想替他守着骆文轩,他后来也就不再动多余的心思,开始真的心疼他,渐渐也真心喜欢他。如今过了八年,当初那份算计之心连他自己都忘了,看着这孩子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地长大,骆起辉是真的把莫绝当成了亲孙子,如今要托付他这么沉重的责任,他心里竟也有些不忍心起来。 骆起辉看了他许久,终于叹了一声,起身走到莫绝身旁,伸手握住了孩子冰凉的手。 “小绝,”看着身旁少年有些惊讶的面孔,骆起辉拍拍他的手,柔声道,“爷爷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很辛苦,你不要怪爷爷。” 莫绝眨了眨眼,严肃地点点头。 “骆家几千亿的资产,分出千分之一也足够让轩轩一辈子衣食无忧,只是文承他……心里装着恨,总是容不下他,”骆起辉话音微顿,神色怅然,“现在瑞瑞也大了,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连这三弟也防着,不过白莲还在,他多少会顾忌她骆夫人的身份,可轩轩就不一样了,我不在,可就没人给他撑腰了。” “这些我都明白,爷爷你放心,有我在,爸爸他该得到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让别人抢走。” 骆起辉摸摸他的脑袋瓜,欣慰道,“这么多年了,我当然相信你,爷爷今天就是来给你些东西,这些都是你的武器,爷爷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 莫绝呆了一下,就看到骆起辉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又坐回他身边把东西递给他,“骆阳集团的子公司一共有176家,其中最大的那三家占利润额的百分之六十,我把这些都分成了三份,他们三个人每人得一份,这里面就是轩轩应该得到的。” 莫绝打开档案袋看了一眼,不由念道,“骆阳影视……” “嗯,骆阳影视和其他相关的子公司都留给轩轩,这块利润率最大,毕竟还有你和小一两个人,你们以后也要娶媳妇儿的,就当爷爷一起送你们的吧。” 莫绝默了一会儿,问道,“骆阳电器给了大伯,游乐场给了瑞瑞吧。” 骆起辉点点头,夸赞道,“小绝果然聪明。” “大伯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莫绝垂下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守住的。” 骆起辉又看了他半晌,似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你再摸摸,里面有一把钥匙。” 莫绝伸手,果然摸到了一把钥匙,竟然还是纯金的。骆起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你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必要时候我会告诉你它有什么用处,只不过……”骆起辉苦笑了一声,叹道,“还是希望永远都用不上它才好。” 莫绝自觉地没有多问,把钥匙收进怀里,郑重地点头,“爷爷放心,我现在也接触了不少咱们骆家的生意,骆阳影视那边的负责人也算熟悉,明天开始我就多走动一些,尽快上手那边运营的所有项目。” 骆起辉满意地点头,站起身说道,“最后一份是遗嘱合同,已经入了档,过几天也带你去见见律师,爷爷哪天要是走了,你就去找他。” “您别总说这种话,”莫绝跟着站起身,不开心地皱眉头,“您也才七十来岁,现在这科技活一百年都不是问题,您别老吓唬我们。” “哈哈,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老爷子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莫绝的肩膀,“你老爸要是真迷糊了,跟那霍小子在一起了,他就真只有你和小一这两个儿子了,你们以后可要给他养老送终啊。” “呵呵,养老送终这事儿还真轮不到我,霍逸那家伙醋劲大得很,我可不敢抢他的活,”莫绝翻了个白眼,依旧有些不忿,“不过他要是敢对不起老爸,我一定怼死他。” 老爷子哈哈大笑,忍不住又和莫绝八卦地打听有关霍逸的小道消息,爷孙俩就这么给骆文轩定下了终身大事,而当事人却是完全不在状态,第二天上班时候还有点提心吊胆,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孩子今天异常沉默。 “小一,”林陌诊治完最后一个病人,走到少年身旁轻声问他,“你今天怎么了?一整天都在发呆。” 韦一摇摇头,冲林陌扯出一个笑,“我很好,没事。” 林陌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安慰地说,“小一不用这么懂事,心情不好可以和林老师说哦。” 韦一呆了一会儿,笑容慢慢散了,过了很久才喃喃问,“喜欢,很不好吗?” “嗯?” “喜欢,一个人,”韦一咬了下唇,心里觉得罪恶,说出口的话很费力,“是坏事。” 林陌看看他,起身搬了个椅子过来,柔声问,“小一有喜欢的人了?” 韦一僵着脖子点点头,又说,“他,不喜欢,他说,讨厌的。” 林陌心想韦一可能喜欢了哪个女孩子,可他这个模样,被拒绝也并不意外,只是苦了这孩子,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遇到一个彼此喜欢的人了。 “喜欢不是坏事哦,”林陌弯下腰抱了抱小孩儿,笑着哄他,“喜欢一个人呢,本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你喜欢她,她不喜欢你,这很正常呢。” 韦一呆了呆,在他怀里抬起头来。 “互相喜欢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小一以后如果遇到了,那就是值得感恩的事,遇不到也没什么,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林陌想给他普及一个简单的念头,希望他不要因此痛苦就好,“所以小一喜欢的那个人,如果她不喜欢你,小一也不用难过,以后还会有别的人出现,说不定那个人就喜欢你了呢。” 韦一又呆愣了很久,摇摇头小声说,“没有,别的人。” 林陌笑笑,鼓励地说,“但是小一继续喜欢也没关系呀,喜欢就喜欢了,没什么羞耻的,那个人如果拒绝你,咱们以后不打扰她就好,自己默默喜欢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对不对?” “可以……悄悄,喜欢?” “当然可以啦,”林陌抱着他捏捏他的小鼻尖,笑道,“给你举个例子哦,林老师的爱人,就偷偷摸摸喜欢了林老师好多年,从来也不和我说,就只是默默对我好,有天我终于发现了,然后觉得自己好像也很喜欢那个人,我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是呀,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所以说,悄悄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可耻的,说不定哪天那个人忽然发现,她也是喜欢你的呢?” 韦一呆呆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总之是有了些精神,还冲他傻傻笑了一下。所以骆文轩来接他的时候,韦一脸上有了笑容,他也就更没发现孩子的异常,和林陌道了别就走了。韦一在路上其实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想,原来可以偷偷摸摸喜欢,那自己就可以默默对莫绝好,不再惹他讨厌,也不再说他不喜欢听的话,只要偷偷对他好,偷偷想念他,偷偷等着他能看到自己,也能喜欢自己的那一天,就可以了。 他本是这么暗自决定了,想着等莫绝回来就和以前一样对他,可到了家他忽然愣住了,他呆呆看着空了一大半的卧室,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匆忙开门跑出去,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拉住骆文轩的衣袖急切地说,“爸爸!小哥哥,东西没了!” 骆文轩被霍逸缠了一天,心思早就飞了,这才突然想起昨晚跟严管家交代的话,暗叫糟糕,赶紧把孩子拉过来解释,“小一啊,是这样,你和小绝都长大了,就不能一直一起睡啦。” 韦一回不过神,瞪着大眼睛惊慌地看着他。 骆文轩继续解释,“你看啊,爸爸和大伯,还有瑞瑞,我们都不是一起睡的,对不对?” 韦一愣了半晌,迟钝地愣愣点头。 “瑞瑞也是,小的时候和莲姨一起睡,你看他后来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房间了,对不对?” 韦一慢慢咬住唇,瞳孔微微颤着,不知听懂了没有,竟忽然流出一行泪来。骆文轩吓了一跳,赶紧抱住他哄,“小一别哭啊,爸爸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分房是早晚要分的,是爸爸的错,昨晚就应该跟你说好……” “小一,明白,”韦一慌忙擦了下眼睛,他不想哭的,只是心里忽然好疼好疼,让他无法控制,“大了,要分开。” “嗯嗯,对,大了就是要分开,所以不是小绝讨厌你什么的,只是……呃,这是规矩,明白吗?” 韦一死死咬着唇,忍耐着胸口揪扯的疼痛,哑着声再次说,“小一,真的明白。” 骆文轩看他那模样实在难受,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抱着孩子轻声说,“要不爸爸今天陪小一睡好不好?” 韦一却是摇摇头,再次用力擦掉眼泪,竟还冲他扯出一个笑来,“爸爸,放心,我没事。” 骆文轩哪会信他,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说没事,又哪有几次是真的没事,他伸手拉住韦一的手,摸摸小孩儿的头轻声说,“爸爸今天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小一要不要听故事?” 韦一垂着头,心里知道骆文轩是担心自己,没再说什么,压抑着眼泪默默点了点头。 那晚他真的没有见到莫绝,在此后的两年里,他也没再和莫绝单独一起睡过,而他们白天时候本就各奔东西,晚上不在一起了,相聚的时间忽然就少得可怜,可韦一仍是忍不住等,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等着那人起床时开门的声音,等着那人放学后欢笑的声音,等着那人吃饭时,偶尔会给自己夹一些菜,笑着对自己说一句“多吃点”的声音。 他的世界比从前更加安静,他变得越发沉默,有的时候站在旁边一整天,都不一定有人会注意到他。他小心谨慎地活着,把心里刚刚冒出芽的感情深深埋葬下去,他用尽全力忍耐着,沉默着为那个人做所有他能做的事,可他能为他做的事却那么那么少,以至于某天他忽然发现,那个越发俊逸冷淡的少年,早已不再是自己这样的傻瓜,能有资格站在身边的。 那人的生活变得越来越丰富,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自己变得越发不起眼,在他生命中也渐渐不足为道,他想,早晚有一天,莫绝会忘了他的。他终究还是等不来那人某天也忽然喜欢上自己,那样美好的谎言,连他自己也不再信了,他只盼那人偶尔能想到他,忘了也没关系,偶尔只要记起来,记得自己有个一起长大的弟弟,有个能为他拼命,日日夜夜都惦念他,偷偷看着他的傻弟弟,他只要偶尔想到了,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也许,就连这小小的心愿,终究也无法实现吧。 “妈呀,总算高考完了,我觉得我都要升天了!”骆文瑞趴在大厅沙发上,心有余悸地大喊,“老子终于自由啦!!” 莫绝瞥了他一眼,抬头看了看挂钟,说道,“我一会儿要去签个合同,小一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晚点回来。” 骆文瑞夸张的表情忽然一滞,神色复杂地看他,“我说,莫小绝。” 莫绝嗯了一声。 骆文瑞犹豫一会儿,试探问道,“你对他……是不是有点太冷漠了?”见对方不回答,骆文瑞赶紧说下去,“说真的,你这两年吧,变化有点大,我有时候都不敢跟你抬杠了。” 莫绝看看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淡淡回答,“我有很多事要做,没工夫跟你似的天天没心没肺地到处玩。” 骆文瑞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俊美少年,竟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可那人说出口的话倒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客气,他切了一声,又趴回沙发上,郁闷道,“你跟我这样也就算了,反正我不往心里去,可小一那么傻乎乎的,你那么冷淡,他会当真的。” 莫绝整理领带的手顿了一顿,不知想了什么,长睫毛微微垂下来,过了很久才又抬起头,一语不发地转身走了。骆文瑞看他漠然的背影,心情更是烦闷,等他离开后忍不住抱住一旁趴着的大白猫,让它趴在自己身上,感叹道,“哎,球球,你都从小奶猫变成猫奶奶了,时间的确过得很快啊……” 球球懒洋洋地趴着,尾巴都懒得甩了,舔舔嘴巴闭上了眼睛。 他抱着球球呆了一会儿,继而又苦笑一声,“小墨也变了好多,莫小绝也变了,小一也变了,就只有我,天天还这么穷开心。” 球球朝他叫了一声,又舔了舔他的巴掌,骆文瑞回它一个笑容,又喃喃着自我安慰,“哎,甭想了,家里就我一个天天傻乐的了,我可是骆家的笑点担当,可不能跟着消沉了。”他把猫放到一边,两腿一蹬跳起来,伸手拿了外衣准备出门。今天可是樊墨他们一家去医院的日子,家里反正也没人,自己就过去凑个热闹吧。 正这么想着,手机便响了起来,骆文瑞瞄了一眼屏幕,顿时笑起来,“喂,小墨。” 那边的男声十分清澈,像是泉水似的,温和又清润,很是好听,“你今天来吗?高考完了,没什么事吧?” 骆文瑞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蹦跶哒地穿鞋,忍不住调笑道,“怎么啦,樊大公子想我啦?” 樊墨那边笑了笑,从善如流,“是啊,想你了,骆小少爷要不要帮个忙,一解我相思之苦?” “我呵呵,你丫越来越不要脸了,”骆文瑞把鞋穿上,伸手推门,“我正要出门呢,大概一小时后到吧,你结束了有什么事么?陪我去城鼎轩吃点好吃的呀。” “又是吃,你天天就知道吃。”对面笑着说。 “吃怎么啦,你陪不陪我?” “陪陪陪,你骆少爷都发话了,我能不陪么?”樊墨那边似乎有人叫他,便说道,“我有点事,先挂了,你快来吧。” “知道啦。” 等挂了电话,骆文瑞兴高采烈地出了门,只不过一想到又要见到某个……呃,哥夫,他就有点郁闷,忍不住大大叹气,安慰自己冷静再冷静,催着司机快些朝医院驶了过去。 第30章 定情 骆文瑞刚下车就看到樊墨背靠在医院大门前,正翻着手机看着什么,阳光斜斜映照在那人柔和的五官上,显得他越发清俊迷人,好似一幅宁静悠远的水墨画。骆文瑞跳下车随意扫了那么一眼,竟也看愣了一瞬,继而又笑着跑过去,一巴掌拍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嘿,小zei,又变帅了嘛!” 本只是开个玩笑,樊墨却忽然皱了下眉,连瞳孔都猛地颤了一下,骆文瑞一惊,赶忙撤开手急声道,“怎么了?我没怎么用力啊……” 樊墨脸上的痛苦神色一闪即逝,随后抬头朝骆文瑞笑了笑,伸手点了他脑门儿一下,“你拍自己一下试试?” 骆文瑞皱眉瞪着他,忽然伸手扯他的衣领,二话不说用力拉开,樊墨没阻挡,骆文瑞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眼眶顿时红了,“你……又干什么去了?” 樊墨抬手把领子归拢好,按住某人冰凉的小手微微笑道,“没事,不用担心。” 骆文瑞咬着牙一眨不眨地瞪着他,樊墨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声,说道,“真的没事,就流了点血,不疼了。” 骆文瑞看到他嘴角的笑容更是难受,樊墨抓着他的手往医院里走,边走边安抚他,“又不是第一次见了,难过什么呢?” 骆文瑞忽然甩开他的手,一把把人掰过来,瞪着他平静的眸子愤懑地喊,“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多年,我看你莫名其妙受伤都有十多次了,怎么问你都不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 樊墨看了他一会儿,竟又是笑了笑,淡淡回答,“我们家和你们不一样,不用我多说了吧?” 骆文瑞气愤道,“危险的事都是你做,享福的事都是那个杨元辰!凭什么!” 樊墨脸上的笑容一丝都没变,还是好脾气地说,“他是杨家的人啊,就算不是宗家的,毕竟也流着杨家的血,我不过就是个养子,替他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养子怎么了!”骆文瑞愤然地大喊,“我家莫绝和骆一也是养子,我爸对他们好得很!”他心疼地看着那人受 着伤的胸膛,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醒,“你那个养父根本就是把你当棋子!就是想让你替他们杨家卖命!你还这么死心塌地的,你傻不傻啊!” 樊墨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神情,他笑着揉了下骆文瑞的脑袋,轻声道,“我们家比你们复杂,爸爸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而且我也没受什么委屈,他们对我挺好的。” “好个屁!你当我跟杨远修一样瞎吗!你……” 樊墨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两片嘴唇,凑到他眼前眨了眨眼睛,“好啦,别气了,我真没事,这种伤我受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唔唔唔!!唔哇唔嗯!” “呵呵,你安静点我就放开你。” “唔嗯唔唔唔唔!!!” 樊墨笑了笑,松开手,骆文瑞刚要开骂,对方忽然朝他嘘了一声,就看到林陌和骆文轩朝他们走过来,憋得骆文瑞一口唾沫星子差点噎着自己。 “小墨来了?瑞瑞也在啊,”骆文轩走过来,看着眼前的青年笑道,“你好像又长高了。” “骆叔叔,林老师,”樊墨笑着点头,说道,“爸爸他们很快就来了。” “好,我们也正要去准备呢,”骆文轩随口问道,“不过你怎么每次都先来,不和他们一起吗?” 樊墨仍是礼貌地微笑,“爸爸事情多,比较忙。” “忙个屁。”骆文瑞在一旁嘟哝。 林陌和骆文轩也没听清,又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骆文瑞等他们一走就把樊墨拉过来,说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杨家以后一毛钱都不会留给你?你有他们的遗产继承权吗?” 樊墨摇摇头,回答,“这不是我该关心的,我不清楚。” “我擦,你不关心这个关心什么呀!”骆文瑞真是替他着急,恨铁不成钢,“你天天给他们卖命,他们把你当回事儿吗!上学也不让你上,从小就让你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黑的让你扛着,白的让他们家的人享受,特么的太欺负人了吧!” 樊墨看了他一会儿,淡淡说,“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离开杨家。” “为什么呀!”骆文瑞简直想挠墙,“你这么有本事,离开他们去哪儿不好!大不了你来我们骆家,我让我爸给你安排个位置,不比在他们那儿卖命好啊!” 樊墨又笑了笑,轻声道,“我这么让你担心么?” “废话!你是我兄弟,我不担心你担心谁?”骆文瑞瞪他一眼,认真道,“你别跟他们混了,跟我混都比跟着他们强。” 樊墨静静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笑着说,“谢谢你,瑞瑞。” “谢个屁,我就讨厌你这性子,一团棉花似的,怎么捏怎么搓都没效果,只能干着急,”骆文瑞泄气地瞪他一眼,烦闷道,“你到底为什么对他们那么忠心啊……” “他们给了我一个家,”樊墨低声说着,又无奈地笑笑,“你不明白的。” 骆文瑞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沉默了一下。 “而且,杨家真的有一个对我很好的人,一直护着我,一直照顾我,就算为了他,我也不会离开的。” “你的来唯叔叔么?” “嗯,是啊,”樊墨眯起眼来,笑容有些深了,“他是真心对我好的。” 骆文瑞看他那模样也不忍心多说了,只得郁闷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那个来唯叔叔也真奇怪,我听你爸叫他什么一霖?可是病历上又是来唯,我迷糊了好长时间才搞明白这是一个人。” 樊墨点点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七岁之前,就是他失忆的那段时间,爸爸一直都叫他来唯,后来他恢复记忆了,爸爸就叫他一霖了。” 骆文瑞皱起眉,疑惑道,“那他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到底哪个是假名字?” “不知道,不过……”樊墨慢慢收了笑,似是有些恍惚,“他以前……性格特别开朗,很爱笑,也大大咧咧的,可是恢复记忆之后忽然变得很沉默,不怎么爱说话了,不过对我一直都很好,一直都很疼我。” 骆文瑞脑中顿时脑补出一段秘史,压低声音道,“喂,你说是不是你爸囚禁他?什么强取豪夺,强制爱什么的?” 樊墨噗地一乐,无语道,“你能不能少看那些神神叨叨的小说?”他哭笑不得地弹了某人脑门儿一下,笑道,“来唯叔叔很强的,我爸的整个护卫队都打不过他,而且我爸眼睛都看不见,哪有那战斗力囚禁他。” 骆文瑞撇撇嘴,哼了一声,“要不是看你爸是个残疾人,我一定得找他理论,让他对你好一点!” 樊墨失笑地摇摇头,说道,“我爸对我虽然严厉,对来唯叔叔是真的很好,他那个眼睛……其实也是为了他才瞎的。” “啊?”骆文瑞一愣。 “来唯叔叔恢复记忆的时候失明了,爸爸就把自己的眼睛给了他。” 骆文瑞整个儿懵逼,疑惑道,“你们杨家还缺一对□□的钱?他干嘛牺牲自己啊?” “我也一直挺奇怪这个问题的,而且说真的,我爸那双眼睛要是有心治疗,早就复明了。” “你们杨家人真的是奇奇怪怪的,”骆文瑞无语地耸耸肩,刚要再问,迎面却看到医院大门口停了一排车,他顿时闭嘴,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老爸每次出现排场都大得很,带着一排的小尾巴,演电视呢?” 樊墨低笑一声,戳了戳他的鼻尖,“都说了我们杨家和你们不一样,我爸需要这些人保护他。” 远远就看到副驾驶上走下来一个黑衣笔挺的男人,骆文瑞记得那就是樊墨嘴里说的来唯叔叔,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莫绝和樊墨也很好看,可是跟他比起来就不是一个星级的了,这人的眼睛还是琥珀色的,打眼看过去特别容易让人陷进他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里。 不过男人的气质和他的长相完全是两个极端,冰碴似的,远远看着都让人不敢接近。 骆文瑞不想跟他们掺和,他反正也就是来找樊墨的,便找了个借口跑到了花园,打算散散心等樊墨忙完了拉他去吃饭。结果没走两步就撞到了某个限制级画面,他心里卧槽了一声,悲愤地恨不得仰天大啸:尼玛,你俩就不能换个场景吗!怎么这么热爱花园呢!大白天的,真是辣眼睛! 而此刻辣着别人眼睛的霍逸同志把某人亲得腿都软了,闷着声音低笑道,“都这样了你还想走?” 骆文轩喘了几口气,无奈地推他一下,“不和你开玩笑,杨远修他们来了,我真得走了。” “那我等你,就在门外。”霍逸放开他,低头又亲了亲他的额头,“一会儿见。” 骆文轩伸手捏了他鼻尖一下,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骆文瑞早跑没影了,霍逸也没注意到他,走到医院大门口等了几个小时,总算把某人再次盼了出来。他走过去朝他笑笑,伸出手去,“去吃午饭?” 骆文轩嗯了一声,伸手拉住他。俩人进了车,霍逸看着车窗外的情景,有点纳闷,“吃个饭去这么远?你下午不忙了?” “我下午请假了,”看身旁人愣了一下,骆文轩把人抱过来,摸摸他的头发,笑道,“今天是你生日,我下午也没什么大事,专心陪你。” 霍逸抿了下唇,嘿了一声,反手抱住他,抬起下巴又亲了他一下。 前方的司机小哥发出了和骆文瑞一样杠铃般的卧槽声:你俩能不能换个场景!大白天的,真是辣眼睛! 等吃完饭,骆文轩忽然让司机开到一个陌生地方,霍逸疑惑地往外看着,没多问,直到两人在一栋五层小楼前停下,霍逸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骆文轩笑笑,牵着他的手进了门,霍逸才发现整个楼的装修看起来是个医院,却空无一人,“这什么医院啊?怎么没人的?” 骆文轩带他穿过大厅,又来到大楼后面的花园里,笑道,“你毕业答辩准备怎么样了?” “还成,后天走个过场就行。” “想好毕业做什么么?” “还能做什么,继续读书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行不读到博士没出路,”霍逸笑了笑,走过去把骆文轩抱住了,低头亲了他头顶一下,“保研名额已经下来了,我继续留校读研,你再等我几年,等到我混出名堂来,咱们就正大光明地去美国领证。” 骆文轩回抱住他,笑道,“等到那个时候,我可就老了。” “老了又怎么样,到时候我养你,”霍逸温柔地抱紧了他,在他耳边宣誓似的说,“我会努力的,你再等我几年,我一定能让你以我为傲。” 骆文轩细细看了他一会儿,抬手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柔声说,“何必等呢,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霍逸瞳孔微微一缩,而后低头埋在他颈边低低笑了一声。 “你已经很优秀了,这两年一直跟着我学习,其实没必要再念下去了,浪费时间的。” 霍逸抬起头来,苦笑道,“没办法啊,咱们做医生的,学历不够找不到好工作么。” 骆文轩直起身来,又牵起他的手在花园里慢慢散步,“你看这地方怎么样?” “挺不错,风景很好,”霍逸以为他只是带自己出来散心,便随口问道,“这是哪家医院?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骆文轩指了指花园另一头的几栋楼,“这一片都是刚刚建好的,前几天刚装修完,还没开业呢。” 霍逸哦了一声,却忽然顿住步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开业?” “是啊。” “你……”他顿了一顿,试探问道,“这里不会是你买的吧?” 骆文轩笑笑,奖励地亲了他一下,“挺聪明么。” 霍逸愣了愣,惊讶道,“你买了个医院?” “不是,是这片地,还有这几栋楼,刚装修成医院的。” “你……这是想独立门户了?” 骆文轩眨眨眼,逗他,“你猜。” 霍逸微微皱起眉,看着他眼里的温情,又想到他刚才的话,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猛然愣住了。 骆文轩看他那模样心里有些高兴,伸手抱住他略微僵硬的身体,又轻轻摇了摇,“吓傻啦?” 霍逸还是难以置信,愣愣说,“你开玩笑的吧?” “怎么开玩笑了?”骆文轩笑着捏捏他的鼻梁,“生日快乐,小逸。” 这生日礼物可太贵重了…… 霍逸心脏跳得要蹦出来,呆愣了好久才猛地把人死死抱住,一低头就发了疯似的深深吻了下去,骆文轩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呼吸都要被夺去,过了一会儿终于支撑不住,忍不住握拳捶了捶对方的胸膛。霍逸吻得丧心病狂,直把怀里人都要亲晕了才松开,他兴奋地盯着他,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的、真的是送给我的?” 骆文轩郁闷地瞪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我真是后悔送给你了。” “哈哈哈!” 霍逸一把抱住他,原地抱着转了好几个圈,骆文轩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笑容更大了,等落了地也回给他一个吻,笑道,“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知道你对我这么上心,我能不开心吗!” “笨蛋,才知道么?”骆文轩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楼,笑道,“你现在已经有能力自己主刀了,没必要多浪费那五六年的时间,不如开一家自己的医院,自己做主吧。” “骆叔叔,”霍逸扒在他身上,小狗摇尾巴似的,蹭蹭他,“你对我真好。” 骆文轩拍拍他的脑袋,严肃道,“你跟着我,我当然不能让你吃亏了。” 霍逸噗地一笑,直起身捏捏他的耳垂,“到底谁跟着谁呀?” 骆文轩哼了一声,拍开他的爪子,又笑道,“手续我都办差不多了,法人最开始写的就是你,这段时间正在招人,等你答辩完了就想想怎么发展吧。” “我骆叔叔就是厉害,别的富二代都送车送表,你干脆送我一个医院,”霍逸低声笑着,压在他耳边说,“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也不全是我送的,我爸也投资了,”骆文轩推开他的脑袋,板着脸说,“你得做出点名堂来,证明给我爸看啊。” “没问题!”霍逸说完就把人横抱起来,骆文轩吓了一跳,几步就被他带进了大楼,拐弯进了一旁的手术室。没等他回过神,霍逸就把他丢到了一个崭新的手术台上,而后身子整个压下来,扯着他衣服就开始啃,骆文轩无语地按住他的脑袋,忍耐着呼吸说,“突然发什么情,别闹。” “你买这手术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它第一次是这么个用途?”霍逸稍微用力压住他的手腕,身子跨上去紧紧压住他,“文轩,我想要你,忍不住了。” 骆文轩每次被他叫名字,心里头就像被猫挠一下似的发痒,他喘着气无奈地说,“霍逸同学,我都37了,经不起你这么闹腾。” “37而已,又不是73,有什么经不起的?”霍逸仍是兴奋地啃啊啃,伸手按在他皮带上用力扯开,“骆叔叔,求你啦,我憋不住了,我都一星期没抱你了。” 骆文轩有点不忍心,但还算存着理智,勉强按住他的手,哑声说,“今天真的不行,我明早要出差的。” 霍逸一愣,动作立刻停了,眼里的浑浊稍微清明了一些,逼自己稍微抬起身来,“去哪儿啊?” “去郑州开个会,关于脑科的行业会议,我打算带小一一起去听听。” 霍逸默了一下,郁闷地又趴回他身上,张嘴咬住他胸前的一颗豆豆,不开心道,“去几天?” 骆文轩身子抖了一下,歉疚地摸摸他的脑袋,任他咬着,“两三天吧。” 霍逸不满道,“两天还是三天?” 骆文轩失笑,手指戳戳他脑门儿,“两天半,行了吧?大后天晚上回来。” “那我要预订你那个半天,回来那天晚上你得陪我。” “行行,陪你。”骆文轩推了推他,霍逸不情愿地起了身,又不甘心地抱着他啃了一会儿,骆文轩安慰地拍拍他,等某人禽兽够了才松开手,整理着衣服说道,“你后天的答辩我去不了了,自己加油啊。” 霍逸瞅了他一会儿,忽然扬着下巴说,“你手机给我。” “嗯?”骆文轩也没多问,拿出来递给他,“干嘛?” 霍逸挑了挑眉,打开他的手机噼里啪啦设置了一通,骆文轩看得一头雾水,直到霍逸的手机里忽然有个小点点在一闪一闪的,他才醒悟过来,无语道,“你不至于吧,还gps定位我?”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去开会,我得监督你。” 骆文轩听得有点郁闷,把手机拿回来说道,“你这是不相信我?” 霍逸倒是理直气壮,“我就是不相信你,我恨不得自己天天跟着你呢。” 骆文轩无奈,没有多说,霍逸走过去抱住他,认认真真地说,“我没开玩笑,我就是对你不放心,你要是对我撒谎,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骆文轩压根没往心里去,反而还笑着问,“哦,你生气了要怎么样?” “我……”霍逸板起脸来,哼道,“把你锁在床上三天三夜,让你下不来。” 骆文轩哈地一乐,捏着他鼻梁笑骂道,“我真是谢谢你啊。” “哼,”霍逸把他的爪子扒拉下来,继续严肃,“撒谎就算了,但你要是出轨了,我绝对会把那家伙连皮带肉地拆下来,骆叔叔你知道我用刀用得还不错的。” 一般人被这么威胁肯定是吓傻了,骆文轩却只当他是小孩子耍脾气,无奈道,“被你喜欢上可真可怕。” “你现在才知道?晚了。”霍逸盯着他,一字字说,“任何人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都不行,我会亲手宰了他的。” 骆文轩知道他是没安全感,霍逸从小在一个畸形的环境里长大,又被歹徒囚禁过一整年,能完全信任一个人才是见鬼了。他不怪他,这人也就是嘴上发狠,做事却一直顾惜着他,让他停手也就停手了,这种纸老虎一样的家伙,骆文轩倒觉得有点儿心疼了。 “放心吧,”他伸手抱抱他,温声哄着,“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以后也不会有别人的。” 霍逸目光颤了一颤,心里忽然涌出的戾气被他几句温柔的话语一下子就化解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稍微放松了手臂的力气,埋在他怀里喃喃说,“你活着我跟着你,死了我也跟着你,你永远都是我的。” “好好,永远都是你的。”骆文轩笑着摸摸怀里的人,看着男人手腕上早已陈旧的佛珠,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抬起来凑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回医院接韦一的路上,霍逸忽然问道,“这医院的事你大哥知道么?” “不知道,我爸和我都拿私人账户买的,也没跟他说过,怎么了?” “别跟他说了,让他少知道一个是一个,在我名下也好,大不了你真的一无所有了,我养着你。” 骆文轩笑笑,无奈道,“怎么你们都那么防着他,他也不至于那么狠吧。” “你心里干净,看谁都是白的,不过没关系,我就喜欢你这样,”霍逸伸手抱住他,低头又亲了亲,“我会保护好你的,不会让他伤害你。” 骆文轩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笑着点点头。不想聊家里那些事,他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我听说郎六也开了个公司?” “哦,他大哥给他开着玩儿的,是个影视公司,拍电影的。” “影视公司?”骆文轩想了想,说道,“那找个时间让小绝和他谈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地方。” 霍逸不屑地切了一声,“他那个小破公司,里面一共就不到二十个人,还包括演员呢,都是十八线叫不出名字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 骆文轩笑道,“郎六本来就是玩票的心思,他是什么好玩弄什么,也没想拿它赚钱吧。” 霍逸无语道,“可不么,他竟然还邀请我去加入,真是胡闹。” “邀请你?”骆文轩也哭笑不得,“干嘛,他们的演员还需要随行医生啊?” “不是,比这更没边,”霍逸面无表情地说,“邀请我去当演员,你猜什么理由?” 骆文轩闷声笑,“什么?” “他说我平时演技都那么高,镜头前肯定是奥斯卡的水准,要好好打造我,”霍逸冷哼一声,翻个白眼,“打造他大爷。” 骆文轩哈哈大笑,把他脑袋掰过来逗弄道,“他还真没说错,小逸,你说你去当个演员,说不定能拿个影帝呢。” “骆叔叔你别逗了,”霍逸挑挑眉,抓住他的手捏了一下,“那圈子乱得很,我闲的进去插一脚么?” 骆文轩反手捏住他的手,俩人很快便忘了刚才的话题,互相逮着对方的手指玩起来。 司机先送霍逸去了学校,骆文轩再三保证大后天出差回来肯定去找他,他才甘心下了车。霍逸站在原地目送骆文轩的车子渐渐走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儿不太舒服。他忍不住打开手机看了看那个人的gps定位,看着那一点点前进的小光标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又忍不住冲着手机笑了笑,才转身往宿舍走了。 第31章 傻瓜 骆文轩刚要推开林陌办公室的门,从门缝里看到韦一正在给一位患者写药方,林陌站在他边上细细看着,不时还笑着点头,看起来十分满意。韦一写完了还规规矩矩地两手递给对方,对面的患者表情却有些古怪,像是忍耐着什么,见他递过来赶紧接住,却在起身时还是忍不住朝着林陌说了一句,“林医生啊,这个……真没问题么?” 韦一跟着患者起来,听到这话却是扯了下嘴角,憨憨地笑了一下。患者看到他有反应,立时不好意思起来,赶忙又说,“这位……呃,小骆医生,我不是不信您,就是……” “没事,”韦一摇摇头,指了下他手里的方子,慢慢说,“会好的。” 患者更是歉然,林陌笑笑,补充道,“您放心吧,小一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他现在只是表达上比旁人慢了一些,头脑还是很清醒的,而且我在旁边看着呢,有问题早就提醒他了。” “哦哦,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患者清了下嗓子,朝韦一鞠了个躬,“小骆医生,对不起啊。” 韦一又是笑笑,摇摇头,还朝他摆摆手,“没事,再见。” 患者放心地准备离开,骆文轩退出门以防他尴尬,等人走远了才又走进来,韦一看到他立刻又笑开,歪歪头叫他,“爸爸。” 骆文轩每次被他这么呆呆叫一声爸爸,心里都酥酥的,他过去揉揉少年的头,笑道,“小一越来越厉害啦,能单独诊治病人了?” 韦一乖乖点头,有点高兴似的,嘿嘿笑了一声。 林陌在一旁夸赞道,“别说诊治病人,我今天让他试着给3床扎针,他扎得分毫没错,力度也控制得非常好,让我也很意外呢。” 韦一听了更是高兴,也没有客套推辞的心思,开心地说,“还有,8床。” “对对,还有8床,咱们小一可厉害了呢!” “嘿嘿。” 骆文轩心里感慨万千,过去拉住韦一的手坐在林陌对面,说道,“您说十年前我第一次把他带来的时候,哪能想到他最后走了中医这条路,还成长得这么快。” 林陌也欣慰地点点头,看着对面的一对父子,玩笑道,“我这一身本事,中医教了小一,西医都教了你,我也算了无遗憾了,你俩可要给我发扬光大了啊。” 骆文轩比了个敬礼的手势,一脸凛然道,“遵旨啊,陛下。” 林陌哈哈大笑,又看着韦一说道,“他脑子里的血块已经被吸收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再过个几年,说不定哪天睡觉醒来就恢复了。” 骆文轩听到这话又高兴起来,欣喜道,“我也看了最新的ct片,其实现在倒是可以动手术了,只不过能不动刀还是不动刀吧,算算也就三五年的时间,很快就能痊愈了。” 韦一的确是比从前反应敏锐了一些,俩人正常语速说了半天的话,他竟然也全跟上了,还理解了,跟着还插了一句,“爸爸,我不傻了,吗?” 骆文轩失笑地捏捏他的手,安慰道,“小一本来也不傻呀,谁说你傻啦?咱就是反应慢,才不是傻呢。” 韦一垂下眼睛呆了一会儿,又喃喃说,“爸爸,我要是……好了,可以,上学吗?” 骆文轩和林陌都是一愣,前者顿时心疼起来,把孩子拉过来轻声问,“小一想上学吗?” 韦一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想……”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一直想。” 对面两人沉默半晌,骆文轩听到这话心里揪扯得难受,看着他柔声劝慰,“小一要是想上学,咱们就去上,小的时候爸爸是怕你被别的孩子欺负,现在大了,同学们应该也懂事了,不会欺负你了。”他想了想,抬头看向林陌,“林老师,你说我直接走关系让他念中医药大学,可以吗?” “应该没事,大学又不是中小学那样的班级上课,小一不常说话也没人看得出来,让他接触一下人群也是好事,”林陌走过去站在韦一面前,笑道,“林老师有些朋友在中医药大学,小一真想念的话,林老师帮你申请一个名额,好不好?” 骆文轩惊喜道,“您有认识的人?” 林陌笑道,“梅寒梅教授,知道他吧?” “啊,那不是中药学院的院长……” “嗯,是我老朋友,我这些年一直和他聊过小一,虽然没见过,但也算认识了,”林陌侧头看到韦一亮闪闪的眸子,笑道,“小一放心,林老师一定帮你争取到这个机会。” 韦一直直看着林陌,胸膛起伏了好几下,像是想说很多话,却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咬着唇忍耐了半晌,终于朝林陌深深鞠了个躬,低低的嗓音压抑着慢慢开口。 “谢谢,林老师。” ***** 莫绝刚踏进骆阳影视的大楼,迎面就看到一个极为漂亮的男人被好几人热情地包围着,那人虽是笑眯眯地回应,眼里却是怎么也压不住的得意,似是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莫绝只看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地从另一侧总裁专用通道走过,身后一直跟着他的黑衣男人匆匆走上前,解释道,“莫少,那就是周瀛,上周刚拿了影帝,是咱们公司目前人气最旺的。” 莫绝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自己拿的,还是大少爷捧的?” 男人面色顿了一顿,似有些犹豫,“这……都有点吧。” “不到三年就从一个选秀新人一跃成为百花影帝,要说这全凭他自己的努力,你拿我当傻子么?” 男人面露尴尬,莫绝冷哼一声,说道,“去把肖瑜的资料给我拿一份。” 男人一愣,神色略显迟疑,莫绝停下脚步,抬起下巴微微俯视着他,“怎么,有难处?” “这……”男人咳嗽一声,小心回答,“您也清楚,肖瑜和周瀛一直不对盘,而且肖瑜这半年多被雪藏……也算是大少爷示意的……” 莫绝没说话,只闲闲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莫绝长着一副绝对俊美,却也绝对凉薄的面孔,他不论是一双眉眼还是鼻梁嘴唇,都像是用刀锋刻出的棱角,凌厉而缺乏温情,他整个人远远站着,就好像一个散发冷气的冰库,将周遭的气温都冻结下来,看着便很难亲近。尤其当那双黑眸里的光晕暗沉下来,对面便觉得有什么千斤重的东西压在头顶一般,脖子都沉重起来,有些抬不起头来。男人心中有些胆颤,踟蹰半晌才小心回答,“我只是担心您启用肖瑜的话,周瀛那边可能会不太高兴……” “这话可好笑了,意思是我想做点什么,还要考虑他周大影帝的心情?” 男人低声咳了一声,垂着头更不敢多说。 莫绝冷笑一声,抱起手臂不紧不慢地说,“看来我这个空降的新总裁,要顾虑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呢。” 男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莫少,他和大少爷关系很好,我只是替您担心……” “我希望你记住一点,”莫绝放下手臂,转身再次迈开步子,“骆阳影视的当家,以前是老爷,现在是二少爷,至于你嘴里的大少爷,就和现在的我一样,只不过是个代理而已。难不成你借别人的东西用得久了,还就成了你自己的东西?” 身后跟着的男人越发忐忑,莫绝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心情,仍是慢条斯理地说,“既然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该听谁的话,该做什么事,不用我说得太明白吧?” “是、是,”男人连忙点头,“我这就吩咐助理把肖瑜的合同还有履历拿过来……” “杜朗,”莫绝顿住脚步,回头看着男人紧张的神色,缓缓说道,“你比我有经验,比我懂得多,公司的事情你也比我熟悉。” 杜朗咽了口唾沫,讪笑了一声。 “所以我为什么启用肖瑜,其实你心里也清楚。” 杜朗神色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揣测他话里的意思。 “大少爷过去的方针,是迅速捧人拿快钱,靠绯闻和一张脸吸粉,是吃青春饭的,”莫绝看向周瀛的方向,眯眼说道,“可既然骆阳现在归我管,这种风气就要改一改,为什么捧出来的人红一个就走一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原因,不是么?” 杜朗似乎有些讶异,却没说话,倒是细细看了莫绝一眼。 莫绝收回眼来,再次转身踱步,“以后都凭真本事说话,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能省就给我省了,我什么意思,你明白了吧?” 杜朗终于微微挺起腰来,看着身前高挑的少年半晌,低声回答了一句,“是,莫少。” ***** 莫绝回到办公室细细翻阅骆阳影视旗下的艺人资料,将可用的放在左侧,不可用的放在了右侧,而右侧的最上头便是周瀛,下面还压了不少正当红的艺人。杜朗进门给他沏了杯茶,低声道,“莫少,您看一下午了,休息会儿吧。” 莫绝点点头,抬手微微按摩着太阳穴,不屑道,“炒大ip,请当红演员热话题,再弄些绯闻买热搜,翻来覆去就这么几招,一点新意都没有。” 杜朗笑道,“这样来钱最快,也最稳,而且说实话,对演员演技也没什么要求。” “以前爷爷掌管骆阳的时候,至少每年都会产出几部叫好又叫座的作品,这些年火倒是挺火,却没几个能让人记住的,还捧红了一堆花瓶,没一个有真本事。” 杜朗沉默一会儿,谨慎问道,“所以莫少是想走骆总以前的路子?” “骆阳走到现在靠的是口碑,可再这么下去口碑都要被耗没了,钱再多也只是一时,做不长久的,”莫绝拿过他沏好的茶,慢慢品了一口,“爷爷让你来帮我,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以后也不用顾东顾西,有什么说什么,我不是骆文承,没什么好猜的。” 杜朗眸光颤了一瞬,低低说了声是。 “财务那边我也看了,利润虽然不少,却也多了好几笔乱账,这些钱去了哪里,谁得利了,我也不想再追究,可往后你就要给我看好了,该给的,不该给的,都要算算清楚,明白么?” 杜朗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他。莫绝抬起头来,皱眉问,“怎么,有问题?” 杜朗笑了笑,摇摇头,“莫少刚来的时候,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疑虑的,不过现在……” 莫绝挑挑眉,反问,“现在怎么?” “不愧是老爷一手教出来的,是我之前糊涂了。” 莫绝哼笑一声,把桌上的两叠资料递给他,“弄成两份数据库,给他们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把考核表发给我,我再细选。” 杜朗接过来,点头道,“您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这就去办。” 莫绝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下天色,像是想了什么站起身来,“那我走了,有任何问题就和我说,不必再通知大少爷。” “是,我明白。”杜朗给他打开门,笑道,“莫少这是急着回家?” “嗯,有人等。”莫绝说着微微加快了步子。 杜朗开玩笑道,“女朋友吗?” 莫绝脚步一顿,皱眉瞪了他一眼,杜朗神色一凛,立刻咳了一声,抱歉地笑了笑。 送莫绝上了车,杜朗又站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刚要转身回去,忽然听身后响起一人的声音,“杜哥。” 杜朗回过身来,朝他点点头,“有事么?” 周瀛朝那辆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那就是咱们的新上司?” “嗯,”杜朗稍微把怀里的文件往下按了按,说道,“你明天不是有通告么,不回去准备下?” “哦,正要回去呢,”周瀛又走近他两步,朝他怀中的文件扫了一眼,笑道,“有什么大秘密嘛?捂得这么严实。” 杜朗咳了一声,后退一步说道,“没什么,就是一些决策书。” “哦,那我怎么看到我自己的照片在里面呀?” 杜朗一惊,赶紧低头,却看到文件夹整齐得很,哪有什么照片。他皱起眉头,不悦地看向周瀛,周瀛却是笑眯眯的,又说道,“看来还真跟我有关系,就是不知道新总裁大人是想照应我一下,还是想拿我开刀呢?” 杜朗面色不变,淡淡回答,“胡说什么,没你什么事。” “杜哥,你糊弄别人也就算了,我可没那么好骗,骆家那些事我可清楚得很,大少爷和二少爷关系不好,这新总裁却是二少爷的养子,怎么着新官上任也要立立威吧?倒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冲着我来呢。” “想象力这么丰富,你怎么不去做个编剧?”杜朗皱起眉来,绕过他匆匆离开,“莫少就是想了解一下所有艺人的情况,其中当然有你,别胡说八道。” 周瀛倒是没跟过去,他看着杜朗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语道,“你这反应,还说我胡说八道?”他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了一串号码,等对面接起来便委屈道,“骆总,你这小侄子摆明了要欺负我。” 那边传来骆文承的低沉嗓音,“他今天去公司了?” “是啊,一来就要大刀阔斧呢,”周瀛冷哼道,“赵姐也跟我说了,说他上午详细盘问了一下账面上的事情,还追查到了源头,看到是您的亲笔签名才算消停。”对面仍是沉默,周瀛又说道,“骆总,他这是要翻你的旧账,给你难堪呢。” “他还做什么了。” “上午签了《余孽》的合同,又去财务兴师问罪,中午去片场盯梢,一回来又把杜哥叫过去说了一下午,”周瀛啧啧感叹,“真是忙得很呢。” 见对方不说话,周瀛试探问道,“骆总,你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我可还等着您呢。” 骆文承静了片刻,没回答他,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撂了电话。周瀛看着手机半晌,再次抬头望着莫绝离开的方向,而后不知想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 而奔波了一天刚刚到家的莫绝,第一件事就是朝严管家问了一句,“小一回来了吗?” 严管家接过他的衣服,笑答,“回来了,看起来还挺高兴呢。” “高兴?您有问为什么……” 严管家笑道,“放心,替您问了,说是林陌先生要保他去念中医药大学,可能跟莫少和小少爷你们一个时间入学呢。” 莫绝一惊,诧异道,“他要上学了?” “是啊,”严管家安抚道,“莫少您放心,其实小一少爷近两年已经好多了,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反应比以前快了很多,应该不会被人欺负了。” 莫绝呆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来,匆匆往楼上走了。他走到韦一房间门口的时候,脚步却顿了一顿,心里有些犹豫。 他已经两年没踏足这里了,不知道就这么直接进去,要先说些什么呢? 其实最开始只是有些无措,分房后特意冷落韦一,不过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可那个人之后却再没说奇怪的话,看到他依旧是微笑,每晚依旧会等他回来,偶尔也依旧会认真地给他做一桌的白菜,只是那人忽然变得很沉默,说得最多的话只有没事和对不起,见到他莫绝也只是笑一笑,自己走近了还会退后好几步,和他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他不知道韦一在想什么,只是忽然想,这么保持距离也好,这孩子脑子不转弯,要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估计很久都走不出来,不如就让他死了心,对他冷淡一点,以后给他介绍一个好女孩子,说不定就能变得正常了。 只是这么坚持了两年,偶尔他却还是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他常常想,小一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跟着林医生学东西么,还是又看着那些画册发呆呢?是不是又在等自己早点回去,是不是又跑到了白菜地里,蹲在那里瞪着那些白菜们,傻乎乎地说些什么快点长大呢? 莫绝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些,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些难过。这么些年接触了形形□□的人,虚与委蛇又心怀叵测,再没有一个人像韦一那样,让他觉得轻松,简单,又不由自主地感到快乐。在那人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逗逗他,戳戳他,看他发呆傻笑,都能高高兴兴地过一整天。可自从知道了他的心思,他就不能再因为那点依赖让那个傻孩子弥足深陷,他想让他断了念想,某天却又忽然发现,无法斩断念想的反而是他自己。如今一天天地长大了,他越发怀念小时候的那段时光,韦一傻乎乎地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小哥哥小哥哥地一声声叫着,小尾巴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可如今那人变得沉默内敛,自己也只能用冷漠的面具伪装着,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他想要简简单单相依为命的兄弟情义,可那人却抱着别的心思,他难道能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依赖,去利用那人认真又单纯的感情吗? 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忍着,即使他真的,也很想他。 莫绝站在门口发着愣,想敲门,却终于还是忍住了,转身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起床就听严管家说骆文轩带着韦一去了郑州开会,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上楼去了韦一的房间,见里面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些。他刚要退出去,忽然看到桌面上摆着一张餐巾纸,皱巴巴的,上面似乎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他忍不住凑过去看,细细辨认那些字迹,等看清了,心里猛地揪扯起来,眼眶立时就红了。 第32章 曝光 笔尖顿了一顿,莫绝又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学不好也没事,自己保护好自己,交朋友要慎重。如果有人欺负你……】 手指又是一顿,莫绝皱起眉来,觉得这语气太过关切,不妥当。他揪着眉毛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把纸张扯了下来,另拿了一页,苦思冥想好一会儿,却觉得怎么写都不对,直到严管家来提醒他时候不早了,莫绝才暗吸了口气,握着笔认认真真留下两个字来:【恭喜。】 他拿起那串相思豆压在那张纸上,然后把先前写过的白纸团了团,塞进衣兜里打算回公司扔掉。到了楼下大厅,王妈忽然走过来,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叫了他一声,“莫少。” 莫绝疑惑地看看她,回了一句,“公司有餐厅……” “哦,不是,这是小一少爷早上做的,他说他要出门两天,想给你做些东西,”王妈微笑着递给他,“他四点多就起来了,做了一早上,莫少还是拿着吧,毕竟是一片心意。” 莫绝心里又堵了一下,面上却仍是沉静,他盯着那饭盒看了一会儿,终于是没说什么,伸手漠然地接过来,转身便出门了。只是一上午的心情忽然就变得特别好,虽然仍是忙得要命,却精神百倍。到了午饭时间,莫绝兴冲冲地打开饭盒,看到里面全是自己爱吃的菜,心里又闷又热,鼻子又有点酸了。杜朗在一旁观察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问道,“莫少,您不去餐厅吃吗?” 莫绝摇摇头,拿起筷子就准备在办公室吃饭,杜朗忍不住又提醒,“要不我给您加热一下?” 莫绝早已吃了一口,仍是摇头,吃得眼睛都眯起来,嘴角还带着笑。杜朗一头雾水,暗想这难道是什么外表朴素的秘制美食,竟让自家总裁大人吃得这么迫不及待。 莫绝翘着尾巴开开心心地吃完,杜朗要帮他把饭盒收起来,莫绝却是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再乱动,眼睁睁看着某人穿着一身杰尼亚的高级西装,捧着个小饭盒高高兴兴地跑去洗了。 杜朗:【黑人问号???】 吃饱了有力气干活,莫绝一下午更是精神抖擞,只是抖着抖着忽然觉得不对劲,皱紧了眉头盯着最新的股价波动报告,不悦道,“上周三和周四这两天是怎么回事?连续跌了七个百分点,周五时候半天就涨回来了?” 杜朗躬身回答,“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就去查了下资金的动向,结果……” “怎么?” “一部分散股突然一起脱手,然后全都被郎家收购了。” “郎家?”莫绝一惊,“收购了多少?” “不到百分之一,不过我往前追查了一下,发现这两年频频出现类似问题,这么仔细一算,他们差不多收购了百分之五的散股,只是挂名在一个基金公司的名下,我们一直都没发现。” “你是说……郎家现在掌握了骆阳影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莫绝蓦地站起身来,怒道,“大少爷之前不知情吗!” “他……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情,之前我也觉得奇怪,提示过他,可他说派人去查一查就没下文了,”杜朗谨慎说着,小心道,“也许……是没发现那个基金公司是郎家的吧?” “你都能查到了,他能不知道?!”莫绝深吸口气,脸色猛地沉下来,“他和投资方吃回扣赚差价这些事我可以不追究,可竟然拿股权开玩笑,当骆家其他人都死了吗!”他瞪着资料上的大盘涨跌图,怒道,“郎家和他背后一定有什么交易,不知道还有多少散股在他手上,杜朗,你现在立刻去调查所有散股的流动情况,万分之一都不许放过!” 杜朗立刻点头,匆匆领命离开,莫绝压抑着怒气,回到电脑桌前细细盯住大盘的最新走势,然后又倒回两年前的数据,一寸寸查看每条曲线的变动。足足有七八次大批散股突然脱手导致股价暴跌的情况,但因为很快又涨了回去没有影响大势,几乎没人察觉到异常。他越看越心惊,对骆文承的防备情绪顷刻化为了恼怒,他知道这个大伯一直在想尽办法蚕食父亲的财产,只是他仍是没想到这人竟敢把股权卖给一个外人,让郎家一步步掌握董事会的话语权。难道骆阳影视不属于他,他就宁可拱手让给别人,也要让骆文轩一无所有吗? 这人简直丧心病狂! 杜朗办事效率非常快,只一下午的功夫便赶了回来,递给莫绝半个拳头厚的报告,正色道,“我全部清查过了,现在骆阳影视的股权分布就是这样,二少爷掌握51%,郎家30%,其他股东14%,剩下5%的散股目前没有问题了。” “之前散股本来有百分之十的……”莫绝紧紧握住了拳头,恨声道,“以前用其他股东和散股还能制衡郎家,现在却让他们占了半壁江山,骆文承真是疯了!” 他迅速把那些报告翻完,说道,“已经被郎家吞掉的那部分让他们再吐出来是不可能了,你去调查一下,郎佑庭和骆文承到底在密谋什么,有任何线索都立刻告诉我。” “是!” 莫绝坐回椅子上,手臂撑着额头迅速思考应对的办法,只是心里总是发慌,怎么也静不下来,他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无法忍耐,拿起电话给骆起辉拨了过去。 “喂?小绝,怎么啦?” “爷爷,”莫绝咬了咬牙,想着怎么开口说比较合适,“您什么时候回来?” “哦,我这儿也差不多了,跟计划一样,后天回家,”骆起辉似乎察觉不对,问道,“怎么了?公司出什么事了?” 莫绝微微吸了口气,说道,“大伯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购了百分之五的散股,这两年又做手脚全都卖给了郎家,现在……郎家掌握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了。” “什么?!”骆起辉震惊道,“你核实了吗?” “差不多,杜朗查来的资料很齐全,”莫绝压制着怒意,愤懑道,“但是他卖股份的公司是郎家旁支亲戚开的基金公司,他们两个要是死不承认,我也拿他们没办法。”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把资料全部传给我,我先看一下。” “嗯……”莫绝默了一瞬,低声道,“爷爷,您别太生气,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事,毕竟是一家人……” “没事,爷爷明白,”骆起辉倒是笑了下,安抚他,“你先发给我看一下,别慌,你还小,咱们慢慢学。” “嗯……” 骆起辉那边忽然又问了一句,“小绝,那钥匙你一直带在身上吧?” 莫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两年前交给自己的那把金钥匙,便说道,“一直贴身带着,您不是叫我别离身么?” “哦,那就行。”骆起辉也没多说,又安慰了他几句便挂了电话。莫绝和老爷子说了两句,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正准备再次打开电脑核查资料,手机却忽然响了,是骆文瑞。 “瑞瑞?怎么了?” “问我怎么啦?我还要问你咧!”骆文瑞那边不高兴道,“莫小绝你忘了昨晚答应我什么啦,今天小墨生日呀!你咋还不来,我俩都等你一个小时了!” 莫绝愣了下,总算想起这茬儿,抱歉道,“对不起,我现在很忙,走不开……” “喂喂,你这样不对啊,小一有事没办法,连你也不来是不是太过分啦?小墨就咱们三个朋友,两个都不来,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难过,你这不够意思啊!” 莫绝抿了下唇,垂眸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无奈道,“我真的有事,而且乱得很,去了说不定还影响你们心情……” 骆文瑞愣了下,反问道,“发生什么了?” 莫绝犹豫一瞬,想到他那个张扬性子也保不住什么秘密,便敷衍道,“公司的事,我刚上任,烦心事太多,今天出了个纰漏,我必须得解决了才行。” 骆文瑞那边烦闷地啧了一声,嘟哝道,“你们天天都忙,就我一个人像个傻瓜似的。” 莫绝无奈,只好又安抚了几句,直到对方又笑起来才安心挂了电话。他想了想,又给严管家拨过去,“喂,严管家,我是小绝。” “哎,莫少,有事儿吗?” “我今晚公司有事情,可能不回去了,和您说一声,不用担心。” 严管家那边却是笑道,“真是巧了,小少爷刚也跟我说,要给朋友庆祝生日,晚上就睡在那边,不回来了。” “哦,”莫绝也没在意,说道,“他那朋友我也认识,瑞瑞在那儿没什么事,您放心吧。” “成成,我知道了,”严管家随口说道,“这下家里可空喽。” “大伯也不回去么?” “回来,不过一直回来得晚嘛,家里现在就我和王妈,还有夫人了。” 莫绝嗯了一声,也没多说,等挂了电话便继续一头扎进了成堆的数据里。 而此刻刚刚挂了电话的严管家回头嘱咐王妈,说道,“今晚就只有大少爷和夫人在,晚饭少做一些,夫人本来吃得就不多。” “哦,行哈。” 王妈应承下来,挑着做了些那两人爱吃的,忙完了便跟严管家闲聊着家常,直到骆文承推门进来,赶紧迎上去说道,“大少爷回来啦?” 骆文承嗯了一声,抬头扫视了一圈,皱眉道,“这么安静?” 严管家赶忙回答,“二少爷带着小一少爷出差了,后天才回来,小少爷去朋友家庆祝生日,说是今晚不回来了。莫少要忙公司的事,今晚也不回来。所以……呃,除了我俩,就只有夫人在呢。” 骆文承闻言眯了下眼睛,淡淡嗯了一声,脱了外衣上楼了。 晚饭时间白莲和骆文承从各自房间出来,严管家和王妈在一旁陪着,那俩人素来关系不好,此刻饭桌上便有些尴尬,各自吃各自的,一句话都没有。等两人吃完也就点个头道别,没什么多余的话,王妈收拾碗筷的时候忍不住和严管家唠叨,“哎,老严啊,你说夫人和大少爷怎么这么不对盘呢……” 严管家无奈道,“很正常嘛,夫人比他还小呢。” “哎,怎么说也相处这么多年啦,不至于这么尴尬呀。” 严管家从她身侧走过,没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别管那么多啦,你忙完了早些休息吧,今天家里没什么人,倒是可以轻松一天。” “哈哈,是啊。” 等两人各自都忙碌完了,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骆宅里无比安静,夜也渐渐深了。 忽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一个房间走出,四下看了看,很快便匆匆穿过了长廊,推开了走廊尽头的另一扇门。里面没有关灯,屋里的人像是等待已久,看到那人进来,穿着薄纱的窈窕身子立刻便朝来人扑过去,挂在他身上嗔笑道,“来这么晚。” 骆文承抱住白莲的身子,低头吻了她一下,“等久了?” “你说呢?难得今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你还让我等到现在,真是过分,”白莲伸手探进他的胸膛,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说起来,我听说莫绝那小子,这周就开始接替你在骆阳影视的位置了?” 骆文承把她整个抱起来,走几步丢到床上,另一手开始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嗯,不过他得意不了多久,我都布好了局,就等着他往里跳了。” 白莲被他摸得呼吸急促,却仍是微微蹭着,巧笑道,“你就不怕老爷子知道?” “知道又如何?有大哥帮着我,他拿我也没办法,”骆文承抬起女人修长的双腿,将身子挤进腿间,伏下-身去,“我就是要警告他,骆阳影视交给我就能好好发展下去,给莫绝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就亲手毁了它!” “啊呀!”白莲伸手抱紧了他,喘息着咬住他的肩膀,娇嗔道,“你轻一点啦……” “疼吗?”骆文承抱住她微微侧过身,安抚地轻拍她的脊背,“忍了好几天,今晚要辛苦你了。” 白莲笑了笑,拂开他额前的发丝抬头亲了一下,“我就是说说而已,你还当真呢?嗯啊……你、你随便弄啦……” 骆文承眼里闪了一下,俯下-身又吻住她,动作渐渐发起狠来。两人足足做了四五回合都没停歇,白莲被他弄得快受不住,忍着叫声费力地喘息道,“你再……再这么弄,我可忍不住想喊了……” 骆文承笑了下,低声道,“你想把他们引来就随意。” “你……”白莲掐住他的脊背,委屈道,“在你爸的床上……搞他的女人,你还、还这么理直气壮……啊啊……” “最开始就是因为你是他的女人,我才会搞你,”骆文承故意加重了“搞”字,却又放缓声音说道,“谁知道搞了这么多年,反而是我陷进去了。” 白莲闻言微微颤了一下,目光似乎一瞬间有些复杂,却很快又沉浸在了对方凶狠的冲撞里。 两人正意乱情迷之时,忽然,门外响起了一人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两人猛地一僵,还没等反应过来,门忽然被推开,紧接着便响起骆起辉带笑的声音。 “白莲你还没睡……” 可声音猛然一滞,房间内淫-靡的空气陡然凝滞下来。 骆起辉的表情一刹那是茫然的,他那一瞬间完全忘了怎么反应,眼前的景象瞬间惨白一片,等再清明时他震怒地冲进去,对着床上交缠的两人激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白莲身上的男人背对着他,他还未曾看清,直到那人终于直起身,骆起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呆傻住了,苍老的眸子一丝丝地瞪大,难以置信地喃喃低喊,“文、文承?” 骆文承迅速起身,下床时还不忘给吓得面无血色的白莲盖上被子,然后披上一旁的睡袍冷然地看着面前惊怒交加的父亲。 “你不是后天才回来么,来这么早干什么?” 骆起辉猛地回过神来,颤抖地指着他,几乎要发不出声来,“你……你竟敢……你……” “你娶了一个比我都小的老婆,不就是送上门给我干的么?”白莲的脸色又白了一分,骆文承话音微顿,又冷声道,“你这一把年纪也干不动了,我作为儿子给你代劳一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你、你个畜生!!”骆起辉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我真是瞎了眼还一直维护你!!” “你维护我?”骆文承丝毫不为所动,抬手擦了擦被打破的嘴角,侧过脸冷笑道,“你眼里心里不是只有骆文轩那个小杂种么?你什么时候维护过我?从小到大,你有把我当成过你的儿子么?” 骆起辉压制着滔天的怒火,颤着声一字字说,“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要不是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你安抚那些老股东,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哦,那以后也不用麻烦你安抚了,我亲自来就好,”骆文承哼笑一声,眼里是寒冰一般的冷意,“骆起辉,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是该好好休息了。你看你天天忙来忙去,除了忙出来二十年的绿帽子,还剩什么了?” “你!!” 骆起辉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再次要朝他打下去,骆文承却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他的老骨头捏碎,“刚才那一巴掌还你的养育之情,从今以后咱们恩断义绝,你珍视的东西,重视的人,我会一点一滴地亲手毁灭,你睁开眼,好好看清楚吧。” 骆起辉被他捏得手腕几乎要断掉,他颤抖着目光惊骇地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你掌管骆家五十多年,什么事没有见过,我要干什么,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骆文承眸光一沉,死死捏住他的手腕,面色陡然狰狞起来,“从你进了这扇门开始,就注定了我们之间你死我活的结局,爸,虽然我也不想这样,但这都是你逼我的!” “你……啊啊啊!!”骆起辉猛然惨叫一声,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到后脑猛地一疼,顿时失去了意识。 白莲一直颤抖着瞳孔僵坐在原地,此刻她震惊地看着被骆文承狠狠推倒,头部猛然砸在地面上失去意识的骆起辉,颤着声惊慌道,“你、你干什么……” 骆文承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快速说道,“他刚才的叫声引来了严管家他们,你记着,你刚刚才睡醒,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有来过,是他自己摔倒的,明白么?” “……你要做什么?”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当然要让他死得值得一点,”骆文承打开窗户,迅速朝阳台跳了出去,“让严管家送他去第九医院,后面的事我会处理。”说罢很快便消失了。 白莲能以二十多岁的年纪成功嫁进骆氏豪门,还引得骆文承爱她成痴,自然不可能是心性胆怯的人,她很快便调整好情绪,迅速把睡袍裹上,将心里的慌乱干脆大声喊了出来,“来人啊!救命啊!!” 严管家和王妈听到骆起辉的一声惨叫,立刻便匆匆跑上楼去,跑到走廊中间又听到白莲的喊声,吓得他们赶紧冲过去,几步便冲进了屋子里。结果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完全惊呆,白莲蹲在骆起辉身旁大哭着,而骆起辉脑后流了一滩血,整个人完全晕迷了过去。严管家慌忙跑上前,急声喊,“老爷!这、这怎么回事……老爷怎么会在这儿……” “他急着回来看我……我刚要迎接他,他却……却不小心摔倒了……”白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慌忙回头道,“赶紧送他去医院,老严你快去叫救护车!” 严管家慌忙答应,王妈跑过来帮着白莲把骆起辉抱起来,白莲又立刻补充了一句,“叫第九医院的救护车,快点!” “是是,我明白!” 第九医院是天水园内的私人医院,有自己的救护车,严管家根本来不及细想,急匆匆就拨打了急救电话。等了没一会儿救护车便匆匆赶来,三人帮着护士把骆起辉抬进车里,又跟着上了车,刚要离开,就见宅子里又匆忙冲出一个人来,震惊地大喊,“怎么回事!爸?!爸怎么在这儿!” “大少爷,没时间细说了,您快上车!” 骆文承也赶紧跳上车,救护车呼啸着冲了出去,车里的气氛格外地紧张压抑,王妈一直在一旁安慰不停哭泣的白莲,严管家也在安抚骆文承惊慌的情绪。车子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众人刚下车就看到一位眼熟的医生,骆文承赶紧跑过去,急声道,“季医生,拜托你了!” 季医生赶忙点头,指挥着护士把骆起辉推到手术室去,很快手术室的红灯便亮了起来。骆文承来回踱步,像是终于忍不住,说道,“我出去抽根烟。” 严管家赶忙说,“大少爷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季医生医术高明……” “嗯。”骆文承像是无法控制情绪,匆匆就走了。严管家和王妈担心地互相看了一眼,白莲擦了擦眼泪,哑着嗓子说,“我去看看他,你们……先守着老爷。” 两人立刻点头,白莲面色苍白地推开安全出口的门,脸上凄然的神色顿时消逝。她匆匆下了几层楼梯,看到骆文承正在打电话,抬头看到她安抚地点了下头,白莲耐心等他打完,终于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他醒了我们就完了!” 骆文承安抚地抱住她,低声道,“季医生是我的人,放心。” 白莲一惊,“你什么意思?” “我在宅子里就吩咐了他,让他吊着骆起辉一条命,放点药进去,暂时死不了,但也醒不过来。” 白莲皱眉盯着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安警官歇了这么久,也该出来做做事了。”骆文承勾起嘴角,冷冷笑道,“骆起辉养的那条狗实在是烦人,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老爷子和那个姓莫的小子不在了,骆文轩就是个废物,永远翻不了身。” 白莲看他一眼,忽然道,“可骆起辉的遗嘱可是对外公布了的,就算他死了,骆家三分之一的财产还是会在骆文轩名下,你虽然可以慢慢挖回手里,但那也太费时间了。” 骆文承微微皱眉,垂头看向她。白莲眯起眼睛,沉声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主人和狗都没了,留他一个麻烦又多事的废物做什么?” 骆文承没说话,默了半晌回答,“可他现在在外地,不好动手……” “在外地才好办,”白莲瞥他一眼,提醒道,“你别忘了你还有大哥呢,我可听说,他手上有那么一个做黑买卖的……” 骆文承一惊,立刻按住她的嘴巴,“你怎么知道的?!” 白莲笑了笑,拉下他的手轻声说,“你从来都不防我,你知道的事我也知道,有什么奇怪?” 骆文承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用了些力,似是有些迟疑,“我没想过要他的命,我恨的只是骆起辉一个人……” 白莲抚上他的脸,呢喃道,“你难道忘了你在妈妈的墓前发的誓么?” 骆文承蓦然一震,死死勒住了她。白莲轻哼一声,却仍是紧紧看着他,眯眼说道,“该狠心时候就要狠心,斩草除根,不要留后患,这道理你该明白。” 骆文承沉默了良久,终于放开了她,转身说道,“你回去吧,久了老严他们会怀疑的。” 白莲知道他这是决定了,笑着亲吻了他一下,夸赞道,“这才是我爱的文承呢,优柔寡断可不是你的作风。” 骆文承嗯了一声,没再多说,等白莲笑着离开,他微微吸了口气,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很快,那边便接了起来。 “大哥,”骆文承闭了闭眼睛,沉声说,“有事想拜托你,借你‘影’里的人一用。” ********************* 【作者有话说】: 麻蛋,写这两个狗男女写得我整个人都不太好!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接下来几章就是第一卷的高-潮了,差不多章章高能,大家跟着我一起小心脏跳起来!(ps:不要问我会高-潮多少章,某萧已放弃治疗!) 感谢以下宝宝们的地雷,爱你们哟(づ ̄3 ̄)づ 千珞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2111:02:55 20679372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2120:36:04 andrw伊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2121:23:44 音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2122:04:51 20967207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2122:47:48 落月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2123:42:06 另外感谢余廷宝宝的长评,非常感谢理解,有点感动,谢谢! 第33章 钥匙 对面人呵地一笑,似是漫不经心似的,“我没听错吧?你要和我借‘影’的人?” “我和白莲的事被骆起辉发现了,”骆文承顿了一顿,说道,“事态紧急,我需要大哥你的帮助。” 以为对方至少会惊讶一下,却完全不为所动,反而还笑眯眯说道,“终于被发现了啊?我还以为你家老头子要头顶着绿帽进棺材呢。” 骆文承皱眉道,“大哥,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对面却依旧是懒洋洋的态度,“哦,所以你是要我帮你什么?” “让你影部的人出手,解决掉骆文轩。” “哦?就只有骆文轩,骆起辉呢?” “老头子这边我自会处理。” “哟,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狠心么,”对方慢悠悠说道,“还以为你对这弟弟只是迁怒,不至于要他性命呢。” 骆文承沉默一会儿,回答,“既然已经对骆起辉动了手,就没理由继续留着他。” 对方却不紧不慢地说,“我猜猜,这肯定不是你的主意,是不是你那朵小白莲又吹了什么枕头风?” 骆文承心中一惊,按捺道,“没她什么事,你想多了。” “呵,”对方又是缓缓一笑,说道,“是谁的主意不重要,反正现在拜托我的人是你,我当然就要和你谈谈嘛。” “……”骆文承握紧了电话,沉声道,“你要什么条件。” “安心啦,这次不动你的地盘,”男人宽慰他似的一副安抚语气,“既然骆文轩都消失了,他手里的股份赠我一些,不过分吧?” “……你们郎家已经占有骆阳影视的百分之三十了,还不够么?” “哎呀,多多益善嘛,我要的也不多,还是百分之五,给了我也才百分之三十五,你仍旧掌握着四十六的股份,不亏嘛。” 骆文承磨了磨牙,沉声道,“可缺了那百分之五骆家就不是绝对控股了,大哥你该知道这其中的分别。” “怎么?”对方忽然敛了笑意,慢条斯理道,“你这是不相信我呢,还是质疑我呢?” 骆文承沉默着没说话。 对方却又是笑眯眯道,“既然如此,其实也没什么,文承你就多费点心思,多花点时间,从你那个蠢弟弟手里慢慢把股份拿回来,也不差什么嘛。” 骆文承慢慢捏紧了拳头,冷声道,“大哥这是不肯帮忙了?” “帮,帮呀,当然帮,”对方惊诧似的责怪,“你怎么这么说呢,大哥不一直对你很上心嘛,就是影部的人最近都有点忙,恐怕人手上……” “行,我答应你,”骆文承声色不变地打断他的话,“事成之后卖你百分之五的股份,不过仅限于骆阳影视。” “哦……”对方话音一转,又低低笑道,“这人手上虽然不太足,但我催催他们,应该也能挤出来几个人来。” 骆文承不想和他废话,最后说了一句,“还有那个小傻子,一并解决了,省得麻烦。” “哎呀,这可让人难过了,我还挺喜欢你家那个傻小子呢,上次还给我看病……” “大哥没事我挂了,我出来太久了。” “呵,好,”对方终于不再和他兜圈子,笑道,“那你就放宽心,等着看明天的新闻吧。” 骆文承撂了电话,咬紧了牙深深吸了口气。这个人是个吸血鬼,他又何尝不知道,不过是因为十几年前被他突然发现了自己和白莲的事情,为了堵住他的嘴才有了第一笔见不得人的交易。虽然这人从来不拿那件事威胁他,还时不时给他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可他还是打心眼里对这人十分抵触。这个叫郎佑庭的男人就像一条毒蛇,冰冷、阴毒,又让人捉摸不透,这个人心思缜密又心狠手辣,把所有人都当做他棋盘上的棋子,利用殆尽了便立刻舍弃甚至清除。和这种人合作就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一般,可他别无选择,最开始是迫不得已,可这么些年倚仗那人背后的权势铲除异己,摧垮对手,自己和他的利益早已息息相关,想甩也甩不脱了。 骆文承回到手术室外,又和其他人等了足足一个通宵,才总算把季医生盼了出来。季医生摘了口罩,笑着说道,“大家放心,脱离生命危险了,再静养几天就能醒过来的,不用担心。” 严管家和王妈长舒口气,前者喃喃说道,“怎么好端端的会摔得这么厉害,刚才真是要把我吓死……” 季医生安抚道,“年纪大了走路不小心磕碰到也是常有的事,”他抬头看着白莲和骆文承的方向,点头道,“放心,我都安排妥当,护士们已经推骆总去icu病房了。” 骆文承感激道,“谢谢季医生,辛苦你了。” 季医生摇头笑笑,又嘱咐了一些便离开了。骆文承等人去了病房,看到骆起辉的确被救了回来,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你们先回去,我守着父亲,”骆文承回头看着身后三人说道,“先别告诉家里其他人,文轩还在外地开会,怕他分心。” 严管家点点头,说道,“我也回去收拾下房间,老爷和夫人的屋子里还都是血呢。” 白莲也抽泣着点头,被其他二人安慰着离开。骆文承等病房里安静下来,垂头看着骆起辉苍白的面孔,冷冷开口道,“你最得意的孙子,最心爱的儿子,我会很快让他们过去陪你的,”骆文承弯下腰来,微微勾起唇角,“你那么喜欢他们,我怎么舍得让你和他们分开呢?” 病房的门被人敲开,骆文承回头看到季医生走进来,满意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季医生赶紧鞠了个躬,回答,“骆总放心,他最多只能撑6个小时,药效过了就会休克死亡,请您提早准备一下。” “嗯,”骆文承打量着他,淡淡说道,“钱已经给你汇过去了,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您放心,我明天就去辞职,以后您在国内都不会看到我了。” 骆文承没再多说,等季医生再次鞠躬离开,他又垂头看了骆起辉半晌,目光深沉却又复杂。 他看了他很久,终于低低留下最后一句:“爸,再见了。” 走出病房,他拿起电话拨了另一个号码。 “喂,大伯?” 对面少年的声音略显疲惫,骆文承心中冷笑,这人定是一整夜都在算计怎么对付自己,也真是一条尽忠职守的好狗。 “小绝!”他慌着声音,急切地说,“你快来第九医院,爸摔倒了撞到了后脑,刚刚做完手术,一直喊着想见你!” 莫绝在那边显然是蒙住了,像是突然起身撞翻了什么,里面响起一阵凌乱的声音,“爷爷怎么回来了?!他不是还在分公司的吗?” “我也不知道,晚上突然回来,也没带什么人,结果到了家不小心就摔了。”骆文承急道,“先别管那么多,你快点过来!” 莫绝根本没心思多想,慌忙道,“严重吗?伤得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放心,没事,医生救回来了,说是很快就能醒过来。不过爸昏迷中一直在叫你和轩轩,你们快点过来吧。” “好,好,我马上过去!”莫绝像是跑动着,呼吸急促道,“大伯你先守着,有任何问题马上联系我,我现在就过去!” “好,快点啊。” 挂了电话,骆文承勾着嘴角哼笑一声,再次朝另一人拨打过去。 “安警官,准备差不多就来吧,穿便服,不要引人注意……” ***** 莫绝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看到门口站着一位迎接自己的医生,莫绝认得他,姓季,一直是骆文承的私人医生。 “季医生,情况怎么样?” 季医生跟上他的步子,边走边回答,“莫少放心,救回来了,很快就能苏醒,手术很顺利。” 莫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急声道,“真的是摔的吗?怎么会摔那么重?” “是后脑磕到了地板,撞得太狠了,”季医生安抚道,“不过您放心,醒来就好了。” 莫绝匆匆走到了病房,看到骆文承面露疲色地坐在床边,赶紧过去问道,“爷爷好点了吗?” “好多了,不说胡话了,”骆文承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他,“你守着爷爷一会儿,我一整晚都没合眼,回去休息一下。” 莫绝看了看周围,急切的情绪滞了一下,问道,“其他人呢?” “都回去了,守了一晚上,都累了。”骆文承像是累极了,伸手揉了揉眉心,“瑞瑞我还没告诉他,怕他太担心,等爸醒了再和他说吧。” “我爸爸知道吗?” “我一会儿就告诉他,让他也早点回来。”骆文承走到门口,朝跟在后面的季医生说道,“麻烦您再给骆总看看,还需不需要注意什么?” 季医生上前仔细打量一下,又看了看一旁的仪器,说道,“没什么,一切正常,哦,就是……需要三个小时以后把氧气罩拿下来,自然呼吸有助于他身体康复。” 骆文承说道,“那就麻烦您到时候过来摘一下。” 季医生有些为难,“我一会儿还有一台手术,不过我嘱咐了护士,到时间她们会来摘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把这个扣子按一下,把罩子拿起来就可以了。” 骆文承嗯了一声,回头看着莫绝说道,“那我回去休息一下,公司的事还有一堆,晚上再过来,你替我照看一下。” “我明白,”莫绝点点头,坐到一旁的病床上,“爷爷醒了我就通知您。” 骆文承没再多说,点点头便离开了,季医生说是有事要忙,过了一会儿也走了,莫绝也没在意,看老爷子呼吸平稳没什么大碍,心里也放心了一些,小心趴在他床边心疼地看着他。 “爷爷,”莫绝红了眼眶,轻轻握住骆起辉冰凉的手,“您怎么突然这样了,刚才不还和我说笑么……”他抽了抽鼻子,低下头蹭了蹭老人干瘦的手,“您快点醒过来,可不能有事啊……” 病房里无比安静,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莫绝盯着时针转了三圈,想到刚才季医生的话,准备等护士过来摘氧气罩,可等了半天也没人来,他心里又着急,不知道哪个步骤错了会不会影响骆起辉的康复,便伸手按了下急救铃。可按了好一会儿也没反应,似乎是坏掉了,他心里骂了一声,刚要起身出去找护士,却忽然看到骆起辉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而后忽然蹙紧了眉头,刚刚还平静的面孔突然就扭曲了起来。 仪器上显示的数据也开始跟着凌乱,莫绝惊慌地瞪着那些紊乱的线条,慌忙想是不是因为氧气罩的原因,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按照之前季医生说的试探着按了下旁边的扣子。竟然还真的解开了,他欣喜地立刻把罩子掀开,却看到那些屏幕里的线条更加狂乱,耳边竟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鸣叫声。 他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却看到骆起辉猛地瞪大了眼睛,回光返照似的,颤抖着抬手死死抓住了莫绝的手腕。 “钥……”老人挣扎着吐出一个字来。 莫绝又惊又喜,赶忙安抚,“爷爷我去叫医生,您等等我,马上回……” 可对方却抓得更是用力,拼了命似的,苍白的面色渐渐泛起紫来,像是用尽了全力,艰难地一字字说着。 “钥、匙……” 莫绝在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指引似的,引得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耳朵紧紧贴在了骆起辉颤抖的唇边。 第34章 圈套 骆起辉的眼中一点点失去了焦距,紧紧抓着莫绝的手却颤抖着抬起来,像是想擦拭他的眼泪,可还未碰触到他的脸便陡然垂落下来,眼中的光芒也一瞬间消失不见。莫绝愣愣看着他紫红的僵硬面庞,看着他嘴角的血,脑子里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着,痛得他全身都癫狂起来。 “爷爷!!爷爷!!!” 莫绝凄厉地大叫着,心脏像是要搅碎在胸腔里,眼泪疯狂地涌出眼眶。 十年前初次相见,那个轻轻抱住他,温柔地笑着叫他名字的老人,如今就这么直挺挺地,死不瞑目地躺在病床上,嘴角流着暗黑色的血,目无焦距地直愣愣盯着他。周围响起一阵阵尖锐刺耳的鸣叫声,他像是恍然不觉,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瞬之间,这个教授他,栽培他,疼爱了他十年的人,就这么眼睁睁地在他眼前消逝不见了…… “怎么回事?!” 病房门猛地被推开,一个面容陌生的男人后面跟着几个人一起冲进来,看到眼前场景惊愣一瞬,继而大声喝道,“你在干什么?!!放开他!” 莫绝脑子里一片呆滞,完全回不过神来,身子被他们忽然禁锢住他却想不到反抗,仍是愣愣看着病床上爷爷僵硬无息的面庞。 直到季医生匆匆赶来,看着眼前场景讶然道,“安警官,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过来查案,结果撞到这家伙谋杀病人!”为首的男人叱骂道,“这小子真是疯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 莫绝终于回过神来,目光茫然地看着他,“……什么谋杀?” “我进来就看到你拿开了患者的氧气罩,不是谋杀是什么?!” 莫绝惶惶然看向季医生,喃喃道,“不是……是医生说……” 季医生却难以置信似的呼喊,“什么?!我说了好几遍家属绝对不能掀开氧气罩!病人现在危在旦夕,一动都不能动啊!” 莫绝脑中一凛,猛地抬头看他。 “莫少,你……你为什么要……”他匆忙过去查看骆起辉,像是吓傻了一样,一下子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骆总……骆总没气了……” “还好我正好经过,人证物证俱全,把这凶手给我押回去!” 莫绝愣愣看着骆起辉死气沉沉的脸,耳边模模糊糊地响起那人最后用命留下的几句话。 ‘快逃。’ ‘拿着钥匙,去美国,科尔特斯。’ ‘金矿,段家。’ ‘小绝,快逃!’ 莫绝猛地回过神来,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恐慌,像是有什么恐怖的阴谋隐藏在眼前模糊的迷雾里,他看着周围陌生又狰狞的面孔,眸光剧烈地颤动数下,而后蓦然凝聚起来! “啊!你干什么!!” 众人完全没看清少年的动作,禁锢着他的人只感到手腕一阵剧痛,下意识松手,而后肋骨处被狠狠踢中,整个人登时就被他踹得朝后飞了出去。而那高挑的身影猛然一闪,光电一般窜到了季医生身前,手指蓦地勒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扣着脖子提起来拖到病房门口,随后手臂陡然一转,瞬间就将那人死死掐在了身前。 “都别动!”莫绝一只手就像是五把利刃,竟抓得季医生脖颈渗出血来。后者惊恐地惨叫,莫绝神色狠厉地瞪着眼前不敢轻举妄动的众人,厉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莫、莫绝,你放……放开我!”季医生慌张地嘶喊,“你杀了一个不够,还要再、再杀一个?” “季燕青!你最好祈祷,这辈子不要再被我找到!”莫绝五指成爪,狠狠戳进他的肌肤,痛得他惨叫出声,“你回去转告你背后的主子,今天我爷爷受的所有痛苦,我会百倍千倍奉还到他身上!你让他给我记住,我莫绝早晚会回来要了他的命!!” 说罢他猛地将人狠狠甩出去,将屋内的几人连番撞倒,横七竖八地摔了一片。安警官勉强躲过,慌忙追出去,就看到少年从一扇窗口蓦然跃下,身子轻巧地落在地面,随即迅速就跑没了踪影。 季燕青捂着不停流血的脖子,吓得面无血色,其他人跑出去追却又一无所获地回来,为首的安警官似是愤愤不平,怒道,“季医生你放心,这种凶徒我安佟也不是没遇到过,我现在就回警局立案,麻烦你到时候来做个人证。” 季燕青咳嗽着点头,等那些人匆忙离开,他才后怕地瞥了一眼病床上僵死的尸体,掏出手机颤着手发了条短信。 【骆总,计划顺利,不过……让他逃了。】 ***** 白莲依偎在骆文承怀里,看到短信嗤声道,“真是群废物,这点事都办不明白。” 骆文承却是面不改色,侧过身说道,“逃了也无所谓,让警方帮我们搜捕就好,他莫绝没了骆家少爷的背景,还能翻出什么天来?” “也是,以后就是个通缉犯了,逃与不逃倒也没什么大关系,”白莲笑笑,又搂着他的脖子笑道,“这边搞定了,另一边呢?” “大哥说让我等消息。”他抬头环顾了下四周,问道,“这房子喜欢么?” “喜欢,你送的我什么都喜欢,”白莲笑着躺在他的腿上,看着房顶的天花板轻轻呼了口气,“终于快结束了,我等这天等了二十年,终于可以和你安安心心地在一起了。” “以后你想我了就到这儿来,我忙完公司的事情就过来。”骆文承拍了拍她,低头又亲了她一下,“我该走了,老爷子的死讯传出去,我要忙的事就多了。” “嗯呢。”白莲坐起身来,将他送到门口,又热情地回了个吻才放男人离开。 等大门关上,她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散,像是在原地发了会儿愣,而后慢慢眨了眨眼睛,略微空茫的目光过了很久才再次清明起来。 “大少,”她拿起电话,低声汇报,“骆起辉死了,刚刚得来的消息。” “哟,知道这么快呢?”那边低声一笑,意味不明道,“骆文承还真是疼你,任何时候都想着你呢。” 白莲沉默着没有说话,那边又笑道,“我这边准备得也差不多了,这些年也辛苦你了。” 白莲似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少,我想……” “嗯?” “文承很听你的话,骆家的股份现在也被你收购得差不多了,我想……当年答应你的事差不多也算完成了,我可不可以以后……” “你不想做了?” 白莲抿了下唇,没吱声。 “呵,”那边低低一笑,反问道,“怎么,你这是间谍做久了,把假的当真了么?”见白莲仍是沉默,对方又笑道,“也是,以后骆家成了他的,让你乖乖听话可能还真有点困难。” “……” “不过这么多年我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骆文承和我算是绑在了一条船上,你想以后过安生日子,倒也不是不可以。”白莲眼中一喜,刚要道谢,对方却又说道,“不过么,你金盆洗手前还是得答应我做最后一件事。” 白莲咬了咬牙,回答,“您说。” “我最近刚探出一个消息,骆家的确有一个和我的‘影’一样的暗部,只不过从骆起辉的上一代开始就再没动用过了,理由我没查到,不过那个暗部的确存在。” 白莲皱眉道,“您之前和我说过,我打探到现在也没得到什么消息,骆文承是真的不知道。” “骆起辉本来也没想把这暗部传给他,他完全不知道也很正常,不过我在意的不是那个组织,而是那个组织看护的东西。” “看护的东西?” “骆家的资产的确庞大,但跟那些东西比起来,就算不上什么了,”对方也敛了笑意,正色道,“那些东西才是骆家真正的命脉,就算某天骆家破产一无所有,光靠那些东西就能迅速东山再起。” “您是说他们暗中有一笔巨额财产?” “只是财产我可没这么大兴趣,”男人声音微顿,却不多说,“总之,想拿到暗部的指挥权和那些东西,必须得先拿到另一个东西,那是他们骆家真正家主的凭证,只有骆起辉知道是什么。” “……您是说您连凭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我去查么?” “反正你待着也是待着,以后也不会劳烦你做什么,你就替我打探这个消息。骆起辉反正也死了,那东西肯定就在他的遗物里,他这么多年都对你守口如瓶,一定是被他藏得极为隐秘。你好好再查查,有任何线索就告诉我。” 白莲沉默一会儿,只得答应下来,挂电话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大少,那我弟弟……” “你弟弟在我这儿好得很,你想来看看他么?” “嗯,等我忙完葬礼就去看他,他的病好些了么?” “还那个样子,你自己过来看吧。” “……好的。” 等挂了电话,白莲又平静了很久,等情绪安稳下来才抬头四顾了一下骆文承送给她的小公寓。这里和奢华却空旷的骆宅截然不同,却让她异常喜欢,她看着墙上有些挂歪了的时钟,忍不住过去摆正了,然后又退回原处看了一会儿,不由地轻声笑了。 ***** 骆文轩拉着韦一走出会议厅,边走边笑道,“小一今天有没有听懂呀?” 韦一傻兮兮笑了笑,点点头,又摇摇头,补充一句,“一点点。” “一点点就很厉害啦!”骆文轩鼓励地拍拍他的脑袋瓜,“小一喜不喜欢刚才讲话的老伯伯?” 韦一立刻点头,眸子都亮起来,“他,厉害!” “可以啊,你还能听出他厉害?”骆文轩哈哈笑道,“他就是梅教授,以后可能就是小一的老师哦。” 韦一顿住脚,神情很期待,眼中却有些小心翼翼,“小一真的,能上学?” “当然真的了,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呀?”骆文轩抬头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睛,微笑道,“是爸爸的错,应该早点让你上学的,对不起啊,爸爸一直没注意到你的心情……” 韦一赶紧摇头,抓住他的手努力说,“爸爸,很好。” 骆文轩看了他一会儿,感慨道,“这么一看,小一真的是长大了,个子都和爸爸一边高了。” “嘿嘿,”韦一稍微走近了一步,小心蹭了蹭骆文轩的肩膀,“爸爸,高。” 韦一从小就是很隐忍的性子,难受了疼了害怕了,从来不哭不闹,都默默忍着,唯独称得上撒娇的动作,便是偶尔会贴到骆文轩肩膀上这么轻轻蹭一下,即使现在这么大个子了,骆文轩被他这么小心一蹭,心里仍是软得一塌糊涂,和小时候一样抱了抱眼前的大个子少年,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 “爸爸。”韦一在他怀里轻声叫他。 “怎么啦?” “谢谢,爸爸,”韦一闷在他肩头,小声说,“你对我,真好,谢谢。” 骆文轩心里有些感动,把孩子的小脑袋捞起来,调笑道,“小一是不是可喜欢爸爸啦?” “嗯嗯。” “爸爸也是哦,很喜欢小一,”骆文轩抬手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又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所以就不要和爸爸说谢谢,爸爸对你好,是因为爸爸喜欢你,不用说谢哦。” 韦一抿了下唇,眯着眼睛又傻傻笑了一声。 等出了大楼,天色还早,今天会议结束得很快,这会儿还不到下午三点。骆文轩想了想,便说道,“难得来了趟郑州,小一要不要去少林寺看看?这里离得不远呢。” 韦一立刻瞪大眼睛,看起来很高兴似的,“少林、寺!打架厉害。” “哈哈,对,打架厉害,”骆文轩拿手机查了查路线,说道,“走,路上就一个小时,时间还早着呢。” 韦一自然是乖乖跟上,他俩到外地出差当然不可能再带着司机了,骆文轩在马路边打了辆出租,师傅一听说去少林寺便兴奋起来,立刻跟他们侃大山介绍那边的风光,扯着大嗓门吹嘘了一路。骆文轩和韦一都听得兴高采烈,等到了地方便忍不住把师傅介绍过的所有小景点都转了一遍,以至于下山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暗了。 骆文轩到山脚又打了辆车,刚进车门就接到了霍逸的电话,他不由地笑了一笑,接起来。 “怎么啦霍逸同学?” “骆文轩同学,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那边声音闷闷的。 “这位同学,我好像和你报告过,后天晚上回去的吧?” 霍逸不开心地啧了一声,竟然还撒起娇来,“你早点回来嘛,我明天答辩呢……” 骆文轩刚要回答,忽然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人的大笑声,“哎哟我去霍逸,你瞅瞅你这表情,小媳妇儿似的,对面是骆二哥吧?啧啧,原来你俩日常是这样的,哎哟真是辣眼睛。” 第35章 清醒 骆文轩闻言一愣,电话那头的霍逸也愣了下,只有韦一单纯地把话听了进去,回头看了一会儿,呆呆说,“好像,是跟着。” 司机师傅顿时慌起来,“真的跟着呢?我从你俩进车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刚才我在车里看到你们下山的时候,后面就一直有俩人跟着,我当时没注意,现在一想真的很奇怪!这岔路口这么多,那车怎么就能一直在后面呢?”司机师傅越说越急迫,不由胆怯起来,“不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人吧?” 骆文轩被他说得也有些慌,回头又看了那车子一会儿,自我安慰地喃喃,“也许……是巧合呢?” 车厢里沉默了一瞬,直到霍逸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文轩,开公放,我和师傅说几句话。” “哦,哦。”骆文轩赶紧听话地打开了公放,又把电话伸到了司机师傅旁边,“好了……” 霍逸立刻说道,“师傅,你能看见车牌号吗?” 司机慌张道,“我就是看不见车牌号才奇怪啊,这车把牌子特意拿什么东西挡住了!” “什么车型能分辨得出来吗?” “好像是……奔驰glc,黑的……” “车里有几个人?” “我看不清后车座,前面驾驶和副驾驶各一个。不过他们下山时候就跟着你们了,我当时瞥了一眼,就俩人。” “都是男人?” “对。” 霍逸又问了几句那两人的外貌衣着特征,等了解清楚后沉声说道,“师傅,你假装没发现,正常速度开,往北京开。” “北、北京?”师傅惊叫一声,“这要开八个小时啊!” “路费我给您来回的十倍,您现在立刻往北京开,走大路,尽量避免小路。” 师傅战战兢兢地犹豫了半晌,勉强同意。车子仍在黑夜中穿梭,车内气氛却无比压抑紧张,骆文轩感到心口砰砰乱跳,拿回电话时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小逸……” “别怕,我和郎六现在去接你们,”那边似乎在忙碌什么,声音嘈杂起来,“你的定位一直开着,安全带系好。” “嗯……”骆文轩深深吸口气,另一手伸出去紧紧抱住了韦一,“我没事,你别慌,让郎六开车小心一点。” “好,电话也别断,开着。” “好……” 另一头的霍逸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上,拉住郎六就往外急跑,匆忙下楼时他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却看到郎六微微皱了眉头,若有所思似的。他心中一紧,边跑边问,“你在想什么?” 郎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忽然问道,“你刚才开录音了?” “嗯,和司机对话时候就开了,”霍逸皱起眉来,警惕道,“你在怀疑什么?” “不是,我只是想想……”郎六又摇摇头,拉着霍逸快跑了几步,“你先别报警,我们自己先去。” “不报警?为什么?” “直觉,”郎六扔给他坑爹的两个字,认真道,“先别闹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两人很快跑进郎六停放在学校的跑车里,没一会儿便开了急速飞驰而去,手机里两个小点渐渐接近,霍逸努力控制着呼吸冷静情绪,问道,“文轩,怎么样了?还跟着?” “跟着……”骆文轩像是咽了口唾沫,小声说,“而且他们好像发现我们改路线了,离得更近了。” “还在大路上吧?” 那边师傅慌忙回答,“在是在,可是这段公路继续过去一定会经过一条山路的,不能改道了。” “那那一段你就快点开,别给他们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师傅尖声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别害死我了啊!” 霍逸蓦地眯起眼睛,冷声道,“你现在已经载了他们就甩不掉了,我明确告诉你,那些人如果真想做什么,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现在如果胆敢把车里的人放下来,我明天就把郑州翻个底朝天亲手弄死你,听懂了么?” 男人的声音实在阴沉得可怕,司机师傅被吓出一身冷很,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面色都惨白起来。骆文轩赶紧安抚师傅几句,对着电话小声说,“小逸你别吓他……” “我没吓他,我说的是实话,”霍逸微微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安全带系好了吧?” “嗯,”骆文轩又回头看了那辆车一眼,咬牙道,“他们应该就在找机会,我实在想不出来会是谁……” “文轩,”霍逸顿了一顿,低声道,“刚才郎六给你们家里人打了一圈电话,你爸不接,你大哥和后妈都不接,他打到你们老宅倒是有人接了,可那个管家问了几句话就支支吾吾的,总在转移话题,”对面忽然沉默了,霍逸尽量委婉地说,“你家里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但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应该是刻意被人压着。” “我爸……也不接电话?” 霍逸沉默一会儿,说道,“不管发生什么,答应我,撑到我过去。” 车厢里的气氛紧张到了顶点,眼前的大路逐渐变窄,已隐隐约约能看到前方主路的尽头,他们已经出了河南省的境地,而交接去往河北的山路又是必经之地,骆文轩看着远处的陡坡,心脏本能地揪扯起来,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抖来,一直沉默无声的韦一此刻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虽然也同样冰凉颤抖,却也稍微安抚了骆文轩惊慌的情绪。 车子一点点接近那陡坡,司机师傅深吸口气,脚踩油门打算直冲过去,就在车子飞驰到陡坡最高点的刹那,忽然,身后一直尾随他们的黑色轿车一瞬间猛然逼近! 车中三人只感到车身剧烈震荡了一瞬,似乎响起什么爆破的声音,而后飞驰的车身失控地原地转了个圈,紧接着又朝一旁狠狠划了出去! “车胎爆了!”师傅惊恐地大叫,“他们过来了!” 霍逸在对面听得全身僵硬,心急如焚地问,“什么过来了?!现在什么情况!” “车开、开不动了……那是什么?那……啊啊啊啊!!!” “轰——!!咣!!!” 一阵强烈的爆炸声响起,而后手机中一直闪烁的蓝点在那一刹那间蓦然消散! 整个车厢里顿时死寂一片。 “……霍逸?”郎六仍是加足马力向前开着,声音却微微沙哑着叫他,“霍逸!” 霍逸全身僵硬地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一双眼睛像是要眦裂开,握着手机的手几乎要将屏幕捏碎。他全身都在疯狂地颤抖,那抖动剧烈得连相隔半米坐在驾驶座上的郎六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被身旁人强烈而喷发的情绪感染得手足无措,忍不住地伸出手,紧紧按在了霍逸冰冷如铁的手掌上,哑着声音艰难开口。 “别怕。” “霍逸,别怕,我们现在就过去。” “快到了,别怕……” 高速路上飞驰的红色跑车快得像要从地面上飞出去一般,周围的夜色彻底暗了下来,连带着天际那轮圆月也显得越发地冷寂昏暗。 数百里外的陡坡之上,滚滚浓烟四起,冲天的火焰将冰冷月光蓦然冲散开来,过了足足十几分钟才终于一点点熄灭。陡坡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车,车上跳下来两个男人,迅速跑到那丛火焰熄灭的地方,等看清了却是一惊,顿时咒骂了一声。 “靠!人呢?!” “怎么只有一个尸体?!” 两人一脚踹翻了那焦糊的尸身,等看清那尸体的样貌后更是焦躁起来,“是那个开车的,目标俩人都没了!” “你看这儿,有血!” 两人这才看清爆炸的车身后面竟然是个直坡,这条陡路是环山修建,直走是路,左边是高山,右边却是十多米高的直坡,路沿虽然修建了半人高的围栏,此刻却被车子从中撞开,车身的后一半直接被甩了出去,高悬着挂在了半空。两人匆匆走到山路边沿,才发现那直坡下竟是河水,而悬空的那半边车身正是骆文轩他们刚刚坐着的地方。 二人暗骂自己失误,立刻回到车内拿出工具准备跳下去找人,这两人都是郎家影部的高手,身手极其敏捷,没一会儿便顺着直坡爬到了最下面,轻巧落到了地上。两人立刻四处寻找,却仍是没看到那二人的尸体,眼前只有湍急冰冷的河水在淙淙作响,二人停歇片刻,说道,“他们是不是掉河里了?” “那么大的爆炸他俩不死也残了,再在水里泡一会儿,有命才怪了。”另一人收起手中的□□,皱眉道,“去河里再找找,离天亮还有点时间。” 另一人点头,两人便跃进河中快速摸索。就这么又找了半个多钟头,远处忽然闪出两束灯光,两人一惊,对视了一眼,迅速起身顺着直坡再爬上去,跳进先前的越野车中转瞬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远处的车灯逐渐逼近,没一会儿便疾疾刹车停了下来,车内匆忙跳出两人,一人如同疯癫了一般,踉跄着冲到那悬空的车子跟前,却在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时猛烈地震了一瞬,全身僵硬地一寸寸弯下腰去。 另一人也赶了过来,等看清了那焦糊的尸身,心思复杂地拉起一旁呆若木鸡的男人,劝慰道,“不是骆二哥,那车里也没人,我们下去找找……” 霍逸猛地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郎六,看得郎六陡然一惊,男人眼中满是无法压抑的泪,被他那双血红眼睛映衬着就像流着血一般瘆人,郎六赶紧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一下,喊道,“霍逸你给我清醒一点!骆二哥不会有事,跟我下去找!” 霍逸恍惚着像是忽然回过神,转身那一下子太突然,差点带得郎六摔下去,他赶忙稳住了,跟着前面状若癫狂的男人急急跑出去,跌跌撞撞地总算到了坡底。霍逸想也不想就一头栽进河里,整个人弯下腰去,浸在河水里发了疯似的一寸寸抚摸。河里的水极冷,郎六只探进两只脚就冻得哆嗦了一下,可眼前的男人却是浑然不觉,身体被冻僵了也没知觉似的,仍旧一步步笨拙又颤抖着摸索。郎六不能跟他一起发疯,勉强镇定着思绪看着河水的流向,匆匆过去拉住霍逸急声道,“往下找,这边,河水往这边流。” 霍逸僵硬了片刻,像是好一会儿才听进他的话,踉跄了几步转了个方向,再次伏下-身,整个身子几乎没进了水里。郎六跟着他一起找,两人一点点向下流摸索,时间很快便过了一个钟头,直到霍逸的身子猛然一震,喉咙里不自觉发出了一声惨然的低叫,郎六一惊,赶紧跑过去,就看到他从河水中急慌慌地抱出一个人来,竟真的是骆文轩。 “骆二哥!”郎六惊叫一声,慌忙道,“快!快把他抱出来!” 骆文轩全身都是数不清的伤口,泡在水里久了都发起脓来,霍逸急急忙忙把他抱出来,等到了岸边,他身上被河水冲刷掉的血液再次渗出来,竟没一会儿便将全身都染红了。霍逸抱着他的手臂抖得厉害,步子又重又沉,却仍是压抑着匆忙抱着他飞奔,郎六跑了一半突然想起来,叫道,“霍逸,还有小一呢!” 可眼前的人半句话都听不进去,没了命似的飞跑,郎六只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放弃了,跟着他跑了出去,骆文轩伤势太重,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根本由不得他们耽搁。两人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把骆文轩抬进了车里,霍逸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撒手,郎六只得让他一起坐在后车座,自己跑进驾驶座立刻开动了车子。 “这是谋杀,”郎六压抑着情绪勉强让脑子思考,“骆家肯定出事了!” 身后没有声音,只有霍逸粗重到可怕的喘息声。 “不能送他去大医院,会被盯上的……”郎六急声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他们会要了他的命的!” “去南四环……”霍逸终于发声,看向郎六的目光恶鬼一样令人心惊,“那里有一个没挂牌子的医院,在静安路。” “没挂牌子?”郎六按他说的飞速前进,不放心地问道,“谁的医院?可靠吗?” “……我的医院,”霍逸像是想到什么,猩红的眼睛里忽然再也压制不住地流下泪来,“他送我的……快去,那里现在没人,而且设备很齐,我亲自给他做手术,我能救他,我一定能救他……” 郎六没心思再问,立刻按他说的疾驰而去。霍逸紧紧抱着骆文轩浑身是血的身体,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人一寸寸凿开,撕裂,又分崩离析,他全身都痛得麻木不堪,无法控制地一遍遍亲吻骆文轩冰冷的嘴唇,眼泪一颗颗坠落在他面无血色的脸庞上。 “小一……” 忽然,男人呢喃着,挣扎着呼唤。 霍逸惊喜地睁大眼,小心翼翼地抓住他鲜血淋漓的手。 “小一……小一……” 霍逸呆了一呆,疯狂席卷的心绪终于滞了一滞,像是终于想起了被他丢在脑后的少年,面色复杂又挣扎,却仍是闭上眼,一点点握紧了骆文轩的手。 骆文轩被霍逸握紧的刹那静了一会儿,在死寂沉闷的车厢里,再次无意识地低唤出声。 “霍逸……”他的手微微颤着,在霍逸的掌心里微微痉挛着抽动,“小逸……小逸……” 霍逸眼中的泪流得更凶,他小心抱住男人抽搐的身体,嘶哑地忍耐着哭泣,“我在,骆叔叔……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答应过我,永远不离开我的,你答应过我的……骆叔叔,你答应过我的……” 男人的声音渐渐静了,却又偶尔昏迷着喃喃念着小一和小逸,那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无比悲凉而凄然,即使夜色再次寂静下来,那痛苦的情绪却像是滞留在了原地,就如同那段被冻结了的,停留在时光深处的惨痛记忆。 ‘小一……’ 耳边迷迷糊糊地,响起一个人带笑的声音。 ‘小一,这叫啥呀?’ ‘脚。’ ‘不,这叫蹄子~’ ‘我的是脚,你的才是蹄子呢……’ ‘天啊二姐,你这是生了个天才呀!要成精呀这是!’ ‘小一这是要有大出息啊!’ ‘哈哈哈,来来小一,让外公看看,哎哟我的小外孙,咋这么机灵呢!’ 那笑声渐渐止了,一点点消散在了黑夜深处,眼前忽然模模糊糊的,闪过一个个血肉模糊的画面来…… 电闪雷鸣,山崩地裂。 成堆的尸体,血流成河的大地。 绝望,悲恸,生离,死别…… ‘小一……’男人模糊的面孔一点一滴地清晰,那是融合着痛苦,却又极力微笑的容颜。 ‘小一,你要记得啊,爸爸和妈妈,都很爱你……’ ‘所以……你要答应爸爸,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小一!’男人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地护住他,颤着声哄他,“别怕,不会有事的,爸爸会保护你的,别怕……” 匆忙解下的安全带,突然而来的爆炸,抱着自己的身体猛然震颤,一刹那间鲜血淋漓。他呆呆看着眼前这个用尽全力拼命护着自己的男人,看得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得了,直到陷入黑暗前都舍不得闭上眼睛。 是谁呢? 这张满是鲜血,却仍是极力微笑着,安抚他的男人,是谁呢?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又是什么呢…… ‘小一,答应爸爸,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小一……别怕……爸爸会保护你的,别怕……’ 纷乱复杂的影像,凌乱嘈杂的声音,他站在原地茫茫然地看着,听着,直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眼前只剩下一片洁白干净的空间。 那里站着一个微笑的男人,他的怀里轻轻抱着一个傻傻的小孩。 ‘就叫你小一好不好呀?’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怀中傻乎乎的小孩摇一摇,‘这叫一~是小一的名字哦。’ 小孩呆呆看着他,歪歪头,忽然小心抓住他的手指,小小声跟着叫,‘一……’ ‘哈哈,对啦,一,小、一~’ ‘小、一……’ ‘哈哈,小一真聪明,哪,那我是谁呀?’ ‘爸爸!’ ‘是叔叔啦,骆叔叔哦。’ ‘唔,爸爸!’ ‘哎哎,好吧,爸爸就爸爸吧,小一喜欢就好~’ 第36章 复仇 “霍逸!”郎六强制地把他掰扯过来,用力拍了他一个巴掌,“你给我清醒一点!我们得找个帮手,不能就这么等着。” 霍逸僵直的目光终于动了动,却是迟滞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我们只能赌一把了,”郎六用力把他拉起来,沉声道,“我要请人来救他。” 一直呆滞不动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猛地掐住郎六的肩膀,手指头几乎要陷进肉里去。郎六痛得低叫了一声,霍逸恶狠狠瞪着他,嘶哑地问,“你要干什么。” “我去请林老师,”郎六面色不变,反倒是安抚地压住他掐着自己的手,“我们救不了他,他再这样下去会起并发症的。” 霍逸仍是一语不发,瞳孔却微微颤抖着,似是十分挣扎。 “你早想到了对不对?”郎六另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摇了一下,“你清醒点,这么等下去他早晚会撑不住,不如就赌一次,赌林老师不会背叛我们。” 霍逸死死咬着牙,血淋淋的目光紧紧瞪着他,郎六放轻了手上的力道,缓声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联系他。这才刚刚天亮,这时候过来不会引人注目的。” 霍逸掐着他的手指微微放松了一些,却仍是犹豫着没有松手,郎六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按住霍逸的手掌稍微使力,一点点往下拽,男人的手很冷,也很僵硬,郎六有些心疼,等慢慢抓下来后又用力握了握,松开手朝后退了一步。 “你别发疯了,在这儿等我,好好照顾他。” 霍逸看他离开的背影又沙哑着叫了一声,郎六回头朝他笑笑,安抚似的,又说了一句“等我回来”便匆匆离开了。霍逸僵直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病床上被层层纱布包裹着的骆文轩,心脏滴血一样地剧痛。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晨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骆文轩苍白的面孔上,他才终于动了一下,眼中狂暴的情绪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慢慢坐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撩开了男人额前汗湿的头发。 “骆叔叔,”他轻声说着,低头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我真是傻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轻轻擦拭着骆文轩额角的冷汗,低声笑着,“你走了,我陪着你就是了。我会给你报仇,仇报完了,我就去陪你。”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本来就没什么可留恋的,我拼命地让自己好一点,再优秀一点,不过就是想配得上你,想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可是,如果你不在了,我也就可以休息了。” “我答应过你,你活着,我跟着你,死了,我也跟着你。”他轻声笑着,低头吻了吻男人干裂的唇角,“谁都不会把我们分开,死亡也不可以,你永远是我的,变成鬼我也要缠着你,你甩不掉我的。” “骆叔叔,我永远都记得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那么小心地接近我,怕吓到我,一点点抱住我,轻轻叫我的名字。你知道吗?那是我被丢弃以后,第一次被人抱住,第一次……我就记到了现在,怎么都忘不掉了。” “可是……骆叔叔,你也答应过我的,你要陪着我,不会离开我……难道那又是哄我的话,随口说说的吗?” 他忍耐着喉咙里的哽咽,学着这人的模样,微笑着轻声说着。心里还是很痛,五脏六腑颠倒了一般痛得抽搐,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眼中,嘴角,都只映衬着清浅的笑意。郎六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样子的霍逸,入了魔似的,温柔地看着病床上的人,面上再无痛苦,也不再惶恐,只是静静坐着。他愣了一瞬,也没心思多想,侧身让开一条路说道,“林老师,他就在那儿。” 霍逸抬头朝他们看过来,脸色平静地站起身,给林陌让了位置。郎六看他这模样更是心惊,生怕他要做什么惊人的事,赶紧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还替林陌稍微挡了一下。霍逸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倒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往后退了一步,垂下头没有说话。 林陌一路上都十分紧张,如今亲眼见到骆文轩这模样更是震惊,可让郎六意外的是,男人很快便镇定下来,一句废话都没多说,也根本不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只匆匆走过去细细看了骆文轩几眼,便开门见山地问,“他是被炸伤的?伤口还进水了是么?” 霍逸和郎六皆是惊了一瞬,后者立刻回答,“是,而且还吸入了爆炸引起的硝烟,总之很麻烦。” “明白了,”林陌脱了外衣,冷静地指挥二人,“你们急救做得不错,但还有些问题,你俩把他再抬出去,我需要再做一次修补手术。” 郎六拉着霍逸立刻按他说得办,霍逸虽然动作麻利,却似乎有些愣神,等两人把骆文轩再次抬进手术室,霍逸哽了一下,终于问,“林老师,您能治好他吗?” 林陌戴上手套和口罩,点点头说,“我尽力,好了不要说话,集中精力。” 郎六和霍逸立刻安静下来,手术灯开启的刹那,手术室内的气氛再次高度紧张起来。林陌的动作极为熟练利落,手术刀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极其细微的差距都能被他立刻捕捉到,郎六和霍逸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协助他,全程看下来却也是暗自心惊,刚才还两难抉择的问题竟都被他完美解决,短短一个多小时,在伤口全部被缝合完毕后,骆文轩近乎僵硬的胸膛终于慢慢起伏起来,呼吸也明显了一些。 等完成了手术再次把人推进特护病房,霍逸看着仪器上波动艰难的线条,愣愣说,“他……这是没问题了吗?可是……” “命是保住了,”林陌摘了口罩,说道,“只不过他伤得太重,五脏六腑都被炸伤了,完全康复几乎是不可能,什么时候会醒就更难说了。” 霍逸眼眶一红,艰难道,“会有哪些后遗症吗?” “心脏我切除了三分之一,他的心跳以后会非常缓慢,不能做任何剧烈运动了。肺部几乎一大半都被炸损,呼吸以后会很困难,可能要一直戴着氧气瓶辅助呼吸。胃也切除了一部分,以后辛辣刺激的食物都不能吃,还有脊柱……” 霍逸忽然打断他的话,嘶声喊,“这样他还怎么活下去!”他死死捏紧了拳头,整个五官几乎都扭曲起来,“难道他一辈子都要这样躺在病床上?他醒了要多难过!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分别?!” 郎六立刻拉住他,急声安抚,“好歹救回来一条命,以后也许会有转机……” “心肝胃脾肺全都损伤,整个内腔挖空了一半,能有什么转机?!”霍逸低喊着抱住自己的头跌坐在地上,终于是忍不住嘶吼着大哭起来,“他醒来一定会难过死的……他肯定会不想活了……不,他会为了我活下去,他肯定会为了我努力活着,可是他心里呢?他会痛苦一辈子,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霍逸为骆文轩心痛得要发疯,他不敢想象这人醒来后的眼神,他就是知道,骆文轩即使再痛苦也会掩饰着微笑,他一定会反过来安慰自己,一定会说自己没事不要他担心,他就是因为猜得到,心中更是疯狂地疼痛、绝望。他抱着手臂大哭出声,郎六在一旁也看得心疼无比,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跪坐在他旁边,安抚地握住了他的肩膀。 直到林陌沉默了半晌,说了一句,“倒是……有个办法。” 霍逸猛地一颤,急忙抬头看他。 “这两年我和文轩一直在探索一个实验……”林陌顿了一顿,说道,“他应该没有和你们说过这件事,这是很机密的一项研究,我们都签了保密协议” 霍逸和郎六皆是一愣,神色也紧张起来。 “我们正在研究一种技术,你们也知道,人体每七年会更换一次全身的细胞,我们想仿照这种生物技术,让某些器官能够加速修复,说白了,就是替换体内全部的细胞,整个身体迅速再生一次……” 霍逸怔忪了片刻,顿时狂喜起来,慌忙站起身急声道,“是类似□□再生的那种吗?” “嗯,但这是植入催生细胞后体内自发治愈的再生术,比起□□的外部手术要先进得多。” 郎六却比霍逸冷静一些,犹疑道,“可按您这么说,是需要完整无损的催生细胞才行,他现在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器官已经是受损状态,这技术还能用得上吗?” “当时为了研究这项技术,我俩都从身体里抽取了一些关键的母细胞,这些细胞做催生源足够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霍逸急忙问。 “只不过这技术还在开发阶段,因为是全身细胞再生,他的身体时间会停留七年,这只是一轮,如果需要多次更替,他的身体会倒退许多年的时间,这种逆生长会出现什么后遗症,我不能保证,这也是我们当初一直没有做临床实验的原因。” “你、你是说他会变年轻?”霍逸愣愣问。 “可以这么解释。” 郎六在一边也听呆了,喃喃说,“这……算是好事啊?” “你们没明白,这种逆生长不只是身体,还有头脑,他的智力也会减退,身体如果是七八岁的状态,智力也会是七八岁的状态,而且……”林陌看了霍逸一眼,说道,“因为是全身细胞替换,说白了整个身子都换了,就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霍逸呆愣了片刻,喃喃说,“不,那也依旧是他,我们正常人不也每七年替换一次么,没什么区别,我还是我,他也还是他……” “那是因为你继承着你大脑里的记忆,而这种方法……”林陌沉默一会儿,说道,“因为是人为的细胞再生,无法控制脑中的记忆,等他的新细胞占据全身之后,记忆也会更替,再醒过来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记不得了。” 见霍逸蓦然惊愣住,林陌叹了一声,反问他,“身体也不是原来的,记忆也没有了,那他还是他吗?” 郎六也怔住了,喃喃问道,“那以后会想起来吗?比如说又过了几年,大脑年龄到了他原来手术前的时间……” “我不确定,我们研究这个算得上是国家级的机密,本来就是要为一些重要人物储存细胞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就是因为负面作用太多,到现在还是个半成品,”林陌全部说完,最后看着霍逸说道,“如果你能接受他醒来后有可能变得痴傻,还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就可以尝试用这个办法让他完全恢复健康,否则……他只能一辈子这样了。” 郎六咽了口唾沫,小心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变得有点像骆一了……也不差什么吧?” 这话却让霍逸蓦地回过神来,他侧头盯着郎六喃喃说,“对,不过就是和骆一一样……” 林陌这才回过神来,忙问道,“对了,小一呢?他不是和文轩一起去了郑州……” 霍逸和郎六立刻沉默下来,都不说话了。林陌立刻皱起眉头,盯着二人说道,“我本来不想多问,只不过……”他顿了一顿,板起脸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陌平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一严肃起来还挺吓人的,郎六赶紧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交代了,末了说道,“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们也是慌了,所以实在来不及再找小一……这样,你们照顾下骆二哥,我现在就回去再找找……” 林陌拿起一旁的外衣,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郎六立刻点头,补充道,“我怀疑就是谋杀,一定是有人在暗中……” 话未说完,三人的手机忽然一起叮地响了一声,林陌穿衣服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却猛地呆住了。 郎六震惊地低喊,“骆总……死了?!” 屏幕上是微信推送的最新的热门新闻通知,上面赫然写着:【哀悼!骆阳集团董事长骆起辉于昨日意外身亡!】 三人震惊数秒,急忙点开新闻。 【昨日上午10时,骆阳集团掌舵者骆起辉于北京第九医院被人谋杀身亡,凶手为骆家一名养子,施凶时被人撞破逃逸,警方正全力抓捕。而昨日夜晚8时,得知父亲死讯的骆家二公子,在从外地赶往北京的途中,因在夜间超速驾驶不慎撞翻高速护栏,引发车身爆炸,致使骆二公子与其另一养子在车内当场身亡。骆阳集团代理总裁,骆家大公子表示,定会全力捉拿凶手莫某,为父亲和弟弟报仇雪恨……】 文章中间配了几章图片,其中竟赫然摆着一张“死亡照片”,“骆文轩”和“骆一”被烧焦的尸体横陈在地,虽然被打了马赛克,配图说明却是清晰写着:事故现场。 郎六惊怒交加地看完新闻,怒道,“竟然是他干的!竟然是他!!他竟然还陷害莫绝!” 林陌也是难以置信地瞪着图片,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骆文承……真的是骆文承做的?他、他疯了吗……” 霍逸却是唯一沉默着没有说话的,他一寸一寸地看下去,等全部翻到底了,终于抬起头,看着郎六沉声问了一句,“你那个影视公司,还在做么?” 郎六一愣,没回过神来,茫然地点点头。 “你不是要我加入吗?”霍逸伸手按住郎六的肩膀,看着男人微微闪烁的眸子冷声道,“郎六,我需要你帮我。” “……你要做什么?” “他从文轩手里抢走的,我要替他一点点夺回来。”霍逸再次低头看向新闻里骆文承接受采访的照片,他慢慢眯起眼睛,一字一字如同冷厉刀锋般恨声吐出。 “我要让他骆文承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 京郊一处酒吧内人影嘈杂,有几人正围坐在一起叫嚷着聊天。 “骆阳集团的董事长真的死了?真的是谋杀?” “警察亲眼撞见的,你说呢?”一光头男人醉醺醺说道,“你说他们豪门出了点事,案子破得这叫一个神速,啥时候对咱小老百姓也能有这办事效率呀!” “案子破了?”一娇俏女郎坐在他身侧,惊讶道,“这不昨天才刚刚死的吗?” “所以说有钱好办事啊,你看看给骆家的大儿子气成什么样子了,警署的能不抓紧办嘛!”光头男叫嚣道,“他们家那个养子也真是个白眼狼,就因为不满骆老头只给了他一个公司,竟然就谋财害命了!” “你咋知道这么清楚?来来,给哥儿几个说说!” “我表姐在警察局记笔录的,跟我说了下。我跟你们说啊,那个姓莫的小崽子真是狼心狗肺,骆老头给了他一个养子那么大的公司,他还不知足,还想把他家那个游乐场也要去,老头子当然不干了,他就怀恨在心,把人给杀了!” “这你们咋知道的?” “我姐说办案组的查到了一本日记,里面全是他这几年的阴暗想法,最新几页就写着什么早晚要弄死你啥的,哎哟小小年纪可真够毒的。” “那这案子当然破得快啦,人证物证全都有了,还有啥好查的嘛。” “所以啊,现在警方就是在全力搜捕他,不过这小子太奸诈了,之前截到了他的手机信号,一直在追着,昨晚忽然就搜不到了,估计是察觉了,给关了。” 几人仍旧大声交谈着,没注意到身后一个戴着兜帽的年轻男子隐匿在阴暗处僵硬地站着。 “骆家大公子也真够可怜的,一夜之间爹没了不说,连弟弟也没了,这一家人死了一半,也真是惨哦。” 站在他们身后的男人忽然猛地一颤,控制不住似的猛地抬起头来,只是酒吧中光影阴暗,几乎也看不见他的脸。 “我听说他们家另一个养子也死了,照片我也看见了,真是……啧,汽车爆炸炸死的,太可怜了……” 几人的交谈声渐渐埋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几人玩到后半夜总算累了,便互相道了别离开。光头出了酒吧大门便朝后面停放摩托的地方走过去,那里现在没什么人,黑漆漆的,他也没在意,走过去发动了他的摩托车,结果刚刚跨上去准备开动,脑后便传来一阵剧痛,立时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莫绝一脚踢开他肥胖的身子,急慌慌地从他身上摸索出手机来,他观察了这个光头一晚上,已经知道了他的手机密码,没一会儿便开了机,跨上他的摩托一阵风似的迅速开走了。 莫绝心里惊慌得要命,他从昨天逃跑开始就一直被警方的人追捕着,几次想要打电话联系骆文轩他们都没有机会,那群警察无时无刻都在跟着他,像是随时都知道他藏身在什么地方似的,他逃了一整天终于觉得不对劲,昨晚将手机的信号和网络关闭了,那群追捕的人才终于被他甩脱。他当即就敲晕了一个路人夺了他的电话给骆文轩打过去,可打了一晚上那边都是关机状态,没人接听,他直觉觉得出了事,立刻又给骆文瑞打过去,可接电话的竟然是骆文承,一个喂字出口他就立刻扔掉了电话,再不敢给骆文瑞拨过去了。 整个骆家被骆文承掌控了,他心里清楚,可他更着急的是骆文轩他们的安全,他跟着这个光头是发现这家伙骑了摩托,他本想等天黑了这家伙落单以后抢了他的摩托车直接开到郑州去找骆文轩,可刚才酒吧里的一席话让他整个人都蒙住了,直到现在都无法平静。他抬头看到远处隐约有个码头,看起来似乎安全,便立刻停了车躲进暗处,匆匆打开那光头的手机开始搜索新闻。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标题令他胆战心惊,直到一张血肉模糊的照片跃进眼里,莫绝愣愣看着那几具焦糊的尸体,心脏比脑子先反应过来,疼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事故现场直击,骆家二公子死状凄惨!】 新闻通篇都多角度展示了交通事故的现场照片,下面竟还有对此发出冷嘲热讽的评论。 网友1:虽然可怜,但谁叫他在高速开车那么快,活该喽。 网友2:楼上你懂不懂什么叫死者为大?积点德吧你! 网友1回复:圣母给我滚,高速上开车的不是他们一个人,他这是自己死了,要是把别人撞死算谁的?就行你爹是条人命,别人的命就不重要了? 网友3:虽然1哥话说得不好听,但的确是这么个理。 网友2:真是世风日下,祝你们出门被车撞死还被人说活该! 网友1回复:祝你高速开车被别人撞飞还没法伸冤哦。 网友4:都行了吧吵什么啊,一家子突然死了三个人,你们就都闭嘴吧。 网友5:锅不是那个养子的么?养了条白眼狼出来,自己受着呗。 网友6:就说呢,听说那家伙才18岁,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恶毒! 网友7:有钱人光顾着赚钱了,哪会好好教小孩呀,养出什么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也不稀奇呀。 网友8:活着时候享了一辈子福,死了就死了呗,你们无不无聊,一点屁事挂着热搜好几天。 ………… 莫绝看着那些评论,双手抑制不住地不停颤抖,他没有心情为这些畜生一样的围观者愤怒,他唯一能确认的,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的事实,便是骆文轩和韦一,竟也被骆文承害死了…… 莫绝不知道那一瞬间在眼前剧烈摇晃的东西是什么,他脑子里忽然一片惨白,瞳孔里忽然就什么都映不出来,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脏,身体,可以痛到这个程度,从不知道回忆这种东西竟会化成世间最残酷的匕首,将他的五脏六腑头脑四肢一片片切割成灰,他感到眼里疯狂流着什么东西,嘴角腥咸的液体抑制不住地流淌下来,那股迸发的翻涌的叫嚣的痛楚忽然狠狠从胸腔里直窜而出,他脑子里仍然是蒙的,却再也无法忍耐地弯下腰去,张开嘴痛苦地呕出声来。 一滴滴鲜红而冰冷的血,让他麻木的大脑一点一滴地归位。 ‘哎呀!轩轩这是领了个大宝贝回来啊!小绝真是天才呀!’ ‘看来爷爷是等不到你老爸结婚啦,不过这辈子有了小绝和小一这样的宝贝孙子,爷爷也知足了。’ ‘小绝,骆叔叔给你和小一一起当爸爸,好不好?’ ‘小绝你又考第一啦?哎,但是可别太累着啊,学习不用太用功啦,你看瑞瑞偶尔学渣一下不也过得挺好嘛,哈哈!’ ‘小、哥哥,小一、小一会保护……你的!’ ‘小哥哥你看,白菜,长大了,嘿嘿!’ ‘小哥哥,我……我喜欢你……’ 回忆里的画面如同一根根针,戳得他脑中的神经像是要一根根断裂,他抬起头想叫喊,想不顾一切地狂吼发泄,可他不能,他必须忍,回忆中的人都不在了,疼爱他,喜欢他,护佑他的人全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却只有自己活着,而自己活着,就绝对不能白白地活下去。 他要报仇,他要夺回属于骆文轩的一切,他要让那个叫骆文承的男人从天堂堕入地狱,让他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他要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他要亲手毁了他的一切! “嘟——嘟——!” 莫绝猛地抬头,看着眼前广阔的码头,渐渐凝起神来。 ‘小绝,去美国。’ 他抬手用力擦掉眼角的泪,嘴角的血,而后蓦然眯起眼睛,朝岸边的货船飞奔过去。 ‘科尔特斯的金矿矿脉,很久以前我跟你提过的。’ ‘拿着钥匙,去科尔特斯,你会明白一切。’ ‘去找段家,那里有我留给你的所有东西。’ ‘小绝,快逃!’ 这是一艘即将运往日本的货船,出海前还会受到海关的审查,不过这都没关系,他当年能从恶狗爪下逃命,能从恶狼嘴中活下来,这点困难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能做到,爷爷用性命留给他的最后守护,他一定能抓住,也必须抓住! 他眯起眼小心打量着周围,趁码头工人交谈不备之时,迅速翻身跃进了漆黑的甲板之上。 爷爷,爸爸,小一…… 莫绝回头看着养育了他十八年的故土,默默咬紧了牙,抬手紧紧按住胸前戴着的那把金钥匙,任最后的眼泪一滴滴流下。 我会回来的,你们等我,一定要等我…… “嘟嘟——!” 寂静的海港中传来一声声的鸣叫声,一艘巨轮自码头边缓缓起锚,朝着广阔无垠的苍茫大海,扬帆起航。 ***********************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的【浮潮暗涌】到此结束,第二卷【逆水行舟】明天开始! 莫绝去找金手指了,小一的金手指也开启了,开始逆袭! 另外我能说一句……故事主线,终于开始了吗……剧情到现在全是铺垫,人物还没出来一半,终于写到正剧了,宝宝心好累……这个时候还是友情提醒一下大家,去瞅一眼主角配角栏,那才是真·主角和配角…… 值得一提的是,某萧忽然发现,除了莫绝,全是攻_(:3)∠)_ ps:今天送了大家整整一千五百字,嘿嘿,请叫某萧勤奋小天使o(n_n)o~~如果宝宝们有心观察一下,会发现未替换章的标题和简介画风是不一样的23333,大家看到它们画风一致了就可以开宰了,我相信宝贝儿们的智商,眼睛一闭一睁,你们就懂啦,哈哈,继续明天八点约起,憋屈完了!该逆袭啦! 第37章 布局 韦一睁眼的那一刻是茫然的,脑中的记忆像是断了层,那地狱一般天崩地裂的画面就像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他木然地睁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映出逐渐清晰的墙壁,那墙面像是忽然被染上了斑驳血迹,又一寸寸地铺散开,让他麻木的头脑陡然间清醒起来。 ‘小一,你一定要……活下去……’ ‘小一别怕,爸爸会保护你的!’ 韦一呆滞的瞳孔一点点颤动起来,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似是失了焦距,却又闪烁着晃过万千画面。 地震,家人,尸体,冰冷的血。 孤儿院,豪门,医院,温暖的家。 爷爷,爸爸,小哥哥,瑞瑞,小墨,林老师…… 还有那爆炸声中拼命护着自己的,温暖有力的怀抱。 爸爸…… 韦一猛地一震,瞬间睁大了眼睛。 爸爸! 他蓦地回过神来,一刹那清晰的记忆让他痛得险些叫出声来,他慌忙要坐起身,全身骤然叫嚣的疼痛却让他狠狠摔回了床上。 “啊!”他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呀,你醒了?”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少年清亮的声音,“你别动啊,你伤得很重!” 韦一颤抖的身体蓦地一震,竟一刹那冷静下来,惊慌的面色瞬间收敛下去,黑眸里狂乱的思绪被压抑着慢慢归于平静。 他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看向匆匆朝他走来的少年。 少年长得很秀气,身材纤细,衣着朴素,一双大眼睛明亮又清透。 看着不像是歹人。 韦一微微眯了下眼睛,没说话,按捺着等他开口。 少年看起来没什么心机,慌忙弯下腰安抚他,“你别动,你身上的伤才刚上好药,乱动会裂开的。” 韦一仍是不说话,静默着打量他片刻,少年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小心退了一步挠挠头说道,“你……你能想起什么吗?家里人有谁可以联系吗?我帮你通知他们……” “你是谁。” 韦一的声音不急不缓,平静地看着他问。 少年呆了一下,恍然地啊了一声,赶紧坐过来解释,“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希流,我爸是这个村子里的医生,我今早去河边……呃,唱歌,嘿嘿,我就是喜欢早上趁没人的时候练练声……啊不是,我是说我今天早上去河边的时候发现你一身血地躺在那儿,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差点就跑了……”少年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又笑道,“还好我鼓起勇气瞅了你一眼,才把你救回来了呢。” 韦一静静听着,又盯着那叫希流的少年看了一会儿,问道,“还有人知道你救了我吗?” “啊?”希流歪歪头,没太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实回答,“应该没有吧,我一大早上就把你扛回来了,直奔我家让老爸救你,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哦对了,我爸他现在在外面看病人呢,等会儿再过来看看你。” 韦一扫了一眼周围的摆设,这里看起来是个私人诊所,很小的房间,两边各砌着两排炕头,算是给病人躺卧的病床。整个房间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没再多问什么,抬头朝那少年露出一个微笑来,“谢谢你救了我,等我伤好了一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报答什么的就算啦,我也是顺手嘛,”希流面上笑笑,心里却有些惊讶,这人也太镇定了吧?他伤口都不疼的吗? 韦一低头看了下自己被包成半个木乃伊似的身子,又抬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大半张脸也被包了起来,只留了一双眼睛,半管鼻子,外加一张嘴,他稍微放心了一些,忍着全身的疼痛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玉溪村,一个小村子啦,”希流小心看看他,问道,“你这是……出了什么意外吗?怎么伤得这么重呀?” 韦一面色不变地回答,“我摩托车坏了,从高速路上冲下来的,当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希流大呼道,“怪不得呢!哎你真是命大,还好遇到我!” “是啊,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没事儿没事儿,”希流摆摆手,又说,“那你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我让他们来接你吧?” 韦一面露难色,苦恼道,“我好像摔得有点重,脑子还记不清东西,等我想想吧。” “哦哦,好,那我不打扰你,你再休息会儿啊。”希流赶紧站起身来,还体贴地给他盖了盖被子,“我就在门外陪着我爸,你有任何事就叫我一声,我叫希流!” “好的。”韦一笑着点头。 少年见他安然地闭上眼睛才放心地离开,等关门声响,韦一慢慢睁开眼,默默盯着头顶雪白的墙壁,被褥下的手掌却一点点紧握成拳,手指几乎要陷进肉里去。骆文轩最后的神情深深映刻进他的脑子里,他记得清楚,那人当时用身体牢牢护住了他,将所有的痛苦和危险都替他挡了去,即便如此自己都重伤成这个模样,那父亲他……现在还可能活着吗? 韦一压着声音哽咽,胸腔里翻涌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撕裂,那个曾救活了他,又养育了他,最后又用性命守护了他的男人,他给了自己一个家,给了自己全部的爱,可他竟都来不及告诉他,自己有多感激他,又有多爱他。 他紧紧闭上眼,用尽全力抑制自己悲恸的情绪,他告诉自己不能崩溃,骆文轩用性命救下来的这条命,绝不是让他用来软弱和悲伤的。他已经清醒了,再不是从前那个混沌痴傻的少年,这十年间的所有回忆蜂拥而至,刻骨的恨意随之一寸寸攀爬进翻涌的脑海里。他记得清楚,五岁那晚撞到的恶心画面,数次不经意听到的恶毒话语,所有的线索都清晰明确地指认着凶手的名字,骆文承,可又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个大哥,不论是帮凶还是主谋,这次的爆炸绝对和那人脱不了干系。 韦一颤抖着深吸口气,流着泪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开。 这条命是骆家救的,他的半辈子是骆家抚养的,他的身心早已根植了这个“骆”字,即使他清醒过来,他也依旧是骆起辉的孙子,骆文轩的儿子。他定要查出那个大哥是谁,定要替骆文轩报仇雪恨,骆文承仅仅为了家产就能下如此毒手,那他就让他尝尝一点一点失去一切的滋味。他要一步一步摧毁那人引以为傲的帝国,让他活着体会重视的东西被一点一滴剥夺殆尽的痛苦,终有一日他要让他一无所有,一文不名,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从云端坠入深渊,让他重视的一切名利、地位、权财全部灰飞烟灭! 韦一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黑眸中呼啸的炽焰一点一点地熄灭。他紧紧闭上眼,又再次睁开,幽深的目光里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墙壁,十年来深藏的记忆终□□速旋转起来。 他需要一个帮手,能信任的,绝不背叛的,又可靠的帮手。 樊墨。 不错,他需要先联系樊墨,只有他能帮到自己,也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可是……韦一咬了咬牙,紧紧皱起眉来。 因为头脑的原因,骆文轩从来没给他配过手机,他从不知道身边人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也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可这荒山野岭里,如果不能说出身份,他就必须联系到他们接自己回去,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走不了多远,更何况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想要摆脱现在的困境,他就必须联系到樊墨。 韦一慢慢捏紧了拳头,脑中像是浮起一片潮涌,周围的声音慢慢静了下来。 即使从不知道,他也必须想办法想起来! 闭上眼,韦一耳边迅速而精确地晃过无数的声音。 七年前,樊墨刚换了新的手机,那是骆文瑞的声音:“小墨,我这儿存了你的两个号码,你现在用哪个呢?” 樊墨当时随口回答,“138开头的那个,之前的不用了。” 四年前,仍是骆文瑞笑嘻嘻的声音,“小墨,我突然发现哎,你手机尾号是你的生日呀!” 三月八日,尾号,四个数字,0308。 两年前,莫绝曾无语地说他,“我说小墨,你是有多热爱三八啊,一串号里三个38,你想当妇联主任么?” 樊墨曾笑着回答,“我这可是特意为瑞瑞换的,他那个脑子不记事,总记不住我的号码,还总丢三落四不带手机,万一有个什么事想联系我,也好记一些啊。” 莫绝无奈地回答,“也对,这数字简单成这样了他要是还记不住,直接别说自己姓骆了,不够丢人的。” 骆文瑞当时叫嚣地反驳,“这一共来来回回就四个数字,我再记不住,你真当我傻呀!” 韦一蓦地睁开眼,脑子里迅速浮现起几个字来——138,0308,三个38,只有四个数字,最简单好记的组合…… 他微微眯起眼,回头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到角落里正好放着一个座机,他心中一喜,勉强撑起身一点点站起来,踉跄着脚步慢慢朝那座机走过去。 拿起听筒,里面响起嘟嘟的声音,他微微吸了口气,抬起手试探着按下一串数字。 13813810308。 顺利接通了,很快,那边便接了起来,韦一屏住了呼吸,直到对面响起一个熟悉的清澈嗓音。 “喂?” 韦一暗呼了口气,压低声音回答,“小墨,你身边有人么?” 可能是因为韦一从来没给他们打过电话的缘故,也可能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太正常,樊墨一时没听出来,愣了一下,“你是……” “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你身边如果有人,假装接到的是一个普通电话,”对方仍是茫然,韦一默了一瞬,终于说,“樊墨,我是骆一。” 对面呼吸猛地一颤,可也只是一秒,立刻笑着回答,“哦,那批货不是已经发了吗?有什么问题?” “我现在在一个叫玉溪村的地方,这个电话是座机,你想办法查到这个电话的位置,晚上八点来接我。” “哦,所以是那个接货地点不确定是么?” “具体在哪个房子里我也不清楚,我会想办法出去,这里是一个村落,我们就在村口的正门见,你在那里等我,我会过去找你。” “对,就是那个地方,没有错……好的,那没什么事我挂了?” “嗯,晚上见。” “好的,再见。” 韦一放下电话松了口气,樊墨是聪明人,他相信他很快就能找到这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补充体力,等到了八点的时候有力气能爬出去。他立刻钻回被子里闭上眼睛,逼自己慢慢睡了过去,再睁眼时肚子有些饿,他也没客气,直接叫了希流过来要了顿饭,不过意外的是希流亲自给他做了一顿,味道居然非常不错,韦一本是本着完成任务的心态吃了两口,到最后却不自觉扫荡一空。希流一直陪在边上给他夹菜,怕他裹着纱布的手指头不方便,动作小心又体贴,韦一吃完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说了声谢谢。 希流笑着摇摇头,把碗筷收起来说道,“我爸刚才在你睡觉的时候进来看过你,说你恢复得不错,不用担心哈。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和我说,我尽量让你吃得开心点,嘿嘿。” 韦一感激地点点头,在他走之前不经意似的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刚好下午三点,你再睡会儿吧,多睡恢复得快呢。” 韦一又道了声谢,少年回了他一个笑便端着碗筷出去了。韦一从躺下来开始心里就一秒一秒地数着,等分毫不差地数到一万八,他悄悄下了床,贴着墙壁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声响了便走到窗户边,撑起身子小心翻了过去。 离开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不起眼的平房小诊所,他暗想等报完仇一切安定下来,一定要回来亲自答谢这个少年的救命之恩。 观察着小路的分布和周围房子的摆设,韦一凭直觉慢慢摸索村口的位置,大概花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隐约看到了由两个石柱撑起的牌匾,上面模糊地映出玉溪村三个字。他心里呼了口气,四下看了看,忽然听头顶响起一个人惊诧的声音。 “骆一!” 韦一蓦地抬头,竟看到樊墨从那个两人高的石柱上跳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竟然还稳当当地停留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想到他这些年的经历,韦一也并不意外,立刻朝他走过去急声道,“骆家现在怎么样了!瑞瑞怎么样?爷爷怎么样?小哥哥呢?” 樊墨却是不说话,狐疑地打量着他,说道,“虽然……看着是像……”他后退一步,说道,“你把脸上的纱布拆下来,你这样我看不清。” 韦一立刻按他说得办,扯纱布的时候又扯裂了伤口,他忍耐着全部拆完,再次抬头看向樊墨。樊墨震惊地看着他半边狰狞的脸,突然冲过来像是想抱住他,却硬生生停住了。他看着他全身上下的绷带,激动道,“你清醒了?!你脑子没事了?” “嗯,”韦一点头,却没心情解释,急促道,“我家里怎么样了?他们还好吗?” 樊墨激动的情绪一滞,神色顿时黯然,韦一心里猛地一颤,忍耐着握紧了拳头,“到底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骆家……现在完全乱了,”樊墨咬了咬牙,像是怕他承受不住,走过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臂,“你爷爷……骆老爷,他死了。” 韦一猛地一震,瞳孔狠狠颤了一下。 “还有你父亲……”樊墨声音顿了一瞬,哑声说,“骆医生他,也死了。” 韦一僵在原地半天不说话,樊墨却是话音一转,又说道,“可是……我和瑞瑞本来以为你也死了,新闻上都有你们尸体的照片,加上当时开车的司机正好三具尸体,你怎么……” 韦一猛地回过神来,颤声问,“瑞瑞没事?” “没事,他现在在殡仪馆和骆大哥一起安排葬礼的事,我陪了他两天,根本不敢走开。”樊墨呼了口气,眼眶也有些红了,“他要是知道你没事,一定开心坏了……” 韦一又是怔了片刻,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道,“霍逸去了吗?殡仪馆。” “去了,今天发现了骆医生的……尸体,他就赶过来了,等下午入了棺才离开的。” “离开了?”韦一心中一惊,“他走了?” “是啊,怎么,有问题么?” “你觉得以霍逸的性格,他会走么?”韦一的呼吸顿时颤了起来,眸中的光芒却蓦地亮了,“别人不了解他,咱们还不了解吗?” 樊墨微微一愣,恍然明白过来。 “他不把爸爸的尸体当众抢走已经算他的极限了,他还能离开?他不吃不喝待在那里三天三夜才是正常,”韦一终于是忍不住,眼里惊喜地流下一行泪来,“爸爸没死,霍逸他们一定是找到他了,他肯定没死!” 樊墨惶然地看着他,喃喃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一切是阴谋?是有人在害你们?” “不错,”韦一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慢慢冷静下来,“如果我没猜错,一切都是骆文承干的,而且他背后还有一股支持他的势力。” 樊墨震惊道,“你说骆大哥?!怎么可能……” 韦一眯起眼睛,恨声道,“这一切最终的受益者是谁?骆家现在落到了谁的手里?” 樊墨仍是难以置信,“你是说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还有弟弟?”韦一沉默着盯着他,没有说话,樊墨顿时慌起来,匆忙便要离开,“我现在得马上回去,瑞瑞在那儿太危险了!” “不用,没事,”韦一垂下眸子,抿着唇犹豫了一下,“他到现在都没事,说明……他不会有事,骆文承不仅不会伤害他,还会保护他的。” “为什么?” “……”韦一沉默着没有多说,只说道,“总之你放心,瑞瑞肯定不会有事。现在当务之急是和霍逸取得联系,我需要确认爸爸到底怎么样了!” “没问题,我现在就带你去学校找他……” “不,你替我去,我不能去,”韦一微微吸了口气,说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做什么?” 韦一看着远处淙淙的河水,沉声道,“我要回去。” “回去?!”樊墨立时反应过来,“不行,现在骆家完全是骆文承说了算,你去了凶多吉少!” “我手里没有证据,”韦一慢慢握紧拳头,哑声道,“我要给爷爷和爸爸报仇,我必须回去潜伏在他身边,他对我丝毫不设防,这是我唯一可以利用的破绽。” “证据我可以帮你找!”樊墨急声说着,紧紧拉住他,“你现在这模样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他不会放过你的!”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我只是个傻子,他不会在意我的。” 樊墨一愣,手上微微松了力气,“你什么意思?” “他从来都不把我这个傻瓜放在眼里,他想解决的麻烦是我爸爸,我只是附带的,”韦一覆上他的手,安抚道,“况且家里有瑞瑞和小哥哥,他们会护着我的,不会让我有事。” 樊墨手臂一抖,忽然避开了他的视线。韦一一愣,像是一瞬间明白过来,猛地掐住他的手,哑声问,“小哥哥他……怎么了?” 樊墨欲言又止,挣扎了半晌才艰难说道,“我一直就是不相信的,可外面现在都这么说……” “……说什么?” 樊墨实在是说不出口,掏出手机翻到一个新闻,撇开眼递给他。韦一僵着手接过,一字字看下来越发沉默无声,樊墨看得心疼,赶忙道,“好在小绝逃得快,到现在警方都没抓到他,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也在请爸爸帮我调查这个事情,你放心,我一定把案子破了,还他一个清白……” “不用,”韦一抬起头,黑眸里深沉如冰,“你在杨家本就处境尴尬,你不要卷进来。” “开什么玩笑,你让我就这么看着?!” “至少在明面上,”韦一一字字清晰说着,“你明着和骆文承作对,他一定会拿你养子的身份做文章,他如果提防了你,以后做事反而会更难。” “那你打算怎么办?” 韦一沉默着,目光紧紧盯着新闻里的字眼,胸中翻腾的情绪让他一时无法开口,过了很久他逼自己放开手,把手机塞回樊墨手里,然后朝他走近一步低低说了什么。樊墨蓦地瞪大眼看着他,面上似有些挣扎,过了很久才艰难地点头,暗暗咬紧了牙。 ***** 骆文瑞神色呆滞地站在殡仪馆里,连樊墨何时离开的都没有注意到,他脑子里一团混乱,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什么都无法思考。一夜之间家里人没了一半,自己最敬爱最依恋的父亲竟然被自己的好兄弟杀死,他无法接受,根本无法相信,可他不知道该问谁,更不敢怀疑什么,那背后的可能性更加让他惶恐,他心里痛得要命,却只能让自己疼着,他不敢让自己细心去思考什么。 他茫然地呆站了一整天,想到明天就要将父亲火化,他心里更是疼得发颤,身旁的大哥一直那么镇定自若,那神情就像是在处理一个陌生人,一个外人,半点都看不到一丝丝的难过和悲痛。骆文瑞咬紧了牙,努力把眼泪忍在眼眶里,周围人都在忙碌,只有他傻愣愣地站着,直到骆家的一个下属匆匆跑过来,对着他和一旁的骆文承急匆匆喊出一句。 “大少爷!小少爷!有人在清河岸边发现了小一少爷,他还活着!” 第38章 交织 骆文瑞第一反应是蒙的,他足足呆了五秒钟才猛地回过神来,冲过去死死掐住那手下的肩膀颤声问,“你说谁?!发现了谁?!” 那手下被他激动到狰狞的面色吓到了,哆嗦着说,“小、小一少爷……不过伤得很重,刚刚送到了医院……” 没等骆文瑞反应,一旁的骆文承踏过去一步,面色急切道,“有多重?有生命危险吗?” “不清楚……医生还在抢救,”手下长吁口气,安抚道,“不过看样子应该能救回来,大少爷放……” “在哪个医院?”骆文承打断他的话,问道,“哪个医生做手术?” 手下呆了一下,刚要回答,一旁的骆文瑞像是终于无法忍耐,大喊道,“你问医生干什么?!”他跑过去挡在那手下面前,冲着骆文承喊,“你对那个多出来的尸体就没有疑问吗!” 骆文承面色不变,回答,“我是担心小一的安全,主刀医生若是名不见经传,我怕救不了他。” 骆文瑞却仍是颤着声问,“那那个尸体是怎么回事?二哥和小一的尸体还在里面躺着,他怎么又会被发现,他……” “我也不清楚,我会派人调查,”骆文承例行公事似的说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可能警方弄错了,也许当时周围也发生了别的车祸,我会去确认。” 骆文瑞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下去,哭嚎着大叫,“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们……” 一旁的手下都惊呆了,尴尬地僵在原地,直到瞥见一直站在骆文承身后的黑衣男人朝他扬了下下巴,他才慌张地弯腰鞠躬,急匆匆地跑了。骆文瑞眼角看到那人推门出去,浑身一激灵,直追出去死死掐住了他的手臂,厉声道,“不许走,你不许走,给我站住!” 男人惊怔地看着他,不敢动,骆文瑞把他又拖回来,看着同样走出门的骆文承大吼道,“你也不许走!你哪里都不许去!” 骆文承斜斜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骆文瑞,胡闹也有个限度,里面还摆着父亲的棺柩,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骆文瑞颤了一下,却仍是梗着脖子说,“我不管,反正你哪里都不许去,到小一醒过来为止我要一直看着你!” 骆文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说话,骆文瑞被他看得牙齿打颤,却仍是僵着身子和他对峙。骆文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要去看看小一,也不可以?” 骆文瑞呼吸急促地盯着他,面色犹疑着不敢动,骆文承没再理他,当先就往殡仪馆大门走,骆文瑞仍是掐着那个手下一步一个踉跄地跟上去,那手下早已吓得面色惨白,此刻只能胆战心惊地跟着他们,和骆文承、骆文瑞、还有那个从头到尾都不多话地跟在骆文承身后的黑衣男人一起,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开往医院的路上,骆文承率先打破沉寂,问道,“你们在哪儿发现了小一?” “在河边……南郊的一条河……” “怎么发现的?” “程、程副总早上接到了一条匿名短信,告诉我们那个地点有小一少爷,程总觉得蹊跷,就带着我们先去看看,结果真发现了人,一身血地泡在河里,就剩那么一点气了,我们就赶紧给带回来了……”男人咽了口唾沫,小心说,“副、副总还在手术室外面守着,没敢声张什么,媒体和警方也还暂时不知道……” “为什么不通知警方?”骆文瑞插口怒道,“不应该第一时间联系警方吗!小一没死,那那个尸体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意外吗?还有二哥!另一个尸体真的是二哥吗!” 男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赶紧垂下头。骆文承听完却是镇定道,“不通知警方是对的,不只是你会有疑问,外面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会同样有疑问,到时候骆家就会被媒体推到风口浪尖上,股价绝对会波动,甚至竞争对手会编排恶意的流言,公司的形象……” “你还有心情管公司的形象?!”骆文瑞回头冲他喊,“这关系到二哥的命!你也不在乎吗?!果然……果然是你……是不是就是你把他们!……”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骆文瑞的脸上,骆文瑞长这么大从来没挨过打,一时被打蒙了,瞪大眼睛震惊地瞪着他。 骆文承沉下声来,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愠怒神色,“你是不是疯了?这种罪名扣到你亲大哥的头上,你是死了一个二哥不够,想把我也搭进去才甘心吗?” 骆文瑞浑身一颤,更是懵了。 “你给我冷静一点,”骆文承冷声说着,面色再次平静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但骆阳在外面竖了数不清的敌人,有人想趁此机会加害我们不是不可能。你这时候慌了阵脚,甚至怀疑我,也许就是那些人的目的,父亲和二弟已经不在了,你和我再被有心人挑拨,这个家就彻底毁了,你明不明白?” 骆文瑞愣愣听着,瞳孔却剧烈颤抖着,“怎么……怎么可能会有人做这种事……就为了打击骆阳,对二哥和小一下毒手,怎么可能……” “瑞瑞,这么多年我和父亲一直都在保护你和轩轩,就是不希望你们接触到那些肮脏黑暗的东西,我从来不求你感激,但你是不是至少应该信任我?这么些年大哥究竟待你如何,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骆文瑞浑身一颤,目光茫然又失措,他呆滞了半晌,终于一点点放下掐着那手下的手,而后整个人蜷缩起来,埋头在手臂间低低哭了起来。 等到了医院,骆文瑞勉强打起精神擦了眼泪,跟着那手下匆匆去往手术室,他心里虽然挣扎犹豫,却仍是无法安心,一路上仍旧时不时回头看向骆文承,生怕他拿手机打什么电话,一秒钟都不敢分神。他内心深处期待着骆文承什么都不做,就像他说的,这个大哥虽然为人冷漠,但从小到大对自己却是很疼爱的,如今父亲和二哥都不在了,母亲也因为刺激过大卧病在床,自己能相信的,能依靠的人,就只剩下大哥了。 他是真的希望一切如骆文承所说,只是他人的阴谋,跟骆文承毫无关系,他是真心这么期待的…… “救回来了,骆总放心!”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激动道,“都是皮外伤,不会有生命危险,医生说很快就能醒的!” 骆文承朝他点点头,“辛苦了,多亏了你,”他瞥了骆文瑞一眼,又说道,“这件事看来不是意外,是有人想故意陷害骆阳。” 对面的中年男人也立刻敛了高兴情绪,急声道,“我也这么觉得,先是曝光了假尸体,又发短信给我们让我们把人救回去,这要是闹大了指不定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 “先不要声张,警方那边也不要报案,这事儿先压下去。不过程毅,这件事你负责调查,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把人给我揪出来。” 程毅立刻点头,凛然道,“放心,骆总我一定给查个水落石出!” 一旁的骆文瑞又要插话,骆文承抬手阻止道,“还有,仔细顺着河沿检查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二少爷,那两具尸体已经被烧焦了,没办法鉴定真假,你先暗中找着,记得一个细节也不要放过,有任何线索都立刻通知我。” “是!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办!” 程毅谨慎地领命走了,骆文承说完回头看向骆文瑞,冷淡道,“你还有什么怀疑?一次性都指责完,别分成好几次刺激我。” 骆文瑞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虽然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情绪上却十分自责愧疚,骆文承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走过去,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骆文瑞一愣,抬头呆呆看着他,男人微微叹了口气,竟朝他露出一丝柔软的神情来。 “瑞瑞,大哥是真心希望你好,希望你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明白吗?” 骆文瑞眼眶一红,心中的愧疚感更甚,忍不住走近了抓住骆文承垂在身侧的手,小声喃喃,“对不起……” 骆文承被他抓住的手掌微微颤了一下,过了半晌又反握住他的手,安抚地轻轻拍了许久。 骆文瑞在韦一病床边守了整整一夜,他一刻钟都不敢闭眼,一秒钟都不敢离开。闻讯赶来的樊墨在旁边一直陪着他,少年假装坚强的模样在见到樊墨的瞬间再也撑不下去,忽然就扑过去抱住他嚎啕大哭,樊墨整个人蒙住,心痛地赶紧抱住他,一下下轻轻安抚着。樊墨陪了骆文瑞一整天,看他一双眼睛猩红一片,心疼地给他擦了擦眼眶,忍不住说,“瑞瑞,睡一会儿吧,我替你看着。” 骆文瑞却是摇头,小心伸手握住韦一缠着绷带的手掌,喃喃说,“小墨。” 樊墨忍不住抱住他的肩膀,让他稍微倚靠在自己身上,“我在呢。” “我只有小一了……”他呢喃着,通红的眼睛里又流出泪来,“爸爸,二哥,小绝……他们都不在了,都不在了,我只有小一了……” 樊墨几次都想告诉他真相,可想到韦一的嘱托终于还是压抑住了,却仍是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人,哑声安慰他,“傻瓜,你还有我呢。”骆文瑞微微颤了下,抬头看着他的目光让他心疼得要命,“瑞瑞,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永远陪着你。” “……真的?” 樊墨笑了笑,抬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真的,我会一直守着你,不要怕。” 骆文瑞在那一瞬间感到心口微妙地颤抖了一下,他愣愣看着樊墨温柔的眸子,过了半晌,忍不住把头用力压进他怀里,在他衣领间默默咬紧了嘴唇。 韦一足足昏迷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终于睁开眼睛,骆文瑞猛地趴过去急切地喊他,“小一!小一能看见我吗!我是瑞瑞!” 韦一呆呆睁着眼睛,像是在看他,却又像是没看他,愣愣的,半天都没有反应。骆文瑞惊喜的情绪一滞,急忙站起身来,“小墨你看着他,我去叫医生!” 医生很快便赶了过来,而听闻韦一醒了,骆文承和卧病在床的白莲也赶了过来,几人焦急地在一边等着医生诊治,而病床上的少年仍是一语不发,眼睛是发直的,看到这么多人围着还很害怕似的,不时地发出唔唔的低叫声。医生一边安抚一边检查,过了很久才忙碌完,打了个手势让众人到门外去说话。 等出了门,医生一脸歉然道,“暂时还诊断不出原因,不过之前你们说这孩子脑子有些问题,所以我猜测……” 骆文承立刻问,“猜测什么?” “他好像因为伤势太重,加重了脑子的创伤,智力似乎又下降了,刚才问他半天话都没有反应,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无法理解……” 白莲呆呆看着医生,啜泣道,“您是说……他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好转一点,全白费了吗?” 医生为难道,“虽然很抱歉,但似乎是这样的。” 白莲哭着求他,“医生我求求你了,能治好吗?文轩最疼这孩子了,治了这么多年多不容易啊……” 医生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众人都有些恍惚的模样,安慰道,“也许以后会好转,可现在……对不起,恕我无能为力。” 骆文瑞终于忍不住,推开医生急匆匆又跑进了病房,樊墨跟过去,独留下骆文承和白莲在门外。骆文承朝门内看了一眼,又问道,“他还有可能恢复吗?” “说实话,很难了,他已经这么大了,脑子发育差不多也定型了,现在这个样子……很难再有什么进展了。” 白莲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医生又安慰了半晌才无奈地离开,等他走远了,白莲压抑的哭声渐渐止了,带着泪的眸子却眯起来,嘴角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真是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她压低声音说着,朝骆文承眨了眨眼,“瑞瑞舍不得他,就别动了,反正就一个傻子,不碍事。” 骆文承点头,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一会儿去殡仪馆,又要辛苦你一下了。” 白莲笑道,“辛苦什么,最后落幕的一场戏,我期待还来不及呢,”她又朝病房里看了一眼,说道,“这个还活着,骆文轩呢?你的人找没找到他?”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找到了,”骆文承眯起眼,冷笑一声,“身份证和衣服都对得上,整个人都炸穿了,我让柯缨他们当场就处理掉了,没事。” 白莲呼了口气,安下心来,“那这个傻子就留着吧,省得瑞瑞总猜忌你。” “嗯。”骆文承不再多说,也朝屋里看了一眼,便带着白莲离开了。 而屋里的骆文瑞急切地看着傻呆呆的韦一,忍不住又哭了,嘶哑着声音喊他,“小一……你真的记不得我了吗?” 韦一歪了歪头,盯着他,不说话。 一旁的樊墨咳了一声,也问道,“小一,我是樊墨,小墨,还记得我吗?” 韦一眨眨眼,嘴巴动了一下,却仍是一语不发。骆文瑞看他那模样看得心里难受得很,却又庆幸他还活着,心思复杂地小心抱住他,带着哭腔说,“小一,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拼了命也会守着你的,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骆文瑞的侧脸靠在他的脖颈上,背对着樊墨抱着韦一发誓,他没有看到少年刚才还痴傻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震颤了一下,而后微微抬起眼皮,看着樊墨的方向轻轻眨了眨眼,而后者也朝他点头,眼中却有些心疼,似是不忍心看下去,默默闭上了眼睛。 ***** 骆家三人的葬礼举行得隆重而迅速,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来了一大半,场面十分悲壮,人群中静默着站着一个面色沉痛的人,一直随着人流缓缓前进,直到三人的骨灰入了墓,前来哀悼的人渐渐散开,那人才终于停下脚步,站在那豪华墓园外许久都没有离开。 郎六从那人进门开始就一直时不时关注着,等墓园里安静下来,他回头看着身侧的几人说道,“大哥,二姐,姐夫,我去那边一下,我同学来了。” 那被叫做二姐的女人正是郞佑琳,她闻言微微一颤,面上被泪水冲花了的妆容显得她异常憔悴,她顺着郎六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沉默无声的人影,忽然一股强烈的怨恨直冲上来,让她无法抑制地朝那人飞跑过去,抬起手便朝那人狠狠甩了一巴掌。郎六猛地一惊,赶紧拉住郞佑琳的手臂,惊道,“二姐你干什么!” 郞佑琳狠狠甩开他的手,指着那毫无情绪波动的男人尖声道,“你这个混蛋!要不是因为文轩真心喜欢你,我当年根本就不会放弃!可你呢?!你是怎么保护他的!他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你为什么没陪着他!为什么没守着他!!” 霍逸沉默着没说话,看着眼前愤怒失常的女人一句话也没有,只沉默着站着。 “我当初就不该放弃……如果我在他身边,我在他身边的话……呜呜……文轩才37岁,他才37岁啊……” “二姐……” 郎六尴尬地看了眼身后跟过来的姐夫,那男人没说什么,反而是轻轻拉住悲痛的女人,将她带到怀里轻声安慰,“别哭了,那是意外,和这个孩子也没关系。” 郎幼琳在他怀中微微颤了一下,继而像是终于无法忍耐,抱着他大哭起来。郎六抿了抿唇,看到姐夫朝他使了个眼色,便立刻拉住神色僵硬的霍逸急匆匆离开,走之前还和远远看着他们的郎佑庭挥了挥手,后者只是微微点头,便朝着郞佑琳那边走过去了。 郎六把霍逸拉到人少的角落,大大呼了口气,抱歉道,“对不起,我二姐她……你也知道她喜欢骆二哥很多年了。” 霍逸按了按被打疼的脸,微微摇头,“她没说错,我当时就应该陪着他,如果我在,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他看了眼远处仍在哭泣的女人,低声道,“我应该谢谢她,至少她心里是真的有文轩,她是真心为他哭的。” 郎六叹了一声,“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跟着骆二哥了,小时候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想嫁给骆二哥做他的新娘,她说了二十多年,说要等他等到三十五岁,也真的是……等到了三十五岁,才终于放弃了,”郎六顿了一顿,感慨道,“还好我姐夫疼她,也不在意她心里还爱着骆二哥,现在……希望她早晚能走出来吧。” 霍逸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远处还留在墓园里的一些人,说道,“这些还留着的人,你比我熟悉,帮我先记下来。” 郎六点头,了然道,“这些人里有一大半都是和骆总真的有感情的,另一些就是和骆二哥关系很好,以后应该会有用处,我回去给你整理一下,到时候发给你。” “嗯。”霍逸默了一会儿,侧头看他,“你真的愿意帮我?” “这什么话,我有骗过你吗?”郎六眯眼笑道。 “你撒谎的次数还少?”霍逸不屑道,“十句有三句真话就不错了。” “那可是分人的,对你嘛,我说的就是那三句呀。”郎六嘻嘻笑道,“你看我对你多好,刚刚抢到的冯导的戏就给了你这个新人,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没机会,你都不感恩戴德一下你的金主大人么?” 霍逸没搭理他的玩笑,正色道,“郎六,我跟你一个屋檐下住了五年,还不清楚你?对付骆文承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为什么蹚这趟浑水。” “哎哟,一个屋檐下住了五年,这话真让人害臊,”郎六啧啧感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一个被窝钻了五年呢。” “你有点正形没有?” “哈哈,”郎六笑一笑,虽仍是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那双桃花眸子却微微眯起来,让人看不透情绪,“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只要知道,我是真心帮着你就行了,其实说实话,我也是在帮我自己,”说着他又恢复嬉笑的模样,还体贴地伸手整了整霍逸的衣领,调笑道,“所以您就甭怀疑我,好好展现你的处女秀,偶尔犒劳一下我这个大金主就可以啦。” “……你恶不恶心,”霍逸瞪他一眼,拍开他的爪子,“你大哥那么稳重儒雅的人,怎么带出你这么个没正经的弟弟。” “哦,”郎六笑了笑,收回手不在意道,“就说呢,我大哥那么正派的人,怎么就带出我这么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呢?” 霍逸皱眉,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也没多问,只是不经意又往郞佑琳那边看了看,忽然皱眉道,“你姐夫和你大哥很熟?” 郎六仍是笑,慢悠悠回答,“何止很熟,我姐夫可是我大哥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呢。” “他是你大哥的手下?” “是啊,他从很小就跟着他了,所以也很小就喜欢我二姐了,”郎六敛了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他对我二姐是真心的。” 那边竟也朝他们看过来,而后郎六的姐夫忽然朝他们走过来,朝霍逸点点头,看着郎六说道,“小六,大哥问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不啦,我晚上和一个制片人有约,晚点回家。” 男人笑道,“你对那个小公司还认真起来了?” 第39章 相思 郎六在心里倒数,默念:要笑了要笑了。 果然从三数到一的最后一秒,霍逸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脸上顿时绽放了一抹春风般的微笑。 郎六:(抠鼻屎) 霍逸笑道,“听小六说(郎六:小六你妹妹),柯大哥很受郎总的器重,我一个新人还没出道,以后可能有麻烦柯大哥的地方,您可一定要帮把手啊。” 柯缨被他灿烂的笑容笑得一愣,继而也跟着笑道,“霍先生哪里的话,小六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应该的。” 霍逸仍是笑,“你就叫我小逸吧,霍先生可太见外了。” 柯缨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笑着点点头,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等柯缨前脚一走,霍逸脸上的迷之微笑顿时消散,侧过脸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一句,“你这个姐夫不简单。” 郎六没搭理他,继续抠鼻屎,反问一句,“你累不?” 霍逸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言简意赅回答,“你不懂其中的乐趣。” “我呵呵。”郎六翻个大白眼,无语道,“我还真期待你和谢瑜的对手戏,刚出道就能和谢瑜同框,你不火我就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还想问你,谢瑜不是息影了么?怎么又复出了?” 郎六哼笑道,“这也是骆文承的功劳啊,四年前谢瑜解约骆阳以后想自己单干,结果一直就被骆文承打压着,接不到好戏,这几年名气都要掉光了。后来可能也实在干不下去了,直接就解散了自己的公司开了个小服装店,不过再怎么样之前也火透过半边天,这些年靠老粉的支持也不至于流落街头,日子勉强过着吧。” “那这部戏怎么会找上他了?这可是冯导的男主角,那些一线巨星不都得抢破头了?” “也算是他转运了吧,冯导的老妈傍晚出去遛弯儿,不小心摔了没人扶,正好谢瑜经过,就把老人家送到了医院,又联系了家人。等冯导急慌慌赶过来,发现竟然是谢瑜救了他老妈,心里感激他,就当报恩给了他这部戏。” 霍逸皱眉道,“给了他他就接了?” “那当然了,”郎六斜他一眼,“谢瑜可是个戏痴,演技也非常棒,当年离开骆阳也是因为骆文承的发展方向他没法接受,你也知道骆阳近些年都投了些什么乱七八糟没营养的剧,古装戏都能给拍出偶像剧的范儿来,谢瑜忍无可忍了才出走的。” “所以说,”霍逸沉思一会儿,问道,“谢瑜其实很想演戏,是吧?” “是啊,要说全剧组现在最期待《锁千秋》开机的,肯定就是谢瑜了,他心里一定是紧张死了,就指着靠这部戏重出江湖呢。” 霍逸看着郎六眼里闪烁的眸光,冷哼道,“所以郎公子是已经准备好给他下套了么?” 郎六哎哟一声,嗔怪道,“你怎么这么说人家,人家是惜才,想搭把手而已啦,我郎六哪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呀?” “我呵呵,”霍逸懒得理他,抬眼将还留在墓园里的人的样貌都记在了心里,转身道,“那你什么时候见他?到时候带上我。” “带上你干嘛?哦,也对,带上你说不定能趁机再捞点儿好处,你心眼儿可比我坏多了。” 霍逸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我坏我承认,哪像你又当又立,满嘴跑火车。” 郎六气愤,顿时追过去骂,“你丫给我站住,你骂谁小婊砸!你个人前君子人后王八的,我还没说你呢!” 霍逸理他才怪,头也不回地走了,郎六紧追而去,墓园中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等所有人都吊唁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骆文承等人是最后一批走的,将最后的事料理完毕,骆文承上了车,看了看坐在车里发呆的骆文瑞,问道,“你去医院还是回家。” 骆文瑞总算回过神来,哑声说,“医院,我要去守着小一。” 一旁同样红着眼睛的白莲劝道,“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先和妈妈回家吃饭好不好?等吃完了我陪你……” “不用,”骆文瑞垂下头,把头埋在膝盖里低声说,“我去医院,送我去医院吧。” 骆文承和白莲对视了一眼,前者没再说什么,抬头对着副驾驶上的男人说道,“梁遇,医院。” 那叫梁遇的男人便是一直跟在骆文承身后的黑衣人,男人闻言点点头,朝司机使了个眼色,车子很快便朝医院开了过去。路上骆文承接了个电话,等挂掉后朝骆文瑞说道,“程毅把清河翻遍了,没找到轩轩。” 骆文瑞猛地抬头,嘴唇微微抖着,“那、那就继续找……” “嗯,我已经吩咐了。” 骆文承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想怎么开口合适,骆文瑞恍惚了一天,此刻稍微回过神来,小心问道,“大哥你想说什么?” 骆文承默了一瞬,说道,“关于小一。” 骆文瑞一惊,神色顿时警惕起来。 骆文承道,“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怀疑我?” 骆文瑞眸光颤了一下,咬住唇没吱声。一旁的白莲惊疑道,“怀疑你?怀疑什么?” “凭空多冒出来一个尸体,瑞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觉得是我害了轩轩他们,”骆文承神情一顿,一向严肃的脸上竟也浮起一丝黯然,“果然,你还是不相信我。” 白莲在一旁愣了片刻,想明白后赶忙转向骆文瑞责怪道,“瑞瑞你胡思乱想什么!文轩出事那天你大哥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我们都忙着和警察做笔录,一直在调查你爸爸的事情,文承哪有机会对他动手?再说了,怎么可能?这是你亲大哥,你乱想什么呢!” 骆文瑞被她说得更是茫然,心里更加难过,垂着头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骆文承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微微弯下腰去,将少年冰冷颤抖的身体轻轻抱进了怀里,骆文瑞猛地一颤,愣住了,抬头看到大哥温和地望着自己,还抬手安抚似的轻轻摸着自己的头发。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他低声安慰着,手掌轻轻拍打少年的脊背,“没事,大哥不怪你,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 骆文瑞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被这个叫了十七年大哥的男人抱着,竟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依赖感涌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进了他的怀里。骆文承的怀抱温暖得陌生,他呆了片刻,倒没有想哭,只觉得心思有些恍惚。 骆文承看他乖顺的模样,心绪竟也有些荡漾,他慢慢抱紧了骆文瑞,轻声道,“那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需要调查,不过……大哥之前也和你说过,小一还活着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会对骆阳的发展很不利。” 骆文瑞总算回过神来,抬起头心思复杂地看着他。 “小一的情况医生也说了,他脑子的问题又加重了,现在轩轩也不在了,他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再去医院,所以……” “那难道就让他一直在家待着吗?永远不能出门了吗?” “先暂时吧,好不好?”骆文承哄他似的,柔声说着,“等现在的风波过去,也没有记者和媒体注意骆家了,到时候小一想出门就随意,可现在暂时先压下去,不要声张,好吗?” 骆文承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骆文瑞有些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心里挣扎,可怎么想都觉得骆文承并没有说错,韦一本来就在骆家很不起眼,要不是因为车祸那新闻闹得太大,外界大多只知道骆家有个很出息的叫莫绝的养子,除了和骆文轩关系近的,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个韦一。现在骆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外界有心的人盯着,这种时候再爆出韦一没死,多了个尸体,脑子还是傻的,真不知道会被那些人传成什么样子。 所以……先这么压下去,等过个几年,大家再次把这个不起眼的养子忘掉了,他就可以和以前一样,带着小一出门了…… 骆文瑞愣愣想着,白莲在一旁见他动摇,赶忙补充道,“小一平时也不怎么爱出去,就在家里待几年也没什么不好,家里还有那么大的后院和花园,他想出来透气也足够了。现在这种非常时期,瑞瑞你可要帮着大哥,不能让你爸爸留下来的公司被有心人毁了,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让骆文瑞蓦地震了一下,他咬紧牙犹豫了半晌,终于放弃地闭上眼,默默点了点头。骆文承和白莲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一路上又哄了他半晌,直到到了医院的地下车库才放开怀抱,把少年送下了车。 “我让梁遇跟着你,你想回家也行,想住在医院也行,他就在外面守着你们,保护你们安全。” 骆文瑞默默点头,看着从副驾驶上下来的男人,没再多说什么,和骆文承和白莲道了别便离开了。车库里没了其他人,白莲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心疼道,“瑞瑞这些天一直在哭,昨晚都是哭着睡着的。” 骆文承一直到看不到他了才收回眼,喃喃道,“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不得不采取措施,我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对瑞瑞太残忍了。” 白莲侧头看他,说道,“你做得没错,被骆起辉撞到那种事,如果他活着,现在躺在墓园里的说不定就是我们两个了。”见骆文承神色微微恍惚,白莲走近了一步说道,“我知道你原本就是想等骆起辉死了以后慢慢从莫绝手里拿回骆阳影视,不过莫绝那小子实在太厉害,也太狠毒,留着终究是祸害,现在这样虽然会让瑞瑞伤心一阵子,却也清除了后患,时间久了他会忘了过去的事的,你也不用太自责。” 骆文承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女人美艳却又锐利的面庞,说道,“你一直都比我心狠,当年是,现在也是。” “当年?”白莲勾起唇角,冷冷笑道,“我从来就没想给骆起辉生孩子,只有瑞瑞不一样,他是你的。” 骆文承看了她半晌,忽然道,“你当初和我说,因为你的长相,骆起辉逼你嫁给他,你才不得不嫁,你从来就不爱他,也不是真心想嫁进骆家的。” 白莲看他一眼,笑了笑,“不错,就是这样。” “白莲,”骆文承忽然走近了,将她锁在自己和车子中间,“你当年究竟为什么嫁给他,我不追究了。”白莲愣了一下,刚要反驳,骆文承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也一样,当年的事我不会再问,只希望你能一直记着,从今往后,你是我骆文承的人。” 白莲不可抑制地轻轻颤了一下,骆文承抱紧了她,低头静静看着,她回望了他许久,眼眶忽然有些红,却没再说什么,低头埋在他怀里笑着嗯了一声。 ***** 因为不放心韦一自己一个人待着,骆文瑞拜托樊墨一直在病房里守着韦一。此时樊墨坐在韦一病床边上,叹道,“你真不打算和瑞瑞说么?他那么担心你……” “不能告诉他,”韦一倚靠在床头,闭着眼休息,“他没什么心眼,藏不住秘密,会被骆文承发现的。” 樊墨看着他全身上下的绷带,和里面隐约渗出来的血迹,心疼道,“你也真够狠的,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给扯裂了,还又回到河里泡着,你就不怕自己撑不下去,没等程毅他们赶到就没命了么?” 韦一睁开眼,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就算吊着最后一口气也不会死,没扳倒骆文承之前,我就算断手断腿也会让自己拼命活下去。” 樊墨只得又叹了一声,说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养身体。” “啊?” “什么也不做,老老实实把身子养好,”韦一再次闭上眼,低声道,“你这几天给我带些书来,关于计算机教程的,一本一本地带,我藏着看,不能让别人发现了。” “你想自学计算机?做什么?” “骆文承有一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从不离身,不论去公司还是在家,一直都贴身带着。” “你怀疑里面有什么证据?” “也许有,也许没有,”韦一缓了缓气,皱眉稍微按住了疼痛的伤口,“而且有证据也没用,你觉得以他现在的财力和权利,找到证据后是我先告倒他,还是他先弄死我?” 樊墨愣了会儿神,猜测道,“那你是觉得里面有骆阳的商业机密?” “不错,”韦一侧头看着他,说道,“他背后只要有骆阳集团,我就对他无可奈何,只有等他一无所有了,再没有任何力量反击我的时候,我才真的能赢。” 樊墨惊异道,“难道你是想把整个骆阳集团抢回来?!” “嗯,”看着樊墨震惊的目光,韦一缓缓说道,“老虎没了爪牙才能乖乖在笼子里待着。我就是要拔掉他的爪子,敲碎他的牙齿,让他永无翻身之日的时候再让他身败名裂。对他来说,失去骆家大公子的身份,失去整个骆家,才是真正让他生不如死。” 樊墨愣愣看着他,清醒后的韦一冷静尖锐得让他觉得有些可怕,他呆了一会儿,又苦笑道,“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我那个傻兄弟。” 韦一终于笑了下,像是又想到什么,喃喃道,“小哥哥他……还没有消息吗?” 樊墨黯然地摇摇头,韦一握紧了被单,自我安慰似的说,“他不会有事的,他六岁时候都能独自一个人流浪两年,现在更不会有事。” 樊墨安慰道,“放心,我的人已经四处在找了,我爸让来唯叔叔调动了杨家暗部的人,很快会有消息的。” 韦一一愣,意外道,“杨爷怎么会……” “爸爸和骆总的关系很好,这么多年也一直和小绝接触过,他不相信是小绝动的手。” 韦一看他一会儿,说道,“杨爷很多事都置身事外,是你求了他调查的吧?” 樊墨苦笑道,“我是求过,不过他从来也不会为我心软,是来唯叔叔。” “嗯?”韦一皱眉回想了片刻,问道,“你们杨家暗部的队长吗?” “嗯,我求了我爸好几天,他都不搭理我,是来唯叔叔看不过去了,才替我说话,我爸就答应了。”樊墨也没多说,笑道,“你放心,杨家的暗部很厉害,一定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韦一暗暗吸了口气,心下有些感动,忍不住握住樊墨的手说,“小墨,谢谢你。” “客气什么,”樊墨轻笑一声,抬手推了他脑门儿一下,“你就好好养伤,赶紧康复过来,别让我和瑞瑞再担心了。” 韦一刚要说话,病房的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樊墨的手还来不及收回来,骆文瑞匆匆跑进门就看到樊墨的一只手推在韦一脑门上,另一只手被韦一轻轻握着。他呆了一瞬,刚要说话,就见韦一歪了歪头,眨巴着眼睛糯糯地说,“手,痛痛。” 樊墨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但也只抽搐了半秒便镇定下来,随即很自然地把手放到韦一脑袋上,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哄他,“很快就不疼啦,小一,我们躺着再睡一觉好不好?” “不、好,”韦一呆呆说着,又侧头看着一旁发愣的骆文瑞,眼神无辜地冲他眨了一下,“人来、来啦。” 骆文瑞猛地回过神来,兴奋地冲过去喊道,“小一你能说话了?!” 韦一直着眼睛看他,跟着他念,“小一,能,说话……啦!” 骆文瑞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不由地一把抱住樊墨激动道,“他能说话啦!能说话啦!” 樊墨被他抱得差点儿摔到地上,他无奈地搂住少年兴奋的身子,笑着戳戳他的额头,“下午就能说了,不过说得很慢,跟十年前咱们刚见面时候差不多,反应也慢了不少。” “没事没事,能说就好,慢慢会好的!”骆文瑞有了信心,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高兴道,“小一,你看我,看看我,我叫骆文瑞,不,我叫瑞瑞,你就叫我瑞瑞就行!” 韦一歪着脑袋盯着他,听不懂的样子。 骆文瑞仍是锲而不舍地教他,直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提醒道,“小少爷,他还是病人,您这么抱着他他会疼的。” 骆文瑞赶紧松开手,回头对着那黑衣男人说道,“对对,我太高兴了!对了梁哥,你帮我去买点吃的,多买点酸奶!哦还有牛奶片!小一喜欢吃那个!” 梁遇说了声是,又瞥眼看了下韦一,对面的少年仍是傻呆呆的,眼珠仍旧好奇地盯着骆文瑞,半点都没朝自己看过来,他也没多想什么,伸手替屋里人关上门便离开了。 骆文瑞一晚上都兴奋地拉着韦一说这说那,直到韦一慢吞吞地念了句瑞瑞,骆文瑞才终于消停下来。他不敢抱浑身是伤的韦一,只得高兴地抱一旁十分无奈的樊墨,韦一有点回应他就开心地抱樊墨一下,弄得樊墨哭笑不得,却也没拒绝,纵容地任他时不时抱一下。 骆文瑞总算有了些精神,接下来的时间就过得轻松了许多,韦一养了两个月的伤才勉强能下地走动,之后又过了一个月伤口才全部愈合。骆文瑞忙着照顾他,连大学的开学典礼都错过了,又因为担心韦一自己在家里害怕,他申请了走读,白天有课就去上学,下了课就急匆匆往医院赶,就这么又折腾了一个月,韦一总算能够出院,骆文瑞翘了那天的课,高高兴兴地给韦一买了一套帅气的衣服,把傻小子打扮梳洗了一番,在一旁笑道,“小一,其实你这半边脸要是没毁了的话,五官真的很好看呢,尤其是眼睛,你眼睛真漂亮。” 韦一的眼睛的确好看,上下眼睑像是一笔画成,干净利落,眼尾却是微微一挑,勾出一双极为特别的单凤眉眼,再加上他多年心智愚钝,瞳孔比一般人黑亮清澈,单单一双眼如果盖上那半张脸看过去,说上勾人心魄都不为过。韦一正费劲儿地套着一条花哨的裤子,听到他的话抬起头眨了眨那双漂亮眼睛,嘿嘿笑了下。 骆文瑞蹲下来帮他穿好裤子,又整理好衣服,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啦,终于能出院了!我昨天还特意回家把你的房间打扫了一下,和以前一模一样,你应该会习惯的。” 因为韦一变得和十年前一样迟钝,骆文瑞特意把语速放得很慢,确保他能跟上,果然他仍是发了半天的愣才听明白,抱住骆文瑞的脖子吧唧亲了一下,“谢……瑞、瑞!” 骆文瑞哈哈笑,他是真心喜欢现在的韦一,他就像十年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心事,单纯又天真,每天发呆都能呆呆地笑半天,让骆文瑞沉重的心情在他身边时也能轻松许多。 外头站着一起来接他们回家的白莲,骆文承没有来,说是盯着他的人太多,怕会引起麻烦,骆文瑞也没在意,高兴地和白莲一起把韦一带到地下车库,很快便开到了天水园外的河岸上。上游艇的时候白莲忽然问了一句,“小一,你看这河面,有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呀?” 韦一歪歪头,看着她,像是不太明白。 白莲看他犯傻的模样心下满意了,便不再多问。等过了河,对岸已经有车来接,白莲和俩孩子一起坐上车,开往骆家宅院的路上,她瞥了眼窗外,忽然道,“‘天域’卖出去了?” 司机立刻回答,“是啊,听说上周刚卖出去呢。” 天域是天水园正中央的豪华别墅群,是整个天水园里最昂贵奢华的宅院,因为设计得实在太过奢靡,对于大部分喜爱低调的豪门贵族来说反而过分哗众取宠,有钱人不屑买,没钱的更买不起,所以反倒是一直搁置了,至今都空着。白莲随口问道,“知道买的人是哪家的吗?” “不清楚,新主人还没搬来呢,还在装修,严管家本来还寻思天域就在咱们隔壁,去窜了个门看看要不要结交一下,结果也没碰到人,说是下个月才会搬来。” 白莲点点头,也没在意,等到了骆家的庭院便随口嘱咐来接他们的严管家,“隔壁天域的主人留意一下,如果是有头有脸的,记得及时告诉大少爷,乔迁那天去拜访一下。” “好的夫人,放心。” 骆文瑞却是完全没心思,进了门就拉着韦一往楼上跑,白莲无奈道,“瑞瑞,把小一送回房间你就上学去,我记得你下午有课吧?” 骆文瑞满脸的不高兴,“我不管,我要陪小一!” 白莲也没办法,反正她从小也不约束骆文瑞,对他成绩如何也不怎么在意,孩子开心就好,于是也不多管了,随口说了两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骆文瑞兴冲冲拉着局促的韦一进了他的房间,高兴道,“小一你看!这是你的卧室哦,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你很喜欢的玩具,你看看,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韦一站在原地新奇地左看看右摸摸,似乎也很是高兴,骆文瑞拉着他的手坐在床边,笑道,“你的东西我一点都没碰,你自己慢慢看着,想要什么都跟我说,我都给你买!” 韦一扯着嘴角傻乐,目光不经意瞥到了桌子上,瞳孔突然猛地缩了一下。骆文瑞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他直直盯着桌上的一个小挂件,盯得面色都苍白起来,整个人都僵住了。骆文瑞疑惑地起身,看着那两个被串在一起的相思豆,疑惑道,“小一你是看这个么?有什么特别吗?” 韦一却也只是呆了一下,很快又愣愣眨了下眼睛,唔了一声,困了似的打了个哈欠。骆文瑞心里仍是奇怪,还暗想自己特意到他房间里把所有和莫绝有关的东西都清理了,桌上留着的那张写着字的纸也收了起来,就怕他想起什么会难过,他又回头瞥了眼那个相思豆,暗想难道那是莫绝的东西?可韦一困兮兮地一直点头,他也就不多想了,起身说道,“那小一我出去啦,你睡一会儿吧,醒了就来找我哦。” 韦一又打了个哈欠,抓着他的手很不舍得似的,骆文瑞嘿嘿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发,等少年乖乖躺到了床上才起身给他带上门走了。 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韦一慢慢睁开眼,黑眸里有什么光亮剧烈颤抖着,他压制着心中震荡的情绪慢慢坐起身,又慢慢走到书桌边,而后垂下眼,愣愣看着那两颗静静躺着的相思豆。 一瞬间似乎晃过一个画面:昏暗得看不到尽头的黑夜里,小小的他紧紧地抓着另一个小小的人的手,傻愣愣地问,小哥哥,良心,是神马? 那人笑着逗弄他,坏心眼地回答,是吃的,能吃哦,这里还吃不到,要到外面才有得卖。 韦一紧紧盯着那两个圆胖的字迹,颤着手一点点将那东西死死握住,他站了许久许久,又缓慢地躺回床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握着那两颗朱红色的相思豆死死压在胸腔处。 无法抑制的泪水一点点从眼眶滑落,他张开嘴,终于忍不住,嘶哑地喃喃叫着。 “小哥哥……你到底在哪儿……” 第40章 天域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还算平静,因为找到了韦一的关系,骆文瑞也总算有了些精神,他忙前忙后地照顾着韦一,连大学的开学典礼都错过了。因为担心韦一自己在医院里会害怕,骆文瑞干脆就申请了走读,白天有课就去上学,下了课就急匆匆往医院赶。就这么折腾了两个月,韦一总算能勉强下地走动,之后又过了一个月伤口才全部愈合,等到完全康复的时候天气已然开始转冷,窗外的树叶也慢慢凋零,竟恍然已过了四个多月的时间。 这天韦一总算能够出院,骆文瑞翘了课,高高兴兴地给韦一买了一套帅气的衣服,把傻小子打扮梳洗了一番,在一旁笑道,“小一,其实你这半边脸要是没毁了的话,五官真的很好看呢,尤其是眼睛,你眼睛真漂亮。” 韦一的眼睛的确好看,上下眼睑像是一笔画成,干净利落,眼尾却是微微一挑,勾出一双极为特别的单凤眉眼,再加上他多年心智愚钝,瞳孔比一般人黑亮清澈,单单一双眼如果盖上那半张脸看过去,说上勾人心魄都不为过。韦一正费劲儿地套着一条花哨的裤子,听到他的话抬起头眨了眨那双漂亮眼睛,嘿嘿笑了下。 骆文瑞蹲下来帮他穿好裤子,又整理好衣服,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啦,终于能出院了!我昨天还特意回家把你的房间打扫了一下,和以前一模一样,你应该会习惯的。” 因为韦一变得和十年前一样迟钝,骆文瑞特意把语速放得很慢,确保他能跟上,果然他仍是发了半天的愣才听明白,抱住骆文瑞的脖子吧唧亲了一下,“谢……瑞、瑞!” 骆文瑞哈哈笑,他是真心喜欢现在的韦一,他就像十年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心事,单纯又天真,每天发呆都能呆呆地笑半天,让骆文瑞沉重的心情在他身边时轻松了许多。 外头站着一起来接他们回家的白莲,骆文承没有来,说是盯着他的人仍然不少,怕会引起麻烦,骆文瑞也没在意,高兴地和白莲一起把韦一带到地下车库,车子很快便开到了天水园外的河岸上。上游艇的时候白莲忽然问了一句,“小一,你看这河面,有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呀?” 韦一歪歪头,看着她,像是不太明白。 白莲看他犯傻的模样心下满意了,便不再多问。等过了河,对岸已经有车来接,白莲和俩孩子一起坐上车,开往骆家宅院的路上她瞥了眼窗外,忽然道,“‘天域’卖出去了?” 司机立刻回答,“是啊,听说上周刚卖出去呢。” 天域是天水园正中央的豪华别墅群,是整个天水园里最昂贵奢华的宅院,因为设计得实在太过奢靡,对于大部分喜爱低调的豪门贵族来说反而过分哗众取宠,有钱人不屑买,没钱的更买不起,所以反倒是一直搁置了,至今都空着。白莲随口问道,“知道买的人是哪家的吗?” “不清楚,新主人还没搬来呢,还在装修,严管家本来还寻思天域就在咱们隔壁,去窜了个门看看要不要结交一下,结果也没碰到人,说是下个月才会搬来。” 白莲点点头,也没在意,等到了骆家的庭院便随口嘱咐来接他们的严管家,“隔壁天域的主人留意一下,如果是有头有脸的,记得及时告诉大少爷,乔迁那天去拜访一下。” “好的夫人,您放心。” 骆文瑞却是完全没心思,进了门就拉着韦一往楼上跑,白莲无奈道,“瑞瑞,把小一送回房间你就上学去,我记得你下午有课吧?” 骆文瑞满脸的不高兴,“我不管,我要陪小一!” 白莲也没办法,反正她从小也不约束骆文瑞,对他成绩如何也不怎么在意,孩子开心就好,于是也不多管了,随口说了两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骆文瑞兴冲冲拉着局促的韦一进了他的房间,高兴道,“小一你看!这是你的卧室哦,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你很喜欢的玩具,你看看,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韦一站在原地新奇地左看看右摸摸,似乎也很是高兴,骆文瑞拉着他的手坐在床边,笑道,“你的东西我一点都没碰,你自己慢慢看着,想要什么都跟我说,我都给你买!” 韦一扯着嘴角傻乐,目光不经意瞥到了桌子上,瞳孔却突然猛地缩了一下。骆文瑞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他直直盯着桌上的一个小挂件,盯得面色都苍白起来。骆文瑞疑惑地起身,看着那两个被串在一起的相思豆,疑惑道,“小一你是看这个么?有什么特别吗?” 韦一也只是呆了一下,很快又愣愣眨了下眼睛,唔了一声,困了似的打了个哈欠。骆文瑞心里仍是奇怪,还暗想自己特意到他房间里把所有和莫绝有关的东西都清理了,桌上留着的那张写着字的纸也收了起来,就怕他想起什么会难过,他又回头瞥了眼那个相思豆,暗想难道那是莫绝的东西?可韦一困兮兮地一直点头,他也就不多想了,起身说道,“那小一我出去啦,你睡一会儿吧,醒了就来找我哦。” 韦一又打了个哈欠,抓着他的手很不舍得似的,骆文瑞嘿嘿笑了笑,揉揉他的头发,等少年乖乖躺到了床上才起身给他带上门走了。 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韦一慢慢睁开眼,黑眸里有什么光亮剧烈颤抖着,他压制着心中震荡的情绪慢慢坐起身,又慢慢走到书桌边,而后垂下眼,愣愣看着那两颗落了灰尘的相思豆。 一瞬间似乎晃过一个画面:昏暗得看不到尽头的黑夜里,小小的他紧紧地抓着另一个小小的人的手,傻愣愣地问,小哥哥,良心,是神马? 那人笑着逗弄他,坏心眼地回答,是吃的,能吃哦,这里还吃不到,要到外面才有得卖。 韦一盯着那两个圆胖的字迹,颤着手一点点将那东西紧紧握住,他站了许久许久,又缓慢地躺回床上,整个人深深埋进被子里,而后握着那两颗朱红色的豆子死死压在了胸腔处,颤抖着闭上了湿润的眼睛。 一下午迷迷糊糊地做着梦,梦到了许久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光。莫绝总是笑着戳他的脸蛋,逗弄他说些他跟不上又反应不过来的笑话,骆文瑞就在旁边取笑他,只有骆文轩无奈地抱住自己,替他板着脸教训莫绝和骆文瑞,那俩人却根本不放在心上,跳过来又继续逗着他玩儿,骆起辉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哈哈笑,竟也童心大起,跟着俩小孩儿一起逗弄傻兮兮急得要哭的韦一。 那些画面是那么美好,欢声笑语,带着阳光似的熨帖在韦一的心上,他睁开眼,默默无声地看着头顶惨白而空寂的墙壁,看了许久,而后伸手缓缓擦掉了梦中流的眼泪,撑起身沉默着走出了门。 骆文承看来已经回来了,大厅里匆匆走过一些女仆,应该是在为他准备些什么。骆宅里的仆人很多,却只有王妈和严管家两个人住在这里,一般骆文承回来之后这些人会最忙,等忙完也就下班离开,第二天早餐时间会再回来。韦一不动声色地小心观察着,神情却是一片茫然地四下张望,一女仆抬头看到他,赶紧走过去说道,“小一少爷,您醒啦?” 楼下的严管家听到,立刻上去迎接。韦一看着那女仆,小声说,“小一,饿。” 严管家赶紧走上来,拉着韦一的手说,“晚餐刚刚做好,小少爷刚才看您睡着,没舍得叫醒您呢,大少爷他们都在餐厅,我现在带您过去。” 韦一却是顿在原地不动弹,神色有些慌张,严管家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这孩子的智力水平退化到了十年前的时候,赶忙又把刚才的话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韦一愣了好半天才听懂,慢吞吞地点头,手掌怯怯地抓住他,却仍是礼貌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严管家心里有些闷,表情也很复杂,可他也只恍惚了一瞬,便带着韦一慢慢下楼了。拐了个弯忽然看到骆文承正在楼梯拐角处站着,严管家吓了一跳,赶忙打招呼,“大少爷。” 骆文承低头看着少年胆怯的神色,忽然说道,“你放手,让他自己去厨房。” 严管家一愣,下意识松开手,韦一却是害怕地瞪大眼睛,小心地往严管家身后躲了躲。 骆文承道,“小一,你认得厨房的路吗?” 韦一仍是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伸出来的半个脑袋也缩了回去,整个人藏在了严管家身后。严管家有点尴尬,骆文承却道,“你干吗这么怕我?” 韦一仍是躲着,不吱声,小手还抓住了严管家的衣服,往他身上靠了靠。 骆文承绕过去,仍是问,“骆一,我是你大伯,不是坏人,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韦一终于抬起头,却仍是不敢和他对视,颤声说,“打、猫猫!你、你打……猫猫!” 骆文承一愣,隐约想起许多年前因为球球重重挠了自己一把,自己曾下意识把猫狠狠打到了一边,那时候韦一正好在边上,球球吓得一下子跳到他怀里,一直在哆嗦。那天好像把韦一也吓得够呛,一直抱着球球躲着他,算起来……那好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这家伙怎么还记得这个事? 他心里微一思忖,暗想这傻小子的记忆和智力难道都停留在那个时候了? 他试探问道,“小一,瑞瑞现在几年级了,你知道吗?” 韦一听到瑞瑞两个字,耳朵尖抖了一下,似乎没那么怕了,小声说,“四、四……” 骆文承眸光闪了一下。当初因为莫绝的成绩实在太好,骆起辉觉得没必要让他念那么久的书,就给他跳了一级,骆文瑞吵闹了一晚上要跟莫绝一个班,骆起辉只得也让他一起跳了一级。这么一算,那时候瑞瑞的确是小学四年级,所以这傻家伙……真的是记忆断层了么? 骆文承刚要再问,身后忽然传来骆文瑞的声音,“哎?小一,你醒啦?” 骆文瑞匆匆过来,韦一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赶紧从严管家背后钻出来,跳过去抓住了他的手。骆文瑞刚要说话,韦一却是抓着他的手着急地说,“瑞瑞,小、小哥哥……呢?” 骆文瑞和骆文承,甚至严管家都是一惊,没等他们说什么,韦一又是问,“房间里……没有、小哥哥,小一找、找了好~久,没、找到!” 骆文瑞面色复杂,骆文承却是听者有心,什么房间里没有小哥哥……这家伙果然是把过去的记忆忘了不少,莫绝和韦一分房是三年前的事情,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俩自然还是在一个屋子里住着的。 骆文承心中松了口气,这傻小子虽然脑袋笨,但要是无意间说出什么还是会有些麻烦,如今彻底忘了倒是帮了自己大忙,看来是不用再提防他什么了。想到此他也就不再疑虑,看着韦一和颜悦色道,“小绝和文轩,还有爷爷,他们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后才回来,小一乖乖在家等他们,不要乱跑,知道吗?” 韦一发着愣,像是有些慌张,“什、什么时候……回来?” “小一表现得乖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骆文瑞在一旁不敢多说,跟着附和道,“是呀,小一你乖乖听话,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韦一呆了好半天,忽然抓住骆文瑞的手,认真地重重点头,“小一,听话!” 骆文瑞心里酸涩,没再多说什么,拉着少年哄着他往餐厅走了,“那小一先乖乖吃饭,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莫小绝就会回来哦。” 之后韦一果然很乖,夹给他什么就乖乖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了还帮着王妈刷碗,努力表现得听话又乖顺,骆文瑞心疼得不得了,也没有办法,只得陪着他犯傻了一晚上,直到少年又犯困了才把他送回房间,走之前还给他盖好了被子,轻轻带上了门。 等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韦一睁开眼,忽然抬起左手手腕,右手轻轻握住了腕上的手表。 那是一块十分普通的电子表,是樊墨在他出院的前一天送给他的出院礼物。 当然,绝不仅仅这么简单。 韦一伸手按了几下一旁不起眼的小按钮,手表界面立刻焕然一新,竟现出一个智能界面来——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微型移动装置,外表与手表无异,却能实现大部分手机能够实现的功能。 他戴上耳机,操纵着屏幕界面很快连线到了另一边等待已久的人。 “你到了吗?” “就在你窗户外面,”对面是樊墨的声音,“霍逸那部戏昨晚杀青了,下午刚刚回来,现在已经在帝园等着了。” 韦一嗯了一声,起身到门外听了一会儿,说道,“其他人也都睡了,你接我一下,我现在就下去。” 樊墨不放心道,“你确定他们晚上不会检查你的房间?” 韦一冷笑道,“他们要是有那时间,早就去忙别的事了。” “别的事?” 韦一皱起眉没多说,回头把被褥弄成有人睡觉的模样,随即轻声走到阳台朝下望了望,“你在哪儿?” “甭管我在哪儿,你就跳吧,我肯定能接住你。” 韦一嗯了一声,果断就翻身跳了下去。果然一个黑影迅速窜出来,准确地接住了他,韦一落了地便笑道,“骆家这么多防护网,你怎么进来的?” 樊墨拍了拍衣袖,笑着回答,“我从小学的就是这些东西,别说一个骆家,安全-局我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一圈回来。” 韦一也不知道该替他自豪还是心疼,叹了一声,说道,“那我就跟着你了,这院子里有没有保全系统我可不知道。” “有,还不少,不过没事,你跟着我就行。”樊墨说着就递给他一个防护镜,“戴上这个,能看见红外线。” 韦一惊奇地戴上,眼前果然顿时现出无数条红线来,樊墨手上还拿着些什么东西,他也不多问了,猫着腰一步步跟着他走,很快便出了骆家的宅子。樊墨随口说道,“骆家的保全系统算是国内一流的了,不过跟我们杨家还是有些差距,和我那些暗点更是没法比了。” “跟你们杨家比这些,找堵么?”韦一笑了笑,回答,“天水园里的住户我最近查了一下,大多都是做正经生意的,唯独你们杨家和你们隔壁的凌家有些古怪,可惜什么也查不到。” 樊墨拉着他继续走,闻言却是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另一旁写着“天域”的豪宅,摇头道,“还有一个。” “嗯?” “这个,”樊墨指了指目前还空无一人的宅子,“这个天域的主人不简单,来历完全查不到,而且……”他眯眼看了看那些四散的红外线,说道,“人还没住进来,这安全系统的布置却是世界一流的水准,说真的,一点也不输我们杨家和凌家。” 韦一一愣,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竟然和你们一个水准?” 樊墨点头,谨慎道,“说实话,做到这个程度的,有可能和我们是一路人。” 韦一惊诧道,“你是说……” “嗯,”樊墨收回眼来,不放心地嘱咐他,“总之别惹这家人,做的事肯定不干净,等他们搬进来你就尽量躲着,明白么?” “行,”韦一又回头瞥了一眼,不再多想了,一边往杨家的“帝园”赶,一边问道,“霍逸他们已经到了?” “到了,拖了四个月,总算等到他拍完戏,你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樊墨看着逐渐清晰的杨家庭院,说道,“听他说骆医生的细胞再生手术很成功,身体受损的器官恢复了大半,不过他仍是不肯说骆医生究竟在哪儿,我也不好去查这事情,毕竟他也是为他好。” “我明白,没关系,爸爸在他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他肯定能保护好他,”韦一暗吸了口气,终于道,“既然郎六肯帮忙,骆家的三个支柱产业,我们就先拿骆阳影视开刀,那本来也该是属于爸爸的,我一定要给他夺回来。”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帝园”的后门外,那里早已有人等着,见二人走来便躬身开了门,说道,“老爷已经把两位客人安排在了‘偃’厅,很安全,少爷放心。” 樊墨一愣,问道,“爸爸回家了?来唯叔叔呢?” “老爷和谭助理都在,不过已经睡下了,少爷放心,有我们足够。” 樊墨没再多问,拉着韦一拐了七八个弯终于到了一个防守严密的密室。大门缓缓打开,饶是韦一做足了心理准备,时隔四个月再次见到故人,心情难免有些激荡。他踏进一步,看着同样神色复杂的两人,暗暗吸了口气,朝他们露出一丝笑来。 “霍哥,六哥,好久不见。” **************** 【作者有话说】 说是写3000字,又写了六七千字,码字刹不住闸也是心酸_(:3」∠)_ 四大巨头第一次会晤,值得纪念!最后一个巨头正在赶来的路上,明天上线么么哒! 再次提醒:前一章补充了将近2500字的内容,一定要记得回去看一下哦! 另外例行报告今天的替换送了大家1000字,祝食用愉快哈o(n_n)o~~ 第41章 结盟 霍逸和郎六足足怔了五秒钟才蓦地回过神来。郎六匆匆走过来惊喜道,“你真的醒了?!” 韦一笑着点头,霍逸却仍是发着愣,目光忽然颤了一下,不知想了什么垂下头没说话。郎六仍在一旁兴奋地叫唤,“艾玛,真的醒了!来来小一,让你小六哥看看……啧啧,这小眼神一亮整个人都变帅了嘛!” 韦一任他打量着,看着霍逸的方向笑道,“霍哥,想什么呢?” 霍逸瞥了一眼韦一的手腕,没吱声,韦一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腕上的佛珠,笑道,“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我没放心上。” 霍逸总算抬起头来,绷着脸说,“我那时候只是气不过,没想到你们会遇到狼……本来想等你回来后对你好一点的,可之后你就被领养走了。” 韦一意外地看着他,挑眉道,“霍哥这是跟我解释呢?” 霍逸面色僵了一下,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韦一笑了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调笑道,“看来爸爸把你□□得不错么,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你跟我道歉,真令人感动。” 霍逸皱皱眉,没搭理他,韦一敛了笑,正色道,“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没等霍逸说什么,郎六倒是抢答了,“全身细胞已经替换了一轮,但因为受伤太重,还是有不少器官和皮肤没有痊愈,可能还要再换几轮吧。” 韦一咬了咬唇,问道,“林老师的意思,是说每替换一次,身体和大脑年龄就会回缩七年是么?” 霍逸终于嗯了一声,回答道,“他现在看着的确就像三十来岁,眼角的细纹没了,皮肤也年轻了不少。” “但还是不能确定还要再替换几轮是吗?” 霍逸握了握拳头,垂下眼睛没说话,郎六赶紧替他回答,“没错,现在是30岁,再来一轮就是23,再一轮就是16,这两个年龄段倒还好,就怕还要再做第四次,第五次,可五次以上就不能做了,负年龄有可能导致脑死亡,其实就等于手术失败了。” 韦一沉默了半晌,抬头看着霍逸紧绷的神情,恍惚就想到自己无数次不小心撞到他们二人相处时的情形。父亲是真的很疼霍逸,眼睛里的目光是骗不了人的,那人看着霍逸的眼神和看着自己和莫绝时候完全不一样,那种温柔像是能把人溺死在里面似的,里面深藏的爱意即使韦一一个外人看在眼里都会动容。他甚至还会脸红,会羞涩,会无可奈何,却又宠溺纵容,许许多多韦一从未见过也不曾想象过会属于骆文轩的表情,就在这两年间悉数都展现在了霍逸的面前,他可以想象得到霍逸的痛苦有多深,本就是他拼了命地追逐到父亲身边,如胶似漆了两年却突然失去,他会有多疼多崩溃,韦一完全能感同身受。 他心想,幸好父亲还活着,不管那人会变傻还是失忆,至少是还活着的,否则他真不敢想象霍逸这种极端的性格能做出什么事来。骆文轩对霍逸来说就像是一把安全的锁,有他在,霍逸就会变得安静,变得通情理,会试着去收敛天性中的戾气,可如果这把锁彻底坏了,那这个甘愿画地为牢的男人会为他狂化成什么模样,韦一光靠想的就觉得十分恐怖。 他心中叹了一声,也不想再刺激眼前的人,便转移话题道,“听说六哥你开了个影视公司,霍哥还加入你了?” 郎六点头笑道,“这几个月就是带他拍电影去了,昨天刚杀青,这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咱们的小一宝贝啦,”郎六上下打量他,啧啧感叹,“看来是不需要我们担心什么,你整整四个月都能不露马脚,简直和霍同学的演技不相伯仲嘛。” 樊墨插口笑道,“我听说霍哥在剧组还挺受欢迎么,导演还特地找他聊了好几天呢。” “哦,他不一直这样嘛,学校里老师和同学就很稀罕他呀,讨人喜欢这一点我可真是甘拜下风,谢瑜什么的都弱爆了,和咱们霍总比起来,十个金马影帝都不够分量的。” 霍逸没搭理他的调侃,看着韦一说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潜伏在骆文承身边很危险,万一被发现你就死定了。” 韦一勾了勾嘴角,抬手转了转腕上的手表,淡然道,“放心,我会小心的。我是打算一步步摧垮他的根基,既然有你们帮忙,就先从骆阳影视开始吧。”说着他转头看向郎六,问道,“所以你们呢?是打算怎么做的?” 郎六和霍逸对视一眼,正色道,“骆阳现在投资的影片和电视剧毁誉参半,不过因为有当红巨星撑着,口碑还不至于太差。我们就是想从这点着手,让观众把这个问题放大,到时候在他们捧的任何影视剧和明星头上都挂上‘花瓶’‘没演技’‘华而不实’‘烂片’这些字眼,票房和收视率自然就会跌下来。而我的亿鑫就紧跟着他们的档期,他们出什么类型的影片和活动,我们就同档同期推出同类型的东西,当然我们的重点就是靠剧情和演员实力说话,到时候对比着炒作,骆阳的股东们自然会慢慢失去信心,转而投资我们,或者卖手里的股份,不过不管如何,我们都能借此一点点蚕食骆阳影视的根基。之后我就暗中收购他们流失的股份,再逼得骆文承放弃绝对控股权,转而卖股份融资,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等积攒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控股了整个骆阳影视,我们就赢了。” 郎六的计划基本可行,也说得通,韦一便道,“和我想的差不多。最近几个月我学了不少东西,等今晚回去我就试着找机会侵入骆文承的电脑,到时候骆阳计划要做什么,又做到了什么程度,我全都从他的电脑里调出来传给你,你那边需要什么也和我说,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查探出来。” 樊墨在另一旁补充道,“口碑这个事交给我,杨家明面上的生意就是控制媒体舆论的走向,我爸只是表面上和骆文承交好,我私下里走出些消息,引爆一些□□,他不会阻拦的,”说着他又看向霍逸,笑道,“说实话霍哥,有我们合纵传媒给你撑腰,你想不红都难。” 霍逸哼笑一声,继续道,“我这次拍的《锁千秋》就是撞档骆文承他们正在拍的《君王侧》,都是讲一代帝师辅佐不得宠的皇子,登上王位君临天下的故事,不过冯导的剧本的确好,演员都是实力派,《君王侧》也不差,不过主角大多都是拥有几千万粉丝、话题曝光都特别火的一线明星,所以最后票房究竟会怎么样,就看我们怎么炒了。” 郎六笑道,“投资和撒钱的事儿我来,话题和炒作的事情就得靠小墨你了,至于咱霍大影帝嘛,媒体啦记者啦绯闻啦,一有什么采访的事儿就靠你的演技上位了。说真的你丫真是天生戏骨,浑身上下都是戏,一秒钟换七八个面具,不累哟?” 霍逸不以为然地挑眉,再次重复,“你不懂其中的乐趣。” “我呵呵。” 韦一心中难免有些澎湃,本以为自己要孤军奋战的复仇计划,竟有这么多兄弟鼎力相助,他深吸口气,衷心说道,“谢谢你们,真的。” 郎六噗地一乐,摆摆手,“你还真不用谢我,我可是有我自己的目的的。要谢就谢他俩,他们可是真心为你们骆家拼命的。” “不管如何,”韦一紧紧盯着眼前的三人,朝他们深深鞠了个躬,“霍哥,六哥,小墨,谢谢你们。” 樊墨赶紧把他拉起来,笑着锤他一下,“客气什么,十来年的兄弟,白做么?” 郎六刚也想调笑他两句,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朝对面三人嘘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悠悠应答,“喂,冯导。” 那边传来冯导犹豫的声音,“郎总,你昨天说的事情我考虑了一天,实在是觉得……” “嗯?”郎六笑眯眯道,“觉得什么呀?” “说真的,男主角给谢瑜,本来就是为了谢谢他救了我母亲一命,您这样让我动手脚,我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哦,”郎六和颜悦色地安抚他,“没事儿,我也就是提个建议嘛,决定权当然还在冯导您的手上。”对方立刻舒了口气,刚要道谢,郎六又笑盈盈道,“毕竟您不是我大哥嘛,不像他那么疼我,我说撤资什么他就马上答应我,原因都不问的,这毕竟是不一样,是吧?” 那边顿时沉默,郎六又慨叹道,“对了,我大哥最近还挺有闲心的,看了几部您的电影,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问我意见,说您刚发给他的下部影视剧的剧本怎么样,我也挺为难的,您说我怎么说好呢?” 那边更是死静,郎六最后又笑道,“哎,不过我也理解,毕竟您是为了报恩嘛,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只剪三分之一,可以吗?”那边叹了口气,谨慎道,“剪一半……实在是太多了。” “咦?多么?我还以为我给他留了一半的镜头,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呢。” 对面又静了很久,终于是再叹了一声,回答,“好吧,我明白了。” 郎六又假模假样地安慰了对方一会儿,等挂了电话就看到对面三双眼睛狐疑地看着他,郎六笑道,“干嘛?被我卓越的演技感动到了嘛?” “呵呵,”霍逸再次呵呵他一脸,皱眉道,“你让冯导剪掉谢瑜的戏?做什么?” “《锁千秋》本来就是双男主的戏,你的皇子和他的帝师都很重要,谁镜头多谁就是主角,谁少谁就是配角,戏多戏少不影响主线剧情,只是对演员的意义完全不同罢了。”郎六见他们仍是疑惑,循循善诱道,“剪他的戏只是对他个人的影响很大,明白了么?” 韦一呵地一笑,不由叹道,“小六哥你这招一箭双雕真是厉害,佩服。” 樊墨和霍逸却是一脸问号,郎六哀其不争地长叹口气,只得慢悠悠解释,“咱们刚才谋划的那些呢,有个前提,那就是咱们出品的作品的确要实力过硬,但是你瞅瞅我现在,费了好大力气瞪着眼睛筛人,也才挑到你和穆远清、唐妮这么三个人,可谢瑜就不一样啦,有他加入,那就是要上天呀。你看他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实力有实力,人气还那么高,要不是因为得罪了骆文承,没人敢请他,他现在的成就早就能凌驾国内绝大多数的明星了,哪还会连日子都过不下去,还差点沦落到被粉丝接济的程度?他现在可是蒙了尘的天皇级钻石,要是能在我手底下做事,还愁咱们亿鑫飞不起来吗?” 樊墨仍是疑惑道,“那你剪他的戏做什么?直接邀请不行吗?反正他现在也是落单一个人,也没人敢收他吧?” “他现在就盼着靠冯导这部戏重回荧幕,戏被减了一半,不气得吐血也得难过死了,肯定想当然地觉得又是骆文承在害他,他心里对他的怨恨加深,对我们可是百利无害。”郎六眯着他的桃花眼睛坏笑道,“到时候我再表示招安的意思,告诉他跟着我我就可以罩着他,让他想演什么就演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给他,他是不是就对我感恩戴德啦?他一边对我感激涕零,一边恨骆文承恨得要命,还愁他不替我们办事,不乖乖在我手里待着么?” 郎六见霍逸若有所思,便笑道,“反正就是给咱们找了个能用的棋子,还很好用,这部戏让他委屈了,下部戏给他个更好的补偿就是,谢瑜一大把年纪了,再耽误几年都要奔四了,他可没多余的时间再浪费了,到时候准会乖乖投奔我们,放心吧。” 霍逸听到这儿却不高兴了,瞪他一眼哼道,“什么叫一大把年纪了,才32而已,年轻着呢。” 郎六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我说霍总您真是中毒太深无药可医了,是是是,三十岁年轻着呢,你的骆叔叔花儿一样的年纪,就等着你采摘呢~” 韦一和樊墨都是哈地一笑,几人也不再关心谢瑜的事,又谈了些别的便准备散了。临走前郎六其实还有点想问有没有莫绝的消息,可才刚开口说了个莫字,腰间就被霍逸狠狠掐了一下,他痛得哎哟一声,韦一和樊墨回头看他,霍逸在一旁朝他眯眼睛,他只得闭了嘴,生硬地转口说道,“哎哟,我就想问下……呃,哦,对了,小一,听说你们家隔壁那个‘天域’卖出去了?” 韦一哦了一声,点点头,郎六郁闷地揉了揉被霍逸掐疼的地方,装模作样地大声感叹,“哎哟,那么夸张的房子都有人买,我这么浮夸的人都看不上,那主人一看就不是个一般人。” 霍逸在旁冷笑,“不容易,六少还知道自己浮夸?” 郎六大惊小怪似的瞪他一眼,露出一个绝对浮夸的笑容,“你这什么语气?六爷我一向以此为荣,自豪着呢。” 霍逸懒得搭理他,和樊墨韦一道了别便当先走了,郎六再次叽叽喳喳地跟上去,樊墨忍不住笑道,“他俩感情真好。” 韦一也跟着笑,“是啊,还好有六哥在,否则霍哥自己一个人,还真不能让人放心。” 樊墨笑了笑,把韦一又送回了骆家的宅院,又抱着他爬上了阳台。韦一刚准备翻窗户进屋,樊墨忽然说道,“小一,这几个东西你拿着。” “这是什么?” “这个是微型摄像头,这个是隐形录音机,上面都装了无线接收器,开启以后会自动连接到我们总部的资料库,”樊墨耐心解释道,“你想个办法把这俩东西安装到骆文承常去的房间,合纵总部的资料库24小时都有人监控,我到时候让人留意一下他的状况,也许会有用处。” 韦一皱眉道,“这我之前也想到过,可是很难办,骆文承除了卧室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书房,可是不管是他的房间还是书房都有摄像头,进去会被他知道的,可我以前从来没有主动去书房的习惯,太不自然了。” “我知道,所以你拿着这个,”樊墨又交给他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椭圆形小装置,说道,“这个东西能探测到摄像头发射的光线波长,而且能三维立体捕捉到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唯一的麻烦就是,它需要在那个空间里待足30秒以上才能完整记录来源数据。你想个办法,把它放到书房里三十秒,再拿回来交给我,我让暗部的人解析出来空间模型,就能找到摄像头的盲点,你进去就不会被拍到了。” “……要待够30秒?” “不错。” 韦一接过那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眯眼想了一想,忽然笑道,“好,我知道了,我明天晚上就能给到你。” “这么快?”樊墨笑道,“那好,我等你好消息。” 韦一笑了笑,不再多说,将他给的东西都细心收好了,而后悄悄推开窗户,利落地翻身跃了进去。 第42章 入侵 第二天天还没亮,韦一就爬起来小跑到了厨房,王妈回头看到他惊讶道,“小一少爷起这么早啊?” 韦一冲她露出一个笑容,乖巧地说,“做饭,小、哥哥,瑞瑞……吃!” 王妈听得心里一疼,忍不住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哄道,“那王妈陪你一起做好不好?” “嗯嗯!” 于是严管家来到厨房的时候就看到王妈和其他几个女仆在厨房忙碌,角落里竟然还蹲着韦一,在那儿认认真真地摘白菜叶子,他愣了一愣,走过去弯下腰问,“小一少爷怎么醒这么早呀?” 韦一回头看到他,站起身嘿嘿笑,“炒白菜!” 严管家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叹了一声,哄道,“那咱们炒完了再回去睡一觉好不好?” “嗯嗯!” 严管家看到韦一把刚刚摘好的白菜叶子摞起来捧着往水槽走,也就不再担心,转身准备离开,结果他前脚刚走一步,身后忽然就传来砰地一声,紧接着便响起王妈们的惊叫声,他赶紧转过身,就看到韦一脸着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像是摔蒙了,竟然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严管家吓了一跳,赶紧跟其他人一起把韦一扶起来,韦一抓着他的胳膊颤巍巍坐起身,仍是发懵的状态,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扁着嘴红了眼睛,“痛……” 严管家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把孩子抱进怀里揉膝盖,“哪里痛?这里吗?手呢?手疼不疼?” 韦一缩在他怀里发抖,眼里噙着眼泪一声不吭,憋着气唔唔地低叫,严管家真是要心疼死,干脆把孩子抱起来,对其他人吩咐了一句继续干活,便抱着韦一去了大厅,把人放到了沙发上。他小心地在韦一摔红的地方吹气,哄了半天韦一总算不哭了,反而是窝在他怀里小声说,“严伯伯,小一不、不疼啦。” “哎,以后可要小心点,”严管家又轻轻摸了下他的头发,温声道,“严伯伯抱你回房间好不好?白菜咱们今天不炒了,明天炒好不好?早饭严伯伯给你端过去,小一少爷好好躺着休息,好吗?” 韦一抱着他的胳膊乖乖点头,小小声说,“好……” 严管家又摸摸少年的头发,把人费力地抱起来,笑叹道,“小一少爷真是长大啦,严伯伯都抱不动了。” 韦一抱着他的脖子嘿嘿笑,小心把身子缩了缩,乖乖地一动不动。严管家一路哄着他,等把人抱到屋子里后又给他细心盖上了被子,嘱咐道,“现在太早了,小一少爷乖乖睡觉,醒了就有饭吃喽。” “嗯嗯!” 韦一乖乖闭上眼睛,严管家冲他笑了笑,看少年安静下来便放心地出门了。等房间内静了下来,韦一在被窝里蹭了蹭,抬起腿揉了揉膝盖,疼得抽了抽嘴角,却眯着眼睛忍不住笑了。 【暂时进展顺利,晚上十点过来吧。】 给樊墨发完短信,韦一便窝在被子里安心地睡了过去。等醒来床头果然摆了一餐盘的丰盛早餐,他心情很好地吃完,又爬起身打开电脑,点了以前最爱玩儿的“红心大战”放到前台,便开始实验在医院里自学到的计算机技术。仅仅用两个月时间,他便将离散数学和微积分等高数知识全部消化,再一个月便迅速掌握了编程技术,而后便如同海绵一般吸收着安全入侵与防护的各个细节。他曾试着在医院里入侵了隔壁病房病友的电脑,并植入了一个跟踪轨迹的小木马,第二天等那病友开机,自己这边果然就收取到了他的所有动向,韦一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奇世界,实验起来越发投入和钻研,出院之前甚至已经破解了医院财务的电脑,将那整个医院的运营流程都了然于心。 可骆文承毕竟和之前的实验对象不同,电脑的防护等级必然高上许多,韦一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小心地侵入了骆家的wifi,很快便写了一个小程序进去,但凡所有连接此网络的电脑都会与韦一的电脑相关联,并且不会被察觉。可他做完又觉得自己想得简单了,骆文承很有可能安装了独立的网卡,并不会连接骆宅的无线网,不过也无所谓,不过就是要多花些时间和精力罢了,韦一等得起,只要让他捕捉到了网口的入口,入侵那个人的电脑是迟早的事情。骆文承带着那台笔记本片刻不离身,在外还一直隐藏在公文包里,只有到了家才会打开,如此小心谨慎,里面定然是存储着大量的商业机密,只要成功侵入了,骆阳接下来的动向就会一目了然,他们之前制定的计划便很有可能实现。 一整天的时间过得非常快,韦一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就等着骆文承回家开机了,可他仍是无法确定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打开电脑,樊墨给的摄像头此刻就显得非常有必要,只不过安装之前还是要先找到书房内摄像头的盲点,他低头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关了机一瘸一拐地打开了卧室的门。 因为白莲有洁癖,从她嫁进门之后开始,骆宅的所有仆人,包括管家,都必须每日更换一套工作制服,每天下午六点是送洗今日所穿的制服的时间,因为家里的主人大都会在六点之后回家,所以仆人们都严格遵循着这一条例,每天早上换新的衣服,下午六点送洗后离开,已经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此刻韦一一瘸一拐地下了楼,果然看到负责洗衣房的女仆抱着一堆衣服匆匆走着,她抬头看到韦一还冲他笑了下,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离开,韦一却小声叫住她,脚步踉跄着跑过去,费力地比划,“小一、摔啦,今天!” 女仆今早便看见了,赶忙说,“您是还觉得哪里疼吗?要不要我去请医生……” “不、不疼啦!”韦一抓住她的手,努力解释,“衣服……脏,脏了。” 女仆恍然,立刻说,“那小一少爷脱下来,我去给您洗干净哈!” “小一自己……自己洗,”韦一抓着她的手,眨巴着大眼睛乖乖地说,“小一干活,小一很、很乖!” 女仆知道之前主人们哄他的话,此刻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酸酸的,她赶紧安抚,“没关系的,我给您洗就好,小一少爷今天都摔疼了,今天就不用干活啦。” “不要!”韦一抽了抽鼻子,闷闷地说,“爸爸……回来,要爷爷……回来。” 女仆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只得拉着韦一的手说,“好吧,我带您去洗衣房,不过说好喽,小一少爷只洗自己的衣服就好啦。” “嗯嗯!” 女仆带着他去了洗衣房,韦一高兴地站在水槽边上,抬手就要脱衣服,女仆吓了一跳,哭笑不得道,“您等等呀!至少换件衣服,不能裸-奔呀!” 小一眨眨眼,隐约像是听懂了,有点儿脸红了,“对不……对不起。” 女仆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脑袋笑着说,“那您等我一下,我去给您拿套衣服,咱把衣服换好了再洗哦。” “嗯嗯!” 女仆笑着转身走了,洗衣房里安静下来,韦一呆滞的目光顿时清明起来,迅速转身从那女仆抱来的一堆衣服里翻找,很快便找到了严管家的制服。他伸手进那制服装饰用的小口袋里,果然摸到了今早趁机放进去的微型装置。他眯着眼勾起嘴角,迅速把东西拿出来贴身放好,等那女仆回来便又装作痴傻的样子随着她给自己换衣服,然后又像模像样地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才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又陪着骆文瑞说笑了一会儿,韦一一整天紧绷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一些,现在这个家里,只有在骆文瑞身边他才能感到一丝轻松,可他也知道,骆文瑞也有些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整天穷开心,心思开始变得沉重,偶尔还会一语不发地沉默。韦一只能尽自己所能安抚他,逗他开心,他不打算把骆文承和白莲的秘密告诉任何人,更不想借此做什么文章,他舍不得让这个从小就欢天喜地的少年受到那么重的伤害,他想尽全力保全骆文瑞身上的那抹单纯和快乐。 等骆文瑞依依不舍地离开,韦一熄了灯,默默等待约定的时间。终于到了十点,他开启了腕表的通讯功能,再次和樊墨联系上,等那人跃上阳台,他便小心翻了出去,将下午收回的微型装置交给了他。 “你真的搞定了?这么快?”樊墨惊讶道,“怎么弄的?” “利用一下严管家而已,”韦一回答,“他每天都会巡视所有的房间,书房更是重点检查的地方,他会看着那些仆人打扫,等人都走了他才会离开,别说30秒,3分钟都够了。” “所以你是把这东西放到了他身上?”见韦一点头,樊墨惊喜道,“太好了,那就不仅仅只是书房了,只要他走过的所有房间,但凡待够了30秒的,空间模型全都能记录进去!” 韦一笑着点头,补充道,“你解析完了之后,看看哪些房间摄像头多,咱们也跟着安一个,肯定有问题。” 樊墨又担心道,“那你今天做这些没被拍到吧?” “没事,有摄像头的地方我都掩饰得很好,其他地方我可以确定没有,所以不用担心。” 樊墨放下心来,把那个小装置收起来,“那我今晚就让他们破译出来,明天找个合适的时间,我派暗部的人来安装摄像头,比你自己动手安全。” “好。”韦一静了一静,垂下眼低声道,“小哥哥他……还没有别的消息吗?” 樊墨却是笑了一下,说道,“我正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们查到了一点他的行踪。” 韦一猛地抬头,惊喜道,“查到什么了?!” “上次就和你说过,最后的线索在天津的一个码头就断了,”见韦一急忙点头,樊墨笑道,“我们在纽约的一个线人拍到了一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他?” 韦一赶忙接过,身子顿时震了一震,激动道,“是他,绝对是他!虽然就是个侧影,但肯定是他!” 樊墨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当时这个线人是在跟踪纽约唐人街的一个头子,不经意拍到他的,但那时候谁都没注意,这是两个月前的照片。” 韦一激动的情绪缓了一些,犹疑道,“他两个月前在美国?他怎么过去的……不对,他去那儿做什么?” “不清楚,我已经让杨家在美国的所有暗点秘密探查了,虽然到现在还没查到什么,不过放心,肯定还会有消息的。” 韦一紧紧捏着那照片,咬着牙慢慢平息心中的激荡,他沉默了很久才呼了口气,说道,“他做事一定有理由,爷爷去世的时候只有他在身边,说不定是爷爷留了什么遗言,让他去美国避风头。”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你放心,小绝能独自一人逃到美国,一定不会出什么事,说不定他也在想办法回来,凭他的性格,他绝对不会躲一辈子的。” 韦一沉默了很久,低头看着那照片中瘦削的背影,看得心里一阵一阵地疼,忍不住喃喃,“也不知道……他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他看着……好像瘦了好多。” 樊墨心中一紧,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只得跟着叹了声气。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事便很快分开了,韦一回到房间里,忽然就忍不住站在了曾经摆放着莫绝床位的地方,他愣愣站了许久,怎么都舍不得离开,呆愣了半晌后忽然走回自己的床铺,把床单和被子拽下来,认认真真地铺在了莫绝曾经躺过的地方,然后便躺在那冰凉的地板上,手里轻轻握着那两颗从不离身的相思豆,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樊墨的办事效率非常快,第二天下午就给他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将骆宅大半的摄影范围都破解了,等到了深夜就派人去安装摄像头和录音机。韦一一整天仍是装疯卖傻地度过,晚上也没有出门,他相信樊墨的能力,自己出去说不定还会坏事,干脆也就等了一夜,第二天果然等到了樊墨大功告成的消息。当天晚上樊墨在他的手表里安装了一个新的程序,说是一种无线接收器,只要调试得当就会连接到杨家总部的资料库。 樊墨给他安装完便说道,“你这么按一下,再按这里,看到没有,所有摄像头的代码全部都会显示,你自己回去研究一下,把代码都记住,想看哪个房间就点一下数字,就会显示当前的监控界面了。” “明白了,”韦一不由地惊叹道,“这是你们杨家发明的么?太先进了。” “不,是我们在日本的一个合作伙伴,他们专门做信息搜集工作,和我们是世交,”樊墨没有多说,笑道,“准备工作差不多了,接下来就靠你了。” “嗯,”韦一把手表恢复原状,说道,“我白天已经联系了六哥,骆文承最近在筹办一个草根歌手的选秀节目,电脑里只有一份计划书,还在招募竞选歌手的阶段。” 樊墨惊讶道,“你已经能入侵他的电脑了?” 韦一眯起眼,哼笑道,“下午他正好有事回来,我试了一下,成功了。不过我试晚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机的,等我连上去之后只看了不到半小时他就关机了。不过以后有你这边的监控就好办多了,我会随时跟踪,有消息就告诉你们。” 樊墨也高兴起来,如今总算迈出了逆转的第一步,不由叹道,“希望六哥他们能准备好吧。不过说起来,骆阳不是一直做影视的吗?现在是想在音乐界也插一脚么?” “骆文承可能想扩大骆阳的影响范围,不过我不会让他得逞的,”韦一眯起眼冷声道,“第一次尝试就栽个大跟头,他肯定也不会再考虑了,这次选秀一定要让他惨败,否则让他往音乐界再发展一步,就更难击溃他了。” 樊墨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韦一的腕表忽然震动了一下,樊墨眼睛一亮,说道,“是那个程序的提醒,总部应该是有人发现了什么,这是给你发送的提醒信号。” 韦一立刻打开界面,果然看到3号房间在微微闪动,正是书房。 韦一点开那画面,正看到骆文承打开了电脑,正在键盘上敲击什么东西,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轻轻翻进屋子里。樊墨放轻了呼吸,韦一则迅速打开电脑连接下午捕捉到的信号,很快,屏幕里便现出了骆文承的操作轨迹。 “果然,他是真的打算往音乐界发展了,”韦一压低声音,看着屏幕说道,“就是这份计划书,我已经发给六哥了。” 樊墨看了一会儿,说道,“看来他是想捧几个新人歌手,自己栽培……咦,已经招募了不少了?” 韦一一愣,惊讶道,“他动作倒是挺快,下午没有这个文件夹的,十三、四、五……竟然已经有二十多个选秀歌手报名了。” 骆文承打开了那个放着歌手资料的文件夹,鼠标双击了一下,开始一个人一个人地细看,直到一个少年的照片和详细资料展现在屏幕前,韦一猛地一震,惊住了。 樊墨看看他,疑惑道,“怎么了?这个人你认识?” 韦一皱起眉来,犹疑道,“这个人……就是车祸那天救了我的男生。” 樊墨也惊了,立刻回头盯住屏幕,盯着那写着“希流”二字的资料看了片刻,也跟着微微皱起眉来。 第43章 七爷 第二天下午六点,龙轩。 竹木屋内端坐着三个人,樊墨将一叠资料递过去,说道,“就是这个人,叫希流。” 霍逸和郎六各自看了一会儿,说道,“小一那张脸辨识度太高了,这家伙看见一眼肯定能认出来。” “不错,所以以防万一,不能让这个人和骆家有接触,”樊墨又将另一些人的资料递过去,“还有这些人,都是报名了骆阳的竞选歌手,不过是我挑出来的家底清白,过去也干干净净的人。” 霍逸瞥了一眼,问道,“骆一希望我们把他们全都挖过来?” “不错,包括那个希流,”樊墨指了指那叠资料的背后,“后面是小一写的一个简要的计划书,他的意思是要我们也主办一个选秀节目,我看了下,他的方案很新颖,的确吸引人。” 郎六看了一会儿哼笑道,“这小家伙也真是蔫儿坏,以前傻的时候可真看不出来。”他细细看完后说道,“所以报名骆阳的那批草根歌手,过去清白的就全都挖过来,有黑点的,私生活乱七八糟的就任他们去,到时候不仅我们节目比他们新颖有趣,那边又爆出来一堆丑-闻,光想想我都替骆文承撒的钱心疼。” “调查那些歌手的背景交给我,至于怎么挖他们去亿鑫,六哥就靠你了。” 郎六点点头,看着韦一写的那份计划书眯起眼来,“这个……倒是可以让谢瑜参加。” “这是唱歌的节目,谢瑜来做什么?” 郎六屈起手指点了点那张纸,笑道,“谢瑜最开始就是唱歌出道的,他在舞台上的魅力,说实话,我就看过一次,印象还挺深的。不过那时候唱片界不景气,他就试水演了个偶像剧,居然一炮而红,骆阳从此就让他一直接戏,再没让他唱歌了。”郎六说着便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这又是个好筹码,他肯定也想歌影双栖一起发展的。” 霍逸哦了一声,也没在意,目光再次转向韦一写下的那份节目策划书。他的想法还是很值得一试的,和过去的所有选秀节目不同,这个策划注重的是四位“导师”与各自“学员”的pk竞赛,第一轮是四期,主题是“导师学员pk”,作为成名歌手的导师会在节目中先唱一首自己的歌,然后接着会上场一位学员和他唱同一首歌,由现场观众给导师和学员打分,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有话题性,如果哪位导师的分数比学员还低,肯定能爆出热门来。每期上场八个学员,也就是说每期会有成名歌手(导师)演唱八首歌,带给观众的体验就会截然不同,既可以看到高质量的演唱表演,又可以看到新生力量向其挑战,只这第一轮可炒作的余地就非常大,霍逸越看越是佩服,不由也说了一句,“小一这个策划真不错,把骆阳那个节目比下去绰绰有余。” “何止策划不错,留的后手也够毒的,”郎六整理着那堆选秀歌手的资料,弯着一双桃花眼笑道,“好的暗地里都抢过来,坏的都丢给人家,等着后面捅人一刀子,啧啧,好好一孩子醒过来咋变得这么阴险呢,吓死宝宝了。”说着他又扫了霍逸一眼,慨叹道,“怎么我身边的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呀,能不能赐我个傻白甜,让我感受一下世界的美好捏?” 霍逸挑挑眉,说道,“骆文瑞就挺白的,你去试试?” 没等郎六说什么,樊墨在一旁喝了一口茶,眯着眼微微笑道,“霍哥,其实我觉得炒作一个人,放点黑料才能红得更快,不是么?” 郎六咳了一声,赶紧拿肩膀撞霍逸一下,“我跟你说,别惹这个笑面虎,咱几个里就他是真混黑的,我要捧红你还得抱他大腿呢!” 樊墨仍是慢条斯理地喝茶,还吹了口水面,淡淡笑道,“六哥你这话可见外了,咱不是好朋友嘛。” “我呵呵哦,”郎六把所有资料归整完,看着最上面希流的照片,说道,“我等下回去就想办法勾搭他们,放心,绝对搞得定。” 霍逸放下茶杯,微微直起身来,“《锁千秋》也要开始做宣传了,咱们这个选秀节目还得秘密筹划,这几个月可有得忙了。” 樊墨闻言问道,“说起来六哥,你不是要招安谢瑜么,进行得怎么样了?” “哦,”郎六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他现在知道自己的戏要被剪了,正四处想办法求神告佛呢,不过不用管他,冯导不可能为他得罪我哥的。” 霍逸哼了一声,鄙视道,“被你看上可真倒霉。” “哎哟,话不能这么说,我还一直很看得上霍总您呢,你看我现在对你多好呀。” 霍逸懒得理他,三人又谋划了一些别的事,便各自忙去了。 也和他们预料得一样,《锁千秋》上映之后爆火,票房一度飙升到了历年华语电影的第七名,作为一个新人演员,又是绝对的主演,霍逸一夜之间红透了半边天,相关的搜索量达到千万级别,热搜更是爆紫了数天。郎六的团队虽然人少,但各个都是精英,将霍逸的身世描述得那叫一个凄楚可悲,什么被歹徒绑架,被囚禁虐-待,在孤儿院孤独成长,独自一人艰难求学,竟还考出一个省状元的成绩。再加上他样貌英俊,非科班出身演技还那么精湛,竟然本科学的还是医学,于是在结合了学霸、孤儿、颜值和实力等等因素的炒作之下,霍逸火的速度就跟绑了火箭似的,蹭蹭蹭地突破天际,粉丝一夜就暴涨了数百万。等《锁千秋》下映的时候,霍逸刚刚申请了不到两个月的微博,粉丝竟然就飙到了一千多万,秒杀了众多出道多年的三四线演员,走红的速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韦一在家里翻看那些新闻,果然看到了许多影评在对比《锁千秋》和《君王侧》,不得不说郎六请的水军绝对都是五块钱的标准,遣词造句让人一星半点都看不出来那是个水货,专业、犀利、一针见血,忽悠那些吃瓜群众简直绰绰有余。《君王侧》其实拍得也还可以,不至于到豆瓣评分只有4.5的成绩,只可惜和立意深远又制作精良的《锁千秋》对比下来,就显得十分幼稚和低俗,票房滑铁卢实在是意料之中。 只不过因为霍逸红得太厉害,竟让大多数人都忘记了关注另一个人,曾经的天王,如今却无人问津的男配角,谢瑜。 这部戏的主角本该是谢瑜饰演的帝师,从辅佐皇子到最后鞠躬尽瘁抱病而死,本是极为悲壮和动人的角色,只可惜被后期剪得厉害,生生就从主角剪成了配角,整部戏变成了霍逸这个不受宠的皇子的主场,看着他在心腹们的相助下一步步问鼎至尊宝座,前期勾心斗角,后期平定天下,帝师的辅佐反而只是他角逐皇位的一小部分,最后的四分之一剧情中压根没谢瑜什么事,只有最后闪出几分钟的病逝镜头赚一把眼泪,便没什么存在感地消失了。 本该属于谢瑜重现的辉煌,被霍逸生生抢占了去,谢瑜的死忠粉们自然很不开心,纷纷到《锁千秋》主页和霍逸微博下讨说法。毕竟谢瑜有多期待这部戏粉丝们全都看在眼里,那男人几个月来发的微博和转发的微博全是关于这个电影的,结果说是男主角,拍出来却是这么个效果,她们自然是万分心疼,纷纷替自家爱豆鸣不平。可架不住霍逸火得实在太厉害,谢瑜的粉丝们被一群萝莉粉喷了个体无完肤,说什么这么大年纪了还和小辈争风吃醋,什么得了影帝之后拍了一堆烂片,现在火了一个就想舔着脸欺负新人,什么活该现在过了气没人搭理,人品这么差还煽动粉丝诋毁霍逸,祝他万年配角永远翻不了身。 总之网络上吵得厉害,而风口浪尖中的两位主角却是照旧合作,继续做电影的后期宣传,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瑜成了霍逸的背景板,任何采访节目都是靠边站,问题也是不痛不痒,曝光更是少得可怜。韦一看着最新采访里的谢瑜,那人曾经的确俊美得逼人,举手投足都是移动荷尔蒙一般的存在,可毕竟年龄在那儿摆着,32和23的差距,一眼还是能看出来的,霍逸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而谢瑜却已经过了靠脸吃饭的阶段,可本能靠实力成功转型,却一路坎坷被人构陷,如今沦落得只有一批死忠粉替他说话,站在镜头前也只能谦逊地给霍逸让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可悲。 “所以两位接下来有什么其他的戏约吗?粉丝们都盼着二位能再合作一次呢。” 霍逸爽朗地笑着,礼貌地朝谢瑜点点头,当先回答,“我还是听公司的安排,毕竟我只是刚出道的新人,还有很多不足,很多地方还是要和谢哥学习呢。” 主持人又追问了些问题,才勉强转向谢瑜,“那谢哥这边有什么计划吗?” 谢瑜面色很苍白,看起来很是疲惫,却仍是微笑着回答,“我可能……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刚才没来得及说,想借此机会和我的粉丝说一声,很感谢她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以后……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让她们看到我的表现。”见镜头要转开,男人立刻补充了一句,“总之,我会继续努力的,不会让爱我的人失望的。” 主持人也没有再问,接下来又继续围绕着霍逸问东问西,一旁的谢瑜依旧适时微笑着,直到节目结束都仍是彬彬有礼地回应。韦一关了视频后沉默了一会儿,谢瑜能混这么惨,和他们这些人的谋划脱不了干系,只不过这条路本就荆棘密布,连韦一自己都把自己当做一颗棋子来利用,其余人会被牵连多少,会牺牲多少,他没有心思再去考量。他只能心狠,对自己狠,也对别人狠,他不是不会疼,只是那点愧疚的疼,和曾经那段痛彻心扉几欲崩溃的痛苦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 他知道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变硬,可他不能停下,他只能这么做。 回到骆宅后又过了四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心境也和窗外的寒冬一般,越来越冷,却也越来越静,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和冷情,却在午夜梦回间总是回到过去那些痴傻又单纯的时光。他很想念父亲,想念爷爷,更想念那个曾经朝夕相伴,被他深深埋藏在心里多年的少年。 他傻的时候已然那么在乎他,脑袋迟钝,却还是想尽办法跟着他,想疼他,如今清醒了,长大了,这份压抑多年的感情更是要破土而出一般汹涌难耐,几百个日日夜夜,他总是能梦到那个人,他内心深处疯狂地渴望再见到那个人,想紧紧拥抱他,想和以前痴想地那般亲吻他占有他,可这股痴狂的念头只能被他死死压抑在血肉里,他甚至连那个人在哪里都不知道,甚至连他的消息都无法打探出多少。他每天无数次心里念着那人的名字,想着那人有可能遇到的危险和困境,想得整颗心都要拧成一团,痛得很久很久都无法入眠。 可他除了等,别无他法。 他只能无助地逼自己相信那个人,即使他担心得发疯,心痛得难忍,即使他想念那个人,想得几乎发狂。 “大少爷。” 严管家朝趴在大厅里抱着猫发呆的韦一点点头,而后转向另一侧看报的男人,“隔壁天域的主人昨晚入住了,总算让我打听到了一点消息。” 骆文承抬起眼来,合上报纸,“打探出什么了。” “天域的主人姓顾,名字不清楚,不过我听人叫了他一声‘七爷’。明面上做什么没打听出来,只不过看样子不是一般人,那主人昨天进门,我看他光随从就有七八个,宅子里面人也很多,我没法接近,他们保镖也很多。” 骆文承点点头,“知道了,这些也足够了,我会交代别人查细节,你没事多注意一下就好。” 严管家欲言又止,骆文承抬眼看他,“还有什么事?” “呃……我昨天去打探消息的事儿,好像让他们主人知道了,这是今天早上送来的,您看一下。” 骆文承接过那请柬一样的东西,打开看了看,眉头微皱,“他还亲自要来拜访?” “是的……就是明天上午十点,您看您有没有时间?没有的话我就回绝……” “没事,回复他们,我在骆宅等他,”骆文承又瞥了眼那拜访帖,冷哼道,“一个帖子还镶了金边,和我炫富么?” 严管家也是汗颜,“怎么说……感觉这家人是真的有来头,大少爷您明天当心一些。” 骆文承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发呆的韦一,说道,“明天让他在房间里好好待着,绝对不可以出来,明白么?” “明白明白,您放心。” 于是韦一第二天真的就被锁在了屋子里,严管家好言好语地哄了他半天,韦一也表示了绝对不出门,严管家才放心离开。等门一锁上,韦一便开了腕表上的监控,连接到了会客室,果然,没一会儿屏幕里便走进了几个陌生人。 韦一对天域的主人一直都挺好奇的,这人四个月前买了那片豪宅,安装了世界一流的保全系统,却始终见不到人影。樊墨查了四个月也才查到那人买房时签的合同,只写了“顾七”两个字,刷的卡还是美国的,樊墨按这个线索一查,有点怀疑这人也许和纽约的唐人头子顾老爷有关系。都是一个道上的,樊墨对这个顾爷还算熟悉,不过只听说他有六个孩子,这个顾七是什么来头,他是怎么都打听不出来了。那人身份如此神秘,韦一本以为他会一直这么低调行事,却没想到搬来的第二天竟会主动过来拜访邻居,韦一心里奇怪,便忍不住想看看俩人能聊些什么。 他猜樊墨在总部的资料库也许也在看着,毕竟以他的能力查了四个月也查不出底细,心中也一定按捺不住好奇。 除了骆文承和一直以来都跟着他的梁遇,进来的还有三个人,为首的男人应该就是天域的主人,韦一看到他暗暗吃惊,这人的长相实在是漂亮,不愧是美国来的,五官如此深邃,应该是个混血儿,全身上下一股子国际名模的范儿。那人个子也很高,乍看绝对有一米九了,骆文承一米八五的身高竟然还要稍微仰头看他。那人身后跟着两个低眉垂首的黑衣男人,进门开始就一句话都不多说,只紧紧跟着他。那混血男人落了座后终于微微一笑,朝骆文承颔首笑道,“骆阳的老总骆先生,顾某在纽约如雷贯耳,厉害的人,佩服得很。” 韦一忍不住一乐,这人真是个外国佬,说话奇奇怪怪的,倒也挺有意思。 骆文承打量他一会儿,伸手过去,“骆文承,请问先生是?” 男人神情十分真诚地握了握手,笑道,“你们中国人,怪得很,为什么握手?应该亲一亲,热情。” 骆文承似乎也觉得好笑,不由笑道,“顾先生要入乡随俗了,中国人讲的是含蓄。” 男人放开手,无所谓地耸耸肩,“鄙人姓顾名艾尔伦,家里第七,中国人叫顾七。” “原来是顾先生,不知道顾先生来中国是度假呢,还是要投资做些什么实业?” 顾七呆了一下,侧头看了看身后的男人,问道,“十七,什么叫实业?” 左侧的亚裔男人回答,“就是问您是不是开公司。” “哦,公司,也叫实业?同声词?” 另一侧的白人男人耐心回答,“七爷,那叫同义词。” “哦,”顾七眨眨眼,回头看着骆文承笑道,“对,来实业,实业的。” 骆文承无语了片刻,另一边透过镜头偷窥的韦一却是忍俊不禁,这家伙太好玩儿了,真的不是猴子派来搞笑的么? 骆文承耐着性子和这个鬼老周旋了半天,屁也没问出来,就知道他是美国什么顾家的小儿子,到中国来开拓市场的,具体做什么也是迷糊,好像什么都要试试,总之就是个外放的太子爷,玩票来的。骆文承有点儿失望,这么个二愣子住在隔壁,倒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顾七便起身说道,“骆宅和我的天域不同,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骆文承:“……” 韦一忍不住吐槽,明明金碧辉煌的是你的天域好吧…… “骆总,顾某到花园观光一下可好?” 骆文承:“……哦,好吧。”他回头朝梁遇摆摆手,“带顾总去转转吧。” 梁遇领命,还算淡定地走了,出门的一路就听到那个顾七大呼小叫,什么,amazing一堆鸟语往外蹦,韦一直到看不到他了才终于忍不住,连线了樊墨笑道,“那个顾七,你看见了么?” 樊墨也是憋着笑,“这家伙竟然能躲过我四个月的调查,太不可思议了……” “看来他背后的顾家很厉害,可能就是你说的顾爷,那两个保镖看着也不是一般人,不过看来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不用管他了。” 韦一说着便随意走到了阳台那边,朝外一望,脚步不由地顿住,微微皱起眉来。樊墨觉察出来,问他,“怎么了?” 韦一有些不爽,哼了一声,“那个二愣子,挖了我一颗白菜,啧,烦人。” 樊墨哈地笑道,“他不是参观花园么,怎么还跑到你们菜园去了。” “谁知道,”韦一看那个顾七抱着白菜走了,闷闷地说,“那白菜还是我种的呢,谁允许他挖了。” “行啦行啦,他可能看菜地新鲜吧,别往心里去。”樊墨也没在意,又同韦一说笑了几句便挂断了。 韦一把腕表恢复了原样,郁闷地趴在窗户边看着那个傻大个抱着他的大白菜越走越远,他心里不开心,咬着唇瞪了他一眼,很不爽地把自己摔到床上,面朝下拿枕头盖住了头,愤懑地哼了一声。 第44章 误会 一个月后,亚洲最佳新人奖的颁奖典礼开幕,五位提名者都是今年炙手可热的新星,而其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便是在《锁千秋》中饰演年轻帝王的霍逸,以及在骆阳另一部历史剧中饰演契丹王的新人陆凯。两人都是一夜爆红,话题量与粉丝量也不相上下,不过霍逸今年只演了一部电影,陆凯接了两部电视剧和三支广告,曝光量上比霍逸多出不少,可红火的程度却与霍逸相当,后者心里自然不服气,在去往颁奖典礼的路上一直都在琢磨怎么让霍逸在现场出糗。 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残酷得很,陆凯一整天与霍逸交锋数回都是铩羽而归,一直跟着他的助理终于是忍无可忍,等霍逸离开后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怒道,“这家伙太特么阴险了,记者一来就跟咱们哥俩好似的,一走就摆架子,要脸不要脸?一个刚出道的新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陆凯也是愤愤不平,“他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上,以后我整不死他!” 郎六坐在最前排的投资商坐席上,最开始还时不时回头看看霍逸,怕他第一次来这种盛会招架不住,可看着看着担心的方向就拐了个弯儿,不由地怜悯起对家的那些小明星来,毕竟自家这个是技能树点满外加紫装和橙武的爆破型战斗力,对方那些和某人比起来简直是新手村外斩杀的第一批野怪,根本是吹口气就灰飞烟灭的战五渣,郎六都忍不住为他们心疼了。 于是毫无意外地斩获了亚洲最佳新人奖后的霍逸,仍然沉浸在游刃有余的记者问答环节中,郎六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群蹭上来拍马屁的家伙,就看到霍逸风度翩翩地在扎堆的记者群里优雅地保持微笑。郎六嘴角抽了一抽,看他乐在其中挥洒自如,也就不去打扰他发挥变态的演技,转而瞅了瞅角落里被人忽视了一整天的某过气天王谢瑜。 他走过去装模作样地感慨了一番,“哎呀,我家新人太火了,闹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谢瑜愣了一愣,四下看了看,确定郎六是在和自己说话,便微微直起身来,礼貌地笑了笑,“霍逸的确有实力,外形也好,这个年纪就能把角色琢磨得那么到位,以后肯定前途无量的。” 郎六倒是有点惊讶,这人看起来不像是说虚伪的话,表情真诚无比,不过这些人就是靠演技吃饭的,自己当真就是傻瓜了,便笑道,“谢先生也不差嘛,当年也是他这个年纪拿的最佳新人吧?我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比他小几岁?” 谢瑜微微笑道,“也没什么,都过去十多年了,现在可不比当初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倒是一直很看好你呢,”郎六端了两杯红酒,朝对面递过去一杯,“谢先生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亿鑫试试看?” 谢瑜这回倒是真的愣了,像是茫然了两秒才犹豫着说,“郎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之前得罪过骆总,怕会给您带来麻烦,还是……算了吧。” 郎六若有所思地看看他,仍是笑道,“那你就打算一直被他这么打压着么?最开始的剧本我可看了,明明你是主角的。” 谢瑜苦笑一声,摇摇头,“我只是演员,只负责演戏,演完的后果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虽然变成这样我也很意外……” “只是意外?”郎六凑近了一些,朝他眨眨眼,“不难过?不伤心?不气恼么?” 谢瑜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退,仍是抿唇苦笑,“其实……习惯了也没什么,每次都难过伤心,我可能早就得抑郁症了。” 郎六嘴角的笑容顿了一瞬,这人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他意外地看看他,一向没心没肺的人竟然还起了一丢丢的怜悯之情,“我也不兜圈子了,谢瑜,我来就是要邀请你加入的,你的处境我听说了,不过我公司也才刚起步,比起得罪人,我更珍惜你这样的人才。” 谢瑜惊诧地看着他,神情却仍是不确定,郎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笑道,“反正晚上还有酒会,你也会来吧?你慢慢想,想好了就来找我吧。” 谢瑜看着那名片呆了一会儿,犹豫着接过,刚要抬头道谢时,郎六已经把酒杯放到了一边,拍拍屁股走了。他盯着青年高挑的背影看了半晌,不由地咬住了唇,手指稍微用力,将那名片捏紧了。 于是也正如郎六所料,谢瑜隔天就加入了亿鑫,韦一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把选秀节目的策划大纲修整了一番,围绕谢瑜又多加了一些可以炒作的环节。樊墨为此特意约了郎六和霍逸过来,打算进一步讨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结果说了小半个时辰,郎六都在对面心不在焉,他无语地敲了敲桌面,叫他,“六哥,回神儿了,想什么呢?” 郎六“啊?”了一声,赶紧道,“哦,稍微照顾一下希流是吧,行,然后呢?” 霍逸也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今天怎么回事,一整天都在发呆。” 郎六顿时摆出欲哭无泪的表情,瞅瞅旁边的霍逸,又瞅瞅对面的樊墨,终于壮士断腕似的苦着脸说,“我跟你们讲啊……” 樊墨、霍逸:“??” “我……我昨晚……”郎六忽然一把抱住霍逸假哭,“我昨晚把谢瑜给睡了!” 樊墨、霍逸:“!!” 樊墨一口茶差点喷出去,“你说啥?给睡了?!” 郎六委屈地控诉,“我不是说让他来酒会找我吗?” 樊墨赶紧点头。 “他后来同意加入了啊,我一高兴就喝多了点,然后我就说了那么一句:‘既然来了,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吧?’当时谢瑜呆了一下啊,我就继续暗示他啊!‘你已经得罪了一个骆文承,如果再加上我,恐怕以后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吧?’” 樊墨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你啥意思啊?” “我就是要他以后好好给我卖命啊!要同仇敌忾一起对付骆文承啊!” 霍逸总算明白过来,冷笑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鬼特么能猜到你什么意思,要我也得以为你是想潜规则好么?” “我真没那个意思啊!”郎六欲哭无泪,“后来我就喝多了,脑袋有点晕,就让他扶我去楼上的酒店,然后……然后就……内什么了……” 霍逸继续嗤之以鼻,“你没那个意思他能爬上你的床?你都喝多了他还能硬让你上?” “关键就是他误会了!误会了!他把我放到床上后就去洗澡了!然后出来就……脱衣服了啊!脱了啊!脱光了啊!” 樊墨简直要绷不住脸上淡定的表情,终于也忍不住指责道,“脱了你不会让他穿上么!你说明白不就好了?他还能硬让你上吗!” 郎六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俩,理直气壮道,“你俩是有毛病么?那是谁?那可是谢瑜啊!从头到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大美人啊,都脱光了一条腿跨上床了,你让我推开?推开还特么是男人么!” 樊墨、霍逸:好有道理,无言以对。 “哎呀,那身材,那脸蛋,那手感……”郎六回味了一下,转眼看到两边友人的鄙夷神色,赶紧又正色道,“我发誓要是你们也把持不住!真特么……棒呆了。” 樊墨和霍逸再次整齐地翻个白眼,后者鄙视道,“上了就上了吧,反正他也不敢反抗你,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么?” “不,关键在于,”郎六愁眉苦脸地说,“那可是老子的第一次啊……” 樊墨一口茶终于没忍住,噗了郎六一脸,“真的假的?” 郎六愤愤地擦脸,怒道,“哥才23!第一次还保留着咋啦?咋啦?笑啥笑,你不也是个童子鸡,咱仨昨天为止只有霍逸是个老司机好么!” 霍逸淡定地喝了口茶,挑挑眉有点得意。 樊墨无语道,“所以……你别告诉我,你睡了一次还睡上瘾了……” “就是这个问题啊!”郎六顾影自怜,“这感觉吧……有点爽爽哒,我还想再来一次……哦不,再来好几次……” 霍逸把茶杯放下,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反正他也误会了,你就顺水推舟,真的包养了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郎六抽抽鼻子,瞪他一眼,“六爷我是洁身自好的人,一直信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潜规则什么的,多掉价呀。” 霍逸哦了一声,再次总结,“那是你不懂其中的乐趣。” “我擦,你又懂了,”郎六摆摆手,郁闷地扁嘴,“你说谢瑜也是,我说说而已的话,他怎么说脱就脱啊?你说他以前的影帝是不就是睡出来的?啧,也对,还真有可能是,活儿那么熟练……” 樊墨无奈地摇摇头,“六哥,你也甭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真那么喜欢就包养了呗,反正他也误会了。” “谁喜欢了啊,我就觉得他身子真不错,有点想再来几次,”郎六耸耸肩,也不想浪费时间了,便说道,“不管了,想上就上呗,我纠结个屁咧,”他伸手拿起那份新策划案,总算有了点精神,“来来说正事儿,刚说到哪儿了?” 樊墨和霍逸集体送他个冷笑,三人浪费了半天时间总算进入正题,“反正第一期就是这样,请哪个导师,招募歌手什么的,就交给六哥你定了,不过这个希流毕竟救过小一,咱也就表示一下,稍微照顾他一点。” “行行,”郎六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这儿准备工作其实也差不多了,骆文承他们打算下个月开播,咱就比他们晚一个星期播,和他们安排在同一个时间,抢他们收视率。” “但他们已经谈下来湖南卫视了,其他电视台怕争不过他们。” “没事儿,咱们走网络平台,腾-讯,爱-奇艺,搜-狐三方一起上线,现在年轻观众很少守着电视了,咱们干脆放弃那一块儿,”郎六眯了眯眼睛,手上翻看了一会儿各大媒体平台的流量报告,说道,“微博的话题度也要保持,到时候微信的新闻推送也做几期。这几个新人,你们看一下,”郎六把资料放到桌上指了指,“条件看起来不错,重点打造一下。” “行,”樊墨点头,心下记住那几人的名字,“我去挖点儿他们的新-闻点,到时候把这些人放在第一期,声势做大一些。” “ok。”郎六说完又侧头看向霍逸,“我给你接了个偶像剧,撞档骆阳的《无脑师姐》,他们演傻白甜女主和霸道总裁的戏,你这个正好相反,男主是精于谋算的大侦探,女主还是个高智商的律师,到时候两边一对比就有热闹看了。” 霍逸点点头,刚要再问些细节,郎六的电话忽然响了,竟是郎家的大哥郎佑庭。郎六平素吊儿郎当的神情立时收敛下来,摆出一副乖宝宝的表情立刻接起来。 “喂,大哥,怎么啦?” 郎佑庭那边笑道,“你今晚回家吗?” “哦,回去呀,这才五点多,我正好开个会,结束了就回去。” “开会?”郎佑庭似是疑惑,惊讶道,“我就在你公司呢,你也不在啊,你在哪儿开会呢?” 郎六差点儿噎着,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他这个大哥厉害得很,撒谎会死得更惨的,“我在龙轩呢,和小墨还有霍逸在一起,谈谈下部戏合作的事儿。” “哦……”郎佑庭微微笑道,“我就说么,刚才在龙轩外面好像看到你的车了。” 郎六心口砰地一跳,朝对面二人苦哈哈地耸肩。 “不过小六啊,”郎佑庭仍是温柔说道,“你最近是不是针对骆阳呢?怎么我听说霍逸的下部戏,和骆阳的一部戏上档时间很接近呢?” 郎六咽了口唾沫,小心道,“啊?是吗?我不清楚啊,我这边就是李导找到我,我看剧本不错就给霍逸接了,怎么?骆阳也有电视剧七月份播映么?” 那边静了一静,又笑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刚瞅了眼你们两边的剧本,发现播映时间很近,剧情格调还正好相反,觉得挺巧的,就问问你而已。” “哦哦,”郎六继续卖乖,“那哥你觉得不好么?要是你觉得有问题我就把剧本推了。” “没事,你想做什么就做,哥哥什么时候委屈过你了?”郎佑庭笑道,“那我告诉文承一声就行,让他换个戏拍,毕竟咱们郎家在他们公司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呢,哥哥也不能眼瞅着他倒霉,是不是?” 郎六眯了下眼睛,却仍是笑道,“嘿,哥你真向着我,谢啦。” “什么话,我是你哥哥,不向着你向着谁?”郎佑庭不再多说,最后嘱咐道,“你今晚早点回来吧,好久没见你了,也有点想你了。” “哎,成。” 等撂了电话,樊墨和霍逸脸上都有些凝重,“你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有可能,”郎六垂下眼,看着那选秀策划说道,“这个节目应该还没被发现,我筹划得很隐秘,不过到时候播出来,咱们亿鑫针对他们骆阳的事情就很明显了,我哥那里恐怕瞒不住的。” “其实六哥,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们在骆家有股份,你为什么帮着我们对付他们?” 郎六仍是勾着嘴角,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要查清楚一件事,顺便,再证明一件事。” 两人没太听懂,郎六又恢复了平日漫不经心的模样,笑吟吟道,“我想知道,当我真的威胁我大哥的利益的时候,他会不会放弃我,甚至……牺牲我。” 第45章 诋毁 一个月后,骆阳影视总裁办。 “这个郎六是怎么回事?!”办公室里传来男人忍无可忍的低吼声,“连续撞档我两部影片,现在连选秀节目都和我争,他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一旁恭敬站着的男人出声安抚,“也许……他只是觉得跟着我们的方向做事,成功率会大一些?” “你当我傻吗!”骆文承愤恨地指向桌上的收视率报告,“这栏目我秘密筹划了三个月,他是怎么知道的?!之前的那部《无脑师姐》我也只刚刚签了合同,演员都没来得及选他从哪得来的消息?!” 杜朗沉默一会儿,回答,“大少爷,也许董事会里有他的人也说不定,您这些策划书除了您自己,也只给几位大股东看过,所以……” 骆文承的怒火滞了一滞,闻言蓦地皱起眉来。 郎六,董事会……难道是郎佑庭?的确,郎佑庭作为二股东,任何决策都是要发给他过目一下的,所谓的商业机密,在他那里根本就是透明的。 不错,如果是郎佑庭,一切都好解释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朗看他犹疑,便小心揣测道,“上次《君王侧》失利,不少股东都表现出了不满的情绪,这次选秀节目又被他们摆了一道,于总竟然追问我郎六的亿鑫是不是和我们毫无关系,我看他那模样是动了想投资亿鑫的心思。”见骆文承若有所思,杜朗又说道,“我只是猜测,郎家是不是想暗地里和我们竞争,然后动摇股东的信心,再趁机搜罗流失的股份,最后反控整个董事会?” 骆文承蓦地眯起眼来,杜朗小心看着他,又说,“毕竟他手里已经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只要再拿到百分之十六……”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骆文承慢慢冷静下来,恨声道,“到底是不是他,我会派人去查,这些话你不要对其他人说,包括夫人。” 杜朗立刻躬下-身来,“是,您放心。” 骆文承眯眼盯着电脑中滚动的数据看了半晌,忽然说,“郎六他们那个节目的副导演,你记得吧?” 杜朗回答,“秦导,当然记得,他儿子上次出了事儿,还是您帮忙给捞出来的。” “到了他该回报的时候了。”骆文承冷哼一声,“他们第一期的效果超出我们太多,再这么任其发展,咱们后面的拍摄都要亏本了。” “那大少爷您是想?” “他们不是创新了什么导师和学员pk的形式么,就拿这个做文章,”骆文承伸手拿起一份报告书,翻了一页,盯着上面的照片冷笑道,“竟然还请谢瑜做导师,真是个送上门的靶子。” 杜朗了然,“您是想让他的学员反超他?” “不错,大部分人都忘了他最开始是唱歌出道的,反而觉得他一个演戏的上去做歌手导师,不伦不类,评价本来就好坏参半,如果再惨败给自己的学员,这节目免不了染上黑点。到时候我们就请人散布那《联手歌王》只是个哗众取宠的娱乐节目,反而我们的《最强新声代》才是正统和专业的歌手竞赛,再加上谢瑜近几年本来就人气低迷,没多少人会为他买单,他越出丑,那节目的可看性就会越低,对我们就有利。” 杜朗想了一想,却说道,“可是……也不一定,现在观众的口味很杂,说不定就喜欢看他这样的过气明星在音乐节目里被人打压呢?我们这么黑他,反而可能会提升他们的收视率?”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干瞪眼看他们压在我们头上?”骆文承冷哼一声,“踩不死他们,总归要黑掉他们,谢瑜那家伙还以为到了亿鑫那里就安全了?我倒要让那个郎六看看,既然他跟我作对,那他想护的人就别想护得住!” 杜朗没再说什么,弯腰说了声是,便领命办事去了。 等周围安静下来,骆文承深吸口气,走到落地窗前向下望了望,他想到一个多月前郎佑庭打给自己的提醒电话,越发就觉得不爽快,自己这边可是和剧组签了合同的,郎六那边却只是口头应允了导演,不管郎佑庭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却明显看得出那人完全在偏袒自己的弟弟。推掉《无脑师姐》,害他骆文承损失了一笔违约金,郎六却把那侦探片拍得风生水起,口碑收视双丰收,赚了个盆满钵满。郎佑庭要真是向着自己,就该让郎六收手不接那个剧,而不是让自己停手,反而让郎六得利。 不管怎么说,郎佑庭在弟弟和他骆文承之间,显然是站在前者那边,更何况杜朗说得没错,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郎佑庭主导的阴谋,除了董事会的人,外界并不知道自己早在骆起辉出事那天就放弃了绝对控股权,现在郎佑庭占着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自己只是握有百分之四十六的最大股东而已,如果真让郎佑庭搜刮了剩余股份,反超他骆文承的份额完全抢占骆阳影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管郎六是不是受他主使,很显然,那人正在隔岸观火,并没有想搭把手帮助自己的意思。 骆文承眯起眼睛,心里暗自决定不能再相信那个吸血鬼,与那人合作本就危险重重,他是该想办法早日摆脱那个男人了。 正细细思索着,电话忽然响了,骆文承看了眼来电,脸上的沉重神情稍微和缓了一些。 “白莲,怎么了?” “文承……”那边似乎有些杂乱,白莲压低了声音说,“我来医院了。” 骆文承一惊,忙问道,“去医院干什么?你怎么了?” 那边又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刚才做了检查,文承,我怀孕了。” 骆文承怔了半晌,立刻转身出门,“你自己么?在哪个医院?我去接你。” 白莲笑了笑,轻声道,“第九医院,没事,离家很近,你不用过来了。”她顿了片刻,试探着说,“文承,这个孩子我想要。” 骆文承脚步一顿,微微皱起眉来,“这不太合适吧?老头子都死了。” “你可以和家里说我出国求学了,我就在咱们那个小公寓里养胎,生下他后再回家好不好?” “那孩子怎么安置?你不能生了他以后不管了吧?” “就说是在国外看到了领养回来的么,”白莲软声求他,“文承,我真的想要这个孩子。” 骆文承抿了下唇,仍是觉得不妥,“白莲,现在时机真的不合适,而且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时候生孩子对身体也不好,况且我们已经有瑞瑞了,没必要……” 白莲忽然沉下声来,“我就是想要,你要逼我打掉么?” 骆文承默了片刻,终于是叹了口气,“一会儿见面再说吧,你不要乱跑,好好坐着休息。” 等挂了电话,骆文承觉得有点头疼,白莲一向是很冷静的人,难得就这么任性一次,他也不舍得真的逼她堕-胎,可是……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得又无奈地叹了一声,匆匆朝医院赶了过去。 而骆阳大厦的某个角落里,杜朗透过窗户看到骆文承匆匆离开,便拿起一个平日不用的手机,朝一个没写进通讯录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杜朗低声道,“莫少,一切进展顺利。” “他怀疑郎佑庭了?” 杜朗点头,“反正不会完全信任了,他本来就多疑谨慎,这次挑衅他的又是郎六,他不可能不怀疑了。” 那边哼笑一声,“骆文承除了一个骆家,手里没什么暗线可用,郎家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影’遍布各地,对付起来还是很麻烦的。不过他俩如果互相猜忌,我们就可以作收渔翁之利,看他们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才好。” “莫少这招离间计杜朗佩服得很,厉害厉害。” “少来了,你就这点不好,总拍什么马屁?”杜朗讪笑一声,那边又道,“郎六到底是不是被郎佑庭指使的,我还查不到,不过霍逸肯定是为了给爸爸报仇,小墨……应该也是因为……小一,”那边沉默了半晌,像是微微吸了口气,才说道,“我在暗处帮助他们,比在明面上好,你可不要露出什么马脚,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莫少放心,”杜朗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您也不要太操劳了,身体要紧。腿怎么样了?还疼吗?” “没事,好多了,”那边有人叫了一声七爷,对方便说道,“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你那儿有什么进展立刻通知我。” “好的,您也注意身体。” 那边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杜朗收起手机呼了口气,让心思静了一会儿,便拿起另一个平日用的手机,朝另一人拨了过去。 “秦导,忙吗?哦,骆总最近有个事想拜托您,您看看您什么时间方便,我们见个面?” ***** 《联手歌王》就和郎六他们预测的一样,火爆了整个互联网,只第一期话题度就节节攀升,第二期播映的当天,播放量在三个平台达到了三个亿,几千万的观众翘首以待,都期待着四位导师和即将上场的八位学员之间的对决。前三场表演依旧维持着高水准,观众们享受着《我是歌手》一样的阵容,却又看着《中国好声音》一样的比赛,实在是紧张又刺激,就这么到了第四位导师上场,谢瑜,观众的热情稍微凝滞了一些,心中的感触也微微有些复杂。 要说谢瑜,五六年前可谓是如日中天,数个重量级影帝拿到手软,当时大街小巷里哪有一处没有他的海报,迷他的男人女人绕着地球都能转一圈,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之后的作品不仅质量差,还总是时不时爆出一些丑-闻,还有传他滥-交、吸-毒的,虽然最后都证实是子虚乌有,但仍是影响了不少人气。到后来他干脆就息影了,一个大明星跑去开个服装店混日子,众人惋惜的同时又哀其不争,时间久了渐渐就被人淡忘了。 可没想到再次复出的电影里,昔日的天王竟然只是个男配角,可配角也就罢了,竟然还煽动粉丝替自己鸣不平,踩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吃瓜群众连瓜都吃不下去了,可怜他的心思早耗了个干净,反而开始厌烦起来。所以在听说他又跑去参加了一个音乐节目当导师,观众们是真的无语到了极点,再怎么说也是拿过好几个影帝的人,至于这么掉身份,什么通告都接么?戏不好好演,净出一些幺蛾子,真是越老越作妖,不够烦的。 而此刻同样守在电脑屏幕前的郎六眯着眼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弹幕,忍不住回头对靠在床上看书的霍逸问道,“喂,谢瑜也没干嘛呀,怎么这么招人烦了?” 霍逸抬头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观众哪知道他背后糟了什么罪,只看到他台前狼狈,前些年负面新-闻又那么多,误解也是情理之中。” 郎六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凝神又看了会儿谢瑜的表演,说道,“不过说真的,他唱歌没以前好听了,气息不太足了。” “演了十来年的戏,又歇了这么久,你总得给他点缓冲时间吧,”霍逸干脆合上书,下了床走过来,坐在他边上,“好几年没开嗓了,这样已经不错了。” “不容易,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么通情达理的话。”郎六哼笑一声,又道,“这个希流倒是唱得不错,不过和谢瑜比还是嫩了点,我打赌谢瑜能比他高二十票。” 霍逸侧头看他,“你还不知道成绩?” “不知道呀,都知道了看着有什么意思,”郎六耸耸肩,笑道,“我还得忙一堆事儿呢,这种小事就让导演他们决定了。说起来,我又谈下来一个大ip,仙侠题材的,《白骨哀》,听过没有?” 霍逸难得也有些惊讶,“这书火了好几年了,让你谈下来了?” “六爷我牛逼吧?”郎六哈哈大笑,又瞥了眼屏幕,忽然怔住了,“我靠……这节奏不太对啊……” 霍逸也皱起了眉头,不由道,“78比47?怎么回事?谢瑜输了?” 郎六蓦地眯起眼来,盯着屏幕里同样愣神的谢瑜,和一旁反而因为成绩太好而呆住的希流,他默了半晌,冷声道,“看来咱们导演组里有骆文承的人。” 霍逸又看了眼谢瑜强颜欢笑的神情,心下竟也有些不忍,“炒作归炒作,节目的公平性不能破坏,这明显是人为的,谢瑜再差也不至于……” 可话未说完,就看到眼前的弹幕里刷过一片片的幸灾乐祸声。 【我就说他一个演戏的不好好琢磨演技,跑来唱歌,傻逼了吧?哈哈哈!被一个新人压过三十来票,我都替他脸红哈哈哈哈!】 【刚听他唱的时候尴尬癌都犯了,哎,毁我童年,能不能别再这儿丢人现眼了,要么回去好好演戏,要么就卖你的衣服去吧,出来这么作死是何必呢?】 【说不定是节目炒作呢?谢瑜也是拼啦,为了复出脸都不要啦。】 【你们都有病吗!我家谢瑜以前就是唱歌出道的,你们不知道都给我闭嘴!】 【上面那个傻逼水军,怼他!】 【怼怼怼!唱歌出道咋啦?唱歌出道更搞笑了,就这水平也能出道?当年的唱片界眼瞎了吧?】 【你们能不能别刷屏谢瑜了,烦不烦?看看咱们小希流多萌,吸溜吸溜,名字都萌萌哒~】 【就是,别特么再刷那个戏子了ok?再刷存在感也是白费!】 【这节目组也有病吧?请他来干嘛?污染眼睛么?敢不敢让他卷铺盖走人,都特么不想看了。】 【有道理,能不能换导师啊?唱成这样还占个导师的位置,逼我去看电视哦?】 【要么让谢瑜滚蛋,要么我滚蛋去看新声代啦~~】 【同意,谢瑜这回锅肉赶紧滚蛋吧滚蛋。】 …… 霍逸盯着屏幕,直到下一个导师上场才转开眼问道,“这都录了半个月了,谢瑜就没和你说什么?” 郎六仍是看着那些弹幕,没说话。 “你不是昨天还和他开房了么?他没跟你告状?” 郎六总算抬起眼来,平静道,“他可能以为是我炒作的,什么也没和我说。” 霍逸皱眉道,“骆文承应该就是想从他身上下手,抹黑咱们节目。明天跟樊墨和骆一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反击,至于谢瑜……”他顿了一顿,不忍心道,“你怎么说也算包养人家了,去安慰一下吧。” 郎六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把进度条往前倒了一些,然后定格在了谢瑜略显失措的表情上。他盯着那画面看了半晌,却是伸手关掉了屏幕,起身道,“我一会儿还有个饭局,明天又要开一整天的会,暂时没什么时间,以后再说吧。” 霍逸看看他,忽然勾起嘴角,意有所指地问,“怎么,你害怕了?” “我怕什么?”郎六嗤笑一声,再次恢复了平日懒散的模样,“一个过气的老演员,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认真么?” 霍逸站起身来,再次朝床上走过去,“郎六,作为朋友,和你说句实话,有弱点没什么不好,没必要把自己武装得太过刀枪不入。” “呵,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你,小墨,小一,我看是都疯了,只有我随心所欲,清醒着呢。” 霍逸靠在床头不再看他,再次拿起书淡淡说道,“你饭局时间快到了。” 郎六敛了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瞥了一眼关掉的电脑,没再多说什么,挑眉笑了笑便出门走了。 而此刻同样看着电脑的韦一也心思复杂,他大概猜得到骆文承是打了什么算盘,可他犹豫的,是应该用洗白谢瑜来反击他,还是顺水推舟,借此再把节目炒热一些?毕竟有争论才有话题,他们可以把这个争论放大,让一边人诋毁谢瑜,又让另一边人维护他,虽然会将那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却是炒作节目最有效的办法。 毕竟,那人曾是无人不知的影坛天王。 人们对美好的东西心中向往,却对毁坏那东西也有着难以启齿的渴望,高高在上的人一旦从神坛跌落,多少人嘴上可惜,心中却难掩快意,在网络这个匿名空间里恨不得再过去踩上几脚,让那人越发不堪和肮脏。那是不可否认的存在于人类天性中的阴暗,而阴暗的东西是最容易操控和利用的,韦一犹豫着看着那些恶毒的弹幕和谢瑜苍白的面孔,看了许久也无法下定决心,不由地起身到了阳台,遥遥看向不远处那片安静的白菜园。 他已经很久没出门了,每天有太多的事情要筹划,心境越来越冷,心思越来越暗,有时候醒来就会恍惚,茫然地想,自己还是曾经那个韦一么?他渐渐都快忘了阳光的温度,琢磨着那些阴谋诡计,渐渐让自己也被染得越发灰暗,可顾惜太多只能停滞不前,他不想伤及无辜,可如果不狠心下来,那些刻骨的仇恨又要如何清算呢? 韦一想得有些烦闷,垂眸看着那白菜地许久,终于是忍不住,装作呆傻地出了门,一路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那白菜地前。他蹲下来,看着那些饱满圆润的大白菜,心里有些涩,却又缓缓地从那些苦涩里涌出一丝丝的甜。这是为数不多的还存留着莫绝记忆的地方,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眼前的大白菜,眯着眼露出一丝艰涩的笑来。 小哥哥,你还好吗? 你现在……会在哪儿呢?有没有受苦,有没有人欺负你,有没有……想起我呢? 小哥哥,莫绝,你也会想我吗?像我这么想念你一样,也会这么想念我吗? “嗡嗡。” 韦一眸光一凛,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动没动。 这是腕表的提醒功能,为了以防万一,樊墨给他安装了一个新的程序,能够探测周围是否有隐藏的摄像设备。 白菜地里……竟然有摄像头?什么时候装上的?难道骆文承怀疑自己了么? 韦一转了几个心思,面上却仍是傻呆呆望着菜地,伸手抱住一颗白菜,趴在上面小声喃喃,“爸爸……小哥哥……爷爷……” 腕表还在持续震动,他呆了好半天,眼眶有些红,却忍耐着没有哭,抽着鼻子说,“小一,有乖乖吃饭,听话,乖乖的……你们,为什么还、还不……回来呀?” “小一,好想你们、呀……” 隐藏在菜地中的一个微小镜头,静静捕捉着少年痴傻的言语,那影像清晰而悲伤,就那么直直地,映在了百里之外的显示屏上。 巨大的荧幕里,静静映刻着那少年啜泣的模样,屏幕前站着的男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全身如同被猛然冰冻住一般,一瞬间眼眶眦裂,瞳孔剧烈地颤动起来。 第46章 面具 男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屏幕里的少年,足足惊怔了十秒才蓦然回过神来,他急忙朝那画面跑过去,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站在他身后的黑衣男人及时拉住他,心疼道,“七爷,您小心些。” 男人似乎牵扯到了什么痛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可他像是没知觉似的,匆忙甩开黑衣人的手,再次朝那影像一瘸一拐地扑过去。 手指颤抖着抬起,指尖想要触摸,却像是害怕着什么,僵硬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抚上那层冰冷的荧幕。 “小一……”他喃喃念着,眼泪就那么突兀地从眼眶滑落,“小一……” 他睁着眼,泪水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咸湿的泪珠蜿蜒着滴落在他苍白的肌肤上,过了很久才愣愣反应过来,忽然转过身,踉跄着步子急匆匆地朝门外奔了出去。身后的几个黑衣人立刻跟上,却都没有说话,随着他一起匆匆走出豪宅,直到男人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他过于激动的情绪,终于是一步趔趄狠狠摔在了地上。为首的黑衣人赶忙上前,把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将人抱起来,“七爷,您慢点,要不我背您过去?” 男人喘着粗气摇头,起伏的胸膛隐在一层薄薄的衬衫里,却被汗水湿了个透彻,现出里面瘦弱得皮包骨的轮廓。男人把着黑衣人又匆忙走出几步,边走边哑着声说,“快点,快扶我过去,晚了他就走了……” 黑衣人终于是不忍心,低声说了句抱歉,擅作主张地将男人背到了背上,男人闷哼了一声,终于是没拒绝,被那人一路背着匆匆赶到了骆宅后院的护栏之外。 从这个角度远远望过去,恰好能看到那片小小的菜园子。 一个清瘦的少年蹲坐在那里,歪着头,正默默无语地发着呆。 男人愣愣看着他,眼里的泪流得更多,他不由地凑近到护栏边上,颤着双手抓紧了两侧的栏杆,将脸紧紧贴过去,极力地往那个方向遥望着。他的目光贪婪而又急切,那一刻他几乎就要忍耐不住,竟想不顾一切冲到那少年身边去,想用尽全力狠狠抱住他。 他在泪眼朦胧中终于看清了他。 他的傻弟弟,他疼了十年的小傻瓜,他放在心上护了整个童年和少年的男孩子,原来……他还活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边的目光太过热切,那傻孩子竟然茫然着呆呆转过头来,他心里猛地一颤,一瞬间终于找回了神智,急忙跛着脚拐到了护栏旁边的石柱后面。他按捺着剧烈的心跳,死死压抑住胸腔里汹涌的情绪,直到眼角的泪水终于停缓下来,他微微扬起下巴,头靠着石柱忍耐着慢慢闭上眼睛。 “七爷,要叫他吗?”黑衣人问。 莫绝咬着唇僵硬地摇头,过了很久才终于能发出点声音来,“他……傻乎乎的,会说错话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小心侧过身,又偷偷朝那傻孩子的背影看了片刻,才终于逼自己收回眼,一点点握紧了拳头。 “回去吧。” 他费力地迈开腿,微微皱着眉忍耐着膝盖传来的刺痛,一旁的黑衣男人看不下去,试探问道,“要不我再背您回去?” 莫绝停住脚忍受了一会儿,终于是有些受不住,苍白着脸默默点头。黑衣人又将他背到背上,莫绝尖细的下巴抵在他肩头,呼吸有些虚弱,黑衣人听得心疼,柔下声音哄他,“您再忍一忍,回去我给您按摩一会儿就不疼了。” “十七,”莫绝趴在他背上,喃喃说,“我没看错,是吧?那是小一,对不对?” 十七侧头看着他,温柔笑了笑,“对,您没看错,是骆少爷。” “他没死……”莫绝不由地慢慢抱紧了男人的脖子,声音都哑了,“他还活着呢。” 十七一手托着他,另一手抬起来拍拍他环着自己的胳膊,轻轻安抚着。 莫绝稍微平静了一些,忽然说,“是不是爸爸也没死?是不是他们把爸爸也关起来了?” 十七稍微把他往上抬了抬,回答,“我今晚替您去查探一下。” “查探?上次我带你进去转了一圈,你不是说骆家宅子里摄像头布置得太缜密,很难潜入进去不被发现吗?” “我试试别的方法,尽量不被他们察觉,”十七没有多说,侧头看着莫绝笑道,“您放心,我会替您料理好的。” 莫绝十分信任他,没有多问,十七又背着他走了一会儿,说道,“您回去把面具也泡一泡,该换一张了,您不觉得难受么?” 莫绝抬手摸摸脸,没吱声,有些依赖地趴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头。十七没再说什么,背着莫绝一路回了天域,把人小心放到床上,又招来手下拿来一些药水和仪器,将那特质的机器垫到他腿上,调了轻微的振动模式让他放松。 “腿还疼吗?”他伸手给他轻轻捏了捏。 “没事了,”莫绝抬手勾住耳下的一处细痕,稍微用力将那痕迹慢慢撕扯下来,“戴了两天,是该换了。” “以后记着一天一换,睡前要洗脸,毕竟是仿胶的人皮,戴久了脸会疼的,”他伸手接过男人扯下来的人-皮面具,又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您看您脸都磨红了。” 莫绝没怎么在意,疲惫地闭上眼睛。心里的激动平缓下去,惊喜的高兴情绪便急切地涌上来,他忍不住勾起唇角,许久没有展露笑容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一抹极为明亮的微笑。十七正给他揉着腿,抬头看到他闭着眼微笑的模样,心里蓦地颤了一颤,立刻垂下头来,沉默着没有说话。 “段凌那边有消息么?” 十七垂着头回答,“进展还算顺利,已经说动了五家,不过都是北京的厂子,全国范围内一起行动,还需要些时间。”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和骆文承慢慢耗,”莫绝睁开眼来,冷笑着勾起唇角,“郎六他们处处针对骆阳影视,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骆文承忙着和他们周旋,恐怕没工夫注意到他的大本营要起火了。” “游乐场那边不管了吗?” “那是瑞瑞的,暂时不要动了,”莫绝叹了一声,微微坐起身来,“不过也奇怪,骆文承对瑞瑞倒是宽容得很,连他的那份遗产都分毫未动,是觉得他肯定不会反抗自己么?” “骆先生不也没想和他争什么吗?不太可能是这个原因,一定有什么理由,”十七关了那仪器的震动,将垫子小心抽了出来,“我再叫‘鹰’里的人查一查,您先休息吧,今天忙一天了。” 莫绝嗯了一声,没再多说,钻进被窝里心情很好地闭上了眼睛,十七又给他塞了下被角,确保他躺舒服了才躬身离开。而钻进被窝里的莫绝忍不住又勾着嘴角笑起来,辗转了几次也睡不着,干脆就把手机拿出来,翻到一张照片,看着上面某小孩歪歪扭扭的字迹,忍不住伸出手,在屏幕上顺着那笔迹一笔一划勾勒起来。 【小哥哥,小一,好想你。】 莫绝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晌,忽然又笑笑,学着那幼稚的笔迹,在上面勾出相似的字眼来。 【小傻瓜,小哥哥,也想你。】 写完他盯着屏幕眯起了眼睛,把手机抓在手里,心满意足地沉沉睡了过去。 ***** 韦一回到房间的时候仍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总觉得刚才在菜地里被什么人盯着似的,很不舒服,可回头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只得将此归咎于那个不知道藏匿在哪里的摄像头。说来也奇怪,要真是骆文承怀疑自己了,那第一个要装上摄像头的地方不该是自己的房间么?可这里倒是没什么异常……单单放菜地里是做什么呢? 可怜韦一就算有着200的高智商,也决计想不到那只是因为莫绝想念他,顺手放到菜地里没事儿看看大白菜睹物思人罢了。韦一当然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干脆也不费心了,再次盯着电脑屏幕思考起正事来。 究竟要如何应对骆文承的陷阱,韦一决定把选择权交给郎六了,洗白谢瑜明显要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他们需要拿出各种证据来证明谢瑜过去的努力,而人们本就倾向于注意坏事而非好事,自己这边费力地说好话,有几句能让人信服就更难衡量了。而另一条既踩又捧的炒作手段不仅操作简单,效果也会很显著,唯一会受伤害的人也只有谢瑜一个,孰轻孰重其实一目了然,自己把两条路都指明了,最终要走哪一条,只能看郎六自己作何选择了。 想定了便不再犹豫,韦一立刻连线樊墨将想法说了一遍,樊墨在那边答应下来,撂电话前忍不住说了一句,“小一,我之前没告诉你一件事。” “嗯?” “谢瑜被六哥包养了,快两个月了。” “……什么?”韦一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谁先提出来的?” “是个误会……”樊墨叹了一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总结道,“总之六哥是看中了他的身子,两个月里有大半时间都让谢瑜陪着,所以……” 韦一默了一会儿,叹道,“如果六哥舍不得他,就慢慢洗白吧,虽然的确麻烦了一些。” “我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先和他说说吧。” 韦一也没多问,等樊墨收了线便钻进被窝里准备睡了。 屋子里逐渐安静下来,韦一迷迷糊糊地做着梦,隐约像是梦到莫绝回来了,还拉着他的手嘻嘻笑着,弯着眼睛一声声叫着他小一,他呆呆看着,忍不住也跟着傻笑,小心伸手想摸上那人的脸,眼前却蓦地消散,反而换成了一张极为模糊的面孔,只有那双眼睛清晰地望着他,五官朦朦胧胧的,怎么都看不清了。 正梦得有些难过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人轻声的呼唤声,韦一挣扎了很久才清醒过来,还来不及反应怎么回事,眼前却忽然映出一个人影来,他吓了一跳,刚要惊叫,那人影忽然欺身过来,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巴。那人半张脸都被一种奇怪的墨镜掩盖着,韦一电光石火间立刻敛下闪烁的目光,呆滞地睁着眼,害怕地哆嗦起来。 “别怕。”是个男声,却像是怕吓到他,轻声说着,“你是骆一吗?” 韦一心里悬成了一团,面上却仍是呆愣愣的,哆嗦着小心点头。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迷路了,”男人说着,轻轻放开了捂着他的手,“我想找你爸爸,你爸爸在吗?” 韦一仰着头看着他,木然地眨眼睛。 “我想找你爸爸谈事情,小一告诉我爸爸在哪儿好不好?” 韦一咬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地说,“爸爸,走啦。” “走了?” “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回来。” “……小一一直没见到爸爸吗?” “唔……”韦一失落地垂着头,扁起嘴巴,“小一想……爸爸了。” 男人凝眸看了他半晌,终于退后一步,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知道了,那我走了,小一继续睡吧。” 韦一疑惑地看着他,跟着他退到了阳台边上,傻傻地说,“大哥哥,门……那边呢。” 男人又回头笑了笑,挥了挥手,朝黑夜中纵身一跃,很快便消失了。韦一茫然地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直到似乎被冷风吹得冷了,才哆嗦着挠了挠头,一脸迷惑地把阳台门关上,蹒跚着再次钻进了被窝。 等确定再没人了,韦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什么人?半夜闯进他的房间问骆文轩的去向,是要做什么? 外界都以为他和骆文轩死了,这人是什么来头,竟能识破骆文承的骗局,还躲过了骆宅外面的红外线警报系统,甚至还知道利用他的痴傻来套话? 关键是……他为什么要来询问骆文轩的生死?隔了这么长时间还关心那人是否还活着的人,这个世上……还会有谁? 心中有一个答案激烈地震荡着,他按捺不住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急匆匆又趴到窗前,紧紧盯着那人匆忙离开的方向。 那个男人……会是小哥哥的朋友吗?会不会小哥哥他……已经回来了?! “小墨,”韦一匆忙叫醒睡梦中的少年,急声道,“刚才我房里来人了!” 樊墨迷蒙的困意顿时消散,赶忙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韦一压低了声音急切道,“你帮我查一下所有的监控记录,看下有没有拍到那个人。” “好,你等等,”樊墨那边响起一系列声音,过了很久才终于道,“我到资料室了,你等我查一下。” 韦一耐着性子等,那边查了很久却失望道,“什么记录也没有,他是不是直接从你的阳台爬进去的?” 韦一听得心中更是惊慌,“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韦一用力压住颤抖的手,颤声道,“他问我爸爸……” 樊墨那边一愣,“什么?” “他问我爸爸在哪……他是想和我确认爸爸是不是还活着……” 樊墨猛地一惊,终于明白他想说什么,惊喜道,“你怀疑是小绝?!” “不是他本人,他捂着我的嘴巴,那不是他的手,”韦一用力咽了口唾沫,努力压制激动的情绪,“可我觉得和他有关,他知道我没死,他一定是回来了!” 樊墨也跟着激动起来,但还算冷静一些,赶忙道,“你先别太肯定,我再查一查,天水园的河岸上我们也布置了不少摄像头,那人只要是渡河过来的一定能被拍到,我明天就仔细看看,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好,谢谢……” 韦一就这么等了一整天,魂不守舍地发了一天的呆,直到樊墨终于又联系了他,他赶忙躲在角落里慌忙问,“怎么样了?!” “对不起……”韦一蓦地一呆,就听樊墨抱歉地说,“我把录像全都查遍了,昨晚没有人过河,也没有人在河边出现过。” 韦一心里僵了一瞬,茫然地愣了片刻,忽然道,“难道他还在天水园里吗?” “关键是连他进来的记录都没有,那么大一片河水,他又不可能飞过来吧?” 韦一忽然想到什么,悸动道,“莫非……” “什么?” “莫非他就住在天水园里面?” “不可能吧?天水园我从小住到大,里面的住户我几乎都认识,有那个能力侵入骆家不被发现的,除了我们杨家,就只有凌家了。” “凌家?”韦一微微眯起眼来,思索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凌家就是做港口贸易的……” “不止,他们家很复杂,主营房地产和港口贸易,背地里其实……”樊墨压低了声音,迅速说,“他们是做武器走-私的,还养了不少舰艇,爸爸和来唯叔叔谈话时候我还听到过,他们有国际雇佣-兵。” 韦一听得有些迷茫,心中更是不确定,“难道……会是他们在美国遇到过小哥哥?” 樊墨静了一会儿,犹疑道,“如果真的是凌家在帮他,原因虽然不清楚,但出入骆宅不被人察觉完全做得到,而且只有他们家的人,如果有心的话,我们根本跟踪不到,尤其是在这天水园里。” “为什么?” 樊墨苦笑道,“我没和你说过吧,这个天水园就是他们的地产公司修建的,其实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人,而且上次我查到的那个天域主人的买房合同,就是我拜托他们偷偷给我看一眼的。” 韦一脑中一震,忽然冒出一个微弱的念头,“对了,还有天域……” “嗯?” “天域的主人刚刚搬来,你应该不熟悉吧?”韦一顿了一顿,又有些犹疑,“可那个主人咱们也见过,看着不太靠谱……” 樊墨那边叹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你这可真的难到我了,不论是‘腾凌’还是‘天域’,这两个宅子的守卫可是相当严密,说实话,我也没法侵入的。”他抿了下唇,苦笑道,“要是真想查探的话,我只能请来唯叔叔的暗部精英队帮忙了。” 韦一沉默了半晌,终于说,“先不要打草惊蛇,小哥哥如果真的回来了,他一定会暗中帮助我们,到时候线索自然会浮现出来,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痕迹再说。” 樊墨像是松了口气,无奈地笑道,“这可好办一些,那我就留意一点,看看背地里有哪些人在帮着我们吧。” “行,”韦一的心思忽然明朗起来,想到莫绝很有可能就在自己身边,几日来的阴郁和烦恼几乎一扫而光,他不由地露出一丝笑来,开心道,“现在一切都对我们有利,咱们一步步按计划行事就好。对了,谢瑜那边怎么样了?你和六哥说了吗?他怎么回答的?” “今早就说了,不过……他好像还没下决定,说是等两天再看看情况。” 韦一也有些理解,不再催促了,和樊墨又商讨了些别的便掐掉了通讯。 而此刻被二人谈论的谢瑜正在《联手歌王》第三期的演播厅里发呆。他想到今早不经意听到的一些议论,心里的难受又一丝丝地涌上来,整颗心都闷闷的有点发疼。 他不过就是想安安心心地唱歌演戏,不过就是热爱这份事业罢了,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心境却总是被那么多污浊践踏,他不想争辩,也无力争辩,总以为努力一些,认真一些,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会慢慢消散,是黑是白早晚会被人看清。可现实总是那么讽刺,他的认真和执着,不过就是那些上位者眼中的筹码,随意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就可以把他十来年的努力化为乌有。 他们这些所谓的明星,不过就是被幕后人操纵着的提线木偶,哪里去谈什么梦想,去追求什么纯粹,自己坚持了十多年,到头来过了三十岁,竟还是无路可退,终归被那些污浊染上了身。 谢瑜忽然觉得有些迷惘,既然早晚都会被糟蹋,那过去挣扎了那么久,坚持了那么久,又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这半辈子,真的是……太可笑了。 “谢瑜,该你唱了。” 谢瑜回过神来,嘴角又勾起面具似的温和笑容,他把心里的酸楚苦涩慢慢压下去,逼自己提起精神来,笑着走上了台。 因为上一次的投票结果,网络上四处都是对他的谩骂,谢瑜苦笑着想,也许这也是郎六的炒作手段,他并没有多少气愤,心里也没有多么怨愤那个人,这么多年什么肮脏的交易没有见过,那人只是稍微利用一下自己过去的名气,没有维护自己罢了,如果这些事都要值得气恼,这么些年,自己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并没有指望郎六什么,他这些年困苦艰辛的生活已经教会了他,任何人都指望不了,也不值得指望,想努力地好好活下去,想拼命抓住那廉价的梦想的尾巴,他只能靠自己,也只有自己才值得依靠。 抒情歌既然拼不过那些新人,那就跳舞吧,怎么说十多年前刚出道的时候,就是因为自己舞跳得好,舞台感染力强,骆阳才会看中他,虽然……很久没有跳了,不过这段时间反复练了这么久,应该还是能看的。 谢瑜暗自给自己打气,脸上再次挂上微笑,朝舞台中央走了过去。 霓虹灯闪烁,动感的音乐骤然响起,谢瑜在一瞬间有种回到曾经那段辉煌时光的错觉。舞台下都是为他狂热的粉丝,荧幕外都是真心喜爱他拥护他的观众,他曾那么那么努力地攀爬到了顶峰,即使现在坠入了谷底,他也一定要,一定要再拼一次,即使身体脏了,即使让曾经那份简单的梦想沾上了污渍,他也一定要拼命再追逐一次,直到……真的再无希望,直到真的穷途末路为止。 “谢瑜!” 谢瑜在恍惚中回过神来,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蓦地转过来,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女孩的尖叫声,“小心!!” 他还来不及转头看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头顶忽然响起一声巨响,而后腰部刀劈一般地剧痛,他根本来不及看清,眼前便蓦地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录音棚里惊叫声四起,所有人慌忙围了上去,直到嘈杂声中远远传来一个男人疑惑的喊声,“喂,你们都围着干什么呢!拍完啦?” “郎、郎总……桥架掉下来了……谢瑜……谢瑜被砸中了!” “什么?!” 第47章 动心 谢瑜睁眼的那一刻有些迷茫,后腰仍是钻心地疼,他呆了好半天才缓缓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砸晕了,他愣愣看着头顶的墙壁,茫然地想,是不是第三期的节目……录不成了呢? 腰上的疼抵不过心里一瞬间划过的刺痛,他有点呆愣愣的,迷糊着思考,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拼了命撑到现在,怎么还会出这种意外?他堵住耳朵捂住眼睛,告诉自己不听不看努力就好,可现在为什么,连努力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为什么连这一点点的希望都要剥夺了呢? 坚持这两个字,怎么就这么难呢…… “醒了?” 谢瑜木然地转过头,看到郎六推门而入。那人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平静地看着他,谢瑜冲他笑了笑,忍着疼仍是保持礼貌,“郎总,您怎么来了。” “你都砸成这样了,我能不来么?”郎六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谢瑜反应了一会儿,笑着问,“您说投票的事吗?” 郎六仍是不动,谢瑜苦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您授意的,看来又是骆总吩咐的了。” “你不生气么?”郎六不由地微微朝他靠近了些,“如果真的是我安排的,这么长时间了,你都不质问我一次?” “质问?”谢瑜意外地看着他,不知想的什么,笑容竟有些无奈,“郎总太看得起我了,我有什么资格质问您呢?我大半个人生都交给您了,您要怎么编排,我也只能听命不是吗?” “别人可不是这样,”郎六板着脸,冷着声说,“被包养就该有被包养的自觉,你这么任劳任怨做什么?提点要求说不定我能满足你。” 谢瑜听到包养两个字脸色白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是苦笑了一声,“我都这把年纪了,那些事我也做不来,要是惹您不高兴了,我和您道歉吧。” 郎六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有点闷,他盯着男人苍白的面色,不由地伸出手去,微微拂开了挡着他眉眼的发丝。谢瑜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又是笑着轻声说,“谢谢。” 郎六感到心口砰地一下子,竟然被那个笑容电到了,他微微皱起眉来,不太爽快,“你好好养伤,第三期节目先别录了,我找个理由给你搪塞过去。” 谢瑜眉头颤了一下,忽然说,“我想录。” 郎六抬眼看他,没说话。 谢瑜忍着疼小心伸手,轻轻抓住了郎六的衣袖,“郎总,您让我录吧,我还可以,没那么严重。” “……”郎六盯着他的手,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后期剪辑怎么也要一星期,下周五就播了,你只有两天时间可以休息。” “我没关系的,”谢瑜咬着牙慢慢撑起身子坐起来,“我休息一天就可以了。” 郎六心里的烦闷更甚,不由地挣开他的手,皱眉道,“你这么拼干什么,又不是这个节目完了我就不给你别的机会了,少录一期又不会影响什么。” 谢瑜看着被甩开的手,愣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才垂下头,低声说,“上一期因为选票,已经很多人在骂我了,我要是这一期不出场,可能……不太好,”男人话音顿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朝郎六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而且郎总您,应该是不想把我受伤的事情对外公布的,毕竟涉及到节目安全问题,曝光了对公司影响不好,所以……如果您打算对外说,是因为我个人生病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可能支持我的人又会流失一批,我本来……就没多少支持者了。” 郎六在那一瞬间竟真的很真切地感受到心口疼了一下,他眉头皱得更紧,看着男人疲惫的面孔,忽然就有点儿坐不住,忍不住拉开椅子站起身来。谢瑜随着他的动作抬头,眼里带着乞求,努力说服他,“郎总,我真的没事,您让我上场吧。” 郎六瞪了他一会儿,不想再说下去,转身冷着脸留下一句“你随便”,便拉开门走了。等出了门,他心里就更是烦躁,他觉得谢瑜傻得要命,为了那些摇摆不定的粉丝,至于拼到这个程度么?反正都已经没剩下多少,不如就重新起步好了,那些墙头草要走就走好了,何必这么难为自己呢? 那家伙怎么这么榆木脑袋,真是傻透了! 郎六也不知道自己闹心什么,干脆不想了,气冲冲地往电梯大踏步走,走到一半忽然电话响了,他没好气地接起来,劈头就是一句,“谁!干嘛!” “哎哟,郎总咋这么大火气,”那边哈哈一笑,“我是言喻啊,好久没见啦。” 郎六勉强压下心烦,皱眉问,“言总,有事?” “哦,也没什么大事,”言喻在那边笑眯眯道,“我听田导说,郎总打算投资新版的《兰陵王》,就想来问问。” “嗯,马上就要签合同的事儿,言总是想打听什么?” “您也知道,我也投资这部剧嘛,想捧一下我公司里的新人,男一号基本也都定了,可听说郎总也想争一下这个男主的位置,还是给谢瑜争的,所以吧……” 郎六脚步顿了一顿,挑眉笑道,“所以啥呀?言总是想和我竞资么?我无所谓呀。” 所谓竞资,就是两大投资方为了某个目的比拼投资数额,谁投的多剧组就听谁的。言喻那边却是笑道,“竞资这种事儿可是两败俱伤的,咱们何不和气一点,我就把这男主的位置让了郎总,您就小小满足我一个要求就好啦。” 郎六积蓄的战斗力顿时就扁了,无语道,“什么要求?” “听人说,郎总最近对谢瑜挺不错的,”那边低声笑笑,笑声却有些刺耳,“好东西大家分享嘛,您借我两天,我就绝对不和您争,您看怎么样?” 郎六蓦地皱起眉来,没说话。 “反正谢瑜都已经陪了您了,这陪一个也是陪,陪两个也是陪,无所谓的嘛,您就割爱两天,省了几千万的竞资费,对您也没什么损失呀?”那边见郎六沉默,又笑道,“要不,您问问他的意见?说不定他也不反对呢?毕竟傍上我和郎总两位金主,对他可没什么坏处吧?” 郎六暗暗吸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好像也有道理。” “郎总真是明白人,那您这是同意喽?” “我最近事情也挺多,言总您让我想几天,成吧?” “当然没问题,好东西值得等待嘛。” 郎六又哼笑了一声,又说了些客套话便撂了电话。等关上手机,他眼里的笑意顿时消散,只剩下一片冷芒。 那家伙,竟然已经沦落到这个程度了吗? 那人曾经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些货色哪敢有这种猥琐亵渎的想法,不过就是看他现在人气低迷,想乘人之危捞一把好处,可那个男人……真的已经衰落到这个程度了吗?到了让这群乌合之众也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肖想他的地步了吗? 可他自己呢?会同意吗?他既然舍得爬上自己的床了,再爬上别人的,是不是也根本无所谓?是不是反而……还挺乐意的…… 郎六深吸了口气,不想再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人的病房,眉头皱得更紧,逼自己收回眼转身走了。 郎六接连几天都有些心烦,尤其在看到第三期节目里谢瑜跳了两场劲歌热舞,票数却只勉强和新人持平,还趁镜头不注意轻轻按了下后腰,那个小动作看得他心里的烦躁更盛,连下属和他汇报工作的声音都没听到。身旁人只得又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不耐烦道,“干嘛?” 下属无奈道,“老大,你这都发呆一整天了,我很辛苦哎。” “辛苦个屁,叫我几声就辛苦了?”郎六翻个白眼,瞥了眼他手上的报告,“查出来了?” 下属耸耸肩,将文件夹递过去,“应该是秦导,这些是他在这两期节目里的出入时间表,和一些评委联络得过于频繁了。” 郎六接过来细细看着,冷笑道,“一个副导演还想一手遮天,胆子不小嘛,”他把资料递回去,说道,“告诉总导演,让他自己处理吧,还有接下来的第四期,让谢瑜的票数翻倍,明白我的意思么?” “哎,知道啦。”下属瞅瞅他,忽然调笑道,“老大,你不是说节目的公平性是第一要务么,怎么你也暗箱操作啦?” 郎六抬腿踹他一脚,愤愤道,“屁话那么多,干活儿去!” 下属哈哈一笑,乐颠颠地跑了。郎六无语,可静下来心里更加憋闷了,说得也对,公平了就好,何必又特意提高谢瑜的票数呢,自己真是有病。想着他就忍不住又拿起座机拨过去,命令道,“喂,唐小白,刚跟你说的话收回,第四期正常投票,该多少分就多少分,公平,要公平,懂不懂?” 那边又是噗地一乐,“知道啦,哎,老大,您累不累呀。” “滚蛋,干你的活儿去!” 于是郎六在心里念了一星期的公平啊公平,却在看到第四期谢瑜的票数只比新人多二十来票的时候心里很是不满。 “这帮人耳朵都聋了么?聋了么?什么审美啊!才多二十三票?脑袋有坑?怎么不吃药?” 郎六在一旁愤愤不平,霍逸淡定地翻着手机,懒得理他。 “虽然这个新人表现是还行,但也就还行吧,谢瑜这期多给力啊!跟他当初出道时候……喂,霍同学,我跟你说话呢,搭理我一下呀!” 霍逸抬眼看他,不咸不淡地说,“观众投票哪有那么客观,对谢瑜印象不好,不愿意投他,不是很正常么?” “怎么印象不好了?我最近都在请人洗白他好么?再说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都是假的,网友是傻嘛?傻嘛?” “你那也叫洗白?”霍逸冷哼道,“我说郎总,你想对人家好点就干脆点,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一会儿捧一下一会儿又冷一下,水军都被你搞蒙了,到底是该夸还是该骂他们自己都懵逼,拿着五毛钱操着五块钱的心,也是够累的。” “……我这叫策略,黑红黑红才越来越红嘛,”郎六扁着嘴趴在一旁,唉声叹气,“再说我凭什么一个劲儿对他好啊,他给我暖床,我给他资源,这叫等价交换,哦,还让我顾虑他心情,凭什么呀?他又不是我老婆。” “呵呵,”霍逸再次呵呵他一脸,懒得理他,“你就自己作吧,到时候别后悔。” 郎六咬着嘴巴哼哼,可一下午都不爽快,干脆就把罪魁祸首召来,进了门就开始不要命地折腾。谢瑜被他操-弄得脸都白了,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呼吸都是颤的,直到某禽兽连射了四回,搞得他全身都汗淋淋的才肯罢手,可下-身却还埋在他体内,凶巴巴地把他整个人按在那东西上面一动不能动,才总算消停了一些。 谢瑜做到一半的时候腰就疼得不行,此刻被他发狠地按着,终于是受不住,稍微挣动了一些,哑声叫他,“郎总,您放开我一点,我有点疼……” 郎六见了鬼似的凶狠情绪总算消散了一些,听到他虚弱的声音稍微回过神来,手上放轻了力气,却不由自主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谢瑜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有点愣神,这还是头一次这男人发-泄完以后抱着自己,以前都是做完了就翻身睡觉,从来不管自己的。 不过谢瑜也没多想,抬头看郎六似乎心情还不错,小心问了句,“郎总。” “啊。” “我听说……”谢瑜咬了咬唇,忍着腰疼稍微往上拱了拱身子,“您把《白骨哀》谈下来了?” “嗯,”郎六睁开眼,低头看看他,“怎么了?” “这本书我看过,一直挺喜欢的,要是可以的话……能让我参演吗?” 郎六心里又烦闷起来,最近也真是怪了,怎么总跟得了心脏病似的,胸口一抽一抽地发癫。可他仍是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男主我给霍逸了,他已经在看剧本了。” “哦……”谢瑜咽了口唾沫,仍是试探着问,“那……男配角呢?男三号也行,让我露个脸就……” “这部我打算捧新人的,这个ip很火,用来炒刚出道的新人最有效。《联手歌王》里最后的冠亚军演男二和男三,其他群演你出演还掉价,就别想了。” 谢瑜呆了一呆,半晌垂下眼来,哦了一声。 郎六看着怀里人怔忪的面孔,忽然忍不住翻过身,将他压在身下抬起腿来,谢瑜微微皱了下眉,脸色又白了一分,郎六稍微停了动作,问他,“怎么了,腰还疼吗?” “有点,”男人微微吸了口气,闭上眼悄悄握紧了拳头,“您轻点,是有点疼。” 郎六皱眉看着他,忽然就没了兴致,低下头含住对方的一颗乳-尖咬了咬,引得男人在他怀中微微颤抖,才抬起头哼了一声,“不过我给你谈了个好剧本,翻拍的《兰陵王》,你是男主角。” 谢瑜蓦地睁开眼,愣住了。 “剧组是山鹰,肯定会火,又是翻拍的,本来就有热度,我可等着你靠这部剧再拿个视帝呢,”他抬起头来,又把人往怀里带进来,“你可别浪费了机会啊。” 谢瑜呆了足足五秒钟才终于回过神来,一向黑润的眸子蓦然就亮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郎六看得心里一软,却又立刻让自己打起精神,故意唬着脸说,“不过,有个条件。” 谢瑜又是一呆,眼里的光亮敛下去,小心翼翼,“您说。” “光鲜传媒的言总,知道吧?” 谢瑜目光闪了一闪,像是想到什么,靠在郎六怀里的身子忽然有些僵硬。 “他想让你去陪他两天,男一就是你的,否则他要和我竞资抢男主,竞多少可就没个底了。” 谢瑜僵了好半天,一句话也没说。郎六看了他一会儿,仍是面无表情道,“他这几个星期都催了我好几回了,闹得我有点纳闷,你以前陪过他么?他怎么这么上心?” 谢瑜微微颤了一下,垂下头像是咬了咬牙,半晌才说,“没有。” “真没有?” 他的胸膛抑制不住地起伏着,贴在郎六的胸口,让后者清晰感觉到了其中压抑着的翻涌情绪。郎六默了一会儿,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低声问,“我是你第几个金主?跟我说实话。” 话音刚落,谢瑜看着他的目光一瞬间竟让郎六觉得悲伤,那目光明明是柔软又无害的,潭水一样温软的,却看得郎六狠狠疼了一下。 “如果我以前就这么‘懂事’,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谢瑜静静看着他,又勾出那抹虚假又空洞的笑来,“郎总,您想送我去吗?” 郎六忽然看不下去,放开他的下巴,仰头闭上眼睛,“对你们来说,靠山不是越多越好么?问我想不想送你去,你不该问问自己,值不值得把自己送过去么?” 郎六看不到谢瑜的表情,只感到怀里的人轻微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平静下来,身子稍微往上爬了爬,伸手小心握住了郎六垂在一侧的手腕。 “郎总。” 郎六没睁眼,也没动,谢瑜又静了一会儿,握紧了他的手腕轻声说,“我……我只想演戏。” 郎六仍是没动,只是心口蓦地缩了一下。 “我能演好的,我会很认真对待工作的,我不会……不会让您失望的,”他似乎抿了下唇,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凑到郎六锁骨边上,试探地轻轻吻了一下,“郎总,我……只演戏,不可以吗?我真的会认真演的,我会努力演好的……” 郎六在那一瞬间感到呼吸都滞了一下,被他一直压抑着的心跳终于是压抑不住,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终于睁开眼,瞳孔里映出男人小心又讨好的表情,他沉默着看了很久,终于伸手搂住对方清瘦的脊背,低下头用力咬住了对方苍白的嘴唇。 记忆中,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亲吻他,尽管怎么看这都不像一个吻。 郎六在交缠发狠的亲吻中低声说,“我早给你推了。” 谢瑜呆了一下,被咬得发疼,却没挣动,疑惑地看着他。 “给你抢这个主角,多花了我三千万,你得给我争气一点。”看到男人一瞬间亮起的眸光,郎六感到压抑了许久的心脏忽然柔软下来,没那么难受了。他放轻了亲吻的力道,抬起头吻在了男人漂亮的眼睛上,“拍出来成绩不好,我可是会罚你的。” 谢瑜终于愣愣回过神来,眸光闪动了片刻,心里涌上感激,便忍耐着疼痛,抬腿小心勾住了男人强劲的腰肢。郎六看了看他,却压住了他的双腿,侧身把人抱住,冷着脸闭上眼睛,“你腰不是还疼么?睡吧。” 谢瑜又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在他怀里顺过气来。 今天的郎六,真的是太奇怪了…… 竟然会停手,会顾惜他,还会……抱着他睡觉? 而且还会主动吻他的嘴巴,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吻他的,躲瘟疫似的,只顾着身体上的发-泄,可今天……怎么还会亲吻自己呢? 谢瑜有点茫然,可身子实在是太疼,也就不多想了,靠在青年结实的胸膛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抱着他的男人看到他乖顺的模样,脸上忽然浮现起一丝迷之微笑,而后像是又突然回过神来,立刻板起脸,愁闷地揪起眉头,很憋屈似的,扁着嘴巴闷闷地哼了一声。 第48章 迷惘 郎六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不太对,自从那天晚上被谢瑜小心翼翼地恳求过后,他竟然隔天就把水军头头叫来开了个严肃认真的批-斗会,说什么你们的水军不走心啊,遣词造句太生硬啦,伪装技术不纯熟啦,总之给批了个一无是处,总结了一句:给老子用点心夸夸谢瑜,要直白、热情、仿佛铁杆女友粉,谁再喷他就给老子秒秒钟轰成渣渣。 水军头子一脸的excuse咪,暗自吐槽不是你叫我们边洗边骂的嘛?可对方目光炯炯仿佛失了忆,头子只好委屈地抽鼻子,心里比了个中指默默地领命办事去了。 既然不用再继续精分,某背锅团队办事效率自然就提高了不少,《联手歌王》录到第八期的时候,谢瑜的微博粉丝稳步上涨到了四千多万,比起他刚复出时候涨了近一千万。不过想想还是蛮可悲的,曾经他最火的时候粉丝有将近六千多万,短短几年时间几乎掉了一大半,也不知道那人当年眼睁睁看着那些数字几万几万地流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郎六暂时没什么时间顾念谢瑜的心情,他最近忙得要死,先是《联手歌王》的录制接近尾声,而后霍逸主演的大ip仙侠剧《白骨哀》正式筹拍,因为这本书实在红火,消息走出的当天亿鑫的股价就开始猛增,再加上《联手歌王》最新一期中四位导师的表现实在亮眼,以至于亿鑫如同一匹炫酷黑马,在股市上一路飙红,竟隐隐有超越骆阳影视的态势。 郎六趁热打铁放出消息,表明《联手歌王》的新人冠亚军将会在《白骨哀》中饰演男二号和男三号,以至于最有希望夺得冠亚军的几位新人的粉丝无比激动,纷纷替自家小爱豆们宣传鼓劲,势必要让三次元男神与二次元接轨,更有热情粉丝剪辑了男神们在节目中的帅气镜头,层出不穷地爆出了一系列的热门话题和新闻。一时间“亿鑫娱乐”名声大噪,各大投资商几乎要踏破门槛,而其中最让郎六他们高兴的,便是握有骆阳影视百分之二股份的于总,竟然也派人打探起了亿鑫的融资消息。 “所以你是怎么回他的?”韦一看着手中闪亮无比的战绩,哼笑道,“呵,不止于总,竟然还有王总。” “王总是今天上午来问的,而且直接表示要卖了骆阳的股份转投我们,”郎六得意地翘起二郎腿,挑眉道,“我跟他们都说没问题,股权可以分。因为亿鑫刚起步,现在整个董事会也只有我一个人,他们当然恨不得立刻进来分一杯羹,估计这星期就能有结果。” 樊墨在一旁也笑道,“骆阳最近股价掉得厉害,周瀛主演的那个修仙剧都已经开拍了,这会儿却一点话题度都没有,完全被《白骨哀》压下去了。加上之前在《锁千秋》输给我们,这次的选秀又是完败,骆阳的那帮老家伙当然是坐不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骨哀》绝对会爆火,这种时候不挤进来的就是傻子。” “你们倒是谋划得开心,火力全都我担着,”霍逸抱着胳膊冷哼道,“现在陆凯和周瀛的粉丝都恨不得活撕了我,哦,还有之前谢瑜的那点儿死忠粉,我现在可是个移动靶子,仇恨值相当地稳。” “哎呀,大总攻都是这样的啦,你那金刚钻一样的铁石心肠还在乎那点儿骂声嘛?应该视若粪土才对呀。” “我是不在乎,如果姓于的和那个姓王的真的能卖了骆阳的股份,我再挨十倍的骂也值了,”霍逸转头看向韦一,问道,“你刚才说的消息确定么?骆文承真的只有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了?” “嗯,他最近也有些急躁了,一直紧盯着骆阳影视的股份动向,还复盘了好几次原始股的数据,我观察了好几天,应该没错,他只有百分之四十六,不是绝对控股了。”韦一侧头看向郎六,说道,“应该是卖了你们郎家,你大哥手里握着百分之三十。” “竟然有百分之三十?”郎六看了看眼前的数据分析,眯眼笑道,“最开始我大哥接手郎家的时候,郎家在骆阳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这么些年竟然增长到了百分之三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韦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黑眸略微暗沉下来,“骆文承背后有个‘大哥’,经常会提供他很多帮助,而且从我听到的那些对话来看,那个大哥似乎还涉猎着一些灰色领域,帮骆文承除掉过不少碍事的人。” 郎六挑了挑眉,笑眯眯道,“你这是在怀疑我哥哥么?” 韦一默了半晌,忽然道,“六哥,如果有天我要对付你大哥,你会站在哪一边?” 樊墨和霍逸都没有插话,心中也不禁犹疑,郎家有一个只听命于当家人的暗部,叫做“影”,而且听郎六说过,“影”的队长就是他的姐夫,柯缨。郎佑庭和骆文承一向合作紧密,韦一会怀疑那个人完全合情合理,不过既然他们都能这么想,郎六自然也猜得到,而他到底站在什么立场,其实他们三人心里一直都捉摸不透,樊墨忍不住问道,“六哥,说真的,没有你的帮忙,局面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可我还是搞不懂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你说是为了证明什么,那到底是想证明什么呢?” 郎六看了看对面三人谨慎的目光,忽然耸耸肩,笑着摊手,“好吧,既然到了这一步,我就稍微跟你们说说呗。”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报告,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我最开始的计划,就已经把我大哥手里的股份算进去了,既然已经知道他握着百分之三十,那我只要收购百分之二十一,然后求他把那三十让给我,咱们不就赢了吗?” “让给你?”韦一好笑似的摇头,“郎总看着可不像那么好说话的人。” “那是对外人,他对我从小到大都很大方,我要什么,他都会立刻满足我,当然,那是以我不威胁到他为前提,”郎六晃了晃腿,笑道,“所以骆家这个他处心积虑十多年才攒下来的股权,我倒是想看看,我再跟他要,他会不会给我。” 霍逸无语道,“你幼不幼稚,就为了证明这个?证明了做什么?看他是不是真心爱你?你这不无聊么?” “你懂个毛球,”郎六瞪他一眼,冷哼道,“我就是想知道,他这么些年对我和二姐有求必应,是真的心里有我们,关心我们,还是因为我和二姐从来不跟他争抢任何东西,所以他扮演这个贴心好大哥的角色,维持他对外温雅宽容的形象?” 韦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道,“的确,你建个亿鑫玩票,他不会在意,可你要是和他抢骆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他微微眯起眼来,眸色忽然沉了下来,“你说这些都只是表面,证实了后你想做什么?或者说……你为什么要证明这些?是为了什么原因,还是为了什么目的?” 郎六脸上的笑容忽然散了,一旁的樊墨和霍逸疑惑地皱起眉来,只有韦一沉沉望着他,目光冷静而戒备,郎六看了他许久,再次眯起那双笑盈盈的桃花眼,感叹道,“哎,小家伙,你还是傻了比较可爱。” 韦一没说话,郎六也笑着不解释,樊墨是完全没听懂,霍逸倒是若有所思地忘了郎六一眼,没多说什么。气氛正有些尴尬的时候,密室的门被人敲开,樊墨的一个下属走进来对他耳语片刻,前者蓦地一惊,脱口而出,“顾七?你确定?” 下属点头,交给他一个u盘,说道,“调查的结果都在这儿,少爷您看看。” 樊墨眼中惊疑不定,挥手让对方退下,等密室的门再次关上,他抬头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喃喃道,“小一,你记不记得我前几天跟你说的,上个月开始骆阳电器的几个供应商迟迟不交货,导致他们的生产线停工了半个月,损失了好几亿?” 韦一心中一震,立刻问,“查出来了?真的是有人指使的么?” “不错,真让你猜对了,三大供应商同时延迟供货,不可能是偶然的,”樊墨看郎六和霍逸一脸茫然,不得不解释一遍,“就是一个多月前,三个最主要给骆阳电器提供零部件的供应商同时延迟供货,导致骆阳的三十多个厂子因为他们延期派单,零部件跟不上,没法组装整机,整个生产线瘫痪了半个月。骆文承当时不得不启用二级供应商加班加点把零部件赶造出来,才让那批电器顺利上线,可二级供应商的质量毕竟不行,那批货出了不少问题,消费者投诉电话多了将近一倍,还有不少吵着退货的。可那三个供应商跟骆阳合作十来年了,想马上找到跟他们一个水准的公司根本不可能,骆文承除了让他们赔款又不能立刻跟他们断绝来往,所以这回真的是吃了个大亏,赔了一大笔钱不说,供应链都乱了,他心里肯定是气疯了。” “怪不得他最近这么安静,任由我这边炒作得火热,原来是分身乏术了?”郎六啧啧叹道,“他在骆阳影视的那个代理总裁,叫什么杜朗的,庸才一个,没骆文承坐镇,那家伙根本镇不住场嘛,完全不是我对手。” 韦一却是心中急切,他隐约有种预感,如果这事儿真的有人指使,很有可能就是莫绝,他没心情理会郎六,急忙问道,“所以查出来是谁了吗?到底谁指使的?” 樊墨皱起眉来,犹疑道,“是一个叫起轩集团的,新公司,也是做电器的,那三个供应商跟他们签了合同,优先生产他们的零部件,给骆阳的赔款也由这个起轩集团替他们付,所以很有可能是他们动的手脚。” 韦一赶忙追问,“那起轩的老总是谁,查出来了么?” “是天域的主人,顾七。” “……什么?”韦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说是……顾七?” “嗯,”樊墨微微呼出口气,安慰道,“有可能小绝真的和他们有关系,你放心,有这条线索就好查多了,我再帮你留意一下这个起轩的动向……” 话未说完,郎六忍不住插嘴道,“小绝?关莫绝什么事?” 韦一却是神色怔忪,心思完全飘了,樊墨只得再次和他们解释了一下几个月前韦一房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个黑衣男人的事,总结道,“我们之前怀疑那个人要么是凌家的人,要么可能跟天域有关,如今又查出来这个起轩的老板就是顾七,所以莫绝很可能跟那个天域的主人有关系,毕竟除了我们,想弄垮骆文承的人,也只有小绝了。” 樊墨见韦一仍是神色恍惚,心中不忍,便说道,“小一,要不我还是请来唯叔叔帮忙,让他手底下的人替咱们去天域查一下……” “不用,”韦一忽然抬起眼来,拳头一点点握起来,指尖泛白,“我自己去。”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你去?你怎么去?” 霍逸皱眉道,“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个顾七是不是真的是莫绝的朋友,你可不能暴露你已经清醒了的事,让骆文承知道了你就危险了。”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不让他们察觉,”韦一低下头,慢慢展开手掌,盯着掌心被手指狠狠抠出的痕迹,沉声道,“事关小哥哥的安危,我一定要亲自去,你们不用担心。” “可是……” “哎呀,安心吧你们,”郎六抠了抠耳朵,满不在乎地说,“讲真的,你俩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机灵,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好了,咱们等消息就成啦。” 樊墨仍是担心,还想再劝,韦一却看着他说道,“小墨,这几天瑞瑞可能会很着急,你替我照顾他,别让他太难过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韦一垂下眼来,盯着手腕上挂着的佛珠和相思豆,过了半晌一点点眯起眼来,暗暗握紧了拳头。 ***** “你真的不担心小一?”回程的路上,霍逸看向身侧一脸闲适的男人,“他毕竟只有十六岁,放他自己一个人去天域,会不会太危险了?” “安啦,他那个脑子,六十岁的人也未必玩儿得过他,你看他演了一整年的戏,骆文承连个毛都没发现,你还担心他?”郎六换了个舒服姿势,闭着眼慢悠悠说道,“你还是回去早点睡一觉,好好准备你明天的通告吧。” 霍逸皱了皱眉,看他完全不以为意,也只能勉强让自己安下心来。郎六让司机把霍逸送回他的公寓,自己则理所当然地去了谢瑜的家,进了门二话没说就把睡梦中的男人给摇醒了,一边脱衣服一边粗暴地撕扯男人身上的睡袍。谢瑜蓦地惊醒,朦胧中看清是郎六的脸,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没动,任由身上人为所欲为,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提起腰就横冲直撞地插了进来。 谢瑜趴在床上咬着牙忍耐,这几个月郎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他的索求越发频繁,勃-发的*怎么都无法满足似的,每次都把他折腾得晕过去才肯罢手。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被这毛头小子身体力行地普及了众多高难度姿势,要不是他从小练舞,最近又因为参加节目身体柔韧了一些,否则被这家伙这么不要命地折腾,早就得废在床上了。他本能地咬着牙忍耐到嘴的呻-吟,那种喷着热气的声音从喉咙里溜出来,实在让他觉得难堪,自己比身后的青年大了整整八岁,却要被他操-弄得低叫连连,实在是太过羞耻,可身后人偏偏就喜欢把他弄出声来,自己忍着不叫,后面的冲击就像是要他命似的发狠,他不得不开口喘气,偶尔逸出一丝难耐的叫声,身后人就会停顿一会儿,动作也会温柔下来。 虽然会得到片刻的喘息,可他还是叫不出口,能忍就忍了,此刻郎六已经发-泄了一波,把他翻过身正面对着,再次挺腰而入,谢瑜不由地啊了一声,郎六低下头含住他的嘴唇,逸出一声笑来,“继续叫,我喜欢听你叫-床。” 叫-床两个字让谢瑜整个人都泛起红来,身子都发颤了,郎六眯眼看着他,板着脸说,“叫给我听,不许忍着。” 谢瑜难堪地看着他,只得闭上眼,逼自己张开嘴低低叫出声来。郎六总算又笑了笑,弯下腰再次吻住他,逗小孩似的喃喃说,“真乖,再大声点。” “呃……郎、郎总,别、啊啊……慢、慢一点……”谢瑜下意识又要咬住唇,可看着男人黑幽幽的眸子,只得又逼自己羞耻地喊出声来,“别、别碰那里……呃啊!轻……郎总,别……” 郎六垂眼看着他脸上的红晕,不知是什么心思,反而更用力地攻击那一处要命的地方,谢瑜终于是忍无可忍,抱住他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喊叫了一声又一声,郎六看着他情-动的表情,心里忽然发软,忍不住垂头吻了吻那人颤抖的唇,笑着说,“谢瑜,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表情特别好看。” 谢瑜恍然回过神来,想忍住那股冲动,却又碍于他的命令不能忍,整张脸都憋红了。男人的神情竟有些无助和无措,郎六看得心里一软,不再折腾他,狠狠冲撞了数十次总算发-泄出来,趴在他身上缓缓平息身体的躁动。 谢瑜还没释放,却根本意识不到似的,将他伺候完了便小心动了动身子,疲累地闭上了眼睛。郎六也没在意,舒服完了便将人抱进怀里,不由自主地又亲了好一会儿,只不过亲着亲着某处又抖擞起来,贴在谢瑜小腹上微微发烫,谢瑜脸色白了一分,没睁眼,只得勉强使力把一条腿慢慢抬起来,搭在郎六腰上,郎六也真没客气,把住他的腿再次一冲到底,咬住男人颤抖的唇低声说,“还有半个月就录完节目了,下个月你要去外地拍《兰陵王》了吧?” 谢瑜听到《兰陵王》三个字勉强睁开眼,喘着气费力地点点头。 “怎么也要拍四个月,所以你这个月得好好伺候我,补足这四个月的份才行,”郎六低头咬住他的下巴,微微使力,“不过,你要真受不住了就跟我说,我也不逼你。” 谢瑜忍耐着身体的不适,目光复杂地看了他半晌,终究是没说什么,抬手抱住郎六的肩膀低声回答了一句,“没事,我还可以,您想做就做吧。” 郎六当然也不废话,随心所欲地翻腾了他一整夜,完事儿了也累得不想洗澡,搂着怀里的人就呼呼睡了过去。谢瑜全身都发酸,睡不着,只得在黑夜中睁着眼睛愣愣出神。郎六的呼吸浮在他脖子上,他有点痒,想躲开,可还是忍耐着没动,微微侧过头看向身侧青年俊逸的面孔。 郎六长得很好看,却是那种看起来就一肚子坏水的阴柔长相,两个人的外形比对着看,怎么都看不出来自己会是被他夜夜侵-犯的对象。这个人在外人面前总是勾着笑容,吊儿郎当的模样,和霍逸在一起的时候还笑得没心没肺,好像没什么烦心事似的,整天都笑眯眯的,可谢瑜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对自己,却远没有在外人面前那般阳光开朗,反倒总是透着股狠劲儿,总想发泄什么似的。 谢瑜也是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终于看明白,这个人白天戴着好几张面具活着,只有对着自己的时候,反倒是最真实的。可这个人的真实实在是太扎人了,他看不清他的内心,却在偶尔看到那双眼里流露出陌生的,让人疑惑的茫然时,心里竟会跟着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愣来。 他对郎六这个人的感觉很复杂,这个人作为金主来说,对他算得上尽了心力了,短短三个月时间,他让自己加入了当下最红火的娱乐节目,又给他抢了一个班底雄厚制作精良的良心剧的男主,而最近又筹划着让他登上国内第一时尚杂志的封面,单单只是作为金主来说,他对自己真的是很够意思了,虽然在床上的确是索求过度,可那是自己答应的交易,就算身体不舒服,也该让他满足的。 谢瑜把“陪郎总上床”这件事当做他不得不回报的本分,可他不明白的是,这个人偶尔做出的一些“多余”的举动,又是为什么呢?这人总是多余地拥抱他,总是多余地亲吻他,更是多余地,把节目组里经常嚼他舌根的员工全部踢了出去。谢瑜想不通,如果单单只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这人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又是何必呢? 就像以前那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做完了就让自己回去,从来不亲吻,也从来不会抱着他入睡,才应该是他们之间该有的样子,不是吗? “我脸上有东西么?” 谢瑜一惊,顿时尴尬地撇过头咳了一声。 郎六也没睁眼,抱着男人的手臂稍微收紧了,很自然似的,牵起他一旁的手十指相扣,而后在他耳侧亲吻了一下。 谢瑜靠在他结实温暖的怀抱里,感受到那人的呼吸柔软地浮在耳侧,心思更加迷惘,不由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竟久久无法入眠了。 第49章 试探 韦一一整夜都辗转反侧,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到莫绝了,尽管一直说服自己相信那个人好端端活着,可没有亲眼见到,他仍是惶惶不安,每夜都难以沉睡。他从清醒到现在,逼自己冷静、果断,铁石心肠,可只有想到莫绝的时候,心里才会闷闷地涌出一丝不安和胆怯来。即使再怎么从容不迫,他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对骆文承偶尔流露的疑惑,他也会提心吊胆,也会本能地手脚发凉。可他不能退缩,他只能让自己坚强,他不得不裹上一层铜墙铁壁,让自己越来越冷酷,自欺欺人地好像真的和郎六以为的那样,强大得无所畏惧,刀枪不入。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分外想念那个人在身边的时光,记忆里那人有着安抚人心的温暖怀抱,每次自己怕了,怯了,那少年就会牢牢把他抱进怀里,笑着安慰他,轻声哄着他说:不要怕,有小哥哥在呢。 他魔怔了似的陷入那些虚幻的回忆里,不由自主地抬手抱住自己,想象是那个人还在身边,想象是那个人的手臂紧紧环绕着他。 他想念那样的莫绝,想得整颗心脏都在发抖,他早知道那人只是把自己当弟弟一样保护,可自己却从那人双臂间圈出的温暖里,一点一滴生出了这样一份罪恶的渴望。痴傻时候只觉得难过,心痛,如今清醒了,却只剩下无力的自嘲和悲哀。他对那人的想念里不可抑制地掺杂着难以启齿的*,他不知道明天如果真的能见到那个人,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这份羞耻的欲念,单单只是抱住他喊一声小哥哥,而不做出其他什么热切又疯狂的举动。 可毕竟,比起自己卑微又疼痛的深情,他更在乎的,仍旧是那个人开心快乐的笑容。如今想来,他故作冷漠地躲了自己两年,不过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他的感情罢了。他从来就不想吓到他,更不想让他为难,那人是这世上自己最心疼,也最想守护的人,如果只能以弟弟的身份才能陪在他身边,他愿意一辈子小心掩藏这份可耻的*,只默默守着他,跟随他,照顾他,将这份见不得光的感情与死亡一同埋葬进冰冷的墓穴里。 他本就不奢求太多,只要能守着那人就好,就如同过去,那痴傻追逐的十年岁月。 韦一就这么愣愣想着,眼睁睁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发亮,他缓缓眨着眼睛,将心里那股闷疼一点点平息下去。默默坐起身,下床走到阳台,他远远眺望着那片安静的白菜园子,过了很久又闭上眼,在清晨的微风中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来。 吃过早饭,等家里人都出了门,韦一摇晃着走到白菜地里,蹲在上次感应到摄像头的地方,呆滞地歪了歪脑袋。 顾七来之前这里并没有异常,他从菜地里抱走了一颗白菜,之后便多了一个隐藏的摄像头。韦一昨晚就在猜测,这摄像头是不是莫绝让那个人安上去的,也许他是想念自己了,偶尔想看看这片菜地睹物思人,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人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死,唯一没来相认的理由,就是害怕“痴傻”的自己会不经意吐露秘密,只得暗自忍耐。 不过,一切只是他的猜测,如果想证实的话,便从这个源头开始吧。 “呜……” 韦一抽抽鼻子,扁着嘴小声喃喃,“吃……没有啦。” 白菜地里安静得只有虫子在叫,韦一蹲在原地晃了晃脑袋,一脸委屈似的。 “巧克力……没啦!”他伸手拍拍大白菜,和人倾诉似的,认真说,“还想……吃,可是,瑞瑞、不吃啦。” “不吃,就没了,”韦一手指抠了抠白菜叶子,可怜兮兮地说,“小一,好想吃呀。” 他呆了一会儿,眼睛发直,像是想到什么有点难过,眼睛红红的,“爸爸,不在,没人给小一……买零食,”他抬手擦眼睛,又抽了下鼻子,“小一,想吃……巧克力呢。” “小哥哥,你们什、什么时候,回来呀?”韦一干脆坐在地上,拔了一颗白菜抱在怀里,出神地拍了拍,“回来啦,给小一带、好吃的,好不好呀?” 韦一兀自嘟囔了一小时,直到午饭时间到了才可怜巴巴地离开。吃完饭他趴在大厅的沙发上,抱着球球发呆了一下午,直到一个男仆匆匆走进门,径直去找正在二楼忙碌的严管家,远远传来声音说,“严叔,隔壁有人送礼啊,咱们接不接啊?” 严管家从屋子里出来,疑惑道,“送礼?送什么了?谁送的?” “隔壁天域的主人,送来一堆吃的,说是什么美国进口的高档零食,送给小少爷解馋的。” 严管家无语道,“吃的东西你敢收?脑子进水了吗?随便找个理由,都退了退了。” 男仆赶忙称是,急匆匆地走了,严管家继续回屋忙碌,进门前无语地自言自语,“什么人嘛,好歹是住天域的富豪,送礼送什么零食,说出去不够丢人的。”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过了很久,大厅里乖乖趴伏着的少年忽然站起身来,慢吞吞地把猫放在沙发上,然后一摇一摆地出了门,再次朝后院的白菜地蹒跚而去。 而与此同时,站在显示屏前的少年眉头紧皱,神情不忿道,“给退了?” “……”手下默默地擦了一把汗,“七爷,讲真的,别人送咱们吃的,咱也不会收的,谁知道放没放毒呀……” “那是零食,进口的!正版的!封口都没拆开,放什么毒!”莫绝气愤道,“一包都没收吗?巧克力呢?好歹巧克力塞过去几片啊!” 手下再次汗颜,“七爷,我觉得吧,咱还是半夜往他阳台上扔上去一点比较靠谱……” “十七,”莫绝不快地哼了一声,“你今晚替我送点零食过去,巧克力多拿一点,告诉他藏好了慢慢吃,吃完了到白菜地许愿,就有神仙给他送吃的,他肯定信,你记得要说明白啊!” 十七忍不住噗地一乐,不由笑道,“骆一少爷这么好哄么?” “他就是很好哄嘛,”莫绝叹了一声,看着被退回来的好几包零食,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严叔也真是的,平时不注意他一点,家里就不能屯点好吃的么?不知道小一心智就是个小孩子么?啧,怎么当的管家,都不注意一下,小一平时就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就得有人注意他。你说他一个管家天天打扫房间干什么,那么多仆人还不够扫的吗?就不能留点心观察一下小一的想法吗?瑞瑞也是,零食吃那么快干什么,就不能留一点给小一吗?啧,家里没一个细心的,小一他又傻乎乎的,吃东西还得我给送,这群人怎么能这么忽视他,太过分了……” 监控室里的众人集体闭嘴装雕塑,足足被他唐僧似的念叨了十分钟,十七终于是忍不下去,无奈地打断他,“好啦七爷,这不有我这个高级快递员么,今晚绝对把包裹送到,□□,不签收不走,成了吧?” 莫绝终于被他逗得笑了一声,继而又不开心道,“也不知道平时是不是有很多这种事情……对了十七,你干脆告诉他白菜地里有大仙,能满足人愿望的,有什么需要的都去说,哦对,你告诉他那是阿拉丁神灯,哦不,神菜……哎,反正他信那些东西。” 一旁的手下终于是绷不住,嘴角抽搐,“七爷,你最近是不是在外面逗比久了,模式切换不过来了……” 莫绝表情一滞,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是你们弟弟你们当然不心疼。” 十七被他那风情万种的一瞪,瞪得心里颤了一下,赶忙垂下头低声说,“七爷放心,我今晚就把话带到。” 莫绝勉强满意地点头,刚要转身走,忽然看到韦一捧着一袋蟹黄豌豆高高兴兴地蹲在了白菜地边上,莫绝一愣,眼睛亮了起来,开心道,“还有一包啊,正好,晚上送去够他吃了。” 韦一蹲在地上又嘟嘟囔囔说着些不着边的傻话,莫绝忍不住笑着听,干脆让十七把公司的资料拿过来,架在荧屏边上,边工作边瞅着韦一在那儿犯傻。不过他看着看着就觉得心疼,韦一不知道怎么的,看起来比以前还傻了,像是回到最开始认识那时候,话也说不完整,眼神都是呆的。他叹了一声,暗自决定自己得赶紧加把劲,早些把骆文承扳倒了,好把韦一接到身边来。 正这么想着,少年怀里的蚕豆袋子忽然掉到了地上,一袋子的豆子哗啦啦撒了一地,莫绝一愣,就看到韦一登时跳起来,瞪着地面发呆,眼眶顿时就红了。莫绝心疼地皱起眉来,就看到韦一竟弯下腰开始一颗一颗地捡豆子,可他傻乎乎地拿不稳那个包装袋,捡一颗又掉一颗,还越滚越远。莫绝眼睁睁看着他从白菜地那儿开始捡,瘦削的背影一点点从镜头里消失,渐渐不知道跑哪去了,他心里猛地一颤,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当年那个傻家伙为了捡掉落的佛珠钻出大铁门的事儿来,他心里顿时就慌了,赶忙道,“十七,跟我出去一趟。” 说罢也没等十七回应,急匆匆就开门跑了。 天域离骆宅很近,过一个喷泉池和花园就能到了,莫绝匆忙赶过去,果然看到韦一捡到了骆宅后院的围栏边上,正对着滚落在围栏外的豆子愁闷地揪眉头。莫绝在那一刹那终于是忍不住,不由自主地匆匆走过去,看着栏杆里愁眉苦脸的少年,试探着张了张嘴,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 “哎呀,这里为何,有位小少年哪?” 第50章 相见 韦一远远就听到了有人接近的脚步声,他立刻把眉头皱得更紧,表情越发痴呆,果然没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一双纹路精致的雪白皮靴。他立时紧张起来,不敢抬头,却听耳边响起的声音华丽而明亮,他怔了一瞬,心中顿时无比失望。其实他也明白,莫绝不可能亲自过来,只是仍旧忍不住怀抱一点点的希望,此刻自然免不了心情沉闷。他暗暗吸了口气,勉强压抑住情绪,向着来人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唔?你、谁呀?”他歪歪头,朝来人抿了下嘴巴。 对面的男人真是高得可以,比起上次在监控里看到的,真人更是高出许多,韦一因为还在长身体,也只有一米七的个头,这人却比他高了一整个脑袋,目测一米九都算是少的。此刻这傻大个紧紧盯着他,张着嘴巴露出一个极为夸张的表情,惊叫道,“哎呀哎呀,少年,你的轮廓怎会如此……惊人哪!” 韦一心里浮现十三个点,实在怀疑外国人学中文的教材上都写了些什么鬼东西,他不由地再次吸了口气,状似害怕地捂住脸,小小往后缩了一步,“不、不要……看……” 莫绝心里微微颤了一下,有点心疼,赶忙凑近了说,“这位少年,你这个模样很不错,不错的,寺庙里,守门的就是这个样子,威武雄壮!” 韦一捂着脸的手再次僵住,忍不住心里骂他:你丫才是个夜叉呢! 努力平缓嘴角的抽搐,韦一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轻声叫,“大哥、哥。” 莫绝听到这声糯糯的叫声,心里顿时就软了,天知道他已经一年没听到这孩子叫这声哥哥了,实在想念得很。他笑了笑,弯下腰拄着膝盖平视他,“怎么啦?” “豆子……”韦一仍是一手捂着半张脸,另一手弱弱地指了指栏杆外的豌豆,“够不、到,小一的……豆子!” 莫绝浮夸地哇了一声,两手捧着脸大呼小叫,“哎呀,好多豆子,看起来好好吃呀~” 韦一:。。。。。。。。。。。。。 再次吸气,韦一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大哥哥,帮小一、捡,好不好?” “你叫小一吗?”莫绝收起逗弄他的心思,蹲下来一边捡豆子一边和他聊天,“是哪个一呀?” 韦一趴在栏杆上,乖乖回答,“一二三,打老虎,上山~那个。” 莫绝噗地一笑,心里更是暖暖的。一直就是这样,和这小傻瓜随意说说话,心里所有的重担和烦恼都会消散,旁人都觉得是自己在处处维护他,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对他的依赖一点都不比他对自己的少。就像现在这样,只是这么随口和他聊几句,这一年来的痛苦和愤怒竟都悄悄隐了下去,只觉得心里软软的一片温柔。 “小一为什么捡豆子?掉地上,不能吃了哦。”莫绝帮他一颗颗全部捡完,两手捧在掌心,却没有递给他,“这些脏啦,吃了会拉肚肚的。” 韦一呆了一呆,看他似乎并不可怕,便悄悄凑近了,脑袋抵在栏杆上,低落地说,“小一,没有、吃的啦。” 莫绝心里一疼,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捧在心里疼着的傻弟弟,怎么被人忽视成这个样子了。 这么一想,脑子里忽然地,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反正……这周围也没人。 他抿了下唇,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护栏。 反正……也就只有这个栏杆而已…… 他犹豫着咬了咬牙,直到韦一又小心说了一句,“大哥哥,小一的……豆子,还给我,吃,好不好?” 他终于是忍不住,朝那呆呆的少年笑了一下,“小一,大哥哥家里,有好多吃的哦。” 韦一不眨眼了,瞪着眼睛,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有巧克力,奶糖,薯片,烤饼干,还有好多好多这种豆子哦。” 韦一抓紧了栏杆,忍不住问,“好、好吃吗?” “可好吃啦,”莫绝凑过去一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小一要不要,和大哥哥去吃好东西呀?” 韦一似乎想点头,可是目光颤了一下,似乎有点犹豫。 莫绝继续忽悠他,“小一去了,大哥哥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你哟。” 韦一像是很为难,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说,“可是……大伯不让、不让小一……出门。” “嗯?” “他、锁着……小一呢,”韦一垂下眼睛,委屈地抽鼻子,“小一不听话……他就、打小一的。” 莫绝一惊,险些怒得喊出声来,“他打你?!” “大伯关着、小一……不听话,打、小一,小一不敢……不敢走。”韦一信口胡扯,嗓音里却带着惧怕的颤抖,缩着肩膀喃喃说,“小一好想……去找爸爸,找、小哥哥,可他们……好久不、回来了……” 莫绝心里疼得要命,就见韦一忽然红了眼睛,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小一好想……他们呢……” 莫绝终于是忍无可忍,伸手抓住少年抓着栏杆的手,轻声说,“小一,大哥哥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他感到少年在掌心中的手猛地颤了一下,而后惊喜地盯着他,急切地说,“找、真的……找他们?” “是啊,”莫绝继续诱哄他,“小一要不要跟大哥哥走呀?” “嗯!嗯!”韦一看起来极为开心,激动地反手抓住他的手,拼命地点头。 莫绝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不再废话了,回头对着一直在旁沉默的十七说,“把他抱出来。” 十七说了声是,动作利落地翻墙而过,之后便夹着蒙住的韦一迅速又翻了回来,韦一在空中忽悠忽悠两下就落了地,呆呆看着十七,不由地惊叹,“大哥哥,好厉害!” 十七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莫绝左右看看没人,便说道,“背他走吧。” 十七低声提醒,“七爷,这边可能会被拍到的,您真的要带他走?” “走。” 莫绝心里压着怒气,骆文承那个畜生,竟然敢打他的宝贝弟弟,他暗想等搞垮那混蛋的那天,自己一定要亲手扇他几巴掌! 韦一被十七背在背上,傻愣愣的,一脸茫然,“大哥哥,我们去……哪儿呀?” 莫绝再次摆出天真无邪的笑来,揉揉他的小脑袋,笑着说,“去糖果屋哦。” “咦?” “有一个故事,小一知不知道呀?传说有个大房子,都是糖果和巧克力拼出来的!” “知道!”韦一高兴起来,“小哥哥,讲过!” “嗯嗯,就是带你去那里,小一随便吃哦~” 韦一开心地眯起眼睛来,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大哥哥。” 莫绝觉得自己像个拐-卖儿童的不良怪叔叔,不过他内心又愁闷起来,这个傻瓜蛋也太好骗了,还好是被自己骗回家,这要是真遇到什么坏人,估计早就被打包卖掉了还傻乐呢。 他心里对自家弟弟的心智担忧无比,却没有注意到趴在十七背上的少年,悄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 等到了天域,莫绝立刻带着韦一直奔堆放零食的大厅,韦一哇哇大叫,很开心,却不敢乱动,直到莫绝亲手给他扒开包装喂到嘴里,他才小心翼翼吞下去,眼睛立刻就眯起来,一脸的幸福小样儿。莫绝心里感叹,这小傻瓜真是容易满足,吃点好东西就这么开心,自己可得好好护着他,不能再让骆文承那畜生逮回去折磨了。 他并不打算跟韦一暴露身份,从刚才第一眼看到他,他就注意到这傻孩子手腕上紧紧系着他曾留给他的相思豆,他还记得清楚,自己这个傻弟弟心里喜欢着自己,而看他现在的模样,也许仍旧喜欢着。当初为了怕他陷得太深,莫绝故作冷漠地冷落了他两年,可其实那两年他心里也难受,他想去看看他,安慰他,拥抱他,却都无法随心所欲,即使看到这孩子露出难过伤心的表情,他也只能忍耐着。 可如果他是顾七,就不必隐忍得那么辛苦了,他可以和过去一样,宠着他,纵容他,可以这样和他心无芥蒂地聊天,可以小小地逗弄他一下。比起那闪躲和戒备的两年,莫绝心中念念不忘的,时常怀念的,仍旧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依赖着他的小韦一。 他是真心希望,韦一能一直,一直这样就好了。 “大哥哥。”韦一啃着巧克力,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们什么、什么时候……去找,爸爸他们、呀?” 莫绝又笑着给他掰了一块儿,递到他嘴边,摸摸他的小脑袋,“大哥哥现在忙呢,忙完了带你去找,好不好?” “嗯嗯!” 韦一本就容易信任人,更何况是一下子给了他这么多零食的大好人,自然是深信不疑了。莫绝心里笑笑,不由地蹲在他身边,拿过一旁的水杯递给他,宠溺地说,“小傻瓜,慢慢吃,很多呢,不要急呀。” 韦一眼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忽然抬起眼,直直盯着对面微笑的男人。 莫绝被他盯得奇怪,歪歪头问,“怎么啦?” 韦一仍是看着他,没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傻呆呆地说,“大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 莫绝嘿地一乐,没说话,就听对面的少年仍是傻兮兮笑着说,“和……小哥哥一样,好看呢。” 莫绝心里一颤,愣了一瞬,很快又调整好心思,疑惑地问,“小一说的小哥哥,是骆家的养子,莫绝吗?” “嗯嗯,莫小绝,莫绝,”韦一笑着,垂下眼又吃了一块儿巧克力,小声说,“小一,最喜欢啦。” 莫绝顿了一顿,保持着微笑,轻轻拍了拍韦一的肩头,没有看到少年垂下的眼睛,在细碎的刘海儿间微微眯了起来。 第51章 惊疑 “七爷,”十七走近了,在二人身旁低声道,“三少的电话,好像有消息了。” 莫绝眸色微暗,点点头,起身前又摸了摸韦一的头发,轻声道,“小一慢慢吃,大哥哥过一会儿回来哈。” 韦一两手抓着大板巧克力,含着一个边角在嘴巴里吧唧吧唧,乖乖点头,大眼睛还眨呀眨的,可爱极了。莫绝不由地捏捏他的鼻梁,下意识说了句“小傻蛋”,才笑着离开。等莫绝和十七走远,韦一扫了一眼身旁站着的男人,开口叫他,“大哥哥。” 那是另一个一直跟在莫绝身后的保镖,是个白人,高高大大的,身材壮实挺拔,打眼一看像个健身教练似的。男人立刻走过来,恭敬回答,“小一少爷有吩咐?” “小一想……嘘嘘。” 男人笑了下,伸手过去,“十四带您去。” 韦一记住他的名字,心里却有些疑惑,这些保镖的名字都是数字,是代号还是真实姓名?可他表面上没表现什么,只乖乖抓住了十四的手掌,被男人牵着摇摇晃晃地走了。 他一路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大房子,小脑袋不停地左右张望,心里却将走过的路线牢牢记住,在脑子里迅速分析这些房间的用途。他初步可以判定,顾七和莫绝很有可能相识,而且有很大可能,那男人是相助莫绝复仇的盟友,否则他不会因为自己说了句被骆文承殴打,就立刻带自己到天域来。但凡和莫绝相熟的人都知道那人老母鸡似的无条件庇护自己,要是知道自己被打了,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救”出骆宅的。 所以莫绝应该就在这天域里,这一层层严密布置的防护网,说不定就是为他而设的。 可这些都只是猜测,韦一叮嘱自己还是要谨慎一些,只有找到完全能确定顾七就是自己人的证据,才能与他坦诚相见。 韦一脑子里迅速分析着,哄着十四又让他带着自己参观了其他几个装饰华丽的房间。天域的确大得夸张,顾七带自己来的地方也只是这别墅群中的一个主栋,事实上他并没有想找出莫绝,既然顾七敢毫无顾忌地带自己来到这栋别墅,莫绝在这栋楼里的可能性就很小,与其寻找莫绝在哪儿,不如先查证那两人真的有联系,然后再表明自己已经清醒了的事情,莫绝自然就会主动来找他了。 所以……要怎么才能证明那两人真的是盟友呢? “大哥哥,”韦一抓了抓十四的手,乖巧地问,“高高的,大哥哥,去、哪里啦?” “七爷有些事要办,过一会儿就会回来找您了哈。” “大哥哥说,他要、要带小一去找……找小哥哥呢!”韦一拉拉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他知道、小哥哥在……哪儿吗?” 十四看他费力地说着话,有点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只得婉转回答,“小一少爷会见到小哥哥的,很快就能见到了。” “真哒?” “嗯,十四和你保证,”十四伸手朝他勾勾手指,“等七爷解决完一切事情,您就能见到他了。” 韦一听到这话心思顿了一瞬,十四这句话明显有深意,难道就是指他们两人的确有联系,等到夺回骆阳的那天,莫绝就会现身了…… “他在、在忙什么呀?”韦一歪歪头,思考似的,“和大伯一样,要忙、忙很久吗?” “您放心,七爷会很快回来,他很担心您的。” 韦一有些失望,觉得再问就不自然了,可十四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稍微愣了一下。 他很担心我?他为什么担心我? 忽然间,他又想到刚才一闪而过的怪异感觉。 那个男人宠溺的,温柔的语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像极了莫绝。 那人曾经也喜欢经常逗弄自己,叫着自己小傻蛋,习惯性地总爱戳弄自己的脸,看到自己着急却像是好玩儿似的,没心没肺地哈哈大乐。刚刚有那么一刹那,那个顾七笑着眯起眼睛的模样,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睛,竟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错觉…… 韦一蓦地停住脚步,瞳孔狠狠缩了一下。 等等,那真的是……错觉吗? 他愣愣盯着地面,觉得身体的温度忽然凉了下来。 不,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莫绝的一颦一笑,一个拥抱,一根手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人的一切早就融进了他的骨髓里,更不要说那个顾七握过他的手,和他说过话,就那么眼睁睁地站在他的面前,那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人,自己是疯了吗?在胡思乱想什么? 韦一怔怔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苍白。 不可能的…… 不,他不会这么傻的,他不可能做那么傻的事的…… 心脏莫名其妙地揪扯起来,胸口处忽然就翻涌起一股先知先觉的疼痛,与他麻木僵愣的头脑撕扯到了两个尽头。他想不明白,更不想去想明白,那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人,那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身体啊…… “小一。” 韦一蓦地颤了一瞬,愣愣回过头,看到那男人笑着走过来,再次戳了他脸蛋一下,“对不起啊,大哥哥刚才有事忙,小一等久了吧?” 韦一直直盯着他,莫绝有点纳闷,收回手朝他歪歪头,“怎么啦?” 韦一看了他很久,忽然扯开一抹傻笑,伸手好玩似的捧住了男人凑过来的脑袋,莫绝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往后躲,却听那少年嘿嘿笑着说,“大哥哥,你……好看。” 莫绝呵地一乐,任他捧着脸庞没动,伸手也揉揉他的脸笑道,“小一也好看哦。” “小一才、才不呢,”韦一手指摩挲着男人的脸颊,伤心似的说,“他们说……小一是、丑八怪……” “谁说啦,”莫绝蹲下来,抬手轻轻摸着少年纵横交错的半张脸,“小一最好看了,是他们笨,不懂欣赏。” 韦一捧着他脸颊的手僵了一瞬,而后不经意似的,手指轻轻勾了下男人的耳垂。 眼前人忽然一颤,被扫过的耳朵迅速红了一片。 韦一仍是傻愣愣看着他,碰过他耳垂的手却像是被按进冰窟一般,一点点冰冷下来。 他记得清楚,莫绝的右耳很敏感,被轻轻摸一下,就会红的…… 可那耳朵不是这个样子的,耳垂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可为什么这敏感的反应却一模一样,就如同这人本能似的,用这种疼惜又温暖的目光望着自己…… 莫绝被他摸那一下子摸颤了,耳朵发起热来,他倒是没多想,捂着耳朵嗔笑道,“臭小子,乱摸什么呢。” 韦一忽然就忘了反应,呆呆看着他,像是真的傻了似的,瞳孔里都映不出焦距来。 莫绝总算觉得他有点儿反常,刚要细问,就听一个下属匆匆走来,汇报道,“七爷,骆总来了。” 莫绝心里觉得韦一呆傻,也没有太防他,立刻沉下声说道,“十四你保护好小一,十七,跟我走。” 被点名的二人立刻称是,而韦一仍是愣愣看着他,看着那人完全陌生而高大的脊背,目光一点点向下,聚焦在他缓缓前行的双腿上,而后心脏竟痛得他猛然咳出声来。十四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安抚,却见韦一一眨不眨地盯着莫绝离开的方向,忍耐着剧烈的咳嗽,颤抖的瞳孔一点一点地泛起红来。 莫绝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异常,他随着十七来到另一栋别墅里,看着会客厅里端坐着的男人,再次笑脸相迎,“哎呀,这不是我的邻居,骆总裁大人嘛!” 骆文承抬眼看他,连起身都没有,冷声道,“这位顾七爷不愧是从纽约来的,是百老汇的名角儿吧?” 莫绝眨眨眼,状似无辜,“骆总说的话好生复杂,顾七不甚理解呀。” 骆文承冷哼一声,眯起眼来,“不好意思,我时间很宝贵,没兴趣再陪顾总您磨炼这拙劣的演技。” 莫绝面上夸大的笑容慢慢敛下来,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来,“骆总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嘛?” “很不巧,我刚刚查出我那三家供应商同时签了顾总的公司,忍不住过来问问,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绝哼笑一声,似是懒得装了,款款坐在骆文承对面,微笑道,“这同行竞争不是很正常嘛,我老爸把我流放到中国来,我怎么也要做出点样子给他看呀。” “哼,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做样子是靠这种恶性竞争和挖墙脚的方法,”骆文承也懒得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顾总既然决定针对骆阳了,就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骆阳能在家电行业领跑这么久,靠的不只是销售额和人脉,您要是真想与我作对,就别怪我日后好好‘招待’您了。” “哎哟,真可怕,吓死我啦,”莫绝抚着胸口大喘气,委屈地说,“骆总对顾某的误会可深了,顾某也只是听说骆阳的生产线格外优秀,想模仿着学习一下嘛,只是抢了您三个供应商而已,工厂我都没动一下,您这也太大惊小怪啦。” “工厂?”骆文承像是听到了大笑话,“骆家的厂子是你想动就能动的?上下游你想做手脚,我管不着你,骆阳自己的厂子还能让你为所欲为?顾总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哎呀,事在人为嘛,”莫绝笑眯眯说着,朝他的方向抬抬下巴,“我劝骆总还是回去好好安抚那些暴躁的消费者吧,您可要知道,水军这东西,可不仅仅只用在娱乐圈里哦。” 骆文承紧紧盯着他,沉声道,“你是打定主意和我争了?” 莫绝想了想,慷慨道,“要是您卖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就放弃,怎么样?” “做梦。” “哎呀,那咱就比比看嘛,我还等着给老爸交一份漂亮的答卷呢,骆阳可是我很期待的加分项目,骆总可别让我失望哦。” 骆文承不再多说,沉沉盯着他半晌,终于是一句话没说,起身漠然地走了。莫绝等他离开后,心情很好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冷笑道,“看来是真把他逼急了,骆阳影视一再输给六哥的亿鑫,电器这次又出了这么大的漏洞,骆阳的股价这几个月里连降了七个百分点,真是够他焦头烂额了。” 十七在旁笑道,“还是因为七爷您谋划得当。” 莫绝不由翻个白眼,“你以为你是杜朗么?少拍马屁。” 十七低声笑笑,又说道,“也幸亏杜先生肯帮我们,一直不露痕迹地输给郎总,亿鑫才能发展得那么顺利。” “爷爷对杜朗有知遇之恩,他就算一直辅佐了骆文承十多年,心里其实是为了爷爷效力,他现在肯帮我,也是为了报恩。” 十七见他心思又沉重起来,心里不忍,赶忙转移话题,“骆文承看来是从公司直接来了天域,还没回家,到时候发现小一少爷丢了,一定又要急疯了。” 莫绝嗯了一声,吩咐道,“小一是他的把柄,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找出来,下午是我太冲动了,可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再让他离开我了。所以十七,只能麻烦你去趟天水园的监控室,把所有录像调出来检查一下,确保没有拍到今天我们接触的画面吧。” “好的,现在已经是傍晚,等天色再暗一些我就过去查看一下。” 莫绝点点头,十七便去做潜入准备了。莫绝看了看表,又到资料室料理了所有余留的工作,直到夜色彻底深了,才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 走出门往韦一住着的别墅走,莫绝问身旁的一个下属,“小一睡了吗?” “睡了,晚饭也乖乖吃了,骆一少爷挺好哄的,很听话。” “是啊,他一直就那么乖,很招人疼的,”莫绝笑了笑,摆了摆手,“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他也睡了。” 其他人说了声是,躬身离开,莫绝独自走到韦一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借着月光看到少年熟睡的脸,不由地微微笑了笑,伸手轻轻给他提了提被子。 可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沉睡中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莫绝愣了下,不知怎么的,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竟感到心口颤了一下,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可少年只是盯着他看,眨眨眼,喃喃说,“大哥哥,小一、睡……不着。” 莫绝回过神来,赶忙坐近了一些,“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后背……痛,”韦一在被窝里轻轻蹭了一下,委屈地说,“痛痛。” 莫绝一惊,赶紧掀开他的被子,“哪里痛?怎么了?让我看看。” 韦一翻过身来,把衣服掀起来,手指费力地朝后抓了抓,“这里,痛,还有这里……” 少年的手指准确地划过后背那五道狰狞的伤疤,莫绝看得心里一疼,担心起来,“是怎么个疼法?肉疼还是骨头疼?” “痛,就是……痛,”韦一可怜兮兮地说,“兔子……挠的,好大、好大的,大兔子,可……痛了!” 莫绝有点没反应过来,想明白就觉得哭笑不得,“什么兔子,那是狼,怎么成兔子啦。” 韦一似乎顿了一会儿,再次强调,“就是……兔子!好大、好大的兔子,嗷~~一下,挠得小一,好痛呢!” 莫绝仔细看了看那些疤痕,似乎没有外伤,应该是神经痛,便稍微放下心来,伸手轻轻给他按摩。他只当韦一脑袋笨,没多想,也完全没有提防这个缺根筋的少年,无奈道,“那叫狼,知道吗?小一怎么连这个都分不清啦?兔子哪有那么大呢?” 可手下的身体忽然僵硬了,趴在床上的少年忽然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低沉的声音静静问他。 “你怎么知道的。” 莫绝愣了下,下意识问,“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是狼抓的。”少年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男人细瘦的手腕,像是要捏断似的,用了十足的力气,“你连见都没有见过,你怎么知道,这是狼抓住来的疤?” 莫绝一瞬间猛地愣住,震惊地瞪着他。 眼前人的目光直接而颤抖,那双眼里竟一丝傻气也没有,清透又明亮,却含着一层颤动的水光。 第52章 相认 “你……” 莫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的少年忽然朝他扑过来,狠狠将他压在了床上。韦一的力气极大,竟用一只手就死死钳住了他双手手腕,而后另一只手不得章法地死命拉扯他的裤子,竟一用力将他裤子上的纽扣崩了出去。莫绝足足震惊了五秒才回过神来,他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韦一这是怎么回事,却被少年凶狠的蛮力吓到了,慌忙挣动手腕要推开他,可韦一像是疯了似的,一双眼睛血红,手上的力气大得要命,没一会儿竟将他的裤子猛地拽了下去。 “喂!”莫绝终于是忍无可忍,抬腿要踹他,韦一却整个人伏在他身上,趁他抬腿的功夫将他挂在胯上的西裤一把褪到了膝盖。莫绝浑身一颤,终于忍不住大骂,“骆一你疯了?!干什么!” 可身上的人忽然狠狠一震,然后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僵住了。 清冷的月光映出男人修长笔直的双腿,这双记忆中他每次看一眼,便觉得口干舌燥,面红耳赤的漂亮长腿,此刻竟染上了七八个狰狞恐怖的疮疤,膝盖两侧,脚腕两侧,大腿中央,一个个凹陷下去的深刻痕迹昭示了这个身体曾经承受的剧痛,他呆愣愣地,茫然而恐慌地看着那些疤痕,脑子完全僵死过去,眼泪却忽然不受控制地疯狂涌了出来。 他颤抖着伸出手,一点点抚摸那些坑坑洼洼的疤痕,莫绝被他摸得一颤,下意识要抽回腿,身上的人却像是失控了似的,忽然伏下-身来,拼了命似的狠狠拥抱住他。莫绝终于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身上的少年,愣愣开口喊他,“小一,你这是……” 可少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忽然又发了狂似的伸手扯他的衣领,莫绝还瞪着他清明的目光愣神,冷不丁忽然感到胸膛一凉,身上的衣服竟然又被他扯开,而后那双僵冷的手颤抖着一点点摸了上来。 莫绝忍不住用力挣动起来,“你干什么?!给我住……” 可话音未落,韦一忽然伏下来抱住他,胸膛紧紧贴住他赤-裸的前胸,他慌忙要推开,可身上人却更紧地抱住他,终于颤着声说出话来,“别动,不要动……” 泪水一滴一滴地,忽然滴落在莫绝呆愣的眼眶上。 “求求你,不要动,”韦一低头靠在他肩膀上,一行热泪顺着他的脖颈缓缓淌进衣领里,“不要动,求求你,不要动了……” 韦一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紧紧抱着他,像是要把他勒死在怀里,抱得莫绝都有些疼了。莫绝从震惊中一点一点回过神来,他眼中闪过惊怔,难以置信,而后又慢慢爬上恍然的惊喜,他呆呆看着韦一清透却盈满泪水的瞳孔,过了很久终于一点点平静下来,目光逐渐复杂而心疼起来。 身上的少年不停地发抖,牙齿都打着颤,他看了他很久,终于抬起手来,轻轻抱住了身上人冰冷的身体。 “小一,”他温柔地拍打着韦一的脊背,安抚似的,微微笑了笑,“没事的,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少年的怀抱太过用力,勒得他很疼,可他忍耐着没动,就那么静静感受着脖颈间汹涌的泪水。韦一一直在忍耐着哽咽,这一刻终于是忍不住,压抑太久的抽噎带起他的胸膛剧烈颤抖起来,他抬起头,松开莫绝细瘦的腰身,伸出手一寸寸抚摸男人极为敏感的耳朵。耳垂被他摸得发热,有些难受,可莫绝仍是忍耐着任他抚摸,直到韦一终于放开手,嘶哑的嗓音带着哭腔低低喊他,“小哥哥……” 莫绝被他喊得心口都抖了一下,他看着少年湿漉漉的脸,心疼地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小傻瓜,别哭了。” “小哥哥……”韦一像是被丢弃的小动物似的,发出一声呜呜的哽咽,“你怎么……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韦一眼中映着清晰的慌张和心痛,莫绝看得心里也疼了,只得抬头撞了他额头一下,笑着哄他,“你看,连你都没认出我,很成功吧?” 韦一再次垂下头死死埋在他肩窝里,手臂一抖一抖地呜呜哭出声来,莫绝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脊背,轻声问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可少年仍是钻在他肩窝里哭,莫绝有些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叹道,“这不都清醒了么?怎么还这么傻乎乎的。”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韦一费力地从哽咽里发出声来,“你这身体怎么回事,怎么全都……全都不一样了……” “断了几根骨头,换了一层皮而已,”莫绝轻描淡写地说着,看着少年心痛得发颤的目光,忽然伸手捉住他僵硬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侧,“看我的耳根下面,这里,有一个很小的孔。” 韦一抽了抽鼻子,手指头僵了好半天才勾起来动了动。 “你摸一摸,能扯下来的。” 韦一一愣,指尖竟真的摸到了一个薄薄的边角,他呆了一下,慌忙扯住那边角,竟将一张面皮从莫绝脸上一点点撕扯了下来。他举着那张面具,呆愣愣看着月光下这张思念至深的面孔,眼眶登时一热,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哭得嘴巴都扁了。 莫绝抬手捏捏他的鼻梁,笑着哄他,“哪,脸可没变呢,你可别再哭了啊。” 韦一却哭得更凶,伸手勾画着他的面孔,极其心疼的情绪透过指尖清晰地传递过来,莫绝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又叹了口气,稍微用力推开他,弓起腰把被扯掉的裤子拽上来,笑着逗他,“一年没见,见了面就扯你哥裤子,你这是一醒了就耍流氓啊?” “小哥哥,”韦一哑着嗓子,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疼不疼?” “不疼,早不疼了,”莫绝整理好衣服,侧过身笑着看他,“都过了一年了,早就好了。” “你怎么这么傻,”韦一咬着唇责怪地瞪着他,手指却舍不得似的一直小心勾着他,“不会有后遗症吗?你都不知道疼的吗?你怎么狠得下心……” “我是全国通-缉犯,不这样,我怎么回来?”莫绝眼中的温柔慢慢消散,渐渐染上一层冷光,“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毁了骆文承的一切,然后以莫绝的身份,用这张脸,站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就算他丧心病狂,机关算尽,骆阳也永远不会属于他,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你也不用……不用对自己这么狠,”韦一低头看着他的腿,忍不住将勾着他手指的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掌,“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少年的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痛,莫绝不经意低头,却正正看到那人手腕上戴着的两颗相思豆,他皱了下眉头,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抽出手坐起身来,看着韦一的目光有些复杂。韦一愣了愣,看到那人盯着自己的手腕,心里哆嗦了一下,想解释,却又不想解释,带着些试探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莫绝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忍不住站起身来,想了想,终于还是觉得应该说明白,“小一,我知道你以前……” “以前是个误会,”韦一把手腕藏到身后,冲他笑了笑,“以前我傻么,分不清亲情和爱情,是我搞混了,”见莫绝仍是皱着眉头,韦一又把手伸出来,把那手链取下来递给他,“和这个佛珠一样,我只是想你了,小哥哥。” 莫绝盯着那豆子看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接过来揣到了衣兜里,沉默着没有说话。 气氛忽然就有点尴尬,韦一局促地抿了下唇,垂下头往后靠了靠,“我一年前就醒了,因为之前听到过骆文承和别人的通话,所以就猜测这一切可能是他做的,这一年也证实了……” 莫绝愣了下,惊讶地问,“一年前?难道是那场车祸?” “嗯……”韦一见他稍微放下戒备,心里放松了些,却不敢再随意碰他,又稍微往后退了一退,“而且,算是个好消息吧,你可能不知道。” “嗯?什么消息?” 韦一觉得心里有点儿难受,但还是忍耐着,抬头朝他笑了笑,“爸爸没死,他还活着呢。” 第53章 傻子 莫绝蒙了一瞬,愣了好半天才猛地站起身来,颤声道,“你说什么?!” 男人的双眼激动得微微发颤,韦一心里一疼,小心直起身子重复了一遍,“爸爸还活着,霍逸和郎六救了他,他还活着呢。” 莫绝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地抖,眼睛一下子泛了红,竟忽然涌出泪来。 这一年的时间对他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他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被骆文轩带进这个温暖富裕的大家庭,有了信任疼爱他的爷爷,有了无微不至关怀他的父亲,还有两个从小到大都把他当亲大哥一样崇拜跟随的弟弟,这些对普通人来说稀疏平常的情谊,对莫绝来说却弥足珍贵,他每每想到那些得而复失的亲人就整夜整夜都难以入眠,那些浓烈而炽热的爱终是化成难以消弭的恨,支撑着他咬碎牙承受住那些钻心刺骨的剧痛。双腿的骨头被活生生打断,肌肉被一寸寸撕扯,皮肤割裂下来再填补一层陌生的皮肉,那些痛彻心扉的痛苦却都抵不过回忆侵蚀而来的疼痛。他经历过孤苦无依噩梦般的童年,终于得到一个家却又再次彻底失去,那种感觉究竟是多么地痛不欲生,不曾一无所有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韦一永远都不会知道,当莫绝透过那摄像头看到他还活着的刹那,跟着活过来的,是他几乎已经随着他们一起僵死的热烈的心跳。原来他没有失去他,没有失去他爱护了十年的少年,而如今这个人又告诉他,父亲也还活着,瑞瑞也还活着,他忽然觉得全身曾遭受的疼痛一瞬间都消散了,他呆呆看着韦一心疼的目光,忽然就有点说不出话,直到嘴唇颤抖了好久,才终于哑着嗓音吐出几个字来,“是、是吗……”他咬住唇,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又要流出来,“是吗?太好了,呵呵,太好了……” 韦一看得难过,又忍不住想抱住他了,可他挣扎着想抬起的手臂终究是太过沉重,没有动,只沉默着看着对面男人不自觉流下的泪水,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高兴地笑出声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那爸爸在哪儿呢?和霍逸在一起吗?也对,他躲起来是对的……那他在哪儿呢?我能去看看他吗?” 韦一按捺住微微抽痛的心脏,斟酌着说辞,“他……还没醒呢。” “什么?” 韦一抿了下唇,柔下声小心地说,“那次爆炸很严重,爸爸当时只吊了一口气,林老师只好用一种还没成型的治疗方法救他,虽然命保住了,但到现在还没醒……” “……那你去看过他了吗?有多严重?什么治疗方法?安全么?” “我没有见过他,不过霍哥拿过一张照片给我看,他恢复得还可以,霍哥把他藏得很隐秘,也不告诉我们他在哪儿,我也不忍心多问,”韦一稍微凑过去一些,安抚地说,“不过你放心,霍哥对爸爸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会保护好他的,爸爸在他那儿很安全的。” 莫绝咬了咬牙,皱着眉有些不快,“再怎么样也该告诉你的,那是咱们的爸爸,又不是他的,他还真把爸爸当他的所有物了?” 韦一失笑一声,莫绝从小就看不惯霍逸,一直都不爽骆文轩和霍逸走到一起,此刻自然免不了抱怨。他也没多说什么,转移话题将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简要地和莫绝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虽然不明白六哥到底为什么帮着我们,但他是真心帮我们的。现在一切进展顺利,我们手里已经有骆阳百分之四的股份,等《白骨哀》和《兰陵王》上映,骆阳出品的影视剧肯定会被完全比下去,我们趁机就去游说其他的小股东,争取再谈下来一些,等积攒到百分之十六的时候,六哥就去和他大哥郎佑庭要百分之三十五的大头,就看他到时候给不给了。” “郎佑庭?”莫绝皱起眉来,“我这一年观察过他,他那人表面功夫做得极好,背地里阴险狡诈,可不像是会把股份拱手相让的人。” “我也不知道六哥怎么想的,如果真的行不通,我们就只能想办法把骆文承逼到卖股份融资了,虽然有些困难,但也只能这么做了。”韦一看着对面人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小哥哥你呢?你是怎么……怎么会成为这天域的主人的?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莫绝微微眯起眼来,回答,“其实骆家的本部不在国内,而是在美国的科尔特斯,那里有十几座金矿,全是骆家独自开发和掌管的,单单只一座金矿就能匹敌整个骆阳了。” 韦一蓦地一惊,难以置信道,“你是说骆阳只是骆家明面上的幌子?那些金矿才是骆家真正的命脉?” “不错,美国还有一个和骆阳集团差不多规模的集团公司,专门负责采矿和拓展海洋线,市面上流通的黄金,不夸张地说,有五分之一都是骆家产的。” “……”韦一震惊了好半天才醒过味儿来,犹疑道,“可不对啊,爷爷很少去美国的,一年也就那么一两次,不还是为了骆阳的跨过生意才……” “都是幌子,他每年去美国的那么几次,就是去确认金矿那边的经营情况的。” “……他那么信任代管的那些人?” “不是他信不信任的问题,代管金矿的负责人,和骆家一样都传了好几代,世代都是骆家的忠臣,那人明面上是美国集团的董事长,暗地里的真正身份,其实是骆家暗部的部长,背地里养了一大批护卫和……杀手。” “杀手?!” “嗯,毕竟是那么一大笔数不清的资产,觊觎的人各个都是狠角色,那人只能比他们更狠才行。” 韦一愣了片刻,忽然道,“难道十七和十四就是……” “那是他们的代号,真正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莫绝叹了一声,总结一句,“反正段家的家主会竭尽所能地帮我,只不过分-身乏术,不能来到国内,只派了他的小儿子段凌过来协助我。” “段家?不是姓顾吗?” “你说纽约那位顾爷吗?”莫绝笑了笑,“那是他的朋友,顾爷正好有个私生子排行老七,结果前几年突发奇想跑去变性了,段叔就让我照着那顾七原来的模样整成了现在的样子,骆文承再怎么厉害,也就只能查到顾爷那一步,段家的人,他是绝对不可能查出来的。” 韦一被一连串的信息打击到了,敢情他还以为自己步步为营处处凶险,眼前这人却在一年里经受了这么多的风浪和苦楚,他心里又疼了,终于是忍耐不住,试探着伸手轻轻握住了莫绝垂在一侧的手,莫绝一愣,下意识要抽回来,却停住了,只垂头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眼神,半晌才淡淡说道,“很晚了,就说到这儿吧,你也该睡了。” “……”韦一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松开手,过了好久才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好,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莫绝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发,韦一一愣,身子颤了一颤,就听那人陌生的声音无奈似的说着,却又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小一,”莫绝揉了揉他的头发,叹了一声,“你已经长大了,也清醒了,很多话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的。”他收回手,稍微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向少年微微苍白的面色,“哥哥永远都会陪着你,不会丢下你,不过,只是作为哥哥,明白吗?” 韦一看着男人带着无奈神色的面孔,心里闷得发疼,竟觉得呼吸都费力起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莫绝只是把他当弟弟的,他本来就清楚的,可是……真的只是当弟弟的话,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为什么总是对他这么温柔,为什么总是这么顾惜他呢? 他心里忽然就有个声音抑制不住地嘶喊:你总说你对我的好只是亲情,可我们明明……不是亲兄弟啊…… 你明明就在乎我,为什么一定要推开我?你心里明明也是挂念我的,明明也是心疼我的,可为什么偏偏这种挂念,就不可以是爱情呢? 小哥哥,我守了你十年,看了你十年,爱了你十年啊…… 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可为什么……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 “小哥哥,”韦一眯着眼微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晚安啦。” 莫绝看看他,眼神有些复杂,终于是没多说什么,转身沉默着走了。 等房门关上,韦一呆坐在床上愣愣看着莫绝站过的地方,不由地呆呆抬起手来,看着一年时间片刻不离的相思豆曾经挂着的地方,看了很久,终于是闭上眼,伸手慢慢握住了,苦笑着仰头靠在了一旁冰冷的墙壁上。 他从不舍得让莫绝为难,更不想再看到那人伪装出的冷漠,闪躲的眼神,他既然希望自己扮演好一个弟弟的角色,那便依了他,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可以陪在自己身边,至少自己可以一辈子这么默默看着他,看他功成名就也好,看他娶妻生子也好,只要还能看到他,不再如同这一年般想他想得发狂,却只能无助思念的话,如果能这么一直看着他的话,其实……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韦一睁开眼,看着窗外冰冷却清透的月光,看了很久,终于是扯出一个笑来,认命了似的。 从小到大,本就是如此的,如果那个人是莫绝,只是面对莫绝的话,即使他清醒了,冷静了,在那个男人面前,他终究都只是小时候那个木讷而小心翼翼的,只想一心接近他,保护他的傻瓜罢了。 他终究要承认,在那个男人面前,即使他清醒了,强大了,无所不能了,可至始至终,都只是个傻子,罢了。 第54章 守护 第二天起床,十四领他去吃早餐,韦一整理了一晚上的心情,再看到莫绝的时候总算能摆出一张很自然的笑脸来。 “小哥哥,早上好。” “嗯,早,吃饭吧,”莫绝笑笑,给他倒了杯牛奶,“你早上都爱喝牛奶的,这一年王妈没给你落下这个吧?” 韦一拿杯子的手顿了一顿,心中苦笑。这世上最关切他,最了解他的人就是莫绝,可这人就是这么可恶地用这些关切包围着他,却留了一个窟窿告诉他只是单纯想守着他,这人真是……让他连怨都不知道要怨什么。 “王妈辞职了,”韦一喝了口牛奶,垂着眼低声说,“家里出事没多久,王妈就辞职了。” “辞职了?”莫绝皱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爷爷出事那天,家里就只有骆文承和白莲,好像……还有严管家和王妈吧?” “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大概猜得出来,”韦一握紧了牛奶杯子,暗自深吸口气,“小哥哥,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什么?” “瑞瑞他……”韦一咬了咬牙,语气复杂,“他是骆文承和白莲的儿子。” “!!” 莫绝足足震惊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刚到骆家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撞见过他们……他们做那种事,”韦一撇开头,咳了一声,“但我当时什么都不懂,脑子也傻,醒了以后才想明白。” 他呼了口气,抬头又看向莫绝,“我猜那天晚上,可能让爷爷撞见什么了,骆文承才下了死手。” 莫绝呆滞了半晌,眼眶蓦地一红,极其愤恨地狠狠攥紧了拳头,“这对狗男女,都他妈疯了吗?!” “有件事我一直挺在意的,但是……我不舍得让瑞瑞知道,就一直瞒着别人,所以想拜托你查一下。” “……你说。” “几个月前,就是《联手歌王》刚刚播出来那时候,白莲突然说要去留学,然后没多长时间就真的走了。” 莫绝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对……上次去骆宅没看到她,我还以为她出门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白莲当了十多年的阔太太,每天就是吃喝玩乐,从来也不工作,突然说跑去留学,也没见她怎么学英文,竟然没多久就真的走了,”韦一眯起眼来,沉声道,“我怀疑她可能……怀孕了。” “什么?”莫绝蓦地瞪大眼,怒道,“她疯了?孩子生下来怎么算?她心里有没有瑞瑞!” “我只是猜测,”韦一握着杯子的手无意识地划了划杯口,沉思道,“听瑞瑞说她是去英国的伦敦艺术大学念时装,我也没办法查证是否属实,你也知道,英国的研究生念一年就能毕业,正好够她安胎的时间,我甚至觉得,她可能根本就没出国,只是搪塞瑞瑞的借口。” “……所以你是要我查证一下她在不在伦敦艺术大学?” “嗯,还有个简单的方法,”韦一放下杯子,低声道,“派人跟踪骆文承,他一定会去看她,至少也会和她通电话,与其满天下找她,不如利用一下骆文承。” 莫绝愣了一愣,他在这一刻才有了清醒的认识,眼前的人是真的清醒了,而且……心思竟如此缜密。他忽然想起来,林老师曾经和父亲说过,韦一的大脑极其发达,应该是天生智商很高,是个小天才。他呆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昨天和我说,你在骆文承身边潜伏,是为了查探骆阳的内部消息?” “嗯,是啊。” “你怎么查探的?” 韦一笑了笑,回答,“骆文承有个片刻不离身的笔记本,小哥哥有印象吗?” “我知道,”莫绝点点头,“我让十七他们找了个靠谱的黑-客,打算入侵他的电脑盗取信息,结果那黑-客说骆文承的网卡是特制的,散播的什么什么信号,只能覆盖一百米,也就是说出了骆宅的范围,他根本没法抓取……”他话音一顿,忽然惊诧道,“难道你能……” “出了骆宅的范围,”韦一眯着眼微笑道,“我不就在骆宅里吗?”看着对面难以置信的神色,韦一心里竟跟个小孩子似的,有点得意起来,“小哥哥,我现在会计算机了,还会写代码了,这一年我学了很多东西,等以后有机会给你看。” 莫绝呆了好半天,看着对面少年和过去一样纯真又明朗的笑容,心里微微一涩,有些难过。他还是希望韦一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每天无忧无虑地只管吃饱喝足开心就好,他就像个大家长的心思似的,孩子不用太优秀,更不要有太多负担,幸福快乐就好了,只不过……看到他成长了这么多,毕竟还是欣慰,只是有些不忍心罢了。 他伸手点了点韦一的额头,笑道,“小一真厉害,一年而已,就能写代码啦?” “不只写代码,我还能入侵他电脑呢。” “哦,这么厉害,小哥哥是不是要给你发个奖状啊?” 韦一嘿嘿一乐,很高兴似的,又捧起杯子喝两口牛奶,把目光藏在小小的杯口里。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好像和以前一样装傻充愣,小哥哥也会跟以前一样,能开怀地和他笑了。他暗自决定要努力拉低智商逗莫绝开心,便弯着眼睛傻兮兮笑着,严肃地说,“小哥哥,我有个伟大的决定。” “嘿,什么决定还伟大起来了。” “我以后得多吃饭,”韦一一本正经地伸手夹菜,“我要再长高点,你现在太高了,我有压力。” 莫绝噗地一乐,“我是你哥哥嘛,比你高很正常啊。” “我不管,反正我要长高,”韦一认认真真地啃鸡蛋,十分严肃,“我一定要长得比你高。” “得了吧,再高就两米了,你要戳房顶吗?”莫绝笑笑,伸手给他夹些白菜过去,“不过你是该长高一些,来,多吃点,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莫绝关切地在一旁和他唠叨着,韦一笑着回应,只是目光微微有些发颤,桌底下的一只手悄悄握成了拳头。 远远看到十七回来了,莫绝便叫他过来问话,“昨天去查监控了么?怎么样?没被拍到吧?” 十七不由地又看了几眼韦一,他一大早就听说韦一清醒了,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就有些闷,可他掩饰好情绪,躬身回答,“查过了,不过很奇怪,能拍到后院的摄像头昨天正好坏了,没有任何记录。” “坏了?” 韦一看看他们,明白过来,插嘴笑道,“要是你们说摄像头的事儿,我昨天准备来天域之前,就让小墨把能拍摄到后院的摄像头给砸了。” 莫绝一愣,继而哈地一笑,“我怎么忘了,你这个鬼机灵,怎么可能给骆文承留下把柄,”韦一被他一夸,立刻又咧嘴笑笑,莫绝又问道,“那就是说樊墨也怀疑我了么?” “你成立起轩打击骆文承的事,就是他查出来的,”韦一不由问道,“你接下来想怎么做?专心对付骆阳电器么?” “嗯,骆阳电器和相关的子公司占整个骆阳集团三分之一的业务,而且那是骆文承的大本营,里面都是他的人,对付起来会麻烦一些,”莫绝又给他夹了块萝卜,笑道,“你就专心和郎六他们打击影视那一块儿,其他的我来就好,不过……”收回手来,他微微皱起眉头,“我的身份小墨知道还好,别让郎六知道。” “……你不放心么?” “谁知道郎六是不是郎佑庭派过来的双面间-谍,还是留一手吧,”他收回手来,放下筷子,“他和霍逸天天待在一起,也别让霍逸知道了,省得麻烦。” “好,我明白了。”韦一乖乖把他夹过来的菜全吃了,边吃边问,“那你那边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供应商挖得都差不多了,下一步该动工厂了。”莫绝冷笑一声,翘起腿晃了晃,“我倒要看看,骆文承一个人,怎么应付那么多的工厂爆炸。” “爆、爆炸?”韦一吃饭的手一顿,犹疑地看着他。 莫绝笑笑,伸手指敲敲他脑门儿,“想什么呢,这么不相信你哥?我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嘛?” 韦一讪笑一声,只得继续低头吃饭,“你是说晚上炸啊……” “他最主要的那几个厂子,差不多晚上十点之后会全部停工,等没有人的时候弄些什么爆炸火灾的新闻,够他受的了,”莫绝看了韦一一眼,叹口气,拿起筷子按住他的手指头,“好啦,别吃了,再吃你也炸了。” 韦一嘿嘿一乐,最后把莫绝夹过来的菜吃了个光光,抹抹嘴巴说道,“又要好久吃不到你夹的菜了,现在多吃点嘛。” 莫绝愣了下,韦一冲他笑笑,轻声说,“小哥哥,我该回去了。” “……”莫绝呆了一会儿,半天才犹豫地说,“你就……住在这儿也没什么的。” “瑞瑞会担心的,”韦一歪头看他,眉眼弯弯的,“我一晚上没回去,他一定一晚上也没睡着,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就安心了,我也该回去了。” 莫绝沉默了很久,过会儿才点点头,嗯了一声,“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倒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否则我会担心的。”韦一笑了笑,站起身来,莫绝跟着起身,他抬头看着对面人半晌,忽然轻声说,“小哥哥,我能抱抱你吗?” 莫绝呆了一呆,没说话,对面人却忽然张开手臂轻轻拥抱住他,头埋在他胸膛里,手臂一点点收紧了。 莫绝有点心疼,又有点无措,不知道该回抱住他还是该推开他,站在原地有些僵硬,直到紧紧抱着他的人抬起头,看着他说了一声,“莫绝。” 莫绝一惊,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从韦一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莫绝,”韦一静静看着他,那目光竟看着有些酸涩,“你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 “……” “只是作为哥哥,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莫绝沉默了很久,终于是叹了一声,抬起一只手覆在韦一的头顶,温柔地轻轻摸了摸,“当然了,我答应过爸爸,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韦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终于松开手来,眯着眼微微笑了。 之后韦一是怎么和樊墨联系到的,莫绝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和樊墨演了一场戏,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被樊墨“捡”回了骆宅。韦一反正也是个傻瓜,并不多做解释,只说在后院遇到了一个大哥哥,要给他好吃的,就跟着走了。莫绝不知道骆文承会不会信,只不过他也没有怀疑的理由,这事儿就算这么过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清晨温柔的阳光里,韦一轻轻抱住他,又放开手微微笑着看他的模样,他竟辗转了好几夜都忘不掉,心里也跟着难受,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心疼,竟然还失眠了。他开始有了个放不下的习惯,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监控室,看到少年偶尔会到白菜地里去,痴傻的目光消散了,冲着那镜头又露出和那天一样平静温和的微笑。 莫绝真的不清楚,为什么看到他那样清淡又安静的笑容,自己心里竟然,疼得难么难过。 “七爷。” 莫绝惶惶然回过神来,掩饰地咳了一声,“怎么了?” 十七脱下身上厚重的伪装,笑了笑,“查出来了,白莲在西城区的一个高档公寓里,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算起来应该就是他们选秀节目刚刚开播那时候。” 莫绝慢慢咬紧了牙,忍不住咒骂,“这个贱人,真是不怕遭报应!” “那现在怎么办?需要我去杀了她么?” “不,别动手,”莫绝攥紧了拳头,痛恨道,“弄死她算什么本事,就该活着让他们两个狗男女臭名昭著,”莫绝深吸口气,冷声道,“让她生,等以后万不得已了,就拿那个小杂种做文章。” 他口不择言地骂完,心里忽然又疼了一下,说什么小杂种,骆文瑞他……不也是那两个人的孩子吗…… 他忽然就明白了韦一的心情,这种事,明明可以大加利用,可以成为扳倒骆文承的一大把柄,可他怎么忍心呢,他们怎么舍得,用那两人的丑-闻,置骆文瑞于那种难堪的境地呢…… 他死死握紧了拳头,深吸口气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总之,先别打草惊蛇,那个小杂……那个孩子以后也许会有用处,先留着。” 十七道了声是,看莫绝似乎又要去监控室,忍不住说道,“七爷,您该休息了,很晚了。” “十七,”莫绝恍若未闻似的,喃喃说,“你说要不要在小一的阳台上也安个摄像头好了,也不用麻烦他总去菜地跟我聊天,”他说着眼睛一亮,高兴道,“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 他立刻转过身来,开心地说,“能不能麻烦你,这两天晚上过去一趟,在阳台上安一个,这样我就能一直看到他了!” 莫绝兀自高兴地说着,却看到十七的目光闪了一下,沉默着没有说话。他觉得奇怪,刚要问怎么了,男人却是笑了笑,点点头,“好,我今晚就去。” 莫绝有点纳闷,忍不住问,“你怎么了?最近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 十七又是笑笑,温声道,“我一整天都没什么表情,七爷还能看出我开不开心么?” “当然了,这一年多你一直陪着我,我还看不出来吗?”莫绝看到他肩头落了一层灰,也没多想,伸手给他拍了拍,“我在病床上那些天一直是你照顾我,虽然你是段叔派来保护我的,但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男人垂下头没说话,莫绝又是笑道,“你要是真有心事,记得和我说啊。” 十七忽然抬起头来,面上的笑容没变,却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来,“七爷,我以前的生活,很见不得人。” “啊?” “我不是‘鹰’里面培养出来的,我是从意大利来的,当时……被段爷救回来,就一直跟着他了。” “救回来?”莫绝愣了愣。 十七没有解释,只笑着说了一句,“总之,这一年多的日子,能认识您我很开心。我长这么大一直都活在黑暗里,头一回跟着您能接触外面的阳光,我已经很满足了。” 莫绝听得莫名其妙,还以为他诗意呢,无奈道,“我天天做的这些事,哪里阳光了。” 十七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笑了笑,朝他微微弯下腰来,“您早些休息吧,我今晚就去趟骆宅,和小一少爷也说明白,您就不用总等着了。” “好啊,谢谢。” 十七摇摇头,目送着莫绝走远了,才微微垂下眼,愣了会儿神。 他没有什么学问,不懂什么比喻句,他说的是事实。 他从出生起就属于黑暗,白天在地下室里训练,出行任务便在黑夜里,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阳光,直到被派来保护莫绝,他终于尝试着在光天化日下不再隐藏自己,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里。 而陪着他沐浴阳光的,便是这个一年时间都沉默无声,心如死灰的少年。 这人眼中明明只有恨,刻骨又灼热的恨,却不知为什么,竟给他阴晦的生命里带来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暖意。 可他也知道,这抹微光并不属于自己,也终究都不会属于自己,他早已习惯了黑夜,也早已习惯了隐藏,对他来说克制反而是最擅长的事情,他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一直都是阳光背后最阴翳的影,他不奢求什么,只要能在这阴影里默默看着那人就好,他别无所求。 也许……那个叫骆一的少年也是这样的吧。 他茫然了一会儿又自嘲地摇头,自己凭什么和他相比呢?那是莫绝心心念念了一整年的人,而自己死了,莫绝也只是难过,并不会挂念吧。不过……不挂念也好,这样他就不会伤心了,也不会再露出那么绝望又痛恨的目光,他看了一年,看得够了,并不想再因为自己让那人染上更深的灰暗。 守着他就好,看着他幸福就好,毕竟,那是第一个关心他,真的把他当朋友的人。 十七不再多想,再次将习惯了的伪装覆盖全身,而后默默等着天色暗了下来,眯起眼,朝黑夜中悄无声息地跃了出去。 第55章 傲娇 《联手歌王》在持续走红了三个月后终于迎来了尾声,这档节目在众多选秀栏目之中脱颖而出,不论是导师还是学员的身价如今都水涨船高,其中争议最大的便是谢瑜,夸赞的诋毁的都有,粉丝和黑粉天天掐架,反倒是一直保持了很高的话题度。反观骆阳的《最强新声音》不仅收视逐期降低,后期有好几位学员竟然还爆出许多丑-闻,什么睡粉丝啊,夜店咖啊,未婚先孕啊,劈腿渣男啊,总之那节目像个渣渣集中营似的,口碑暴跌不说,还被观众投诉了大广-电,险些被禁播。这边风生水起,那边声名狼藉,两相一对比,骆阳又有几个小股东坐不住了,等到《联手歌王》最后一期的大型直播秀结束,郎六不仅赚翻了天,还搜刮了另百分之二的股份,可谓大获全胜。 而最后竞选出的冠亚军签约《白骨哀》的事情当然也被大大炒作了一番,季军则演唱《白骨哀》的主题曲《骨冢》,三个小新人自然也都签了亿鑫,郎六看着自家军团稳步壮大,心情十分爽快,此刻捏着财务报告乐得嘴都要合不拢。 “霍逸同学,咱们净赚了六个亿!六个亿!”郎六伸手狠狠拍了霍逸肩膀一下,兴奋道,“老子头回自己赚了这么多,做梦都要笑醒!” 霍逸淡定地“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他的剧本。 “你咋都不激动,你这片酬有五千万了吧,比《锁千秋》那会儿翻了一百倍,你都不嗨啊?” “我进这圈子又不是为了钱,五千万还是五千亿没什么区别。” 郎六抽抽嘴角,无语道,“你活着总得有点儿目标吧,你不能只为了骆文轩活着啊。” “他就是我的目标,”霍逸总算放下剧本,抬起眼淡淡说道,“我努力念书,考到北京,再追到医院,现在进这个娱乐圈,都是为了他。怎么让他开心我就怎么做,他要我的命我都能给他。” 郎六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满脸的不理解,“你是不是疯了啊,有你这么喜欢人的么?听着都瘆得慌。” “我也觉得我爱他的方式挺可怕的,不过……”霍逸冰冷的面孔上泻出一丝少见的温软来,“他不怕我,他愿意接近我这样的怪物,愿意包容我,这就够了。” 郎六还是摇头,自言自语,“你这种神圣的心情我这辈子都不会懂,也不想懂,太可怕了,完全没有自己了嘛。” 霍逸不再看他,再次拿起剧本,垂下眼言简意赅地总结:“那是你不懂其中的乐趣。” “……尼玛你再说这句话我砍你!” 霍逸没再搭理他,郎六又骚扰了他一会儿实在没趣,只得拍拍屁股走了,“喂,今天签约那三个小新人,你不去瞅瞅?” “不去,没兴趣。” 郎六翻个白眼,吐槽他,“我严重怀疑你精神分裂,跟骆二哥在一块儿的时候绝对是另一个精神体!” 霍逸终于又看了看他,像是若有所思,忽然说了一句,“郎六,给你个忠告。” “干嘛?” “我曾经和文轩说过,我会把我所有的好都给他。” 郎六愣了下,“so?” “你和我正好相反。”霍逸懒得再说,起身过去关门,把人锁到门外前最后说了一句,“别让自己后悔。” 郎六看着眼前无情关上的大门,竖着眉毛切了一声,烦闷地走了。 一路上他就觉得闹心,霍逸是什么意思?哦,自己是所有的坏都给了谢瑜么?虽然……好像也没错,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霍逸他那种感情简直是洪水猛兽,哪有人活着就是为了另一个人的?他是不懂霍逸那种被虐过的孤儿的心情,他也完全不想懂,自己和谢瑜根本和他们不是一个情况,两个成年人相遇,第一面就滚了床单,感情都建立在金钱和性的交易上,这种染了污渍的交往,有个屁的爱情? 就算……自己的确有时候会心疼那家伙,但那是因为……因为…… 郎六揪着眉毛,烦躁地啧了一声。 那家伙可怜巴巴的,不争不抢还老被人虐,自己就是怜悯而已,才不是跟着霍逸一样发疯了呢! 郎六逼自己不再去想那个男人,暗自鄙视自己跟霍逸那种情圣呆久了自己都不正常了,他赶紧警告自己暂时离霍逸那个神经病远一点,可不能被他带到沟里去了。 到了公司,前三名的歌手悉数到场,郎六在远处瞅了瞅他们,见一切如常便安下心来,准备回自己办公室了,结果忽然远远听到一个少年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个……赵哥,问你一下哈,谢前辈今天在公司吗?” 郎六的脚步自动自觉地就停住了,迅速回头看过去,发现问话的是《联手歌王》的季军,他记得这家伙完全是因为韦一,是叫……希流什么的。 赵永是他们的经纪人,没注意到郎六在远处站着,回答说,“谢瑜去外地拍戏了,昨天刚走,怎么啦?” “哦……”希流看起来有些失望,摇头笑了笑,“没事儿,嘿嘿,我就是问问。” 郎六有点不高兴,哪有话说一半的,这家伙想干嘛?他再次自动自觉地走过去,在那几人身后抱起手臂,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赵永抬头看到他吓了一跳,赶忙打招呼,“郎总,您什么时候来啦!” “刚来,”郎六抬起下巴扫了眼面前顿时紧张兮兮的三个少年,目光停顿在希流身上,懒洋洋问了句,“你叫希流是吧?” 希流受宠若惊似的,赶忙点头,表情却有些怕怕的。郎六仔细看了看他,发现长得还挺不错,清秀水灵,洋娃娃似的,一看就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孩子。他心里对他的颜值划了个对号,心情好了些,抬抬下巴问道,“你刚才问谢瑜干什么?” 赵永顿时不吱声,抿着嘴巴貌似在憋笑。不过郎六的注意力在希流身上,没看他,又问了一遍,“你找谢瑜有事儿啊?” “也、也也……也没事儿!”希流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紧张得手都有点哆嗦。 郎六看他那反应觉得好玩儿,伸手戳戳他脑门儿笑了下,“紧张啥,我很可怕?” “不、不不不是!”希流咽了口唾沫,赶紧实话实说,“我、我之前的导师是谢、谢前辈,我想……我想谢谢他用心带我!” “他很用心带你么?” “嗯,是啊,”说到谢瑜希流就不紧张了,总算不磕巴了,“谢前辈对我特别好,也不藏私,什么都教我,他一直有腰伤,却一直忍着,每次都带着我认真教我怎么跳舞,我真的很感激他……” “腰伤?”郎六忽然皱眉,“他腰伤不是好了吗?” 希流眨眨眼,小心说,“好像……也没太好,最后一次彩排,我还看到他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前倾呢,应该是腰不舒服吧……” 郎六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有点儿慌,他皱紧了眉,想到前天晚上因为谢瑜要去拍《兰陵王》,俩人至少要分别几个月,他就牟足了劲儿折腾那人,一直到天都亮了,经纪人打电话过来才不情愿地放过他,谢瑜连觉都没睡,洗了个澡就匆匆走了,他当时难得狼心狗肺拧了一下,有点儿后悔,但因为太困就睡了过去,醒了就把这茬忘了。 所以说……他腰伤不是好了吗?那天看他也没说什么啊…… “那个……郎总,”希流小心翼翼地说,“我、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说……” “嗯?”郎六心思有点儿恍惚,随口回应。 “就是……《骨冢》这个曲子,挺哀伤的,我觉得我的声音太清了,不太适合……” 郎六稍微回过神来,略微不悦,这小子头一份工作就能演唱《白骨哀》的主题曲,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他还挑剔起来了? 希流像是看出他想什么,赶紧摆手解释,“不是我不乐意啊郎总,是真的觉得可能不合适,我是想……我是觉得……这首歌其实挺适合谢前辈的,他的音色很温柔,唱这首歌感情应该会更丰沛一些……” 郎六意外地看着他,没说话,像是在沉思,周围自然没人敢插嘴,乖乖等到他再次开口。 “你唱你的,给你的工作自然有公司的考虑,谢瑜要拍戏,没工夫唱,”郎六板着脸说着,对希流的好感度莫名上涨了一些,不由地看向赵永说了一句,“上次冯导不是说他的电影缺个唱主题曲的,那个给希流吧。” 说完他也没看其他人的反应,转身便走了,也就没注意到希流呆愣的神色,和其他两个新人微微暗下的目光。 郎六一整天不知道怎么的,很不爽,非常不爽,这种不爽的感觉不仅持续了一天,还接连不断地刺激了他整整半个月,最后他实在是烦得要命,把“远离病毒”的宗旨抛到了脑后,又屁颠颠跑去找霍逸吐槽了。 霍逸正在准备上一个通告,是个综艺节目,这节目也挺作妖的,请了《白骨哀》的主演团队,还请了《堕仙》的,《堕仙》就是骆阳重金打造的仙侠剧,可惜从最开始就被《白骨哀》完虐,话题跟不上,粉丝数也跟不上,也就靠主演周瀛的人气撑着了。现在故意把这俩团队请过来,一看就是要出幺蛾子,霍逸完全不在意,周瀛竟然也答应出席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俩人掐起来,节目组就给这两位现在最当红的小生安排了两间化妆室。此刻霍逸已经上好了妆,等着节目组那边准备完了就要上场了。郎六在一旁已经叨逼叨了半天,霍逸因为上妆都没理他,此刻终于能说话,总算客观评价了一句,“你丫累不累,想给什么就给他,克制着干什么?无聊么?” “我不能什么机会都给他啊,那也太偏心了,对别人不公平嘛!”郎六愤愤道,“给他一个《兰陵王》已经够仁义了好么,还把主题曲给他,他尾巴不得翘上天了?” “人和人不一样,你别拿你以前遇到的那些妖艳贱货来跟他比,有些人就是越对他们好,他们就越珍惜,不是所有人都那么作的。” “……就算是吧,那也不能太惯着他,我是他上司,又不是他老公,我得讲究公平,不能偏心!” 霍逸看他半晌,忽然哼了一声,“我说郎总,你喜欢就喜欢了,有那么怕承认么?” “谁喜欢啦!”郎六跟被踩了痛脚似的大叫,“我跟你说,我分析了一下,真的,我认真分析了一下!” “哦。” “我跟你说真的,我觉得吧,我对他这么上心,绝对是那什么……那什么……哦对,雏鸟情节!” 霍逸翻个白眼,“你语文老师不想活了。” “哎,意会嘛!”郎六烦闷地坐在他边上,“说真的,霍逸,我换个人试试呗,说不定换个人抱抱,就没这么躁动了。” “你也知道你最近躁动?”霍逸无奈似的,总算松懈了表情,“你不就是想他了么,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郎六咽了口唾沫,眨巴眨巴眼睛,特别真诚地说,“讲真的,我觉得我是……欲求不满了……” 霍逸:“……” “哎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说我这几个月差不多天天都和他做,这突然憋了半个月,要难受死了不是很正常嘛!” 霍逸懒得理他,没吱声。 “说真的啊,霍逸同学,你怎么忍的啊!你那两年我看也是天天夜不归宿,这一下子断了一年半,你就不难受啊?” 郎六特别虔诚地询问,眼神无比纯洁,霍逸无语,实话实说,“忍不住能怎么办,他现在那个样子,我还没禽兽到那程度。” “废话,你又不是变态,”郎六眨眨眼,问他,“我说真的,你就不想找别人试试啊?泄-欲总可以吧,憋久了伤身啊,你身边美人儿那么多,就真的一个都不动心?” 霍逸眼睛都不抬,淡漠道,“这世上除了骆叔叔,别人在我眼里只有一个分别。” “啊?啥?” “活的,死的。” “……你丫真可怕,吊死在一棵树上又是何必呢,人生多无趣……” “那是你不懂其……” “我擦,你给我闭嘴!”郎六赶紧一巴掌把他的话拍回去,“反正我是想明白了,我绝对是因为被他破处了,所以才念念不忘。” 霍逸嘴角抽搐,忍不住说了句,“你还是读书去吧。” “哎你说,我要不再包养一个吧?”郎六皱着眉,愁闷地说,“我看那个希流就挺好的,长得好看,性格乖乖的,还挺萌的,你说我试试他,是不是就不会老想着谢瑜了?”郎六不自觉说完,赶紧严肃地改口,“我是说想他的身体,身体!” 霍逸懒得戳穿他,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说道,“你要真那么想他……嗯,身体,去找他不就好了。” “找个屁咧,他跑深山老林拍戏去了,几个月都不回来。” 霍逸无奈,简直想给他开瓢儿,“他是去深山老林,又不是去外太空,你去探班不就成了?” “……啊?” “你天天骚扰我这功夫,够去那地方十个来回了。” 霍逸觉得,他貌似看到了郎六脑袋顶上,忽然“噔”地一声,亮了一盏瞬间明亮的小黄灯~ “啊对!探班!对啊可以探班!我靠我是不是傻了!”他兴奋了两秒,忽然意识到霍逸还在,再次严肃起来,“哦,我是说,我觉得我有必要去看看进度,毕竟《兰陵王》我投了不少钱嘛。” “呵呵。” 正被呵呵一脸的时候,郎六的电话忽然响了,是助理唐小白。 “干嘛?” “郎总,例行汇报啊,《兰陵王》的制片刚发邮件过来通知所有投资商,说已经拍了四集,照常进行,没啥意外,报告完毕哈!” 唐小白和往常一样说完准备对方嗯一声就挂断,对面却忽然“嗯?”了一声,十分不满似的,“这什么剧组?啊?我花了这么多钱,才拍了四集?逗我呢?嗯?” “这……”唐小白一脸黑人问号,“这进度正常啊,也才半个月呀,四集算……呃,算快了吧?” “谁说快了?嗯?你说快就快啊,你是导演啊?”唐小白继续懵逼,对面继续教训,“还正常,正常什么正常!半个月了,怎么也得拍……嗯,拍四集半!剧组都在干嘛?啊?浪费我的钱呢?才四集?呵呵呵呵,把我郎六当傻子哦?” 唐小白:“……???” “这剧组有问题,有问题懂不懂?你赶紧给我安排机票,我得亲自去看看,都什么工作效率!才四集!搞笑!哼!” 唐小白懵逼半晌,好不容易找回点儿声音来,“郎总,你刚开了一天会,确定现在订机票?您不休息一下?” “休息?这么严重的事情,你叫我怎么放心休息?”郎六冷哼一声,语重心长,“唐小白,你们都要向我学习,对待工作就要这么认真懂不懂?我都不嫌累,你们就更要努力干活,以我为榜样,懂吗!” “……哦,那我订票了。” “嗯,要最快那班,我直接去剧组探班,让当地的司机来接我,懂?” “哦,”唐小白忍了一忍,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过郎总,我听说谢瑜今天休息,不在剧组,还在酒店,您确定……嗯,要安排司机接您去剧组吗?” 郎六,“……” “先订机票,废话那么多!” 等挂了电话,郎六就看到霍逸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唬着脸哼了一声,“看啥看,我是为了公司,我这叫工作。” “呵呵。” 正好经纪人进门,郎六立刻站不住了,撒腿就跑,“你工作加油啊加油,我也去工作了,拜拜拜拜!”说罢一溜烟就没了。霍逸简直想给这脑残一个棒槌,无语地翻白眼,跟着经纪人也一起出门了。 在门口就看到了周瀛和他的经纪人,周瀛瞥了他一眼,招呼也不打,径直就转身走了,霍逸也懒得理他,俩主演就这么在走廊里一前一后地走着,气氛简直像个移动冰柜,冷得不得了。结果刚走到半路,霍逸的电话忽然响了,霍逸刚要顺手掐掉,看到屏幕的瞬间忽然停住脚步,皱了皱眉,朝经纪人说了一句,“你等我下,接个电话。” 走在他前面的周瀛下意识停住步子,回头看他,却看到男人立刻走到一个角落去,特意压低声音说了个“喂”字。他本能觉得不对劲,果然看到霍逸忽然瞪大眼睛,表情一瞬间惊涛骇浪似的,虽然一刹那便收敛下来,可周瀛也在这圈子混了好几年,所谓的掩饰他多少还能看出来些,立刻便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何止不对,霍逸那一向背地里冷酷无比的男人,撂了电话后竟忽然大踏步过来,和经纪人说了句我有些事,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跑了。两边经纪人和周瀛都是吓了一跳,这人在人前一向圆滑周全,这撂挑子走人,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霍逸的经纪人慌忙追过去,可男人跑得太快,一眨眼便没影了,周瀛眯起眼看着那人匆忙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似的,忽然侧头朝经纪人说了一句,“周姐,今天这事儿和骆总说一下,我觉得……霍逸有问题。” 第56章 心痛 一路上霍逸都是蒙的,他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赶到了仁和医院,只觉得心肺都要跳出来似的,整个人火烧一般发热。冲进病房的刹那险些摔倒,他踉跄着稳住身形,脸色煞白,倒是把屋内的人吓了一跳。 “不用这么急啊,”林陌无奈地笑笑,“他在这儿躺着又不会跑掉。” 霍逸急匆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真的,真的痊愈了?!” 林陌站起身来,将桌上的体检记录递过去,“刚测出来的,一切正常了。” 霍逸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看下去,越看手指越抖,到最后几乎连纸张都握不住。他抬手按住脸色,胸膛起伏着努力按捺激动的情绪,林陌看得不忍心,开口安慰道,“比预计的好多了,只替换了三轮,智力不会太受影响的。” “那、那他醒了就是……就是……” “身体年龄的话,就是17岁了,”林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而且这一年多我也做了些改善,醒来以后不管是身体还是大脑都会正常发育,你就当他成了个十七岁的孩子吧。” “那记忆……记忆呢?” “……”林陌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霍逸慢慢握紧拳头,愣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没事,忘了就忘了,没关系,我记着就行……”他僵着步子一步步走近病床上的人,看着那记忆中的面庞变得青涩又白净,呆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轻拂了拂骆文轩额上的发丝。 “原来……他小时候是这个样子……”他愣愣发呆,低声喃喃着,“原来他年轻时候这么好看,比我想象中还好看呢……” 林陌陪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提醒,“具体什么时间会醒我也说不准,我会帮你看着,不过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不要忘了,给他一个新身份,有必要的话,这张脸……” “没关系,不用动他的脸,”霍逸轻轻摸了摸男人白皙的面庞,恍惚说着,“我会保护好他,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他的。” “可万一……” “我不想再让他挨刀子了,哪怕一点点的疼,我也不想再让他受着了,”霍逸收回手来,小心给他盖好被子,“没关系,我会守着他,我不会让他离开我的。” 林陌叹了一声,没再多说,拿过一旁的外衣披上,出门前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医院也到下班时间了,你别逗留太晚,会引人怀疑的。” 霍逸跟着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林陌弯下腰去,“这段时间真的谢谢您和院长帮我照顾他,以后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霍逸能做到的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报答您。” “哎,客气什么,”林陌扶他起来,无奈笑道,“文轩也是我的朋友,还算是我半个徒弟,没有你的托付我也会救他,不要见外了。”林陌拉开门,回头朝他摆摆手,“那我走了,有事给我电话。” “好的,谢谢。” 等林陌离开,霍逸呆呆站在原地半晌,心思有些恍惚。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日日日夜夜都在等着这一天,提心吊胆地等着,辗转难眠地等着,就怕林陌忽然和他说一句,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他都做好了骆文轩会变得痴傻的准备,可没想到结果却好出这么多,那人只是变小了,变年轻了,变成了比他还要年幼的单纯少年罢了。他再也不用担心骆文轩会一年年衰老下去,再也不用担心那个人会先一步离开自己,而他自己,只要这个人活着,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吊着一口气陪伴着他,他会用整个生命守护着他,永远都不会让他孤身一人。 霍逸茫然了很久,愣愣回头,看着病床上少年模样的骆文轩,看了好半天,终于眯着眼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叫你了,”霍逸走过去,轻轻坐在边上,小心握住了对方白嫩的手掌。 “我要是再叫你骆叔叔,你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霍逸抬起他的手亲吻,笑着说,“文轩,你说我以后怎么叫你才好呢?你喜欢我怎么叫你呢?” 他呆了好一会儿,笑容慢慢收敛了,眼神又渐渐低落下来,“我心里叫了你十多年的骆叔叔,突然不让我叫了,还真有点难过,”他低头蹭了蹭骆文轩的手,将眼角隐约的泪痕蹭在他的手背上,“骆叔叔,你不是一直舍不得我难过吗?真的舍不得的话……就不要忘了我,好吗?” 他闭上眼慢慢握紧了他的手掌,声音微微嘶哑起来,“骆叔叔,能不能求你,不要忘了我……就算忘了所有的人,能不能请你……不要忘了我……” 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钟表滴答走动的声音,霍逸起身关了灯,却还是舍不得走,又坐回原位,在月光中静静描摹骆文轩的面孔。他仍是握着他的手,一秒钟都舍不得放开,就这么看着看着,在他病床边趴伏着昏沉地睡了过去。 冷夜寂寂,这一处酸涩而悲伤,而千里之外的某处,却是完全相反的节奏。 郎六十分不爽地关掉未拨通的电话,闷闷不乐地冷哼,“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不接我电话了?” 来接他的司机小心从车后镜看了他一眼,谨慎地问,“郎总,咱到底去哪儿呀?” 郎六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忽然就懒得再装了,单刀直入地问,“谢瑜在哪儿?” “呃,好像在酒店?反正不在片场呢。” “他干嘛?开始知道偷懒了?下午就在酒店,现在还在酒店?”郎六语气有点冲,显然心情很糟糕,“真是给他惯的,还跟我说什么会好好演戏,装可怜给我看呢?戏不演,电话也不接,仗着我现在罩着他是吧?” 司机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被男人气急败坏的神情吓到了,闭上嘴没说话。 “给我开到酒店去!” 司机自然是乖乖听命,郎六愤懑地抱着手臂狠狠往后一靠,心里一股闷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就知道,这些明星就是这么靠不住的,自己在这儿纠结了半个月到底该怎么待他,还想着要不要再对他好一点,再给他多争取一点机会,他倒好,一整天不拍戏,电话也不接了!自己还没怎么太上心呢,他就知道蹬鼻子上脸了,这要真宠着他了,岂不是要给他上房揭瓦? 郎六愤愤不平地想着,又开始自我鄙视起来。自己真是傻了,和霍逸呆久了脑子秀逗了吧?那些人不就是靠演技吃饭的么?谢瑜的演技他没见识过么?装可怜还不是手到擒来的戏码,自己竟然真的上钩了?哈哈,真是脑子喂了狗,竟然一路上还在担心他,不够丢人的! 郎六气冲冲地进了酒店,司机小哥当先就跑到前台解释了一番,这半个酒店都是郎六出钱包的,想进哪个房间还不是随意?前台小姐一看他的身份,问都不敢乱问,赶紧就把谢瑜的房卡递了过去。郎六一把抓过了,没好气地让司机该干吗干吗去,自己则气冲冲地进了电梯,一路都在想该怎么收拾那家伙。 他必须得让他看清楚,谁才是主子,还没飞上天呢竟然就敢无视自己,真是该给他好好上一课了。 郎六一把划开谢瑜的房门,进了屋甩手砰地关上,扯开嗓子就喊,“谢瑜!给我出来!” 可屋子里一点儿声都没有,安静得要命。郎六简直想砸墙,好啊,电话不接了,人都不搭理了是吧? 他立刻走紧两步,拐了几个弯一脚踢开了卧室的门,“你行啊你,敢不理……” 可话音猛地一滞,瞳孔跟着狠狠颤了一下。 郎六呆滞了两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急匆匆冲了过去。 “喂!谢瑜!你怎么了?” 床上的男人面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眉头紧皱着,喃喃说着什么胡话。郎六赶紧跑过去把人抱住,就听谢瑜无意识地喃喃着疼,全身都在发烫。郎六完全蒙住了,心脏在那一刻竟然痛得他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慌了。 “喂……谢、谢瑜?”郎六不自觉把人抱紧了,慌张地摇了摇,“你怎么了?啊?哪里疼?” 谢瑜费力地喘着气,迷茫地一点点睁眼,以为看到了幻觉,虚弱的瞳孔微微颤抖着。 “郎总……” 郎六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跳总算回落一些,他赶紧搂住他,急忙回应,“是我,你怎么了?感冒了吗?怎么身体这么烫?” “疼……”谢瑜像是又要昏迷了,眼睛半眯着,身体像是不自觉地,往郎六怀里紧紧靠过去,“冷……好冷……” 郎六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揪得他极其难受,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拿起电话给谢瑜的经纪人拨过去,劈头就是一顿大骂,“你他妈怎么当经纪人的,谢瑜发烧这么严重,你丫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经纪人被骂得发懵,半天才反应过来骂他的是郎六,登时出了一身汗,慌忙回答,“郎总?您怎么来了?您、您在酒店?” “给我叫救护车!”郎六把谢瑜紧紧按进胸口,心疼得怒火中烧,“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别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听到没?!” 经纪人完全不明情况,可傻子都听得出来对面简直像个发怒的狮子,吓死人了,他赶紧应承下来,急急忙忙叫了救护车,等赶到酒店的时候,就看到谢瑜被郎六抱着上了车子,整个人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都湿透了。郎六把人放到担架上,回头就看到一脸惊呆的经纪人,登时就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大骂,“他这个样子你敢把他一个人丢在酒店里,你他妈活腻了是吧?!” “不、不是……”经纪人急忙解释,“他就是早上说不舒服,说要请一天假,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 郎六心里猛地抖了一下,在那一刹那忽然就涌上一股痛极了的心疼。 这么长时间了,好几个月的相处,你是真的不知道,那男人是怎样一个人吗? 宽厚,隐忍,温柔,任劳任怨,明明就是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却被你们这群人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郎六,你是真的不知道,他是会把所有痛苦都咽下去,然后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让别人安心的傻瓜吗? 他说的没事,就真的是没事吗? “他说不舒服你特么不会看着他?!他说不舒服你就不管了?你是不是傻!啊?!”郎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骂谁,心里那股翻涌的疼痛都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才好。他一把甩开经纪人的领子,恶狠狠道,“上车!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经纪人吓得面色跟谢瑜有得比,跟着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又把人安顿到急诊室才终于得了空,而后被郎六拎猴子似的拎到了角落。 “说!到底怎么回事!” 经纪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解释,“这个……其实是因为言总……” “谁?”郎六猛地皱眉头,“言喻?” “嗯……”经纪人抿了下唇,小心措辞,“言总这半个月都在片场,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找谢瑜的麻烦,您也知道,他是仅次于您的第二大投资方,剧组也不得不听他的。昨天拍到谢瑜在河塘里洗澡的戏,导演就总说拍的不对,让他在……在河塘里泡了……泡了一晚上……” 现在是十月份,在河塘里泡了一晚上? 郎六脑子里白了一片,咬住牙恶狠狠骂道,“你特么是死的?不会阻止他们?!” “我阻止了啊,可是言总说……说谢瑜抢了角色,戏还不好好拍,干脆就、就……” “就什么!” “就……滚回郎总床上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这、他们说的,不是我的意思……” 郎六胸膛起伏得越发剧烈,一时竟气得都不知道要骂什么了,经纪人颤巍巍地继续说,“所以谢瑜也一直忍着,直到导演终于说可以过了,才……才回去的……他今天说不舒服,请了一天假,言总那边的人就冷嘲热讽了一天,我只能过去盯着,谢瑜不去我要是再不过去,不知道要让他们说成什么样子……” 郎六很想克制,克制心里翻江倒海的疼,克制手掌不停的抖动,可他根本克制不了,他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无法压制的恼怒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明明都在告诫自己,谢瑜只是一个陪床的玩物,只是自己尝了鲜随便玩玩的老男人,他只是这么个小角色而已,可为什么……那人痛苦又憔悴的模样,竟钻过他层层防备的外壳,狠狠穿透了他的心脏。 郎六一半的理智在茫然,另一半却仍在激怒,直到医生终于出来说了句没事了,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急匆匆推门而入,盯着病床上面色惨白的男人一眨不眨地愣神。似乎还有人和他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到,周围人渐渐都走了,有人给他带上了门,关门声响的刹那,郎六跟着颤了一下,脚步终于迈出一步,僵硬地朝那人愣愣走了过去。 郎佑琛,你真他妈……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喜欢就喜欢了,有那么怕承认么?’ 霍逸鄙夷的声音在耳边忽然回荡起来。 ‘你明明就是想他了,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郎六,到时候你别后悔。’ ‘郎总,’忽然就想起来,临别那天,谢瑜极为疲惫,却仍是顺从地躺在他身下的模样,‘我明天就开机了,您今晚……能不能让我歇一天?’ ‘怎么了?伺候我不是你第一重要的事儿么?别本末倒置了啊。’ 男人呆了一下,过了很久才苦笑似的闭上眼睛,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喃喃说了一句,“对,是我弄错了,对不起,那您稍微……轻点吧。” 可自己那晚下手完全没有轻重。整整三个月,自己连他腰伤还没痊愈都没有发现,一个外人都注意到的事,自己却一直忽略着,甚至是逼自己故意忽略过去。什么剧组的人,公司的人,其实哪个不都是看着自己的脸色,他们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欺负这个男人,不就是因为,连他郎六自己,都把他定位成一个暖床的,卑贱的,随叫随到的廉价货色吗? 即使他心里在挣扎,一半的心思根本无法控制,可谁看得到呢?除了霍逸,又有谁看得到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呢?连他自己都看不透,连他自己都在伤害他,凭什么要求别人去关心他,去心疼他,去在乎他呢? 说到底,郎佑琛,都是因为你这个迟钝又残忍的混蛋,那人明明,早已经让你动了心啊…… “郎总?” 郎六猛地颤了颤,傻呆呆看着他。 “您……”谢瑜费力地喘了口气,茫然地眨眨眼,“您怎么在这儿……” 可还没说完话,一旁高大的男人忽然大步走过来,弯下腰,很不客气地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谢瑜冷得一哆嗦,呆了一瞬,直到男人忽然脱了鞋上床,他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继而又认命了似的,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可预想中的粗鲁和疼痛没有来临,反而身体忽然被圈进一个宽广又温暖的怀抱里,郎六紧紧抱着他,头埋在他脖子上,一动不动的怀抱却在微微发着抖。谢瑜茫然地睁开眼,刚要问话,嘴唇却忽然被堵住,却不再是凶狠又肆虐的,而是温柔的,带着让他迷惑的小心翼翼。 “对不起。” 谢瑜蓦地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不起。”郎六低声说着,把人更紧地拥进怀里。 谢瑜迷茫地听着,有些别扭,愣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问,“郎总,您这是……” “腰还疼吗?”男人的手微微往下,轻轻抚摸着他曾被撞伤的地方,“是不是还很疼,一直没好吧?” 谢瑜在他怀里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习惯性地又要扯出笑来,“没……” “不许说没事,”郎六低下头,轻啄了下男人苍白的嘴唇,“不许再这么假兮兮地笑,告诉我实话,疼不疼?” 谢瑜抿了下唇,沉默着没说话。 “为什么总骗我?”郎六轻轻按着他的后腰,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和我说实话不好吗?为什么总搪塞我?” 谢瑜沉默了许久,终于苦笑了一声,抬头看着他,无奈地反问,“说实话,有用吗?” “……” “我对您是什么作用,我很清楚,您也清楚,我说那些实话影响您的心情,又是何必呢?反正最后……您也还是会做下去,也不会手软的。”谢瑜垂下眼来,缓慢地呼了口气,“郎总,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为我的承诺负责,不会让您扫兴的。” “……” 郎六听得心尖发颤,自己真是愚蠢透了,明明触手可及地拥抱着这么一座温润美好的宝藏,自己却愚蠢地一次次推开,又一次次糟蹋,真是……蠢得让人发笑。 “以后都有用。”郎六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谢瑜没太听懂。他冲他笑了笑,头一次,笑容里竟带着有些陌生的温度,“你会明白的,以后我会让你明白的。” 谢瑜仍是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什么晕了一次醒过来,这人就变了。他还在发着呆,郎六却是搂着他亲了亲,轻声说,“是不是很累?” “……” “一天没吃东西吧?” “……”谢瑜咬了下嘴唇,微微点头。 “我去给你买些吃的,想吃什么?”郎六没放开怀抱,手掌轻轻拍着他,“想吃什么都行,我都去给你买来。” 谢瑜呆了好一会儿,虽然还是疑惑,但实在是太饿,试探着小声说了句,“我能喝点粥吗?” “喝粥?好啊,行,喝什么粥?你喜欢吃什么?” “随便,都可以的。” “好,你等我,”郎六总算放开他,下了床,出门前却仍是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笑着说了一句,“你先睡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谢瑜呆呆看着他,直到男人离开了,他看着那病房门仍是回不过神来。可身体实在难受,容不得他多想,呆了没一会儿终于是没心思思考,迷迷糊糊地再次沉睡了过去。 第57章 决心 郎六刚刚出门,便招来经纪人说,“去附近买点海鲜粥,最快送过来,然后再去‘如轩’买点营养粥,让他们慢慢熬,每种都来一份,全都送到这儿来。” “呃,是……” 经纪人心思忐忑地领命走了,郎六则是站在原地,背靠着墙,抬手一点点按紧了眉心。他心里难受得很,后悔的滋味儿很不好受,他逼自己一件一件回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想着从见到谢瑜的第一眼起发生的所有事,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认真去了解过他。为什么那人从巅峰突然跌落到谷底,那些日子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当年又是怎么进入娱乐圈的,这么些年为什么家里人对他不闻不问。很多问题萦绕在心里,郎六忽然就生出了一丝想要更多了解那人的心思,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被什么东西压制着,如今破土而出,就再也抑制不住,迅速而蓬勃地爬满了他的整颗心脏。 他终于再也不想忍耐了。 有了弱点又如何呢?有了把柄又如何?他就算有再多的事情要做,再多的责任要背负,他也该用自己的肩膀为心里那个人抵挡住风雨,而不是逼自己无视和掩藏这份心意,害得那人露出那种疼痛而无助的表情。 他是郎家真正的继承人,如果连自己爱的人都无法守护,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郎六抬起手来,轻轻按住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石,微微笑了笑。 “爸、妈,你们有儿媳妇儿了,”他隔着衣服用力压紧了,侧头看着远处逆光的剪影,一向洒脱的目光里渐渐凝出一丝沉重的光来,“等一切结束,我就带他过去给你们看看,你们会喜欢的。” 走廊里寂静又冰冷,郎六暗暗吸了口气,松开手来,再次转身打开了谢瑜的房门。 男人又昏睡了过去,郎六拿过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越看心里越疼,忍不住叹了一声,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谢瑜,”他轻声说着,弯下腰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我认真了,你就逃不开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这辈子,永远都是我的了。” “嗯……”谢瑜微微皱起眉,似乎被吵醒了,眼睛睁开一条缝来。 “吵到你了吗?”郎六擦了擦他额上的汗,又探探温度,“还是热,再睡会儿吧。” “您……怎么还在?”谢瑜稍微清醒了一些,总算注意到周围不太一样,“这里不是酒店吗?” “这是医院,你发烧了,差点烧成肺炎了知不知道?”郎六责怪地瞪着他,“你给我听着,以后谁再欺负你,立刻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谢瑜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您这是让我告状么?” “对,就是告状,你以后脑子里给我死死记住这两个字,不许再这么忍着,听到没?”郎六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手上擦汗的动作却很轻柔,“你是我的人,欺负你就是欺负我,真当我郎佑琛是死的么?” 谢瑜面上的表情顿了一顿,又笑笑,“也是,打狗也要看主人的,我记住了。” “打什么狗,谁说你是狗了?”郎六弯下腰来,鼻梁贴着他的鼻梁,郑重地说,“我告诉你啊,我包养了你,我就是你的靠山,你适当靠一靠,那是应该的,别这么傻兮兮的什么都自己扛着,知不知道?” 谢瑜呆了呆,茫然地眨眨眼。 郎六被他呆呼呼的表情萌到了,忍不住垂头亲了他嘴巴一下,凶巴巴道,“再让我发现你被欺负,还瞒着我,我就罚你伺候我到天亮,第二天也下不了床。” 谢瑜抿了下嘴唇,听得有点不舒服,只得低声哦了一声。郎六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太对,可他又拉不下脸说什么讨人喜欢的情话,想来想去只好憋出一句,“我跟你说,我这人精神洁癖,不喜欢的人我才懒得上呢,懂不懂?” “哦。” “哦什么哦,听懂了没!”郎六张嘴咬住他的鼻梁,哼道,“我是说我喜欢你,所以才会上你,懂了?” 谢瑜又呆住了,有点儿蒙,可心下又觉得好笑,郎六可能是看自己太惨了,安慰自己罢了。他也没往心里去,笑着嗯了一声,正巧这时候经纪人回来了,敲门送来一碗热腾腾的粥,郎六赶紧接过来,把人打发走了,便乐颠颠坐回来把谢瑜小心抱了起来。 “哎,身上还这么烫,”郎六抱在怀里不舍得撒手了,侧头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把身子养好,知道吗?” 谢瑜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他又不是傻子,这人的怀抱和过去的感觉真的不太一样,他心里疑惑又茫然,听到这话才稍微回过神来,赶忙说,“不太好吧,我已经请一天假了……” “刚和你说的话,又忘了?”郎六不情愿地松开手,给谢瑜找了个靠垫靠上,把被子又给他拉上来一些,“你要时刻记着你是我的人,懂不懂?你再看看,我是谁啊?老子可是整个剧组的衣食父母,我让他们等他们就得等,等一个月也得给我等着,我烧钱玩儿我乐意,咋地?” 谢瑜持续蒙圈,郎六又哼了一声,把粥碗拿过来小心给他盛了一勺,“所以你给我硬气一点,全剧组都该伺候着你才对,懂不懂?” 不太懂…… 谢瑜迷惑地吃了一口郎六递过来的粥,本能觉得好吃,眼睛亮了一下。郎六被他这么一亮,整个心情也明朗了一些,笑容更大了,赶紧再盛一勺吹了吹,又递过去,“好吃是吗?那多吃点,不过这个挺普通的,我让小于去如轩给你订了些营养粥过来,你吃完再睡会儿,醒了就有好吃的了。” 谢瑜刚要张嘴,听到这话忽然顿住动作,抬起头默默看着郎六,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口,“郎总。” “嗯?” “您……”谢瑜抿了下唇,想问些什么,可又不知道问什么好,他只是觉得奇怪,这人忽然这么照顾他,他觉得怪别扭的…… “干嘛?对你好点儿还不行啦?”郎六扁起嘴巴,勺子递到他嘴边蹭了蹭,“以后我都这个风格了,你早点习惯吧。” 谢瑜迷迷糊糊地被他喂了一碗,身体没那么难受了,也有了点精神,郎六又抱着他躺回床上,自己也不客气地跟着一起钻了被窝,在被子里侧身抱着他,还把人脑袋给按到了肩膀上。谢瑜往后退了退,提醒他,“郎总,我生病了,别给您传染了。” “染就染了,我乐意,”郎六不理他,还是抱着,大手覆盖在他后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摩,“一会儿我去请医生再看看你的腰,顺便一起治了。以后哪里疼马上告诉我,再敢随便糊弄我,我就罚你用嘴巴给我做,听到没?” 谢瑜脸上一红,咳了一声。郎六只是吓唬他,说完又笑了笑,抱着他的手臂稍微松了些力气,“睡吧,我抱着你睡。” “……您真的会传染的,还是放开我吧。” “再废话我脱裤子了啊?” 谢瑜立刻咬着嘴巴不吭声了。郎六低声一笑,一边揉着他的腰,一边温柔搂着他,谢瑜虽然有点儿不习惯,可男人的拥抱实在太舒服,那只安抚的手也让几个月来隐隐作痛的后腰舒缓了不少,他心里虽然迷糊,但抵不过被郎六圈出的温暖感觉,没一会儿又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郎六直到怀里人睡沉了才松开手,悄悄下了床,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才转身拉开门走了。 等出了门,男人脸上的柔情一消而散,黑眸蓦地沉了下来。 天已经黑了,剧组的人陆续都回了酒店,郎六把亿鑫的另几个工作人员叫出来,让他们领着直接去了导演的房间。导演一开门看到郎六阴沉的脸,心里本能一凉,浑身一下就渗出冷汗。郎六也没进门,垂眼看着他,似笑非笑似的,“听说李导最近挺照顾谢瑜的,过来问候一下。” 李导吓得面色都白了一分,哪敢应下责任,赶忙解释,“这……只是这几天,言总那边……” “言喻投了多少,我原数补给你们,以后把他的话当屁听过去,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李导赶紧点头如捣蒜,郎六伸手抵住墙壁,歪着头笑眯眯道,“另外,以后可就要多麻烦李导了,言喻手底下的那个男二号,我觉得演技需要磨练一下,咱们有责任要好好培养新人,是不是?” “……” “还有,谢瑜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先拍所有其他人的戏,他的以后补上。” “可、可是,他是主角,一大半都有他的镜头……” “那不还有一小半嘛,”郎六仍是弯着眼笑着,要多亲切有多亲切,“实在不成大家就都休个假,李导您这把年纪了,偶尔多多休息,对身体也好,不是嘛?” “……” “或者我直接带他走,去演《白骨哀》算啦,我是无所谓的。” “别别,我就先拍其他人的,没关系,没关系,”李导赶紧摆手,“让他好好休息,身体重要嘛。” “李导是明白人嘛,”郎六直起身来,笑盈盈道,“那我走啦,您睡个好觉,晚安喽。” 也没看身后人精彩的脸色,郎六心情舒畅地走了。之后的几天谢瑜仍是惴惴不安,几次都询问郎六和经纪人剧组那边的情况,郎六干脆让他自己打电话过去问,结果李导热情洋溢地告诉他先好好养身体,不用担心别的,谢瑜心情复杂地收了线,看着在他身边开开心心削苹果的某人,无奈道,“郎总,您不会……去吓唬导演了吧?” “吓着玩儿呗,不吓吓怎么听话?”郎六无所谓地耸耸肩,切了一块儿递到他嘴里,“来尝尝,我刚才偷吃了一块,还不错。” 谢瑜乖乖吃了,吃完看了郎六一会儿,忽然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他没说什么,郎六却是不高兴了,再次调-教他,“又想什么呢?跟我说实话。” “……”谢瑜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敛了笑,低声道,“我是在想……等您以后忘了我了,或者等我老了,估计更难混了吧。” “啊?” “您现在对我好,我会一直记着的,只不过……郎总,虽然李导现在听您的话,可是等以后您不在乎我了,他这笔账总要算到我头上,以后可能不会想和我合作了。”他微微呼了口气,又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您愿意为我出头,真心的。” 郎六切了一声,不以为然似的,“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他继续切苹果,又递过去一块儿,“那我罩着你一辈子不就好了。” 谢瑜刚要张嘴,闻言忽然一愣,继而又笑笑,没说什么。郎六也没在意,把整个苹果喂完,伸手探探他额头,笑道,“不怎么烫了,最近还难受吗?” “我好多了,”谢瑜想了想,还是试探说道,“郎总,我去拍戏吧,不能让您的钱就这么浪费了,我真的好多了。” “我乐意浪费,你给我乖乖躺着,”郎六哼了一声,把被子给他包上,“你的腰伤这次要彻底治了,再这么拖下去落下什么后遗症,以后辛苦的还不是我?” “嗯?”谢瑜没太明白。 郎六大声感叹,理所应当似的,“我还有好多姿势要跟你试试呢,都需要腰力的,你这腰要是废了,岂不是耽误我的性福呀?” 谢瑜,“……” 他闭了闭眼睛,心里那点感动顿时就消弭了,沉默着哦了一声。郎六呵地一乐,低头蹭了蹭他的额头,微笑道,“逗你的,当真了?”没等谢瑜反应,又挑挑眉调戏他,“当真也没错,我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呀。” “……” 谢瑜深呼吸一下,刚要回话,忽然听郎六电话响了,就见男人看了眼屏幕,冷笑了一声,翘起二郎腿贱兮兮地喂了一声。 那边显然很愤怒,质问的声音很大,“郎总您这是什么意思,公开和我叫板么!” “啧,言总您这反应也太慢了,都过去快一星期了,才明白过来呀?” “你!”那边言喻怒道,“你就不怕我撤资不干了?!” “啧啧,言总看来最近被那个小男模伺候得神志不清了,您不会忘了我姓什么吧?您觉得我会缺钱吗?” “……郎佑琛!”对方忍无可忍地骂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也就是仗着你哥,没了郎总你什么都不是!” 郎六完全不为所动,翘着腿一晃一晃的,“言总你这话逻辑不对呀,没了我哥,郎家可就完全是我的了,哎呀,那你岂不是连狗吠的胆子都没了?啧啧,幸亏有我哥呢,您真该谢谢他。” 谢瑜在一旁惊诧地看着郎六,他还是头一回看到郎六这么夹枪带棒地和人说话,说真的,看着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好解气啊…… “你给我等着!”言喻撂下一句狠话,怒道,“别以为头顶着郎字你就能上天了,我早晚……” “哎呀,大白天别做梦啦,洗洗睡吧,”郎六抠抠耳朵,很无趣似的,“我不是能上天啦,我就是在天上嘛,看你这样的小蚂蚁在下面跳来跳去,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啦,”对方又要大骂,郎六连机会都没给他,再次抢白一句,“来啊来啊,来互相伤害啊~看最后谁后悔哟~”说罢利落地挂了电话,拍拍手鄙视地切了一声。 郎六嘚瑟完了,回头看着谢瑜目瞪口呆的神情,得意道,“看啥,被我帅到了?” 谢瑜心思复杂地看他一会儿,忍不住说,“言总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您何必……” “他把你折腾成这样,我没给他锁河塘里一晚上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他该谢谢我才对,”郎六冷哼一声,继而又凑过去朝谢瑜眨眼睛,“心里感谢我呢吧?感动了吧?是不是特想么么哒我一下?” 谢瑜,“……” “郎总,”谢瑜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担心他,“您还是别这样树敌了,商场也是瞬息万变的,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是好事……” “呵,”郎六忽然坐过去,伸手抱住他笑道,“怎么了,你这是担心我呢?” “……” “说啊,是不是担心我?” 谢瑜被他抱得紧紧的,还被强迫着靠在他怀里,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声,“您有时候……还真像个小孩子。” “我本来也是孩子啊,谢瑜,我比你小八岁呢。”见谢瑜忽然僵了下,郎六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有时候就把我当小孩儿,所以很多事不和我计较?” 谢瑜看看他,倒是坦诚地点点头,“我像您这么大的时候,有时候也挺任性的,能理解的。” “现在也可以任性啊,你有我呢,”郎六晃晃他的肩膀,笑道,“有我在,你可以任性一辈子的。” 谢瑜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无奈似的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他一直都是很冷静的人,虽然脾气好,对人宽容,对自己却要求严格又吝啬,他一直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他觉得郎六可能是换了个玩法,以前是玩弄他的身子,现在可能……是想玩一玩他的感情。可他既然答应了伺候这个人,不论是身体伺候他,还是感情上伺候他,他想怎么玩,自己也只能陪着。可他不能让自己的心脏,自己的头脑也赔进去,他告诫自己这只是游戏,他仍在努力建设着围墙,等郎六哪天玩腻了,终于肯放过他了,他也就可以跟着放下,好聚好散地完成这个交易,不至于会流失一些什么其他不该流失的东西。 他让自己时刻清醒,即使有的时候感受到那些从未有过的温暖,偶尔也会依恋那人坚实的怀抱,可他还是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地陪着这个人,直到有天,也能冷静地结束这段关系。 即使自己的很多第一次都给了这个年轻男人,可毕竟,这只是一个荒唐的交易,并不是爱情。 郎六当然不可能透过这人伪装的笑容看到他这么复杂的心思,而他同样不知道,那边被挂掉电话而火冒三丈的言喻,终于是忍无可忍,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给另一人拨打了电话。 “喂,骆总,”言喻恶狠狠说着,“上次您说的事情,我答应您!” 骆文承在那边笑道,“您确定?《兰陵王》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会大赚的剧,您真舍得这么做?” “别说舍不舍得,让我再赔进去一个亿我也愿意!”言喻怒道,“比起那些钱,我更想看到郎佑琛那个混蛋臭名昭著!” 骆文承哼笑一声,赞许道,“亿鑫起步太快,又不择手段,这是要压到我们头顶的意思,言总您这要是坐得住,以后可就没饭碗了,”对方沉默一瞬,骆文承又道,“现在那家伙总算有了个把柄,这时候不利用,等他对谢瑜玩儿腻了,咱们可就没机会了。” “他现在还真对那贱人挺上心的,我只是试着折腾了那家伙几次,郎佑琛那王八蛋竟然在我公司里动手脚,挖走了我们两个高管不说,还抢了我一个剧本,欺人太甚!” “您也不用生气,没几个月,他们亿鑫就完了,”骆文承手指敲着桌面,愉悦道,“到时候让他先把《兰陵王》炒起来,知名度越高,他摔得就越惨,咱们拭目以待好了。” “反正拍摄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他看起来短期也不会走,我这边多拍一些,要是能拍到他俩的艳-照,那才是真热闹。” “那可就麻烦您了。说真的,谢瑜真是没让我失望,一把年纪了,还有这么多用处,我也真该谢谢他。” “一个男婊-子,以前还装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也不知道被郎佑琛玩儿成什么样了,把那家伙迷得跟中邪了似的,”言喻冷哼一声,阴狠道,“姓郎的还真当我不敢动他?等着瞧吧!” 骆文承又和他说了一些才挂了电话,一直跟着他的梁遇忍不住问了句,“骆总,为什么现在不曝光?” “等谢瑜再火起来,再给他撕碎了,那效果才是精彩,”骆文承眯起眼来,冷声道,“谢瑜也真是有种,以前和我对着干,现在还跑到我的死对头那里去,既然急着找死,也就别怪我太无情了。” 梁遇明白过来,点头说道,“那我们先不管他们?等《兰陵王》热播了再说?” “嗯,让郎六可劲儿折腾,他栽他的树,我们好过去乘凉,多划算的买卖。” 梁遇嗯了一声,没再多问这事儿,转而说道,“电器这边的生产线已经归整好了,那几家供应商的替代企业也找得差不多了,虽然亏损了不少钱,但股东们还算稳得住,没出什么大岔子。” “嗯,继续派人盯着那个起轩,有任何动向都随时通知我。” “是。” 两人正说着话,总裁办的电话忽然响了,骆文承伸手按了通话键,就听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惊慌的声音。 “骆总,不好了!!” 是程毅,骆阳电器的副执行总裁,也是骆文承一手提拔上来的。骆文承皱皱眉,问道,“怎么了?” “工厂……”程毅声音都在抖,急声喊道,“河北有一个厂子昨晚……昨晚起火,爆炸了!” 骆文承一惊,猛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第58章 迷茫 一向被娱乐圈霸屏的热门搜索,这两天难得被一条社会新闻占据了头版头条。 起因是河北的一家组装电器的工厂深夜爆炸,还好当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却将当地的水源严重污染,市民们喝水变得极为小心,不少人就开始在微博上为此抱怨。之后被一名暗访记者曝光了那间工厂的经营状况,发现工人们几乎天天工作到十点多,而工资却只有不到三千块钱,更有一些“被迫害”的工人透露,说工厂拖欠工资,将想要举报它的工友们暗地里都威胁了一遍,手段十分狠绝。而突然将其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是一名消费者的网络投诉,指名道姓地提到了骆阳集团的总裁骆文承,说自己新婚刚买了一整套的电器设备,结果频频出故障,来回报修退换货的经历严重影响了他们新婚夫妇的感情,于是将此事在微博上发出来,让网友们评评理这婚到底要不要离。 下面的评论从给小两口评理渐渐发展到了质疑骆阳电器的质量问题,继而被知情人透露前两天爆炸的工厂就是骆阳组装电器的一个子厂,这一下舆论彻底炸开,纷纷围绕“工作安全,拖欠工资,质量低下”等致命话题质疑骆阳品牌甚至整个骆阳集团。一夜之间微博的热门话题和热门搜索都被骆阳的负-面新闻占据,以至于连骆阳影视都受到了牵连,股价暴跌,口碑下滑,连周瀛和《堕仙》的官微都被波及,引来了无数跟风键盘侠的谩骂。 至于里面有几个是真的网友,几个是水军,吃瓜群众自然不得而知,骂战看久了普遍都当了真,对骆阳的好感直线下降,直到某天上海郊区同属于骆阳电器的一家工厂,因热炉爆炸而再度引起火灾,网民们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对整个骆阳集团声势浩大地讨伐起来。 这场骂战持续了整整一星期,微妙的却是,声讨的矛头对准的全是骆阳的高管,而非这百年名企。网友们痛心疾首地表示好好一个企业交到了一群蠢蛋手上,眼瞅着这是要狗带的节奏,遥想当年老骆总在世的时候,骆阳不论是出品的电视电影,还是那几个经典系列的家电品牌,哪个不是有口皆碑,叫好又叫座,而自从骆文承接管骆阳之后,好好一个跨国企业被弄得乌烟瘴气不伦不类,要是让他再这么作下去,这好好一个大豪门是吃枣药丸。 骆阳方面终于是坐不住,竟忽然曝出这一切是对手公司“起轩集团”的总裁顾七的陷害,大家自然是立刻去了解这顾七是何方神圣,结果查出来一看,竟然是个外国佬,说话还前言不搭后语,一卡一顿,迷迷糊糊的。可架不住人家颜好啊,超模一样的身材,爆表的颜值,磁性的男中音,反倒称得那不伦不类的中文极为可爱,网友们反而是被他圈了粉,一口一个顾小二地叫着,让起轩平白捡了个大便宜,知名度反而因此飙升。 可正主却很不满,说自己中文明明还可以,还附上了一个字正圆腔地朗诵“蓝瘦香菇”的模仿视频,众人简直要被他笑喷,表情包增添了一批又一批,反而完全没人在意骆阳的控诉,还排排站队支持这个萌哒哒的外国小鲜肉。 【网友1:说我家小二哥陷害你们,呵呵呵,他要是有那个脑子,现在还会停留在香菇的智商上吗?】 【网友2:楼上你确定你在为咱们的男神说话?】 【网友3:明明是他们诬陷,还倒打一耙,证据呢?说咱二少陷害你们,倒是拿出证据嘛!】 【网友4:可不,不就是欺负人家外国人不了解中国嘛,电器公司那么多,专门挑一个新公司,还是个外国总裁的公司炮轰,骆阳的那个老总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当我们傻哦?】 【网友5:哎一看就是诬陷嘛,你们还这么正儿八经地反驳,不累呀?有这时间,来来,教教咱们顾·艾尔伦先森好好区分一下n和l的区别啦!】 认证vip【顾七爷努力学中文中】回复:分得清的,分得清!里们欺负歪果仁,里们再这样我哭给里们看,蓝瘦! [附图]扁嘴泪汪汪大头像一张。 不得不说颜值高的人就算搞怪也是帅得一塌糊涂,此刻韦一坐在床上翻微博,看着莫绝那傻兮兮的表情,忍不住笑着伸手摸了摸,而后走到阳台蹲在地上,对着某个角落勾出一抹微笑来。 他朝那里摆了摆手机,学着莫绝的表情,也扁起嘴露出一个哭脸来。 莫绝在百里之外的镜头前看到,忍不住噗地一乐,对身旁人笑道,“这臭小子,还会笑话我了。” “我看不像,应该是佩服您呢,”十七笑了笑,给他披上外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广州那个厂子准备好了。” “再歇两天,等舆论稍微平息一点再炸,”莫绝朝他点头致谢,伸手裹紧了衣服,“网友们也不傻,再多炸几个也看得出来骆阳是被人陷害的,可理智归理智,一个企业的厂子老是炸来炸去的,生产的东西谁还敢买?消费者可不会为企业的冤屈买单。” 莫绝伸手拿起桌上的报告书,一页页翻过,冷笑道,“骆文承这几天真是要哭死了,电器可是他一手带了十多年的,出走了五分之一的股东,股价降了百分之十,肯定是要气疯了。” “昨晚骆一少爷告诉我,骆阳影视那边也已经积攒到了百分之七的股份,这次我们虽然针对的是电器,影视那边反而也捞了不少好处。” “骆阳这三大上市公司,虽然账面上互相独立,但都挂着骆阳集团的牌子,互相影响是很正常的,”莫绝合上报告,坐到一旁椅子上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现在我们借基金公司的名义收购了电器的百分之十股份,但离目标还差得远了。电器和影视那边不一样,全是骆文承的人,这能动摇的百分之十已经算是极限了,骆文承在这一块儿掌握着绝对主导权,手里抓着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郎家也才只有二十,剩余的百分之十全是跟了他十多年的死忠,不会轻易放弃的。” “那您打算怎么做?” “外力不行,就只能从内部消耗了,”莫绝沉声道,“只要那个人肯帮我们。” “您说游总吗?” “嗯,”莫绝垂眼思考着,整理思绪,“爷爷在的时候,游泓就已经是财务总监了,如今提升到了副总的位置,还能拿到分红,除了骆文承就属他对骆阳电器掌握得最透了,而且我没记错的话……”莫绝话音微顿,眯起眼来,“他和爸爸是高中同学,还是同桌,听爷爷说他俩关系很好,爸爸去成都那些年,他还偶尔去看过他,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十七惊诧道,“有这层关系的话,按理说骆文承应该不会留他……” “所以我才觉得这人手腕了得,”莫绝眼里露出明显的赞赏来,“他本身极有才干,也不是谁都能代替的,如今还稳稳坐在了副总的位置上,还继续得到骆文承的器重,绝不是一般人,但我赌他心里不是真的服骆文承的,”莫绝站起身来,吩咐道,“你继续盯着他,我再想一个契机,看看怎么和他接触才最安全。” “好的,”十七点点头,看到莫绝又看了看阳台,眼里算计的目光顿时柔软下来,十七沉默了一会儿,退后一步说道,“那我去办事了,七爷您早些休息吧。” “嗯。”莫绝随意地点头,也没怎么听进去,反倒是凑近了屏幕,认真听韦一在那儿跟他汇报一些芝麻大点的日常小事。 男人倾听的表情专注又认真,嘴角还带着笑,眼睛都眯了起来,十七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暗自苦笑一声,没再多说什么,退出几步给他带上了门。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骆阳被莫绝和韦一联手搅弄得乱七八糟,郎六趁机煽风点火,踩着《堕仙》的名头将《兰陵王》的热度提升到了最顶点,谢瑜的人气跟着节节攀升,尤其在各种宣传照和短片流出之后,支持谢瑜的声音越来越多,粉丝也逐渐增长到了四千五百万。虽然黑粉仍旧不少,但也渐渐多了愿意为他说话,愿意维护他的声音。 总之形势一片大好,四个月的时间也很快过去,《兰陵王》的拍摄终于全部完成,这部剧从开拍伊始就收获了无数关注,杀青之后也持续维持着高话题度,直到三个月后终于正式播出,自然是意料之中地火爆网络,首播当天的收视率竟突破了三个百分点,创造了历史新高。网络上到处都是自发安利,粉了谢瑜十多年的坚定老粉们此刻终于是扬眉吐气,乐颠颠剪辑男神十来年的经典镜头,还分别做成了两个古装版和现代版的剪辑集合,真真是帅气得让人合不拢腿。在这个颜即正义的食色年代,谢瑜过了三十再次靠脸吸粉无数,路转粉的速度无比迅猛,直到《兰陵王》播出第八集的时候,谢瑜的粉丝数量终于突破了五千万,逐渐开始向他最辉煌的时刻逼近了。 而此刻,处于议论中心的某人,可远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高兴,因为……实在是菊花酸麻得受不了啦! “啊啊……”谢瑜忍耐不住地喊叫出来,伸手按住后腰上紧紧扣着他的手掌,难耐地扭了下身子,“郞总……慢、慢点,疼……” “疼吗?”郎六把他再提起来一些,胸膛伏上他的后背,咬住他的肩膀闷笑道,“有进步,知道跟我说疼了。” “嗯……唔嗯……啊……”谢瑜被他撞击得泣不成声,“您、您昨天不是说……说让我休息、啊!休息一天吗……” “哦,说过么?”郎六厚脸皮地亲亲他,把人翻过来,侧身再次挺-入,“那就怪你喽,睡觉前那么色咪-咪地看着我,谁忍得住呀?” “谁、谁色咪-咪了……”谢瑜全身都软在身后人的怀里,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喷出口的气都是热的,“嗯……轻、别……太快了……” 郎六笑着掰过他的下巴亲吻,一边舌吻一边放慢冲撞的力度,直到终于泄出一波来,才把谢瑜翻转过来抱在怀里,在他胯上蹭了一蹭,“疼吗?”手指不老实地钻进某个又热又软的温柔乡,啧啧叹道,“哎,都被我干软了,手感真不错~” “你……”谢瑜咬住唇,神色郁闷。 郎六哈哈一笑,揉揉他的脑袋,满眼都是疼宠,“累了吧?我抱你去洗澡吧。” “我自己去就好了……” “自己去?你站得起来么?”郎六调笑着捏他鼻梁,“乖乖躺着吧,听话。” 谢瑜又有点愣神,直到被郎六抱到浴室,整个身子泡进温软的水里,心思也仍旧迷迷糊糊的。 两人相处快一年了,他是真的有些按捺不住了。 郎六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虽然那方面仍旧是旺盛得要命,可的确是开始顾虑自己了,也再没有折腾他到后半夜,如果第二天有武戏,他甚至会忍耐,虽然不高兴地哼哼唧唧,但真的是不再强迫他了。他觉得郎六的演技有点高超,这游戏实在是太逼真了,再这么被他洗脑下去,自己真的是忍不住……会当真的。 谢瑜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再冷静,可身后人又轻柔地抱住自己,嘴唇贴在他脖子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那亲吻的力道实在太亲密,谢瑜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身体忽然抖了一下,竟因为这人温柔的吻莫名地发起热来。郎六亲了他一会儿忽然愣了下,继而哈哈笑道,“很精神嘛,那再来一次吧~” “不、不是……” 可身后人压根儿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把他抱起来又坐下去,很快又进入他的身体里来回抽-动。谢瑜坐在他腿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动情地低声喘息,郎六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身体,哪里敏感,哪里脆弱,他都一清二楚,此刻这家伙偏偏就刺激那些要命的地方,谢瑜终于是忍不住,张嘴咬住男人的脖子,唔唔地低叫着,被他操-弄得浑身都发起抖来。 郎六直到他也发-泄出来才停了手,谢瑜在消退的激情里迷蒙地看着他,感受着温软的水流滑过身体的舒服感觉,心思再次复杂又茫然起来。郎六开始顾惜他的身体,竟然还会顾惜他的*,以前从来只管自己舒服,他谢瑜射没射,难受不难受,他可是从来不在意的,可现在…… 一个人的演技,真的可以逼真到这个程度吗? “想什么呢?”郎六忍不住又低头亲亲他,“再这么看我,我可又想欺负你喽?” 谢瑜却没有躲闪,仍是迷离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微微放松了绷紧的脊背,试探地,一点点地任自己靠到了他的身上。郎六脸上的笑容一顿,眼神晃了一下,过了好久才终于又动了动,给他擦干净身体抱回床上,钻进被窝里四肢并用地缠着他。 “谢瑜,”郎六在他头顶亲了亲,笑着说,“是不是肯相信我了?” “……” “你最近真乖,”郎六习惯性地按摩着他后腰的位置,轻笑道,“以后就一直这么乖乖的,不要想太多了。” 谢瑜竟真的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身体,任由自己靠着他,呆呆眨了眨眼睛。 “我爱你。” 陷入沉睡前,冷不丁听到拥抱他的人忽然说了一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 他蓦地睁开眼,直愣愣看着对方,郎六收紧了怀抱,冲他笑笑,在他耳边再次亲吻一下。 “你不相信没关系,时间还这么长,我会让你相信的,”郎六额头顶着他的,笑了笑,“哪,试着信我一次,好不好?” 谢瑜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应,郎六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是没逼他什么,只低头吻住男人柔软的嘴唇,在亲吻的间隙里泄出一丝浅笑来。 谢瑜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睡不踏实,总觉得心口砰砰乱跳,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第二天又是被某个该死的种-马摇醒,谢瑜混沌的心思彻底清零,再次无奈地陪他荒唐了一早上,最后终于是忍不住求了几次,才总算让某人恋恋不舍地放手。他觉得自己早晚得被郎六做死在床上,这人那方面简直不是人,还自以为很有良心地给他找些什么偏方要保持紧致度,硬给他天天涂着什么鬼的膏药,那种滑腻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是属于这个人的。谢瑜也不忍心打击郎六的热情,只得听话,不过那玩意儿好像是有点用,天天被他这么“过度使用”,那里竟然还真没怎么变化,他都不知道是该骂他还是该谢他了,只得自己一个人整日郁闷闷的,有点委屈。 可他又不敢多说什么,就算郎六对他温柔,他还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以包养为前提,再不济也是上下级的差距,根本不可能是平等相处的恋人。他觉得郎六现在作为金主,对他这么体贴已经是极限了,他把他定位在“施舍”的角色里,也就不想着提什么要求,或者反抗什么,那人已经对他够好了,如果再违抗什么,就是自己“逾矩”了。 可谢瑜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开始……偶尔会思念他了。 看到有人坏心眼地眯眼睛,他就会不自觉地想到郎六,看到有人笑眯眯贱兮兮地说话,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郎六,闻到相似的古龙水味道,看到相似的西装款式,听到相似的阴柔嗓音,他都会见了鬼似的立刻代入郎六的那张脸,他觉得自己魔怔了,心里还有点慌,这和他最开始的预想和防备完全背道而驰,他不想放任这种心慌的感觉,可又无措地发现,这种感觉完全是失控的,是该死的不由自主。 谢瑜坐在沙发上出神,下意识看了看钟表。 快六点了,那人要下班了。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起身去了厨房。郎六很喜欢自己做的饭菜,其实都是很简单的菜色,那男人却吃得很开心,尾巴都要摇起来似的,让他看着不由地就想笑一笑。 “……”谢瑜意识到自己诡异的微笑,赶紧清醒一些,心里又有些酸涩,呆了一会儿,终于是闷闷地咬住了嘴唇,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那天晚上郎六却没有回来,而他等来的,却是经纪人慌张无比的电话。 “谢瑜!”那边的声音都在抖,急忙说着,“你这两天不要出门,哪里都不要去!把门锁好,什么人都不要开门,知道吗?” 谢瑜擦干净了手,愣了愣,“怎么了于哥,出什么事了吗?” 那边沉默了一瞬,像是深吸了口气,说了一句让谢瑜一瞬间大脑空白的话来。 “你和郞总的事情被人曝光了,还有一些偷拍的照片……在网上都传疯了……” 第59章 守护 “差不多就是这样喽,”郎六翘起二郎腿摇一摇,“最近《兰陵王》火成什么样儿你们也看得见嘛,我只是稍微撩拨了一下,那群老家伙立马就坐不住了,喏,”郎六把面前的资产报表往桌上一推,“散股已经收购了一大半,前段时间被电器那些事儿闹的,股民跟着把骆阳影视的股份都抛得差不多了,我捡了些漏,到目前为止加上那些小股东的份额,咱们已经掌握百分之十一了。” 樊墨接过来翻了翻,满意道,“霍哥那边的进度怎么样?还没拍完吗?” “《白骨哀》本来就是大长篇嘛,要拍八十多集的,现在才拍了一半不到,”郎六抬手看了下表,有点儿坐不住了,“反正等《白骨哀》上线,咱们还能再搜刮一点,耐心等着吧。行了,我该走了,快六点了。” 樊墨忍不住笑道,“六哥你最近很顾家嘛。” “那当然,我现在可是有老婆的人,你单身你不懂。” 樊墨切了一声,刚要起身送他,腕表忽然震动了数下,郎六下意识回头问,“是小一么?” “嗯,他腕表的通讯功能只能和我的连着,不过这才六点不到,他还是头回这么早联系我,”樊墨微微皱眉,心里觉得不对劲,神色谨慎起来,“小一,怎么了?” 对面传来韦一急切的声音,“小墨,六哥和你在一起吗?” “对啊,今天例行碰面么,怎么了?” 郎六听到自己被点名,不由地凑过去朝樊墨的腕表看了看,屏幕里只露出韦一的半张脸来,却异常严肃,“六哥,你和谢瑜的事被曝光了,还被拍到了很多照片。” 郎六懒洋洋的神情蓦地一震,惊住了。 “现在消息还没扩散,但应该很快就会传遍网络,谢瑜现在太火了,”韦一盯着郎六震惊的面色,沉声道,“六哥,你现在别去找他,应该不到半小时这事儿就会上热门,你可别在半路被记者撞到了。” “……谁曝光的,”郎六声音微颤,咬牙切齿道,“骆文承吗?” “匿名的,不过我猜应该是言喻,有很多照片都是在片场拍的,和言喻在场的时间重合得很多,”韦一像是在翻看着什么,话音顿了一会儿又说,“他应该是准备了好几个月,还好没拍到什么限制级的画面,不过亲密的照片也不少,洗不掉了。” “你黑不掉他们么?”郎六死死握紧了手腕,咬紧牙问,“消息还没传开的话,先压住……” “我黑过了,没用,他们被删了还会再发,而且转发速度太快了,来不及了,”韦一暗吸口气,冷静道,“现在有两个办法,你先别慌,听我说。” 樊墨赶紧握住郎六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没事,你说吧。” “第一是请杨爷帮忙,这件事一定会被骆文承他们恶意炒作,洗白是不可能了,只能用另一个更有爆点的新闻把它覆盖过去,不过这需要全国大范围的铺垫,小墨,单靠你是做不到的,只能请你父亲来操作了。” “……”樊墨抿了抿唇,深吸口气,“我去问问他吧。” 郎六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确定,急忙问道,“怎么了?有问题么?” “做到那个程度的话,是明摆着要和骆阳决裂了,我爸他对我的行动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代表他会无条件支持我……”樊墨沉默一会儿,又苦笑一声,“而且你们也知道,他从小也不怎么疼我的。” 韦一在对面默了一会儿,只得说,“那尽量吧,实在不行,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郎六按捺住过快的心跳,勉强让自己保持冷静,“那第二个办法呢?” “不要正面回应,不用肯定也不用否定,不要搭理他们,也不要再和谢瑜接触了。” “……什么?” 韦一叹了一声,“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让事情快点过去,你越解释,越证明,只会让关注度不停上涨。对方巴不得你赶紧回应,手里肯定还握着其他的爆料,你回应一次,他就再抖出来一些,而且一定会比现在更严重,”韦一缓下语气,安抚道,“观众忘性很大,谢瑜的实力又在那儿摆着,这次就和他以前的那些丑-闻一样,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以后再拿第二个、第三个《兰陵王》来慢慢回粉,等这热度过去,过几年再安排一些通告,模糊说些什么星途坎坷,一直被人陷害之类,观众也不知道真假,等他再火起来自然会原谅他的。” 韦一见对面神色怔忪,只得再次劝慰,“六哥,你别太冲动了,你现在代表的是整个亿鑫,你绝对不能站到台前去。你安全无事,谢瑜以后就还有很多机会,可如果连你和亿鑫的形象都毁了,他可就真的没有任何前途了。”韦一沉下声来,紧紧盯住他,“这时候一定要忍,和对方比耐性,不能冲动。小墨可以再说服一下杨爷,要是他肯帮忙,拿别的新闻顶过去,这事儿很快就过了,谢瑜也只是委屈几天……” “委屈几天?”郎六忽然打断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你说得都对,我也知道你说得对,等风波过去,让谢瑜忍几天,忍过了就好了,”嘴角的笑容慢慢消散,那双漆黑的眸子却蓦地一沉,眼里的光顿时暗沉下来,“可是小一,有些时候,最明智的办法,却是最残忍的。” “……” “你说的方法,对任何人都行,只有对谢瑜不行,”郎六不再看他,回身拿起一旁的外衣,慢慢披上,“不该是他站在我面前掩护我,他承受得够多了,我不能再把他推出去,我也不会再把他推出去。” “可是六哥……” “我爱他。” 樊墨和韦一都是一惊,转瞬沉默下来。 “你的方法很好,真的,”郎六回过头来,冲着那腕表笑了笑,“只不过,那是应对金主和明星的丑闻最好的方法,却不适合我们。小一,小墨,那是我爱的人,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至少现在,我要陪着他。” 说罢郎六再也不多说什么,拉开门迅速走了。 屋子里有些沉默,樊墨叹了一声,抬起手腕无奈道,“现在怎么办?” 韦一也苦笑了一声,“虽然是下下策,但我能理解他。”他呼了口气,微微垂下眼来,“如果是小哥哥出了事,我一定也是脑袋打结,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想陪着他。”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 “当然不能这么等着,”韦一眯眼想了一想,忽然道,“倒是可以反着来……” “啊?” “另一个新闻覆盖这个新闻……”韦一兀自喃喃着,“那如果这个新闻,才是为了覆盖另一个呢?” “……啊?”樊墨无奈地叹气,“你说什么呢?” “小墨,帮我联系霍哥,我需要他帮我。” “哦?好,只联系霍哥吗?” “还有小哥哥,不过我会自己联系他,”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杨爷那边,尽量吧。” “……哎,我尽力吧。” 两人继续秘密谋划,而另一边匆忙赶去谢瑜住处的郎六一路上都面色僵硬。 他正拿着手机,一条条翻过那些利如刀锋的字眼。 【爆料!昔日影帝沦为陪床玩物,出卖身体截胡新人,铁证!】 “最近大火的《兰陵王》男主谢瑜,曾因吸毒*的丑闻被整个娱乐圈封杀,最近却忽然莫名其妙地活跃起来,先是作为歌唱导师亮相去年最火的选秀节目《联手歌王》,近日又因《兰陵王》的热播而再度走红。巧的事,这两次的幕后策划竟都是亿鑫娱乐,而启用谢瑜更是某高层独自一人的拍板决定。笔者作为资深娱记,敏锐察觉出其中的猫腻,跟拍了谢瑜数月,收获颇丰。 [附图7张],这光天化日搂搂抱抱也真是不知羞耻,笔者毕竟是只小鱼,还得混口饭吃,不得已给重要人物打个码,大家见谅。而咱们谢影帝一向上相,偷拍也没能掩盖住他绝代风华,这媚眼如丝,两颊绯红,也难怪以三十高龄还能征服自家高层,吹吹几个枕头风就轻松打了个翻身仗。 [附动图3张],哎,瞧瞧这热情的动作,又摸屁股又摸裆的,这大老爷们儿发起骚来女人真的是得靠边站,笔者实在为迷他的妹子们心痛,你说你们天天老公老公地叫着,这边却天天伺候着别人老公呢。估计是某方面天赋异禀,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把金主大人迷得神魂颠倒,不惜为他叫板同行,施压导演,把剧组的人都欺负了一圈,谢巨巨不愧是拿过五六个影帝的大人物,的确是才华横溢。听说《白骨哀》的主题曲也‘让’给了他,谢影帝看来是截胡截上了瘾,专门欺负小新人没背景,我等屁民实在是不服不行……” 长微博通篇阴阳怪气,言辞讥讽,那些照片的阅览量竟然很快便突破了一个亿。和韦一预料得一样,热词全部被“谢瑜,包养”“谢瑜,潜规则”“谢瑜,截胡”等诸多侮辱性词汇占据,而底下的热评更是过分,什么求资源的,恶搞图片的,叫嚣着让谢瑜滚出娱乐圈的,更有些人身攻击简直恶毒到不堪入目,郎六只看了几眼便实在看不下去,将手机狠狠扔到一旁,两手撑住额头僵硬地弯下腰去。 连他都恶心得看不下去,那个人……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郞总,外面都是记者……”司机紧张地远远看着,“咱们真的要过去吗?” “去,”郎六咬紧了牙,死死盯着那群发了疯似的涌过来的人群,“停车,你们都跟我下去。” 车里还有两个保镖,郎六下车的瞬间就被眼尖的人发现,众人立刻蜂拥过来举起话筒开了录音,纷纷争抢着大喊。 “郞总您真的和谢瑜是包养关系吗?” “谢瑜被您包养多久了?他那些机会真的都是陪您睡出来的吗?” “谢瑜是怎么勾引您的?是他主动接近您的吗?” “您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承认了你们之间的包养关系吗?” 郎六艰难前行的脚步蓦地一停,忽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的闪光灯和话筒,沉下声一字字说,“你们想知道,行,我告诉你们。” 耳边是快门咔嚓咔嚓的刺耳声音。 “谢瑜是我男朋友,是我先追的他,我给他资源是因为他合适,也是因为我爱他,”郎六看向几个大媒体的方向,冷笑一声,“没见过同性恋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言喻和汤贝尔还有一腿呢,你们怎么不去问问他们啊。” 众人先是被他前一句话说愣了,继而又被他后一句话说惊了,郎六趁众人惊愣的功夫立刻冲出人群,三步并两步跑到了公寓门口,迅速一划卡,一闪身就跑了进去。众人慌忙追上去却没跟住,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眼前,顿时就炸开了锅。 “言总和汤贝尔?怎么回事?我没听错吧?” “看来这《兰陵王》的演员表很精彩啊。” “管他呢,反正拍到郞总的回复就已经赚了,没想到他竟然直接现身了。” “说起来,他怎么会亲自过来啊?” “你们说他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我去,这料有点猛哎……” 大门外议论纷纷,而好不容易甩开人群的郎六急匆匆朝谢瑜的楼层跑,很快便刷卡进了门。 屋子里很静,静得只听得见郎六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谢瑜?” 郎六轻声叫了一声,走进几步,忽然看到饭桌上摆了一桌饭菜,却已经冷掉了。郎六心里狠狠一疼,想象着谢瑜当时忙碌的样子,想着想着眼眶竟发起热来。他深深吸了口气,一个个房间走过,最后停在阳台边上,伸手小心掀开了窗帘。 男人就那么静静蜷在阳台角落,侧着头,呆呆从缝隙间看着楼下蚂蚁一般涌动的人群。夕阳血红的余晖洒在他苍白的脸上,眼角似乎隐隐看得到泪痕,郎六在那一刻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痛得他忍不住猛咳了一声。 谢瑜听到声音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动,只是慢慢闭上眼,过了很久才哑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郎六被这句对不起说得整个心脏都拧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谢瑜又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郞总,让您投的钱都白费了,之前承诺您的成绩,看来也做不到了。”谢瑜终于睁开眼,侧头看过来,竟轻声笑了笑,“对不起,把您也连累进来,您要是想解约,就解约吧,我的确不会再有什么价值了,只会拖累您的。” 郎六沉默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胸口像是要炸裂开的疼痛一点一点地被压制下去,他才终于动了动,走过去蹲在谢瑜边上,伸手轻轻擦拭他眼角的泪渍。 “解约的话,你要去哪儿呢?” “我啊……”谢瑜抬头看着他,喃喃说,“我还有个服装店呢,应该……还开得起来吧。” “你的服装店被人砸了,知道吗?” 谢瑜呆了一呆,笑容有些保持不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了笑,眼神却渐渐空洞起来。 “哦,是吗?”他仰起头,靠在阳台的墙壁上愣神,“那我去哪儿好呢,这个家,好像也住不下去了……” 郎六没有说话,只是触碰他眼角的手指不可抑止地轻轻颤抖起来。 谢瑜出了会儿神,稍微感觉到他的抖动,不知想了什么,竟主动伸出手,握住了郎六冰冷的手掌,“郞总,我觉得……我特别倒霉。”他慢慢用力握紧了,嘴角勾起一个哀伤的笑来,“可能也是最后跟您说话了,已经很久没人和我好好说话了,您能陪我说会儿话吗?” 郎六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忽然也坐在他身边,伸手把人用力按进了怀里。 “我十六岁的时候踏进这个圈子,只是因为,那时候学校举办了一个校园歌手大赛,我拿了个冠军。那时候请来圈里的评委……李彦,郞总您知道吧?他的经纪人看中我了,就把我带进了骆阳,给我组建了一个乐队。” 男人的声音飘渺又低沉,却是带着笑的,像是最后回忆一次似的,温柔得不可思议。 “那时候……真高兴啊,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直就想……要是能一辈子好好做音乐就好了,能一辈子和他们在一块儿就好了……”他呆了好久,在郎六怀里微微蹭了一下,“可是……他们现在,都不在我身边了……” “他们放弃了吗?” “是啊,组合太难发展了,他们都走了。” “后来呢?你怎么就演戏了?” “骆总让我试试,他说我外形条件好,就让我试试演戏,他那时候和我说,戏演好了,就给我们出唱片的。”谢瑜呆愣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可是我演了这么久的戏,到现在,一张唱片都没出过呢,郞总,我是不是真的挺可笑的?” 郎六一点点抱紧了他,低头在他头顶轻轻吻下去,“以后我给你出唱片,想出几张就出几张,把你那些兄弟都找回来,给你们做张大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谢瑜眯着眼笑了下,在他掌心里的手却有些发颤,“可惜啊,应该没什么人想听了。” 郎六与他十指相扣,抬起来亲了亲他的手背,“怎么没有呢,我想听啊,还有一直支持你的那些人,她们也想听的。” 谢瑜沉默了好久,又静静说,“我一直……就只是想认真做点事情,唱歌也好,演戏也好,我其实……真的挺喜欢这些东西的。不管是我的歌,还是我的戏,我想都做到最好,然后分享给同样喜欢的人,让她们都开开心心的。郞总,只是这样简单的心愿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实现呢?”他微微吸了口气,终于徒然地闭上眼睛,“其实答应您……做那些事,我心里真的很难过,真的是……很难受,您明白吗?” “……” “可我还是想再试一次,我想实在是走不下去了,我再放弃吧,所以现在,可能就到了那个时候吧,”谢瑜沉默了许久,终于再次睁眼,看着郎六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不过还是谢谢您,真的,让我在放弃前又演了一个我真正喜欢的角色,兰陵王这个人物,我真的从小就很喜欢的,能亲自演绎他我真的很开心,郞总,谢谢您。” “……我让你难受了一年吗?” 谢瑜看了他一会儿,眼中有着一丝隐约的恍惚,他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却慢慢挺直脊背,像是想离开郎六的怀抱,郎六却突然死死抱住他,手臂用足了力气,像是要把人嵌进身体里似的,将谢瑜清瘦的身子紧紧圈进了怀里。 怀里人起初僵硬,却逐渐微微颤抖起来,而后那抖动越来越明显,郎六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滴滴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谢瑜,”郎六抱紧了他,抬起手,将他的头轻轻按进胸膛,“你爱上我了吧?” 怀里人没有说话,却抖得越发厉害,郎六感到他在脖颈边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无助地微微颤抖着。 “爱上我,让你这么害怕吗?”郎六侧过头,看着男人苍白的面孔,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来,“我们的开始真的很糟糕,对不对?” 谢瑜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像是在极力压抑身体的颤动,郎六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男人下意识睁开眼,却看到对方暗如深夜的眸子里,流淌出一层从未有过的柔情。 “别怕,有我在,”他低头吻了吻谢瑜湿漉漉的眼睛,一点点吸吮那些泪痕,最后吻在他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你一直不相信我,那这一次,就好好看着我吧。” “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已经有我了,知道吗?我会守着你,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郎六忽然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儿玉石来,轻轻给他戴上,又将玉石按在他锁骨的位置上,柔声说,“谢瑜,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了。” 谢瑜愣愣看着他,目光呆呆转移到那玉石上,过了很久才僵着手摸了摸,呆呆地问,“这是……” “这是我们郎家的传家宝,我爸送给我妈的,我妈后来给了我,”他笑了笑,伸手抱住谢瑜呆住的身子,抱在怀里逗小孩似的摇了摇,“她让我以后给她儿媳妇儿,你可要收好了哦。” 谢瑜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手指微微颤着摸着那玉石,过了很久才说,“您……认真的吗?” “定情信物都给你了,你说呢?” “……”谢瑜还是呆呆的,只是脖子上贴着玉石的地方清凉温润,让他真的很想就这么一直戴下去,可他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微微抬起手来,“郞总,我……” “不许拒绝,送出去了就概不退货的,”郎六站起身来,把谢瑜也拉起来,一弯腰把人横抱起来,笑着亲亲他愣神的眼睛,“还有,不许再叫我郞总了。” “……” “我其实呢,有个小名的,”郎六稳稳抱着他走进屋,一路走到卧室,一起跌到床上,“熟悉我的人都叫我郎六,你也叫我小六吧。” “……您不是排行老三吗?” “算命的说我命里有三劫,起个六字保我小命,”郎六笑了笑,低头又亲亲他,“天下郞总那么多,只有小六是你一个人的。” 谢瑜张了张嘴,有点叫不出口,郎六呵呵一笑,抬手揉揉他的头发,“以后慢慢习惯,不着急。” 郎六站起身来,谢瑜稍微回过神,下意识问,“您要出去吗?” “嗯,出去给咱俩清扫麻烦,”他伸手捏捏谢瑜的鼻梁,笑了笑,“你在家好好待着,谁也别给开门,等我回来。” 谢瑜跟着要坐起身,郎六却把他按回床上,“很晚了快睡吧,今天别等我了,我会联系你的。” “……” 谢瑜目光复杂地看了他半晌,终于是没有多问,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关门声也再次响起。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谢瑜呆了半晌,慢慢抬手按住脖子上清凉的玉石,过了好一会儿,不由自主地喃喃念了一声。 “郎六……” 他呆了一会儿,仍是觉得陌生,忍不住一点点抓紧了玉石,低声念了一句回荡在心里许久的名字,“佑琛……” 第60章 筹划 “小墨,”郎六走出房门,透过走廊的窗户向楼下扫了一眼,“替我联系杨爷,我现在过去拜访他。” 樊墨那边似乎传来韦一的声音,郎六脚步一顿,问道,“小一出来了?” “嗯,现在天黑了,我接他出来了,”樊墨低声道,“我们都在帝园,等你来了一起去见我爸爸。” 郎六嗯了一声,又将随行的保镖叫来,到楼下人少的地方翻墙出了院子,很快便赶到了天水园。郎家虽然不在这豪华小区里,但顶着郎字的头衔靠刷脸基本也是来去自如,郎六带着保镖过了河,等赶到杨家帝园的时候已经逼近半夜十二点了。郎六站在帝园门口,不由地暗自深吸口气。 毕竟要见的人是杨家的家主杨远修,说不紧张是假的。那男人叱咤黑白两道一辈子,被两边的人都尊称一声杨爷,足以见其狠厉手腕。杨家比他们郎家和骆家的历史还要悠久,可以追溯到满清皇族时期,到杨远修这一代已经传了五代,樊墨这辈都是第六代传人了。樊墨作为他的养子,手上还未完全掌握杨家的根基,就已经在道上受人景仰,更何况是坐镇杨家数十年的杨远修,那人即使眼睛瞎了,随意往面前一站,也足够让人胆寒的。 郎六闭了闭眼,打起精神来,挥手让保镖们退下,自己径直朝帝园的大门走了过去。 而此刻在大厅中央等待的樊墨和韦一,正与霍逸联系着。 “所以就在那个时候发声……对,没问题,好,辛苦霍哥了。” 韦一放下电话,回头看向樊墨,“霍哥那边时间上没有问题,小哥哥我也吩咐好了,就差杨爷这边了。”他抬手看了下表,迟疑道,“这么晚了,杨爷不会睡了吧。” 樊墨摇摇头,“爸爸睡觉很晚的,而且来唯叔叔不在家,他睡得更晚了。” “说起来……”韦一顿了一顿,试探问道,“你爸爸和你的来唯叔叔……” 樊墨笑笑,点点头,“他们在一起很久了,有二十多年了吧。” 韦一呆了呆,神色竟有些羡慕,“能在一起这么久呢。” “我爸谁的话都不在意,就听来唯叔叔的,”樊墨挠挠头,有点儿惭愧,“所以我才把来唯叔叔叫来,我怕我一个人说不动他。” “他不是去南方督货了么?你叫他他就回来了?” “我说我有急事啊,他就答应我马上回来。这家里就来唯叔叔对我好了,我有任何事求他,他都会答应我的。” 两人正说着,一下属进来汇报,“小少爷,郞先生来了。” 两人立刻起身去接,郎六风尘仆仆赶来,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问,“杨爷没睡呢吧?” “应该没有,”樊墨走上前问道,“谢瑜没事吧?” “没事,我让他先睡了,”郎六看着二人还算镇定的神色,心里也稍微放心下来,问道,“你们有对策了?” 韦一反问他,“六哥,你是不是非他不可了?” “嗯。” “那好,”韦一正色道,“那接下来的时间,你陪他去剧组,一直和他在一块儿,让媒体拍得越多越好。” 郎六严肃的神色歪了一下,茫然地“啊?”了一声。 韦一解释道,“现在有两件事可以帮我们。” “什么?” “《白骨哀》,还有骆阳电器。” 见郎六仍是疑惑,韦一提醒道,“《白骨哀》的原著我看了一遍,里面有一个很悲壮的角色,只是因为话题敏感,被剧组删了。” 郎六恍然大悟,“你说白泽?” “不错,”韦一点头,“白泽是男主陆凡前世救的一只白狐,这一世化为人形来报答他,从头到尾为陆凡出生入死,却一点不求回报,最后甚至为了救主角团牺牲了性命,魂飞魄散,本来是书里很赚人眼泪的一个配角。只不过因为那角色是个男人,涉及一些同性的题材,剧组才不得已删掉他,到现在书迷还有不少人为此气愤的。” 郎六思索片刻,喃喃道,“你是想……把这个角色加回去,让谢瑜演么?” “不错,陆凡和白泽就是主仆的关系,也同样是男人,跟六哥你和谢瑜的感觉很像,再加上白泽本身的悲壮感,观众一定会把这种怜悯和心疼的感觉代入到谢瑜身上,所以六哥,可能要麻烦你去说服导演加戏,还有审核的那些人,去做做他们的工作。” 郎六了然地点头,“明白了,我明天就去《白骨哀》的剧组。” “不过……”韦一话音一顿,说道,“先让谢瑜去拍,但对外不要公布这个消息。” “嗯?为什么?” “谢瑜从出道到现在被人诬陷冤枉了很多次,其实这一点和白泽也很像,陆凡可不止一次误会他,有一场戏还为了女主舍了白泽百年的修为,就是这些冤屈让白泽才显得更可怜。而谢瑜也一样,如果现在告诉书迷和影迷,谢瑜要演白泽,以他现在的话题度来看,很可能会起反效果,不如就让他进剧组,拍什么不对外公布,让外人继续去质疑,去胡乱猜测他是不是又抢了谁的角色,制造出一个后期可以打他们脸的‘丑闻’来。” 见郎六皱起眉头,樊墨在一旁安慰道,“六哥,这是在帮谢瑜呢,我们自己制造一个流言,再打破他,对谢瑜反而是好事。再加上白泽这个角色就是忍辱负重又痴情隐忍的性格,让他们骂几个月发现自己骂错了,而谢瑜演的还是白泽这个人物,到时候一定会加大这种讽刺效果,骂过他的人看到白泽的遭遇,一定会后悔过去的冲动,反而会出来维护他,这是最大化利用白泽这个角色,比起现在这敏感时期公布出来会有用得多。” 郎六沉默了半晌,仍是犹豫不决,韦一只得继续说服他,“拍摄的这几个月的确是会辛苦一些,但六哥你一直陪着他,谢瑜也不至于会太难过。而且这段时间你们一定不要分开,你就和谢瑜一直待在片场,就让媒体随便拍你们在一起的画面,这几个月越多越好,不用管他们怎么写,也不用理骆文承怎么在你们身上泼脏水,只要让他们拍到你们一直在一块儿的铁证就够了。” 郎六逐渐清晰了韦一的想法,心里的犹豫一点点消散,却仍是止不住为谢瑜心疼。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是慢慢咬紧了牙,沉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大不了这几个月不让他上网了。” 韦一安抚地冲他笑了笑,“多少人盼着陆凡能回头看白泽一眼,到最后都没实现,而你却一直守着谢瑜,与他共患难,没有抛弃他,反而是替书迷们完成了一个心愿。到时候等《白骨哀》播出来,大家回头再看看过去这几个月的报道,自然就会对你和谢瑜改观,我们再趁机炒作一下,洗白谢瑜是迟早的事了。” 郎六叹了口气,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你是不是也联系了霍逸,让他替谢瑜说话?”见韦一没反对,郎六苦笑一声,“举荐谢瑜演白泽,现在这敏感时期我出面的确不合适,让霍逸出头倒是正好,他毕竟是男主,有那个资格。” 韦一点点头,劝慰道,“反正明面上的事就让霍哥出面,六哥你这段时间就陪着谢瑜,其他事就先忍一忍吧。” “嗯,”郎六慢慢静下心来,心里有了些底,又问道,“那你说的骆阳电器是怎么回事?” “《白骨哀》这步棋是用来自保,电器那一块儿,就是我们用来反击了,”韦一慢慢眯起眼来,冷笑一声,“言喻和骆文承一定是有勾结,姓言的前脚刚曝光,骆文承就满天下渲染,掩饰都懒得做,把我们都当傻子么?既然他急着引火上身,我们就成全他好了。” 提到言喻,郎六登时便恼怒起来,“言喻那个畜生,我绝对要废了他!”他狠狠磨了磨牙,愤恨道,“就他那癞□□样儿还敢肖想我家谢瑜,上次还害他大病一场,我老早就想收拾他了。老子好歹就只有一个谢瑜,他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生,丑闻可比我多了去了,这次还敢招惹我们,等着收尸吧!” “所以你刚才说的反覆盖新闻,指的就是骆阳电器爆炸的那些事?”樊墨反问道,“你是想反过来说,谢瑜这个事儿是骆文承他们故意捅出来,就为了掩盖他们电器的丑闻?” “不错,”韦一漆黑的眸子微微暗下来,冷声道,“顺便把言喻带上,就说姓言的觊觎谢瑜不成,就给骆文承当走狗抹黑谢瑜,把好好一对正经恋爱的两个人说得那么不堪,不过就是为了掩盖他们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爆炸事件。网民最愤恨被人当枪使了,我们用《白骨哀》来证明六哥和谢瑜就是相爱的,那反过来也就是证明骆文承他们含血喷人,到时候自然就会有人替我们鸣不平,水军可能都不用请了。” “所以……”樊墨深吸口气,有点压力山大,“归根到底,还得让我爸帮我们,这是彻底要和骆家决裂了,光凭我的身份,可调不动那么多媒体替我们说话。” 郎六也握紧了拳头,紧张起来,“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杨爷了么?” “再等等,”樊墨缩了缩脖子,“等我的大靠山回来……” 韦一呵地笑道,“你这还怂了呢?” “废话,那可是我爸,秒怂好么?”樊墨无奈地摊手,“我老爸年轻时候可是个人形兵器,走哪儿倒哪儿,电影里的武术什么的都弱爆了,都得给他跪下。” “那么厉害?那你来唯叔叔岂不是要上天啊?” “来唯叔叔啊……”樊墨再次缩脖子,“那就不是‘人形’兵器了……那是要成仙了……” 郎六不以为然地挑眉,“有那么玄乎?我才不信。” “你们这种好好家庭培养出来的乖宝宝当然不信了,”樊墨无所谓地耸耸肩,“咱们混的根本是两个世界,你当然没概念。” “小少爷,”一黑衣人匆匆走来,打断三人的谈话,“队长回来了。” 樊墨眼神一亮,一下子蹦起来,“快快,打起精神,来唯叔叔回来了!” 三人立刻挺胸抬头,目光炯炯地迎接大救星,很快,门口便走进来一个挺拔的黑衣男人,就和小时候的记忆中一样,那人一双琥珀色的漂亮瞳孔,墨黑如夜的长眉,五官雕刻一般深邃而俊美。男人走进门愣了一下,看看樊墨,又看看韦一和郎六,像是猜到了什么,无奈道,“小墨,你又折腾什么呢?” 樊墨立刻乖宝宝似的走过去,说话都乖乖的,“来唯叔叔,我有事儿求你呢。” 来唯下意识似的伸手揉了揉樊墨的头发,微笑道,“有事就说,求什么求。” 樊墨走过去抱住来唯的胳膊,卖乖似的摇了摇,“你帮我说服爸爸呗,我自己不敢求他。” 来唯低头看看他,忽然又抬头盯着韦一他们看了一会儿,沉声道,“你想说对付骆家的事么?” 樊墨抿了下唇,点点头。 “小墨,”来唯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少年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你这不是让你爸爸为难吗?” “……” “杨家和骆家很多生意都有关系,把骆文承得罪了,咱们明面上的一些公司会受影响的,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樊墨慢慢收了笑,松开手来,“可是那些本来就不该是他的,他害得骆爷爷和……骆二哥冤死,又差点害死小一,那本来就不该是他的位置,难道我们就要是非不分,和这种人一直合作下去吗?” “那你想怎么样呢?骆家现在也只有骆文承和骆文瑞了,把骆文承拉下马,骆文瑞担得住骆家那么大的担子吗?” 樊墨话音一滞,愣了一下。 “小墨,不要太意气用事了,骆文承败了,你们是报了仇,可对杨家不是什么好事,你爸爸一直不管你,那是因为他疼你,但凡事都有个度,过了那个界限,来唯叔叔也不能纵着你,明白吗?” “……” 樊墨垂着头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僵硬,直到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您错了,骆家除了他们,还有我。” 来唯抬起头,看到一张半边狰狞,半边清俊的面孔静静看着他。 “我叫骆一,我也姓骆,骆文承败了,骆家还有我可以扛着,”韦一向前走出去,一步步慢慢走到来唯身前,“来唯叔叔,我谢谢你们杨家一直替我保守秘密,那您也应该清楚,我这一年多的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他看着对面男人略微愣神的面孔,微微笑道,“骆文瑞不行,那您看看我,我能不能代替骆文承,往后成为你们杨家可以信赖的盟友?” 第61章 郎六 本/文/首/发晋/江/原/创/网,如果亲爱的喜欢这篇文请移步作者专栏支持正版哟,作者软萌易推倒可聊天打屁陪你抽根烟哦⊙▽⊙ ************************* “风……?” 穆枫看到白镜瞪得大大的眼睛震惊地盯着自己,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白镜挣扎着起身,然后猛地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穆枫下意识拥住他的身子,等真切地感受到怀里的温度时,他才惶惶然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盯住怀里剧烈颤抖的男人,“白、白镜?” 白镜一听到他的声音,浑身猛地一颤,而后死死拥住他的身子,声音战栗地叫他,“风,真的是你?是你对不对?!” 穆枫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伸臂用力抱住怀里的人,就像这半年多来每天期望的那样,用尽全力抱住这个快要崩溃的男人。白镜在他怀里抖得越发厉害,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停叫他,“你还活着?你没死?没死对不对?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 手背上有一滴滴水珠坠下来,穆枫看到白镜满眼蓄不住的泪,心里痛得翻江倒海,一句否认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抬起手,用力地、一点点地擦掉男人不停泛滥的泪水,这两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最想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把这人抱在怀里,这样亲手擦掉他眼里的绝望和痛苦。 “白镜……”穆枫喃喃叫着他的名字,抬手细细擦拭他通红的眼睛,“别哭了,乖,不要哭了……” 白镜死死盯着他,用力抱着他,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抱得穆枫生疼,然后他忽然低下头,埋头在穆枫怀里抽噎着流泪,又和过去一样,用力忍耐着不出声,只有肩膀在剧烈地抖动着。穆枫被他哭得心肝俱颤,一遍遍拍着他的脊背,吻着他的发心,一声声安慰他,白镜恍惚像是回到了过去,留恋地蹭了蹭身后轻拍的手掌,穆枫像是感觉到了,把他抱得更紧,手掌更是温柔地安抚着他的恐慌,一下下哄着他。 直到白镜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穆枫才抬起他的脸,深深看着那双幽黑的眼睛,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白镜……” “为什么……你为什么骗我们?”白镜死死咬着牙,声音颤抖,“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我都快疯了……” 穆枫听得心尖发颤,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这半年多,你……您,您去哪儿了?”白镜渐渐回过神来,赶忙改口,“对了,您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 “别叫您了,”穆枫低声在他耳边说着,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就叫枫吧。” 白镜蓦地僵硬住,像是不敢相信,呆愣愣看着他。 穆枫微微笑了笑,低头在他额头中央吻了一下,“就叫枫,我喜欢听。” 白镜像是有些不适应,呆呆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半晌试探地、小小声叫了一声,“……风?” 穆枫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一样,单单只因为一个称呼便觉得整个胸腔都温热起来。他抬手轻轻抹他眼角浸湿的泪,柔声说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混蛋了,”看着男人眼中闪动的水光,穆枫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那双秀美的眼睛,“白镜,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爱你,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再也不让你难过。所以……你可不要忘了我。” “什、什么?”白镜还在为对方陌生的柔情而迷茫,却在听到这句话时莫名心慌起来。 “不过,忘了也没关系,”穆枫低头又亲了下他的头发,微微笑道,“我不会忘了你的,我会努力不忘了你,下辈子先找到你,然后好好爱你、疼你。” 白镜呆呆看着他,像是失神了,双眸恍惚地望着这张似曾相识的温柔笑脸。 穆枫深深看着眼前这个让他依依不舍的男人,看了很久很久,终于慢慢松开了怀抱。 身体四处渐渐有些发疼了,穆枫有种隐约的预感,好像这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戏弄够他之后便彻底打碎他的所有期待。可就算是因此魂飞魄散了,他仍是感激上苍,在他彻底离开前能够最后拥抱一次这个男人,他从来都没有认真拥抱过他,那种不带情-欲的、单纯的、只是想温暖这个人的拥抱,他从来都没有给过他。 所以不论结局如何,对他来说,这都是一个值得感激的玩笑。 果然,怀里的人猛然僵硬住,声音不可置信地强烈颤抖起来,“风,你、你的身体……” 小腿开始撕裂一般地剧痛,穆枫低头看到身体从下至上一寸寸地消失,他不在意地收回眼,抬头又看向这世上他唯一舍不得的男人。 “白镜,听我的话,不要再报仇了,”疼痛已经蔓延到了胸口,穆枫最后伸出手捧住对方震惊得惨白的脸,低下头,深深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好好活着,别再为我委屈自己,别再给我报仇了,已经够了。” 手指到手掌再到手臂渐渐碎裂消散,穆枫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低下唯一剩下的头颅,在男人剧烈颤动的唇间轻轻印下一个吻。 “白镜……对不起。” 最后彻底消失的时候,穆枫忽然有种整个灵魂都被洗涤了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上天的目的,褪去了一切的伪装和假象,自己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希望这世上能有个真心待他、让他留恋的人,而这个人现在是白镜,穆枫觉得,他是真的死而无憾了。 耳中最后残留的是那人撕心裂肺的呼唤声,似乎是在叫枫,似乎又是在叫那个他听不懂的称呼,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是真的已经了无遗憾,他想如果真的要走过奈何桥,真的要经过那个叫忘川的河流,他会想尽办法不遗忘这个人,他会用尽一切去补偿这个人,他想下一辈子,死心塌地倾尽所有去宠这个叫白镜的男人。 这是他对他的承诺,他向他保证,他发誓。 眼中最后看到的,是那人瘦骨嶙峋的单薄身影,他深深望着,牢牢记着,让那个画面慢慢地、一寸寸地,融进了他的整个灵魂。 ***** “不要!!” 白镜猛然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着,瞪得大大的眸子惊惶地盯着前方,一时分不清刚才那一幕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梦吧,当然是梦,只有在梦里那人才会温柔地对他微笑,才会紧紧抱着他,才会在他耳边笑着说,叫我风。 竟然是梦,竟又是梦。 都说死后的鬼魂能入梦,只要活着的人的思念足够强烈,只要那缕残魂也一样舍不得那个极度想念他的人。白镜不明白为什么会梦到那样的穆枫,那个声音和影像都太真实,真实得好像那人真的用尽全力紧紧把他抱在怀里,真的在他耳边低低说着对不起,真实得……都不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梦。 白镜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直愣着目光呆呆躺在地板上,过了很久他艰难地撑起身,脊背无力地靠在洗手台的墙壁上,然后缓慢地、僵硬地弯下腰,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 身体一点点缩成一个小团,肩膀开始细微地颤抖,他不想哭,他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软弱,他一直以来都在忍耐,在这查案的半年多时间里他一滴泪都没掉过,他只是不断地失眠、忙碌、恍恍惚惚,把所有的痛都撕扯进血管里,死死封闭住那些痛苦让它们一点点在身体里熄灭,可此刻眼泪无法控制地拼命往外涌,他忍了又忍,可抑制了太久的疼痛忽然像是决了堤的洪水,终于再难控制地疯狂倾泻而出。 冰冷沉寂的空间里,逐渐响起一个沙哑的哭泣声,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嘶哑难听,最后像是要把心肺都呕出来一般,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晨曦的阳光明明那么温柔,照在那一小团枯瘦的、蜷缩的身体上,竟显得分外残酷起来。 ***** 之后的几年时间忽然过得很慢,又或是很快,袁宁一直陪在白镜身边,帮他打官司,陪他复仇,看着他不惜自毁地把秦非当年的丑事公之于众,看着他在铺天盖地的舆论风波里,面无表情地承受四面八方的讥讽嘲笑。整整两年时间,他和白镜联手,将秦非从万人仰仗的高度推至谷底,他们终于从韩清那里拿到了最关键的证据,截断了秦非最后的生路。公司经营的失利,强-暴艺人、发布艳-照的丑闻,和最后谋杀天娱前董事长的确凿证据,让那个在演艺圈呼风唤雨了一辈子的人被逼到了绝境,最后走投无路开枪自尽,甚至连葬礼都没敢举办。那个假尸体的坟墓被人挖开,占据了穆枫墓地的骨灰被白镜随手扔到了坟场外的垃圾桶里。那些杀手一个接一个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最后韩清也因为吸-毒的丑闻从神坛跌落,再不复往日的辉煌。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白镜替穆枫报仇报得干净彻底,搭上了自己的全部声誉,甚至自己的半条命。袁宁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样的白镜,那个曾经俊雅温和的人再也消逝不见,袁宁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人早已是个行尸走肉,报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他不敢想象,等一切全部结束,没了支撑的白镜会变成什么样子。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袁宁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他,“仇报完了,也该……好好休息了吧?” 男人侧头看着窗外的温暖阳光,如释重负似的,慢慢呼了口气。 “袁宁。” “啊?” “天娱,就送给你吧。” “……”袁宁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沉默着看他。 白镜回过头,朝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这几年,真的谢谢你。” “……你要干什么去?” “我啊,”白镜抬起手,看着两年来片刻没离过身的戒指,眼里升起一丝清浅的笑意,“我该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了……”他看了戒指好一会儿,慢慢舒了口气,然后抬起另一只手一点点把那宝石取了下来,递给对面的人,“找个好一点的地方让他入葬吧,他也该安息了。” “……”袁宁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低低问他,“白镜,你……真的是爱穆枫,他那个人吗?” 白镜莞尔一笑,侧头看他,“怎么这么问?” “感觉,作为律师的直觉,”袁宁看向他掌心的戒指,犹豫了一下,忽然说,“不论如何……白镜,你对得起他了。” 男人瞳孔微微一颤,而后又轻轻笑了笑,“也许吧。” 把戒指放到袁宁手中,白镜最后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景象,然后朝袁宁挥了挥手,笑着说了句再见。 他就这么在袁宁眼中慢慢走远,再没回头,踏着和两年前一样稀薄的阳光,终究和来时一样,独自一人安静地离开了。 之后,袁宁再没听说过那个人的消息。 只剩下那天下午温柔的阳光,和那个在逆光中渐行渐远的消瘦背影,成了袁宁记了一辈子,也再难忘记的画面。 第61章 托付 来唯看着面前目光澄净的少年,心思一时有些复杂。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还是十多年前在林陌的医院里。那时候这个叫骆一的少年也才只有五岁而已,怯怯的,傻兮兮的,特别喜欢重复另一个叫莫绝的孩子说的话,他让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像个小尾巴似的天天跟在那孩子后头,呆萌呆萌的十分可爱。 那时候因为杨远修不放心他的身子,来唯也舍不得让他担心,十多年来就一直坚持着每个月去医院做例行体检,时间久了,他自然对这几个小孩熟悉了些,也很高兴樊墨在那里交到了真心的朋友。只不过谁能想到,偌大一个骆家会遭遇如此变故,当家人被谋杀,二公子也被人害死,樊墨仅有的三个朋友,一个逃亡,一个每日消沉,另一个……眼前这个孩子,清醒之后心狠冷酷,行事果决,再也不同往日般心思纯粹,那段四人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一去不复返,樊墨心里有多难过,多舍不得,来唯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毕竟这孩子是他一手带大的,樊墨心里难受,他又何尝舍得呢?可与骆文承决裂毕竟是非同小可的事,骆杨两家合作了数十年,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和杨远修年纪也不小了,要是真让骆文瑞上位,到时候操心的事一定不少,说不定还会出不少纰漏,他是真舍不得让杨远修再劳心劳力,可是现在…… 他默默看着眼前少年坚定的神色,眸色略微暗了下来。 这个骆一,和以前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了,头脑冷静,心思缜密,意志又坚定,虽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但也足够看得出长大后出色的模样,更重要的是,他是小墨的朋友,如果骆家某日真的能握在他的手里,不论是杨家还是樊墨,往后应该都会得到他的庇护…… 来唯沉默了半晌,韦一也没有说话,仍是微笑着与他对视,樊墨左右看了看没敢插话,直到来唯忽然笑了下,朝着对面三人说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和少爷说一下。” 樊墨立马哎了一声,韦一和郎六却是没反应过来这个少爷是谁,不过看樊墨的反应应该就是指杨远修,二人心下不免失笑。那两人在一起二十多年了,这声少爷应该是从年轻时候一直叫着,叫到了这个年岁,改不过来了。 等来唯离开,郎六忍不住吐槽,“怪不得你们家保镖都叫你小少爷,原来大少爷是杨爷啊。” 樊墨噗地一乐,摆摆手,“来唯叔叔叫了一辈子叫习惯了而已,其他人还是叫爸爸老爷的。”他回头戳了韦一一下,嘿嘿笑道,“小一,你刚才有点帅。” 韦一眯眼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骆家、杨家、还有郎家,这三家都合作了好几代了,如果我们这一代是我们三个人,那真是最完美不过。” 郎六哼笑一声,抱起手臂挑挑眉,“小不点儿,套我话呢?” 韦一干脆地承认,“六哥,你到底抱着什么心思和我们合作,我还是猜不出来,不过……”他忽然一笑,眉眼都明朗起来,“这次是作为朋友,不为利益,我们一定会帮你到底的。” 郎六眸光闪了一瞬,盯着对面二人看了一会儿,而后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你说得没错,我们三家,如果由咱们三个当家,那真是最完美不过。” 韦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晌,再次笑了笑,“美梦偶尔做一做也好,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樊墨却是在旁苦笑,“这只能是做做梦了,我是不可能了,我的姓都不是杨,怎么可能继承杨家,我爸也不怎么在乎我的。” “相反,小墨,我觉得他很在乎你,”韦一没有说破,只安抚地拍拍少年的肩膀,“也许他只是希望你早点坚强起来,毕竟……你们和我们不一样。” 樊墨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出神,郎六也低头思索着什么,韦一也就没打扰他们两个,闲着无聊,就不自觉地想起莫绝来。自从和莫绝相认了之后,韦一的日常就只有两件事,筹谋如何报复骆文承,以及……想莫绝想莫绝想莫绝。 家里把和莫绝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扔掉了,连他仅有的那两个相思豆也被莫绝“没收”了,韦一有点儿郁闷,只能跑到菜地去,挖两颗大白菜抱着发呆,想象自己抱着的是莫绝的胳膊。莫绝派十七在他阳台上安了个摄像头,韦一心里又高兴又愁闷,高兴的是可以每天和莫绝说说话,虽然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回答,但能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也挺满足的,而愁闷的…… 其实强颜欢笑四个字,真的是很难很难,他有时候就会恍惚,想着某天真的打垮了骆文承,真的可以堂堂正正把莫绝接回家的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和他相处呢?和和气气地继续做他希望的所谓的兄弟吗?兄弟,兄弟,这世上最亲密,却又最不可能再贴近一步的可笑关系。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即使他再也不想喊他哥哥,即使他想把他搂进怀里想得夜不能眠,可他连走近那人的勇气都没有,连逼迫他的心思都舍不得冒头,如今复仇是联系他们两人最紧密的纽带,如果某天连仇恨也没有了,他再不顾一切地走近他,拥抱他,他毫不怀疑那个再无牵挂的男人,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然后躲到一个他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所以他只能认命,比起那个人只能给予自己的该死的亲情,他更怕的,是如同过去那一年一样,让他无处可寻的杳无音讯。 “小一。” 韦一蓦地回过神来,心思有些恍惚。樊墨疑惑地戳戳他的脸,问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韦一敛下心中的酸楚,露出一个平静的笑来,“整理一下思路而已。” 樊墨也没怀疑,拉过他的手说道,“我爸叫我们过去呢。” 韦一点点头,看向身旁面色紧绷的郎六,不由笑道,“六哥这么紧张啊?” “关系到我老婆,我能不紧张吗?”郎六切了一声,赶紧加快脚步,“我可是跟谢瑜打了保票的,这事儿搞不定我未来的性福堪忧啊。” 韦一闻言笑了笑,可看到对方明亮温柔的目光,心里又有些难受,只得安慰自己不要多想,跟着樊墨匆匆朝内室走了。 帝园也实在够大,三人走了十来分钟才终于走到杨远修住的宅子。穿过弯弯绕绕的庭院和走廊,三人终于停在一扇古木门前,樊墨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爸,我带他们来了。” “嗯。” 里面淡淡传来一个字,樊墨咽了口唾沫,朝另两人耸了耸肩。 推门而入,韦一和郎六有些惊讶于屋内的简单朴素,入眼的一切都是灰白色调,家具是木制的淡色纹理,数量不多,靠窗处立着几张秀雅的屏风,厅中央摆了几盆兰花,屋子里飘散着淡淡的中药味道,整个氛围显得宁静而古雅。 厅内的木摇椅上半躺着一个高瘦的男人,那人拇指处圈着一个碧绿的软玉扳指,此刻正用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那扳指的表面。听到动静他微微侧头,软黄的灯光洒在那张平静而冷淡的面容上,明明只是淡淡地仰躺着,那人周围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强大气场,不是霸气逼人的,而是压抑着周围的空气一般,让人感到一丝微妙的压迫感。 男人一双眼睛是灰白的,没有光晕的,可那双眼睛淡漠地看过来时,包括韦一在内的三个人都有点肝儿颤,没办法,本能反应,这人即使双眼无光,单单只是看过来这一个动作就有着足够的威慑力。杨远修面朝着他们,来唯恭敬地站在他摇椅后面,他沉默了一会儿,清淡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听一霖说,你们想要我帮忙,对付骆文承。” “呃……是这样,”樊墨咳了一声,赶紧挺直脊背报告,“这个……上次和您说过,骆阳影视股价跌得厉害,最近电器也被很多丑闻缠身,我分析了一下,觉得……呃,骆文承管理能力有问题,于情于理都不该是他坐这个当家的位置……” 杨远修打断他的话,撑着躺椅站起身来,“这些场面话就不必说了,你天天在琢磨些什么,我还不清楚么?” 樊墨立刻闭嘴,杨远修循着声音准确无误地走到樊墨身前来,垂头看着他的方向一会儿,淡淡道,“你想帮助朋友的心思我理解,我从小就教育过你,在我们这条路上走,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字,所以你动用暗部这么久,我也从来没干涉过你。” 樊墨愣了一下,惊喜道,“爸你这是……同意了吗?” “但在商言商,”杨远修仍是缓缓说着,表情一丁点都没有变,“再怎么讲义气,也不能做亏本买卖。” 樊墨咬了下嘴唇,小声反驳,“和朋友哪计较那么多……” “当然要计较,不论是利益还是友情,付出和收获要平等,爸以前就教过你。” 樊墨没再吱声,求助地瞅了眼来唯,后者却只是低眉顺目地站着,看都不看他。正着急的时候,身后的少年却接过话头,笑道,“杨爷这是在说给我们听吗?” “算是,也不算是,”杨远修侧头看向韦一的方向,微微笑道,“是骆一吧。” 韦一曾经跟着骆文轩和杨远修打过好几次交道,因为那时候他傻乎乎的,杨远修对他还挺亲切的。韦一走上前一步,恭敬地弯了下腰,一字字清晰说道,“杨爷,如果您是希望以后我能多帮衬着小墨,您大可放心,樊墨是我骆一一辈子的兄弟,无论他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倾尽全力相助,不论您这次帮不帮我,我都会践行这个承诺。” 樊墨听到这儿才终于反应过来杨远修的意思,一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杨远修没有回答他,朝着郎六又问了一句,“这位郎家三公子,你呢?” 郎六和杨远修完全不熟,心里对他还有些敬畏,所以一直没吱声,此刻听到问话却是微微皱眉,反问道,“杨爷这话问得怪了,我们家可是我大哥当家,我就是个二世祖,可说不上什么话呀。” 杨远修却是笑笑,灰白的眼睛静静看着他的方向,“那我换个问法好了。”他忽然朝郎六走过去,步子很轻,扑面而来的气场却让郎六本能地压下呼吸,“如果某天三公子得偿所愿,能否记得今日之约,维护小墨,和他背后的杨家。” 樊墨和郎六皆是一惊,樊墨是不明白杨远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背后的杨家?父亲不是……不是从宗家选了一个姓杨的人在培养吗?我不就是辅佐那个人,替那人背负那些黑暗的东西吗?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背后的杨家? 而郎六心中也是翻过一瞬的惊涛骇浪,他蓦地瞪大眼紧紧盯着杨远修,可对方目不能视,他完全无法从这人眼中窥探他的用意,他心思翻涌了片刻,沉默着没有作答,杨远修也没逼他,再次走回躺椅边上,摸索着慢慢坐上去,躺靠下来,“我可以帮你们,但希望你们记得,我帮你们,只是因为小墨,你们欠的是他的人情,和我无关。” 樊墨愣愣看着面色淡漠的父亲,心中一时激动得要说不出话。他从小到大都仰慕这个男人,却也惧怕这个男人,这个人一向强大,内敛,又淡薄,他从来都看不透父亲的心思,也从来没有享受过常人眼中应该来自于父亲的疼爱。这个人对他冷淡又寡情,什么都教给自己,却从不强求他学会,他一身的本事全是靠一身的伤换来的,却一次都没有被这个男人安慰地拥抱过。他是真的敬爱他,却也真的因他而难过,他从没觉得父亲心里有他,他甚至想,杨远修把自己捡回来,也许只是为了给真正的杨家继承人培养一条忠诚的狗而已,可即使真的是一条狗,被主人养了十八年,也该是会有情的。 可他从杨远修眼中看不到一丁点的感情,他已经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让自己死了心,可这一刻早已心死的对父亲的渴望再次汹涌起来,他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走近了几步,喃喃喊了他一句,“爸爸……” 杨远修沉默了一会儿,听到那声呼唤耳尖似乎动了动,却没有看向他,只闭上眼低声说了句,“很晚了,你们走吧。” 樊墨还想接近他,可积攒了十八年的畏惧终于是占了上风,他被韦一带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到最后都没有等到杨远修叫自己。他失望地咬了下唇,只得低声说了句晚安,恋恋不舍地关上了门。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一直沉默无声的来唯动了一动,弯下腰来,伸手给杨远修理了下头发,“少爷,您不去床上休息吗?” 杨远修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我都忘了你回来了。”他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来,牵着手往卧房走,“你不在我也睡不踏实,这几天一直睡在躺椅那里,习惯了。” “您不怕着凉吗?现在可不比年轻时候了,”来唯陪他坐在床边,犹豫道,“小墨刚才很高兴,您怎么不叫住他呢,他心里一定开心坏了。” 杨远修笑了笑,没说什么。来唯只得叹了一声,“您就对他好点么,他也这么大了,偶尔夸一夸也不会太得意的。” “好不好不在嘴上,以后他自然会懂的,”杨远修抬手抚了下他的眉眼,摸索了一会儿,低声问,“没受伤吧?” “没呢,放心,”来唯把他的手抓下来,笑了笑,“不过您能答应,我替小墨谢谢您啦。” “你都求我了,我能不答应么?”杨远修笑笑,和往常一样伸手摸摸男人柔软的头发,“郎六那小孩很有本事,说不定以后郎家真成了他的。骆一的话,比起骆文承自然会对杨家更用心,我帮他们也是为了杨家而已,没什么好谢的。” 来唯失笑地摇摇头,“承认您关心小墨就这么难么?” 杨远修抱住他亲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带着人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快睡吧,累一天了。” “嗯,晚安,少爷。” 杨远修侧身抱着他笑了笑,一如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光,在他耳边低语,“晚安,一霖。” 第63章 反击 临近年终,各大媒体都在忙着总结一整年的新闻爆点,纵观整个2016年,最出风头的明星非霍逸莫属,从年初获得最佳新人奖开始,某人就像开了挂似的,频频接到大牌邀约,代言了近十个国内外顶尖的品牌。霍逸的走红历程几乎难以复制,2015年全年只靠一部《锁千秋》出道,2016年也只主演了一部到现在都没上映的《白骨哀》而已,但其吸粉速度却迅猛得史无前例,仅仅两年的功夫竟然增长了两千多万的粉丝,身价翻了百倍,而且从不炒作,没有黑点,没有绯闻,红得发紫却保持着清一色的好评。还有专家专门分析了他的走红原因,最终不得不感叹他的一切都是实至名归,毕竟整个娱乐圈里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明明可以靠脑子吃饭却偏偏要靠颜值的状元级学霸,那人学历背景闪瞎人眼,学的还是门槛极高的医学,身世又悲惨又励志,一出道就自带十年戏龄似的,举手投足都是满满的演技,再加上他完全不输一线明星的完美脸蛋和身材,能在短短两年内红透半边天完全都在情理之中。 所以由他担纲的《白骨哀》本身话题度就已经十分火热,众人自然是万分期待这位开挂小王子的第二部作品究竟能演绎到什么程度,不论书粉还是颜粉,在《白骨哀》杀青之后每天都在yy自家霍大神的精彩表现,掰着指头倒计时《白骨哀》的播映日期,天天十七八遍地到官博追问后期进度,相关话题每天都数不清。 就这么未播先热了两个月,终于,年关将至的这一天,官博乐颠颠地放出一条消息,曰:第一条宣传片剪辑好喽,大家先睹为快哟。 微博发出的第一秒点赞就破了万,众人自然都是迫不及待地立刻点开视频,盯着进度条的每一秒都是提心吊胆,可一切的等待都非常值得,霍逸果然不负众望,只在宣传片的头一分种里就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不得不说霍逸的古装扮相真的是帅爆了,他饰演的陆凡是个前期傻白甜,后期黑化冷酷的妖王,两种性格剧组搭配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妆容,修仙时期一袭素雅青衫,堕魔时期一身黑红长袍,连眼妆都是夸张的暗黑色,可画在他的脸上却一点不显突兀,反倒配着那双阴冷森然的眼睛,活脱脱就是书中的妖王在世。 短片的前半段霍逸只说了不到五句台词,却看得人激情澎湃恨不得把他抓出来狂啃一口,粉丝们自然是激动万分,内心狂吼着进度条君撑住啊撑住!直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一个雪白身影款款走入镜头…… 【弹幕1:……我靠,这谁……………………】 【弹幕2:尼玛,这不是谢瑜吗???等会儿,这角色是谁!】 【弹幕3:卧槽……我没听错吧?等等我没听错吧??陆凡刚才叫他……小泽????】 【弹幕4:不要告诉我,谢瑜演的是白泽……】 【弹幕5:哪个王八蛋跟我说白泽被删了??我特么在广电负责人微博下面骂了半年,别这样打我脸_(:3j∠)_】 【弹幕6:所以说……真的是白泽吗Σ(°△°)︴】 此刻镜头中烟波浩渺,霍逸饰演的陆凡已经妖化,正承受着蚀骨噬心之痛,迷蒙之间,一道雪白身影匆匆而来,将他抱在怀里急声呼唤,旁白渐渐回响起狐王的嘱托之音:“我们白狐一族修行千年可化人身,精血可治百病,驱百毒,只不过每滴血中都容纳着元魂之气,每失一滴,便自损一分,所以小泽,你可要记得,不要随意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小主人,你醒醒!” 画面中的白衣男人急切地呼唤着,终于是再无他法,抬手狠狠咬破手腕,将鲜血一点点喂入陆凡口中。 【弹幕7:……我特么……要疯了qaq】 【弹幕8:谁跟我说谢瑜抢角色的?谁?妈的我们来决斗!】 【弹幕9:不要吧……不如删了白泽呢,太特么虐了,我一想到他我就难受死了啊啊啊!】 【弹幕10:我靠,陆凡这个渣渣!你的剑指着谁呢!指谁呢!那把血剑还是白泽给你抢回来的,你竟然指着他!妈蛋!!】 【弹幕11:所以这是结局和书里一样的意思么……不要啊……】 “以吾之心,铸尔剑魂,以吾之魂,换尔永生;三魂七魄,得甲归一,千生万劫,缘生缘灭……” 书中最悲壮的一段台词从谢瑜口中微笑着淡淡念出,最后的十秒钟里,男人一身白衫逐渐被全身流淌的血液染红,人形再也维持不住,在空中化成一只巨大的雪白狐妖,皮毛却也被逐渐染成了血红色,一点点从空中坠落下来。头顶猩红的法阵飞速盘旋,白狐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用最后的力气一点点爬动到昏迷的男人身边,抬起那双湖蓝色的美丽眼睛痴痴看着那人,最后低头依偎在他手臂上,像是想让那人最后抱一抱自己。可一刹那间,全身的血肉轰然碎裂,而后尽数被血阵吸收殆尽,伴着谢瑜那熟悉的温柔嗓音,从远方淡淡传来最后一句,“小主人,永别了。” 最终画面一转,《白骨哀》三个字的特效作为最后一帧随着音乐的终结而缓缓定格,所有人集体懵逼了两秒钟,而后弹幕像是疯了似的,霸占了整整一个屏幕。 【弹幕12:我擦擦擦!被特么虐出一脸翔!!!】 【弹幕13:谢大不愧是谢大啊啊啊啊,就那么六个字,听得我哭成狗……】 【弹幕14:要死,完了我睡不着了……】 【弹幕15:天啊,霍逸演陆凡,谢瑜演白泽,尼玛还有女主什么事儿了???】 【弹幕16:讲真,我一直觉得《白骨哀》的白字就是说白泽啊……这是寒假要虐死我的节奏……】 【弹幕17:哦呵呵呵,之前骂我谢大的那群小贱人呢,不是抢角色么?不是要抵制到底么?不是打死也不看么?呵呵,打脸的声音响不响?】 【弹幕18:他们不就是想弄死我谢么?呵呵,和白泽一样最后魂飞魄散了他们才开心呢。】 【弹幕19:让谢瑜演白泽简直就是*打脸教科书,陆凡这个渣渣因为那些小贱人每次都误会白泽,每次都虐他,最后彻底失去了知道后悔了?早特么干什么去了,脑子被狗吃了。】 【弹幕20:得了吧,这一定是亿鑫的阴谋,就想让我们把对白泽的心疼转嫁到谢瑜身上呢,姑奶奶才不上当。】 【弹幕21:转嫁怎么了?本来就是你们冤枉人,还不许人家郞总疼老婆,反击一把?】 【弹幕22:还好谢瑜有郞总,不至于跟白泽似的到死都孤零零的,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老娘就站郎谢一辈子了,谁再污蔑他们我就撕谁,来战!】 【弹幕23:前面那位等等,带上我一个!】 【弹幕24:郞总谢大头顶青天,飘过飘过!】 【弹幕25:cp粉找到组织啦!再带我一个!!】 总之一个宣传片刚刚放出,霍逸个倒霉催的没人关心他了,反倒都跑到谢瑜微博下面表白道歉去了。霍逸没一会儿就转发了宣传片的微博,附带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大声感叹: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说好的爱我一辈子永不变呢?你们这些小骗砸!#哭泣,#哭泣。 粉丝们看到微博简直要笑哭,赶紧评论安慰某“过气”小王子,纷纷表示只是找到了新欢,还是会继续疼爱霍娘娘的。正调戏得开心,忽然又见谢瑜转发了霍逸的微博,附上一句:小主人别怕,你还有我呢,#微笑,#比心。 短短十个字,却让这条微博彻底火了。 【热评1:妈呀!这是陆凡和白泽发糖了吗?完了完了,把朕的黄金狗粮拿来,有生之年!】 【热评2:最爱的谢大大演我最爱的小白狐,此生圆满啦~大大看我看我,比心~~】 【热评3:从没黑过谢瑜的人抱紧我!!】 【热评4:原本为了我家霍神追着《白骨哀》,现在却爱上你了,加油哦~】 【热评5:大大,羞涩脸,我就是代表广大少女们问一句,你现在是和郞总在一块儿吗?#羞羞】 【热评6:谢大神,我觉得你男人一看就是那种水性杨花的面相,你可要捂紧了,别让外面那些妖艳贱货染指了!】 【热评7:同志们!我听说郞总有个小名叫郎六哎,六瑜,溜鱼,哈哈哈,萌萌哒!】 【热评8:那我们cp粉就叫醋溜鱼吧!正好我也爱吃!】 【热评9:大大求发狗粮发狗粮,万千醋溜鱼嗷嗷待哺中~~】 ………… 当晚热门话题和搜索全部都被谢瑜,白泽,郞总,醋溜鱼牢牢占据,坊间传闻一夜之间餐馆的醋溜鱼点单量暴增,连热门tag都挂到了第一位,竟还有不少人晒自己做的一手好鱼,醋溜鱼*竟然隔夜就传遍了全中国。全国媒体像是约好了似的,一晚上都在热论谢瑜的白泽和醋溜鱼的梗,一有不同的反对声音冒出,很快就被其他言论覆盖下去,连个泡泡都冒不起来。 之后持续不断放出的宣传照更是加剧了这一态势,谢瑜的古装扮相,说实话,比霍逸还要好看,那人十多年前就是靠一部古装戏出道,翩翩少年,英姿飒爽,至今都是武侠剧中的经典形象,而如今沉淀了岁月,历尽了风雨,谢瑜的眼中比当年纯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味道,将白泽那种隐忍又温柔的性格,单单只靠定妆照的一双眼睛便诠释出来,深沉而迷人,美得让人直流口水。 《白骨哀》的团队开始全国路演宣传,众人又发现霍逸和谢瑜站在一块儿有一种迷之和谐感,一直怨念书中结局的书粉们不由地就把他俩代入到角色里去,立刻就与主流醋溜鱼大军正式宣战,立志要一较高下。一时间谢瑜到底和郞总更般配,还是和霍逸更合适的问题竟然也成了热门,然后某天,没有私人微博的某总裁大人假公济私,利用亿鑫娱乐的官微发出了一条醋意满满的微博。 亿鑫娱乐官方微博(认证蓝v): 他是我哒!我哒!我哒!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哒!!#愤怒!#喷气! 【附狗粮一张】 围观众人简直要笑疯,可没人搭理他,该粉霍谢cp的依旧粉得火热,某总裁粉们跟着喷气,两方再次你来我往地撕了起来。 于是就这么热热闹闹地争论了两个月,《白骨哀》终于如期上映,和预想中一样,火爆全网,收视率创下历史新高,不要说霍逸和谢瑜这样的一线巨星,连里面饰演配角的新人们都一夜爆火,身价水涨船高。《白骨哀》周一到周五一天两集,足足播了两个多月,话题量多得数不胜数,只要上网就必然会遇到讨论剧情和演员的狂热粉们。有传言亿鑫单靠播出时的广告就净赚了两个亿,更别说旗下那些正当红的明星们接下的无数国际大牌的邀约,时尚杂志的封面几乎被《白骨哀》的演员表霸占,最后连春晚都请了谢瑜和希流一同演唱白骨哀的主题曲,一时间亿鑫旗下的明星各个都风头无量,红火得一塌糊涂。 总之亿鑫娱乐漂亮地打了个翻身仗,春节长假过后的第二天,股价竟然反超了霸占娱乐板多年的骆阳影视,竟夺下了第一的位置,隔天所有财经版面和相关媒体便开始大加渲染这一辉煌战绩,于是这俩夫夫新年伊始就以高逼格姿态虐狗:谢瑜占据数个时尚杂志封面,而某位总裁大人则紧随其上地占据了所有财经杂志的封面,cp粉们几乎席卷了全国的报刊亭,以收集二人封面为乐,在微博上四处炫耀攀比起来。 正当所有人都乐颠颠yy俩人基情的时候,一条谢瑜粉丝发出的长微博,开启了本年度的第一大戏:【爆料!泼脏水抹黑谢瑜,原是为转移公众注意力?】 长微博原文: “最近因饰演《白骨哀》而大火的国民男神谢瑜,回头看看他的星途,真是倒霉到了顶点。十多年前凭借《蜀山奇侠传》出道,谢瑜因为出众的外形和精湛的演技一夜爆红,本应该星途坦荡,顺风顺水,却因为反抗当时的公司安排而被雪藏了整整一年。当年谢瑜的经纪公司就是骆阳影视,骆阳数年筹拍的影视剧大多剧情狗血毫无营养,谢瑜希望出演一些有内涵的角色,却被经纪公司以不赚钱的理由拒绝。而几次的反抗便换来雪藏的结果,谢瑜不得已合约到期后自立门户,却被骆阳高层打击报复,捏造无数丑闻来诬陷抹黑他,以至于他数年接不到理想角色,演了许多制作粗糙的三线作品,还被不知情的粉丝们误解辱骂。 试问一个演员如何反抗一个财团的有意施压?谢瑜最后连小角色也接不到了,只能开一家服装店勉强糊口,整整三年被粉丝们接济,想想就让人心疼死了。直到两年前谢瑜无意中救了冯大纲导演的母亲,冯导为了报恩就给了谢瑜在《锁千秋》中饰演男二的机会,也正是这一个机会,让他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亿鑫娱乐的老板,郎佑琛。 在郞总的安排下,谢瑜参加了《联手歌王》做学员导师,之后饰演《兰陵王》中的主角兰陵王本人,直到如今完美演绎《白骨哀》中忍辱负重的痴情狐妖白泽,谢瑜一路走来十分不容易,一直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但回想他这一路历程,却一直被有心人诋毁踩踏,若不是郞总出手相助,也许谢瑜一辈子都无法出头,还被路人责骂。作为谢瑜多年的老粉丝,我忍不住就想替我家男神鸣不平,所以几个月来一直都在搜集某高层陷害谢瑜的诸多证据,结果出乎意料让我查到了一个惊天阴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公诸于众,为喜爱的男神洗清冤屈,向大家曝光某些人丑恶的嘴脸。 首先我要披露的人,就是这五年间处处构陷谢瑜的头号元凶,此人正是骆阳集团的董事长,也是骆阳影视的执行总裁,骆文承。骆总自从谢瑜“不听话”地解约骆阳自立门户之后,就开始处处针对谢瑜,害他险些潦倒得饭都没得吃,而前段时间曝光的所谓与郞总的包养丑闻,就是由他一手策划,并且合谋光线传媒的老总,言喻,一同陷害谢瑜和郞总的亿鑫娱乐。而言总就是我要曝光的第二个人,此人在圈中风评极差,到处睡新人和嫩模都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就因为他当时向郞总提出要睡谢瑜而被拒绝,就怀恨在心,与骆总合谋诬陷谢瑜和郞总纯洁的恋爱关系。而骆总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目的:为!了!转!移!当!时!的!工!厂!爆!炸!丑!闻! 必须大字提示一下,大家还没忘记去年年中的这件事吧?如果忘了只能说明骆总的诬陷手段的确是成功了。你们没有看错,你们就是被当猴耍了,还好郞总对谢瑜是真爱,敢站出来承认恋情,还一直守护着他,否则呢?否则就是骆总一箭双雕,既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又顺便再次折断了谢瑜的羽翼。所以说,一切的闹剧都是骆总和言总搞出的把戏,还好我一直坚信我家谢大神的清白,而当初被煽风点火的你们,是不是欠我家大大一句道歉呢? 如果不信,以下就是证据,清者自清,大家看后自行判断吧。【附视频、照片、动图、录音无数】” ************************* 谢瑜如今炙手可热,与他有关的消息自然是瞬间传遍大街小巷,而看完长微博的所有人都是震惊无比,既心疼他,又对那两个幕后黑-手无比激愤,证据是真是假不知道,但却成功引起了公众的愤恨,而就在此刻,起轩集团的顾总也转发了这条微博,难得没有卖萌,非常严肃地评价了两个字:真相。 什么叫真相?同在电器行业的起轩,莫非是知道了什么内-幕么?难道这长微博说的都是实话?自己前段时间义愤填膺地指责谢瑜和亿鑫,竟然真的都是被他们当枪使了,耍着玩了么? 一时间群情激愤,仅一夜之间骆阳影视的官微沦陷,官网被黑,论坛遭人屠版,讨伐谩骂的帖子和微博层出不穷,短短不到一星期,整个骆阳集团的股价竟狂跌了十个百分点,骆阳影视更是跌到了历史最低点,不得不停盘整顿,却依旧阻挡不了全国民众的骂声。 而此刻,端坐在龙轩中的三人心情极好地看着那些通篇的指责报导,一人笑道,“小墨,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这辈子惹谁都不能惹你们杨家,太可怕了。” 樊墨淡定地喝了口茶,挑眉道,“我爸亲自出马,骆文承那点儿水军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他放下茶杯,神色有些得意,“明天央视会报导这个新闻,你就等着看吧,骆文承要被骂惨了。” “也不枉我等了整整半年,真是爽快,”郎六哼笑一声,心情极好地端起茶杯,“言喻现在就是个过街老鼠,那些被他强迫过的小演员们趁机都踩上一脚,光鲜传媒看来是要废了。” “所以呢?百分之十六到手了?”霍逸在旁冷静问道,“骆文承可是停牌清查了,你确定没留下什么把柄?” “没问题,我可是安排了一千多个账号买入卖出,都是普通股民的身份,他查得出才见鬼了,”郎六冷笑一声,摩挲着茶杯得意道,“他停牌正好,正好给我时间去会会我大哥了。” “忙了两年,终于拿到这百分之十六的股份,真是够辛苦的,”樊墨摇摇头笑了笑,继而又担心道,“你确定能说服你大哥给你另外的百分之三十五?如果实在不行也不用强求,小一跟我说他还留了些后招,趁这次停牌给骆文承下套,在他的融资渠道上做工夫。” “总归要试一下,”郎六敛了笑,抬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探探口风也好,我还真好奇我哥会怎么答复我。” “那如果他给了你呢?”霍逸看向身旁微微眯着眼的男人,沉声道,“你就从此退出,不再和我们合作了?” “这个嘛……那要看怎么合作啦。” 郎六这个人一向都是如此,一脸无害似的笑眯眯的,却让人完全看不出这家伙到底在琢磨什么,霍逸看了他半晌,忽然叹了一声,伸手推了他脑门儿一下,推得郎六一愣,眼睛都瞪圆了,“你干嘛呀。” 霍逸收回手,淡淡说道,“小六,我朋友不多,兄弟更少,小一和小墨他们我只当是弟弟,你却是我唯一一个当作朋友的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谋划什么,不过……”霍逸一向冷情的面孔上忽然浮现起一丝笑来,“你当年肯陪我去救文轩,这两年也一直替我保守秘密,只这两点,我就一辈子是你兄弟,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所以你如果真的有什么苦衷,没必要一个人扛着,至少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 郎六目光一颤,一瞬间似乎有些愣神,霍逸静静看着他,樊墨沉默着也没有说话,他看了面前二人良久,眼中晃过动摇和犹豫,过了很久却又勾出一个熟悉的坏笑来。 “有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他再次端起茶杯,让氤氲的热气掩盖住自己的眼睛,“你们只要知道,我一定不会害你们,也不会站在你们的对立面,就够了。” 见他仍是有戒心,霍逸也没有再问,三人又谈论了一会儿,直到临近傍晚,郎六终于站起身来。 “我大哥差不多该下班了,我也该回去备战了。”郎六穿上大衣,笑道,“等我明天的消息吧,如果成功了,等骆文承开盘的那一天,骆阳影视就是我们的了。” “我还是觉得你大哥不可能给你。”樊墨叹了一声,跟着他走出门去。 霍逸跟在后面,想了想说了一句,“你二姐不是很疼你么?要不让你二姐替你说说话?” 郎六的脚步一顿,沉默了一瞬,继而又笑着回答,“我不想把她卷进来,我自己足够了。你们等我消息吧,明天见啦。” 霍逸和樊墨目送他开车离开,后者叹了一声,不由说道,“我总觉得六哥心里有事,而且……还是很危险的事。” “怎么说?” “他之前问过我,如果他哪天不在了,我能不能替他保护谢瑜,”樊墨苦笑一声,“虽然他很快又否认了,不过……总觉得他那时候说的是真心话。” 霍逸微微皱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眸色沉了一瞬,可他没表现什么,和樊墨又说了些别的事便分开了。经纪人和助理都在不远处等着他,霍逸上了车,在后车座里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田姐,你认识小六多久了?” 田瑶是霍逸的经纪人,也是郎六成立亿鑫初始就挖来的人,她愣了一下,有点纳闷儿,“很久了吧,我们家以前跟他们是邻居,我爸和老郞总关系不错的,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霍逸侧头看她,微笑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老郞总,他是怎么过世的?” 田瑶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郎家在南海附近投资过一块海上油田,当时老郞总和夫人,还有小六,他们一起去查看开发进度,其实也是顺便带小六去玩的,结果在海上出了事,老郞总夫妻俩连尸体都没找到,小六是被一个渔民发现救上来的,否则也跟着去了。” “那时候他多大?” “十岁左右吧,我记得还在上小学,”田瑶又叹了一声,“都说小六命里有三大劫,不知道那一次算不算一劫,希望以后可不要再有事了,他当时消沉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 “所以之后他大哥就继承了郎家么?” “是啊,小六那时候可能打击太大了,从来也不在意郎家的生意了,学着骆家的二公子也跑去学医,这才认识了你啊。” 霍逸没有再多问,侧过头看着窗外血色的夕阳,看了很久,而后沉默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64章 阴谋 郎六进主宅大门之前,给谢瑜打了个电话。 “郞总?” “嗯。”郎六笑了笑,问了句,“干嘛呢?” “刚做好饭,您晚上来吗?” “不过去了,我今天回家。” “哦,好的。” “谢瑜。” 郎六单单只是叫了他一声,没说话,谢瑜在那边等了好一会儿,有点奇怪,“郞总,您怎么了?” 郎六伸手摸了摸脖子,笑着问了句,“玉石戴着呢吧?” “嗯呢。” “那就好,”郎六微微呼了口气,忽然说了一句,“谢瑜,我爱你。” 谢瑜在那边呆住了,皱起眉来,觉得哪里不对,“郞总您怎么了?您现在在哪儿呢?” “你叫我一声名字吧。” “……啊?” “再叫我一声。” 谢瑜莫名其妙的,但还是乖乖听话地喊了一声,“佑琛。” 郎六笑了笑,终于没再说什么,重又笑嘻嘻起来,“好啦,明天见吧,你早点睡呀。” 谢瑜皱紧了眉,还想再问,对方却把电话挂断了,他再打过去却关了机,心思一下就慌起来,一整晚眉头都在跳,根本就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谢瑜干脆起了身,皱着眉担心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对郎六一无所知,除了他个人的电话以外,自己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谢瑜慌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郎六曾经和自己说过他们郎家的位置,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乔装打扮了一番,取了车匆匆往郎家赶了过去。 而此刻郎六正站在书房里,面对着对面沙发上悠然坐着的男人,同样笑眯眯地等对方回应。沙发上的男人噙着笑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悠悠地重复,“和我要骆家的股份?” 郎六一脸的天真无邪,“是呀,哥你也知道,我和骆文承已经水火不容了嘛,不如干脆把他们影视那块儿的股份给我,到时候开董事会我往那儿一坐,气不死他。” 郎佑庭仍是微笑着,“所以,你就只是想气气他?” “是呀。” 郎佑庭慢慢将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温柔笑道,“小六看来还是没长大,还这么孩子气。” 郎六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笑嘻嘻道,“有大哥在呢,我长大干嘛呀?吃喝玩乐一辈子多自在,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嘛。” 郎佑庭却是笑着摇摇头,“那你那个亿鑫是怎么回事呢?我看这两年你也挺上心的。” “那个呀,”郎六手撑着沙发,吊儿郎当地翘起腿,“娱乐圈真的很有意思啊,大哥你是没深入这一块儿,美人一堆堆的,想和谁玩儿就和谁玩儿,乐着呢,骆文承偏偏就要和我对着干,我也没办法呀,稍微回敬他嘛。” “是么?那我怎么听说,你和那个谢瑜走得很近,为了他还去求了杨爷,搞得骆杨两家都决裂了呢?” “那是炒作啦,顺便挑拨一下骆阳两家的关系么,”郎六不在意地挑挑眉,“杨爷现在就站在我这边,谁叫他骆文承惹我呀?我就是要他孤立无援才好呢,他拿谢瑜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就陪他玩一个痴情的戏码,过几天再甩了嘛。” “哦,这样啊,”郎佑庭无意识似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手背,笑道,“我还以为你定性了,还寻思祝贺你一下呢。” “定性?大哥你别开玩笑,我才多大,还真能看上那个老男人?美人这么多呢,我又不是哪里有毛病,”郎六耸耸肩,笑道,“扯远啦,大哥你到底给不给我嘛,我就是要气死骆文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诬陷我。” 郎佑庭看了他好一会儿,又笑着反问,“说起来,这两天骆阳那边股东开会,清查了一下影视这边的股份分布。” 郎六目光一闪,笑道,“哦,查出什么啦?” “散股占的比重太大了,骆文承占着百分之四十六,我手里有三十五,结果清点了一下其他股东的份额,竟然只占了百分之三,股市里竟然流通着整整十六的份额,这比例实在是有点危险。” 郎六面露惊讶,感叹道,“小股东竟然只有百分之三了?这么惨啊。” “这不就得问问你了吗?”郎佑庭笑道,“还不都是你给挖走的么?” “他针对我,我当然要反击啊,挖墙脚而已嘛,我也是跟大哥你学的呀。” 郎佑庭眯眼看着他,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嗯?” “十六这个数字,还真是巧呢,”郎佑庭微微靠近了郎六,看着弟弟笑意盈盈的脸,跟着露出一个十分和蔼的笑容,“你说再加上我手里的三十五,不就正好,有五十一了吗?” “哦,”郎六面色不变,反问一句,“所以呢?” “所以啊,”郎佑庭话音微顿,笑眯眯道,“小六这时候和大哥来要股份,总觉得……太巧了呢。” 郎六仍是保持着笑容看着对面微笑的男人,忽然歪了下头,胳膊一伸靠在沙发上,大方承认,“好啦我承认,那百分之十六就在我手上嘛,我买通了一千来个股民,养着他们,抢来了先前抛售出来的股份,攒到现在有十六啦。” 郎佑庭往后靠回去,笑道,“所以,你这是要让骆阳影视彻底改头换面的意思么?” “我先前还真没这个意思,”郎六晃了晃腿,无奈似的叹气,“买点骆阳的股份保险而已,谁叫他骆文承草木皆兵的,我现在不开心了,就要把他的金饭碗抢过来,所以哥,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不高兴啦,你应该帮我嘛。” “说得也是,”郎佑庭面色温和地点头,“小六受委屈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当然要给你撑腰了。” 郎六积蓄了半天的能量条忽然一顿,愣了一下。 “怎么了?”郎佑庭反倒意外似的,笑着摇头,“哥哥不是从小就护着你么?你想要的东西,大哥什么时候没给过你呢?” 郎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次笑道,“大哥真舍得?那可是控股整个骆阳影视,以后它可就是我的了?” “咱们是一家人,你的还是我的,有什么分别?”郎佑庭叹了一声,无奈似的,“别说一个骆阳影视,这整个郎家你想要,我也就给你了,哥哥不是一直都这样疼你的吗?” 郎六顿了一瞬,笑道,“郎家我可不要,这么大的家业,天天让我管着,那不是要我的命嘛,”郎六凑近了些,对着郎佑庭眨眼睛,“你真的给我呀?” “那还有假?”郎佑庭站起身来,按了下一旁的通话键,“柯缨,你来一下。” 很快门外便走来一个黑衣劲装的笔挺男人,郎六看到他立刻热情地打招呼,“姐夫,好久不见啊。” 柯缨笑着点头,转身看向郎佑庭,“大哥,有事吗?” “你去把咱们在骆阳影视的股份合同拿来。” “哦,”柯缨看了看郎六,随口问了一句,“是小六要看吗?” 郎佑庭笑道,“我是要转给他。” 柯缨一惊,愣了一会儿,倒是没多问,点头走了。没一会儿男人便拿了合同和印章过来,将一个档案袋递给郎六,说道,“这是相关的所有交易合同,如果是要转让,需要到证券所和公证局走程序,把相关的绑定身份证明都修改了,就可以了。” 郎六没有接过,只垂头看着那档案,慢慢敛了笑容,“哥,你真的给我?” 郎佑庭揉揉他的头发,温柔道,“还要哥哥跪着求你收下吗?” 郎六瞳孔微微一缩,抬起头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是再次笑起来,伸手把档案袋接过来,“好吧,说实话有点意外,哥你果然最疼我啦。” 郎佑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今晚在家休息吧,转让的事情不急,骆文承那边还在停牌整顿,你把股权都转好了,还是要等到他开盘的。” “嗯呢,”郎六摇了摇手里的文件,“那我去睡啦,谢了哥。” 郎佑庭笑着点点头,等郎六转身走了,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黑眸一点点暗沉下来。 柯缨回身把门关上,皱眉道,“大哥,你怎么想的?我们拿到那三十五的股份费了多少力气,怎么能说给就给了?” 郎佑庭哼笑一声,转身走到书桌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那你说,我和小六要那百分之十六的散股,他会给我么?” 柯缨一愣,恍然明白过来,“您是想……” “先让他并股好了,等并成了百分之五十一,最后还不是我的?” “您是想等他并股之后,用原始股东的身份再把股权覆盖回来?” “没错,郎家真正的家主是我,他郎佑琛的财产,还不就是我郎佑庭的?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说财产分权不清,让审计的人清查一下,我再出面去证明,用郎家家主的身份信誉去担保,把资产挂到我名下完全合情合理。外人看来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郎家的,也是合法担保,可小六么,也就只能吃哑巴亏了,”郎佑庭吹了下茶面,微微笑道,“只要他姓郎,只要他投资的钱出自郎家,我就永远有资格‘担保’他,他想独立门户和我争,那是白日做梦。” 柯缨点点头,附和道,“那我就什么都不做,让他先去忙活吧。” “当然,”郎佑庭低头慢慢品了口清茶,眯眼笑道,“我想拿到骆阳影视也算费尽了心思,这回倒是郎六替我跑了一趟,真是辛苦他了。” 柯缨刚要回答,忽然听门外咚地一声响,二人一惊,柯缨立刻转过身,猛地推开门,“谁!” “喵~~” 柯缨皱眉盯着地板上冲他甩尾巴的猫,无奈地把它拎起来,“没人,是幼琳的猫。” 郎佑庭看了那黑猫一眼,淡淡说道,“这猫扰了我好几回了,再有一次,直接剁了喂狗吧。” 柯缨赶紧把猫抱住了,垂下头低声说,“大哥别生气,幼琳很喜欢它的。我以后把它关好了,不让它乱跑。” 郎佑庭没再说话,像是不想再看那黑猫一眼,转身走回了书桌。柯缨立刻抱着猫退下,等关上门叹了一声,让小猫窝在怀里,责备地挠了挠它的下巴,“以后可别再乱跑了,惹恼了大哥我也保不了你,知道吗?” “喵唔~~ ” 柯缨冲它笑了笑,抱着猫往卧房走,路上遇到一下属和他汇报,“小少爷刚才出门了,好像是有人找。” “谁找他?” “没太看清,不过看他急匆匆出去的,可能是谢瑜吧。” 柯缨嗯了一声,倒是好笑似的摇摇头,“小六对那个演员还认真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把猫递给下属,问道,“二小姐睡了吗?” “刚刚才回房间,”下属接住小黑猫笑了下,“我看她刚才还抱着小黑呢,怎么转眼到您怀里了?” 柯缨脚步一顿,蓦地皱起眉来,“她刚才抱着小黑?” “是啊。” 柯缨默了一会儿,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属自然是立刻抱着猫走了,柯缨暗暗吸了口气,朝卧房的门看了一会儿,伸手推开。 而与此同时,骆家大门外停放着的跑车里,郎六正兴奋地啃着谢瑜,啃得差点儿要耍流氓,谢瑜忍了一会儿终于是忍无可忍,伸手推推他,无奈道,“郞总,您要是想……嗯,回家再做吧。” “我今晚不回去啦,”郎六悻悻地放开他,郁闷道,“我答应我哥今晚在家睡的。” 谢瑜缓了缓呼吸,担心道,“您刚才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您要出什么事了,实在是放不下心……” “担心我呀?”郎六笑眯眯道。 “当然了,”谢瑜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您以后别那么神神秘秘的,我会担心的。” 郎六呆了一呆,忽然笑道,“我发现泡老男人就是有个好处。” 谢瑜手指一顿,有点郁闷。 郎六哈哈一笑,抱着他亲了一下,“不做作,又直接,不过我喜欢,”郎六伸手在他胸口揉了一把,过足了手瘾总算放开他,“好啦,你回去吧,我刚才就是有点紧张,听到你声音就安心了。” 谢瑜笑了笑,“我还有这个作用呢?” “那当然,你一句话可比什么安定剂都管用,”郎六最后抓着他下巴亲了一口,打开车门退出来,“我明早回去,今晚的份我可要讨回来的。” 谢瑜叹了一声,看着他的目光像是看小孩似的带着一点纵容,郎六又有点儿躁动,好不容易才逼自己下了车关上车门。等谢瑜开车走了,郎六手里抓着那档案袋大声感叹一番,“我算理解霍逸那小子为什么陷那么深了,脾气好的老男人真的是个宝呀。” 他伸手搓了搓手指,回味了一会儿,露出一脸浪荡又悲切的神情,“哎,我干嘛要答应今晚在家嘛,真是自作孽。” 于是他一整晚辗转反侧,第二天天一亮就兴冲冲地跑人了,早饭也没吃,开车直奔谢瑜的小公寓,一把就把睡梦中的美人儿翻醒了,提起腰就开始发情。忍了一晚上战斗力简直雄伟,谢瑜被他第一下狠狠捅-进来疼得叫了一声,睁眼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可他来不及多想什么,老腰都要被他折腾断了,一早上气喘吁吁,没一会儿就被他弄昏了过去。 郎六兴高采烈地玩儿了一上午,直到谢瑜怎么都翻不醒了才良心发现放过他,把人抱到浴室洗干净了,又给裹好被子,才高高兴兴地放开人走了。 事业和*达到双重满足的某人走路都是飘的,于是霍逸一进门就看到郎六跟中了邪似的嘿嘿嘿傻乐,他无语地翻个白眼,坐到他旁边瞪他,“你够了啊,欺负我现在只能憋着是吧?” 郎六再次嘿嘿嘿,挑眉刺激他,“就是呀,有种你去找别人呀,哈哈哈,憋死你~” 霍逸忍无可忍,长腿一迈,高大的身子笼罩过去,一把把嘚瑟的某人压到沙发上,撑在他头顶冷笑,“找你怎么样?我看你倒是挺欠修理的。” 郎六一挑眉,哎哟哎哟地叫,“原来你对我有这种想法,哎,你早说嘛,说不定大学时候我就同意了呢,毕竟霍同学盘正条顺的,我不亏嘛。” “……”霍逸无语,再次翻个白眼坐起身来,“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别告诉我你大哥同意了。” “就是同意了呀。” 霍逸一惊,迅速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郎六伸手把桌上的档案袋拿起来,十分得意地摇了摇,“我检查过了,全是原件,没有任何问题,百分之三十五到手啦。” 霍逸立刻接过来,将里面的文件一页页全部看完,仍是难以置信,“他竟然真的给你了……” “是啊,我也很意外啊,”郎六把东西重新收好,“我已经联系小墨了,今晚去帝园商量一下,小一也会来。” 霍逸仍是皱着眉,啧了一声,“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其实我也觉得,可是东西都拿到手了,也由不得我不信啊,”郎六抿了下唇,低声说了句,“搞得我心情都有点复杂了。” “嗯?” “没什么,”郎六又笑了笑,随口问道,“说起来,你的骆叔叔怎么样啦?不是说已经痊愈了吗?这都半年了,还不醒啊?” “你问我?我比你还急,”霍逸瞪他一眼,靠着沙发闭上眼睛,“等着吧,还能怎么办。” “你给他的假身份弄好了么?” “嗯。”霍逸从怀中拿出一个卡片模样的东西来,递给他。 郎六大呼小叫,“我靠,假身-份证还随身带着,你也太魔怔了吧!” 霍逸哼了一声,没搭理他,郎六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啧啧感叹,“你个心机婊,给他起这么个名字,念着很爽呗。” 霍逸再次冷哼一声,把身份证拿回来仔细揣好,“那你给我想个更好的?” “哎呀,你的媳妇儿我想什么?温璇不错啦,不仔细听,谁听得出来你叫的是文轩呀。” 霍逸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我有个通告,先走了,晚上见。” “嗯嗯,拜拜。” 等霍逸离开,郎六拎着那个档案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干脆也就不想了,无耻地决定把动脑子的事情晚上丢给骆一好了。这么想着他立刻放松下来,回到办公桌总算端出点总裁的架势来,难得严肃地准备工作。 “叮铃。” 是助理的通讯铃声,郎六按了下通话键,头都没抬,“干嘛?” “郞总,前台有人找您。” “嗯?谁啊?” “说是您的姐姐,郎幼琳小姐。” 郎六写字的笔一顿,侧头看了眼助理切换过来的监控,还真是郎幼琳。 “哦,是我姐,带她过来吧。” 郎幼琳很快便被助理带了过来,郎六立刻起身迎接,“二姐,你怎么来啦?” 郎幼琳性格爽朗大方,从来说话行事都是利落直率,此刻却吞吞吐吐的,皱着眉十分犹豫的模样。郎六疑惑地看看她,挥手让助理退下,拉着二姐的手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我的宝贝姐姐呀,你咋了这是?” “小六,”郎幼琳忽然反手握住郎六的手,急声道,“骆家的股份,你不可以并股。” 郎六一惊,手掌颤了一下。郎幼琳握紧了,再次强调,“听姐姐的,不要并股,你手里那些散股握紧了,不要和大哥的股份合并,明白吗?” “……你怎么知道的?” 郎幼琳咬了下唇,没说话。 “大哥告诉你的吗?哦,不可能,是姐夫吗?” 郎幼琳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你别管那么多了,反正听我的,姐姐是为你好,千万不要……” “为什么?”郎六打断她的话,看到郎幼琳的目光微微一颤,沉下声来,“怎么,大哥是想背后捅我一刀么?” 第64章 郎六 本/文/首/发晋/江/原/创/网,如果亲爱的喜欢这篇文请移步作者专栏支持正版哟,作者软萌易推倒可聊天打屁陪你抽根烟哦⊙▽⊙ ************* 一只金光闪闪的小黄鸡,手上拿把轻剑背上抗把重剑撒了欢地冲了出去,绝剑似乎早料到了他们的战略,竟然朝柱子后头一缩,扶摇跳到台子上朝梦梦直逼而去。梦梦一愣,嘿了一声,赶紧旋转跳跃跳下台子,给自己补了两个治疗持续,哼笑道,“竟然来打我?绝剑一个人要是能把我打死,我就嫁给你做老婆。” “……听着并不让人觉得高兴怎么破_(:3」∠)_”二爷扛着剑朝那花哥砸过去,边砸边说,“我不费劲儿追他了,你抗一会儿,我揍这个万花。” “木问题~”梦梦说着,两条长腿一迈,一眨眼就带着绝剑青衣跑离了战场,“我溜他一会儿,你加油哈!” “ok。” 二爷盯着这个小万花,暗自想起过去和离莫pk过的场景。离莫的花间跟绝剑青衣一样非常犀利,可他的离经玩儿得就很一般,dps的进击思路和治疗的防御思路在某些方面其实很相冲,想同时精通这两个完全不同的心法实际上是很困难的。就好比他承认离莫的花间和绝剑青衣的气纯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但反过来两人的离经心法和剑纯心法即使胜得过这游戏的大半个玩家,在他这样的顶尖高手看来,也就是个很一般的水平。 所以说…… 哼,也许我打不死梦梦,但你一个专攻花间半路出家的小离经还敢切心法对付我,这么嚣张,看小爷打爆你菊花! 玉泉鱼跃嗖嗖嗖!啧,竟然躲掉了!看我的虎跑,啪啪啪!靠,竟然用毫针顶掉了凑表脸!不过哼哼,没减伤了吧,我可记得你的春泥是用来免封内的,没了春泥的减伤和毫针的回血,我看你怎么抗我的重剑爆发! 能让你读出一个条小爷跟你姓! 此刻毫针效果结束,迟墨然被二爷打掉了接近四分之一的血,他眯着眼睛盯着对方的技能监控,脚上踩好扶摇,在二爷切换重剑的刹那立刻扶摇跳起,在空中使出太阴指向后急撤,然后给自己挂了一个瞬发的握针持续,转身跳到了高台上方躲避对面的攻击。 二爷是走会心流派的藏剑,伤害极高,应对他的方法就是少挨揍,多跑动,可离经的一大半技能都是读了条才能生效,而对面的藏剑手法实在太犀利,各种定身、晕眩、锁足、击退等控制衔接得近乎完美,迟墨然根本没有一秒的机会能站住好好读一个条,以至于在对方一连串的凶残连击下很快就下了半血。 “梦梦,往我这边来一点,准备雷霆定他!” “哟呵,可以呀,这么快血线压下来了?这花哥离经很一般哪?”梦梦给自己甩了一口大加,边跑边说,“不过他装备也很烂就是了。” “装备是一个问题,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小爷太帅气~”二爷乐颠颠说着,再次使出一个夕照雷锋,紧接着跟了一个醉月将眼前的小万花妥妥晕住,“这花哥也是倔强,就是不用星楼解控,这心理素质我还是服的。” 梦梦终于从远处绕了过来,目标从绝剑青衣切换到了墨染青衣,准备随时雷霆对方。对面的花哥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血了,可全程仍是只用握针和毫针,不读条也不用解控,硬生生单靠轻功躲了二爷的好几个控制,二爷感叹这家伙还是花间的脑回路,不太会玩儿离经,心里为对方默默点了根蜡烛,最后使出一个定身,原地读起了斩杀技能“云飞玉皇”。 可是…… “咦?切,还打断我,不要挣扎啦小哥哥,乖乖受死吧~” “等等,他打断你了?”梦梦忽然一皱眉,“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什么?” 两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对面的花哥忽然使出听风吹雪,血条瞬间回满,而后忽然逼近朝他奔过来的梦梦,竟然开了水月的瞬发,朝梦梦打出了一个驱散增益buff的少明指。 “……擦,果然是阴谋!”梦梦迅速后撤,急声道,“你个逗比是不是把控制技能全用光了!” “啊,是啊……我看他一直跑我就把控制都丢出去了……”二爷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要秒你?” “废话!我刚才为了盯着那个花哥,开了减伤抗绝剑的伤害,结果他把我的减伤buff给驱散了!”梦梦朝着最近的一个台子狂奔而去,“你继续打他,我算明白了,他俩就是让你大意,然后找机会杀我。我得离那个花哥远一点,绝剑的攻击加上这万花的辅助,我会狗带的。” “哎,多大事儿,没事!我帮你盯住他不就成啦,”二爷扛着剑脚步生风地追过去,“你保住自己,先别管我啦。” “嗯,”梦梦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咱俩把距离拉远,绝剑一个人打不死我,你自己打那个离经怎么样?” “应该能打死,他水平一般,”二爷说着再次使出一个惊涛定住墨染青衣,“他不敢读条,撑不了多久,你把绝剑拉远了也好,他没有队友在身边就用不了‘听风吹雪’,我更好杀他了。” “好,那我跑了。” 两人达成一致,梦梦立刻开了蝶弄足眨眼奔出三十尺,绝剑紧随其上,而正要一起跟上去的墨染青衣被二爷砸晕在原地,很快便和那两人拉开了距离。似乎是看追赶无望,等控制效果结束,墨染青衣反身回跑打算找台子躲避攻击,二爷哪会给他机会,立刻切回轻剑纠缠上去,黏着他一起跳上了台子。 “毫针又用完啦,我看你怎么办,这把一定秒你!” 那花哥看起来似乎慌不择路,顶着剩下一半的血条慌忙往台子下面跳,二爷立刻跟上,跟着纵身一跃,却见那花哥在半空中忽然二段跳了一下,接着反身跳回了台子,稳稳站在台上迅速读了两个条。 “……我靠,这也可以!” 二爷的扶摇还在调息中,只好愤愤地找台阶上去追击他,可这绕了一大圈足足浪费了五秒钟,对面不慌不忙地把血条奶满,还攒出了一个瞬发的大加,等二爷靠近便再次朝台下跳了下去。 同一个错误犯两次我就是傻子! 二爷举着剑没动,准备等他跳回来再胖揍一顿,结果人家这回特别干脆地跳了下去,一溜烟儿地绕到了台子下的死角,继续悠哉地读了一个小条。 二爷:“……尼玛蛋!” 于是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二爷感觉自己受到了来自高智商人群的强烈鄙视。 你丫的到底是跳啊还是不跳啊!尼玛能不能干脆点!简单点!能不能好好地正面杠!能不能不要这么心机婊! 而迟墨然那边正叼着一个橙子,笑眯眯地说道,“我觉得他快疯了。” 顾逍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二爷跟你正好两个极端,遇上你算他倒霉。” 迟墨然再次半空折返,看着台下气得跳脚的某藏剑,笑道,“两个极端?怎么说?” “他傻。” “哈哈,那我呢?” 顾逍翻个白眼,懒得说话,暗想你个阴险的老狐狸还好意思问。 “青衣,你那边怎么样了?” “梦梦的四个解控两个大加全逼出来了,可以秒了。”顾逍一边说一边计算对面的技能时间,“你再撑住十秒。” “ok。” 二爷简直是要崩溃,说好的水货呢?说好的不敢读条呢?就没见过这么阴损的家伙!他眼睁睁看着某人左翻滚右跳跃,在空中潇潇洒洒前滚后翻,卡准了每个毫针和太阴指的技能调息时间,又抓住空隙给他上减速,断读条,几乎全程没用过一个解控技能,二爷越打越是心惊,心想这人没有春泥的减伤,又无法使出听风吹雪,却还是游刃有余地对战比自己装备分大出接近两千分的对手,这个万花……有点太逆天了吧…… “我被封内了。”梦梦下意识开口,“不过没事儿,血条是满的。” 二爷没怎么在意,按理来说气纯单杀奶是不可能的,何况对方还是梦梦呢。 “等等……我靠!”梦梦忽然大喊一声,“二货快过来!” 二爷一愣,下意识朝她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不知道……完了推我!完了被定了!” “你的解控呢!” “……没解控了。”梦梦目瞪口呆地瞪着对面的道长,蒙住了,“天啊,绝剑他……自创了一套满血秒奶的套路?!” 八卦封内,七星定身,三才五方锁足,九转击退,北斗眩晕……一连套控制无缝衔接,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梦梦震惊地看着绝剑青衣,等二爷终于赶到的时候,她也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血量了。 “你快骚扰绝剑!我技能条都是黑的,一个都用不了!” 可没等二爷接近,绝剑立刻在脚下放出镇山河,在无敌气场中稳稳地使出了最后一套爆发! “我擦!”梦梦大叫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几乎从麦克里狂奔而出,“完了,冥泽都被打出来了……靠!终于能动了!” 七秀有个被动技能叫做“冥泽”,是血量少于0.4%时自动启动,可使自己免死两秒钟,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个效果,梦梦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重获自由的她立刻甩给自己一个附带减伤的大加,可还不到半秒,身上的减伤buff竟被瞬间驱散了,梦梦一抬头,正看到前方那个不知何时赶到的花哥再次开启了瞬发的少明指,随后又丢过来一个减速,让好不容易拉开距离的她再次被绝剑追了上来。 梦梦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朝最近的台子跑出去,在二爷的掩护下终于跑出了绝剑的攻击范围,她匆忙跳上台子准备站定了读两个条把血线奶起来,结果还没等站稳,就见那花哥跟着跳了上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竟然听到自己的角色啊地一声惨叫,跪了。 竟是……奶花唯二的瞬发攻击技能:商阳指、玉石俱焚。 挣扎到这一步,最后竟是被这个奶花斩杀了…… 梦梦和二爷都呆滞了两秒,回过神后心情实在是五味杂陈。 二爷干脆放弃了挣扎,站在原地在近聊打了一行字。 近聊【凤二爷】:我输啦,心服口服。 近聊【绝剑青衣】:…… 近聊【墨染青衣】:#微笑 近聊【梦里花落】:绝剑,让我死得明白点啊,这花哥是不是离莫? 近聊【绝剑青衣】:不是。 近聊【梦里花落】:不是?那你搁哪儿找来这么一尊大佛啊?花间手法没得说,离经也玩儿得太溜了吧! 近聊【墨染青衣】:#微笑 “哎呀,就会发表情,一看就是个有涵养有内涵斯文雅致的花哥哥~”梦梦两眼立刻亮晶晶,八卦之心雄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近聊【梦里花落】:冒昧问下,这位花哥,你跟绝剑啥关系呀~~~ 梦梦话音刚落地,直播大厅里刚才还跟着一起目瞪口呆思密达的众人也开始在公屏里疯狂地刷起屏来。 【蚂蚁牙黑】:我猜是情缘! 【二爷脑残粉】:完了我快要脱粉转花哥了怎么办qaq 【大唐的律-动】:你们的爱节奏太快我接受不来…… 【沐青】:都别闹,那是我师父!单身单身,没情缘的! 【鹤归一万九】:那是我们副帮主!副帮主! 【靠胸吃饭】:沐青你激动啥,我看他俩早晚要成,接受现实吧。 【咩咩爱吃鸡】:嗯,要成,我投一票。 【奥利奥】:两票! 【贫僧很直】:这个帮会真的有毒…… 【唐柒】:…… …… 对面两人都没有接话,二爷只当是玩笑没追问,反倒是对墨染青衣格外感兴趣。 近聊【凤二爷】:花哥!跟我和梦梦打55排名吧!我们打双奶队,正好还缺个治疗!另外两个也都是大神级别的,不亏的不亏的! 公屏里众人再次齐刷刷调戏起来,什么“打了一场就当众求婚啦?”,“说好的策藏呢,二爷你不等月咒大大回归了吗?”,“二爷你这是公然包二-奶啊,说好要做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接班人呢!” 二爷统统懒得搭理,继续星星眼地说:【花哥花哥,一起打排名吧!】 一直安安静静遗世独立的某花哥终于动了动,却是跳下台子慢悠悠走到了绝剑青衣的身边,而后骑上马,在众目睽睽之中双骑邀请了某只高冷咩咩,然后俩人一同骑在马背上俯视着某只二愣子。 近聊【墨染青衣】: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主玩花间,不怎么玩离经的。 近聊【凤二爷】:别啊,你玩儿这么好不玩了多可惜! 迟墨然看着坐在他身后沉默无声的顾逍,笑了笑,抬手打出一行字。 近聊【墨染青衣】:应该说,我只跟青衣打的时候切离经,平时就算了。 触觉敏锐的梦梦秒懂,立刻不说话了。 而某只二货竟然还天真无邪地问:【为啥呀!绝剑那么牛逼也用不上奶妈啊!你还是跟我们打排名吧!】 梦梦真想给他一棒槌。 果然,对面的花哥终于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在接下来的数年之中依旧在江湖中广为流传,成为了一段传说中的故事,被众人顶礼膜拜。 他说:【这位二少难道没听说过,离经易道,只为一人,这句话吗?】 顾逍板着脸坐在电脑前,yy里一句话没说,心里却有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尼玛,为什么手抖确认了双骑邀请!为什么! 仿佛真的坐在了某人的马背上,顾逍简直如坐针毡,屁股疼,尤其是看到那句什么鬼的离经易道只为一人,他恨不得进到游戏里把某人从马背上一脚踹下去。 真他妈的……神经病! 顾逍直接右上角点了退出竞技场,可帮里人一个个跟抽风了似的,在yy里如狼似虎地嗷嗷怪叫。 秀爷恨不得摆出emoji的惊恐表情,兴奋地喊,“帮主大大!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咩咩爱吃鸡紧随其上,“花咩cp正式诞生了吗!” 越长缨也跟着开玩笑,“看不出来,绝剑你平时默不作声的,出手倒是挺快啊。” 吃老娘一枪哈哈大笑,“看来我这个分队长以后还要肩负守卫爱情的责任哪!” 唯有沐青还在不满地叫唤,“你们少胡扯,帮主什么也没说呢,我师父可能开玩笑呢!” “就是开玩笑,”顾逍皱着眉把耳麦摘下来,“他脑子有病,你们该干吗干吗去。” “我怎么就有病了?”迟墨然跟着退出来,笑着逗他,“我要说我真心的,青衣你会砍了我吗?” “……滚蛋。” 顾逍懒得搭理他,也的确没往心里去,只觉得这人跟离莫一样,属于混熟了就不正经那一类。 “出来没,我排下一场了。” “哎,上把本来赢了,你这么一退反而是我们输了。” “谁叫你犯病,以后少开这种不着边的玩笑。” “好好,我错啦。” 俩人顶着全帮人的揶揄打了一晚上,期间又遇到二爷他们好几回,却是次次稳赢,最终以【43-4】的战绩打满了九段,22排名在了第七位。迟墨然全程笑眯眯地接受帮众的调戏,还反过来跟着逗弄顾逍,而顾逍全程冰山脸,话都懒得讲,只觉得对面的男人实在有病,跟离莫不愧是师徒,神经病程度简直不相上下。 众人围观基情一整晚,自然是高高兴兴地下了线,等耳机里终于安静下来,顾逍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吵死了,以后竞技场频道加锁,不够烦的。” 迟墨然看到顾逍游戏里下了线,忽然问了一句,“青衣,如果我说……我刚才真的是认真的呢?” 顾逍一愣,准备退yy的手顿了一下。 “你不会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吧,我喜欢男的。” “……”顾逍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回应什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算了,以后再说吧,”对面似乎叹了口气,又笑了笑,“早点休息吧,晚安了。” 顾逍立刻关了yy,却是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盯着电脑屏幕满脸无语。 自己最近是走了什么运?桃花旺季吗? 第65章 破局 “所以你姐到最后都没说原因?” 郎六摊手,无奈道,“是啊,不过没说也等于说了,肯定没好事儿。” 杨家帝园的密室里,四人再次商议接下来的对策,樊墨问道,“所以骆文承到底什么意思?这些东西都给你了,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郎六啧了一声,有些烦躁,“我也实在想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小一,你有什么想法吗?” 另外二人也立刻看向韦一,韦一被点了名才抬起头来,却看到对面三人目光闪亮,不由失笑道,“你们这什么表情啊。” “等你分析啊,”郎六理所当然似的,“我们在前面冲锋陷阵,还不是因为有你在后面出谋划策嘛!你赶紧想想,我憋了一下午了,实在想不出来我哥到底要干嘛。” 韦一有点压力山大,无奈地笑了笑,脑子里转了七八个想法,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你可以肯定,这些资料足够我们转移股权吗?” 郎六整理着桌子上的一堆文件,再次核查一下,点点头,“肯定够了,我只需要拿着这个袋子里的这些证明,去相关机构走一圈,把挂着我哥名字的地方全都改成我的,就大功告成了。” “所以程序上没什么问题……”韦一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皱起眉来,“说明他是真的想把股权给你,这一步反而是他目的的前提。” “啊?” “你姐姐说的是不要并股,问题是出在并股上,”韦一交握双手抵在鼻梁上,眯起眼睛喃喃自语,“十六……三十五……开盘,五十一,绝对控股,也没有问题……” 郎六还要再问,樊墨却伸手拉住他,摇摇头,“让他安静一会儿,别说话。” “哦= =。” “开盘后……董事会、郎佑琛,郎家……”韦一目光一颤,眉头皱得更紧,“郎家……” 几人越发安静,韦一双手忽然一颤,蓦地抬起头来,“六哥,你除了亿鑫,之前从来没有涉足过商场,是吗?” “是啊,我之前为了掩饰……咳,反正,我之前一直乖乖学医啦。” “我记得骆阳影视是外部审计机构,对吧?” 樊墨跟着点了点头。 韦一眸光一沉,一刹那脑子里的线索通畅起来,冷笑道,“我大概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了。” “什么?快说。” “骆阳影视那么大的企业变更董事长是个大事,到时候一定会请审计的人来清查初始股结构,而你手里最初只有十六,你大哥手里却是三十五,并股之后即使挂着你的名字,如果审计的人说一句股权分配有疑点,就会进入高审环节,是需要担保人保证资产来源的,这时候就会涉及到商业信誉的问题,你只有一个亿鑫娱乐,而且也才成立两年多,他们完全可以质疑你的信誉不足,不承认那百分之三十五是你郎佑琛的财产。” 郎六蒙了一会儿,反驳道,“可那反正也是我们郎家的……” “郎家,就是这个问题,”韦一交握双手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说道,“你想想,如果这时候你大哥站出来,以担保你的财产就是郎家的财产为借口,申请资产变更,你说审计的人会通过哪个人?是挂名你大哥名下的骆阳,还是挂名你一个小小娱乐公司老板名下的骆阳?你不要忘了,你大哥代表的,可是传了上百年的豪门世家郎家,这背后的信誉度,和你根本是天上地下。” 郎六慢慢皱起眉来,一旁的霍逸啧了一声,面色也沉了下来,“的确,小六你的个人□□,资金来源,绑定的都是郎家的户头,你大哥如果说要替你担保,你就必须把名头还给他。你所有的个人财产都是出自郎家的,说白了就都是你大哥管着的,当然是挂在他名下会显得更名正言顺,否则审计的人如果不承认你这绝对控股权,骆阳影视上市都会成为问题,咱们有再多的股份也是枉然。”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大哥和审计的人串通好,目的就是让你无法通过,否则他们也不会闲得无聊去得罪你这个郎家三公子,但如果是当家的想给你使绊子,他们当然会听你大哥的,”韦一终于放下手来,冷笑一声,“不过依我看,这出戏上演的可能性很大,我从开始就不相信,你大哥会把股份毫无保留地交给你。” 郎六暗暗咬紧了牙,没说话,眸光却微微颤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樊墨也皱起眉头,烦躁道,“那怎么办?这不是被套死了吗?还暴露了我们手里有百分之十六的散股,要是我们拒绝并股的话,郎佑庭再下个狠心,把这事儿告诉骆文承,骆文承如果起诉我们恶性收购,这可就又是一条丑闻了。” 郎六忽然狠狠踢了下桌子,却没说话,瞳孔都气得颤了,霍逸往他身边靠了靠,按住他紧握成拳的手,安抚地拍了一下,“没事,大不了继续斗,我们陪着你,别生气。” “不必继续斗。” 郎六猛地抬头,紧紧盯住对面,“你有办法了?” 韦一点点头,抱起手臂沉声道,“问题不就是因为你姓郎么?如果这些股份最终改了姓,郎佑庭就算再有手段,也是白费。” 郎六一愣,眼里蓦然亮起来。霍逸却是不太懂这方面,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郎佑庭能插手六哥的股份,能替他担保,就是因为他和六哥都是郎家的人,在不涉及法人更替的前提下,他的担保才有意义。但如果这些股份都改了姓,换了主人,而且拥有它们的人同样也是背景显赫,信誉极高的人,郎佑庭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韦一说着,伸手拿过那袋档案,朝对面推了推,“他还是轻敌了,把这些毫无保留地交给我们,是吃准了我们会上钩,会中他的计。” “没有你在,我们可不就上钩了么,”樊墨无奈地摇摇头,“亲兄弟何必如此,就真的给了六哥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敢给我的,”郎六忽然出了声,声音却异常冰冷,“他一分钱都不敢让我拥有,他到死都想掌控着我,一毛都不会真的给我。” 其余三人都是一惊,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霍逸试探问道,“你和你大哥……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矛盾?”郎六冷笑,再次抬头看向韦一,“你说的方法我能明白,但是你怎么保证,我和你们合作到现在,最后却把到手的股权全部拱手让人,你就没想到我会拒绝么?” “你不会拒绝的,”韦一静静看着他,黑眸一眨不眨地紧紧盯住他,“你能帮我们,目的从来都不是骆阳影视的控股权,你只是……想挑衅你大哥而已。” 郎六蓦地一颤,暗暗咬紧了牙。 “六哥,”韦一呼出口气,缓缓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我感觉得出来,你恨他。” “……” 樊墨惊诧地看着郎六,没敢插话,霍逸却忽然拉着郎六的手拽了一下,把全身僵住的男人一下子扯怀里来,伸手按了按他的脑袋,“喂,傻瓜,怕什么,我们又不会害你。” 郎六在他怀里不发一语,霍逸听得到男人疯狂跳动的心跳声,心里微微一疼,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别怕,小六,都是自己人。” 郎六慢慢平静下来,抬头看到霍逸深沉的眸子,瞳孔颤了一颤,哑着声问,“……你知道什么了?” “本来不知道,现在有点猜得到了,”霍逸放开怀抱,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我们都陪着你。” 郎六沉默了很久,微微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睁开,心绪勉强平静下来,“你说得没错,我恨他。” 其他三人没敢多问,郎六也没有解释什么,眼中的光芒却蓦然阴狠下来,“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们郎家的东西,而不是他郎佑庭的!” 韦一沉默了很久,忽然起身走到郎六身侧,弯下腰来,握住了男人攥得发白的手掌,“六哥,我会帮你的。” “……” “我也会帮你,”霍逸伸手敲敲郎六的脑门,“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呢。” 樊墨完全不明状况,苦笑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加我一个吧。” 郎六一向假兮兮的脸上,此刻像是呆住了似的,傻愣愣的,韦一捏了捏他的手,笑着补充一句,“六哥,不止我们,你还有谢瑜呢。” “谢瑜……”郎六慢慢回过神来,在对面三人身上一个个扫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口气,苦笑了一声,“你们这是强行认兄弟啊,我只能接受了呗。” “死鸭子嘴硬吧,”霍逸哼笑一声,没再多问他什么,垂头看向韦一,“所以你刚才的意思,是要小六把所有的股份全都卖给第三个人,而且这个人和郎佑庭一样有权有势,审计也拿他没办法,同样,他还是我们的人?” 韦一点头,众人立刻都看向樊墨,樊墨左右瞅了瞅,一脸哭笑不得,“别看我啊,我掌管的都是灰色生意,白道上的信誉度还不如六哥呢,除非我爸出面啊……”见众人齐齐点头,樊墨再次欲哭无泪地摆手,“这可真不行,刚得罪完一个骆文承,你再让我爸得罪郎佑庭,别说我怎么想的,来唯叔叔绝对不会同意的,我爸更不会搭理我了。” 众人懵逼两秒,郎六扁了扁嘴,郁闷道,“那怎么办啊,上哪儿找一个又能信任又家产雄厚的……” 韦一目光忽然一闪,暗暗握紧了拳头。樊墨看他的反应顿时明白过来,眼睛也亮了起来。另两人愣了愣,疑惑道,“你们想到谁了?” 韦一深吸口气,似乎有点紧张,刚才那股王八之气顿时瘪掉了,还犹豫着缩了缩脖子。樊墨看他那反应有点好笑,只好替他回答,“纽约传了三代的唐人老大,分量够重了吧?” 郎六一愣,看笑话似的,“你逗我呢?你说那个顾七?” “就是他啊,顾家做了五十多年的中美港口贸易,旗下的家电品牌nocosa可是占据了美国百分之五十的市场份额,起轩本来就是来中国试水的,顾七完全可以拿美国老爹的身份来买入股份,大不了,让顾爷亲自出面好了。” 霍逸没说话,看着韦一傻呆呆的表情,心中忽然一凛,愣了一下。 郎六却是没注意到,皱着眉摇头,“分量是够,可人家凭什么帮我?再说了,咱们凭什么信他?那个二愣子我也见过,中文都说不明白,你还指着他……”话音忽然一顿,他猛地想起什么,“对了,一年前你不是说过……那家伙可能认识莫绝?不对啊,后来小一不是去证实了,他俩没关系么?” 樊墨看韦一咬着嘴巴呆兮兮的,不由地一笑,终于说道,“他俩是没关系,因为……” 见韦一并不反驳,樊墨耸耸肩,说出一句让对面二人顿时惊住的话来。 “顾七他,就是莫绝。” 第66章 进攻 霍逸最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顾七是莫绝?怎么可能?他比我都高……” 郎六愣了一会儿,喃喃道,“难道是那什么……断骨增高么?可是他比以前白了很多啊……” 一旁的韦一一语不发,似是咬紧了嘴唇,郎六赶紧闭嘴不多话,直到韦一自己动了动,看着他们默默点头,“顾七就是小哥哥,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还摸不准你的心思,对不起。” 霍逸知道自己是躺枪了,倒也没在意,只是仍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之前电器那边捅出来的那些事,都是莫绝做的?” “嗯。” “你们两兄弟真可怕,”郎六缩了缩脖子,“还是说你们孤儿院出身的人都这么可怕呀……” 韦一想到莫绝曾遭受的罪,心里仍是难受,声音都哑了,“顾七那个样子,你们也看得出来,小哥哥他受了不少苦,去年年底才彻底痊愈,只是到现在都没法剧烈运动,他的腿受不住的。”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郎六看看韦一,再想到顾七那张脸,一时间感叹道,“咱们这些人里,也就只有瑞瑞还勉强保持着以前的样子了。” 樊墨在他们之中一向是最安静的,他一直都是默默听大家发表意见,需要自己的时候就去行动而已,此刻听到瑞瑞二字难得插嘴说了句,“咱们这些事不要告诉他,就让他好好上学,别让他卷进来。” “知道你疼他,”郎六摆摆手,再次看向韦一,“所以现在怎么办?要联系莫绝吗?” 韦一呆了一下,眨眨眼,有点愣神,霍逸看他那反应不由失笑道,“你也就面对那小狼崽子能这副模样了,从小就屁颠颠跟着他,要不是我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还真要以为你俩是亲兄弟了。” “亲兄弟……是啊,还好不是亲兄弟。”众人没太明白,韦一摇摇头没多说什么,朝樊墨伸手过去,“电话借我下,我跟小哥哥说吧。” “哦,好。” 郎六在旁忍不住问了句,“你那个智能表不能打给他呀?” 韦一摇摇头,“这个表没有安装通话卡,只和樊墨的腕表一对一对接,我也只能联系他,以防骆文承截取到信号,”韦一拿起手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你们别说话啊,我要打了。” “啧啧,瞅给你紧张的,”郎六翘着腿晃了晃,“你这是给你哥打,又不是打给媳妇儿的,这么神经兮兮的干嘛呀?” 韦一默了一瞬,垂着眼没吱声,郎六忽然一愣,眨眨眼,我去了一声,一旁的霍逸也愣了下,只有樊墨目光复杂地看着韦一,没说什么。 那边很快便接通了,韦一喉结滚动两下,终于开口,“小哥哥,是我,小一。” ***** 莫绝挂断电话的时候茫然了几秒。 小一他们成功了,或者说,离成功只有一步了。 胸口翻涌过一阵酸楚,他抬起手紧紧按住贴身挂着的金钥匙,喃喃念了一句,“爷爷,您留给爸爸的公司,我们要拿回来了哦。” 像是看到了记忆中那老人慈爱的微笑,莫绝眼眶有点湿,抬手擦了下鼻尖,笑着抽抽鼻子,“您再等等啊,我一定会给您报仇的,我一定能让您瞑目的,您再等等我……” 轻轻放下钥匙,莫绝闭了闭眼,慢慢镇定下来,而后侧头看向一直跟着他的男人,沉声道,“走,去帝园。” ***** 韦一从挂了电话开始就呆乎乎的,郎六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好玩儿,变回过去了似的,忍不住就想逗他,“小一呀。” “唔?” “没看出来呀,”郎六伸手勾住他的下巴调戏,“你小子还有这贼心呢,胆子不小嘛。” 韦一颤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 “不过你这可就辛苦啦,”郎六感叹一句,“我可记得小绝是个笔直笔直的家伙,他高中不还有个处了两年多的女朋友吗?还考了同一个大学呢。” 韦一一愣,眼睛蓦地瞪大了。 “你不知道?”郎六反应过来,“对啊,你那时候傻乎乎的……啊,所以说小绝早知道你这心思了?怪不得呢……” “什么……什么怪不得?” “他跟我们说过啊,”郎六又看看霍逸,犹豫道,“他有女朋友的事儿让我们别在你面前提……哦,这意思是你脑子不灵光的时候就有那想法了?我去,你小子可以啊,人傻心不傻呀。” 韦一呆了好一会儿,心里猛地疼起来,忍不住咳了一声,慌忙转过身去。郎六的笑容顿了一顿,微微皱起眉来,有点儿不敢相信,“喂,你不会认真的吧?他不是你哥哥吗?” “六哥你别问了,”樊墨打断他的话,心疼道,“以后都别提这事了,也别在莫绝面前说,小一他……没什么企图,别伤他心了。” 郎六呆了一会儿,霍逸却是微微皱眉,忍不住说了句,“喜欢你就追啊,莫绝不是也一直对你挺上心么?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束了,你就天天缠着他,他还能跑了?” 韦一沉默了一会儿,背对着他们,好半天才喃喃说道,“霍哥,他不是爸爸,也没有爸爸那么多牵挂,我逼急了他,他真的会一辈子躲着我,永远离开我的。” “……那你是打算放弃了?” 韦一安静了很久,终于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三个兄弟微微笑了笑,“什么算放弃呢?放弃爱他,还是放弃守着他?” “……” “我只是……放弃得到他而已,不过我会一直陪着他的,他有女朋友也好,以后有妻子,有孩子也好,都没关系,他守了我十年,换我守他一辈子,他幸福就好,我不求别的了。” 霍逸理解不了,他的概念里喜欢就是要拼了命争取的,那个人拒绝就继续死缠烂打,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人追到手,骆文轩就是被他这么死死缠住了,最后不也爱上他了吗?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莫绝的确不是骆文轩,骆文轩是水,莫绝就是冰,爱上那样的人,除非那人也心动,否则强迫只会得来反效果,甚至会被狠心抛下吧。 霍逸忽然庆幸自己爱上的是骆文轩,可想到那人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他心里也跟着疼起来,沉默着没再说话。 郎六忽然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他们这几个兄弟里,看起来只有自己还算比较圆满,可明明自己对谢瑜最坏了,曾经又伤害他又折磨他,还害得那个人被骂了半年多,明明自己为他带来了那么多灾祸,却反而被他原谅,如今还被他纵容地拥抱着。可眼前这几个人,哪个不是对自己爱的人掏心掏肺,小心翼翼地护着,可怎么反而……却都求而不得,孤身一人呢? 郎六叹了一声,密室里一时有些沉默,直到一黑衣男人匆匆进来,报告了一句,“小少爷,顾先生来了。” 韦一猛地一颤,赶紧走过去,“我去接他。”说罢很快就跑出了门。 留下屋子里几人面面相觑,樊墨忍不住又提醒一句,“你们不要乱说话,小一舍不得让小绝为难的,咱们就别多事了。” “我觉得,我得回去对谢瑜好一点,”郎六撑着下巴啧了一声,“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不容易,知道疼老婆了,”霍逸哼了一声,“身在福中不知福,老早就想掐你了。” “切,”郎六翻个白眼,看了看樊墨,嘴贱地又问了句,“你不会和小一一样,也就这么守着吧?你们这都什么毛病呀?喜欢就上啊,能不能学学我们成年人,果断一点,干脆一点?” “我么?”樊墨眯着眼笑笑,垂下眼来,“我做的事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小命就丢了,还是不要拖累别人了。瑞瑞值得更好的人,和我在一起提心吊胆的,没必要。” 郎六和霍逸对视一眼,有些无奈,不再多说了。 “小一好像又高了点嘛。” “真的吗?小哥哥你别动,我看看啊……哎,到你耳朵了,嘿嘿。” “看来这一年真的很努力吃饭嘛……嗯?手怎么了?” “哦,上次种白菜不小心划了个口子,没事啦。” 远远传来两人的对话声,饶是郎六和霍逸有心理准备,听到阔别已久的那两人说笑的声音,都有些愣神。很快,门口便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两人默了一瞬,站起身都有点儿别扭。 莫绝可真是……这也忒高了…… 霍逸是他们中最高的,有一米八七了,莫绝竟然比他还高,这是一米九五的节奏啊…… 郎六眉头跳了一跳,自我安慰还好有小一垫底,自己这个一米八还不至于太丢人。这么一对比他忽然想起个事儿来,说起来,他好像记得谢瑜的体检记录写的是……身高一米八三? 我去,我竟然比谢瑜矮吗?!_(:3j∠)_ “郎六,霍逸,好久不见。” 郎六有点蛋疼,比起小一和小墨,他和莫绝一直都有距离感,应该说……这小家伙一点都不可爱,冷冰冰的,还凶得很,也不叫一声哥,真不礼貌。他哼了一声,挑挑眉,“小绝你演技相当可以啊,要不要考虑来我亿鑫发展一下呀?” 莫绝瞅瞅他,没说什么,目光又转向霍逸,没好气道,“我爸怎么样了?你到底把他藏哪儿了?” 莫绝跟霍逸从小就不对盘,一直就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不过他这是童年遗留的中二病还没痊愈,霍逸倒是比从前大度了些,毕竟也快25的人了,没以前那么幼稚了,只板着脸回答了他一句,“都说是藏了,当然不会告诉你,反正好得很,莫少爷放心吧。” 莫绝不开心地皱眉头,“那是我和小一的爸爸,又不是你爸,告诉我们一句能死啊?” 霍逸终于是没忍住,针锋相对,“不好意思,那是我老婆。” “……老婆个屁!” “哎哎别吵别吵嘛,”樊墨出来拉架,“说好的好兄弟呢,咋一见面就吵起来啦。” “谁跟他好兄弟!” “我是他后爹谢谢。” 两人同时回应,前者眉毛都要竖起来,“你放屁!什么后爹!” “你爸是我的人,你不就是我儿子吗?” “……去你丫的!想打架是吧?” “打就打,小时候又不是没打过,来啊。” 郎六在旁边目瞪口呆,霍逸一向都冷得跟个钢管似的,还是头一回看他这么雄赳赳的斗鸡一样的样子,他忽然噗地一乐,哈哈笑道,“哎哟,你们这种冤家重逢的高兴方式,还真是特别哎。” “谁高兴啦!” “我可没高兴。” 再次异口同声,韦一呵呵笑道,“好了霍哥,我替他道歉好吧,别吵了,咱们还有正事呢。” “道什么歉,他把爸爸藏到现在,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莫绝走到桌边随意落了座,冷哼道,“让我看一眼也好啊,两年了一次也见不到,小一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不过也放心,”韦一坐在他边上,小声哄他,“小哥哥,霍哥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别对他偏见这么深嘛。” 莫绝鼻子哼气,没答话,霍逸也跟着哼了一声,郎六赶紧去安慰,只有樊墨两边不靠,无奈地耸耸肩,“我说,停战一会儿?咱说说正事呗。” 俩人勉强不哼哼了,只不过一个往韦一那边靠,另一个往郎六那边挤,中间空出来一大块儿,弄得樊墨真是哭笑不得。 “所以就是要我把股份都买来?”莫绝伸手拿起那些文件翻了翻,冷笑道,“郎佑庭也真是狡猾,把人都当傻子吗?” “最后一张就是转让书,我和我哥都签了字,明天我把手续都办了,再把散股也都收回来,先都挂上我的名字,做给我哥看。” “嗯,反正也还没开盘,先走个程序让他以为我们上钩了,”莫绝把东西放回桌子上,又说道,“你把转让完成的所有合同放到显眼的地方,故意露出来,让郎佑庭看见,他就更深信不疑了。” “啧啧,”郎六调笑道,“小绝你一来,小一乖成了猫嘛,一句话都不说了。” 莫绝一愣,失笑地戳戳韦一的脸,“说话呀,哥哥有那么吓人么?” 韦一眨眨眼,笑眯眯地说,“我想看你说,而且你说得都对。” 对面三人被喂了一口狗粮,有点齁得慌,霍逸切了一声,翻白眼不看他们,郎六却是贱兮兮地捏着嗓子学韦一说话,“小哥哥~我想看着乃嗦话~乃嗦得都对捏~~” 莫绝、韦一:“……” 韦一无语地瞪他一眼,“六哥你多吃点药,别放弃治疗。” “这什么话,咱这群人里,就我天天吃药呢呀~” 众人,“……” 莫绝也翻个白眼不屑道,“药吃多了果然影响脑子。” 郎六瞅瞅莫绝,又瞅瞅韦一,红娘心思冒出来,忍不住就想撮合俩人,装模作样道,“小绝你还没尝试过,怎么知道这药是吃了好,还是没吃好呀?” 莫绝下意识反驳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尝试过?” 韦一一直乐呵呵的表情猛地一僵,忽然垂下头去,郎六笑容也顿了一顿,心里卧槽了一声。莫绝也就是随口一说堵他嘴而已,也没意识到说错了什么,皱眉点了点桌子,“我还没说完呢,六哥你别打岔。” “哦、哦……咦?你叫我六哥啦?” “……”莫绝无语地叹气,“谢瑜真辛苦。” 郎六扁扁嘴,不开玩笑了,正色道,“那我什么时候转给你?开盘前一天么?” “嗯,”莫绝点点头,“就在开盘前一天公证处和证券所下班之前,那时候就算郎佑庭发现了,也没有任何办法插手了。” “我不会让他发现的,”樊墨忽然出声,黑眸微微眯起来,“所有相关人员,我会派暗部的人全都盯紧了,有异动的直接扣下,直到并股完成。” “一旦并股完成,小哥哥,你就需要出席董事会,和他们打一场硬仗了。”韦一声音一顿,有些担心起来,“可你对外一直保持着中文不流利的老外形象,这董事会上如果有人刁难,你准备怎么反驳?” “不需要我反驳,”莫绝眯起眼,勾出一个笑来,“会有人替我说话的。” 郎六眸光一转,恍然道,“杜朗?他是你的人?” “没错,确切地说,他是爷爷的人,”莫绝舒展四肢靠坐在躺椅上,哼笑一声,“六哥你不会以为,杜朗真的那么没用吧?他要真是个蠢材,也不可能坐在骆阳影视的执行总裁位置上十多年。有他这个身份保我,董事会的人也说不得什么,况且我手里握着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他们说又有什么用?就那几个见风使舵的老家伙,应该是恨不得倒贴过来才对。” “所以,一切就等开盘前一天了,”樊墨深吸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准备了两年,就等着那几秒钟了,”韦一伸出手,慢慢握成拳,望着所有人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来。 “大家,拜托了!” 第67章 首胜 开盘前一天,上午七点半,郎家餐厅。 “明天就要开盘了,小六准备好了吗?”郎佑庭亲切地给郎六夹了些菜过去,“骆文承肯定要大吃一惊的,到时候免不了要来郎家和我们算账,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郎六笑眯眯地接过来,乖乖吃了两口,“我还怕他不来呢,到时候哥你可要护着我呀。” “那是自然的。” 郎幼琳垂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吃饭,一旁的柯缨看了她一眼,目光似是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声,伸手给她盛了碗汤,往她眼前推了推,“幼琳,喝点汤,今天这鱼汤挺鲜的,你尝尝看。” 郎幼琳抬头看看他,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倒是听话地把汤喝了。 席间郎六和郎佑庭仍是有说有笑,等吃完了饭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郎六起身笑道,“大哥,今天霍逸和谢瑜有个通告,我去盯一会儿啊。” “去吧,”郎佑庭摆摆手,微笑道,“晚上可要早点回来,哥哥和你说一些董事会的事。” “知道啦!” 郎六很快便走了,郎幼琳也有事离开,郎佑庭慢慢敛了笑,看着柯缨抬起下巴朝门口指了指,“去,派人盯紧他。” “……是。” 柯缨垂着头没多说什么,躬身退了。郎佑庭回到书房里,看着书桌上层叠的文件,眯着眼冷笑了一声。 ***** 开盘前一天,上午九点,《鲈鱼有约》录制厅后台。 “讲真的,我可真的不高兴了啊,”郎六抱着手臂哼哼,“一个访谈节目还特意邀请你们俩一起出席,什么意思嘛!” 谢瑜笑了笑,一身浅白西装衬得男人越发俊美潇洒,一旁的霍逸黑衣笔挺,也是同样英俊逼人,郎六哼了一声,不开心地扁嘴巴,“早知道不拍什么白泽了,现在全天下的综艺节目都想把你俩绑cp,当老子是摆设嘛?” 霍逸懒得理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谢瑜只好过去抱着他摇了摇,哄道,“只是通告而已么,我心里是谁你知道就好,何必管别人怎么想呢?” 郎六和霍逸闻言都是一愣,前者呆了一呆,难得有些羞涩起来,手指头戳戳谢瑜的脸,哼道,“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了,怎么,真当我是小孩儿啊?小孩子晚上能让你……” 谢瑜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霍逸,回头又看着郎六无奈地叹气,“这还有人呢,给我留点面子么。” “切,那你离他远点啊,不许坐得太近。” “哎,知道了。” 霍逸一直愣愣看着谢瑜,看了好一会儿,有点转不过眼来,郎六瞥眼看到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媳妇儿看,顿时不爽,把谢瑜拽到身后去,哼了一声,“看什么看!再看六爷我就动手啦!” 霍逸微微回过神来,仍是看着谢瑜,看得谢瑜莫名其妙的,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霍逸沉默了好一会儿,垂下头,喃喃说了一句,“他们……真像。” “啊?” 霍逸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当先走了,“我先去准备了,你俩快点吧。” 郎六终于反应过来,皱着眉有点儿心疼他,谢瑜仍是疑惑,手肘碰了下郎六,“他怎么了?” “……想到什么人了吧,”郎六叹了口气,转而抱着谢瑜亲了亲,“我觉得吧,我得对你再好一点。” 谢瑜笑笑,回吻他一下,“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郎六摇摇头,拉着谢瑜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昨晚和你说的事,还记得吧?” “嗯……”谢瑜脸上有点红,抓紧了郎六的手,“你晚上回家吗?” “成功了的话,肯定回去,”郎六抬起他的手背亲了亲,“委屈你了。” “能帮到你就好。”谢瑜松开手,踏进录音棚的门,回头朝郎六摆摆手,“晚上见。” 郎六朝他扔过去一个飞吻,贱兮兮笑道,“床上见~” “……” 等谢瑜走远了,郎六敛了笑,瞥了一眼身后空荡的走廊,冷哼一声,靠在墙上无聊似的拿起手机,很快朝一个对话框发过去两个字,“来吧。” ***** 开盘前一天,上午十二点,《鲈鱼有约》录制厅更衣室。 谢瑜和霍逸刚刚录完节目,准备打开更衣室的门,屋子里忽然伸出一双手把谢瑜猛地拽进去,而后砰地把门关上了。霍逸赶紧后退两步,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尖,无语地耸耸肩。 “嗯……郞总……别,别在这儿,啊!” 霍逸眉头跳了一跳,啧啧叹了两声,只得站在门外当守卫,路过的几个人要进去,他赶紧伸手挡住,嘘了一声,意有所指地朝后指了指。门内响起奇怪的撞击声,路人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赶紧讪笑着离开了。 拐角处,一黑影看着更衣室的门眉头直跳,而后低下头压低声音说了句,“暂时……没什么问题,而且两小时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耳机里传来柯缨的声音,“什么意思?” “呃,六少他……在忙事情,我是说,咳,和谢瑜。” 对面沉默一会儿,哦了一声,只得说了一句,“那在外面守着,出来了继续盯着。” “是。” 黑影一动没动,像是也习惯了这长针眼的事情,靠着墙壁放轻了呼吸。 霍逸靠在更衣室门边,垂着头,细碎的刘海儿遮挡住了他嘴角边勾起的细微弧度。 ***** 开盘前一天,下午一点,证券所某办公室。 一男人匆匆赶来,看着眼前好整以暇坐着的几人,欲哭无泪道,“尼玛,八百年没翻墙了,差点儿闪了小爷金贵的腰。” “你那腰不是天天在锻炼么,还能闪着?”莫绝翻个白眼,将手中的档案袋递给他,“需要你的手印和签名,要不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 樊墨今天的装扮郎六还是第一次看见,一身黑衣,戴着兜帽,帅得郎六星星眼,“小墨你身材真不错哎,这小腰,这大长腿,啧啧。” 樊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推他一下,“你赶紧吧,发花痴对着你媳妇儿去。” “啊啊啊,虽然只是演戏,但那家伙跟谢瑜共处一室,还听到他那种声音,我回去一定要和他决斗啊啊啊!” “相信我,和十七决斗,六哥你会被轰得渣渣都不剩。”莫绝不再多说,当先走出门去,“人我都打点好了,走吧。” 郎六收起玩笑的神情,难得也严肃起来,和樊墨一起跟在了莫绝身后,踏出门去。 ***** 开盘前一天,下午两点半,公证局地下车库。 “ok,全部搞定,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六哥你回去吧。” 郎六坐上另一辆车,进门前问了句,“你回交易所?” “嗯,现在股份全在我名下,我要去申请并股了,还有半小时收盘,郎佑庭就算知道了也绝对赶不上了。” 郎六点头,深深吸了口气,“你自己小心啊。” 莫绝点点头,等郎六把车开走,他捏紧了厚厚的文件夹,让司机开车赶过去,而后拨通了樊墨的电话。 “你那边怎么样?” 樊墨开了通话键让下属拿着电话,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眼前吓得浑身哆嗦的某秃头男人,柔声道,“赵处长这是太热了吗?这么多汗呢?小李,去把空调打开,散散气,别把赵处长热坏了。” “杨、杨爷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樊墨笑了笑,走近了伸手拍了拍赵处长僵成石头的身子,“您别多虑,就是看您最近挺忙的,想让您今天休息一天,省一些力气。” 赵处长被他拍得一抖,冷汗流得更是厉害。 樊墨拿了把小刀开了刀锋,无聊似的在手里颠了颠,锐利的刀锋在空中迅速转了一圈,却又稳稳地落在他指间。樊墨玩了一会儿,又笑道,“赵处长咱们聊聊天吧,这么傻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聊、聊什么……” “比如……”樊墨忽然夹住空中落下的刀片,凑近了一步,弯下腰笑盈盈道,“郎佑庭明天让你演的那出戏,咱们来交流一下细节,如何?” ***** 开盘前一天,下午三点,《鲈鱼有约》录制厅更衣室。 门打开,郎六抱着谢瑜走出来,红光满面,“哎呀,里面真热,谢瑜都热昏过去了。” 霍逸冷哼一声,“三个小时,爽么?” “爽歪歪呀~”郎六嘻嘻笑着,把怀里人抱紧了,朝霍逸吹个口哨,“久等啦,里面有点乱,霍少慢慢换啊,哈哈哈。” 霍逸懒得再看他似的,进屋甩上门,郎六兴高采烈地抱着谢瑜乐颠颠走了。拐角处的黑影继续跟上,低声说了句,“他出来了,我继续跟着。” “好。” 而更衣室内的霍逸从猫眼里望了一眼,等那黑影现身,又走远了,才退后一步说道,“我还真好奇,你俩怎么发出那声音的。” 十七看看他,十分干脆地拿起一旁的道具玩偶,往衣架上砸了两下。 “啪啪啪。” 霍逸,“……高手。” 十七把玩偶扔一边,也不多说话,准备翻窗出去,霍逸问了一句,“转成了么?” “不确定,等明天开盘。” 男人并不多话,留下几个字转瞬便没影了。霍逸微微吸了口气,伸手慢慢按住手腕上的佛珠,漆黑的眸子里缓缓浮上一丝笑来。 窗外夕阳的余晖渐渐浓烈,又黯淡,天色终于一点点黑了下来,明月初显。 ***** 开盘前一天,晚上九点,骆阳影视总裁办。 “明天就开盘了,股价会翻两倍,那些散股的股民按理说应该就会忍耐不住卖掉,”骆文承皱紧了眉,深吸口气,“得赶紧把那些股份收回来,再找投资商谈价位,咱们现在现金不够了,银行那边贷款又出了问题,最快的办法只能是卖股份融资了。” 对面的杜朗点头,保证道,“骆总放心,明天我一定紧盯着大盘,散股只要有人卖出,我一定立刻回购。” “亿鑫和起轩欺人太甚,等这次风波过去,我一定要找机会回敬他们一回!”骆文承瞪着对面局促的男人,不快道,“你也是,一个刚起步两年的公司就把你压成这样,这执行总裁怎么做的?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是是,骆总教训得对,我这次一定紧紧盯着,绝对不出岔子。” 骆文承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你走吧,明天早点来公司。” “是是。” 等杜朗离开,骆文承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清冷的月光半晌,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正心烦意乱的时候,电话铃响,他低头看到是白莲,勉强让声音显得平静一些,“怎么了?” “你今晚来吗?”白莲那边似乎有小孩子的声音,她出声哄了哄,轻声说,“小淩想你了,一直叫爸爸呢。” 骆文承眼中的寒意尽褪,浮起一丝笑来,“我马上就回去,这边忙差不多了。” “说起来,”白莲像是把孩子抱了过来,骆文承听到那边响起一个奶气的声音喊着爸爸,“小淩也断奶了,我可以回去了。” 骆文承脸上的笑容一顿,微微皱眉,“再过段时间吧。” “怎么了?” “最近公司有些大事,等我忙完再接你回去,好吗?” “嗯,好,”白莲笑了笑,催促道,“快回来吧,和我闹一天了,一直吵着要你抱呢。” “呵呵,好。” 挂了电话,骆文承微微吸了口气,心情好了一些。比起骆文瑞,骆淩让他更有当父亲的感觉,也更想亲近,也许就是因为那孩子叫着自己爸爸吧,那是纯粹的,只属于他骆文承和白莲的儿子。这么想着,骆文承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再也不多想什么,立刻转身开门走了。 月光逐渐黯淡,夜色一点点退散下去,晨曦的光亮一丝一毫地攀爬上来,终于,天亮了。 ***** “还有五分钟开盘了。” 开盘当天,上午九点二十五分,天域资料室内。 郎六盯着电脑里的大盘走势,紧张道,“可惜小一不能出来,否则咱们一定要大大庆祝一下!” “还没完事儿呢,先别高兴太早,”樊墨走到莫绝身旁,弯腰说道,“昨天我已经威胁过审计处的人了,我爸和顾爷他哪个都不敢得罪,等真的并股成功,他不会为难你的。” “所以……”莫绝深吸口气,紧紧盯住了电脑屏幕,“就要开始了。” 一旁的监控录像里,韦一抱着笔记本坐在了阳台上,莫绝看了他一眼,心里安定了一些,盯着指针一分一秒的走动轨迹,直到分针缓缓指向六的刹那,猛地屏住呼吸! 宽大的屏幕里,一条红线蓦然窜了两倍的高度,莫绝紧张得手都有点抖,众人一句话都不敢说,看着他一点一点输入了个人的账号和密码,在按下确定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脏都狠狠颤了一下。 “现在的股价是……23.986……”樊墨深吸口气,赶紧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郎六也跟着拿出来,两人赶忙对着屏幕算了起来,“骆阳影视我记得发行了60亿支股票……所以现在我们账上的钱……” “734亿,”霍逸眸光一亮,猛地握住拳头,“没有错,百分之五十一,没有错,并股成功了!” 郎六才刚刚把计算器按完,看着上面显示的数字愣了半天,嗷地一声,大叫着扑住霍逸哈哈大笑起来,“我擦,你丫特么的是人脑子吗!哈哈哈!不愧是状元,牛逼呀你!” 霍逸也笑着抱住他,低头看了看呆愣的莫绝,又看看屏幕里同样瞪大眼睛的韦一,忍不住伸手按住莫绝的肩膀,慢慢握紧了,“小绝,恭喜你。” 莫绝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向他,霍逸嫌弃地把郎六扔到一边,蹲下来看着少年苍白的面孔,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露出一个微笑来,“我替文轩谢谢你,真心的。” 莫绝目光复杂地看了他好半天,终于抬起手把某人的爪子拍开,咬着嘴巴哼了一声,眼睛却带着笑意轻轻眯了起来。 他侧过头,看向缩在阳台角落的少年,韦一似乎感应到了似的,面朝着他,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镜头的方向,就像是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看得他心里忽然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 “小哥哥。” 韦一微笑着,歪歪头,朝他比了个孩子气的胜利手势。 “我们成功啦。” 莫绝在那一刻心思忽然就怔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韦一脸上许久不见的称得上阳光的笑容,竟觉得胸口狠狠颤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摇晃着似的,让他回不过神来。他呆了好一会儿,眨眨眼,不由地就朝那显示屏走近了一步,郎六看到他这反应忽然挑挑眉,若有所思地嘿了一声,刚要开口调笑他,耳边却忽然响起手机铃声来。 莫绝怔忪的心思被那铃声蓦地冲散,恍然回过神,回头看到郎六眯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似是哼笑一声,接通了电话。 “喂,”郎六开了免提,看着众人比了个嘘的手势,“哥,找我有事儿呀?” 第68章 枪击 “找你有事儿?”那边似是连伪装都不屑了似的,声音都冷了下来,“你账户里一分钱都没有了,难道不该和我解释一下吗?” “哦,那个呀,”郎六好声好气地解释,“我忘了和你说啦,起轩的老总上周跟我要骆阳的股份,他开的价格实在吸引人,我就把股份都卖给他啦。”分明听到对方蓦然沉重的呼吸,郎六惊讶似的急忙说,“对不起啊哥,我寻思你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所以看这差价挺赚的,就给卖了,你可千万别生气呀!” 郎佑庭那边仍是不说话,郎六笑眯眯道,“哥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小六,”那边终于出了声,却是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看来,你真的是长大了。” “哎?” “越来越有主意了,”郎佑庭缓缓说着,让人完全听不出喜怒来,“看来是不需要哥哥再为你操心什么了。” “怎么这么说呢,”郎六抬手一点点摩挲着锁骨中央的位置,笑道,“我的一切,不都是哥哥你‘给’的,我心里可是相当感谢你呢。” “感谢我,所以把我经营了十多年的股份一朝就卖给一个外人?”郎佑庭感叹一声,“原来小六就是这么报答哥哥的。” 郎六低低一笑,悠悠说道,“我没想那么多嘛。” “是没想那么多,还是想太多了?”没等郎六回答,郎佑庭又微微笑道,“今晚回家吃饭吧,和哥哥分享一下,卖掉整个骆阳影视控股权的感想,怎么样?” “哎,哥你别生气了嘛,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自作主张啦,对不起嘛。” “下次啊……”郎佑庭淡淡说着,又笑道,“那晚上见吧。” “嗯嗯,晚上见啦!” 等挂了电话,众人屏息了半天总算松了口气,樊墨担心道,“你哥不会对你做什么吧?” “说不定哦,”郎六半开玩笑似的耸耸肩,“你们可要好好瞅瞅我,说不定最后一眼了。” “胡说八道什么?”霍逸皱眉瞪他一眼,“要不我晚上陪你去。” “可别,要真有什么事儿,你家骆叔叔还等着你呢,我可担不起这责任,”郎六拍拍手站起身,笑道,“早晚都要有个开始,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有我在,你死不了,”莫绝也跟着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我这么多保镖,保护你一个足够了。” “哟,小绝还会担心我呢?” 莫绝板着脸跟他讲道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你帮我拿回了骆阳影视,我保你完好无损地活着,两清了。” “啧啧,说句好听的话这么难,小一怎么忍得了你哦。” 郎六长吁短叹,莫绝懒得理他,倒是下意识又看了眼屏幕里乖乖坐着的少年,不由地笑了一笑,冰山脸顿时柔和下来,“不跟你们说了,我该走了。” “去骆阳吗?” “嗯,等了两年,就等这一天了,”莫绝收回眼来,再次恢复冷淡面孔,“我还真是好奇,骆文承会是什么表情。” “你说我哥会不会过去?” “郎佑庭不声不响地卖了那么多股份,骆文承一定是恨死了他,他才不会自找没趣地过去触霉头,”莫绝走到门口,回头看了郎六一眼,“晚上我陪你去会会你哥,股权在我手上,怎么着也该好好‘拜访’他一下。” 郎六耸耸肩,朝他挥手,“那我在天域等你消息喽。” 莫绝点点头,转身走了,余下三人互相看了看,霍逸说道,“我今天没什么事,回去陪文轩了。” 樊墨嘿了一声,笑道,“这么巧,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一会儿去陪瑞瑞看画展呢。” 郎六顿时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谢瑜今天刚刚去法国拍封面,你们这样太不道德了!” 霍逸完全不体恤他,冷酷无情地评价一句,“天道好轮回,活该。”说罢便转过身,朝后摆摆手走了。 郎六嗤之以鼻,樊墨在一旁挑挑眉,笑眯眯道,“六哥,偶尔就该克制一下,运动过量可是会折寿的。” “切,那也比你这样一直憋着的强,”郎六翻个白眼,忽然过去把住他的肩膀,把人往怀里一扣,笑嘻嘻道,“小墨呀,听你六哥一句劝,这人呢,活着时候就得肆意一点儿,想干嘛就干嘛,一共就那么几十年,那么辛苦自己干嘛呢?你别和小一待久了就跟他一样犯傻,喜欢就拿下,该上就上,爷们儿一点!” 樊墨看着他眨眨眼,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六哥的意思我明白,只不过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有几十年好活,我可能十几年都算多的了。” “你这什么话!”郎六哀其不争地拿胳膊卡他脖子,“你看看你老爸,这都五十多了不也照样好端端地活着吗?” “那是因为他身边有来唯叔叔啊,想要我爸的命,也得看他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樊墨摇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叹了一声,“我从小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爸爸受过多少伤我记得很清楚,来唯叔叔因为他又几次深入险境,经常为他提心吊胆,半夜都睡不踏实。我承认,我很羡慕他们相守了一辈子的爱情,可是我舍不得让我爱的人也遭这么一份罪。” 郎六愣了一下,樊墨笑着推开他,平静说道,“我最喜欢的就是瑞瑞脸上的笑容,我会在我活着的时候一直让他那么笑着。六哥,我和小一不一样,他心里渴望小绝能爱上他,可我正好相反,我反而希望瑞瑞一辈子把我当朋友,一定不要爱上我,我才能无牵无挂地闭上眼,才能安心离开他。” 郎六愣愣看着他,一时觉得心里发酸,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樊墨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过身去,“我真的不难过,别把我当小一了,我是真心希望瑞瑞开心就好,他高兴我就很高兴了。” 少年说完便打开门走了,郎六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呆了好半天忽然忍不住,给谢瑜拨了电话过去,在男人接通的一刹那喃喃说了一句。 “谢瑜,我有点想你了。” ***** 樊墨刚走出天域,一下属就匆匆走过来汇报,“小少爷,马六甲的货出问题了。” 樊墨脚步一顿,皱起眉来,“被劫了?” 男人点头,担忧道,“还是那批海盗,不过塔伦的目的不是这批货,反而是……是您。” 樊墨眸色一沉,冷声道,“你们和他打起来了?损失重不重?” “只有一船的货被劫了,不过塔伦看您不在,没继续追过来,但是放狠话说下次要亲自和您对决,所以……” “我知道了,”樊墨朝帝园的方向走过去,倒是一点也不慌张,冷静道,“下次我亲自去,让他再挨几枪就老实了。” “还有一件事,”下属紧紧跟上去,压低声音道,“青帮那伙人昨晚已经被全部清除了,只有他们的带头大哥吴孟被几个人死命护着,让他逃了,不过我们现在正在全力追查,您这几天要小心一些。” 樊墨点点头,转而问道,“吴孟的那些货到底是卖给谁的,查出来没有?” “还是没查出来,”男人皱着眉头,小心道,“一直查到北京,线索就断了,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买家九成可能是京城的大户,具体是谁至今没有线索,只能等抓到吴孟再审一审他了。” 樊墨没有再问,吩咐道,“这几天加强帝园的戒备,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是!” 等下属走远,樊墨心思沉了一些,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见和骆文瑞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心里有些犹豫起来。 塔伦的宣战,吴孟的逃逸,让他本能觉得心里不踏实,他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不放心,给骆文瑞打了个电话过去。 “小墨!”没等樊墨开口,那边便开心笑道,“我都到啦,你怎么还不来!” 樊墨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说,“瑞瑞,我……” 那边忽然一静,樊墨一狠心说道,“我今天有些事,不能去了,你自己……” “又不能来?”骆文瑞的声音明显沉下来,很不高兴,“这是第几次了,你自己数得过来吗?” “……” “这两年见你一面怎么就这么难?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干脆说明白好了,每次都让我白高兴一场,耍我好玩吗?” 樊墨吓了一跳,赶紧解释,“不是,我是真的有事……” “永远有事,然后永远不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骆文瑞忽然笑了下,却是自嘲似的,“小墨,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 “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你这几年一直都在躲着我吗?” 樊墨默默握紧了拳头,没说话。 “是不是我这两年总和你说不开心的话,惹你烦了?” “不,不是,你别乱想,我只是……” “家里除了小一,空荡荡的,都没什么人,”骆文瑞低声说着,声音微微哑了,“可我又不能带他出来玩,很多话他又听不懂,我们家里的这些事我又不能和同学说,我心里憋得难受,和你说一说不可以吗?你至于……至于这么烦我了吗?那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吗?你……能不能别躲着我……” “瑞瑞,”樊墨听不下去,心疼地赶紧安慰他,“你误会了,我没有躲着你,你想说什么都行,说一天我都会听的,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今天有点事情,以后……” “以后……你确定,你以后就没事情了?”骆文瑞深吸了口气,忽然又笑起来,“算啦,当我大姨妈来了发神经了吧,你忙你的,我自己看就好啦。” “……” “蒙利亚的个人画展我期待很久啦,自己看无聊嘛,就想让你陪我一下,不过没关系,反正画展而已,自己看也没什么,你忙你的吧,”骆文瑞又恢复了平日张扬的语调,笑呵呵道,“忙完了早点休息,别太累着啦。” “……” 樊墨一直在沉默,骆文瑞忽然也笑不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了一句,“小墨。” “……嗯?” “我……”笑容一点点收敛下去,骆文瑞沉默了很久,终于挫败似的,喃喃说了一句,“我好想你啊……” 樊墨整个人蓦地一震,愣住了,可那边只低声说了这么一句,便笑着说了句再见,挂断了电话。樊墨呆呆站在原地,心脏忽然猛地跳动起来,他忽然忍受不住,挣扎犹豫了半晌,终于一咬牙转过身,匆匆朝车库跑了过去。 一路上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可那跳动抵不过心脏跳动的频率,樊墨一路飞驰着开到画展所在地,匆匆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便急急忙忙地朝大楼里跑了进去。 匆忙找寻了半天,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少年高挑的背影,樊墨狂跳的心脏终于凝滞了一些,他呆了一会儿,僵在原地犹豫着不敢上前。 他已经好久没看到骆文瑞了,自从父亲决定把杨家的基业完全传给他,他身上的责任便更重,要负责的事情更多,也更危险,他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骆文瑞,一是因为真的太忙,二是他心里不放心,怕给骆文瑞带去什么危险,可他总也忍不住答应骆文瑞的请求,可真的要赴约,却总是放不下心,一次次地退缩了。 可这么在人群中远远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樊墨便觉得从头到脚都温暖起来,那是他自己清清楚楚,却始终不敢表露的温度。他就那么在人群中遥遥看着他,看着那人或皱眉或微笑的模样,看着看着,心里就觉得酸酸涩涩的,远没有口中说的那般淡然。他很想走上前叫他一声,他的喉咙想念叫出那人名字的颤动,他的手臂也想念拥住那人的触觉,可他仍只是那么静静站着,在人潮涌动中默默看着他,看了很久,而后逼着自己慢慢转过身去。 看一眼,便足够了,骆文瑞看起来也没有太难过,似乎也没怎么生气,还是偶尔会笑一下的。 看来是不用担心了,自己也该走了。 樊墨慢慢呼出口气,抬脚准备离开。 可身后却忽然遥遥传来一个人咬牙切齿的喊声。 “樊墨!你给我站住!” 樊墨身子一震,呆住了。 身后的脚步声接近,一步一步,听得他呼吸发颤。 “我等了半天,就想看你什么时候会叫我,结果你竟然要走,”骆文瑞气冲冲地走过来,忍无可忍似的,狠狠捶了一下他的后背,“你到底什么意思!傻瓜似的杵在这儿看了我半小时,然后一声不响地要走,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 “我……”樊墨不敢转身,咬着唇沉默。 骆文瑞愤懑地绕过来,站在他面前气急了似的再次捶他胸膛一下,“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是你真的讨厌我了?讨厌我你就跟我说清楚,我骆文瑞也不贱,不会不要脸地一直缠着你!” “不是……”樊墨终于抬头看他,只是看到许久不见的心上人的轮廓,他心思迷惘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在他耳侧轻轻摸了一下,“你……怎么好像瘦了。” “被你气的!”骆文瑞气愤地哼了一声,“你今天给我说明白!不说明白我可就闹了!我闹起来我自己都怕,你可别逼我!” 樊墨呆了一下,恍惚想到曾经小豆丁一样的小瑞瑞,掐着腰跟他气势汹汹地说:“我哭起来我自己都怕!你别逼我哦!”那时候,他就是被那双剔透明亮的目光吸引,明明是个又熊又作的小屁孩子,在他眼里却像只傲娇的猫一样可爱。 他看着骆文瑞半晌,终于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么多人,闹起来还不是你丢人么。” “我才不管,你再这么神经兮兮的,我真的会闹的!”骆文瑞一把掐住他,气哼哼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小爷到底哪儿惹着你了,你干嘛总躲着我!”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见骆文瑞皱紧了眉头,樊墨犹豫了一下,低声说,“瑞瑞,我……” 可话没说完,对面气呼呼的少年忽然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樊墨猛地一震,本能地立刻转过身去,就听一瞬间砰地一声响,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准了自己的方向! 身体本能地想要迅速躲避,可大脑在那一刻却突然反应过来,他身后站着的,是他挂念在心里十二年,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舍不得伤及分毫的人。他在那一瞬间生生停住脚步,千分之一秒里,向后伸手紧紧护住了身后的少年。 可眼前忽然一晃,身子猛然转了个弯,樊墨还来不及看清什么,就看到眼前忽然放大了骆文瑞的脸,而后砰地一声响,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蓦然收紧,而那张秀气漂亮的脸庞一刹那痛得扭曲起来。 “砰砰砰!” 樊墨在那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一片苍白,就连声音都像是幻听似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电光火石之间,不过一眨眼的几秒钟里,刚才还冲他发脾气的少年瞪大了眼睛死死抱着他,嘴角却一点点地,渗出一行刺眼的血迹。 “啊啊啊!快跑啊!杀人啦!!” “有枪……枪!大家快跑啊!!” 耳边响起众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樊墨愣愣看着骆文瑞背后一排的血洞,瞳孔蓦地一缩,猛然抬起头来。 人群中一击不成的杀手迅速逃离,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猎猎风声,那声音迅猛而凶厉,没等他转过身来,便感到一双手狠狠箍住了他的头,只刹那的功夫,耳边咔哒一声刺耳声响,整颗头颅便被那人生生掰转过来,转瞬便没了性命。樊墨一双眼红得像血,他猛地侧头,双耳敏锐地捕捉到空气灼烧的方向,一矮身躲过几颗子弹,朝着袭击者的方向再次直冲过去。那速度快如闪电,根本让人毫无回旋余地,另一人还来不及抵挡,就感到一股大力将他的胳膊扭转过来,而后一转身,身体被樊墨用来挡住了另一个方向的枪击。 手掌被死死掐住,身后魔鬼一样的少年捏着他的手腕抬起手臂,勾住他手中的扳机朝另一人狠狠扣了下去! “砰砰砰砰!!” 弹无虚发,枪枪致命,被他禁锢住的男人惊骇得浑身战栗,他完全想不出樊墨是怎么一眼识别出了潜伏在人群中的杀手,那四枪准确地毙掉了所有同党,而他来不及多思考什么,就感到双臂被猛地一折,竟是被少年活生生卸了下来。他痛得惨叫一声,双腿也被狠狠踹下去,膝盖处发出尖锐的折断声,前后只不到十秒的功夫,这传闻中温文儒雅的杨家少当家,竟瞬间击杀了五个杀手,而余下一人四肢俱断,口中也被狠狠勒进一条领带,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男人震惊而痛苦地看着居高临下如同撒旦一样目光凶厉的少年,那人浑身像是带着冰碴似的,冷酷地伸手拖着他的衣领,脱出了一路的血迹,将他丢到了先前被误伤的少年身边。 樊墨匆忙抱起骆文瑞,将他背到背上,另一手再次拖起那个俘虏,在众目睽睽的惊悚目光中,转瞬便冲出了大门,朝路边停放的车子直冲而去。 “林老师,”樊墨抓着电话的手不停地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小墨受伤了,四个子弹……在后背……您救救他,求您救救他……” 那边林陌一惊,立刻道,“别慌,我就在医院,我马上让护士在医院门口等着,你不要慌,不会有事的!” 樊墨抖着手放下电话,一手开着车,另一手死死抱住痛得痉挛的骆文瑞。他看着车后镜中映出的面色全无的黑衣杀手,一字一字从牙缝里狠狠蹦出,“你最好祈祷他没事,否则我会让你,还有你的主子,彻底明白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 连闯无数红灯,终于赶到仁和医院,早已有人在那里急切地等着,樊墨匆忙把骆文瑞抱出车子,放到担架上急匆匆推进手术室。骆文瑞痛极了却仍是喃喃叫着小墨,樊墨终于忍不住,泪水一滴滴落下来,抓紧了他的手颤声说着,“我在,瑞瑞,我在呢,别怕……” 手术室的门关上,手术灯亮起来,樊墨愣愣站在原地,心里痛得像要被撕裂一样,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只急迫地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直到一个护士匆匆跑出来,急声说,“哪位是樊先生!” “我、我是!怎么了?” “病人是rh阴性血,血库血量不够,你能联系他家人吗?快点让他们来献血!” 樊墨猛地一惊,呆了好半天,回过神慌忙说,“好、好的,您稍等,我马上叫他家里人……” 护士急匆匆再次回去,樊墨要打电话的手却忽然僵住,他突然想起来,白莲留学去了,而骆老爷子……死了…… 他整个人像是僵死了是的,身子颤得越发厉害,忽然,他蓦地反应过来,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再也顾不得其他,慌忙拨打了骆文承的电话。 兄弟……也许兄弟也可以…… “樊墨?”那边似乎在开会,骆文承的声音很不爽快,“你找我?” “瑞、瑞瑞……”樊墨颤着呼吸,咬紧了牙颤声说,“瑞瑞中枪了,他……他受伤了……血、血不够……” 那边蓦地一惊,似是猛然站起了身,低吼道,“你说什么?!” 第69章 惊疑 “你说什么?!” 会议厅里争论的声音陡然安静下来。 众人惊诧地看着猛然起身的骆文承,没等问出什么话来,男人忽然踢开了椅子,急匆匆往大门走了过去。全体都愣住了忘了说话,直到一个冷淡声音嘲讽地问道,“骆总这是……噢,有句成语,恼羞成怒,是嘛?” 骆文承猛地转身,狠狠瞪着首席上笑吟吟的男人,恨声道,“顾七!我的确没料到最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会是你,但是,”他再次转身推门,离开前愤然说道,“不要以为你这就赢了,一切才刚刚开始!” 大门在眼前猛然阖上,顾七完全不为所动,看着面面相觑的各位董事和高层,交握起双手放到桌上,笑眯眯道,“骆总真是没有风度,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半路离开,你们说是嘛?” “这……”右手边的一位董事试探问道,“顾总,所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of course,”顾七摊摊手,十分得意似的,“顾某与亿鑫老总郎先生,友谊不错的,郎先生卖我股份,还承诺以后不对付骆阳影视,大家和平相处,一起发展,快快乐乐的。” 其他几位董事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似是长吁了口气,却仍是有些犹豫,顾七又笑道,“你们不要紧张,和以前没有变化,公司还是杜总管理,只是以后我签字,大家支持,亿鑫和我们以后就是合作关系,我说明白了嘛?” 众人沉默半晌,却也不得不同意,对方手里握着一半以上的股份,问他们意见也只是客气而已,只是一想到这偌大的公司就这么突然易主,他们心中难免有些介怀。对方显然是蓄谋已久,亿鑫看来就是个挡箭牌,这起轩集团的顾总才是幕后的真正黑手,想到这顾七两年来明面上针对着骆阳电器,此刻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控股了整个骆阳影视,众人唏嘘之余,不禁又猜测他和骆阳或者和骆文承,是不是有什么私仇,才至于这么不择手段。可抬头看看这顾七的模样,又实在是陌生,这人纯粹生着一张外国面孔,白人皮肤,又是典型西方人的大骨架,怎么看都是纯种的外国佬,即使是个华裔,在他们这上流圈子里仍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他。 众人满头雾水,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骆文承此刻又离席,其余人更是拿不出什么主意,到后来顾七说什么也就只能点头称是,没什么人敢提出异议,毕竟这大头都是顾骆两人在争抢,他们这些小鱼也没必要给控股人添堵,省得被彻底清出鱼池,还是隔岸观火比较实在。 于是就在某人笑呵呵的主持下,会议很快就结束了,等众位董事和其他高层离开,杜朗被单独留下来,莫绝伸长四肢舒舒服服地坐着,回头招呼以助理身份一直坐在他旁边的十七,吩咐道,“你去看看骆文承搞什么鬼,谁来的电话。” “是。” 十七领命离开,杜朗回头看看他,不禁叹道,“十七对莫少您真是忠心耿耿。” 莫绝笑道,“我当他是朋友,只是怎么也扭不过来他的态度,只能这样了。” “所以接下来,就和两年前您离开时候一样,需要大力整顿一下了,”杜朗从桌上拿过两沓文件,笑道,“您当年分好的两份艺人名单,我到现在都保留着呢,左边的重点发展,右边的有待观察,您还记得吧?” 莫绝倒是有点意外,“这都两年了你还留着呢?我自己都忘了。” “您是老爷吩咐下来的人,我一直都等着您重新回来掌权,这些东西自然会一直留着,”杜朗笑着把名单朝莫绝那边推了推,“还好也才两年而已,左边这些艺人的合同还没有到期,只不过这两年一直被骆文承雪藏着,混得也挺惨的。” 莫绝将那两摞艺人档案拿过来翻了翻,哼了一声,“骆文承对不听话的人一向不客气,谢瑜一个双料影帝都被他打压得差点饭都没得吃,这几个人反抗过他,自然没什么好下场,”手指一顿,莫绝盯着一人的履历看了一会儿,说道,“姚岚这两年就演了两部电视剧?” “是啊,”杜朗叹道,“骆文承本来给她安排了一个很好的角色,只不过需要她去陪几个投资人,她不想去,就被雪藏到现在,一直没什么好资源给她。” 莫绝若有所思地翻看着姚岚这两年的活动,冷笑道,“骆文承可真是不遗余力地摧残好苗子,姚岚刚出道的那个电影我也看过,演技不错,外形条件也真的很好,辨识度又高,本来能大火的底子,到现在只能到处打酱油,也真是倒霉。”他把姚岚的档案抽出来,压在左手边的最上头,说道,“好好发展她吧,六哥最近在谈一个宫斗剧,可以让她出演一些重要角色,这姑娘未来肯定能火,咱们推她一把。” “可是……”杜朗犹豫道,“她合约还有一年就到期了,这要是一下子火了,她解约怎么办?” 莫绝啧了一声,瞪了杜朗一眼,“你这是跟着骆文承久了,思路都被他带歪了。” “呃……” “杜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爷爷走了,你却还是站在我这边?” 杜朗蓦地一惊,恍然明白过来,一时却有些酸楚,“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我们为这些艺人考虑,给他们最好的资源,他们只要有良心,总归都会报答我们,而那些没良心的白眼狼,早晚都会走,也就不必费心思了,”莫绝合上文件夹,放到桌上,微微笑道,“待人真诚,互惠互利,这是爷爷教给我的经商之道,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杜朗觉得喉咙发紧,他想到记忆中骆起辉谆谆教导他的模样,心里狠狠疼了一下。他从刚刚毕业的二十二岁起,就一直作为骆起辉的副手管理着骆阳影视,那人对他有知遇之恩,完全地信任他,栽培他,倾囊相授,也正是这份信任和仁慈让他不仅仅把骆起辉当作上司,更多时候,那人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一样,让他敬重又依赖,是他真的打心眼里感激和敬爱的前辈。可这样温暖的人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害死,杜朗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震惊又痛恨,他曾发誓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替骆起辉报了这血仇,偿还这一世的恩情。所以在莫绝联系到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那人的要求,整整两年的卑躬屈膝和虚与委蛇,不过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的反击,而此刻他听着莫绝说出和记忆中的骆起辉一样的话,心中不免涩然起来,喃喃说道,“骆总如果听到这句话,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莫绝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站起身来,“骆文承有句话说得没错,一切才刚刚开始,拿回骆阳影视,也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您要出去吗?” “嗯,”莫绝点点头,推开椅子朝门口走去,“以后骆阳影视的事情你就全权负责,需要我签字就通知十七,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随时问我。” “好的,”杜朗随着他走出门,忍不住问了句,“那电器和游乐场那边……” “再过两天就是爸爸的忌日,是个机会,”杜朗没太听明白,莫绝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游乐场那边我不打算动了,那是留给瑞瑞的,而且骆文承也不会动用那部分资产,可以暂时不用管它。” 杜朗疑惑道,“您确定么?他对二少爷那么狠心,真的对小少爷能网开一面?” 莫绝脚步一顿,摇了摇头,“反正……先这样吧,先集中对付电器那边,他们现在的流动资金不多了,信誉又受损,骆文承逼不得已一定会卖掉股份融资,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了。” “逼不得已……”杜朗喃喃念了句,看着莫绝镇定的神色,笑叹道,“看来莫少是有主意了,那我就不多问了。” 莫绝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看着前方微微皱起眉来,杜朗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远远站着一个高挑俊美的男人,此刻正抱着手臂看着他们的方向,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男人看到他们注意到自己,干脆缓缓走过来,站定了,挑眉笑道,“这就是我们的新董事长顾总么?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真是一表人才呀。” 杜朗道,“周瀛,你今天没通告吗?” “下午有一个,不过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了,”周瀛笑吟吟地伸出手,笑道,“这位顾总,第一次见面,我是周瀛,以后请多关照啊。” 莫绝眨眨眼,顿时热情道,“周大影帝!我在纽约时候也知道,大明星,当然关照!” 周瀛眯眼看看他,收回手笑道,“那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啦。” 等周瀛走远了,莫绝慢慢敛了笑,若有所思道,“别的不说,这周瀛对骆文承倒是挺忠心,前段时间骆文承丑闻缠身,骆阳的这些明星没一个人敢替他说话,只有周瀛在公共场合一直替骆文承辩解,因为这个还被一些黑粉骂过,他倒是完全不在意。” “周瀛么……和别的明星还真不太一样,”杜朗说道,“他从最开始出道就一直顺风顺水的,三年就拿到了百花影帝,全是骆文承关照的缘故。” “骆文承的确对他挺不错的,怎么,是因为他格外听话?” “可能吧,不过周瀛的确是吸粉体质,挺多小女孩迷他的,再加上骆文承一直给他好剧本好角色,他就越来越红,现在也是骆阳的一哥,人气一直都很旺。” 莫绝想了想,说道,“周瀛近两年的作品比他以前那些偶像剧有了挺大进步,先继续保持吧,他要是真的值得,骆文承能给他的咱们也能给。” 杜朗笑道,“我明白了,莫少你的方针就是两个字:公平,对吧?” 莫绝点点头,也不多说了,“那我去起轩的总部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好的。” 刚要转身离开,十七忽然迎面跑过来,急声道,“七爷,不好了。” “怎么了?” “骆家小少爷中枪了,而且是连中四枪,现在正在抢救,有点危险。” “……什么?”莫绝猛地一惊,愣愣道,“所以骆文承是去……”他终于反应过来,匆忙朝电梯跑过去,“瑞瑞在哪个医院?查到了吗?快带我去!” 十七却抓住他的手臂,提醒道,“七爷,您这身份过去不合适。” 莫绝脚步一颤,愣了一下,却又急声道,“不行,我不放心,我必须得亲自过去看看!” 十七只得放开手,安慰一句,“您放心,樊墨陪着他,现在也还在抢救,还没有坏消息。” “小墨陪着他?”莫绝一惊,蓦地反应过来,“难道是杨家的仇家?!” “应该是,杨爷已经得到消息了,强行把新闻压了下去,大媒体都不敢报导,也就在社交网络上有些零星的消息,不过都被删得差不多了,”十七紧跟着莫绝的脚步,继续说道,“骆文承是过去抽血的,说是因为骆文瑞的血型很稀有……” 莫绝脚步一顿,皱起眉来,“血型稀有?”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十四打听得很匆忙,细节我们得过去看一下才知道。” “好,”莫绝坐上车,在车里忍不住问道,“瑞瑞怎么会是稀有血型?是因为白莲吗?” 十七闻言愣了下,反问他,“骆文承不是吗?” “骆家的当家人接掌骆阳的时候都会做详细的体检,爷爷和骆文承的血型我都看到过,都是a型血,除非白莲是稀有血型……”莫绝烦躁道,“他们对外称白莲留学去了,不至于为了圆谎不顾瑞瑞了吧!” 十七赶紧安抚他,“您先别急,咱们过去看看再说。” 莫绝咬牙握紧了拳头,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而另一头的车子里,骆文承急切地看着窗外,急声道,“还有多久到!” “很快了,几分钟。”驾驶座上的梁遇立刻回答。 骆文承深吸口气,勉强镇定地拨打白莲的电话,“白莲,你现在赶紧下楼,瑞瑞出事了!” 白莲一愣,慌忙问,“出事?出什么事了!” “后背中了四枪,现在在抢救……”骆文承握紧了拳头,“血库的血不够了,瑞瑞竟然是rh阴性血,是随你了吧?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这个血型……” 白莲那边忽然沉默了一下,骆文承急切的情绪滞了一下,赶忙说道,“你别担心,现在手术还算顺利,你下楼吧,我现在正在接你的路上……” “你接我过去,要怎么和其他人解释?”白莲那边终于出了声,说出的话却让骆文承愣住了,“我现在在‘英国’,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到医院,你不怕他们会怀疑吗?” 骆文承皱紧了眉头,催促道,“哪有时间想那么多,以后再随便解释个理由,瑞瑞现在很危险,你不要担心那些,赶紧……” “文承,你冷静一点,”白莲的声音沉了下来,虽然微微发颤,却仍是清晰说道,“如果让外人知道我没出国,那我怎么把小淩带回家?正好一年半的时间,我抱了个婴儿回去,结果还没有去留学,傻子都猜得到这是怎么回事。老头子已经死了,我生了个孩子,外人要怎么说我?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人猜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这可是大事,你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骆文承蒙了一会儿,怔住了。 “除非你不要小淩了,把他托付给别人……” “不行,”骆文承立刻打断她,“小淩一定要带回家,就算是以养子的名义,也不能把他给别人!” “那这就是死局,我现在过去,你有没有想过小淩以后会被人怎么想?” “……”骆文承愣愣瞪着眼睛,心中顿时挣扎起来。 “要么是瑞瑞,要么是小淩,你只能选一个了,”白莲颤抖着慢慢呼出口气,“可也不一定,或者……联系一下市医院,看看能不能用最快速度调取稀有血型送过去,总之我不能出现,否则一切就都乱了。” 骆文承僵直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咬牙,艰难说道,“我知道了……你、你先在家等我消息吧。” 对面沉默一会儿,低声嗯了一声。骆文承挂了电话,抬头看着梁遇催促道,“去市医院,快点!” ***** 莫绝赶到医院的时候,竟然只看到了呆立在手术室外的樊墨,他愣了一下,赶忙跑过去,急声道,“瑞瑞怎么样!” 樊墨浑身一震,愣愣看着他,总算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我看骆文承神色不对,让人查了一下……”他左右看了看,皱眉道,“骆文承呢?他比我先来的啊!”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打不通他的电话……”樊墨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血,神色已经慌了,“我已经让暗部所有的人去各个医院问了,可是调血程序很复杂,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林医生已经在尽力节省血量了,可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来得及……” 莫绝的身子也在发抖,在他心里骆文瑞和骆一一样,都是他十分珍惜的弟弟。他抖着手死死握住了手腕,瞪大眼忽然愣愣地想,难道上天一定要这么残酷地折磨他,还给了他一个骆一,就要夺走骆文瑞吗?他紧紧咬住了牙,胸腔里的心跳跳得他几乎要呕出来,他没法安慰樊墨,连他自己都是一片混乱,根本没法镇定。 正当气氛紧张又绝望的时候,莫绝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没有心情接,一看是郎六才勉强接起来,“六哥,怎么了?” “什么叫怎么啦,这都下午了,你啥时候回来呀,我哥催我回去呢,”郎六笑声一顿,忽然皱眉道,“你那儿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莫绝默了一瞬,哑着声费力地说,“瑞瑞中枪了,正在抢救,我们都在仁和医院……” “你说什么?”郎六一惊,急忙说,“是林老师主刀吗?” “嗯……” “那没事儿,你放心啊,林老师到现在手术成功率都是百分之百,瑞瑞不会有事的……” “不是手术的问题……”莫绝咬紧了牙,有些哽咽,“瑞瑞失血太多了,他又是稀有血型,现在血库的血量不够,他家里人还都……都不在身边……” 郎六那边一愣,“稀有血型?” “说是rh阴性血,现在杨家已经去全北京调血了,只是程序麻烦,需要些时间,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rh阴性血?”郎六一愣,忽然松了口气似的,急忙说,“我家里有!我家里有一整个rh阴性血库,我现在就回家给你们拿去!” 莫绝和樊墨都是一惊,慌忙道,“你家里有?” 郎六像是出了门,边跑边说,“我们郎家人就是这个血型,遗传率很高的,我哥我姐还有我,都是这个血型,还有我那些大伯啊堂兄弟啊什么的,所以郎家主宅里有个专门的血库,以防万一用的,毕竟这血型少,就怕出什么事会来不及……” 郎六进了车门,发动车子说道,“要不小绝你派几个人跟我一起去一趟主宅,我怕我哥刁难我不让我拿,你就让你那些保镖强行拿了,反正我也有血库的钥匙。” 莫绝根本来不及细想什么,立刻说道,“好,我让十七带着人过去,二十分钟内赶到!” 挂了电话,莫绝看着愣神的樊墨,勉强露出个笑来,“你在这儿守着,我出去一趟,一小时内肯定回来!” 说罢也没等樊墨反应,急匆匆地带着十七等人走了。樊墨过了很久才终于动了动,颤着眼回头看着手术室的门,走过去靠在门口,死死贴紧了,喃喃说着,“瑞瑞,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你不能丢下我先走,我不许你这么离开我,听到没有?你一定要坚持住……” 走廊里空荡无声,只有钟表滴答摆动的声音刺耳地回旋着,一分一秒,竟如同凌迟一般残酷。 而此刻的郎家主宅里,郎佑庭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慢悠悠道,“那个顾七也真是有胆子,晚上要和郎六一起过来,看来是真当我郎佑庭很好欺负呢。” 柯缨沉声问道,“需要我叫影的人过来吗?” “不用,”郎佑庭眯起眼,哼笑一声,“这个顾七在两年里把骆家弄得乌烟瘴气,我还真好奇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好瞧瞧,”郎佑庭站起身来,吩咐下去,“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咱们来好好接待一下这位贵客,可不能怠慢了。” “是。” 柯缨刚要退下,郎佑庭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看了看,有些意外,“喂,白莲?” “大少,有件事……希望你帮忙。” “嗯?”郎佑庭笑笑,“你说,什么事?” “瑞瑞他……出了意外,正在医院抢救……” 郎佑庭哦了一声,仍是不慌不忙,“所以呢?” “医院里……血量不够……” “嗯?” “他是……rh阴性血……医院血库,不够了……” 郎佑庭浅笑的神情忽然一顿,眉头跳了一下,“你说他什么血型?” “……”白莲那边像是深吸了口气,颤声道,“郎家的血库,能不能……救救他……大少,他是、是……” 郎佑庭眉头又是一跳,刚要再问,忽然听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喊道,“哥!我回来了!” 第70章 恶魔 郎佑庭下意识抬头,看到郎六带着一群人急匆匆跑进来,连招呼也不打,急忙说道,“哥,我去血库拿点血,晚上再给你细说原因,没时间啦!”说罢也没等郎佑庭回答,带着一群黑衣人就穿过大厅往后院跑了。 郎六本以为他哥怎么也要阻拦一下,结果直到拿到血离开,郎佑庭都一句话没说,还让管家给他们开了门走了,郎六心里奇怪,却没时间多想,赶紧抱着储血的特质箱子急匆匆跑到了车子里,给莫绝打电话,“拿到了,我马上去医院!” 莫绝因为“顾七”的身份,没理由亲自陪他去郎家拿血袋,派过去保护郎六的下属也都是生面孔,此刻听到消息,他悬在半空中的心脏总算回落下来,回了一句我等你们,便匆匆赶回了手术室外。樊墨像是站不住了似的,蹲坐在手术室门口,垂着头,整个人都是僵的,莫绝跑过去蹲在他边上,伸手握住樊墨僵冷的手,用力握紧了,轻声道,“小墨,他们拿到血了。” 樊墨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来。 “六哥正在赶来的路上,血足够了,”莫绝抬手擦了下对方血红的眼睛,心疼道,“放心,马上就能赶到了,别怕。 ” 樊墨呆了好半天才终于动了动,眼里却是轻轻一颤,像是无法忍耐了似的,缓缓淌下一行泪来。莫绝心里一疼,抬手抱住他的肩膀,把全身冰冷的人抱在怀里无声安慰着。两人又等了二十来分钟,郎六等人终于风尘仆仆地赶来,樊墨猛地站起身冲过去,一直等在外面的护士也立刻接过郎六手里的箱子,迅速打开看了一下。 樊墨赶忙追问,“够了吗?” 护士松了口气似的,抬头看着众人笑了下,“足够了,大家放心吧,林医生会全力救他的。” 樊墨却仍是紧张,直到护士进了手术室的门都亦步亦趋地跟着。郎六和骆文瑞交情不深,此刻还算冷静一些,不由问道,“骆文瑞怎么会中枪的?” “……是我的仇家,”樊墨一双拳头握得几乎发白,颤声道,“我就不该出来,我早知道会有危险的,我就该一直忍着……” “你别这么说,这只是意外,怪不到你头上,”莫绝伸手掰开他捏得要出血的手,“是哪个仇家确定了吗?” “我活抓了一个,已经让暗部的人去审了,”樊墨咬紧了牙,恨声道,“让我查出来是谁,我一定端了他的老窝!” 郎六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樊墨在他们面前一向是最安静最温和的了,他还从来没见过他作为杨家少当家的残酷一面,不免有些吃惊。不过再怎么凶厉,毕竟还是朋友,郎六看他那愤恨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赶紧随便说句别的转移话题,“说起来,还真挺意外的,骆文瑞竟然跟我一个血型,这可是熊猫血,我还是头回见到一个不姓郎的熊猫。” 莫绝安抚樊墨的手忽然一顿,皱起眉来。 郎六倒是没多想什么,看着莫绝说道,“话说你在这儿不太妥吧?‘顾七’和骆文瑞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站在这里可真的不合适。还好骆文承现在不在,你赶紧走吧,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莫绝欲言又止,看着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好吧,那瑞瑞要是出来了,你们一定要通知我。” “放心,林老师的医术你又不是不知道,骆二哥那一身伤都救回来了,更别说骆文瑞只是四个子弹,不会有事的,”郎六抬手又看了下表,说道,“你晚上还跟我去吗?” “去,”莫绝又看看樊墨,朝郎六说了一句,“那我走了,你照顾下小墨。” “放心吧。” 等莫绝离开,郎六又陪着樊墨等了好一会儿,他试图跟樊墨说说话逗他开心,可对方神色怔忪,笑容也勉强,他也就不多话了,安静地陪着他等。只是还没等到手术室门打开,两人倒是先等到了急匆匆赶来的骆文承,男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箱子,后面跟着好几个人。樊墨看着他手里的箱子,先前对他的怨愤稍微滞了一滞,不确定地问道,“骆总你这是……” “我去市医院调血去了,快!叫护士出来拿血!” 骆文承神色急迫,樊墨对他难得有了一些好感,说道,“血已经够了,六哥去他们家的血库拿了好几袋,刚才已经送进去了。” 骆文承一愣,这才注意到角落悠闲站着的郎六,面色复杂道,“是你救了他?” 郎六摊摊手,“是呗。” “……” 骆文承沉默一会儿,心里有点乱。他并不清楚郎家股份转移的细节,只当是郎佑庭直接把股份卖给了顾七,散股也都是顾七收购的,并不知道郎六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不过对方这两年一直和自己针锋相对,害得骆阳影视的股份因此而不断流失,他心里对郎六一直愤恨无比,只是此刻这人救了骆文瑞一命,他心中挣扎半晌,终于还是为骆文瑞低了头,走过去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郎六却是压根不领情,哼了一声,“瑞瑞是小墨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我救他是看樊墨的面子,跟您骆总可没什么关系,甭客气啦。” 骆文承眸光微沉,倒是没多说什么,道完谢也就站在了樊墨边上,和两人一起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手术室门被人推开,三人皆是一震,骆文承和樊墨大步冲过去,急忙问道,“怎么样?” 林陌摘了口罩,微笑道,“脱离生命危险了,不会有事了,放心吧。” 护士这时把骆文瑞推了出来,樊墨也顾不得别的了,急匆匆跟着护士们立刻走了,郎六自然也是跟上,骆文承还算冷静一些,朝着林陌微微弯了下腰,“谢谢林医生,多亏了您。” 林陌叹了口气,摇摇头,“其实手术不难做,主要是院里那种血型太少,差点赶不上了,”他看得出骆文承眼中的自责,安慰道,“也是没办法的事,骆总您和他是兄弟,不是一个血型也不是您的错,还好郎六有办法,后面才顺利多了。” 骆文承默了一瞬,接话道,“我和父亲都是a型血,应该还是因为他妈妈,可惜她去留学了赶不过来,要不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林陌一愣,眨了眨眼睛,“这……您是说白女士吗?” 骆文承看他表情疑惑,微微皱了下眉,“是,怎么,有问题吗?” 林陌神色有些闪躲,欲言又止似的。骆文承本能觉得不对,追问道,“您有什么疑惑吗?” 林陌抿了下唇,看着他犹豫了半晌,才说,“这个……老骆总过世之前,每年都会带夫人来这里做一次全面体检,我没记错的话,夫人应该是……嗯,ab型血……” 骆文承浑身一颤,蒙住了。 林陌咳了一声,讪笑道,“也不一定,常态血型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是rh阴性血,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能性……”骆文承紧紧握住了拳头,声音却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可能性有多少?” 林陌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千万分之一吧……” 骆文承陡然一震,瞪着手术室大门的眼睛都空洞了,林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得挑好听的说,“真的有可能的,说不定就那么巧了……” “亲子鉴定,”骆文承忽然抬头,看着林陌一字字沉声道,“兄弟……兄弟之间,也能做吗?” 林陌咬了下嘴唇,终于是叹了一声,默默点了点头。 ***** 樊墨和郎六刚刚把骆文瑞安顿好,前者就坐在病床边入定了似的,一动不动,话也不说一句。郎六等通知了莫绝手术成功的消息之后,便坐在樊墨边上叫了他几声,可对方半天也没反应,他只得耸耸肩,准备撤退了。刚打开病房的门准备走人,身后忽然有人叫他,“郎六,你等一下。” 郎六回头,看到骆文承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他纳闷儿地挠挠头,走过去问道,“怎么啦?” “你说的那些血袋,是从你们郎家的血库调来的?” 郎六点点头。 骆文承似是咬紧了牙,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们干什么要建个血库,而且还正好是rh阴性血?” 郎六也没瞒他,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坦白道,“我们郎家人都是大熊猫嘛,都这个血型,就怕出现跟今天一样的状况,所以就自力更生喽。” 骆文承蓦地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艰涩地说,“遗传率高吗?” “啊?” “遗传的可能性……很高吗?” 郎六眨眨眼,觉得有点奇怪,“蛮高的,我们整个家族姓郎的人有三十多个吧,好像只有我两个堂姐和一个堂弟不是,其余差不多都是啦。” 骆文承再也不多说,只是直直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慢慢转身,说了一句知道了便一步步走了。郎六觉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本能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也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出了医院大门就乐颠颠去了趟亿鑫的总部,一副王八之气审视了一圈自己的帝国,见一切运营正常,便喜滋滋地给莫绝打了个电话。 “喂,小绝啊,”郎六看了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色,问道,“你忙完了没呀?我在亿鑫呢,咱们什么时候去我家?” “差不多了,我去接你吧。”莫绝似乎和一旁的人说了些什么,忽然问道,“六哥,我之前就想问你来着,你大哥怎么到现在都没结婚,好像也没有女朋友。” 郎六再次觉得这问题奇奇怪怪的,疑惑地回答,“这我哪知道,可能他眼光高呗,谁也看不上。” 莫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多问,说了一句等我过去便挂了电话。郎六收了线就觉得今天一整天的信息量又多又杂,搞得他心里慌慌的,有点不踏实。他坐在躺椅上沉思了一会儿,缕了下思路:瑞瑞是rh阴性血,自己家的血库,大哥没有阻拦,骆文承特意过来询问,莫绝还问大哥为什么一直单身…… 大哥? 郎六蓦地一震,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等等,说起来……从以前就觉得,骆文瑞那小子看着哪里有点儿熟悉似的…… 郎六浑身一震,猛地站起身来。 我……靠……不会吧…… ***** 莫绝从刚开始就感到郎六一直在边上偷瞄他,那眼神贼兮兮的,神经衰弱了似的,莫绝忍无可忍地收起手里的文件,侧头看着同样坐在车后座上的人,无语道,“你有完没完了,有话就说,看鬼呢?” 郎六咽了口唾沫,咳嗽了一声,“我吧……我觉得吧……我今天脑洞有点大……” “嗯?” “我给你看个照片啊!”郎六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急急往上翻啊翻,总算翻到一张照片,立刻给莫绝递过去,“这是我上小学前一天,我们全家一起照了张纪念照,哎哎你忽略我那时候的蠢样儿,看这个人,这个!” 莫绝打眼一看,里面是五个人,一对面孔陌生的夫妻,身前站着三个孩子,一个小不点大,另两个分别是一个妙龄少女和一个高挑的少年。莫绝在看清那少年的脸的时候忽然一震,惊住了,“这……瑞瑞?” “我靠!果然!”郎六简直要哭,“我刚想到这照片,翻出来一看还以为是心理作用,尼玛吓死我了,是不是他这样子真的跟骆文瑞特别像!” 莫绝握着郎六手机的手指猛然收紧,愣愣道,“这人……是谁?” 郎六瞪着眼睛,惊悚似的,“我哥啊!我哥小时候啊!” 莫绝手指一震,和郎六一样,惊呆住了。 ***** 柯缨不知道为什么,郎佑庭一整个下午都在书房里待着,一步都没出来,他犹豫了好半天,正想着要不要进去打扰一下,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郎佑庭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看到柯缨担忧的面孔,忽然勾了下嘴角,“怎么,我还让你担心起来了?” “大哥,你午饭都没吃,是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郎佑庭哼笑一声,抬脚走出去,“倒也谈不上,只不过多了个意外之喜,需要消化一下。” 柯缨没听懂,只不过看他这前行的方向,心思忽然一沉,试探道,“您要去……地下室吗?” 郎佑庭斜斜看他一眼,漫不经心似的缓缓说道,“两天没去了,怪想的,反正小六晚上才来,我下去玩一会儿。” 柯缨低头称是,跟着郎佑庭到了一个暗房外,叫下属们都在门外守着,唯独他一人跟着郎佑庭进了门。里面的布局非常简单,一桌一椅,几个书架而已,柯缨走上前,在第三个书架的某处按了几下,书架忽然微微一震,而后缓缓向一侧移开,现出一条密道来。 密道里面漆黑一片,是个长长的通往地下的阶梯。 郎佑庭从密室门打开开始,一双黑眸便瞬间亮起来,带着一层诡异而兴奋的光亮,瞳孔也跟着一晃一晃地颤起来。柯缨一句话没说,仍是跟着他一步步向下走,足足走了两三分钟才走到了底,感应灯此刻才瞬间亮起,眼前现出一个漆黑的大铁门来。 柯缨拿出钥匙开了门,郎佑庭一向从容的面孔此刻忽然扭曲起来,那是狂热又急迫的神情,双眼中迸发的光亮热切得令人不寒而栗。男人的脚步从没有这般匆忙过,三步并两步快速进了门,耳边由远及近地传来一个人痛苦的嘶喊声。 “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 郎佑庭的脚步越发急促,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他抬手让柯缨在原地站住,亲自推开最后一扇木门,而后狠狠把门甩上,匆忙走了进去。 柯缨和往常一样在原地站着,背对着木门,耳朵却不可避免地清晰捕捉到里面的声音。 “啧啧,真可怜,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郎、郎佑庭……呃!啊啊!畜生!别碰我!!” “你确定不要我碰你?嗯?” “呃啊,哈!啊啊……疼……疼……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啊!” “哈哈,晚了,我就要你这么活着,这样你才能乖乖听话,不是吗?” 门后郎佑庭的声音兴奋而残忍,似是呼吸粗重了,却仍是忍耐着怪笑道,“来,跪下来,好好求我。你不是傲气吗?不是宁死也不低头吗?哈哈,那现在这是干什么呢?” 柯缨在门后深深吸了口气,恍惚想到记忆中某个清冷潇洒的身影,可那身影蓦然消散,剩下的只是一个卑微的佝偻的满身狼藉的躯体。 曾经让他也惊艳过的,一双骄傲冷然的目光,终究被毁了个彻彻底底,再也看不见了。 “哗哗。” 身后再次响起一阵异动,那是铁链划过地板的尖锐声响。 “我做……我做,”铁链滑动的声音越发剧烈,那破碎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颤抖起来,“给我一点……一点就好……幼庭,给我一点……” “才四十分钟,就受不了了?”郎佑庭的声音残酷而冰冷,“你的耐力真是越来越差了,第一次可是整整一小时呢,你那时候不是说,就算死也不会求我的吗?” “我错了,是我错了,幼庭……啊啊!求你,给我一点,求你,一点点就好……你不是想要我吗?进来,快进来,干死我,弄死我……” 屋子里响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喊叫声,呻-吟声,又像是忍无可忍了,又响起尖锐痛苦的咒骂声,可那声音又停滞了,再次哭叫着乞求,像是一头困兽垂死挣扎之前的哀鸣。 终于,最后一声嘶哑的吼叫响起,尖锐扭曲得像是要刺破耳膜一般,惨叫声越拔越高,最终陡然间突兀地归于宁静,却跟着响起郎佑庭畅快的狂笑声。 “告诉我,你是什么?” “呜,呜呜……” “说话!你是什么东西?” “我、我是……是婊-子……我是婊-子,贱婊-子……” 铁链滑动的声音渐渐止了,身后的门终于打开,郎佑庭神经质地大声笑着,大开着门朝里面命令,“爬过来,药在柯缨这里,想要就一路磕头爬过来。” 柯缨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会儿,转头面向身后淫-靡的空气。 那瘫软在地上的人实在让他不忍直视。 全身赤-裸,不着寸缕,像是水里捞出来似的,*地,全身粘腻地傻呆呆跪着。男人的脸上沾染着白腥的东西,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红肿的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柯缨的方向,被铁链锁住的手腕和脚踝磨掉了一层皮肉,血淋淋的,就那么带着一层血迹爬行着一寸寸跪过来,磕着头,咚咚直响。 男人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痛苦地颤抖,柯缨终于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好让那人少爬几步,郎佑庭在旁不快地冷笑一声,“你看看,你已经下贱成这个样子,连我的手下都可怜你了。” 男人的身体不正常地扭曲着,柯缨不忍多看,从怀里掏出一个针管,抬起男人的手臂扎下去,一点点把药水推了下去。男人扭曲的神色一点点平缓下来,脑子却像是迟钝了似的,呆愣了好久,才忽然恐慌地爬回去,消瘦的脊背紧紧靠着一根柱子,低头抱住自己赤-裸的身子战栗地发起抖来。 嘴里呜呜低叫着,像是小动物恐惧到极点的悲鸣。 郎佑庭靠在门边,目光冰冷地看着恢复正常的男人,又慢慢笑起来,“鹿鸣。” 男人猛地一颤,身体抱得更紧,抖得更是厉害。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男人的胸腔剧烈颤抖着,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原来二十年前那天晚上,我干的不是你,而是……”郎佑庭像是想看清他的表情,走近了一步,残忍笑道,“是你的双胞胎姐姐呢。” 男人颤动的身体猛然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只一晚上,竟然就中了奖,我自己都佩服自己了哪。” 男人混沌的目光霍然清明,而后恨极了似的,陡然挣扎着起身,朝郎佑庭愤怒地冲了过来,“你这个畜生!畜生!!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哈哈哈哈,”郎佑庭狠狠把门关上,听着里面咆哮的吼声和剧烈砸门的声音,悠悠笑道,“等你的毒瘾发作了,再跟我说这些狠话吧,小婊-子。” 里面的声音猛然一滞,过了好一会儿,颤着声痛恨无比地艰难说着,“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我要把你一刀一刀剁了,郎佑庭,我早晚会亲手剁碎了你,你给我等着……等着……” “这句话,我等了二十年了,你倒是先走出这扇门再说吧,”郎佑庭伸手抵着木门,笑吟吟道,“我好好待你,你却只想逃,那我只能把你当个畜生这么关起来,让你一步也跑不了,只能跪下来求我。不过……”郎佑庭收回手,缓缓笑道,“你现在下贱得连个婊-子也不如,说不定我哪天真的就玩腻了,你就可以解脱了。” 里面的声音再次安静下来,却像是压抑着什么,响起一阵细微的哽咽。 郎佑庭哈地一笑,退后一步,转过身去,“真可惜,现在的你就算哭瞎了眼睛,我也再不会心疼了,你还是想办法下次换个有趣点的姿势,让我有心情再玩儿你一次吧,小婊-子。” 柯缨一直沉默地跟着,只是关上铁门之前仍是忍不住看了眼那扇肮脏的木门,门后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发出一阵嘶哑的恸哭,他默默垂下眼来,再次紧紧锁上了大门。 走出地下室,回头把书柜弄回原样,两人刚从暗房里出来,一下属便匆匆过来报告。 “大少,三少回来了,还有起轩的那位顾总。” 郎佑庭眯眼哼笑一声,只是走过那下属身边时淡淡说了一句,“去把下面那家伙洗干净,上点药去。”下属立刻称是,刚要走,郎佑庭又补充了一句,“天气冷了,把地下室的温度也调高点。” “是。” 等下属离开,柯缨看着男人阴冷的背影,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少,他的身子应该快到极限了,再继续注射,活不了几年了。” 郎佑庭的脚步一顿,慢慢地“哦?”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微微笑道,“那就让他死了好了,死人最乖了,不是么?” “……好的。” 柯缨不再多说,跟着郎佑庭进了大厅,又走到会客室门前,伸手给他推开了门。 屋子里端坐着郎六和另一个陌生男人,郎佑庭走进门,对着二人缓缓露出一个温柔可亲的微笑来。 “你们可算来了,我可等了一天呢。” 第71章 助攻 郎六万万没想到,本以为的一场鸿门宴,竟然毫无波澜地平静度过。此刻他瞪着眼前谈笑风生的二人,一阵蛋疼。 尼玛,小爷是白白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准备吗?耍我哪?不高兴! “所以郎某才十分敬佩顾总,不费一兵一卒就稳坐了这骆阳影视的一把手,这份智谋我还是非常服气的。”郎佑庭慢条斯理地说着,微微笑道,“外界对顾总的认识果然有些偏差,您看着可不像是什么单纯好欺的外国友人呢。” 莫绝朗声笑道,“顾某只是中文交流差一点点,只是一点点,这里,”他抬手指了指脑子,得意似的,“这里可厉害着,他们不懂而已。” “这点我十分赞同,”郎佑庭瞥眼看了看莫绝身后站着的几人,无奈笑道,“您看,您来我们郎家作客都这么谨慎提防,郎某也不知道是该敬佩还是该伤心呢。” “这个,习惯,习惯而已,”莫绝摆摆手,又指了指郎六,“小郞总聪明,大方,顾七当朋友,所以这些人就送他,见面礼。” “哦?”郎佑庭再次看了看那几个黑衣人,意味不明地笑道,“顾总还真是大方呢。” 莫绝无所谓地摆手,“我们顾家,唐人街巷混出来,这些保镖特别多,特别多的,不客气。” 郎佑庭心中冷笑,怎么,这话是在立威么?他不经意似的看了眼柯缨,却见男人眯了下眼睛,轻微摇头。郎佑庭心中顿时讶然:动不得?这些人真有那么厉害? “很晚啦,顾某该回家了,”莫绝放下茶杯,直起身道,“以后如果想合作,郞总就来起轩,大门一定为您打开,随时的!” 郎佑庭客气道,“我让人备了一桌晚餐,顾总要不吃过饭再走?” “不啦,晚上还有约。”莫绝站起身来,笑着指了指一旁乖如白兔的某六,“和您借下小郞总,晚上见一位制片,亿鑫和骆阳合作的投资。” “哦,晓得,”郎佑庭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那您慢走,就不送了。” 郎六憋了一晚上简直要长虱子,赶紧跳起来,“那我过两天回来哈!哥你代我向姐姐问好呀!” 郎佑庭笑笑,把二人送到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笑容,冷哼道,“这个顾七果然不简单。” “他身后的那些保镖很厉害,”柯缨走过来说道,“每个人手上的茧子都很厚,虎口处尤其多,一看就是用惯了枪的。” “纽约的顾家……”郎佑庭低头想了想,吩咐道,“继续派人盯着,这家伙明显是冲着骆文承去的,给我查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是。” 柯缨刚要领命离开,郎佑庭的手机再次响了,男人低头看了眼来电,笑容立时玩味起来,“喂?” “大少,”那边是白莲略微激动的声音,“瑞瑞手术成功了,真的谢谢您,谢谢您肯救他。” “谢什么,”郎佑庭倚靠着墙壁,悠悠说道,“那也是我的儿子,救一下也是应该的。” 那边忽然沉默下来,郎佑庭又是柔声笑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也没有认他的心思,一切没什么改变,他依旧是你和骆文承的儿子,跟我没什么关系。” 那边像是蓦地吸了口气,愣了似的,半天没说话,郎佑庭继续笑道,“毕竟我不像骆文承,没什么兴趣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你也知道,我整个心思都在鹿鸣身上嘛。” 白莲那边像是松了口气,不过听到弟弟的名字,赶忙又问了句,“鸣鸣怎么样了?还是醒不过来吗?” 郎佑庭长叹一声,“最好的医生也请了,最好的药也用了,还是没办法。不过没关系,他那么躺着一辈子,我照顾他一辈子而已,也没什么。” 白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大少。” “我从小就喜欢他,你也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谢的,”郎佑庭似是愧疚似的,叹道,“那天晚上是我喝多了,没分清你们两个,希望你别介意。” “……我如果介意,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为您做事了,”白莲勉强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明天去看看他,可以吗?文承和我说他这几天都很忙,不回家了,我正好有时间……” “嗯?当然可以,”郎佑庭笑道,“要我派车接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省得引人注意。” “好,那明天见。” 等挂了电话,郎佑庭朝柯缨摆了摆手,“明天白莲要去医院,你派人把那冒牌货好好再拾掇一下。” “是。” 郎佑庭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吴孟那家伙有消息了么?” “还没有,他被杨家的暗部盯死了,近期应该都不敢回京城了。” “没用的东西,”郎佑庭冷哼一声,说道,“实在回不来也不用回来了,换个接线的,这批白药差不多也快走完了,下批货换个人去进,青帮我看是废了,别在他们身上费力气了。” 柯缨默了一瞬,提醒道,“我们不出手帮他们吗?” “帮他们?”郎佑庭好笑似的看他,“一个废掉的棋子,要回来做什么?拖后腿么?”他转身打开会客厅的门,冷声道,“如果碍事,直接给我除了。” “……是。” 等郎佑庭离开,柯缨按他的话都吩咐下去,回到卧室看到郎幼琳还没有睡,便随口说道,“怎么还没休息?这么晚了。” 郎幼琳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问,“今天那个顾总来了吗?” 柯缨点点头,一边脱外衣一边说道,“那个顾七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收购了一大半骆阳影视的股份,把咱们郎家彻底踢出局了,我们这回损失蛮大的。” “……” 柯缨松了下领带,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道,“本来大哥是把股份给了小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落到了顾七手里,几百亿的资产,就这么全丢了。” 郎幼琳像是咽了口唾沫,垂下头没有说话。 柯缨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眼中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上次骆阳影视并股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小六的?” 郎幼琳蓦地一惊,立刻抬头看他。 “果然是你……”柯缨闭了闭眼静,慢慢呼了口气,“以后这些事你都不要插手,让大哥知道了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你没告诉他?” “我怎么告诉他?告诉他我怀疑你吗?他会把你关起来的你信不信?”柯缨伸手把郎幼琳抱进怀里,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心里一疼,抬手轻轻安抚地顺着她的长发,“幼琳,很多事你并不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所以不要插手郎家的这些事,你就好好当你的二小姐……” “郎家的事?”郎幼琳在他怀里哑然失笑,“我也姓郎,你忘了吗?”她抬头看着柯缨眼中欲言又止的神色,忽然问道,“如果有天大哥真的要对我做什么,你会动手吗?” 柯缨目光一闪,微微皱眉。 “你会吗?” 柯缨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声,低头轻轻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苦笑道,“你觉得呢?” 郎幼琳咬了下嘴唇,没说话。柯缨抱紧了她,哄她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柔声说,“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会一直保护你,不论要伤害你的人是谁。”怀中人微微颤了一下,柯缨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望着她的目光温润如墨,“除非我死了,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到你的。” “……”郎幼琳沉默了半晌,终于慢慢回抱住他,嗔怪道,“都要当爹的人了,还什么爱不爱的,多大了还这么中二病。” “呵呵,”柯缨伸手摸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他今天乖吗?” “一点都不乖,踢了我好几下,”郎幼琳把住他的手往旁边移了一下,“喏,还在踢呢。” “哈,”柯缨感受了一会儿,心里有点小激动,“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希望呢?” “女孩子吧,”柯缨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笑道,“和你一样漂亮,还能叫我爸爸,多好。” 郎幼琳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把人拽过来,挺起肚子紧紧顶着他,“喂,柯缨。” 男人被她拽得一愣,抵到她的肚子又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凶悍地拽了回来。柯缨无奈,只好顶着某人的小腹无奈笑道,“你干嘛呢。” “以前,我的确满脑子都是骆文轩,”看到男人笑容一僵,神色黯然下来,郎幼琳扁了下嘴巴,哼了一声,“不过那是嫁给你之前,嫁完了发现,嗯……你也还不错。” 柯缨呆了一下,愣住了。郎幼琳伸手拽住他的领带把人拉下来,抬头亲了一下,眨眼笑道,“所以孩子他爹,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就没必要那么隐忍了好吗?我是你老婆,你别老把我供在神坛上行不行?” 柯缨呆了好一会儿,过了很久才失笑道,“你这什么比喻,”他伸手点了点郎幼琳的额头,笑着叹了一声,“我心疼你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和你心里有没有我没什么关系。” 郎幼琳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切了一声,伸手推他脑门儿,“你就是一呆瓜。” “是是,女王大人,”柯缨慢慢收了笑,严肃了一些,“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不要插手大哥的事了,我在中间会很为难的,知道吗?我跟你保证,至少小六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我会劝着大哥的。” 郎幼琳沉默半晌,终于深吸口气,烦闷地哦了一声。柯缨笑了笑,抱起她走到床上,轻声哄道,“快睡吧,半夜又要被小家伙闹醒了,你得早点睡哦。” “知道啦老公。” 柯缨被那句老公叫得浑身都软了,忍不住凑过去亲亲她,轻拍着她的脊背慢慢把人哄睡着了。 夜深人静,郎家的宅院里逐渐安静下来,而另两个刚刚离开郎家的男人,此刻一同坐在去往医院的车子里,心思略微沉重。 “所以我哥到底知不知道骆文瑞是他的儿砸!”郎六欲哭无泪,“我旁听了一晚上也没分析出来啊!” “一提到白莲他就转移话题,我觉得他知道的可能性很大,”莫绝又摇了摇头,皱眉道,“我们自己也没法确定,这种事也只能猜测,去做鉴定反而会留下什么把柄,对瑞瑞太残忍了。” 郎六叹了口气,无奈道,“反正他也不会继承骆家,不知道反而是好事,咱们还是别多事了。” “嗯,”莫绝咬了咬牙,愤懑道,“要不是因为白莲是瑞瑞的妈妈,我真想把她赶出骆家,让她净身出户!” “我也真是没想到,她胆子真够大的,”郎六啧了一声,却又疑惑道,“不过说起来,二十年前她怎么会认识我哥呢?我记得她出身很普通吧?那时候也才刚嫁进骆家,怎么会认识我哥这种身份的人?还……呃,爬上他的床,也真够厉害的。” 莫绝微微一愣,反问道,“你之前从来没见过她跟你哥有联系吗?” “这还真没有,我哥这辈子就领着一个人回过家,还是个男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天天吵架,吵得我和我姐那时候都要崩溃了,脑仁疼。” 莫绝讶异道,“你说是个男的?” “是啊,”郎六耸耸肩,“那段时间其实流言蜚语蛮多的,你也知道我哥那时候刚当家没多久,郎家这么多资产握在他一个刚刚才十七岁的小孩子手里,多少人盼着他出丑呢。结果就零星传出来他是个同性恋的消息,那时候没现在这么开放嘛,蛮多人背地里笑话他的。” 这信息量实在有点大,莫绝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他怎么就和白莲扯上关系了?那个男的呢?后来分手了?” “我哪知道他和白莲怎么回事儿啊,我今儿也被吓死了好吗,”郎六抖了抖鸡皮疙瘩,啧了一声,“至于那个男的,跟他处了三年,然后忽然就出了车祸,死了。” “……死了?” “是啊,”郎六惋惜道,“挺可惜的,我小时候对那男的印象挺好的,长得特别好看,气质也好,我记得还是个律师,挺有才的,可惜了,死的时候才24岁吧。我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念他,反正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男女朋友了,一直单身到现在。” “24?比你哥哥大啊?” “是啊,大4岁呢,”说着郎六便啧啧叹道,“说起来,我周围的人怎么全都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呢,我哥是,霍逸是,我自己也是,哦,还有……”郎六瞥了眼莫绝,咳了一声,“嗯,还有个小家伙。” 莫绝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皱眉道,“胡说八道什么,那是我弟弟。” “又不是亲弟弟,有什么不可以嘛,”郎六红娘之心再次蓬勃-起来,凑过去挤眉弄眼道,“小绝,你真不喜欢他呀?” 莫绝呼吸一滞,皱紧了眉头瞪他。郎六摊摊手,坦然道,“咱们都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的事儿,只有你的态度,我是真的搞不清楚。” 莫绝深吸口气,似是有些烦躁,“其实……我真的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郎六一愣,“啊?”了一声。 莫绝喃喃道,“我从小就一直心疼小一,这两年也一直都在想他,和他在一起我一直都很轻松,也很开心。我是真的想过,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喜欢,是不是以后我也可能会爱上他。” 郎六立刻精神起来,赶忙问道,“所以呢?得出什么结论啦?” 莫绝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他,“六哥,你和霍逸关系也很好,他难过的时候你也会心疼吧,他高兴时候你也会替他开心,好久没消息也会想他,甚至还会担心他,是吧?” 郎六眨眨眼,倒是坦诚地点点头,“兄弟嘛,当然是同甘共苦啦。” “那对谢瑜呢?他难过的时候,他开心的时候,和霍逸有什么不同吗?” 郎六一愣,头一回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区别,“这个嘛……谢瑜难过的时候……”忽然就想到当初看到那人缩在阳台上发着呆,却笑着和自己说对不起的样子,郎六心里一疼,微微皱起眉来,“说实话,不只是心疼,很想抱着他,安慰他,想吻他。至于开心时候,”郎六嘿了一声,臭不要脸地嘻嘻笑道,“当然和霍逸那家伙完全不同啦,小爷只想压着他做上个十七八遍,解锁龙阳十八式,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 话未说完,莫绝在旁苦笑了一声,“是啊,这才是爱情吧。” 郎六笑容一顿,恍然明白过来。 “想抱他,想吻他,甚至……想和他上床,这才是爱情吧?”莫绝缓缓呼了口气,苦笑着摇头,“可我对小一,或者说……对男人,完全没那种想法,只是代入着想一想,都觉得全身不舒服,太别扭了。” 郎六简直都想替骆一哭了,“所以说喜欢谁不好,干嘛要偏偏看上你这么个钢管直的大直男呢,”郎六也不想多说了,说多了心疼,干脆道,“不过小绝,你也不必躲着他,他其实……也没想怎么的,你好歹让他陪着你吧,他已经不傻了,你躲着他,他只会更难过的。” “……嗯,”莫绝仰头靠在车座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我答应他了,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的。” 郎六郁闷道,“特喵的,听得我都虐得慌,”他想了想,侧过身来严肃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啊,你要是真没那个心思,我可就出手了啊。” “……啊?” “啊不对,我是说,我要出手拯救咱的小一宝宝啊,那么好一孩子,我也不能真让他吊死在你这根钢管上,”郎六一脸正经地说,“我觉得他八成是因为见到的人太少了,十来年就认识你们几个人,压根没有交集圈嘛!我公司里好多正点的小gay呢,等咱们把这些事儿都料理完了,我就给他介绍几个好孩子,说不定他就开窍了,不围着你转了呢。” 莫绝忽然一皱眉,不快道,“你们公司全是艺人,谈个恋爱麻烦死了,不行,我不同意。” “切!成,那不找艺人呗,还有办公室的呢!” “不行,娱乐圈里的都不行,心思太杂,我不同意。” “成成,那让樊墨介绍几个呗,他不是一堆下属吗?” “小墨做的事太危险,他的下属更不行,不安全,让小一提心吊胆的都不行,我不同意。” “我擦,那林老师总行吧!林老师多靠谱!他带的实习生啊,医生护士啊,够正经了吧!” “医生也不行,天天加班,好几天都看不到,都不能照顾小一,我不同意。” “我了个大曹!”郎六呜呼哀哉,放弃治疗,“我特么算明白了,你丫就是个霸王龙,自己不喜欢,还不许人家桃花朵朵开啦!你这样很不道德啊少年!” 莫绝瞪着他,哼了一声,“谁不允许了,我是要认真把关,你刚才说的那些就是不行。” “你是他哥还是他妈呀?这小一要真找到一个,我发誓你绝壁是史上最刁钻的婆婆,看谁都不顺眼。” “你才婆婆!”莫绝翻个白眼,心里的确很不爽快,“六哥你好好当你的老总去,大男人的外表老妈子的心肠,那么无聊你去开个婚介所啊!” “咦?有道理哎!”郎六立刻坐直身子,“对啊,婚介所好,婚介所可以的!” “……”莫绝实在懒得理他,刚要催促司机快点开车,到地儿把这蛇精病踹下去,手机却忽然响了,竟是个陌生号码。 莫绝皱皱眉,接起来没有说话,对面却忽然传来韦一的声音,很急迫似的,“小哥哥!我是小一!” 郎六呜呼哀哉的叫声顿时打住,耳朵竖起来。 莫绝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你哪来的手机?” “……偷了个仆人的,”韦一没心情多解释,急声道,“小哥哥,小墨是不是出事了?我联系不到他,一整天了他都不回应我发出的信号,我实在担心……” 莫绝赶忙回答,“我忙了一整天,忘了跟你说了。”他缕了下思路,尽量让语气平静一些,“瑞瑞他……被小墨的仇家打中了四枪,今天抢救了一天,小墨一直在陪着他,”听出对面猛然凝滞的呼吸,莫绝赶忙安慰,“你别担心啊,脱离生命危险了,手术很顺利,刚才十七还去确认了一下,没什么异状,我跟六哥也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你放心吧。” 韦一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深吸了口气,哑声道,“严重吗?没打到要害吧?” “没呢,”莫绝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轻声哄着,“一切都顺利,林老师亲自主刀,你也知道他的水平,放心吧。” 韦一吸了下鼻子,好半天才低声嗯了一声。 莫绝听得有点心疼,试图转移话题,“小一今天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吧?” “……没,”韦一像是在慢慢平息担忧的情绪,闷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什么时候能回家?” “不清楚,我们得再去看看呢。” “那……有消息的话,让十七通知我,好吗?” “好,放心啊,有哥哥陪着他呢,还有小墨呢,你别担心啦。” “嗯……” 莫绝哄着韦一的声音实在温柔,郎六在一旁本抱着戏谑的心情看戏,只是看着看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心下不由纠结起来。 这模样……你跟我说,你对他是纯洁的兄弟感情?excuse咪?当我傻哦? 郎六忽然就陷入了一个哲学命题:爱情没有情-欲的话,就一定不是爱情啦?或者说……还没有产生情-欲的某种感情,到底算不算是爱情呀? 哦不,这话题太魔性了。郎六愤愤地想,小孩子们的世界实在太复杂,就不能干脆利落一点,上一个试一下吗?什么叫想象着别扭……你倒是给我上一个啊,推倒了试一试啊!说不定推了一次就欲罢不能了哪! 郎六在旁碎碎念,眼瞅着莫绝一脸发狗粮的神情打了一路电话,忍不住就决定等回去了一定要怂恿骆一加把劲儿才行。这碉堡显然并不顽固,说不定用力推一推就塌了,郎六十分认真地想,既然莫绝没有推倒骆一的尝试精神,那反着来也是可以的,骆一既然爱惨了这家伙,主动躺平了去勾搭他,没事儿撩个火儿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事儿嘛! 而郎六直到下了车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把莫绝带入了上面的那个咧? 而十年后的某天,被辣了眼睛的某六更加崩溃地想不明白,为什么结果竟然是……完全相反的咧? 第72章 表白 莫绝和郎六在停车场确认了没有看到骆文承的车,才下车匆匆赶去了骆文瑞的病房。两人刚刚走到病房外,就看到樊墨的几个手下垂首站在门口,他立刻走快几步,急声问道,“瑞瑞怎么样了?” 这些人在帝园都见过莫绝和郎六,自然认得,立刻回答,“情况很稳定,二位请放心。” 莫绝要推门进去,为首的黑衣人挡住他,低声道,“小少爷照顾了他一天,刚刚睡着,您还是别进去打扰他了。” 莫绝闻言从窗口看过去,果然看到樊墨拉着骆文瑞的手,在病床边趴伏着睡着了。他轻声后退了一步,压低声音道,“那我们不进去了,等他醒了告诉他一声我们来过,瑞瑞有任何问题也随时联系我们。” “好的,您放心。” 莫绝刚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事,奇怪道,“骆文承怎么不在?还是他一直都没有来?” 郎六在旁插了句嘴,“他下午来了啊,还问了我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 “嗯?问你什么?” “问我们家为什么会有血库,还问遗传率高不高什么的……”郎六说着,忽然一愣,“哎?他不会是猜到什么了吧?” 莫绝一惊,蓦地皱起眉来。 郎六和樊墨他们并不知道,之前自己和韦一曾怀疑过骆文瑞可能是骆文承的儿子,而且他们几乎可以确定,骆文承他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那人虽然不孝不义,但对骆文瑞倒是一直很好,按理说以他的个性应该会一直陪着骆文瑞才对,可现在…… 他回过头再次确认,“骆文承什么时候走的?” 黑衣人看了眼郎六,回答,“郎先生刚走没多久,他就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来过,也没派人打听什么消息。” 莫绝心中一凛,黑眸立时暗下来。 难道……他也怀疑骆文瑞的身世了?特意问郎六那些话,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白莲的血型,而且很有可能白莲是常态血型,和他是生不出rh阴性血的孩子的…… “啧,糟了。”莫绝蓦地皱紧了眉,立刻看向一旁的黑衣人,“等小墨醒了,麻烦你告诉他,时时刻刻都不要离开瑞瑞身边,我去想办法把白莲叫回来。” 黑衣人下意识说,“可听小少爷说,骆夫人去留学了……” “她没有去留学,”反正都是自己人了,莫绝也不再隐瞒,沉声道,“她这一年半的时间是养胎去了,孩子都生了。” “养、养啥?!”郎六一脸惊悚,“我擦,她又怀了?这回又是谁的!” “骆文承。” “……我擦,”郎六简直要疯,“这女人真特么是个斗士啊,我没记错的话,她有四十了吧,这也能生??” “当时我也觉得奇怪,她和骆文承都有瑞瑞了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再生一个孩子,现在总算明白了。” 郎六一惊,立刻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之前你们以为,骆文瑞是骆、骆文承的儿子?!” “不然你以为骆文承为什么单单对瑞瑞那么上心?他对我爸爸那么绝情,怎么就对自己的三弟有求必应,你就不觉得奇怪?” “……”郎六仍是目瞪口呆,“我就算觉得奇怪,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啊!”他无语地狂摇头,“我真是服了,你说她嫁进骆家到底图的什么呀!就为了钱?” “否则还能因为什么?”莫绝想到此就觉得愤恨,“这对狗男女我早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郎六和其他几个黑衣护卫都是一脸震惊,莫绝深吸了口气,终于道,“现在没了‘亲生儿子’这层□□,瑞瑞独自在骆家可就不怎么安全了,谁知道骆文承又会丧心病狂做些什么。等小墨醒了,你把这些话转告给他,让他务必好好守着瑞瑞。” “是,我明白了。” 莫绝没再多说,转身匆匆往大门走,郎六赶紧跟上,仍是难以置信,“她这也太拼了吧?先是我哥,再是骆文承,哦,嫁的还是老骆总……我去,这宫斗剧里能活到最后一集的节奏啊!” 莫绝脚步一顿,忽然想到一事,“对了,说到宫斗剧。” “啊?” “你们亿鑫不是要拍《宫孽》吗?已经谈下来了吧?” “是呀,”郎六点点头,“主要捧女演员的,没我家谢瑜和霍逸啥事儿啦,你问这干嘛?” “骆阳影视既然拿回来了,当然要好好发展了,”莫绝开了车门,坐进去,顺手把郎六拉进来,“骆阳有个潜力不错的女演员,叫姚岚的,有印象吗?” “啊,这个还真有,她去年一整年就演了个配角还圈了不少粉呢,讲真的,长得是真漂亮!” 莫绝无语地瞪他,“这话你敢在谢瑜面前说?” “干嘛不敢?你当我是霍逸呀?那么妻奴!老子在家可是横着走的,谢瑜一句话都不敢说我,你信不信?” 莫绝切了一声,也不废话了,“反正我想重点培养一下这个姚岚,你看看《宫孽》里哪个角色不错,给她留一个吧。” “哦,行啊,”郎六痛快地答应,继而忽然皱起眉来,“你干嘛要重点发展她?我靠,你不是看上她了吧!” “你当我是你呢?拿着好角色吊着心上人?” 郎六被他一句话怼了回去,扁着嘴巴哼了一声。 莫绝也不多说了,看着司机吩咐一句,“回天域。” 车子发动起来,郎六又嘻嘻笑道,“我就在你家蹭几天呗,反正谢瑜这几天都在国外……” 话未说完,说曹操曹操就到,郎六听到专属铃声响了,立刻乐颠颠接起来,嘴巴都咧到了耳根上,“哎哟谢大影帝,知道想我啦?” 那边传来谢瑜的笑声,“没睡呢吧?” “没呀没呀,想你呢,一天想你24个小时哟~” “郞总你多大了,还撒娇呢,”谢瑜笑了笑,像是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那个……我是和您说一声,这边拍摄出了点问题,摄影师生病了,请了一天假,所以我晚回去一天,您别着急。” “我靠!还晚一天!一秒都不行!” “没办法啊,摄影师感冒有点严重,应该让他休息一下的。” “休息个屁休息,给他工资是让他休息的吗?要么让他爬起来快点拍完了,要么直接换人拍!还让我多等一天,谁给他的胆子!”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郎六脾气上来叽里呱啦骂了一顿,对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总算回过神来,咳了一声,严肃道,“反正老子不想等,你给我早点回来!” “……可是,按计划回去,会拍不完……” “那就甭拍了,”郎六愤愤道,“这两天我可忍够了,以后所有出国的外景都别拍了! 你给我赶紧回来,工作重要我重要?” “……”那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微微吸了口气,低声嗯了一声,“好的,我准时回去,您别生气。” 郎六闻言立刻开心起来,眯着眼笑道,“这才对嘛,我跟你说呀,我前两天自己无聊就逛了逛商场,给你买了好几套特别适合你的衣服,赶紧回来穿给我看看,肯定特帅!” 那边静了一会儿,终于无奈似的笑了笑,“知道了,我早点回去,您放心吧。” 郎六又喜滋滋地跟他叨逼叨了半天,等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抬头就看到莫绝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郎六瞪回去,挑挑眉,“看啥看,羡慕呀?” “并没有,”莫绝抱起手臂懒得看他,侧过头去,“被你喜欢上可真倒霉。” “……啊?” “你这种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少爷,让你知道怎么疼人,的确是难为你了,”莫绝闭上眼休息,无情地批判道,“也就谢瑜脾气好,任你欺负。” “谁、谁欺负他啦!我是想他想得要死好嘛!” “你想他,就要强迫他?” 郎六愣了下,下意识反驳,“我又不是小一,当然是想什么就做什么,他是无条件忍着你,我不乐意忍,不行呀?” 莫绝闻言愣了神,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狠狠抖了一下。 郎六这个渣渣不经意地伤害了谢瑜好几次,他都清楚看在眼里,可难道……自己对骆一,也是在这样不知情的时候,让他默默伤心过吗? 难道那个孩子,也是这样笑着,掩饰自己的难过吗…… 之后郎六在耳边碎碎念了什么,莫绝完全没听进去,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有点疼,让他觉得不安。 “七爷。” 莫绝蓦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天域门口,十七走过来给他披了件外衣,担心道,“您怎么了?想什么呢?” 莫绝摇摇头,忽然问道,“小一他……今天做什么了?” “和平时一样,一直在盯着骆阳大盘里的走势。对了,他今天让我告诉您,骆文承查看了游乐场的股东资料,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动作。” “游乐场……”莫绝心思有些恍惚,他知道他应该动脑筋想想骆文承此举的目的,也许这更能说明他知道了骆文瑞的真正身世,可他忽然就没了心情,他忽然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单纯地问一句,骆一他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应该……没有吧?” 莫绝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把心里话问出了口,郎六在一旁也想着什么事情似的,难得不叽叽喳喳的,莫绝缓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算了,等以后再说吧。” 十七疑惑地眨眨眼,却没多问什么。莫绝打起精神来,吩咐道,“明天派几个人,想办法让白莲去医院守着瑞瑞。” 十七一直影子似的跟着他,对所有事情都很清楚,此刻也大致猜到了莫绝的想法,便点头道,“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莫绝点点头,忍不住往资料室走过去,郎六下意识跟着他,两人就一同到了资料室的一堆显示屏前面。韦一应该是睡了,阳台上没有他的身影,莫绝呆呆看了好一会儿,又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不由地抿紧了唇。 “你想他了?”郎六问。 莫绝收回眼来,摇摇头,“没,习惯而已,来看看。” 郎六似乎兴致也不高,没再多说什么,沉默着回了客房,留下莫绝一个人站在一大片的显示器前,看着那些屏幕中映出的清冷月光,渐渐地又出神了。 黑夜越发深了,月光却慢慢黯淡下来,同一时刻的仁和医院里,稀薄的冷光透过窗户洒在少年苍白的面孔上,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拂动,而后忽然微微一颤,艰难地,慢慢睁开一条缝来。 眼前漆黑一片,视线有些模糊,全身的疼痛后知后觉地席卷上来,让他下意识呻-吟了一声,垂在一侧的手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一旁忽然一震,少年费力地侧过头,终于在夜色中看清了一个人的轮廓。 他愣了一会儿,迟钝的大脑终于归位,身体痛得要命,心脏却忽然柔软下来,不由地露出一个笑来。 “小墨。” 樊墨呆愣愣看着他,眼眶忽然就红了。 骆文瑞这才感觉到手掌一直被他紧紧握着,他微微笑了笑,哑着声逗他,“你怎么……邋遢成、这样啦?” “瑞瑞……”樊墨哽着声音,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发颤,“你、你可算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 “一整天了……”樊墨深吸口气,怕抓疼了他,小心要松开他的手。 “别动,”骆文瑞气息虚弱,声音也小,却让樊墨立刻顿住了动作,“你……抓着我,一直抓着,别松开……” “我去叫护士,给你看一看,好不好?” “一会儿再说,”骆文瑞费力地喘息,却反手勾住了樊墨的手指,努力露出笑容来,“我可终于……看到你了,真的是,好久没见啦……” 樊墨喉咙又哽咽起来,咬紧牙没说话。 “我终于……明白了,”骆文瑞喘息着休息一会儿,又喃喃说,“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会……躲着我。” 樊墨一双手越发战栗,骆文瑞心疼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才小声叫他,“小墨,你是为了保护我,对吗?” “……” “可是你看,你就算把我推得远远的,该来的……还、还是会来呀……” 樊墨终于张开嘴,颤着呼吸轻声说,“对不起,瑞瑞,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骆文瑞急促地喘着气,像是想微微抬手,却疼得动弹不得,无奈地苦笑,“你别难过,你难过,我更疼了……” 樊墨赶紧擦掉眼角的泪,急声说,“还很疼吗?哪里疼?” “哪里疼啊……”骆文瑞呆了一会儿,忽然动了动手指,慢慢地指向樊墨的心脏,“这里啊。” 樊墨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没太明白。 “小墨,你躲着我,我这个地方,比这些伤口,还要疼得多呢。” 樊墨怔住了,愣愣看向他。 “小墨,”骆文瑞静静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悲伤的弧度来,“不要躲着我了,好不好?” “我……”樊墨有些心慌,骆文瑞从来都是张扬肆意的,笑容阳光的模样,这样虚弱的,又哀伤的笑容,看得他整颗心都揪痛起来,“我只是……只是担心,我只是不放心,瑞瑞,你是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做的事比你想象得肮脏、危险得多,我怕你会出意外,就像今天这样……” “可是,我不怕啊,”骆文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喃喃说,“比起这些,我更怕你讨厌我,小墨,我更怕你像现在这样,一直躲着我,远离我……这两年我总是见不到你,我是真的……好想你啊……” 樊墨惊愣地看他,胸口的心脏跳动剧烈,让他忽然无法思考了。他只是下意识地,愣愣地问,“你……你想我干什么?无聊的话……你还有那么多朋友,同学,还有小一……” “不一样的,”樊墨直直盯着他,看了他很久,在男人呆愣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认命的苦笑来,“小墨,我喜欢你,我喜欢了你很多年,我一直都在偷偷喜欢你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樊墨惊呆地看着他,手掌下意识猛地抽回来,惊住了。 骆文瑞立刻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看得樊墨心里狠狠一疼,却仍是无措地愣愣看着他。 “我所有认识的人里,你对我最好了,”骆文瑞像是看不下去他的神情,侧过头去,声音有些嘶哑,“你总是默默对我好,却从来都……不说什么,我总是开心过了,回过头,才发现是你准备的那些惊喜。你总是什么都不说,却总是偷偷地关心我,对我好,小墨,是你让我喜欢上你的,你招惹了我,现在却想不负责任地逃开吗?” 樊墨涨红了脸,慌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本能地避开骆文瑞清透的目光,慌张地说,“你、你误会了,我对谁都这样,我对朋友都这样的,对小一,对小绝,都是……” “你当我傻的吗?”骆文瑞低低一笑,笑容却有些苦涩,“我一直在等你开口,等到现在才发现,根本是等不到的,那我先说出来,也没什么……” “……你真的误会了,”樊墨一点点冷静下来,垂着头,手指垂在身侧慢慢握成拳,却清晰说着,“我一直就是把你当朋友,我性格就是这样,不太会表达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你说谎,”骆文瑞盯紧了他,眼睛却有些红了,“你是怕我还会有危险吗?我不怕的,比起那些我更想……” “瑞瑞,”樊墨终于平静下来,看着骆文瑞泛着泪光的眼睛,伸出手,轻轻擦拭干净,“给你造成了这种误会,我很抱歉。” “……” “我以前对你说的有些话,的确是不太合适,让你误会了,”樊墨直视着他,微微笑着,“我无父无母,在杨家也不受宠,你们这些朋友是我仅有的最珍惜的人,所以会很上心,会想尽办法对你们好,只是这样而已,对你……也一样。”樊墨收回手来,轻轻给他盖上被子,站起身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叫护士,不要乱动。” “……你回来。” 樊墨仍是继续走到门边,拉开门。 “樊墨,你给我回来!” 樊墨闭了闭眼静,回过头,再次露出一丝笑来,“别任性了,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了。” “连你也要离开我吗?”樊墨笑容一僵,听着骆文瑞一字字地,颤着声说着,“爸爸走了,妈妈也不管我了,大哥从来都忙得见不到影,小绝到现在都音讯全无,我只有你和小一了,可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是吗?” 樊墨逼迫自己收回眼来,背对着他淡淡说着,“别胡思乱想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朋友……”骆文瑞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哈,朋友……” 樊墨咬了咬牙,逼自己走出一步,狠心关上了门。关门声响,骆文瑞狠狠颤了一下,眼眶中的泪终于忍不住,一点点滑落下来,打湿了他干裂的嘴角。 一整晚再也没见到樊墨,护士匆匆过来打开了灯,在他身侧忙碌地测量着什么,他麻木地任她们动作,回答着她们的问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木门,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期盼的身影。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他根本不相信樊墨的说辞,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走近那个人,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明明也是留恋的,温热的,那目光无数次让他心跳加速,可他却再也无法比那目光更接近那人一步。 那人就像个傻瓜一样,划定了界限只满足于远远看着自己,他明明就是动了心的,可就是因为动了心,反而让骆文瑞更加无助和绝望。那男人已经忍耐了十多年,早就打算好那么忍耐一辈子,就算自己飞蛾扑火似的想要不顾一切地走近他,可他却把自己推回所谓的安全界限里,宁可在外面守护着他,也不给自己走近他的机会。 短暂而热烈的生命,和漫长而虚空的人生,究竟哪个才是真正值得的选择? 骆文瑞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只想紧紧贴近那颗孤独的心脏,就算为此赴汤蹈火,鲜血淋漓,他也根本不在乎。 可那又如何呢? 一个人奋不顾身的独角戏,又有什么意义呢?还是说,真的是自己误会了,那个人真的只是把自己当作该死的朋友,真的从头到尾,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吗? 那天晚上骆文瑞做了一个梦,梦里忽然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樊墨规规矩矩地笔直站着,半点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活泼,一双眼却那么孤独而淡漠,让一向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自己,不由自主地走近他,挑衅似的狠狠戳了他脸蛋一下。 ‘你累不累呀!板得这么直!’ ‘……我一直这样,没什么累不累的。’ ‘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这个人一定很无趣!怪不得和小傻子能玩到一起去呢!’ 小男孩愣了一下,一双淡漠的瞳孔微微闪动数下,而后忽然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来。 ‘你是骆家的小公子吧,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樊墨。’ 那时候,从那双死水一般寂寞的瞳孔里,蓦然亮起的光芒,他曾以为,那是他可以依赖一生的温柔。 第73章 脱轨 骆文瑞再次睁眼的时候,看清眼前的人影忽然就惊住了。 “……妈?” 白莲睡得不沉,听到他的呼唤轻轻一颤,立刻睁开眼来。 骆文瑞呆呆看着她,心里忽然就发起疼来,“妈……你怎么在这儿……” 白莲立刻坐过来,急声道,“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疼?” 骆文瑞呆呆摇头,高兴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不是……留学,我是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出了这种事,我当然要立刻赶回来,还留什么学?”白莲嗔怪似的,伸手轻轻握住骆文瑞冰凉的手掌,“傻孩子,子弹都敢去挡,不要命了吗?知不知道妈妈担心了一路?” “我、我没想那么多,身体自己就……” 白莲目光复杂地看他一会儿,忽然说,“瑞瑞,你是不是……喜欢樊墨?” 骆文瑞一惊,瞪着眼睛缩了下脖子。 白莲沉默半晌,忽然感叹了一句,“怎么就都……喜欢男人呢。” “……都?” 白莲摇摇头,没多说什么,伸手给他理了理发丝,柔声道,“樊墨说他有些事,先离开了,不过外面都是他的人,都是留下来保护你的。” “……” 骆文瑞没说什么,垂下眼低低嗯了一声。 白莲又照顾了他一会儿,骆文瑞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很快又睡着了,她陪在病床边看着儿子沉睡的脸,心思忽然就有些恍惚。 也是赶巧,昨晚在门外听到两个女人的大声议论,其中一人竟然正好是照顾骆文瑞的护士,说什么骆家的小公子病情严重,一直高烧不退,能不能撑过今晚实在不好说。她吓了一跳,实在是无法再忍耐,将骆淩安顿好了便急匆匆赶了过来,结果发现骆文瑞虽然面色苍白,却没什么太大问题,她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一直陪护到现在。 此刻病房里十分安静,白莲不由地再次拿起手机看了看,却依旧没有骆文承的消息。她出门前给骆文承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已经过了一整天,自己现在出现在医院算是合情合理,她实在忍不住想亲自过去确认一下瑞瑞的情况。可直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整夜,骆文承依旧没有回复她,就连昨天也是,似乎从骆文瑞入院开始,骆文承就一直没有理会她了。 白莲本能地就觉得不安,这时候正好护士过来,她犹豫着问了一句,“请问……有没有一位姓骆的先生来过?” 护士正给骆文瑞换吊瓶,想了一想回答,“倒是有一位骆先生在他手术的时候送过血袋,不过后来就走了,再没来过了。” “再……没来过吗?” “是啊。” 白莲忽然就浑身发凉,这不符合骆文承的性格,骆文承一直都很疼她,也一直很宠着自己的孩子,可现在不仅不回她的信息,连骆文瑞的生死都不顾了。她脑子里空白了一瞬,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来,让她全身都发起抖来。 她用力忍耐着,抖着手一字字犹豫着敲下去。 【文承,能不能回我一下?有什么事我们见面说好不好?】 可直到骆文瑞再次醒来,对方始终都没有回复她。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骆阳集团总部里,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身子似乎很是僵硬,连瞳孔都僵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骆文承看着那几个试探的字眼,终于是忍不住,握紧了手机低低冷笑了一声。 有什么事见面说……能有什么事?你又想说什么事?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两手撑住额头慢慢弯下僵直的脊背。 桌面上,正正摆放着一个加急处理的鉴定报告,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初步判定:二人非直系亲兄弟。】 他虽然以兄弟的名义检测,可染色体的相似率却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兄弟都不是了,怎么可能还是父子? 骆文承拄着额头自嘲地哑声笑起来。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原来都只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那时候白莲刚刚嫁进骆家,那神似骆文轩母亲的眉眼让他无比痛恨,他本想故意为难她,让她难堪,让她在家里无法立足,最后和父亲离婚才好,可却没想到反而陷入了那女人编织的美梦里,再也无法挣脱。白莲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他,诱惑他,在一次酒醉中勾引他爬上了他的床,他第一次把她压在身下时,心中更多的是一丝悖德的快意:父亲让母亲抑郁一生,那他现在睡了他的女人,岂不是最完美的报复? 他并没有想永远这般苟且下去,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可后来白莲竟然怀孕了,而那段时间父亲只在家里待过几夜,其余时间却是自己和白莲夜夜缠绵。他几乎就没有怀疑白莲的说辞,在看到她的肚子一点点变大,又听到她撒娇地和他分享孕期的乐事,他竟一点一点地,真正动了心,动了情,直到骆文瑞出生,白莲抓着他的手轻轻勾住骆文瑞软软的手指,轻声哄他叫着爸爸,骆文承在那一刻终于怦然心动,看着眼前温柔微笑的女人,第一次生出了想真心待她的想法。 正是因为骆文瑞的关系,他才开始格外地在意白莲,到如今越陷越深,为她杀父弑弟,不择手段,可到头来竟然告诉他,那个他偷偷疼爱了十九年的孩子,竟然不是他的儿子? 骆文承觉得无比荒唐,又觉得至今为止的一切根本就是个巨大的笑话。如果没有白莲,没有他们两人之间的荒唐关系,他又何苦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他是恨骆起辉,也间接恨着骆文轩,可他最初的心里从没想过要他们的命,他不过就是想等骆起辉死了,从他最疼爱的儿子手里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夺回来。骆起辉让他的母亲郁郁终生,那他就让他们的儿子也一文不名,他只不过就是想这样报复而已,却没想到十二年前被骆起辉撞见了二人的情-事,从此一切就完全脱了轨。 可他到昨天为止都从没有后悔过,他才是白莲心里的人,才是骆文瑞真正的父亲,即使背上血债,他也有责任保护好他的妻儿。如果骆起辉不死,白莲的下场完全可以预见,而骆文瑞也许也会被彻查身份,到时候免不了会被他们牵连。骆起辉对自己人虽然仁慈,对背叛他的人却从不手软,他骆文承如果不狠心,死的也许就是白莲,甚至骆文瑞了。那时候头脑一热,又被白莲煽动几句,他就信了那句“斩草除根”的狠话,可有时候回到空荡的房子里,他眼前偶尔也会出现幻觉,好像大厅里还是那么热热闹闹地坐着一个老人,一个男人,还有三个嬉笑打闹的孩子。可他也知道那一切都被他亲手毁了,即使偶尔会迷茫,可只要一看到白莲和骆文瑞,他就觉得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过就是把报复做得狠绝了一些,一切本就是骆起辉活该的。 可这份报告又是什么呢?他为了一个女人做尽了丧心天良的事情,如今却告诉他,这一切竟然只是个谎言?骆文瑞不仅不是骆起辉的儿子,也不是他骆文承的儿子,他根本就不姓骆,反而有可能……是姓郎的? 骆文承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过荒谬,那女人同时周旋在他们骆家父子身边,最后却给郎家生了个儿子,到头来害得他们父子反目成仇,整个骆家分崩离析,而她却还有脸说爱着他,还拼了命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呵,儿子……那真的就是他骆文承的儿子吗?不会又是和哪个野男人交合的种吧? 骆文承恶毒地想着,可心里却撕扯一般地疼。 他想了种种折磨白莲的方式,到头来却只能这么呆坐着,无力又痛苦地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对她做什么。 即使她骗了自己二十年,即使她害得自己孤身一人,即使因为她整个家都毁了,他却还是无力地发现,他根本不忍心真正伤害她。就连骆文瑞也是,他当作儿子疼宠了十九年,又怎么忍心对他下手。从头到尾,本来最无辜的就是那个孩子,他们这些大人做的孽,又何必牵扯那个单纯明朗的男孩子呢? 他心里充满了愤恨,却忽然不知道该去恨什么,他连调查骆文瑞的生父是谁都没了心思,郎家家大业大,姓郎的长辈和同辈二十多个人,他怎么去查?查出来又能如何?他已经竖了起轩和亿鑫两大劲敌,已经让他自顾不暇,再和郎家为敌,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骆文承此刻如同困兽一般绝望,他心里难受得要命,却又苦涩地发现,自己的心远没有白莲那么狠,他根本什么都不忍心去做,对于他深爱的那个女人,他根本是恨到极点,也是束手无策。 他僵硬地站起身来,一点点走到落地窗边,手机仍在震动,他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听着那刺耳的震动声响,看着远远隐匿在夜色中的,早已与他无关的骆阳影视的大楼,忽然就升上一丝苦涩的疲惫。 即使白莲有千错万错,可骆淩呢?骆淩他……究竟又是不是他的孩子呢…… “大少爷,您……今晚也不回家吗?”梁遇在他身后问。 骆文承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去夜色吧。” 梁遇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给他打开房门。 夜色是一个高级娱乐会所,提供的服务“应有尽有”,而骆文承只是想来喝点酒,让大脑空白一段时间罢了,毕竟能来夜色的非富即贵,比起在外面买醉会安全许多。骆文承点了一堆红的白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闷头喝,梁遇劝了几次也劝不动,骆文承还嫌他太吵,直接挥手让他走了,梁遇也没办法,吩咐了服务生照看一下,犹豫了好半天才离开。 骆文承心里乱得很,脑袋要爆掉一样地疼,整个骆阳集团因为影视的丢失而大受影响,骆阳电器还一直被起轩针对着,公司里能用的现金不多了,他之前为了骆文瑞一直坚持着没有动用游乐场那边的资产,可现在到了这地步,他也不可能再为骆文瑞委屈自己了。 想到这儿骆文承就觉得钻心似的疼,他曾以父亲的心情,即使再艰难,都想替瑞瑞守着那最后一块儿乐土,可如今,竟然都只是自作多情了罢了…… “骆总?” 骆文承睁开迷离的眼睛,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骆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 骆文承极力想看清眼前的人,却仍是模模糊糊的。他难受地伏下-身子,靠在桌子上沉沉趴下去。 “白莲……”低低叫着,觉得眼眶有点涩,“瑞瑞……” “骆总,”身体似乎被什么人抱住了,那人啧了一声,像是心疼似的,“您身子都发烫了,别再喝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骗我?”骆文承喃喃说着,伸手死死掐住了来人的胳膊,“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这么害我……为什么……” 来人愣了好一会儿,小心问他,“您是说……骆夫人?” “她骗我,一直在骗我……”骆文承靠在那人肩头,呼吸微微发颤,“白莲……为什么……” 周围沉默了很久,而后身体被人抱了起来,骆文承像是累极了,不再言语,只是眉头紧锁着,胸膛不住起伏。似乎一路被人拖抱着,跌跌撞撞地到了什么地方,而后躺倒在一个柔软的地方。 “骆总,您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耳边是一人柔软的声音,“您抬一下腰,我帮您把外衣脱下来。” 骆文承迷茫地睁眼,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温柔的眉眼。 “白莲?” 那人默了一下,又说,“您认错了,好啦,快睡吧,我帮您把鞋……” 可话未说完,男人忽然撑起身,把对面的幻影扑住,咬牙切齿地狠狠咬住了对方的锁骨。对面人颤了一下,忍耐着推了推他,“骆总,您认错人了,我是……” “你又想骗我?”骆文承恶狠狠地又咬了一口,却又不忍心太用力气,慢慢又松了口,“这种事……你不是最喜欢了吗?怎么,现在连骗都懒得骗了吗?果然……小淩和瑞瑞,都不是……我的吧……” 身下人震了一下,很久没有说话,他伏在那人身上许久,身体本能地微微蹭着,嗓音却有些哑了,“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对我……” 身下人忽然抱住了他,抬起头,试探地轻轻吻了他一下。骆文承颤了一下,睁着模糊的眼睛喃喃地问,“你又要骗我了?” “我从来没骗过您,”那人轻声说着,抬手轻轻覆上他的脸,“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等您的,可原来你不是单身啊……害我等了这么久,”嘴唇似乎被人吻了一下,骆文承迷茫地感受着身体被慢慢抚摸,他低吟了一声,下意识抓住身下人的手腕,却被很快挣脱了,“骆总,我喜欢你的话说了很多次了,你是不是又忘了?” “唔……”骆文承被那人摸得渐渐发起热来,混沌的脑子无法思考,本能地伸手掀开那人的衣服,覆上对方的胸膛,“嗯?嗯……” 觉得有点奇怪,平平的,后背吗? 他迷迷糊糊地动作着,身下人再不说一句话,却是抱紧了他,而后敞开了身体,任他抚-弄,最后长驱直入。 一整夜的辗转缠绵,骆文承恍惚觉得,这个人还是爱着自己的,他一遍遍喊着白莲的名字,动作越加用力,身下的怀抱却又紧又热,喊着他名字的声音也是温热而眷恋的,明明……就是爱着自己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要骗他骗得这么苦呢…… 失去意识之前,他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人,把那人往怀里带进来,怕她疼了似的轻轻安抚着她的脊背。 终于沉睡过去,像是做梦一样,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骆文承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急忙低头看下去。 一个男人乖乖靠在他怀里,沉沉睡着,被他完完全全圈在双臂之间。 骆文承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推开,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男人睁开眼,毫无惊慌之色,黑眸平静地看着他,而后忽然眯眼笑了。 “骆总,早啊。” “你……”骆文承皱紧了眉,立刻起身穿衣服,“周瀛,你怎么在这儿。” “我啊,”周瀛裹着被子坐起身来,笑盈盈道,“我本来只是想送您上来休息的,却不小心被您诱惑了,没忍住。” 骆文承很快穿戴完毕,皱眉道,“多大了还玩这种把戏,你以为上了一次床我就会对你负责了?别幼稚了。” “……当然不会啦,”周瀛笑着掀开被子,赤身裸-体地站在他身前,“我也没想怎么样啊,看你昨天太难过了,让你爽一下而已,谁要你负责了。” 男人腿-间斑斑点点,骆文承呼吸一滞,转过身去,“赶紧洗干净吧,骆阳影视已经易主了,我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的那些话以后跟顾总说去,跟我说没用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的身份,才一直缠着你么?”周瀛随手披了件衣服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我喜欢的一直就是你骆文承,可不仅仅是个骆总啊。” “……我说很多次了,我不喜欢男人,”骆文承拍开他的手,转身往大门走,“昨晚是个意外,如果是我先动的手,我很抱歉。” “道什么歉呀,我该谢谢你才对,我想要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周瀛大步跟上去,直到男人拉开门,才停住脚步笑道,“下次如果还要喝酒,欢迎随时来找我哦。” 骆文承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别这么随随便便的,你好歹是骆阳影视的一哥,注意点身份。” “你都不是我上司了,还管着我呀?” 骆文承一皱眉,不想多说,拉开门准备走了,周瀛忽然从身后拉住他的衣袖,笑着说了一句,“骆总,我会帮你的。” 骆文承一愣,回头看他。 “我会帮你把影视拿回来的,”周瀛趁他不备忽然亲了他一下,笑眯眯道,“到时候你可要再跟我来一炮啊。” “……” 骆文承啧了一声,根本没往心里去,直接拉开门走了。 周瀛站在原地,终于撑不住,蹲在地上疼得嘶了一声。 “哎,第一次这么疼啊。”周瀛烦躁地靠着墙壁歇了一会儿,一瘸一拐地去了浴室。 刚勉强洗完,考虑着要不要叫服务生送点药的时候,经纪人忽然来了电话。周瀛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开了免提,“赵姐,有事儿啊?” “有个真人秀节目,《最强超人》知道吧?昨天来邀请你参加第二季,本来我想接的,不过听说霍逸也会加入,跟你确定一下要不要接?” 霍逸跟他撞档了两次播映时间,成绩还都比他好,他一直挺不爽他的,不过不爽归不爽,个人情绪当然不能影响工作,便说道,“接啊,干嘛不接,正好在节目里观察他一下,我就不信那家伙一点把柄都没有,还真那么完美男神了?” “好吧,那我给你接了啊。” “成,谢谢赵姐。” 挂了电话,周瀛咬着牙让服务生送了点儿药过来。这酒店也是夜色的,不用担心会被狗仔拍到,所以周瀛平时也挺爱过来散心的,只是没想到竟然碰到了骆文承,还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他有点郁闷,毕竟被抱了一整晚,耳朵里却一直听那人喊着个女人的名字,他当然不爽了。 只是他还是暗自吃惊,还以为骆文承一直是个单身贵族呢,没想到竟然跟他的继母搞到了一起,似乎……还生了孩子? 瑞瑞……周瀛更是难以置信,不会是骆文瑞吧? 不过小淩是谁…… 周瀛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如果骆文承真的因为那个白莲才至今都不结婚,那自己不就一直有机会了吗?反正那两人永远都不可能结婚,永远都只能是地下情,说不定骆文承哪天就烦了呢? 周瀛呲牙咧嘴地上完了药,虽然骆文承的态度让他有点难过,但还是安慰自己打起了精神,毕竟那人性格冷漠他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那么容易动心的话也就不是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周瀛穿好衣服出门,到柜台要结账,却被告知已经有人付过了,周瀛心里一软,有点高兴,立刻给骆文承发了个消息过去。 【骆总,谢啦。】 对方没回,周瀛也不意外,他今天没什么事情,忍不住就揣测骆文承会去什么地方。他随意地看了眼酒店中央的大钟,目光忽然停在了中间的日期上。 4月17日。 觉得这个数字有些眼熟,他忽然想起来:对了,今天好像是……骆家老爷和二公子的忌日…… 骆文承肯定会去墓园祭奠的。 周瀛高兴地想着,忍着身后隐隐作痛的感觉,招来助理让他往骆家墓园所在地开了过去。果然不出所料,远远就看到墓园那里围着不少来吊唁的人,骆文承的背影十分显眼,周瀛刚要走过去,忽然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了骆文承身边,停住了,似乎和他说了句什么。 周瀛一愣,微微皱起眉来——霍逸怎么会在这儿呢? 第74章 共谋 骆文承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冷声道,“你是来炫耀吗?” 霍逸似是有些惊讶,神色无奈道,“您觉得在他的墓碑前,我还会有这份闲心?” 骆文承冷哼一声,“亿鑫之前和我针锋相对,你霍逸可没少出力,怎么,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被郎六胁迫了,才会处处针对骆家的吧?” “胁迫?”霍逸像是沉思一会儿,苦笑道,“算是吧,那时候我穷得一分钱都没有了,文轩也不在了,只好另谋出路填饱肚子,郞总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骆文承沉沉盯着他,霍逸仍是无害地笑着,叹了一声,“不过我也只签了三年的合约,也快到期了,这两年也赚了不少钱,不打算继续混娱乐圈了。” 骆文承闻言倒是惊讶了,霍逸诚恳地朝他鞠了个躬,道歉,“之前影响了骆阳影视的口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希望您别记挂在心上才好。” 骆文承没有说话,目光犹疑地盯着他,霍逸抬起身苦笑一声,只得说,“您不信我也能理解,那我就别在这儿影响您心情了,祭拜得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你真打算退圈?” “我在这儿保证什么您也不信,一年后看吧,我说到做到,绝对不再碍您眼了。”说罢他又愧疚地鞠了个躬,道了别后默默地走了。 骆文轩瞪着男人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烦躁,却又觉得分外无力。 霍逸和郎六身边不仅有杨家的暗部保护着,甚至还有顾家派来的不少保镖,他当初根本没机会清除这两个眼中钉,只能和他们正面宣战。可自己的反击策略却总是棋差一着,这群人总会先一步赶在自己面前,就像是能够预测到他的行动一样,总是抢先一步推出和他相似的战略。他曾一度怀疑身边有奸细,却怎么也猜不出来到底是谁,如今彻底丢了影视才看清那个害他一直输给郎六的,十有八-九就是曾经信任有加的杜朗。 现在杜朗已经完全和他划清了界限,骆文承愤恨之余,心中倒也松了口气,虽然丢掉了骆阳影视,但他手里还有骆阳电器和游乐场,还有其他骆阳集团旗下的数十家小公司,既然已经确认了杜朗有问题,那清除了这个毒瘤,往后的路反倒会顺利许多。他安慰自己一切不过就是刚刚开始,虽然打输了第一仗,可手里还握着两张王牌,他就绝对不会再让这群人得逞了。 骆文承平缓下情绪,忽然听身后有人叫他,他回过头,意外地看到了周瀛,不由皱了下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没什么事嘛,就来祭奠一下喽,”周瀛走过来,看着霍逸的背影疑惑道,“霍逸怎么会在这儿呢?他认识二公子和老骆总吗?” 霍逸和骆文轩在一起,是他踏进娱乐圈之前的事了,周瀛不知道也很正常,骆文承也没瞒他,回答道,“文轩生前和霍逸在一起过,两年多吧。” “……啥?”周瀛一口唾沫差点噎着自己,“这……我记得二公子比他大……有十多岁了吧?这……” “我也不知道文轩怎么想的,但他俩的确在一起过,”骆文承也不多做解释,朝墓园又看了一眼,准备走了,“我拜祭完了,走了。” “哎?哦,那我也拜祭完啦,骆总您去哪儿啊?” 骆文承脚步一顿,皱着眉回头瞪他,“我说了很多次,我对你没兴趣,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在您身上的时间怎么能叫浪费嘛!”周瀛笑眯眯地跟着他,倒是收起调笑的神情,认真道,“骆总,你不喜欢我没关系,这世上两个人能够互相喜欢本来就是很难得的事情,我是真的没什么企图,”见骆文承愣了一下,周瀛笑道,“你不喜欢我,总不能命令我也不许喜欢你嘛,而且世事无绝对,你怎么知道以后你就一定不会对我动心呢?” 骆文承皱着眉啧了一声,不想再和他纠缠,匆匆走出去,“你有这闲心不如去讨好顾七去,他才是你现在的金饭碗。” “都说了我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嘛……” 周瀛仍是笑呵呵地跟着他,骆文承走得更快,周瀛就一路跟着他出了墓园,两人很快便没影了。墓园里还零散站着几个人,一个人影在骆文承完全离开后从一个角落里缓缓走出来,而后在骆文轩的墓碑前站定了,低头沉默地看着眼前冰冷的石碑。 照片上的骆文轩依旧面容俊雅,带着熟悉的温柔微笑。男人静静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石碑上头轻轻摩挲了一下。 “游总果然还记挂着他,我替文轩谢谢您了。” 男人愣了下,转过身,看着眼前俊美逼人的青年,沉默了一会儿。 “你认识我?”过了很久,男人才出口问。 霍逸走到他身侧去,和他并排站着看向骆文轩的墓碑,“认识,我想游总也认得我吧。” 游鸿收回目光,和他一同看向墓碑上的一排烫金文字,“从阿轩第一次跟我提起你,已经过了两年多了吧,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在他走后进了娱乐圈,还帮着郎佑琛处处针对骆阳,就不怕阿轩在地底下寒心吗?” “我的身世,”霍逸终于侧过头,看着身侧的男人静静回答,“媒体们炒得也差不多了,游总应该也是知道一些的。” “不止媒体上的那些新闻,阿轩也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游鸿侧过身面对他,似是有些责备,“他是真的疼你,心里有你,可你却一直跟他的家里人作对,你这样对得起他吗?” “游总,”霍逸看着对面男人指责的目光,平静地反问,“您和文轩从中学时候就是好兄弟了,他的事,你应该很在意吧?” “不在意,我就不会问你这些话了。” 霍逸忽然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游鸿下意识接过,有些莫名其妙,霍逸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忽然道,“如果我告诉您,文轩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人谋杀的,您信吗?” 游鸿瞳孔一闪,没有说话。 “您也怀疑过吧?”霍逸紧紧盯着他,“老骆总猝死,文轩和他的养子骆一车祸身外,另一个养子莫绝,也是老骆总亲自给文轩培养的助手也被全国通缉,至今音讯全无,而整个骆阳集团稳稳地落在了骆文承的手里,这其中的联系,您真的就没有过一丝丝的怀疑吗?” 游鸿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怀疑又如何,不怀疑又如何,毕竟没有任何证据。” “那如果,您听听这个呢?”霍逸伸出手,将耳机插-进手机里,递给他,“这是我在文轩出事的当天,和他通话时候录下来的录音,您听听看。” 游鸿蓦地一惊,瞪着那手机半晌,僵着手接过来。他目光犹豫地看向霍逸,对方却面无表情地沉静回视,他呆了一会儿,暗自吸了口气,将耳机挂在了耳朵上。 里面立刻传来一阵嘈杂而刺耳的叫喊声。 ‘小逸……’ ‘别怕,我和郎六现在去接你们,你的定位一直开着,安全带系好!电话也别断,一直开着!’ ‘他、他们还跟着……越来越近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别害死我了啊!’ ‘你现在如果胆敢把车里的人放下来,我明天就把郑州翻个底朝天亲手弄死你,听懂了么!’ ‘小逸你别吓他……’ ‘我没吓他,我说的是事实。不管发生什么,你答应我,撑到我过去!’ ‘车胎爆了!他们过来了!’ “爸、爸爸……” ‘小一,别怕,乖,爸爸会保护好你的……别怕……’ ‘车开、开不动了……那是什么?那……啊啊啊啊!!! ’ ‘轰——!!咣!!! ’ 耳机里轰然响起一阵恐怖的爆炸声,而后一切猛然归于平静。 游鸿惊骇地瞪大眼睛,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这……这是……” “证据,”霍逸把手机收回来,沉声道,“文轩被谋杀的证据。” “你……你既然有证据,为什么当时不起诉……” “当时?”霍逸冷笑一声,深深吸了口气,“当时骆文承一手遮天,我没有任何底牌和他抗争。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争取到了杨家和顾家的支持,而郎总的亿鑫也已经是影视界的翘楚,我在娱乐圈里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您也清楚,现在我们说一句话的分量,比起两年前重了很多,再不是他骆文承能强压下去的了。” “可你们怎么证明……证明这就是骆总做的?这只能说明谋杀,并不能说明……” “我们只能确定,老骆总是他亲手杀的,我们手里有人证。可那场车祸下手的人是谁,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不管怎么说,骆文承都脱不了干系。” 游鸿慢慢冷静下来,神色复杂道,“那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帮你们什么?” “您肯帮我们吗?” “……” “我踏入娱乐圈,和您认为的正好相反,我是为了给他报仇,”霍逸缓缓说着,反问对面目光闪烁的男人,“我从小爱慕他,拼尽全力才回到他身边,可那些人竟敢伤害他,竟敢毁了他!我曾发誓一定要亲手把那些人送上断头台,让他们一个个全都下去给他陪葬,而游总您呢?作为他十多年的挚友,您忍心就看着他这么冤死,在可能是杀害他的凶手的人手底下卖命吗?” “……” 游鸿暗吸口气,闭上眼睛,过了很久才喃喃道,“你们是想通过我这个副总的身份,压倒骆文承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对吧?” “没错,骆阳电器里面都是骆文承的人,骆阳影视的夺回方式完全不适用于它,我们只能从内部下手,让它债上加债,最后不堪重负申请破产,我们就可以把它整个收购回来。” “可那样的话……公司的信誉也毁得差不多了……” “信誉毁了,可以慢慢弥补回来,公司没了也可以再建一个新的,而我们要的,是让凶手一无所有,身败名裂的下场,”霍逸冷声说着,目光深沉如冰潭,”这其中的分别,游总您应该能够明白。” 游鸿看着对方痛恨的目光,心里跟着颤抖了一下。他沉默了很久,抬起手中的名片看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声,“你让我想想吧。” “当然,我们是在请求您,”霍逸朝他微微弯下腰去,低声说道,“不过仍是希望,您能协助我们,让文轩、骆一,还有老骆总,能够走得瞑目。” 游鸿终于是没再说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 霍逸目送着男人渐渐走远,而后也跟着离开了墓园,坐进了自己专属的保姆车里。他看着车中角落里稳稳坐着的男人,露出一丝笑来,“都看到了?” 莫绝盯着游鸿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收回眼笑道,“辛苦霍哥了。” 霍逸挑了挑眉,“不容易,能叫我一声哥了。” 莫绝翻个白眼,懒得再和他斗嘴,“银行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只要游鸿联系你,你就马上通知我吧。” “嗯。” 车子开动,莫绝在和十七约定好的地方下了车,回头看着车窗内的男人问道,“你接下来去哪儿?” “哦,”霍逸缓缓将车窗摇上去,英俊的面孔一点点消失,独留下一句,“去当你后爹,拜。” 莫绝:“……” 靠,跟这种家伙和解,自己一定是脑袋抽风了! “七爷,要去哪儿?” 莫绝愤愤地坐进车子,问了句别的,“瑞瑞怎么样了?” “情况稳定了不少,伤口恢复得挺好的,白莲一直守着他,外面也都是樊墨的人,不会有事的。” “小墨呢?还和他一起呢?” 十七开动了车子,低声道,“樊少他走了。” “……啊?” “听他们手下说,那个活抓的俘虏挨不住刑,都招了,樊少去给骆小公子报仇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了。” 莫绝蓦地皱眉,啧了一声,“他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您放心吧,樊少他很厉害的,不比我差,”十七看见红灯停住车子,回头朝莫绝笑了下,“您还是关心一下骆一少爷吧,骆小公子住院,樊少去报仇,他自己一个人担心得不得了,这几天一直皱着眉头,挺不开心的。” 因为莫绝给了十七一个任务,就是叫他盯着看下骆一会不会不开心,莫绝闻言赶紧催促道,“那回天水园吧,我去后院看看他。” 十七看着绿灯再次发动车子,笑道,“已经在去了,您休息一会儿吧,这两天累坏了吧。” 莫绝不由笑道,“十七你这么体贴,以后嫁给你的姑娘一定很幸福。” 十七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 莫绝急匆匆赶去了骆宅外围,走到直对着韦一阳台的地方,果然看到那傻小子缩在阳台角落坐着,紧锁着眉头抱着电脑,噼里啪啦打着什么东西,不过他仍是让自己的面孔对着摄像头的方向,时不时还抬头看一眼,也只有那一眼眉头才会微微舒展开,神情没那么严肃。莫绝稍微放下心来,心里莫名有些轻松,刚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对方注意到自己,韦一却像是感应到了似的,忽然抬头,准确地朝他的方向看过来,而后立刻就呆住了。 莫绝笑了下,将身子躲在一根石柱后面以防万一,然后抬起手两手捏着自己的脸,冲着韦一扯出一个笑容。 他夸张地动着嘴唇,比了几个字给对方:放心,都没事,开心点啊。 韦一呆了好一会儿,忽然也笑开了,一双漂亮眸子眯起来,勾出一个让莫绝微微心颤的弧度。 阳台上的少年站起身来,也捏着自己的脸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两手还比了个胜利的姿势,傻乎乎地冲他嘿嘿两声。 莫绝竟觉得那两个嘿嘿莫名地抓得他心里痒了一下,他呆了一呆,忽然觉得韦一的笑容有些烫眼睛,让他本能地收回了眼,躲开了。再抬头时少年似乎有些茫然,却很快又笑起来,只是笑容温和了很多,淡淡的,却让他心里又莫名地砰了一下。 【回去吧,】韦一朝他比着嘴型,【我没事。】 莫绝呆了一会儿,真的就立刻转过身,急匆匆就走了。十七一直跟着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阳台上的人,韦一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黑眸中的光亮也黯淡下来,似是苦笑了一声,再次坐到阳台角落里,抱起电脑挡住了自己的脸。 十七回头又看到莫绝忽然泛红的耳朵,愣了一下,继而也和韦一一样自嘲地笑了笑,却终是没说破什么,默默跟着他走了。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骆文瑞的身子慢慢痊愈了,两个月后便办理了出院手续,只是这两个月他再没见到樊墨,就和过去这两年一样,那人又开始费尽心思地躲着他,怎么也联系不到了。骆文瑞憋着一口气出了院,心里又急又气,却又实在对那人该死的态度束手无策,只能自己闷头难过。白莲这两个月一直陪着他,观察着他的小心思,隐约猜出一些,心里也觉得无奈,便哄道,“小墨是为你好,你跟着他在一块儿总会再遇到这种事,他躲着你也是没办法……” “那他是打算孤独终老吗?”骆文瑞愤懑道,“他简直比小一还傻!榆木脑袋!蠢死了!” 白莲叹气,仍是劝他,“说真的,妈妈也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太危险了。” “……”骆文瑞咬着嘴巴生闷气,回家的路上一句话都不想说,直到推开骆宅大门迎面扑过来一个身子,他冰冻了一路的脸才蓦地融化开,大笑着也抱住对方,“小一!” “瑞瑞!”韦一抱得他死紧,顿时就眼泪汪汪的,“我、我以为你……不要小一、啦!” “怎么会哪!”骆文瑞委屈了两个月的情绪此刻忽然就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红了眼睛,哭唧唧道,“小一,我想死你啦!” “我、我也……我也是!”骆一抱着他开始哭,“小一……以为你,也走啦,好难过……” 骆文瑞闻言嘴巴一扁,吧嗒吧嗒就开始掉眼泪,“樊墨那个混蛋,王八蛋,我再也不理他了!还是我家傻一好,呜呜呜,知道想我,还知道为我哭,樊墨那个小王八蛋,我再也不跟他玩儿了!呜呜呜……” 俩孩子抱头痛哭,白莲一进门就一脸无奈,韦一听到动静耳朵动了一下,一抬头看到白莲吓了一跳,摆出一脸的痴呆表情,抓着骆文瑞尖叫,“莲姨!回来!” 白莲对骆一谈不上多喜欢,但也不讨厌,不过看他真心关心瑞瑞,心里自然对他多了些好感,走过去笑道,“小一这两年乖不乖?” “乖!等你……们,回来,乖乖哒!” 白莲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因为又做了一回婴儿的母亲,心思忽然柔软了许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傻小子直愣愣的脑袋,笑了一下,“瑞瑞带小一上楼吧,妈妈把这些箱子收拾一下,忙完了叫你吃饭。” “嗯嗯!”骆文瑞赶紧拉着韦一的手兴冲冲地说,“小一我跟你说,我中枪了!” 韦一一呆,眼睛瞪得铜铃大,“枪!” 俩孩子手牵手地上了楼,骆文瑞得意道,“四枪呢,我可是为了保护樊墨那臭小子,厉害吧!” “厉、厉害!”韦一瞪着眼睛看他,一边走一边夸张地哇哇叫唤,“你还……活着!” “废话!一会儿进屋脱了衣服给你看,四个这么大的疤,可帅了!” 韦一心里默了一瞬,有点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疤,为啥……帅呀?” “男人没点儿伤疤能叫男人么!你等着,等看到你就知道了,我昨天往镜子里一看,啧啧,这后背啪啪啪啪四个疤痕,咋这么性感呢!” 韦一:“……哦。” 俩孩子兴高采烈地上了楼,严管家和其他仆人过来收拾白莲的一堆行李。她正好借此机会回家,说是不放心骆文瑞,书也不念了。此刻她吩咐仆人们将东西各归各位,自己则走到院子外面,再次给骆文承打电话。 整整两个月的冷淡态度,几乎已经让她确定了骆文承在想些什么,此刻她深吸了口气,忐忑地等了好一会儿,那边出乎意料接通了,她急忙喊了一声,“文承!”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瑞瑞他……出院了,”白莲咬了下唇,小声说,“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回家了,你……你什么时候回家?” “小淩呢?” “在公寓呢,我一会儿就去看他,明天找个借口抱回来。”白莲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地问,“你这两个月……很忙吗?都没怎么理我……” “……见面说吧。” 白莲惊喜道,“你要回来了?” “路上了,”骆文承像是叹了口气,“本来想去接你们出院的,你们怎么出发这么早。” “哦,哦……”白莲顿时开心起来,“瑞瑞着急想见小一,就早点回来了。” “好吧,”骆文承又沉默一会儿,终于说,“快到了,已经看得到天水园了。” “好啊,那我等你。” 那边没再说什么,很快便挂了电话,白莲赶紧回到房间又补了下妆,心里又紧张又期待,直到门外传来一声“大少爷好”,她才深吸口气,立刻摆出一个明朗的笑脸来。 “文承,回来啦。” 骆文承看她一会儿,微微撇开眼,忍耐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骆文瑞。” 白莲脚步一顿,瞳孔微微颤了下。 “骆文瑞,到底是谁的孩子?” ***** 骆文瑞拉着韦一说东扯西,心情总算畅快了一些,天知道他闷了整整两个月,被樊墨虐得不轻,此刻总算能叽里呱啦控诉一通,简直就是要掀房顶儿的节奏。 “我跟你说呀小一!小墨简直就是个混蛋!”骆文瑞掐着腰批-斗,“他是不是傻?啊?是不是傻?明明喜欢我还躲着我,有病吗!我都跟他说我也喜欢他了,就不能干脆点在一起吗!大不了一起死了算了,多大点事啊!” 韦一:“……” “你说活着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活着干嘛呀!”骆文瑞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来,“他简直脑袋有坑,比你还傻!” 韦一:“……哦。” “哦什么哦!不行,我得找他谈谈,这两个月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骆文瑞又跳起来,气愤道,“一会儿我去帝园找他,臭小子,我看你还能躲一辈子了?” 韦一无奈,试探地劝他,“小墨他……心疼、你呢。” “谁用他这么自以为是地心疼啦?他又不是我,他怎么知道我怎么才是高兴的?蠢死他算了!”骆文瑞哼了一声,看着韦一傻呆呆的模样,忽然想起来,“对啦小一,我在画展看到一幅画估计你肯定喜欢,就给买了,还好那四枪没打中小爷的包,你等等我,我下去给你拿去,我塞到我妈的行李箱里了。” 韦一哪放心他这个傻缺自己乱跑,赶紧起身,“我、我们,一起!” “嘿嘿,好。” 俩人说说笑笑下了楼,严管家看到他俩,无奈道,“小少爷你赶紧休息吧,这才刚出院呢。” “严叔我的包呢?里面有幅画,我买给小一的。” “哦,那个画呀,我以为是夫人从国外带来的,放她房间了。” “哦,”骆文瑞想也没想就拉着韦一往白莲房间走,“我妈呢?” “刚刚回房,对了,大少爷刚回来,说找夫人有事,刚进房间呢。” 骆文瑞觉得稀奇,拉着韦一碎碎念,“真难得,我大哥还能找我妈有事儿。” 俩人站到门外,骆文瑞刚要喊一声妈,忽然就听里面传来骆文承低沉的声音,冷冷说了一句。 “骆文瑞,到底是谁的孩子?” 第75章 定情 骆文瑞猛地顿住脚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整个人都蒙了。 韦一心里一震,下意识要拉住骆文瑞赶紧离开,却不知找什么借口才好,只那么几秒钟的功夫,屋子里已经清晰地传来了那两人的对话声。 “……你,你什么意思呢?”那是白莲的声音,带着讨好的意味,小心翼翼地说,“他……不就是你的儿子吗?” 骆文瑞的瞳孔狠狠一颤,眼睛蓦地瞪大,整个人都傻了。韦一急忙握紧了他的手,却清楚地感觉到少年拉着自己的手掌开始难以抑制地战栗起来。 “我的儿子?”骆文承冷漠地笑了一声,又像是咬牙切齿似的,嘲讽说道,“我的血型和你的血型,能生出来一个rh阴性血的孩子?你还要继续骗我吗?不仅仅是我,和骆起辉你也生不出来他!还是说,你就那么巧,正好就撞上了那个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了?” “……” 屋子里安静下来,骆文瑞的面色却白得不成样子。少年手心里渗出一层冰冷的汗,整个人抖得越发厉害,韦一咬紧了牙,在他耳边试探着小声说,“瑞瑞,我、我饿啦,我们吃好吃的……” 骆文瑞却立刻打断他的话,反而狠狠勒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也用力按住他的嘴巴,像是把一身力气发-泄在他身上似的,神情又凶狠又狂乱。韦一被他抓得有点疼,却默默忍了,沉默了半晌,只得慢慢握紧了少年发抖的手掌,不再多话了。 “他是郎家的孩子,我没说错吧?” 骆文瑞又是一震,连呼吸都骤然停歇下来,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 “是谁的?郎玉凡?郎玉青?郎佑宁?还是……郎佑庭?” “……” 屋子里久久没有回音,韦一不忍心地闭上眼,却感到手腕上忽然一滴滴落下冰冷的泪来。他咬紧了牙,犹豫了一瞬,而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伸手抱住了骆文瑞僵硬的身体。 他原以为骆文瑞是骆文承的儿子,猜测那男人再狠心都不会对亲生儿子下手,所以才会一直隐瞒着骆文瑞,想让他没有负担地继续那么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可如今,父子这层保护-伞没有了,自己就不能再继续瞒着他,骆文瑞本就是没有心眼的傻乎乎的性子,不知情的情况下说不定还会被骆文承利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就以真面目对他吧。 骆文瑞被韦一抱住的刹那,震惊茫然的情绪滞了一瞬,愣愣垂下眼,看向紧紧抱住自己的少年。 那拥抱坚定而温暖,而那双目光……竟是从未见过的清透明亮…… 骆文瑞狠狠一震,惊骇地看着韦一沉默而纯粹的目光,脑子里像是断了弦似的,完全无法再思考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屋子里终于响起白莲的声音,哀求的语气,楚楚可怜地解释着,“二十年前我跟着骆起辉去参加过一次宴会,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再醒过来……就一个人躺在一个陌生地方……”白莲的声音哽咽,忍耐了很久才喃喃说,“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谁,可是文承,我从来没有骗你,我一直以为瑞瑞就是你的孩子,我也是在两个月前才刚刚知道他不是我们的儿子,我真的从来没想骗你的……” “那小淩呢?” 白莲哭泣声一顿,蓦然颤抖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小淩……是我的吗?” “……你怎么会说这种话?这两年我除了这个家哪里也没去过,你怎么会……你怎么可以这么怀疑我!” “……”骆文承像是十分挣扎,过了很久才哑声问她,“你没有再骗我?” “当然没有!我要是说了一句假话,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屋子里再次沉静下来,韦一抱着目光直愣的少年,终于是轻叹一声,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瑞瑞,”韦一压下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哄他,“和我回房间,小点声,别让他们听到。” 骆文瑞呆呆看着他,韦一松开怀抱,小心拉住他的手,放轻脚步一点点把人带离。 骆文瑞就那么被他愣愣拉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韦一关上了门也仍旧僵直地站着。他像是完全不会思考了似的,瞳孔里一丝光亮都没有,面色惨白得像个鬼,韦一站在他面前看了一会儿,心里跟着疼起来,握住他的手掌只得用力捏紧了,心疼地说,“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 骆文瑞猛地一颤,忽然甩开他的手,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忍不住地冲他吼,“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死死咬着牙,嘶哑地喊,“你早就清醒了?你一直是装的?!你也一直在骗我?!” 韦一默默看他一会儿,没争辩神门,沉默地点点头。 骆文瑞的胸口急剧起伏着,看到他点头更是要崩溃似的,忽然扑过去狠狠朝他胸口打了一拳,“为什么!为什么你也骗我!为什么你们都骗我!!” 韦一任他发泄似的打着,到后来忍不住咳了一声,后背狠狠撞在墙壁上,疼得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身上的拳头蓦地停住,而后骆文瑞颤着步子后退了一步,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他。他像是要说很多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愤恨却又委屈,眼睛红得要滴血似的。韦一默默咬了下唇,伸手按了按被打痛的胸膛,直到少年忽然转过身想要跑出去,他终于用力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拽贴到墙壁上,而后身子跟着一转,将骆文瑞锁在自己的双臂间,心疼地叹了一声。 “瑞瑞,你冷静一点。” 骆文瑞挣扎着要推开他,韦一不舍得对他用强,只好坦白说了一句,“你不是爷爷的亲生儿子,我在两年前就知道了。” 骆文瑞果然停止了挣动,身体再次僵住了。 “确切地说,是因为我两年前清醒了,”韦一伸手安抚地顺了顺他的头发,沉下声来,“就是在那次车祸之后。” 骆文瑞猛地一震,目光再次颤抖起来。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很残酷,我一直不想告诉你,是舍不得伤害你,当然也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那时候……我也以为你是骆文承的儿子。” 骆文瑞的面色又白了一分,韦一微微吸了口气,垂下眼来,沉默了很久终于说,“爷爷是被骆文承谋杀的,至于原因,通过这两年的调查,我猜测……可能是他撞见了骆文承和你……和你妈妈的事情,”见骆文瑞立时瞪大了眼睛,韦一握住他的手,慢慢握紧了,“包括我和爸爸的那场车祸,也是有人蓄意策划的阴谋,我还没法确定凶手是不是骆文承的人,但至少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而且……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凶手是郎佑庭的人。 可韦一停顿了话音,没有说出口。 如果他们没猜错,骆文瑞真正的父亲很可能是郎佑庭,如果当年那两个凶手真的是郎佑庭的手下,对骆文瑞来说,就又是一场折磨。 他沉默了一下,改口道,“很有可能,栽赃莫绝的人也是他。两年前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而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掩盖他和白莲的丑闻,再把骆阳集团掌控在他骆文承的手里。” 韦一言简意赅地将两年前的真相和他们的所有行动全盘托出,最后伸手轻轻擦拭骆文瑞眼角泛滥的泪水,轻声道,“所以我和霍哥、六哥、小墨,还有小哥哥,这两年一直都在找机会报仇。你也听说了吧?现在骆阳的经营状况很不好,负债累累,都是我们联手打击的结果,之所以都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骆文瑞忽然冷笑,眼泪却流得更凶,“你们凭什么都以为了我好的名义擅自替我做决定?看我像个傻逼似的天天来哄你,心疼你,很好玩吗?什么骆家的小少爷,哈!原来只是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我根本什么都不是,我只是爸爸的耻辱……他那时候一定恨不得、恨不得把我赶出去,恨不得从来都没疼过我……” 韦一听得整颗心都揪痛起来,他紧紧抓住骆文瑞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他只能无力地说着不要哭别难过这些蠢话,只能无助地看着少年痛哭,直到骆文瑞忽然反握住他的手,哑着声喃喃问他,“小墨他……知道吗?” 没等韦一回答,他又自嘲地笑了一声,“对啊,他一直帮你们,肯定是知道的……知道……也瞒着我……”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都骗我……为什么妈妈她要、要那么对爸爸……他对她多好啊,他什么都给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爸爸他……当时要多难过……他们怎么下得去手,怎么狠得下心……怎么可以……爸爸……爸爸……” 韦一伸手抱住少年不停颤抖的身体,那一声声的爸爸像是刀尖似的戳痛着他的神经。 骆文瑞从小就崇拜骆起辉,总愿意粘着他,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还时不时作死一下,可那个人原来根本不是他的父亲,就连那个人的死都和他有关系,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呼唤那个人,似乎除了这么无助地嘶喊爸爸两个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对那人的愧疚和痛心。 骆文瑞死死掐着韦一的胳膊,哭得累了,靠在他肩头抽噎着,艰涩地开口,“我真的……真的姓郎吗?” “……”韦一垂下眼,拍着他的脊背柔声说,“不管你姓什么,瑞瑞,你永远都是我和小墨的兄弟。” 骆文瑞在他怀中颤了一下,而后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压抑着声音想要努力平息汹涌的情绪。韦一终于松开他,伸手擦擦他通红的眼睛,轻声哄他,“不哭了,你有我们陪着你呢,我们都在你身边的。” 骆文瑞终于抬起手狠狠擦干眼泪,咬紧牙说,“我要帮你们,我也要给爸爸报仇!” 韦一没有回答,而是拉着他走到桌椅边坐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问他,“你要怎么报仇?对付骆文承,还是对付你妈妈?” 骆文瑞身子一震,呆住了,眼眶再次酸涩起来。 骆文瑞对骆文承的感情和其他人都不一样,骆文承天性冷漠,和家里其他人都不咸不淡地相处,唯独对骆文瑞一直很疼爱,有求必应,很宠他。让他对骆文承下手,或者说和其他人一样去陷害他,他的确是做不到,更别说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白莲了。骆文瑞愣愣看着前方,一时间脑子空白,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 韦一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保护你,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怕你一冲动和骆文承对着干,会很危险的。” “……你们想把他怎么样?只是夺-权吗?还是……还是也要杀了他……” “我们只是要把他的一切夺走,让他再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让法律去裁决他,”韦一话音微顿,声音却又沉下来,“只不过杀人偿命,他本就该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 骆文瑞想到从小到大骆文承对自己的关心,想到父亲对自己的疼爱,想得整个心脏都揪扯起来。他迷茫又无助垂下头,双手撑住额头抵在膝盖上,眼泪又忍不住一滴滴落下来。 韦一默默陪着他,没有再说话,直到手腕处忽然震动了一下,他咬了下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当着骆文瑞的面接通了信号。 “小墨。” 骆文瑞猛地一颤,立刻抬头看他。 手表上映出樊墨的脸来,似是有些苍白,“我办完事回来了,告诉你一声。” 骆文瑞坐在这个角度,樊墨看不到他,可骆文瑞却能清楚看清他,他看着对面青年苍白的嘴角,心里一疼,脱口而出,“你……你又受伤了吗?” 樊墨猛地一惊,傻住了,“刚才那是……瑞瑞?” 韦一点点头,把手表朝骆文瑞偏过去,“出了些事,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了。” 樊墨呆了一会儿,赶紧说,“你俩没事吧?” 骆文瑞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在看到他的刹那再次抑制不住,又想哭了,樊墨看清了他的神情,看到他通红的眼睛,立刻慌了,“你怎么了?哭了吗?要不……来帝园吧,我在家呢,你来找我吧好不好?” “……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樊墨急声道,“你现在就来,要不要我派护卫去接你?” 骆文瑞摇摇头,犹豫着看向韦一,“小一你……你自己没事吗?” 韦一伸手敲敲他的额头,笑了笑,“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骆文瑞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擦干净眼泪,抽了下鼻子,“那我去了……” 韦一拉他起身,揉揉他的脑袋,陪他出了门。 糊弄过严管家和仆从,骆文瑞实话实说因为樊墨回来了,自己忍不住要去见他,严管家自然不会拦他,任他去了。骆文瑞走出院落,回头远远看着韦一朝他挥手,那一刻他忽然觉得,那少年单薄地站在门口朝他微笑的模样竟让他感到心疼,这个人心里装着恨,装疯卖傻两年,却一直笑着陪伴自己,竭尽所能地逗自己开心,他忽然就无比心疼这个人,想到早已面目全非的莫绝,想到这个人曾傻傻追逐那个少年的过往,骆文瑞不由地捏紧了拳头,看着眼前偌大的宅院,只觉得心中一片荒凉和苦涩。 这个家早就毁了,而自己竟只是个外人,连所谓的替父亲报仇的资格都没有。 骆文瑞恍惚走向帝园,远远就看到樊墨朝自己跑过来,而后一把抱住他,那紧实温暖的拥抱陌生又熟悉,他呆滞了很久,终于忍耐不住,在他怀里沉默着一点点淌下泪来。 “你不是……躲着我吗?”骆文瑞早已哭得累了,疲惫地倚靠着他,声音沙哑地喃喃说着,“还是觉得我现在太可怜了,实在让你看不下去了?” “……说什么呢?”樊墨低头看了他许久,忍耐了半晌,终于微微垂下头,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不论你姓骆还是姓郎,你都是我樊墨心里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最重要吗?”骆文瑞抬头看着他,扯出一个带着泪的笑,“最重要的朋友吗?” 樊墨深吸口气,没说话,只抬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叹了一声。 “你们总是自以为是地对我好,可反而……却让我更难过,”骆文瑞默默看着他,似乎也累了,靠在他怀里一点点拥住了他的肩膀,“小墨,比起你想给我的平安无事,我更想你像现在这样抱着我,安慰我,甚至……亲吻我,如果你也能像我渴望你一样渴望我的话,我就算下一秒死了都心甘情愿,你到底……明不明白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又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我就是一个私生子,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小杂种,根本就……配不上你了……” 话没说完,下巴忽然被捉起来,而后两片温热却颤抖的唇紧紧贴在了他的唇上。骆文瑞蓦地一僵,愣愣看着樊墨近在咫尺的紧闭双眸的脸,呆了很久,眼泪再次不由自主地涌出来,顺着流淌进两人交缠的唇齿间。 樊墨温柔又疼惜地一下下亲吻他的唇,而后又辗转吻着他的眼睛,将他眼角的泪都吸吮干净。骆文瑞抽了下鼻子,这期待已久的吻竟没有让他觉得多高兴,心中反而更是酸涩难过。 “你是……可怜我吗?” 樊墨最后吻了吻他的鼻梁,睁开眼,抬起头来。 “瑞瑞。” 樊墨抬起他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胸膛上,那里明显有绷带的痕迹,没等骆文瑞慌张地问出口,他笑着伸手抵住他的唇,柔声说,“我做的事很多,很杂,也很不干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年,哪一天,甚至都不能确定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日落,我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也比你认为的那个樊墨心狠,甚至残酷,你和我在一起,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你会担惊受怕,甚至越了解我,会越怕我,说不定……以后还想远离我。” 他一字字慢慢说着,抬起手,轻轻覆上骆文瑞冰凉的面孔,“我一直在你面前,在你们所有人面前,维持着我最好的一面,可我更多时候是阴暗又冷酷的人,我是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我,所以才一直远远守着你,不过……如果这会让你难过,那我就让你走近我,给你伤害我,逃离我的机会。只不过……如果有天你真的受够了,希望到那时你默默离开我就好,不要跟我说你很失望,你开始怕我,讨厌我那些话,我会受不了的,你明白吗?” 骆文瑞愣愣看着他,呆呆眨了下眼睛,忽然伸手紧紧抱住男人瘦削的肩膀,苦笑着张嘴咬住他的肩头,“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 “……” “我们一起活着,一起死了,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就算你再坏,再阴暗,但我相信你对我永远是最好,最温柔的,”骆文瑞看着樊墨傻愣愣的神情,抬头亲吻了下他的侧脸,“你从小到大都那么孤零零的,我一直都想走近你,想让你笑一笑,想告诉你你不是孤单一个人,现在……连我自己都是孤单一个人了,我们两个正好凑一起,就再也不寂寞了。” 樊墨艰难地动了下喉结,过了很久终于露出一丝笑,托住他的后脑再次亲吻他一会儿,而后低声喃喃一句。 “你要永远记得这句话,不许讨厌我,不许离开我。” 骆文瑞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狠狠颤了一下,明明是等待已久的话,却莫名生出一丝不安来,让他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回吻对方犹豫的吻。 “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樊墨终于没再说什么,下了决定似的,将怀中的人抱紧了,垂头在他颈边轻轻蹭了很久。 第76章 苏醒 韦一直到看不见骆文瑞了才慢吞吞地转身回了房间。 他站在阳台上远远看着天域的方向,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一丝阳光也没有,他远眺了许久,绷直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一些,倚靠着栏杆微微出神。 看样子,瑞瑞也应该是喜欢小墨的吧,也许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反倒能在一起了呢? 韦一想到这儿倒是轻笑了下。 又有一对有情人在一起了,六哥和谢瑜,霍哥和爸爸,现在还有小墨和瑞瑞了,不管怎么说,至少是在一起了,真好啊。 韦一低头看了看手腕上早已磨损的佛珠,恍惚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声。 “爸爸。” 双手交叠着放置在阳台上,他迎着风慢慢闭上眼睛。 “你快点醒过来吧,霍哥他……真的很想你,”韦一轻轻转着那些佛珠,喃喃说着,“你不记得了也好,忘了也好,至少能跟他说说话,能回应他,不是吗?” “爸,自己一个人回忆过去,真的蛮累的,你那么心疼他,就快点醒过来吧……” 风中夹杂着几声蝉鸣,韦一低下头避开摄像头的角度,额头埋在胳膊里,一点点抓紧了自己的手臂。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应该……会很开心吧? 不再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守护着,不再是忍耐得整个心脏都要炸开一样难受,也不再需要掩饰着,明明想哭的时候却不得不摆出一个开心的笑脸。 反倒是可以随心所欲,可以拥抱那个人,可以亲吻那个人,可以什么事都告诉他,可以哄他、逗他,开一些玩笑话,让他在自己的怀里开心地笑出声来。 真的……会很幸福吧。 韦一深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时面色又平静下来,抬头冲着镜头的方向笑了笑,轻轻叫了一声。 “小哥哥。”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但好像也习惯了这种感觉,倒是笑得很自然了。 “瑞瑞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他并不在意莫绝此刻是不是站在镜头后面,但总归那个人每天都会把录影回放着看一遍,他就当莫绝在那里站着,正认真看着自己,“不过你放心,我稍微稳住他了,他也去找小墨了,有他陪着,应该不至于太难过吧。” 他静了一会儿,又笑了下,“你呢?和游鸿联系上了吗?他有回复了吗?” 韦一又说了一会儿,等把正事说完了,就有些茫然起来。 好像……和莫绝之间也只能说这些事了,不知道仇报完了,一切都解决了之后,自己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了呢?其实比起这些事,他更想知道莫绝今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有没有遇到好玩的事,或者有没有不开心的事,伤口还疼不疼,无聊的时候,有没有一点点……想过自己呢? 韦一垂下头苦笑一声,轻轻呼了口气。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问这些,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他永远也只能是知道了而已,又不可能踏入那人的生活和他一起享受那些事。报完了仇,自己要作为骆家的养子担负起这个破败的家,他再不能用乔装的软弱去讨那人的怜悯,他只能对外摆出强大可靠的样子,再也没有机会用傻乎乎的模样来让那人多关心自己一点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再也回不到过去相依为命的日子了。 不过……也好,至少其他人都幸福了,虽然跌跌撞撞,也蛮坎坷的,但至少都在一起了,不至于像自己这样求而不得一辈子,的确是该替他们高兴的。 想了想,韦一开启腕表,给樊墨发了个消息过去。 【让瑞瑞在你那儿休息一天吧,你好好哄哄他,他心思不重,时间久了能走出来的。】 樊墨那边很快回了信:【你没事吗?听瑞瑞说刚才没忍住打了你一顿……】 【呵呵,他那点力气,能打出什么事儿来。让他别多想了,才刚刚出院,顺着他一些吧,你也别刺激他了。】 樊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很快回复道:【我们在一块儿了,不折腾了,我也认了,我会保护好他的。】 韦一静了一静,微微笑了笑:【是吗,真好,恭喜你们啦。】 【嘿嘿。】 韦一关了通讯,把着石栏,身子往后倾了倾,而后大大吸一口气,再呼出去,露出一个笑脸来,“小哥哥,我进屋啦,拜拜~” 关上身后阳台的门,又把窗帘拉上,韦一爬进被窝里呆了一会儿,然后抬起被子盖住头,整个人缩起来,默默闭上了眼睛。 骆文瑞晚上的确没有回来,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去帝园过夜了,家里其他人也没多问什么。事实上,似乎也没什么人再担心他了,白莲和骆文承先后说有事都出了门,当晚也没有回来,家里其他仆人也都走了,严管家趁机也给自己放了个假,晚上和家人出去逛夜市了。韦一起床看到床头上摆着的晚餐,简单吃了一点,然后摸黑下了楼,看到大厅沙发上趴着的大白猫,轻声笑了笑,过去把它抱起来。 “哪,球球。” 大猫舔了下他的手,爪子拍了拍他的脸颊。 “其实今天,是我生日呢。”韦一低头拱了拱白猫的脖子,笑道,“很久没过生日啦,上一次……还是在四川的老家呢。” 他仰头靠着沙发,看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喃喃说,“骆家还有一些分家,等一切结束了,我就去分家培养一个孩子当继承人吧,等他能独立的时候,我就回四川养老啦。”韦一揉了揉猫脑袋,冲它笑笑,“我得回去找一找爸爸妈妈他们埋在哪里了,以后我就陪着他们,一辈子不分开了。” 球球抬头朝他“喵”了一声,宝蓝色的眼睛眯起来,像是在笑似的。 韦一有点高兴,把它举起来在空中摇了摇,“还好有你陪着我,哪,来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啊。” “喵喵~~” “要叫四声,喵喵喵喵~” “喵喵喵嗷~~” “哈哈,”韦一收回胳膊,鼻尖在它脸上蹭了蹭,勾出一个微笑来,“谢啦。” 韦一抱着猫躺了一会儿,想了想,兀自喃喃道:“十八岁了,怎么也该庆祝一下……” 他忽然嘿了一声,爬起来,抱着球球去了厨房,自己做了碗面,放了个鸡蛋,想了想,又给球球做了条鱼。等忙活完了,一人一猫围在餐桌边,开开心心地吃东西。 “知道长寿面里为什么要放鸡蛋吗,球球?” 球球被点了名,抬头看他一眼,眯着小眼睛又喵了一声。 “是代表团团圆圆的意思,”韦一笑着一边吃一边碎碎念,“还是外婆告诉我的呢,可小姨可讨厌啦,每次吃面都抢我的鸡蛋吃,小孩子的吃的都抢,是不是很过分呀?” “喵喵!” “哈哈,你也觉得过分吧?”韦一看到有什么东西忽然滴落到面碗里,他静了一会儿,又笑了下,“球球,我有过两个家,虽然……现在都没了,但是他们都很疼爱我,这就够了,对吧?” “喵……” 球球像是感觉到眼前人的情绪,忽然放下了嘴里的鱼,迈着步子走过来,舔了舔他微微泛红的眼睛。韦一伸手扯了扯它的胡子,笑着说,“你看,连你都心疼我呢。” “韦一,骆一,”他轻轻拿筷子戳了戳那个浑圆的鸡蛋,低声喃喃着,“等报了骆家的养育之恩,我就回我的老韦家了,那时候小哥哥也该结婚生子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白猫用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韦一笑了笑,把它的盘子拉过来一点,用筷子点了下桌子,“快吃啊,不吃我可抢喽。” “喵!” 这猫看来是成精了,竟然听得懂他的话,立刻跳起来把住盘子开始啃它的鱼,韦一逗弄它戳了鱼身一下,球球立即炸了毛,对着空气划爪子,冲他嗷嗷叫唤。韦一哈哈大笑,一边逗猫一边吃面,厨房里透出的点点光亮里传来他的笑声,像是很开心似的,却显得那过分寂静的宅子越发冷清起来。 夜色逐渐深了,连那光亮也终于熄灭,屋子里完全安静下来。窗外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千里之外的某个医院病房里,也有一人安安静静地坐着,一手抓着另一人温暖的手,另一手拿着剧本皱着眉无奈地看着。 “你看啊,女主说:你为什么躲着我,你明明爱我的。”男人笑着捏了捏手中的手掌,温柔说着,“我的台词呢,是说什么,就是因为爱你,所以才躲着你,你值得比我更好的。” 像是觉得好笑,男人无语地摇摇头,“没法理解,爱一个人,不就应该争取的吗?” 一旁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男人低头看看他,伸手顺了顺他的刘海儿,“或者我真的错了,当初不该来找你,说不定你和郎家的二小姐结了婚,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手指微微顿了一下,又轻叹一声,“你的头发长得真快,刘海儿又长了。” 霍逸站起身,找到剪刀拿过来,然后把病床上的人抱起来,自己靠坐在床头,让男人背靠在自己胸口,拿起剪子轻轻给他剪头发。 “我觉得啊,我都能开个发廊了,”霍逸轻声笑着,熟练地动作着,“上次小六还说我剪的发型很专业,还拉着我给他剪呢,想得真美,我这剪刀手可是专门为你练的,他得靠边儿站,谁会给他剪啊。” 他小心蹭了下男人额前的碎发,笑道,“不过剪得好是真心话,毕竟练了两年多了,我可没吹牛哦。” 沿着刘海儿一寸寸剪过,然后鬓角,再是后脑,动作熟练而仔细,很快便修整完毕。霍逸满意地笑笑,拿着毛巾把男人的脸擦干净,又抱着他低头亲了一下,微微笑笑,“真帅,骆叔叔,你越来越帅了,也年轻了,反倒是我,越来越老了。” 把东西都放回原位,霍逸又把人抱回被子里,有点想抱着他入睡,想了想还是算了。 就算这人沉睡不醒,自己却还是对他有*,抱着他反而更糟,还是忍耐着吧。 霍逸伸手拨了拨对方清爽的头发,低头在他额前吻了下,“晚安,文轩。” 关了灯,霍逸抓着他的手,趴在床边渐渐睡着了。黑夜越来越深,静寂的房间里,只听得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忽然,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颤了一下,又一下,而后耳边的呼吸微微急促了,接着响起一个低低的呻-吟声。 霍逸迷糊着睁开眼,直到耳边沙哑的声音明显了,他猛地抬起身,惊慌地瞪着眼前的人。 眉头紧皱着,嘴里喃喃念着什么,霍逸呆愣愣地看着忽然有了反应的男人,来不及说出什么,就看到那张白皙稚嫩的面庞忽然又平静下来,而后一点点地,掀开了那紧闭了两年的沉重眼皮。 熟悉的,那双黑润如墨的眼睛,茫然地睁开了,而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转过来,直直看向身侧一动不动的黑影。 “你……” 那黑影猛然一颤,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往后缩,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似乎手掌还被人捏着,用力太狠,捏得他有点疼了。 “你是……” 霍逸的呼吸粗重而急促,男人看得有点害怕,瞪大了眼睛,悄悄咽了口唾沫。 实在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疼……你别掐着我……” 手掌立刻被放开,而身侧的人全身都在抖,抖得太厉害,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他颤抖起来。男人无措又惧怕,迷惑地眨眨眼,费力地又说出一句,“你……没事吧?” 眼前人忽然又不抖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看得他有点发怵。 “你、你总算……醒了,”对面人终于说了句话,声音却嘶哑得有点难听,“我太高兴了……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男人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对方又呆了一下,像是深深吸了口气,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整个覆盖着他,吓得他咳嗽了一声。 可那人只是转身过去开了灯,灯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只是入眼的人让他忽然愣了一下,面前的男人很英俊,气质冷然却强烈地吸引着他,五官分外俊美,整个人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好看得有点过分。 他愣神的功夫,对方又坐了回来,神情却完全不像他的长相那般冷酷,呆愣愣的,看起来傻乎乎的。 “我叫……霍逸,”男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你有一点点印象吗?” 他发着呆,只觉得这名字听在耳朵里格外舒服,脑子却空白一片,让他有点迷茫。 “想不起来……也没事,”男人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傻笑来,“医生说你可能会失忆,我也做好心理准备了,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什么的。” “我……”他习惯性地咬住唇,皱起眉费力地思考,“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连我自己是谁都……” “你出了车祸,伤到了脑子,所以失忆了,”霍逸稍微往前倾过身去,用尽全力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努力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不过没关系,我都记着,我都替你记得清清楚楚的,忘了也没关系。” 男人还是呆愣愣的,只是像是本能似的对他没有戒备。霍逸试探地悄悄握住对方的手,男人颤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却没有甩开。 “你叫温璇,”霍逸面带微笑地解释,“你是我的恋人,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对面男人惊呆地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的车祸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害你,我把你藏了两年,总算摆脱了那些人。” 男人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脑子有点蒙。 “我没骗你,是真的,”霍逸又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一个身份-证来,递给他,“你看,这是你的身份-证,我一直贴身带着的,不信你看看。” 男人疑惑地接过来,看着温璇两个字和上面的照片,茫然地瞪着眼睛,半天都没说话。 霍逸赶忙又拿了个镜子,递给他,小心地说,“你看,就是你的脸,我没骗你吧?” 温璇…… 男人揪着眉头愣了好一会儿,终于说,“你叫……霍逸?” 很久没从这人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霍逸浑身颤了一下,呼吸都激动得哆嗦了,“是、是啊……” “你说我们是恋人?我们?两个……男人吗?” “……是啊。” 温璇呆了一会儿,又看看手里的身份-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脑子里空白一片,让他连怀疑都不知道要怀疑什么。 霍逸盯着他忐忑地凑过来一点,小声说,“我没骗你,我可以让医生来证明的……” 温璇侧头又看了他一会儿,满肚子疑惑,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没有多少恐慌,莫名其妙地安心。他看着霍逸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犹豫着说了句,“我家里人呢?” “……你没家里人。” “啊?” “我们……都是孤儿,我们在孤儿院认识的,后来你一直跟着我,我们就在一起了,”霍逸早已给他打点好了这个假身份,自觉万无一失,说话渐渐有了底气,“不过我得罪了一些人,他们就从你身上下手,想要威胁我。当时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养了一年多才彻底痊愈,我只好对外公布你死了,才成功甩脱了他们的追查。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的,以后我都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所以……”霍逸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看他,“所以……你不要怕,我会守着你的。” 温璇听得迷迷糊糊的,总觉得不真实,只是对面男人无措又讨好的模样看得他有点不舒服,好像……不太想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似的…… 总觉得……似乎本能地想要相信他,身体好像记得这个人的触碰,被他握着的手……有点依恋,不舍得放开…… 温璇就这么被这个叫霍逸的男人哄着,糊里糊涂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果然来了一位医生,先是给他做了全面检查,之后把霍逸昨晚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怕他不信,还把两年中的病例拿过来,让他自己翻看。温璇看完了仍是觉得迷迷糊糊的,一整天都在愣神,入定了似的,眼睛都直了。又到了晚上,霍逸不知道从哪儿给他买了一套衣服,高高兴兴地给他换上,兴奋地说要带他回家。那医生特意留下来当他的说客,他迟疑了一下,只是看到霍逸脸上紧张忐忑的神情,心里莫名其妙地软了一下,竟然没过大脑就点头同意了。 之后就被霍逸趁夜带回了家,刚刚进了门,大门就被反锁上,温璇本能地有点慌,稍微往后退了退,拉开了和霍逸的距离,试探地说,“我们……一直住一起的吗?” “是啊。” 霍逸这两天像是也平静下来,没刚开始那么慌乱了,神色也温柔了许多,看着他的目光像是两汪泉水似的,看得他晕乎乎的,却也觉得很安心。只不过……被带到卧室的时候还是有些局促,只有一张床,而且也不是很大…… “我们还、还睡一起吗?” “是啊,”霍逸笑了笑,像是很自然似的牵起他的手放到胸口,另一手轻轻抱住他的腰身,柔声说,“不过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迫你什么的,别怕。” 下意识想推开,只是莫名其妙,身体像是留恋这个人的怀抱,反而让他想依靠着,不想动了。 温璇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逸的面孔,觉得呼吸闷闷的,心里有点小紧张,不由小声说了句,“我能……出去透透气吗?有点闷……” 霍逸脸上的微笑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收紧了怀抱,下巴垂下来抵在他肩膀上,低低说了一句,“现在还不行。” “……啊?” “昨晚跟你说过,我有个仇家。” 温璇抿了下唇,乖乖点头。 “我还没有解决他,所以……现在出去还是有危险,”霍逸微微吸了口气,在他脖子边蹭了蹭,“能不能求你忍一段时间?哪里都不要去,等我解决了所有的麻烦,我再带你到处去玩,好不好?” “……是什么仇人?非要我的命吗?” 霍逸沉默了一会儿,在他头顶轻轻吻了一下,“什么都不要问,好不好?我不想让你担心,我会最快解决掉他们的,相信我。” 温璇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亲吻的刹那身体忽然颤了一下,有电流从脑子里闪过似的,身子都有点发软了。 他呆了好一会儿,犹豫半晌才说,“那是说……我哪儿也不能去吗?只能在家里待着吗?” “……嗯。” 他沉默了好久,有点郁闷地哦了一声。 霍逸有点无措,赶忙保证,“我一定最快速度解决掉他们,我跟你保证,不出一年,最多两年,我会尽快……” 温璇忽然抬起头来,冲他微微笑了下,“我知道了,你别慌。” “……” “我觉得……你不会害我,”温璇眼中的笑意很浅,声音也很轻,“我会听话的,你放心吧。” 那一瞬间,男人眼中的温柔和记忆中消失的影子蓦然重合,霍逸惊愣地看着他,脑子里完全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突然搂紧了他,在男人无措的目光中垂下头去,嘴唇愣愣贴上那两片柔软唇瓣,而后撬开他的牙齿,深深吻了进去。 第77章 懵逼 温璇被撬开嘴巴舔过牙床的那一刻,完全是蒙的。 他震惊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要推开眼前的人,却被男人紧紧掐住了手腕,腰身也被禁锢住,全身都动弹不得。他在唇齿交缠的深吻中挣扎地唔唔低叫,可眼前的人像是忽然魔怔了似的,双手用了十成的力气,捏得他痛得要命。 “唔……放、唔……啊!” 舌尖因为反抗被咬了一下,温璇惊骇地瞪着这个对他一直温和有礼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惧怕还是震惊,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霍……啊……放开……不要!放开我!” 可呼喊没有半点用处,反而被抓得更痛,吻得更深,温璇被那几乎要侵入到喉咙的舌头搅动得有些恶心,很想吐,下意识就想咬下去,却在看到霍逸狂乱的神情时怔了一下,一时间忘了如何反应。 霍逸根本是疯了,眼里没了焦距,有什么狂风暴雨席卷着似的,瞳孔剧烈颤抖着。温璇直到被他咬痛了才回过神来,刚要再挣扎,身体却忽然被抱起来,那双手臂的力气实在太大,不容拒绝的凶狠,让他根本无法挣脱,下一秒就被男人狠狠扔到了床上。 “你、你干什么……”身上立刻压下一个高大壮实的身躯,温璇吓得脸都白了,本能地往后缩,“你干什么……别……啊啊!” 下-身忽然被狠狠覆盖住,用力揉捏,他疼得皱紧了眉,下意识要并拢双腿,却被强制掰开。双腿间挤进来霍逸滚烫的身体,胸口跟着蓦地一凉,竟是衬衫被他粗暴地扯开,崩掉了一排扣子。 “霍逸……你、疯了吗!你放开我!别,别这样,放手!” 霍逸根本是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他脑子里暴风骤雨一般翻涌着骆文轩的模样,那个人微笑的,无奈的,宠溺的,纵容的神情,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从四面八方狠狠挖掘着他的心脏。他曾无数次回避去思考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个人的身子变了,记忆没了,那还是他爱了半辈子的骆文轩吗?他费尽心思想要抓住的那一点点念想,是不是根本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那个人其实早就不在了,早就在两年前从这个世界上一点一滴地消失了,眼前这个人不过就是一个克-隆出来的复制品,根本就不再是那个掏空了他整个心魂的男人。 真的是这样吗? 霍逸颤抖着瞳孔死死盯着身下拼命抗拒自己的男人,只觉得脑中汹涌的感情要崩溃了似的,让他不由自主地狠狠掐住了身下人挣动的手腕。 骆文轩对他从来都是放在心里疼着的,就算曾经拒绝他,逃避他,也从不曾真正伤害过他。他是那么在乎自己,曾是那么宠着自己,从来就不会用这样陌生而戒备的目光看着自己,可现在呢?即使他再怎么用力地拥抱着身下这个人,也根本不再是抱着骆文轩的感觉,连唇下亲吻着的触感也完全陌生得可怕。他忽然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压抑了两年的恐慌在这一刻忽然就喷涌而出,他疯狂地想要证实什么,想要拥紧什么,拼了命地想要从这凶狠的触摸中抓住什么。 是什么呢?这嘶吼着要冲破胸膛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呢? 他低下头狠狠咬住男人年轻却陌生的身体,舔过白皙紧致的肌肤,却只感到心中摇摇欲坠的渴望越发支离破碎。 你到底是不是他? 霍逸死死掐住他的下巴,强迫地抬起来,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再次深吻下去。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文轩? 他越吻越深,几乎触得到男人因为恐惧而不停瑟缩的舌根。 我这么小心翼翼地守着你。 我这么拼了命地想要留住你。 他忽然伸手,一点点掀开男人的刘海儿,颤抖而狂乱的目光深深盯住那双唯一让他感到熟悉的眼睛。 你到底……是不是他? 骆叔叔,你到底还在不在我的身边…… “你……”身子被勒得太狠,疼得温璇忍不住想吐,可更可怕的是霍逸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目光状若癫狂,像是要把他剥皮拆骨似的无比凶狠,他没力气反抗,只能急促喘息着挣扎,“你、你勒得我好疼……放手……” 可身上的衣服再次被狠狠撕扯开,胸膛被抚摸的刹那温璇终于忍不住喊叫出来,“放开我!你放开我!” 可没用,霍逸像是陷入了什么幻觉里,眼睛赤红,手上的蛮力凶狠得根本无法抵抗,皮带被抽离,裤子被狠狠扯下去,温璇吓得全身都在抖,终于忍耐不住,嘶喊声里带起一丝哭腔来,“不要……霍逸,别这样……求你,别这样……” 大腿被抬起来,身后有什么炽热坚硬的东西抵上来,温璇瞪大了眼睛,眼泪抑制不住地流淌出来。 “呃……呃啊……”身后被一寸寸挤开,只进来一个头,就痛得他全身都在打颤,他死死掐紧了霍逸的肩膀,可那凶器仍是蛮横地挤进来,直到完全没入,他终于忍不住,颤抖的手无力地滑下去,手背重重砸在了霍逸钳制他的手腕上。 “嗵”地一声响,霍逸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尖锐地磨过了他滚烫的肌肤。 只一瞬间,那双混沌狂乱的眼睛忽然震了一下,而后蓦然间清明过来,却像是傻了,直直瞪大了眼睛。 温璇模糊地看到手背下面似乎覆盖住了霍逸戴着的一串佛珠,他疼得呼吸都在颤,汗水和泪水一起淌下来,哽咽着哑声嘶喊,“你出去……出去……疼……好疼……” 身后的凶器忽然颤了一下,而后竟真的一点点退出,只是划过肠道的触感太过鲜明,他不由地呻-吟一声,脸色更白了。 身上的桎梏突然松开,温璇来不及多想什么,慌忙爬起身,顾不得扯到痛处,赤着身子就要拉开门跑出去。可还没来得及跑到门口,身后一个黑影再次逼近,温璇全身一震,本能地尖叫一声,“你别过来!” 可那黑影仍是将他逼到一角,再次伸手把他锁进了怀里,温璇惊恐地要反抗,可忽然,手背上落下一滴水珠,而后更多地,一滴滴地打落下来,让他恐慌的情绪猛地滞住了。 刚才还凶恶暴戾的男人,此刻竟哭了。 霍逸闭着眼,额头抵在他额头上,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嘶哑的声音竟都是颤的。 “对不起……”他抱紧了他,明明抱得他生疼,却像是疼得比他还厉害似的。 “我好……想你……”男人哭得更厉害,胸膛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颤栗着,“我真的……好想你……文轩,我快疯了……我求求你,想起来好不好……” “你活着,我陪你活着……你死了,我也陪你去死……可是……可是你告诉我……你到底还在不在……文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求求你,求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温璇震惊地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唯独清晰的是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因为这个人不停滴落的泪水而痛得痉挛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就那么不由自主地,毫无意识地,抬起手,愣愣抱住了眼前不停颤抖的男人。 怀里人狠狠颤了一下,而后猛地回抱住他,再次低头粗暴地吻他,他这回竟想不到抗拒,思维像是忽然断弦了似的,眼睛愣愣看着霍逸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喃喃说了一句,“你……别哭啊。” 发狠的吻颤了一下,抽离了,霍逸抬起头来,满脸纵横交错的泪。他又觉得哪里疼了,呆呆伸手擦拭他的脸,眼神空洞地说,“多大人了,怎么还哭起来了呢……” 霍逸忽然就呆住了,愣愣看他。 “我……”温璇蓦地回过神来,身后隐隐作痛,让他下意识又要推开对方。霍逸却蓦地松开手,喃喃说了句,“你刚才……” 刚才那个眼神,那个语气,还有那个拥抱。 自己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强大得不可一世的模样,偏偏在骆文轩面前总会不自觉地软弱下来,想跟他撒娇,想肆无忌惮地哭,总想讨他那么一点点的心疼。 每次一这么幼稚起来,骆文轩总会无奈地抱着他,刮刮他的鼻梁,笑着说一句,‘多大人了,还撒娇呢?’ 霍逸呆滞了半晌,心脏忽然弱弱地跳了一下,又一下,而后蓦地活过来了似的,跳动得极为热烈。 他一把抱住温璇,惊喜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说,“你……能想起来吗?啊不是,不是一定要你想起来……我是说……” 温璇惊愣住,被他抱住本能地怕了,想推拒,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兴奋的笑脸,手臂却忽然顿住了,愣愣地没动。 “对、对不起,”霍逸急忙脱了自己的衣服,牢牢裹住他,“我刚才是疯了!对不起!来,你打我一顿!打我出气!” 说着就把着他的手作势要扇自己一巴掌,温璇吓了一跳,赶紧抽回了手,可霍逸盯着他的目光实在太明亮,他差点都忘了身后的疼,好半天才回过神,皱着眉推开了他。霍逸立刻乖乖松手,慌忙解释,“你别怕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就是突然……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他咽了口唾沫,咬着嘴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承认我心里其实很难受,你什么都忘了,我真的很难过。可是……可是,刚才那种事……其实我们做了很多次了,你只是忘了,你其实……其实还挺喜欢和我做的……” 温璇再次后退一步,扯到痛处皱了下眉头,心里却乱得要命。 其实换位思考的话……也的确是很不公平…… 这个人明显很爱自己,爱到痴狂的程度,可自己却一点记忆都没有,的确是很伤人的事情…… 可、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该…… “可再怎么样我也不该对你用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霍逸试探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见男人没反抗,心中一喜,立刻把人牢牢抱住了,小小声说,“可是……我真的也忍太久了,上次追你就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你不会……要我再花一年,才能……嗯……才能要你吧?” 温璇被他说得脸色一白,眉头皱得更紧,咬着嘴巴更是烦闷不堪。 按道理应该很生气,再不济也该是怕他的,可摸着良心说……好像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抵触情绪,像现在这样不带情-欲地被这个人抱着,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温璇,”霍逸抱着他摇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好吗?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 “那……我去客厅睡,以后都不打扰你,”霍逸吸了口气,低头吻了吻男人的发心,“什么时候你愿意了,我再回来。” “……我要是一直不愿意呢?” 霍逸抿了下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会的。” 温璇皱眉看他,霍逸却是牵起他的手,慢慢放到心脏的位置,轻声笑了下,“你的这里,还是记着我的。” 温璇呆了一呆,霍逸低头又亲了他嘴唇一下,没等男人说什么便放开了手,去床上拿了个毯子,搭在了胳膊上。 “我等你来找我,晚安。” 男人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默默地转身走了。 温璇只觉得一整夜都荒唐无比。身后那地方没那么疼了,他迷茫地站了一会儿,心情复杂地躺回了床上,一整晚都没睡踏实,还做了些奇怪的梦。 梦里自己高高大大的,面前站着一个凶巴巴的小孩子,大冬天的不回屋子里睡,死活都要站在走廊外面的灯光下,自己劝啊劝,哄啊哄,没办法,只得跟他一起站在外面挨冻。 ‘你站着干嘛!’ ‘你不回去,我没办法呀,陪你呗。’ ‘谁用你陪了!冻死你活该!’ ‘嘿,臭小子,好赖不分呢。’ 自己似乎走过去,蹲下来,仰视着小孩子略微慌乱的神情,微微笑了下。 ‘哪,小逸,认识一下,我叫……’ 清脆的鸟鸣声响起,温璇蓦地睁开眼,看着眼前明亮的屋子,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天亮了啊…… 他坐起身茫然了一会儿,不自觉喃喃念了一句,“小逸……” 舌尖吐出,再收回去,莫名有些熟悉的,留恋的音节…… 屋子里很安静,温璇心情忐忑地小心戳开了门,门外却没有人,空荡荡的。温璇愣了一下,赶紧走出去,却看到沙发上放着一张便签,写着:【我去趟公司,下午回来,厨房有吃的,都给你做好了。对不起,门我给你反锁了,听我的话,哪里也不要去。有事打我手机,电话放在茶几上了,通讯录里有我的号码,没事也可以联系我的。哦,对了,早安^_^】 温璇呆了一会儿,看着那潇洒的笔锋又有点儿愣愣的,好一会儿才抓着那字条去了厨房,果然看到一堆好吃的,一看就是精心制作出来的。温璇心情复杂地解决了早饭,把剩下的仔仔细细包装好放进冰箱,忙活完了就有点儿茫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好。 反正也无聊,看会儿电视吧。 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温璇抱着一旁的抱枕窝在沙发里,随意调了个台。 然后,他就懵逼了。 【天地间,你就是奇迹。越是淡雅,越是持久珍贵,璀璨之香、如宝石般的晶莹剔透,这就是你,爱的奇迹……】 先忽略那鬼一样的广告词,只是……屏幕中央那个性感得让人喷鼻血的男人是谁啊…… 【与我共享那奢华奇迹,我,在这里等你——terre d'hermes香水,你的梦中情人。】 梦、梦中情人什么鬼! 温璇立刻跳起来跑到电视机前,刚要定睛看清楚,广告却一闪而过,没了。他呆了一会儿,仍在愣神的时候,广告结束后的电视剧继续播放,是个仙侠剧,叫什么《白骨哀》…… 温璇瞪着屏幕中央某人放大的脸,更懵了。 长发飘飘,衣袂翻飞,白衣胜雪,气场三米八…… 这……这这这…… 霍逸有这么大众脸吗?怎么谁长得都像他??!! 温璇吓得一哆嗦,手指不自觉按了一下换台键,然后,一下子跳到了中央六台,嗯,电影频道。 然后,他就迎来了三次懵逼。 “哈喽大家好,欢迎来到《娱乐星空间》,我是主持人萧萧~~今天我们请来的嘉宾呢,我念出名字来,屏幕前的你一定会忍不住尖叫哒,就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哈哈!来掌声欢迎一下我们的新晋男神,霍逸同学~~” 温璇见了鬼似的直直瞪着屏幕中谈笑风生的男人,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赶紧狠狠掐了下自己脸上的肉。 可是……好疼…… 他木愣愣地垂下头,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下电视柜旁边的书架子。 于是,四次懵逼。 两排时尚杂志,两排啊两排,数都数不过来…… 可那个骚气的封面是怎么回事? 湿-身诱惑?军装play?最想睡的男星排行榜第一? what the hell?? 温璇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他觉得自己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需要冷静一下。 所以他去了阳台,他想放空纷飞的思绪,他想静静。 然后,他受到了会心一击。 霍逸这公寓的地段在哪儿,他不知道,但瞧这装潢来看,八成是个什么黄金地带。 而此刻黄金地带寸土寸金的巨型户外广告牌上,端端正正地侧躺着某人*的身影…… 嗯,楼盘代言,旁边醒目标注:已售百分之八十,即将告罄。 嗯,销量不错…… 温璇猛地回过神来,长大了嘴巴,看着空中放大了数十倍的霍同学目光炫酷地看着自己的方向,他忽然就想到昨晚那人压在自己身上,粗重喘息着狠狠吮吸自己嘴唇的模样…… 他用力晃头,甩开那些不停晃悠的色-情画面,回头看着被各式各样的【霍逸.jpg】包围的房间,突然惊恐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我这难道是……被一个大明星包养了吗?! 第78章 宠溺 温璇足足呆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回过神来。他匆忙跑回客厅,大眼睛瞪着电视里霍逸帅破天际的古装造型,越看越蒙,忍不住凑近了,一张脸几乎都要贴到屏幕上去。 他完全没看进去剧情在讲什么,全程傻盯着霍逸的脸一动不动,直到一集播完,他立刻急了,耐着性子等广告过去,盼着能再有下一集。结果光广告就有三条是霍逸代言的,香水中性感撩人,豪车中稳重内敛,就连一条接地气儿的鸡精广告里,那人都透着一股仙子下凡的俊逸姿态,温璇呆呆瞪着电视,又一转不转地看完了电视剧的三集连播,之后就跟中了邪似的,一台一台地开始搜寻所有有关霍逸的节目。 遇上一个就立刻停手,直勾勾地看到结束,然后继续急切地往后翻。 直到再也翻不出来了,他直着眼睛呆了好一会儿,忽然跑到书架边上,急匆匆地翻看那些封面骚气的时尚杂志。 每本的封面人物都是霍逸,每一期都是整整五六个版面的专访,温璇一个接着一个地细细读完,脑子里飞速整理着所有和霍逸有关的消息,一整个下午都在惊呆-愣神-茫然-心疼中反复循环。原来那个人真的是个孤儿,而且童年和少年悲惨又孤独,究竟得是吃了多少苦,才能最终站在这样一个光芒璀璨的高度呢? 明明爱慕他的人那么那么多,可为什么,竟还会露出昨晚那种讨好似的小心翼翼的眼神呢? 究竟是爱自己有多深,才会让那样一个镜头前冷酷潇洒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变得那么疯狂,又那么卑微呢? 温璇愣愣想着,觉得心里某处隐隐抽搐,很不舒服,直到电视里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慌忙又站回去,愣愣看着屏幕中那人深邃俊美的脸。 仍是《白骨哀》,不过也巧了,竟然是第一集。 温璇呆了一下,忽然就起了严肃对待的心思,立刻坐到沙发上挺直脊背,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个电视台怎么想的,竟然五集连播,温璇忐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反倒是看进去了剧情,到最后还看入迷了,表情都跟着丰富起来。 “啊……”温璇立刻瞪大眼睛。 男主角陆凡被当胸一剑穿透,魔力突然反噬,性命危在旦夕。 镜头中的霍逸痛得全身都在抽搐,一身的血,满脸狰狞,温璇看得心里一痛,极为紧张,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结果却突然弹出片尾曲,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这断得也太丧心病狂了吧!太过分啦! 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只有追剧的人才会懂,温璇简直要崩溃,耐着性子等广告,结果广告结束竟然开始上演英雄好汉手撕鬼子,要不是他很有涵养,真的很想对着电视骂娘。 他赶紧又把电视台轮了一遍,可是再没有同一时段播放《白骨哀》的了,他郁闷得要命,抱着一线希望再次去翻那些杂志,看了点儿所谓的剧透,却根本没人解释第六集的开头到底是怎么接上的! 他急啊急,郁闷啊郁闷,晚饭都没心情吃了,趴在沙发上整个人都蔫了。 于是霍逸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的温璇,一脸的生无可恋,委屈得不得了。他愣了一下,赶紧走进门,刚要开口问怎么回事,就见温璇突然蹦起来,匆忙走过来急匆匆地问,“霍逸你总算回来了!《白骨哀》第六集到底演的什么?你到底死没死?变身了吗?女主角怎么一直在边上看着?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霍逸沉默两秒,没吱声。 “啊,不是,”温璇赶紧改口,“我是说……我是说你演的那个陆凡,不是说你死了……” 霍逸垂下头,伸出手掌捂住了脸。 男人实在太沉默,温璇急切的情绪忽然滞了一下,总算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我没事儿干嘛……看了一天电视,正好看到……嗯,你演的,挺好看的……一时就,就忘形了……” 话没说完,身体忽然被揽住,抱小孩儿似的被晃了一下,温璇呆呆抬头,看到霍逸哭笑不得的表情,语气却极为温柔,听得他都有点脸红,“很好看吗?” “唔……啊?”他下意识以为霍逸在问他自己长得好不好看,他傻呆呆盯着男人帅得要命的脸,呆呆回答,“好、挺好看……” “真没想到,有天能让你在电视里看到我,”霍逸完全没领悟到,低头温柔地亲了他嘴巴一下,微微笑道,“好看就好,以后你想看什么,我都演给你看。” “……” 这待遇,我会被他的粉丝谋杀吧? 温璇呆乎乎地想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偷了个吻。 “你不会等第六集等了一天吧?”霍逸失笑地揉揉他的头发,“家里不是有电脑吗?你可以上网看啊。” 温璇咬着嘴巴郁闷地回答,“你电脑有密码,我不知道……” 霍逸看他那小样儿实在是太萌,忍不住大笑出来,“哈哈,那你不会问我吗?自己一个人就这么憋着啊。” “你工作呢吧,我怕你太忙了,”温璇眨眨眼,小声求他,“能借我看吗?” “嗯……”霍逸挑挑眉,摸了摸下巴,思考状,“这个嘛,除非你答应我个条件。” “哎?” 霍逸双手抱住他,又轻轻吻了一下男人柔软的嘴唇,怀中人微微一颤,倒是没拒绝,只是有点哆嗦。他压低声音笑出来,又缠绵地吻了一会儿,才轻声说,“你不至于为了看一个剧,任由我这么吃你豆腐吧?” 追剧党的心情你怎么会懂! 温璇心里吐槽,但也觉得自己有点羞耻,不至于为了看一个电视剧连贞洁都不要了吧!啊啊啊,好丢人! “哪,一集一个吻,怎么样?” “……你趁人之危吗?” “是啊,”霍逸坦诚承认,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巴,“要你主动的吻。” “……” 不会吧不会吧,我真的为了一个电视剧要牺牲八十六个吻吗!天啊,八十六集啊…… 可心里挣扎,身体却很诚实地靠过去,犹犹豫豫地亲了一下,然后迅速垂下脑袋装死。霍逸再次哈哈笑,把人一下子抱起来,横抱着扣到怀里,再次吻下去,就这么一路吮咬着某人可怜的嘴巴走进了卧室。 被丢到床上的时候温璇心里警铃大作,蹭地一下就跳起来,霍逸却是完全不以为意,转身拿了笔记本过来,摊开了,然后爬上床背靠着床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才不要过去呢!屁股还疼着呢! 然后下一秒温璇就乖乖走了过去…… 身体从后被抱进男人温暖的怀抱里,霍逸拥着他,把着他的手打开电脑,输入密码的时候忽然一顿,微笑道,“想知道密码吗?” “……你又要干嘛?” 霍逸在他后脖子上亲一亲,在他耳边喃喃说,“叫我小逸吧。” “……” 手臂拥紧了,似乎还微微吸了口气,很紧张似的,“叫我小逸,好吗?” “……你比我大吧?”他可记得自己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呢,自己可是刚刚十八岁的小宝宝…… “我不管,叫我小逸,”霍逸忽然张嘴咬他耳朵,咬得他浑身一哆嗦,耳朵立刻就红了,“不叫不给你看。” ……这人怎么这么无耻! 但仍是没出息地乖乖叫了:“小逸。” 怀抱似乎抖了一下,可也只是一下,男人轻声笑了笑,把住他的下巴轻轻掰过来,亲亲他的嘴巴,随后动作轻柔地抱住他,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一点点按下密码。 “密码很简单,全拼: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温璇觉得有点奇怪,下意识侧头看他。 男人笑笑,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和你,一起生,一起死,永远在一起的意思。” “……” 温璇觉得自己一定是脸红了,脸颊烫得他险些呼吸不畅。看了一整天霍逸的电视剧,广告,专访,还有巨型广告牌之后,自己的荷尔蒙似乎……被这浑身上下魅力值max的家伙……给撩起来了…… 不过注意力很快便被《白骨哀》的第六集吸引过去,没心思胡思乱想了。 他就这么被霍逸拥抱着,一直看到了半夜两点,期间还忍不住红了眼睛,心疼地说了句,“陆凡对白泽也太狠了吧……” 霍逸抱着他摇一摇,轻声安慰,“那是陆凡,不是我。” 温璇莫名就被这句话戳中了心神,忽然抬起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问,“如果是你的话,会心疼他吗?” “也不会。” “……啊?” “陆凡从始至终爱的都是女主,我也一样,”霍逸慢慢抱紧了他,闭上眼,靠在了他的脖子上,“不管多少人爱我,不管那些人多优秀,对我有多好,我心里只有你,永远也只有你一个。” 温璇呆愣愣看着他,心脏忽然就跳得很快很快,却又突然柔软下来,像是化成了一汪水似的,升腾起一丝十分熟悉的,对眼前人的心疼来。他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拨开男人细碎的头发,盯着那双略微哀伤的眼睛,犹豫着小声说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嗯?” “我会努力回忆起来的,”温璇咬着唇,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可如果……永远想不起来,至少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记住所有的事,和你有关的所有事,不会再让自己忘了的。” “……” 对面那双黑眸颤了好一会儿,似乎渐渐泛起红来,可很快又被它们的主人掩藏住,过了很久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深沉光泽。 霍逸静静看着他半晌,忽然伸手扣下电脑,放到一边,把怀中人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哑声说了一句,“温璇,我可以要你吗?现在。” 温璇腾地又红起脸来,咳嗽了一声,“这个……有点快……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先……嗯,先好好了解你……” 霍逸忽然勾起嘴角一笑,笑容难得有些坏坏的。男人的大手毫不客气地贴在他臀-部,色情地摸了摸,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里,也可以先了解一下的。” “喂……”没什么气势地挣扎,“你别又逼我,再来一次我真的会生气的。” “你从来都没生过我的气,以前是,以后也是,”霍逸收回手来,抱着人躺下来,把吓得有点哆嗦的人圈在怀里,柔声笑了笑,“不欺负你了,睡吧,很晚了。” “我还没看完呢……” “八十多集呢,你要一天看完吗?眼睛不要了?”霍逸伸手刮他鼻梁,笑道,“明天陪你看,看多久都行。” “你明天不工作吗?” “我没有工作了,”霍逸伸手扯过来被子,把两人一起裹上,“我今天去公司跟老板说了下,通告全推了,罢工了。” “罢、罢工??”温璇顿时瞪大眼睛,“这样不好吧?你老板会很生气的,会不会为难你?以后找你麻烦怎么办?” “哦,管他呢,”霍逸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干了,我要陪你。” “喂,别这么孩子气啊,”温璇叹了一声,下意识地也伸手抱住他,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后背,“不要这么得罪人啊,他要是记仇怎么办呢?” 霍逸呆了一呆,觉得一瞬间像是又回到了过去,心跳又有些失常了。他忍耐着平息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抱住温璇在床上滚了一圈,“放心吧,我老板是我兄弟,理由我也告诉他了,他会理解的。” 温璇看他说得轻松,虽然担心,但也没再多说,只叹了一句,“以后可别这么任性,毁约什么的,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 “是是,都听你的。”霍逸宠溺地说着,把人按进怀里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只管吃好喝好玩好休息好,其他都不用操心,我有分寸的。” “你当我是猪啊,”温璇无奈地说着,抬头看着他笑道,“晚安啦。” 霍逸伸手捏捏他的脸,回他一个微笑,“晚安,文轩。” 温璇没有听出那细微的差距,窝在他怀里很快便睡熟了,霍逸看着他很久,慢慢收紧了手臂,在他头顶轻吻了一下,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晚安,骆叔叔。” ***** 第二天下午,《玉玲珑》剧组。 “喂,听说没有,霍逸罢演啦。” “啥?开玩笑呢!罢演??这都拍一半了啊!疯啦?” “谁知道呢!亿鑫老板竟然也同意了,完了完了,咱们不会要重头拍吧,我的妈哎!” “那男主怎么办啊?谁接班啊?” “听说是谢瑜呢。” “谢瑜?我去……不会是……呃,又截胡了霍逸吧?” “不会吧?他俩不是关系不错吗?” “娱乐圈的友情,你也信啊?我看八成是郞总又心软了,霍逸就倒霉了呗。” “她们说什么?”周瀛远远看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皱眉道,“霍逸罢演了?” 一旁的经纪人赶忙回答,“刚得到的消息,的确是不演了,换了谢瑜了。” 周瀛是这部剧的另一个男主,他俩本来也是代表骆阳影视和亿鑫娱乐第一回合作的标志,此刻听到消息难免惊诧,疑惑道,“突然的消息,还是早就有计划的?” “应该是突然的,大家都在猜是谢瑜又抢了角色呢。” “不可能,郞总和霍逸关系很好,大学时候就是铁哥们儿,不知情的人才会这么乱猜,”他想了想,忽然道,“他的其他通告呢?我记得他明天要去《男神去哪儿》的录制现场,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经纪人愣了下,还真有点惊讶,“还真是呢,那边的副导演是我姐们儿,也说霍逸不来了,换成最近挺火的一个小男生了,叫希流的。” “……我觉得不太对劲,”周瀛沉默一会儿,说道,“兰姐,你帮我打听一下,他其他的活动和日程,有哪些还留着的。” 秦兰疑惑道,“你打听他干嘛呀?反正咱们两个公司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你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跟他竞争了嘛。” “就是觉得怪嘛,”周瀛笑眯眯道,“你就当帮我个忙,我好奇心起来了压不下去啦。” “哎哎,好吧,”秦兰也没多想,笑道,“我看你这是养成习惯了,不盯着他难受。” “就是呗。”周瀛耸耸肩,似笑非笑道,“毕竟竞争了两年嘛。” 之后男主果然换了谢瑜,周瀛和他对了一天的戏,不得不承认这男人不愧是得了n个影帝的人,演技实在彪悍。刚开始全剧组都对换角色的事儿有些腹诽,只不过一天下来气氛也没那么尴尬了,按谢瑜这发挥水准,基本全都是一条过,前面拍的那些估计半个月就能补完,大家心里也就安心了些。 周瀛本想收工后和谢瑜聊一聊探探底细,毕竟这家伙是郎六的情人,那也就是骆文承的敌人了,自己多掌握些情报总是好的。只不过他压根没机会接触谢瑜,那人刚刚收工就被人叫走了,周瀛跟上去,远远就看到郎六亲自来接他,两人在车子边说笑了一会儿,忽然就光明正大地拥吻起来,随即又匆匆进了车子,鬼知道俩人干什么去了。 周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心里有点烦闷。说起来,骆文承又不搭理自己了,其实从那天晚上不小心滚了床单之后,他又主动联系过那个人,偶尔还是会得到回复的,结果从某天骆文承又回到骆宅开始,就再次完全无视自己了。周瀛心里有点难过,因为他听说那个白莲回国了,显然骆文承是又被那个狐狸精勾走了。 周瀛看着郎六和谢瑜的身影消失,回想着郎六望着谢瑜时笑眯眯的眼神,心里更加烦躁,忍不住拿手机又给那人发了个消息,自暴自弃似的说:【骆总,出来喝一杯吧,我想你了。】 意料之中没有回复,他更闹心了,刚要再骚扰一下,忽然听秦兰在后面叫他,“周瀛,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有结论了。” 周瀛勉强收回心思,无精打采地问,“什么结论?” “霍逸所有的通告全停了!”秦兰不可思议道,“真的是全停了!他是不是得罪郞总了?被雪藏了?” 周瀛惊愣住,本能觉得不对劲,“不可能吧?除非霍逸跟郞总抢谢瑜了……可看样子又不像啊……” 秦兰摇摇头,“算了,别乱猜了,反正对你也算好消息,少一个劲敌嘛,你就好好拍吧,不用操心他了。” 周瀛沉默一会儿,面上答应下来,却仍是觉得疑惑,放不下心,等到了家寻思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卓伟吗?” “周瀛啊,咋啦,有啥爆料给我呀?” “不,我是想聘你跟拍一个人。” “哦?”那边笑道,“你都这地位了,还用费心思关注别人吗?” “你别管为什么了,反正跟着,至少跟一个月,酬金少不了你的。” “嘛,我当然不会跟钱过不去啦,你说吧,跟谁。” 周瀛默了一瞬,抓紧了电话,低声说道:“霍逸。” 第79章 困局 第二天上午,霍逸出去买东西,温璇自己一个人呆着无聊,本想继续看《白骨哀》的,可小脑袋想了一想,忽然就弱弱地冒出一个小念头来…… 唔,还是等霍逸回来一起看吧⊙▽⊙ 温璇觉得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虽然只是一天而已,但似乎隐约找回了曾经喜欢霍逸的心情,看到那人微笑就忍不住想抱抱他,看到他在发呆想事情,就更想过去抱抱他了,反正一大早上自己无时无刻都想抱抱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似的,想起来还真有点羞涩…… 说起来,难道过去的自己就是这么羞耻地表达喜欢的吗_(:3j∠)_ 温璇抿着嘴巴挠了挠头,小心脏在胸腔里蹦哒哒的,心情却很好。反正待着没事做,他把家里各个角落都整理了一下,地板拖得锃亮,有点期待霍逸回来后看到blingbling地板时的表情。他开开心心地大扫除一番,直到擦到一个柜子的时候忽然顿住了动作,愣神了。 里面有一个相册,封面是霍逸潇洒的笔迹:【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到死也不分开,哈哈!】 温璇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就紧张起来,伸手把相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翻开。 每一张每一张,都清晰记录着过去的自己和霍逸幸福的模样。 一起在瀑布前留念,一起穿着傻大的布偶装比心,一起吃一根造型奇特的冰淇淋,一起做鬼脸对着镜头哈哈大笑…… 温璇愣愣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弯弯的眉眼,笑容灿亮得陌生,望着霍逸的眼神像是要淌出水似的,令人沉醉的温柔…… 他伸手轻轻摩挲着那双黑润的眼睛,呆呆地想:我曾经……这么爱他吗? 曾经……竟然爱他爱得这么深刻吗…… 他并没有注意到照片中的自己眼角细微的皱纹,只是愣愣看着深深眷恋地望着自己的霍逸,一张张翻看着,只觉得心里闷闷地钝痛起来,好久都无法平息。 从头翻到了尾,他默默把相册收起来,柜门关好,沉默着站起身来。 忽然间就觉得自己无比残忍。 怎么就会忘了呢?那么深切地爱过的心情,怎么就会……忘得这么干干净净呢? 想到前天晚上凶狠地强迫自己的霍逸,他忽然就心疼得无法呼吸。 那个人,是忍耐了多久,克制了多久,才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我好……想你……’ 霍逸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在耳边盘旋,他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就感到眼角忽然湿热起来,无意识地掉下一滴泪来。 就像是与身体无关的感觉,而是内心深处,或者说可以称为灵魂的东西,在默默地流泪似的。 霍逸……小逸…… 我…… “傻站着干嘛呢?” 身后忽然响起霍逸的声音。温璇匆忙回头,看到霍逸提了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冲他扬起来笑了笑,“来帮我拿一下,好重啊。” 他赶忙跑过去接住,只是手掌触到霍逸冰凉的掌心时微微颤了一颤,忽然就忍不住,伸出手臂用力拥抱住男人一身的寒气。霍逸愣了下,有点高兴,又有点无措,放下手中的东西回抱住了,笑着点点他的额头,“怎么啦?” “想你了,”温璇闷闷说着,抬头看着男人呆住的模样,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对不起,让你空等了两年。” 霍逸蓦地一震,眼睛瞪大了,好半天才费力地问,“你……想起来了吗?” 温璇沉默着摇头,抱得更紧了,“对不起……” 霍逸慢慢回过神来,终于又笑了笑,低头蹭了蹭他的鼻梁,“道什么歉呢,你能醒过来,像现在这样和我说话,还肯抱着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逸。” 霍逸咬了下嘴巴,乖乖看着他。 “把过去都忘了吧,”温璇轻声说着,头靠在他肩头,一点点拥紧了他的肩膀,“从现在重新开始,好吗?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好好守着你的。” “……” 霍逸差点没出息地哭了,他很努力地忍住哽咽,回抱住他,在他脖子上蹭了下眼角,张嘴咬了一口,“全世界能惹哭我的,也只有你了。” 他笑着又把人拉开,伸手勾了下鼻尖,“给你带了点好东西,来看看。” 温璇拉着他的手,两人一起蹲下来,翻弄那堆袋子。 “哪,这些全是我主演的电影和电视剧,这些是我的综艺节目什么的,我去公司拿的,应该够全了,”一个个光盘给他摞好,又笑道,“省得你到处搜了,咱们在客厅看吧。” “嘿嘿,好呢。” “还有这些,你看。” 温璇愣了下,有点奇怪,“《人脑构造图解》?呃……《脑外科手术学》?《临床……应用解剖学》?咦??” 霍逸把书按进他怀里,笑道,“去看吧,你会喜欢的,你以前就喜欢研究这些东西。” “呃……我是医生吗?” “是啊,”霍逸低头亲了他脑门一下,柔声笑道,“你拿手术刀的样子,可帅了。” “哎……” 温璇挠挠头,茫然地抱着一堆封面都是人体骨架的书,有点纠结,“还买什么了?” “其他都是日用品了,给咱俩都买了一套新的,看看还有什么不够的,记得跟我说。” “哦,好,”温璇开心地翻腾了一会儿那些东西,随口问道,“你真的不工作了吗?” “是啊,先陪你一段时间,工作不着急。” 温璇还是觉得不太好,想劝他不要太任性,可是心里隐隐也希望他陪着自己,就犹豫着没多说了。 俩人把买来的一堆东西归拢好,又切了点水果放在茶几上,之后就窝在沙发里腻歪歪地一起看电视。霍逸还在一旁给他讲当时拍摄的花絮,温璇听得一惊一乍,又缩在他怀里哈哈大笑,就像是真的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少年时代似的,看得霍逸整个人都要化了,几次都想变身禽兽,好不容易才忍住。 正抱着心上人练忍术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柔软的神色顿时消散,严肃起来。温璇愣了下,下意识拿遥控器按了暂停键,霍逸伸手揉揉他乖巧的脑袋瓜,接通了电话。 “喂,游总。” 那边是游鸿刻意压低的声音,“骆文承签字了,一切进展顺利,放心吧。” 霍逸眼中光芒一闪,哼笑道,“辛苦您了,那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您安心工作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霍逸挂了电话,眼中的冷芒尽褪,“我出去一趟,你锁好门,不要出门也不要搭理任何人,知道吗?” “你……”温璇本能觉得不对劲,小心问道,“谁的电话?你没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把你害成这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霍逸伸手捉住他的下巴亲一下,又笑道,“放心,我有分寸,你好好看家。” 温璇担心地跟着他起身,一路送到了门口,霍逸安慰地哄了他一会儿,不再浪费时间,匆忙开门走了。 刚刚走出门去了地下停车场,霍逸脚步忽然一顿,直觉觉得不对劲,蓦地回头看向一个黑暗的角落。可那里安静得很,没什么动静,他不放心地又走过去查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才取了车匆匆离开。 “小绝,”开了蓝牙耳机,霍逸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来一下龙轩,游鸿有消息了。” “真的?!”莫绝那边猛吸口气,高兴道,“好,我半小时后到!” 霍逸嗯了一声,挂断通讯,又联系了樊墨约好时间,三人很快又聚在了一起,此刻围坐在了龙轩的一处暗房里。 霍逸当先道,“游鸿说服骆文承签了20亿的贷款,银行那边已经打过去了。” 樊墨之前忙着给骆文瑞报仇,一直都在东南亚活动,此刻刚刚回来,没太明白两人的计划,便问道,“骆阳电器不是市值难估,银行都不愿意给他贷款了吗?怎么一下子能提这么多……” 莫绝翻看着霍逸带来的合同,满意地笑了笑,“当然是因为有抵押呗。” “抵押什么?他那些厂子吗?” “厂子他才舍不得呢,不过他要是抵押厂房,我还真拿他没办法,”莫绝把东西放下来,心情极好,“喏,是这东西。” 樊墨接过来看了看,惊诧道,“应收账款?” “骆阳电器的财务构成比较复杂,当场现金交易的合同很少,大部分零售商都是信用付款,先收货后付钱,一般都是三个月内完成支付,所以像这种应收还未收的账款占比很大,有将近三分之二吧。” 樊墨恍然道,“所以你是让游鸿说服了骆文承,把这些应收账款作为抵押……” “没错,本来按道理说,这些款项陆陆续续都会收回来,抵押价值还是很高的,只不过嘛……”莫绝挑起眉来,冷笑道,“这万一收不回来,可就热闹了。” “零售商那边你都打好招呼了?”霍逸问道,“银行那边呢?” “该打点的都打点差不多了,就等着三个月后看好戏了。” 樊墨又追问道,“你是想让所有的零售商延迟付款吗?如果那些应收款项收不回来,抵押价值就会贬低,到时候银行就可以……” “银行就可以以信用过期为理由,强制让他归还贷款额,”霍逸眯起眼来,畅快道,“到时候骆文承一边收不到钱,另一边又催着他还钱,一定相当热闹。” 莫绝手撑额头,哼笑一声,“他押了25亿应收账款的□□,拿到20亿的贷款,这里外里空账45亿,除非他把原始股卖了,否则这么大的漏洞是绝对补不上了。” “你们可真够狠的……”樊墨终于明白过来,感叹道,“像我这样真刀真枪、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人,要真碰上你们这样的对手,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咱们根本不是一条路嘛,”莫绝直起身笑道,“你让我跟海盗打一晚上,估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樊墨呵地一笑,又叹了口气,“骆文承这回是真的栽了,就不知道他一狠心会不会把游乐场直接卖了,拿来折现补这个漏洞。” “不管他是卖了游乐场,还是卖电器的原始股,左膀右臂总归都要砍一个,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莫绝忽然想起一事,看着霍逸问道,“对了,我听下面人说,《玉玲珑》那部戏你罢演了?” 霍逸点点头。 “干嘛?心情不好?” 霍逸犹豫了一下,有点纠结要不要告诉莫绝他们骆文轩已经醒了的事,不过他也只是迟疑了一瞬便决定闭嘴不说了,省得这家伙又天天缠着自己问骆文轩在哪里,骚扰他们好不容易才拥有的甜蜜二人世界。反正骆文轩就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等扳倒了骆文承之后让他们光明正大地见面吧。 想定了,霍逸便面无表情说道,“心情不好,想休假,通告全推了。” 莫绝狐疑地看看他,觉得不对劲,“全推了?这可是一大笔的违约金,六哥会同意?” “啊,同意呗。” 莫绝皱皱眉,刚要再问,忽然听到敲门声响,樊墨的手下急匆匆进来,急声道,“小少爷,出了个大事儿。” “怎么了?” “骆家的游乐场出了意外事故,死了十来个人了!” 三人蓦地一惊,立刻站起身来,“什么?!” ***** 出故障的是“激流勇进”项目,俯冲下来的轨道竟然松动了,连带着两船客人直接从空中被甩了出去,当场死亡,而甩出去的汽艇又重重砸进了人群,砸死了三个人,重伤四人。此刻骆文承站在出事地点旁边,脚下都是血溅的痕迹,周围哭闹声喊叫声不停回荡,他瞪着眼前一个被砸扁了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脑子完全无法思索,全身都僵硬下来。 十一条人命,死状凄惨,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骆总!骆总在那儿!” 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在警戒线外大声喊叫,闪光灯也在眼前不停闪耀,骆文承一动没动,任他们拍着,过了很久才咬紧了牙,脚步沉重地离开了现场。 短短几个小时,所有媒体都在争相报道这一重大丑闻,骆文承一条条翻看那些恶毒的报道,头一回感到一种孤立无援的无助。 这么明显的引导舆论的措辞,他不用想也知道,又是杨家操纵媒体在故意抹黑他。可这件事本身就性质恶劣,他根本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由那群人趁机往他身上泼脏水。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和绝望,本想着再不济至少能卖掉游乐场来挽救骆阳电器的债务危机,可现在出了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再有人买了,甚至可能连原始股东都会流失掉。这才不到半天,股价已经连跌到了几乎跌停的程度,他猜得到很有可能又会有人趁机恶意收购,可他根本有心无力,他已经没有资金再去回收那些流散的股份了。 网上到处都是负面新-闻,又有人把旧账翻出来,将之前他构陷谢瑜和工厂爆炸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四处散播,他刚刚才好不容易从银行贷出了20亿,光为这场事故赔款和挽救形象就用掉了将近三分之一,而另外三分之二勉强维持着电器的运营,可各处零售商却纷纷打电话投诉质量问题,说消费者退货量大增,逼得他们不得不延迟付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骆文承再傻也想得到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坑害他,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起轩的总裁顾七,可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那人处处针对自己,还如此不折手段,仅仅只是商业竞争的话,闹出这种命案也太过丧心病狂了吧? 可他没有证据指明那人是幕后的黑-手,他焦头烂额地忙碌了整整一星期,眼看着业绩下滑,股价暴跌,账上的剩余款项千万千万地流失。他挣扎了许久,终于是无力地决定彻底放弃骆阳影视的股份,将手里握着的百分之四十六的份额尽数低价卖掉,才勉强度过了这次危机。可受损的信誉根本难以挽回,游乐场的游客锐减,电器的销售额也降至历史最低点,他费尽心思也终究难以维持现状,不得不关掉一些工厂,裁剪了一批分公司的员工,将运营成本压至最低,却也依旧无法阻挡整个集团下滑的颓势。 整整三个月的奔波几乎让他精疲力尽,此刻已经是深夜,他僵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银行刚刚发来的催款单,觉得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也快要崩溃掉了。 其实很简单,只要把集团最核心的电器的股份卖掉一些,就能再换来不少现金,可他也清楚,这就是顾七的目的,自己卖掉股份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最后的失败,可即使硬撑着又如何?撑到最后债务累累,不得不申请破产,坐收渔翁之利的,仍是顾七那个混蛋。 不论他怎么做,这都是一个显而易见,却根本无力挣脱的圈套。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却根本没心思看了,此刻谁也帮不了自己,郎佑庭根本已经是把他当成弃子,不再理会他了,可他自己也完全不想求助那个人,只要是郎家的人,他一个都不想去求。他在这一刻忽然就分外地茫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然就闪过许多许多年前的场景:父亲站在自己身边,手把手地教导他如何管理这偌大的骆家,弟弟在一旁看他的医书,偶尔插两句嘴,傻傻地笑一笑;骆文瑞和莫绝、骆一他们嬉笑打闹,在大厅里上蹿下跳,一旁的球球被吵得炸毛,在白莲怀里愤怒地嗷嗷叫唤。 那是……多么久远的画面呢? 久远到,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骆文承茫然地抬起手,神思恍惚地缓缓眨了下眼睛。 这双手……究竟是毁了什么? 而那些,究竟又是为什么,会被自己毫不犹豫地毁掉呢? 为了白莲吗?为了骆文瑞吗?还是为了母亲,为了自己从不受宠的,那段孤独冷寂的童年呢? “爸爸……” 无意识地,喃喃念出声来。 “爸……”骆文承紧闭眼睛,抬起手臂,一点点按住双眼,第一次,竟感到念出这一个字时,心口撕扯一般地疼痛起来。 ‘文承,’曾经高大俊朗的父亲轻声叹了口气,安慰地哄他,‘不要难过啊,妈妈走了,你还有爸爸呢。’ ‘爸爸工作太忙了,平时也顾不到你,你可不要怨爸爸啊。’ ‘轩轩不会和你争什么,你也不用担心他,这骆家早晚是你的,爸爸跟你保证哦。’ ‘我知道,因为你妈妈你对我有恨,我不怪你。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你,爸爸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平时……是不是真的有点偏心了?文承,你和我说心里话,是不是爸爸有时候让你难过了?你跟爸爸说说嘛。’ 记忆中曾经仰望过那个人,曾仇恨着,也曾期望着,那个被他叫做父亲的男人,永远在远方若即若离地让他拼命想摧垮,也拼命想接近。 眼前似乎隐约浮起一层幻觉,那幻影里有个独自站在墓碑前沉默的孩子,一个男人轻声走近了,弯下腰,看着少年冷漠而苍白的面孔,轻微叹息着,忽然伸出手臂轻轻抱住了他。 ‘文承,不要恨爸爸啦,’男人苦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也是爸爸的儿子啊,你心里难过,爸爸也会伤心的呢。’ 会伤心吗? 你真的……也曾为我伤心过吗? 骆文承睁开眼,仿佛看到那个人站在自己身前,叹息着,无奈地微微笑了一下。 可再眨一眨眼,一切又都消散了。 就像那沉睡在心中逼迫着被抹去的记忆,终究是破碎在难以挽回的罪孽里,永远,都再难回头了。 “骆总。” 骆文承僵硬地侧过头,看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立刻皱紧了眉头,“你怎么上来的。” “使了点儿小手段呗,”周瀛看了他一会儿,瞳孔微微一颤,轻声问道,“您……哭了吗?” “谁哭了!”骆文承哑声喊了一句,狼狈地站起身来,“出去,我没心情应付你。” 可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接近了,而后突然地伸手抱住他,用足了力气。 “骆总。”周瀛低声说着,在骆文承深沉的目光里抬起头,直起身子,不顾一切地狠狠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难过的话,就来伤害我吧。” 骆文承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那颗疲惫到极点,快要崩塌的心脏忽然就狠狠震了一下,在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竟犹豫着伸出手,按在了周瀛瘦削的肩膀上,而后,猛地握紧了。 第80章 飞蛾 寂静深夜里,隐隐透出几声若有似无的粗重喘息,冰冷的月光透光玻璃窗映在两个交叠的身体上,空气中弥散着一丝氤氲的热气,和着激烈跳动的脉搏,像是要灼烧一般令人眩晕。 冲撞,抽离,发狠的动作,表情却一如既往地冷漠得让人心寒。 周瀛感到意识逐渐升腾,模糊起来,身体热得发烫,心脏那处却越发冰冷。身后越来越痛,像是要印证那句可笑的挑逗似的,真真切切地,一下又一下猛烈地伤害着他。他忍耐着故意发出享受似的呻-吟,即使痛得要命,仍是抱住身上给予他疼痛的男人,在这唯一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吻的时刻里,紧紧抱着那人一次次眷恋地吻着。 直到终于痛得受不住,他微微咬住男人的嘴唇,嘶哑着苦笑了一声,“您还真是……不手软呢。” “这不是你要的吗?”骆文承冷冷盯着他,再一次狠狠挺入,“我说过多少次,别再缠着我,我这么对你你开心了?你是不是犯贱?” 周瀛仍是低声笑着,抬起无力的腿勾住他的腰身,伸手擦了擦男人额头的汗珠,“就当……我是吧,想得到你,可能……嗯……可能就是要这么疼几次吧。” “……” 骆文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撇开了头,再次把人翻转过去,压在办公桌上无情地侵-犯。 黑夜逐渐深得发寒,月光也渐渐黯淡了,直到窗外再也透不出一丝光亮,他终于直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命令,“我没兴致了,你滚吧。” 周瀛趴在桌子上半天,像是想站起来,大腿抖了一下,却动弹不得,只得小声求他,“骆总,我……站不起来了。” 骆文承抿着唇瞪了他好一会儿,不知想着什么,一动不动,呼吸也平缓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周瀛努力回头看他,却在黑夜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得深吸了口气,低声笑了笑,“再怎么说,我也是真心喜欢您,您至于这么折磨我吗?” 骆文承仍是没动,却忽然冷笑了一声,“真心?” 没等周瀛回答什么,骆文承忽然把他抓起来,扔到椅子上去,俯下-身讽刺地笑着,“你们的真心,值几个钱?” 周瀛狠狠跌坐在椅子上,痛得整个身子都抽搐了一下,他稍微抬了下臀部,费力地说,“骆总,我是周瀛,不是那个白莲,您别迁怒我。” 骆文承伸手捉住他的下巴,手指冰冷,眼神更是冷得可怕,周瀛被他捏得很疼,却仍是忍着,好一会儿才说,“我来,其实是给您带了个好消息,只是看您太难过了,忍不住就想让您舒服一点。只不过……好像没什么效用,您看起来好像比刚才更不开心了。” 骆文承终于放开他,看着男人勉强勾起的嘴角,冷声道,“什么好消息。” 周瀛看看他,眯眼笑道,“您亲我一下,我就告诉您。” “你别得寸进尺。” “哎……”周瀛叹了一声,又自嘲地摇了摇头,不再自讨没趣,“在我手机里,您帮我拿一下,我真的起不来了。” 骆文承看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转身过去弯腰捡起他落了一地的衣服,“衣服还是裤子。” “哦,裤子里呢。” 骆文承又捡起一旁的长裤,手伸进兜子里,忽然微微怔了一下。 手掌里有个怀表,那清晰的特别的纹路让他有点愣神了。 那是五年前,周瀛刚刚出道的时候,自己作为公司老总送给他这个新人选秀冠军的庆祝礼物。那时候其实头三名都送了,送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他还记得这是自己让杜朗安排的,送什么也不是他想的,之所以仍记得,是因为这怀表式样奇特,纹路精致,当时他颁奖的时候看了一眼,一直都有印象。 那个时候周瀛就直直盯着自己,接过怀表的时候还笑嘻嘻地说了句,“骆总,我会一直带着的。” 他从来没往心里去,可却没有想到,这个人真的带着了,而且……带了五年吗? “骆总?”身后是周瀛略微虚弱的喊声,“您怎么了?找不到吗?” 骆文承转过身,没说话,黑眸定定看着他。周瀛觉得奇怪,以为他是真的找不到,只好艰难地撑起身子,勉强站了起来,“我给您找……” 可男人忽然走过来,仍是板着脸,却伸手把住了他的胳膊,稍微用力拽了下,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周瀛呆了一呆,忽然笑道,“怎么啦,骆总突然良心发现,觉得我其实还不错?” “好好说话,别这么贱兮兮的,”骆文承瞪他一眼,拿过一旁搭在椅子上的外衣,披在了他赤-裸的身上,“是这个手机吗?” “哦对,你找到了啊,”周瀛也没多想,解了锁翻照片,边翻边说,“霍逸三个月前停了所有的通告,我和您之前说过吧?我就是觉得奇怪,他以前很敬业的,从来不随便……啊,这张。” 周瀛邀功似的朝骆文承笑了下,把手机递给他,“所以我就请卓伟跟拍了他三个月,喏,总算拍到个人影。” 骆文承扫了眼屏幕,是阳台上,傍晚的样子,霍逸似乎抱着一个人亲吻着,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明显看得出是两个人。他没看出什么端倪,目光反而是转到周瀛身上,看了他好一会儿,说道,“你跟拍他干什么,他要是真的退圈,对你不是有利么?拍这种照片给他炒热度,傻不傻?” “我说了啊,我要帮你嘛,”周瀛偷偷往他身上靠了靠,看男人没反应,又偷偷靠得更近一点,“顾七那家伙一堆保镖,我也找不到人敢跟踪他啊,杨家那个少当家更不用说了,我就只能跟拍郎佑琛和霍逸了嘛,不过郎佑琛也没什么好拍的,他和谢瑜已经人尽皆知了,也就霍逸还值得挖一挖,所以啦……” “知不知道这种事很危险?让人知道你背地里搜集他的黑料,反过来曝光你怎么办?你做事能不能有点脑子,现在这地位也是拼了五年,不知道珍惜吗?总这么毛毛躁躁……” “嘿,骆总,”周瀛在他身上蹭了下,抓着他的衣领笑道,“好久没听您说教啦,还真想念啊。” “……你真是贱皮子。” “哈哈,”周瀛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大着胆子吻了下男人的唇,果然被躲开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头靠着骆文承的胸膛叹息似的说,“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 “没有您的栽培,我不可能只用五年就获得了这么好的成绩,您一直都对我很好,我真的很感激您。” “……那是因为你听话。” “你的话嘛,我当然会听啦,”周瀛又笑笑,抱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我可以为你去死,你信吗?” 骆文承瞳孔一颤,冷着脸看了他许久,终于说,“我给不了你什么,也不可能对你负责的。” “为什么?那个女人都背叛你了,你怎么还吊死在她身上啊!” “我们有孩子,你不明白,”骆文承伸手把他的手臂拉下来,犹豫了一下,神情稍微松动了一些,忽然将人横抱了起来,低声道,“我生了他,就要对他好,我不想成为第二个骆起辉,也不想让小淩成为第二个我,我想做一个好父亲,这和白莲没有关系。所以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你别傻了。” 身体被他抱起来,推开了里间的门,那里是骆文承专属的休息室,装潢和家里没有分别。 之前是存心想折磨怀中的人,故意在办公室里,在冰冷的办公桌上站着强要他,连让他躺着的资格都不想给,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点舍不得了。 骆文承把人放到床上,扯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仍是板着脸,“睡吧,醒了就赶紧走,别再来找我了。就算我哪天真的喜欢了你,我也永远不会在你身边的,所以别傻了,找个真心待你的人吧。” 周瀛一路都呆呆看着他,这是第一次,骆文承不再用冰冷的态度对待他,还肯抱着他,肯放软姿态和他说话。他忍不住抓住骆文承的手,喃喃说了句,“我不在乎。” “……” “我死都肯为你死,没有名分地活着,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肯……你肯认真看看我,我这辈子就都跟着你,不管你是不是骆阳的总裁,就算你成了穷光蛋,谁都想踩你一脚,我也陪着你,我养你!” 骆文承头一回,真的被这人眼中的炽热触动了,他难得愣了会儿神,犹豫着甩开他的手,朝后退了一步。 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面对这个人近乎痴狂的目光,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沉默了半晌,终究是叹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要走。周瀛挣扎着起身,喊了他好几声,男人却仍是头也不回地要离开,他没了办法,只得大喊了一句,“刚才的事我还没说完呢!骆总,霍逸家里那个人,你认识的!” 骆文承下意识停住脚,回头看他。 “我请专业的图像鉴定师把那张照片放大了,又提高了清晰度,我还没给您看修复好的那张呢。”他急忙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不小心扑在了骆文承身上,皱了下眉头,“嘶,好疼啊。” “……你别动,我去拿过来。” 又把周瀛抱回床上,骆文承回办公室拿了手机过来,递过去,“一次性把话说完,我还有很多事,没空陪你浪费时间。” “还不是您勾搭我嘛,让我把正事儿都忘了,”周瀛笑眯眯朝他抛媚眼,又立刻见好就收,“喏,就是这张,您放大了看他的脸,觉不觉得有点熟悉?” 骆文承按他说的放大了看了下,忽然猛地一震,惊住了。 “我只是不确定,毕竟我没见过你弟弟嘛,只看过一张你们的全家照,但真的很像是不是?”周瀛小声提醒他,“而且上次在墓园,我记得您跟我说过,霍逸和骆二公子在一起过,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找了个长得很像的替身,玩什么金屋藏娇呢?” “……替身?” “嗯,是啊,”周瀛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按道理说,骆二公子今年应该有……三十九?快四十岁了吧?可是你看这个人,又白又嫩的,这可是完全没有经过处理的照片啊,皮肤好成这个样子,看起来比霍逸都年轻,所以我猜……” 周瀛又在耳边说了什么,骆文承都没怎么听进去,他紧紧盯着照片中拥吻的二人,心思忽然诡异地拧了一下。 一个替身的话……值得霍逸推掉所有的通告吗?郎六也会任由他这么任性,为他赔付近五千万的违约金吗? 毕竟……当年并没有找到骆文轩的尸体…… 而且随后不久,霍逸就和郎六联手,开始处处针对骆阳影视了…… 莫非……他们当年就猜到是我下的手,并没有相信那是一场意外事故吗? 那他们凭什么怀疑?他们又不在现场,凭什么怀疑,那是人为的车祸?除非……除非骆文轩当年就没死,而且……被他们救走了? 骆文承觉得自己的想法越发不切实际,脑仁都发起疼来,可他仍是无法解释,这照片中像极了骆文轩年轻时候的少年,就像周瀛说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年近四十的模样啊…… 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我想啊,曝光他的包养丑闻什么的……”周瀛眨眨眼,拽了拽骆文承的袖子,“骆总,想什么呢?” 骆文承猛地回过神来,黑眸暗下来,沉声道,“这事你以后都别管了。”他把那两张照片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又说道,“让跟拍的人也撤回来,别让霍逸发现了。” “哎?”周瀛疑惑地问,“不曝光吗?” “不,”他把手机递回去,说道,“你不要打草惊蛇,让卓伟撤回来。” “哦,”周瀛点点头,看他神色凝重,心中惊疑,犹豫了一下试探问道,“您不会怀疑……这是本人吧?” 骆文承猛地一震,紧紧盯住他,“胡说什么!文轩早就死了!” “呃,我就问一下,您干嘛这么大反应嘛,”周瀛小心看他,心中却更加疑虑,但掩饰着没有多问,只说道,“那您打算怎么办呢?这可是一大把柄,不能放着不利用啊。” 骆文承盯着他看了半晌,没说话,转身走了,“反正你别管了,睡你的觉,明天赶紧走。” 说罢也不给周瀛回答的机会,砰地就把门关上了。周瀛脸上的笑容退散掉,拿起手机又看了那照片半晌,忽然皱紧了眉头,抓着手机的手握得更紧了。 ***** 骆文承走出办公室,在走廊里犹豫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给郎佑庭打了个电话。 手机里传来郎佑庭一贯漫不经心的笑声,“怎么,骆总不是傲气得很,绝对不向我们郎家求助的嘛。” “……骆阳电器里也有你的股份,公司毁了你也会赔不少钱,我不联系你,你就打算一直隔岸观火吗?” “哦,反正是原始股嘛,你破产了也得原价还我的投资额,我干嘛主动进去趟浑水呢?那位顾总可阴险得很,我可不想得罪他啊。” 骆文承暗吸了口气,不跟他绕弯子了,单刀直入道,“我怀疑骆文轩没死,而且你弟弟和霍逸联手对付我,很可能是因为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找我报仇的。” “哦……”那边顿了一会儿,又笑道,“所以呢?” “可他们并不知道,当年真正下手的人是谁,”骆文承蓦然沉下声来,“你说我把当年我们通话的录音交给他们,会有什么后果?” “……”那边静了半晌,悠悠说道,“骆总这是,威胁我哪?” “你那么认为也可以,”骆文承深吸口气,冷声道,“借我50亿,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呵呵,”郎佑庭低低笑了一会儿,好笑似的,“骆总您别忘了,我手里可是有‘影’的,您这么挑衅我,不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吗?” 骆文承冷静思绪,信口胡说,“很不巧,我已经委托了很可靠的人,我死的那天,所有我们之间的通话录音全都会曝光,郞总不介意的话,到时候可以下来陪我。” “……” “而且您的敌人不比我少,说不定我今日的境况,就是您明天的困境,不如我们就再次联手,你帮我这一次,下次我也会帮你,如何?” 郎佑庭静了好一会儿,终于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骆文承握紧的拳头一下子松开,暗自呼了口气,“那我明天去您公司?” “好啊,欢迎,不过……”郎佑庭笑道,“麻烦您告诉我,您是怎么猜测,骆文轩可能还活着的?” 骆文承犹豫了一下,不过既然有求于他,还是不要隐瞒什么了,反正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便如实相告,“霍逸家里藏着一个和骆文轩非常像的人,我只是猜测,也许是他本人。” “哦……”那边笑了一笑,说道,“那可真是麻烦呢。” “……你想干什么?” “一个活着可能会反扑我们的证据,你说能干什么呢?” “……” “他可是当事人,又是骆家的二公子,随便说一句什么,分量可不轻呢。可死而复生却隐藏到现在,显然是在等着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冒出来反咬你一口,我只是担心嘛,如果到时候你帅锅给我,我岂不是很冤呀?” 骆文承咬紧了牙,没说话。 “迟了两年而已,骆总不会是不忍心了吧?反正在你心里,他不是早就死了嘛。” 骆文承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辩解了一句,“你……杀他也没用,霍逸……甚至你弟弟,可能都知道了,你还能把他们都杀光吗?” “骆总真是糊涂了,那些个外人,又没有什么证据,哪比得上骆文轩这个当事人的分量,死他一个天下太平,很划算的买卖嘛,”说着,他又笑道,“要不买一送一,你家里那个小傻子,一并解决了吧,省得也被人抓到把柄,到时候还洗不清。” 骆文承沉默下来,想到这段时间挣扎的困苦,又明白郎佑庭只是表面上征求他的意见而已,他慢慢握紧了拳头,过了很久,终于闭上眼,头靠在墙壁上喃喃说了一句。 “那……好吧。” 第81章 绑架 三天后,上午八点。 “我出门喽,”霍逸抱着温璇偷了个吻,揉揉对方的小脑袋瓜,“晚上把自己洗干净了等我啊。” 温璇瞪他一眼,伸手给他整理衣领,“几点回来?” “晚上八点前肯定回来,”霍逸忍不住捏了他屁屁一下,调笑道,“不疼了吧?你看,是不是多练练就好了?” 温璇红着脸鼓了下腮帮子,一脸郁闷,“那也没你那么个练法,禽兽。” “哈哈哈,”霍逸觉得变小了的骆文轩真是萌得不得了,忍不住又抱着人腻了好一会儿才挥了挥手,“走啦。” 温璇把人送到门口,等霍逸走远了才关上门,又乖乖把门反锁了,继续回屋研究他的《皮瓣外科学》去了。 霍逸和温璇两个人如胶似漆了三个月,今天总算有了点良心,决定去公司露个面。他刚走到亿鑫楼下,远远就看到闻讯而来的郎六,忍不住得意地冲他吹了个口哨,“嗨,好久不见啊。” 郎六赏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滋润呗,爽快呗,解除封印了呗?” “那是,”霍逸乐颠颠跟他进了大楼,嘚瑟地笑,“老子再也不用被你秀了,哥现在也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郎六再赏他一个大白眼,无语道,“你还没跟其他人坦白啊?” “还没,省得莫绝老烦我,”霍逸摆了摆手,“反正骆文承也快倒了,没几天了。” “说到骆文承,”郎六拉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说,“小一昨天跟我们说,骆文承的个人账户里突然多了50亿,打款人虽然是匿名,他破解了卡号查了一下,是我们郎家的人,估计是我哥吧。” 霍逸笑容一顿,侧头看他,“你哥不是不管他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真的很奇怪,他何必在这节骨眼上帮骆文承呢?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不像是他会干的事儿啊。” “不是为了利,那就是不得不这么做,”霍逸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皱眉道,“难道骆文承手里有他什么把柄?” “小一也这么说,”郎六顿了一顿,犹豫一会儿才说,“他觉得……当年那两个凶手,可能真的是我哥派去的,而且很可能就是影里的人,骆文承说不定就是拿这件事威胁他,才不得不借他这笔钱。” “可这都过了三个月了,他怎么才想到跟你哥借钱?之前游乐场出事故那段时间,他缺钱缺得最厉害,那时候怎么不借?” “这我们也想不通啊,直觉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想不出来……”郎六啧了一声,也不多说了,笑嘻嘻道,“甭想啦,一步步来吧,50亿也撑不了多久,莫绝那边又想了个法子,针对高层管理的,咱也帮不上手,看戏吧。” 霍逸嗯了一声,有点郁闷,“说真的,骆阳影视都拿回来了,我在这圈子里也没意义了,找个时机隐退吧。” 郎六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气哼哼道,“你丫眼里除了你的骆叔叔,能不能分点儿余光瞅瞅我,啊?老子培养你这个大明星花了多少钱,你说退就退,革命友谊呢!同学爱呢!好歹给我干到合同期满,敢让我赔钱我就勒死你,勒死!” 霍逸还真要被他勒死了,他无语地反掐住某人的脖子,用力推开了,没好气地哼道,“我也没说现在就退,好歹我说句话几千万粉丝还听着呢,等彻底解决了骆文承再退,顺便勉强给你赚点儿钱。” “我擦,交友不慎,小爷混了半辈子咋就交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郎六碎碎念,拽着他的脖子走,“跟我见制片去,《宫孽》里的皇帝给你演,啧啧,这么好的左拥右抱各种美人的大好机会,给你这么个轩性恋,真是浪费,浪费!” 轩性恋什么鬼…… 霍逸无奈地叹气,只得被他拉着走了。 之后见了制片,又见了几个要合作的女演员,等忙活完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外面天已经暗了下来,霍逸实在坐不住,很不客气地站起身来,“我得回家了,其他事明天再说吧。” 郎六真是生无可恋,只得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将他送到楼下去,“说好了啊,明天过来啊,别掉进温柔乡里又应付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 霍逸摆摆手,刚要去停车场,手机忽然响了,竟是樊墨,他刚刚接起来,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就急声问道,“霍哥!小一有联系你们吗?” 霍逸一愣,回头看了眼郎六,郎六看他神情奇怪,也走过来问道,“怎么了?谁啊?” “是六哥吗?”樊墨急忙又问,“你快点问他,小一有没有联系他!” 郎六倒是自己回答了,“没有啊,我俩今天都在忙公司的事……不是,你问他干嘛?他怎么了?” “小一不见了!” 两人陡然一惊,“什么叫不见了?!” “不知道……刚才还联络得好好的,突然就掐断了通讯,我再拨回去就不接了!我不放心,叫瑞瑞回家去看看,可小一就这么不见了,整个宅子都找不到他了!” “摄像头呢?骆宅里不到处都有你们安装的摄像头吗?” “小一房间里没安,只有阳台有一个,可阳台那个突然坏了,我去天域确定了一下,跟小一掐断我通讯的时间正好一致!”樊墨深吸口气,声音都发颤了,“他肯定是被人绑架了……骆家和杨家的两个暗部已经都出动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再问问你们……” “没有……我们完全都不知道……”郎六蒙了一会儿,忽然道,“难道是骆文承发现什么了?” “不太可能,正厅和走廊里都没有摄像记录,绑架的人明显就是从阳台跳上去的!而且还避开了骆家后院里的那些红外线,还探测到了阳台的摄像头,出手的人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他们绑架他一个傻子干什么……威胁骆文承吗?可骆文承现在根本不在乎他了啊……” 霍逸稳了下心神,说道,“你先别慌,好好想一想京城里面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人都有谁,还有哪些人和骆文承有关系,你静下心想一想。我和郎六现在马上过去,需要我们公司的艺人发微博吗?可把事情闹大了也未必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撕票……” 郎六立即取了车,载着霍逸直奔天水园的方向。霍逸挂了电话,看了下表,眼看快要到八点了,急忙给温璇打了个电话,想通知他一声自己晚点回去。可等了好半天那边都不接电话,霍逸心中猛地颤了起来,一股危险的预感席卷上来,让他握着手机的手瞬间冰冷下来。 拨了一次又一次,仍是不接,他终于忍耐不住,慌忙道,“小六,回家!带我回家!” “……什么?”郎六猛地刹了闸,匆忙道,“你怎么了?喂!霍逸,你怎么回事儿?” 霍逸脸色白得可怕,刚才的镇定完全看不到了,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疯了似的一遍遍拨打电话,到最后连手指头都在颤,手机几乎都要握不住。郎六看到他这模样蓦地呆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来,不自觉喃喃说着,“难道……骆二哥也被……” 霍逸霍然抬头,黑眸颤动得极为可怕,郎六把到嘴的话咽下肚去,再不多说,立刻加大油门朝霍逸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连闯无数红灯,车子几乎要飞起来,等赶到楼下的时候,霍逸一句话也不说,踉跄着疯狂往楼上跑。郎六紧紧跟上,感受到男人恐慌的情绪,竟觉得和两年前的场景突然地重合了,霍逸的神情和当年如出一辙,整个人都狂躁着,要崩溃了似的满眼都是恐惧。 郎六不由地按住手腕,感到自己的心口竟也跟着战栗起来,一刹那眼前忽然涌上一层层的黑白画面,耳边尽是哭喊声,嘶吼声,冰冷又无情的海浪一声声翻涌的咆哮声…… 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种恐惧着,绝望着,难以置信的感觉……竟熟悉得让他惊悚起来…… “温璇!开门!!” 郎六的思绪猛地跳回现实,他逼自己强压下脑中蜂涌的幻觉,跟着霍逸一起用力拍门。 门从里面被锁住,两人即使把门拍烂了也毫无动静。霍逸猛地停住动作,怔住了,而后像是又突然回过神来,愣愣的,拿起电话给樊墨拨了过去。 “小、小墨……”霍逸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派、派人来,开门……我家……” 樊墨那边一惊,慌忙道,“霍哥你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实在不正常,失了魂似的,“快、快来……求求你,快来……” 樊墨急忙答应下来,等挂了电话,郎六伸手握住霍逸的手,一用力把人扣在怀里,就像他曾经安慰自己时的那样,用力抱住了,在他耳边一声声哄着,“放心,不会有事的,别怕……” 霍逸僵着身子任他抱着,一动不动,直到走廊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两人立刻抬头,看到樊墨和莫绝一同赶来,身后跟了一排的人,全部神色匆匆。 樊墨当先走过来,指挥手下去开门,走到霍逸旁边看到他的神情,惊住了,赶紧问道,“霍哥你……怎么了这是?” 莫绝却是白着一张脸,瞪大了眼睛直直瞪着他,他没等霍逸说什么,忽然跑过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那一下子用力太猛,竟直接把人打出了鼻血,而后又狠狠拎起他的衣领,一用力直接将他甩到了墙上。 “你这个混蛋!!”莫绝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一双眼猩红,“是不是爸爸在这儿?!是不是?!你是不是把他弄丢了!!说话!!” 霍逸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直愣着眼睛看着地面,莫绝看着他呆滞的脸,只觉得心肺都要炸开,满腔怒火几乎要让他崩溃,他再次抬手狠狠砸了霍逸一拳,眼泪却蓦地涌出来,一字字像是嚼碎了才恨声吐出来,“他要是出了事……他要是又出了事……我他妈杀了你!我绝对会杀了你!!听到没有你这个混蛋!!” “不用你杀我……”霍逸愣愣说着,抬起头,瞳孔里几乎映不出焦距来,“我自己就把自己一刀刀剁了,不用你动手……” “小少爷!门打开了!” 众人猛地一惊,霍逸立刻推开莫绝冲进门,众人跟着进去,就见屋子里一片凌乱,显然有人争斗过。霍逸愣愣看着,又慌忙跑到所有房间里翻找,哑着嗓子绝望地一声声喊着温璇,到最后失了神似的又嘶喊着骆叔叔,可回应他的只有可怕的寂静,连回声都没有。他蓦地收住声,直直傻站着,直到莫绝再次过来打了他一拳,崩溃的神智才茫然地回归了一点。 “你要发疯,也等到把人找回来!”莫绝拎起他的领子,恶狠狠道,“快点给我想!到底是谁!” 霍逸下巴上都是血,被他拎着血流得更厉害,可他完全意识不到,木着脸蒙了好一会儿,才忽然一颤,瞪大了眼睛。 “卓、卓伟……” “谁?!” “卓伟……一个月前,我好像在公园里看到他……” 霍逸有晨练的习惯,一个月前远远看到卓伟那个狗仔,倒是没多想什么,因为那人正盯着公园另一处的休息区域,那里正坐着另一个当红影后,而且这个小区一大半都是各种明星,遇到卓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可自己……真的是傻了吗?看到那个人醒过来,有那个人陪在身边了,智商就他妈都喂狗了吗!就算卓伟真的不是在跟着自己,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掉以轻心,怎么可以在骆文轩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这么轻率…… “卓伟是吧?那个狗仔是吧?”莫绝的呼吸都是颤的,却是那种极为愤怒的,因为怒气而勃-发的战栗。他狠狠把霍逸摔下去,回头看着十七厉声道,“去把那个卓伟给我抓回来!敢反抗就削了他的腿!” “是!” 十七带着另几人立刻离开,莫绝双眼赤红,胸膛不住起伏,郎六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自己也算是帮着霍逸隐瞒他的帮凶,他觉得莫绝那一拳头冲他打下来,说不定牙齿都要被打掉了。樊墨则是从进门开始就沉默着查看屋子里的痕迹,此刻查看完了,走到众人中间稍微拉开莫绝和霍逸的距离,叹了一声,“先别吵了,人还没找到,自己人窝里斗什么?” 莫绝咬紧了牙,哑着声问他,“有什么线索没有?” “来的人至少有三个,而且是从阳台进来的,阳台门没关,打斗应该是在客厅里,不过应该没见血,一点血迹都没有,味道也没有。”樊墨冷静说着,安慰道,“只是绑架,应该还没出人命。” “绑架……又是绑架……”莫绝死死握紧了拳,双腿忽然疼得站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小一也是……同一批人……绝对是同一批人……” “我觉得不对劲,”樊墨皱眉思索着,“外人都以为他们两个死了,现在同时发现他们活着,还一起绑走了,很大可能就是想拿两年前的车祸做文章。既然排除了骆文承,那这些人要么是骆文承的仇家,要么就是当年真正对他们下手的人,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还没有确定的幕后凶手,目的可能是为了毁灭证据。可怪就怪在,为什么是绑架?他们到底是想威胁谁?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郎佑庭刚刚借了50亿给骆文承……”莫绝喃喃说着,忽然看向一旁沉默无声的郎六,咬牙道,“会不会和这事有关系?难道、难道真的是郎佑庭?” 郎六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忽然闭了闭眼睛,沉声说,“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很有可能就是他。” “郎家入股骆阳的时候,每一家公司都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可这十来年里,我是眼看着他一点点侵入了骆家,而影视那边,就是在两年前骆家出事之后才一下子占据了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你要说这其中没有联系,可能吗?这次也是,刚刚借了骆文承50亿,就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太巧了。而且你们也知道,我们郎家……有暗部的,这种事他完全做得出来,也做得到。” “郎佑庭……”莫绝五指几乎陷进肉里去,掌心溢出一层血来,“如果真的是他,郎六,我不会放过他的!就算他是你哥哥,我也会亲手宰了他!” “宰了他吗?”郎六忽然笑了,笑容却头一次阴冷入骨,“到时候告诉我一声,我给你递刀子。” 其余人一惊,郎六眯起眼来,冷声说着,“仇恨这两个字,你们忍了两年,我可是……忍了整整十八年。” 众人怔了一会儿,郎六又收回神色,盯着莫绝说道,“就算我恨他,恨不得你的部下和杨家一起宰了他,可我还是得告诉你实话,这事情不简单。郎佑庭不傻,他不会用这么明显的线索让你去怀疑他,我觉得更有可能是第三个人,发现了他们两个都活着,借此机会栽赃他和骆文承。” “但也有可能……是郎佑庭故意让你这么想,太明显,反而让人不太敢确定是不是他……”霍逸擦了下嘴角的血,咳嗽了一声,费力地直起身来,“莫绝,你现在的处境不太好,樊墨帮我们还说得通,杨家和骆家关系本就很好,但你一个起轩的老板,一个美国华裔,这么关心文轩和小一的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发现了,很有可能会怀疑你的真正身份。你这两年处处针对骆阳电器的事情已经很奇怪了,勉强用商业竞争掩盖下去,可这件事不一样,你完全没有理由掺和进来的。” “所以呢?”莫绝冷笑着抬头看他,“你让我躲起来,还像以前一样把事情都托付给你吗?”莫绝猛地站起身来,大踏步走过去,逼近了霍逸恨声道,“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等我把爸爸救回来,我就把他带到天域去,绝对不会再还给你!” 霍逸微微一颤,郎六本以为他会发怒,可男人却一句也没有说,只是垂下眼来,眼角似乎湿润了似的。 众人焦躁地等待着,一小时后,十七他们很快就把那个叫卓伟的狗仔抓了过来,男人被揍得满脸青紫,吓破了胆,看到他们就跪了下来,急急忙忙什么都招了。 “不是我要跟拍的啊,是有人委托我,三个月前就委托我了!” “是谁!快说!” 卓伟浑身哆嗦,赶紧把所有通话记录等证据翻出来,急忙递过去,“是周瀛啊!全是周瀛让我干的啊!跟我没关系啊!”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愣了,莫绝一把抓过手机,看着那些记录蒙了好一会儿,喃喃一句,“……周瀛?怎么、怎么会是他?” 第82章 危急 韦一恢复意识的刹那没有睁开眼,他屏息着捕捉周围的声音,果然听到几人轻微的交谈声。 “绑着他们干什么?不杀了吗?” “等把周瀛抓过来的,快了。” “真要让他杀了他们?嫁祸吗?” “反正卓伟那边有他们通讯的证据,再抓个凶杀现场,不可能再有人信他了。” “啧啧,骆文承可真够狠的,那家伙不是他姘头吗?” “骆文承不知道吧,管他呢,反正有人替他背锅,他该高兴才对嘛。” “行了都别说了,”一个男人的低沉声音隐隐传来,“已经抓到周瀛了,在来的路上了,你们看好这两个家伙,不许出意外,听到没有?” “是!”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韦一感到后背依靠着另一个人,却是一动不动,像是晕迷了,可背靠着那人的感觉却是莫名熟悉,他心头一阵乱跳,胸腔都跟着战栗起来。他用尽全力平稳呼吸,眼睛睁开一条缝,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背后的人仍是不动弹,显然是晕得狠了,韦一咬紧牙努力回忆晕倒前的事情:那时候自己正和樊墨通话,阳台里却突然跳上一个人,他下意识关了通讯,没等说什么,眼前就陡然一黑,之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这里…… 借着一丁点门缝里倾泻出来的光,他勉强看得出这个房间并不大,似乎还很空旷,头顶角落里有一个红点,似乎是摄像头,而门外则有人把守着,而且人还不少。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杀自己的。 韦一转动脑子迅速分析之前听到的模糊谈话声。 嫁祸周瀛……给骆文承背锅……卓伟……证据…… 韦一蓦地一震,颤着身微微转头,却仍是看不清身后那人的脸,只是那气息太过熟悉,让他的眼眶本能地热了起来。 爸爸,是你吗?爸爸…… 全身被五花大绑,四肢根本无法动弹,韦一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再次屏息感受了一会儿,确定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才一寸寸地蠕动过去,朝背后那人靠得更近了一些。 他们是想把当年的车祸嫁祸给周瀛么?用什么理由? 可不管什么理由,只要周瀛一到,自己和眼前这个人都是必死无疑。 刚才有人说已经抓住了他,在来的路上了,最快……也许不到半个小时…… 韦一紧紧挨着那人,趁着那点微薄灯光凑近了,终于看得清楚。 是骆文轩,真的是骆文轩! 胸腔里一热,差点流出泪来。可他不敢说话,憋着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这屋子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出口只有那扇门,可外面全都是人,光交谈声就不下五六个,硬闯出去根本不可能,只能想办法让人来救…… 可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来得及吗? 韦一脑子里飞速旋转着,忽然眯起眼睛,定下神来。 能动的,只有手腕,和几根手指了。 将全身靠在墙角,将手腕上的腕表隐匿在角落,而后开启,静音。 他可以想象得到那边陡然惊怔的神情,可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太大动作,更不能把手表上的这点光亮透出去。 只能拼一次了! 左边键……第三个……定位系统…… 韦一摸索着按下去,又凭着感觉再次摸到中央的主屏幕键,深吸口气,按下手指。 不知道哪一个操作会不会出问题,他只能赌,父亲和自己的命就握在自己这双手里,他调动了所有的记忆力计算着腕表屏幕的大小,迅速判断着每一个键位应该落在屏幕的哪个点。 出错一个点,一切就都完了。 短信功能:右侧,第二个键位,正中央偏右三十度……没错,应该开启了…… 之后屏幕中央会弹出一个模拟键盘,键位很小,要更小心一点……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谨慎地,冷静地按下去。 一切布置完毕,韦一抖着呼吸吐出口气,将手腕死死压在身后,头靠在骆文轩的肩头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 “小一的消息!” 樊墨惊叫一声,周围人猛地一惊,急忙围了过来,“什么消息?!” “定位!他发来定位了!南郊……在南郊别墅……快走!” 众人刚要冲出门,腕表再次震动,却是发来一条短消息。 【如果迷们赶来超火半小时,先打周y微博,说内绑架,同时反来。】 “这……什么意思?” 众人愣了一瞬,樊墨赶紧语音回复,“骆二哥和你一起吗?你这消息我没看懂,到底什么意思?” 可那边仍是持续不断地发过来,根本没有回应他们。 【我懂vu了,他们嫁祸周y要的哈我嫩,先停住他们,拖延时间。】 后面两句终于清晰了,那边似乎渐渐摸得准了,奇怪的文字逐渐少了。 【如果迷们赶来超过半小时,先发周y俄日博,说呗绑架,同时赶过来。】 【我动不了,他们hi啊火周y要的哈我们,先停住他们,拖延时间。】 那边持续不断地发了七八遍这两句话,到最后前后拼了几次,几人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你们赶过来超过半小时,先发周瀛微博,说被绑架,同时赶过来。我动不了,他们嫁祸周瀛要杀我们,先停住他们,拖延时间。】 “小一应该是被绑了,手腕动不了,说不定是背对着按的,不过大概意思明白了,”樊墨清楚那腕表的功能,立刻朝门口冲出去,“我赶去救小一他们,莫绝你立刻联系杜朗那边,要来周瀛的微博账号,按小一说得办!六哥还有霍哥,让其他人转发,让媒体报道,最快速度把事情闹大,快点!他们只要多犹豫十分钟,我们就多十分钟的时间!” 他们在市中心的位置,赶去南郊至少要一个小时。几人匆忙上车,往南郊的方向飞速开过去,与此同时登陆了周瀛的微博,迅速编辑文字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周瀛的四千多万粉丝同时收到了一个惊悚的消息。 周瀛(认证vip): 我被绑架了!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救命!! “还有多久到!” “快了,二十分钟!”樊墨紧紧盯着手表里持续传来的消息,“小一还在打1,他现在还没事!” “快点,再快点!” 车里的气氛紧张到了顶点,车速快得几乎响起了“嗡嗡”咆哮的声音,莫绝和霍逸紧紧盯着车窗前飞驰而过的景象,急迫得呼吸都要炸开了。 而同一时刻的南郊别墅里,刚刚将晕迷的周瀛带进门的众人正准备动手,忽然听一人惊叫道,“等一下!别动手!” 其他人下意识停手,就听那人看着手机里的推送新闻,惊呼道,“他被绑架的事怎么传得这么快?!” 他们的计划本是将周瀛掳来,给他打一针“迷影”,让他在失神癫狂中杀了骆文轩和韦一。房间里已经安装好了摄像头,凶杀过程会全部被拍摄下来,然后他们会找机会曝光,再随便找个假证据证明两年前也是周瀛在骆文轩的车里做了手脚,引发了汽车爆炸,如今发现人没有死,才要杀人灭口。毕竟周瀛委托卓伟跟踪霍逸三个月是铁证,还留有照片,这本是极好的一个替死鬼,“迷影”这个毒品只要沾到一点一辈子都戒不掉,整个人会醉生梦死,意识模糊,根本就没有机会替自己申辩。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才短短不到半小时,这个人被绑架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靠!这小子发微博了,妈的,一路装死呢?! ” 负责将他抓来的人气急败坏地往晕迷的男人身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打得太狠,嘴角登时就被打出了血。 周瀛被那一下子打醒了,模糊地睁开眼,看到周围围着一群戴着墨镜的黑衣人,吓得尖叫一声,“你们……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你他妈的装什么蒜!算你狠,全他妈白费了!”那人任务失败,气得要命,又狠狠踹了他几脚,把人打得又吐了口血。 “行了,你没看住他,还有脸打人出气?”为首的那个高大男人冷声说着,“计划有变,我通知一下大哥,看他怎么说。” 看守的那人等那高大男人离开,又气急败坏地狠狠殴打周瀛,周瀛被活活打晕了过去,吐出来的血溅了一身,那人仍不解气地继续打着,口里嚷嚷着“臭婊-子害我任务失败,他妈打死你算了!” 一旁人看他真是要把人打死了,总算过去把人拉开,“你别多事了,这可是个大明星,你真打死了可不好掩盖,差不多得了。” “回去老大非得弄死我,”男人喘着气,叫嚷着,“要不就干脆把里面那两个杀了算了!卓伟那家伙要是麻烦,也直接宰了!” “卓伟拍到骆文轩的照片,又是给周瀛办事,本来一石二鸟的计划,都被这贱人给搅黄了。你也是,他发微博你也没发现?手机第一时间不扔掉,脑子被狗啃了?” “对了……手机……”那人终于冷静下来,忽然道,“我-操,不对啊!他手机在我这儿呢!”男人猛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他怎么发的微博?难道有两个手机?” 说着就要去搜周瀛的身子,身后却传来那个领头的高大男人的声音,“把周瀛送回去,他人气高不能随便弄死,就当是个绑架,反正也查不到我们。” “那里面那两个人呢?” “留着是祸害,没法嫁祸了,直接杀了。” 其余人只得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走出两个人把周瀛扛起来,带出了门。 领头男人看了下表,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浪费了半小时的时间,范猛那个没用的东西。”说着他转过身,朝大门走过去,“你们动手吧,杀完了直接烧了,别留下线索。” “是。” 等大门关上,领头男人又带了几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也足够动手了。 几人拿了枪过去,开门前无语道,“范猛回去肯定要完,得被老大揍个半死。” “谁叫他蠢,人都看不住,”另一人说着,手搭上了门把,“赶紧动手吧,拖了这么久的……嗯?” 其余三人跟着停住脚步,“怎么了?” “靠,里面那两个醒了!门给反锁了!” 另一人冷笑一声,扬起声音,“一道门而已,真以为我们打不开么?别挣扎了,乖乖去死吧!” 说着几人抬起腿就开始对着门狂踹,可里面似乎又被什么东西顶住了,踹得有些费力,几人没了耐心,对着门开了几枪,似乎隐隐听到里面传来闷哼声,不耐烦道,“不开门也行,直接烧死你们!” 门上已经裂了缝,漏了几个枪眼,几人干脆退后一步,一人拿出打火机来,另一人打碎了一瓶汽油,对着那扇门浇了下去。 “一枪死了多痛快,偏偏想被活活烧死,那就成全你们吧。” 为首那人再不废话,将手中的打火机朝那一地的汽油扔了下去。 火苗迅速窜起,门上立刻燃起了一层炽热的火焰。 众人后退一步,刚要再打碎几瓶汽油,却听身后的大门咔哒一响,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门竟然被撬开了。 而后眼前蓦然涌出十来个神色匆忙,满脸狰狞的男人,面色苍白地直直对着他们。 ***** 莫绝刚刚冲进大门,就看到四个满脸震惊的黑衣人,和他们身后燃烧着的木门。他霍然回过神,愤怒地朝一人冲过去,根本顾不得那人手里的枪,一拳就狠狠朝对方的脸砸了下去。那几人终于回过神来,刚要反击,却见对面的其他几个人影鬼魅又迅猛,双方交战不到五分钟,那四人很快便被钳制住,而其他人则慌忙过去扑火,还好烧得时间不长,很快便扑灭了。 莫绝和霍逸冲过去,扒在破裂的门缝里大喊,“小一!是我,开门!” 里面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而后门锁咔哒一响,似乎有重物落到了地上。 莫绝等不及地用力踹开了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终于倾泻进一束灯光,莫绝等人急忙跑过去,却蓦地傻住了。 韦一面朝下倒在地上,身下一片血迹,后背和肩膀上清晰地现出几个血洞,已然晕死过去。 而角落里,安静地躺着一个晕迷的青年,被人牢牢地用外衣裹住了,却是毫发无伤。 第83章 空茫 韦一恍惚觉得,自己似乎站在了一片迷茫的大雾里,耳边的声音朦胧胧的,像是下着雨,远处隐隐传来几个孩子叫嚷的声音。 ‘打他!哈哈!丑八怪!’ ‘你看打一下都没反应的!喂,傻子,我踹你一脚敢不敢叫一声呀?’ ‘傻子!傻子!丑八怪,大笨蛋,哈哈哈!’ 韦一愣愣站在原地,眼前的迷雾渐渐消散,不远处的景象像是和自己之间隔了一层玻璃,里面正狼狈地躺着一个傻呆呆瑟缩着的小怪物。 半边脸像是鬼一样,双眼痴呆呆的,没有一丝活气。 那是……我吗? ‘你们都给我滚开!’ 一个瘦小的影子扑过来,将围在周围踢打的几个人一把推开,凶巴巴地像个咆哮的小兽。 ‘臭不要脸!一个小傻子你们也欺负!’那小影子挡在小怪物前面,挺着腰,恶狠狠地瞪着对面,‘再打他一下我跟你们拼命!一群小畜生!有种来跟我单挑!’ ‘你们别怂!一起打他!’ ‘打就打,来啊!’ 雾气又迷茫起来,韦一不由地朝前踏出一步,呆呆看着那孩子矫健的身手,帅气又挺拔的模样,一时看得痴了。 ‘喂,小傻子,’小男孩挂了一身彩,却是毫不在意,蹲下来伸出手指头戳他的脸,‘敢不敢反抗呀?就让人这么欺负你啊?傻不傻?’ 小傻子抱着膝盖,傻呆呆歪一下脑袋,忽然冲他傻傻笑了一下。 ‘切,傻样儿!都被揍趴了还有心情笑!’小男孩把他拉起来,伸手给他拍屁股上的灰,‘以后哥罩着你,那群怂货,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戳翻他们!’ ‘你……厉害!’小傻子抓住他的手指,嘿嘿笑,‘好……好、好厉害!’ ‘哈哈哈哈,那是当然,崇拜我吧?还不跪下叫爸爸!’ ‘你才……不是,我、我爸爸、呢!’ ‘哟,你也不傻呀,哈哈哈!’ 小傻子拉着他的手,渐渐走远了。韦一下意识要跟上去,却看到雾气又浓烈起来,身后又传来一个少年嬉笑的声音,他慌忙回过头去。 ‘小一今天学啥啦?肌肉还是骨头呀?’ ‘三块……肉。’ ‘哈哈哈,三块肉!’少年笑得更开心了,弯下腰再次戳戳他的脸,笑眯眯地说,‘你咋这么好玩儿呢?哪,那我这里是什么肉呀?’ ‘胸大、肌!’对面的少年被他戳得脸红了,往后退一退,‘小哥哥,不要……戳啦。’ ‘嘿,臭小子,戳你一下怎么啦?我就戳!戳!’ 少年钻着缝跑出去,左躲右闪,‘小一的胸、胸大肌……痛,不要戳!’ ‘我戳你的脸,你的胸痛个毛线!当我没学医就是傻子啦?给我站住,过来给我戳!’ 追逐打闹着,最后仍是被抓住了,狠狠戳了一下,少年得逞地笑着,忽然呆了一呆,眨眨眼,‘你这胸……不是,心脏也跳得太快了吧?真的哪里疼吗?来让哥哥看看……’ 韦一呆呆站在那里,周围一幕又一幕地晃过那个人欢笑的模样,那人总是那样,外人面前冷冰冰的无情态度,偏偏对着那个小傻瓜的时候,笑得那般开怀。 他是……真的喜欢着那个傻孩子吧。 因为那个人不会背叛他,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单纯又明亮,像是这污浊世界里唯一的那一点纯粹的光亮。 可那个人……却早已经死了。 早已不再单纯,早已不再明亮,也早已……不再能让那个少年心无芥蒂地大声欢笑了。 其实那个人,早就已经……失去了让那少年喜欢的资格了吧。 ‘小一。’ 面容英俊的青年微笑着看着他,平静地,安静地微笑着。 ‘我答应爸爸,会永远陪着你的。’青年像是下意识想戳他的脸,却又默默收回了手,改成抚摸他的头发,那般浅淡地微笑着,‘我是你哥哥嘛。’ 哥哥…… 小哥哥……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仍是有迷雾似的,茫茫然的。 他很久都回不过神来,直到耳边传来清晰的声音,不再是那朦胧的,已泛黄陈旧得仿佛不曾存在过的呼唤。 “小一?!” 惊喜的声音响起来,手上却是一凉,像是被人松开了。 像是……之前被一直紧握着,此刻却松开了。 “小一,你看看我,看得到吗?” 韦一安静了好一会儿,露出一个笑来,“小哥哥。” 莫绝心头一跳,赶紧朝他挥手,“来,看看我!这是几啊?” 韦一失笑地眯起眼来,温柔地看着他,费力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逗他,“这是5,也是你的爪子。” “……你才爪子呢,”莫绝笑都笑不出来,心疼得要命,“你背后中了三枪,还好都不在要害,疼不疼?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不用,”他稍微缓了下疼痛,呼了口气,“爸爸没事吧?” “没事,还没醒,不过没什么伤,放心吧,霍逸在隔壁守着,”莫绝小心给他提了提被子,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还是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吧?” 韦一摇摇头,可能是因为身体疼痛,心里脆弱了一些,喃喃说了一句,“你陪我一会儿,好吗?” “……哦,”莫绝激动的情绪缓下来,乖乖又坐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你……枪口还疼不疼?” “还好,没关系,”韦一静静看他一会儿,又笑了下,“小哥哥,我们……认识十三年了呢。” 莫绝一愣,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跟着感慨起来,“是啊……十三年了,真的很久了。” “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你,最了解你的人也是我,”韦一微微转开目光,看着头顶雪白的墙壁,失神了似的,“我可以为你死,你也可以为我死,是吧?” 莫绝怔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要说什么,看到他那空茫的神情,忽然就有些无措。 “小哥哥,”韦一又看向他,逗弄他似的眨眨眼,“我和你老婆掉水里,你会救谁呀?” 莫绝呆了一呆,失声一笑,无奈地摇头,“我哪来的老婆,几岁了还问这种傻问题。” 韦一也跟着笑了笑,忽然伸出手,轻轻覆盖住了他的手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想办法自己沉下去,不会让你为难的。” 莫绝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手背被覆盖的地方忽然觉得一阵滚烫,他慌忙抽回了手,愣愣看着他。 “小哥哥,”韦一收回手掌,慢慢缩回被子里去,“等一切结束了,我会试着去喜欢别人的。” 莫绝瞳孔一缩,莫名其妙,竟觉得哪里不太舒服,却是下意识地开口,“哦……对,对……你应该……其实不是喜欢我吧?你只是依赖我,见到的人太少了……等一切结束了,你也不用整天待在家里,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就……” “你希望我喜欢别人吗?”韦一眯眼笑笑,柔声问他,“你希望的话,我会努力的。” “我……”莫绝咽了口唾沫,有点看不下去他的眼神,别开了,无措地说,“都说了嘛,等你见多了人,说不定就会发现其实没那么喜欢……喜欢我吧……” 韦一静静看着他半晌,终于收回目光,仰躺着闭上眼,轻声笑了笑,“但愿吧。” 莫绝忽然有点坐不住,匆忙站起身来,“我还是去叫医生来吧,给你复查一下,你等一会儿啊。” 韦一看看他,乖乖点头,仍是笑着,“好的。” 没再阻拦他,还抬手朝他挥了挥,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莫绝觉得心里那处莫名地有点抽痛,他匆忙转过身去,来不及细想什么,急急走了。韦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也没有收回笑容,反而是侧头看向窗外柔和的夕阳,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看到什么幻影似的,笑意更深了。 之后医生赶来,折腾了一会儿,其他人闻讯也赶了过来,等医生护士都走了,樊墨匆忙走到韦一病床边,心疼道,“小一,伤口还疼吗?” “没事,”韦一收起所有的柔软情绪,再次冷静内敛起来,“小墨,我们算是因祸得福了。” 樊墨都要气笑了,“得什么福?什么福都不值得拿你身上三个枪眼换!” 韦一笑笑,朝众人抬了抬手腕,“给你们发完短信之后,我开了录音,那些人在外面的对话全都录下来了,殴打周瀛的声音也很清楚,他们赖不掉了。” 一旁的郎六一惊,立刻走近几步,“你都……录下来了?” “嗯,”韦一侧头看向郎六,反问他,“六哥,如果真的是影里的人,你能听出来吗?” “……不一定,影里的人我只见过几个,你放一下我听听吧。” 韦一点头,刚要抬起手腕,莫绝忽然走过来,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轻声说,“我来吧,你别动了。” 被男人握着的手腕本能地发热,心口却发冷,韦一却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笑着点点头,“好,谢谢。” “……” 想说你谢什么,客气什么,可到了嘴边竟说不出口。莫绝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从再见到韦一开始,自己的态度就不再那么随意,像是有了顾忌,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这种隔着屏障的感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思绪被耳边的声音拉了回来,他放下韦一的手,又站起来,垂着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不过还好没什么人注意他,都被那录音里嘈杂的声音吸引过去了。 ‘你们……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你他妈的装什么蒜!算你狠,全他妈白费了!’ ‘行了,你没看住他,还有脸打人出气?计划有变,我通知一下大哥,看他怎么说。’ 郎六听到此猛地一颤,蓦地瞪大了眼睛。 韦一看到他的神情忽然按了暂停,沉声问他,“六哥听出来了?” 郎六呆了一会儿,喃喃说,“你继续放,我再听听。” 韦一点点头,继续播放,之后便是周瀛被殴打时候发出的惨叫声和击打声。 ‘回去老大非得弄死我,要不就干脆把里面那两个杀了算了!卓伟那家伙要是麻烦,也直接宰了!’ ‘卓伟拍到骆文轩的照片,又是给周瀛办事,本来一石二鸟的计划,都被这贱人给搅黄了。你也是,他发微博你也没发现?手机第一时间不扔掉,脑子被狗啃了?’ 又是一段零碎的对话,却是将他们的恶毒计划透露出了七七八八,直到里面再次传来某个低沉的男声。 ‘把周瀛送回去,他人气高不能随便弄死,就当是个绑架,反正也查不到我们。’ 郎六的目光再次一闪,而后紧紧握住了拳头。 ‘那里面那两个人呢?’ ‘留着是祸害,没法嫁祸了,直接杀了。’ 脚步声响起,似是有人离开,却再次传来周瀛吃痛的呻-吟声。 ‘浪费了半小时的时间,范猛那个没用的东西。你们动手吧,杀完了直接烧了,别留下线索。’ ‘是。’ 之后便是枪击声和火焰燃烧木门发出的吱嘎碎裂声,韦一终于停下录音,和所有人一起再次看向郎六。 郎六沉默了许久,看了看众人,面色复杂地低声开口。 “那个领头的人……”他闭了闭眼睛,终于说,“是我的姐夫,柯缨。” 第84章 窥探 韦一之前便有猜想,没有多惊讶,反问道,“那个范猛,你认识吗?” “范猛是我姐夫的一个助手,我见过,能认出来。” “整个录音里只提到了这个范猛的名字,我们只要抓到这个人,只要他肯指认那个‘大哥’就是郎佑庭,一切就都解决了。”韦一稍微缓了下后背的疼痛,歇了一会儿又说,“这是最直接的郎佑庭和骆文承合谋谋害我们的证据,里面还有栽赃周瀛的对话,和他发微博的时间也能吻合,他们绝对赖不掉了。” 郎六沉默了好一会儿,神色犹豫,“我姐夫……也要牵扯进来吗?” “他是郎佑庭的臂膀,你说呢?” “可是我姐怀孕了,快生了……能不能……” 其余人跟着默了一会儿,樊墨忍不住问了句,“那你当初怎么没拦着她嫁给他?” “我姐夫是郎家暗部的领头人,我大哥做的所有事都是他出手的,可他真心喜欢我姐姐,那时候我觉得……他娶了她,至少能保护她,我姐姐会安全……”郎六咬了咬牙,垂下头来,“毕竟我哥发起狠来是六亲不认的,我只是……想有个人能保护她……” 韦一叹了一声,只得说,“录音里没有他的名字,动手的也不是他。之前我见过你姐夫的照片,两年前追杀我们的那两个人里也没有他,也算不得是直接的凶手。如果他能舍弃郎佑庭,不和我们作对,我答应你不动他。” 郎六稍微松了口气,点点头,“如果真到了必须拼个你死我活的那一天,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抓到那个范猛是么?”樊墨站起身来,沉声道,“交给我吧,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他挖出来。” “我倒是不觉得他会逃,”韦一敲了敲腕表的屏幕,“他们并不知道我会录音,现在那个范猛八成被郎佑庭教训了一顿,说不定身上还带着伤,应该跑不到哪里去,”说着他侧头看向郎六,“六哥,你知道影的本部在哪儿吗?那些人都住在哪里的?” “这个我真不知道,这属于他们暗部的机密了,我哥不可能告诉我的。” “你姐姐能知道吗?” “她知道了反而危险,姐夫一定不会告诉她的, ”郎六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小时候在我爸那里看到过我们主宅的设计图,我记得……好像有个很大的地下室,还有个密道什么的,挺深的,听我爸说是为了以防万一躲避仇家用的,不过我忘了具体在哪里了,不知道会不会跟影有关系。” “地下室……”韦一皱皱眉,“倒是真有可能作为拷问和刑罚的地方……” “探测地下室的话,”一直跟在莫绝身后沉默不语的十七,此刻低声说了句,“十四以前是谍报员,很擅长勘探密室的工作,而且需要潜入的话,他能从地底打通密道潜进去,不用走正门,如果有需要可以让他试一试。” 莫绝惊喜道,“他还会这种事呢?” 一向板着脸的十七此刻难得笑了下,“我们每个人不仅需要身手好,还都有一技之长的。” 莫绝下意识反问,“那你的呢?” “我擅长爆破,埋弹和拆弹都可以,七爷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吩咐我。” 莫绝心下惊叹,不由回了个笑,“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讶了,段叔还真舍得把你交给我,就不怕大材小用了?” 十七垂下头来,避开他的目光,“保护您是头等重要的事,怎么会大材小用。” 莫绝摆摆手,没再多说,再次回头看向韦一,“那要不我让十……小一,怎么了?” 韦一像是忽然回过神,眼中怔忪的情绪蓦然消散,很快又笑了下,“没事,你说什么?” 莫绝也没在意,继续说道,“要不我让十四去那个地下室看看,说不定范猛正关在那儿挨揍呢?” “嗯,好。”韦一点点头,忽然道,“对了,周瀛怎么样了?” “他被扔回自己家阳台了,现在应该是醒了,我让他经纪人过去了,跟他说明一下昨晚发生的事,”莫绝没好气道,“要不是他让卓伟跟拍霍逸,哪能发生这些事!枉我还想好好培养他,真是自己找死!”说着他又回头看着郎六,不爽道,“霍逸瞒着我就算了,你也当帮凶?告诉我们一声能死?小一和爸爸还好没事,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郎六吓得一哆嗦,赶紧甩锅,“跟我没关系啊,都是周瀛自己作死啊,他要是没拍到骆二哥,也不会让骆文承他们知道他还活着嘛,你要宰就宰他,别对我开炮啊。” “看来周瀛和骆文承私下里一直有联系,我刚醒过来时候还听那几个杀手说他是骆文承的姘头什么的,”韦一皱了下眉头,又道,“估计骆文承就是拿这张照片威胁了郎佑庭,他才借了他50亿,郎佑庭干脆就将计就计,打算嫁祸周瀛杀了我们一了百了了。” “先别管那个周瀛了,抓到范猛要紧,有他的口供,一次性扳倒他们两个不是不可能,”莫绝回头看向十七,吩咐道,“你去通知一下十四,今晚等天黑了就去趟郎家的主宅,试试看吧。” 十七说了声是,领命离开,郎六不由问了句,“你这是打算开始翻案了?” “嗯,用周瀛的这个绑架作导-火索,追溯两年前的凶杀案,时机正好。骆阳现在就是个空架子,没人肯帮他了,这时候爆出命案和绑架灭口的丑闻,骆文承就彻底完了。”莫绝沉下目光,眯起眼来,“终于等到这一天,我不会让他有机会逃脱的!” “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樊墨拍拍莫绝的肩膀,笑道,“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呢。” 郎六在一旁也扬扬眉,“虽然我哥把我的遗产都冻结了,我还有个亿鑫嘛,手上不少当红的明星,应该也能帮到你们。” 韦一一愣,反问道,“你哥冻结了你的遗产?” “啊,反正只要挂着郎字的财产都被他给转移了,没办法,我没话语权嘛,”郎六耸耸肩,不以为然,“丢了骆阳影视,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教训我了,虽然最开始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不过果然没让我失望呢。” 莫绝在一旁冷笑道,“如果这次打赢了,郎家就是你的了,冻结就冻结好了,早晚给你抢回来。” 郎六抱着手臂耸耸肩,笑眯眯道,“那先谢谢你们喽。” “说起来,霍哥呢?” “在隔壁陪了骆二哥一晚上没闭眼,现在睡着呢。” 韦一心里又有点小激动起来,“那真的是爸爸吧?昨天太黑了我看不太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不止,听霍逸说早就醒了,只不过的确没记忆了,”莫绝走到韦一床边,给他调了调点滴的速度,“好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其他事都交给我,你这个腕表的录音怎么导出来?我拿来备份一下。” “我会,我告诉你吧,”樊墨走上前拉着韦一的手,把腕表摘下来,顺手摸了他的脑袋一下,“小一乖啊,睡觉觉啊。” 韦一哭笑不得,倒是乖乖躺回去了,莫绝下意识瞪了樊墨一眼,没好气道,“摘手表就摘手表,乱摸什么?” 郎六立刻接茬,嘻嘻笑道,“小绝你吃醋喽?” “吃个屁醋,他受着伤呢,别瞎碰他,碰疼了怎么办?”莫绝扁了下嘴巴,不高兴,“小墨你赶紧起来,离他远点。” “啧啧,小绝你简直就一恶霸,我看你还是来我们杨家混吧,道上肯定能混出名堂来。” 莫绝没搭理他的调侃,回头给韦一又盖好了被子,伸手顺了下他的刘海儿,“你好好睡啊,我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陪你。” “啧啧,不让我碰,自己倒是随便摸。” “我能掌握分寸,”莫绝瞪他一眼,站起身来,对着韦一挥挥手,“哥哥走啦。” 郎六拍了拍一身鸡皮疙瘩,一把抱住樊墨的肩膀,拽着人往外走,碎碎念,“你信他俩没奸-情?要么我眼瞎,要么他俩傻。” 樊墨也拉住他的胳膊,啧啧感叹,“小一已经不傻了,估计傻的是另一个。” 莫绝被他们说得呆了一呆,刚要骂上两句,俩人却一溜烟地跑没了。他郁闷地哼气,韦一却是躺在被窝里笑了笑,哄他,“他们开玩笑的,小哥哥你别往心里去。” 莫绝皱了下眉,有点闷闷的,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慢吞吞站起身来,“那我走了啊。” “嗯,”韦一朝他眨眨眼,笑眯眯的,“晚上见。” “哦……” 之后的几天莫绝都觉得怪怪的,心里头乱糟糟的,脑袋里莫名其妙地总是能想到韦一。连着两个晚上做梦都梦到了他,只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他,屁颠颠跟着自己,傻乎乎地笑着。 莫绝把这归于长兄如父的心情,听说人年纪大了以后,经常会梦到孩子小时候的样子,虽然……呃,他也才二十一岁,韦一也不是他儿子……但是,嗯,感情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过了三天,直到十四终于跑来给他汇报消息,郎六正好也在边上,就一起听着。 “郎家的主宅太难潜入了,我费了几天时间,”十四拿出一张图来,上面画着一些七扭八怪的路线,“差不多是这个格局,地下室就在这里,上面还有一个密室,布局非常隐秘。” “所以呢?里面有什么人吗?” 十四面色怪异,盯着郎六,看得郎六莫名其妙的。 “不能直接从正门进,我在地底打通了一条路,连到了地下室的墙壁,只不过那个墙面还装了钢板,我只能戳个洞看看,没法潜进去,”十四咽了口唾沫,面色复杂,“倒是没什么人受刑,只是……嗯……还真的有一个人,只不过……” 十四看着郎六的目光更加诡异了,郎六简直被他看得毛都要竖起来,赶紧催促,“你倒是说啊,别这么瞅我!” 十四垂下眼来,迅速说,“里面只有一个男人,只是……很惨,应该是郎佑庭的性-奴。” “性、性啥??”郎六差点跳起脚来,“我擦,你别吓我!” 莫绝也惊呆了,“你确定?” 十四咳了一声,点头,“我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郎佑庭折磨他,也不知道他对那个人做了什么,那人一直在惨叫,被……被弄得挺可怜的。” “……” 两人都蒙了好一会儿,莫绝听得浑身都难受,眉头皱成了疙瘩,“你这个大哥……也太变态了。” 郎六完全是懵逼状态,忽然嗷地叫了一声,“卧槽我不回家了,我再也不回家了,妈的吓死我了。” “他这根本是犯罪,倒也是一个能扳倒他的证据……”莫绝沉思一会儿,说道,“你看看能不能把那个人救出来,说不定他身上有很多郎佑庭的秘密。” “有点难,说实话,”十四为难道,“那个钢板是特质的,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只能钻一个小洞,而且动作大了会被发现的,我探测过,里面三百六十度全是摄像头,而且……”话音顿了一顿,无奈道,“里面还埋了不少炸弹,应该是打算好了一旦被人发现就直接炸毁吧,郎佑庭看来也根本不在乎那人的性命。” “卧槽,那我更不能回家,哪天被炸死了岂不是太冤!”郎六瞪着眼睛摇头,“我哥不会是单身太久了,心理扭曲成大变态了吧……” 莫绝皱紧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正犹豫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樊墨的喊声,“小绝,六哥!” 几人回头,看到樊墨一脸惊喜地跑过来,“我抓到范猛了!” “什么?”莫绝惊诧道,“哪里抓到的?” “北四街巷口,他身上的确有伤,应该是被教训过了,跑不快,被我们抓了。”樊墨拿出一张照片来,“是这个人吧?” 郎六立刻点头,一脸惊异,“你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的?” “我拜托日本的朋友帮我查的,他又不是地鼠,总归有线索,”樊墨拉住莫绝的手,说道,“走吧,我给他关到帝园里了,去看看。” “好,”莫绝刚要跟上去,脚步忽然一顿,回头看向十四,“那个人……如果救不出来,你看看能不能拍一些视频,也许以后有用。” “拍不了,里面有感应器,有异常光亮会拉响警报的。” 莫绝沉默一会儿,只得深吸口气,“那先……先这样吧,先把骆文承和郎佑庭扳倒了,等拿回了郎家,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吧。” “是。” 樊墨倒是忽然顿住脚步,疑惑地问了句,“你们说什么呢?救谁啊?” 第85章 倒戈 莫绝把之前十四汇报的话和他复述了一遍,却见樊墨眉头皱得更深,似是有什么疑虑,“你说那个人在郎佑庭离开之后也在惨叫?” “是,像是被折磨疯了。” “疯倒是不一定……”他顿了一顿,又啧了一声,“算了,先办正事,走吧。” 其他人也不再多说,很快便跟着他到了帝园,路上莫绝问了一句,“对了小墨,那天晚上抓到的四个人呢?让他们指证郎佑庭也能有点作用。” 樊墨脚步一顿,神色烦闷,“他们四个昨晚自杀了。” 郎六和莫绝都是一惊,“自杀?” “嗯,趁看守不注意,全死了。不过还好抓到了范猛,这家伙比那四个人的分量重得多,毕竟录音里有他的名字。以防他也自杀,我让手下看守得更严密了一些,他想死也死不了了。” 莫绝和郎六震惊了好一会儿,心思也沉重下来,立刻跟着他匆匆去了杨家的地下室。他们俩还是头一回来到这个地方,看到墙壁上挂着一些从没见过的血腥东西,有点毛骨悚然的。樊墨倒是司空见惯了似的,大步走到一个一身是血的男人身前,拽起他的头发,冷声道,“你还不招?想死在这儿是么?” 男人气若游丝地抬起头来,看到他像是见了鬼,立刻打起哆嗦来,“我、我招,我都招,您让我干什么都行,樊少您放了我吧……” 樊墨甩开他的头,后退一步,眸色冰冷地抬了抬下巴,身后的护卫立刻给那人松绑,他再次走上前,一只手就把人拎到一边,提着他的脖子狠狠把人摔下去,“这份证词上签字,画手印,一会儿再跟我录一段视频,开庭的时候再给我们作证,都做到了我保你不死,郎佑庭的人也找不到你。” “好、好,您说什么都行,我都听,您……您轻点,疼啊……” 莫绝和郎六今天第二次受到刺激,差点看不下去,都板着脸装镇定,直到那人按吩咐都做完了,被樊墨再次丢到一边,俩人才僵着脚步走出了密室。 “小、小墨……你是不是……双子座?”郎六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卖乖,“或者……人格分裂?” 樊墨脸上的冷意尽褪,再次眯眼微笑,“我要是说,刚才那个样子才是真正的我,六哥你要跟我绝交吗?” 郎六可怜巴巴地看他,“可以吗?” 樊墨笑眯眯,“不可以。” 郎六:“qaq” “行了,咱们六哥可是个宝宝,别吓唬他,”莫绝挑挑眉,弹了郎六脑门儿一下,“说真的六哥,你要不是遇到谢瑜了,就你这小样儿分分钟是被调-教的那边。” 郎六切了一声,抱起胳膊来,“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好歹我还能提枪上阵,你哪?有胆子把小一给我推了呀。” “推什么推,”莫绝莫名地心里一跳,瞪他一眼,“都说了我不喜欢男人,再胡说八道我揍你!” “啧啧,执迷不悟,我也懒得说你。”郎六伸了个懒腰,拍拍屁股准备走人,“没啥事儿了吧,我去找我媳妇儿啦,拜拜!” 樊墨朝他挥手,俩人把郎六送走了,又回到资料室整理范猛的口供。莫绝认认真真看着,正思索什么,一旁的樊墨拿肩膀撞了他一下,笑道,“哪,小绝。” 莫绝嗯了一声,继续翻看,也没抬头。 “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小一吗?” 莫绝手上的动作一顿,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对着男人我硬不起来。” 樊墨一呆,噗地笑出声来,“就因为这样?” “那还要哪样?”莫绝叹口气,烦躁地把东西扔到桌上,“我求求你们别闹了,我已经够烦了。” “那……”樊墨凑过去,眨眨眼,“你有没有想过……可以反着来呀?” “嗯?” “就是……反着来呀?”樊墨看他还茫然,咳了一声,正儿八经地说,“当谢瑜,不当六哥,肿么样?” 莫绝呆了一瞬,恍然明白过来,耳朵突然就热了,喊道,“胡说什么呢!” “哎,你自己说你硬不起来嘛。” “谁说我硬不起来!我是说我对男人硬不起来!” “那不还是硬不起来……” “小墨你找揍是不是!” “哈哈哈,”樊墨按住某人要炸毛的脑袋,笑道,“那我反问你啊,你想象一下,如果有一个男人压着小一,你什么感觉?” 莫绝一愣,下意识想象了一下,突然觉得浑身不舒服,一下子皱紧了眉头。 “哪,再反过来,要是小一压着别人呢?你什么感觉?” “……” 莫绝沉默一会儿,眉头皱得更深,啧了一声,“他一个女孩子都没接触过,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弯的?说不定以后就喜欢女人了呢。” “哦,女人,”樊墨耸耸肩,摸摸下巴,“那好吧,那你想象一下他压着一个妹子呢?结婚了呢?当爸爸了呢?真的有了一个家以后,永远不再缠着你了呢?” 莫绝呆了呆,忽然就出神了,半天没说话。 樊墨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好好想想吧,可别让自己后悔了。” 直到樊墨离开,莫绝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就连晚上做梦都梦到一个诡异的情景:韦一还真的结婚了,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还抱着儿子走过来对他笑着说,‘小哥哥,对不起,以前真的是我不懂事,我果然从来没喜欢过你,我也只是把你当亲人的……’ 莫绝一醒来就觉得全身不舒服,胸口那处尤其难受,起床气大得不得了,差点把桌子掀了。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呢? 男人,女人,自己都不爽…… 难道要他找个双性人嘛! 不,什么人都很不爽! 莫绝皱着眉头塞早饭,胸口从昨天开始就闷得要命,很想嚎一嗓子。他想着樊墨的话,伸手拿起热水壶倒着水,却忽然停住动作。 ‘那……反过来呢?’ 莫绝一呆,脑子里竟然无耻地蹦出一个从没想过的画面。 反、反过来啊…… “呃,七爷,你小心……” “嗯?哎哟卧槽,烫死我了!” “……” 裹着被烫伤的手,莫绝简直要原地爆炸,自己从来不是个焦躁的人,这两天是怎么了? 满腔怨气,很想找霍逸打架…… “七爷,人证都带来了,全都准备好了。” 莫绝勉强回过神来,赶紧让自己清醒一些。 努力了两年多的时间,成败在此一举了。 可不能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打起精神来了。 莫绝深深吸了口气,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念头全部清空,而后站起身来,抬手戴上了一旁的面具。 “走吧,两年了,也该结束了。” ***** 骆阳集团总部,总裁办公室。 从周瀛被绑架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四天时间。 整整四天,舆论哗然,当事人却完全不发声,让人甚至无法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 骆文承看着满桌子的相关报道,烦躁地站起身,再一次拨打周瀛的手机,却仍旧是关机状态。 直到周瀛被绑架的微博发出来,他才明白了郎佑庭的真正计划,那人完全没有知会自己,自作主张地就布下了如此恶毒的圈套。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那么恼怒是因为郎佑庭的欺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立刻动身去郎家主宅质问郎佑庭,却被他的部下挡了回来,根本连见也见不到那人。他本能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心里急得发慌,四处派人打探骆文轩和骆一的下落,可那两人本就是“已死”的身份,打探起来困难重重,到现在根本一无所获。 唯一会帮着自己的周瀛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完全没有消息,骆文承如同困兽一般挣扎了四天,直到此刻,他僵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半小时前火爆全国的新闻,头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周瀛绑架案告破!凶手为前任骆阳影视董事长骆某及其同伙郎某!】 【绑架原是为杀人灭口?知情人士爆料!两年前骆阳总裁猝死事件,原是其长子一手策划!】 【耸人听闻!为夺家产杀父弑弟,揭发骆阳现任老总骆文承丑陋面目!】 【郎家家主是帮凶?揭秘两年前骆氏豪门的两起谋杀大案!】 【骆家二公子及其养子死而复生,指认当年凶手为其亲兄长!】 【人证物证俱全,已确认谋杀消息属实,骆阳总裁确为凶手,郎某为其帮凶。】 【周瀛重伤住院,仍未苏醒,其手机录音曝光,凶手身份确认无疑!】 ………… 同一时刻,全国媒体纷纷开始曝光当年骆家易主的真相,其中有两段录音泄露出来,一是骆二公子与其养子被追杀时与另一人的通话音频,另一个是周瀛全程被虐打及凶手暴露恶毒计划的交谈音频。除这两个铁证之外,又有几个证人站出来,指认当年指使他们谋害老骆总的正是现任骆阳总裁骆文承,证人有当年给老骆总动手术的季医生,被迫栽赃莫氏养子的安警官,以及当夜在骆宅目睹老骆总猝然晕厥的骆家保姆王氏。 另外录音中的帮凶“大哥”由其中被点名提及的范猛,证实是郎氏风投的掌舵人郎佑庭,而其真实身份也的确是郎某旗下某一保全公司的特职保镖。诸多证据证明一系列的新闻报导并非耸人听闻,短短不到一天时间,新闻由互联网发酵,再有各大纸媒披露,最后甚至上了电视,当晚的新闻联播也用了足足五分钟来报道此事。 举国哗然,民情激愤,骆阳集团下的所有公司,但凡上市的全部停牌,骆阳电器门口甚至有人聚众示威,要求严惩凶手,绝不可放过此等丧尽天良的畜生。警方对此高度重视,于第二天上午便逮捕了两个嫌疑犯,骆文承和郎佑庭被拷上手铐带走的照片迅速传播开来,可众人也发现,前者虽然神色苍茫,后者却是漫不经心,毫无惊慌之色。 全国人民都在等待开庭宣判,而事实上证据确凿,只是流程问题,等个结果罢了。 调查取证即使再快,也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此刻莫绝等人聚集在帝园之中,听完被派去看守所的下属汇报完毕,樊墨忍不住皱眉道,“郎佑庭也太淡定了吧?吃好睡好,度假呢?” “郎佑庭和骆文承不一样,根基雄厚得很,没那么容易扳倒,说不定正在筹划什么,”韦一把桌上陈列的所有案件细节整理一遍,沉声道,“但不管怎么说,骆文承是彻底完了,账面全部亏损,欠了一屁股债,根本没有人会替他说话了。” “明天就开庭了,”莫绝抬起手来,一点点握紧了胸前的金钥匙,“不管怎么样,爷爷的这个仇,明天一定要有个了结。” 霍逸在旁抱住一脸紧张的温璇,安慰道,“教你的话,还记得住吗?” 温璇点点头,还是有点慌,“我怕我露馅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可要想个法子蒙混过去……” “没事儿,爸爸你别担心,有我在呢,”韦一笑着握了握他的手,“你不记得,我可记得清楚,放心吧。” 温璇咽了口唾沫,有点无奈,“你还是别叫我爸爸了吧……” 韦一抿了下唇,有点委屈,“可你就是我爸爸啊。” 温璇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从醒来到现在,整个世界都变样了,霍逸告诉了他所谓的真正身份,可他仍是转不过弯来,对于那什么细胞更新手术更觉得无比玄幻,完全不敢相信。 ‘就是因为这事情很难解释,所以最开始才瞒着你,给你办了个假身份,想让你过得平静一点。可现在……不得不告诉你事实,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亲自作证……’ 霍逸如此跟他解释,可他还是觉得有些为难,毕竟谁突然得知自己其实已经是四十岁,而且还养大了两个儿子,都会有点无法接受。温璇郁闷地看着每天跟着自己乐颠颠叫爸爸的两个青年,十分无奈,但也是好脾气地应着,几次让他们改口都失败,也只能随着他们了。 “所以我明天就……按这些台词背下来就好了?” “对,”霍逸揉揉他的头发,安抚地说,“问到你没准备好的,就说忘了,记不清了,小一会替你回答的。” “哦……” 郎六想了想,又问道,“那些证人都保护好了吧?” “没问题了,证词也都确认过,一切就等明天开庭了。” “呼,终于等到这一天,希望一切顺利吧。” 一整晚都在紧张准备着,众人几乎一夜未睡,第二天开庭时,意料之中法庭里座无虚席,所有人严阵以待,按流程当先提取嫌疑犯人。 骆文承看起来面色无比憔悴,绷着脸,脚步虚浮地走进来,随后而来的郎佑庭却是毫无异色,神情轻松自在,完全没有一个被告该有的一丝紧张和不安。 莫绝等人从看到他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可接下来一切都按照流程走,也没出任何问题,心里那点不安渐渐消弭下去,直到骆文承也摇头说没什么可说的,所有人才微微松了口气,等待下一步的证人口述证词环节。 季医生、安警官、王妈等人一一上庭作证,和计划中一样没出什么差池,直到最后一个证人,也就是指认郎佑庭的范猛走出来,法官问出了第一句话,“再次确认,证词中你指证嫌疑人郎佑庭,为骆文承谋杀骆文轩和骆一的帮凶一事,是否属实?” 本只是流程上的一句开场白,之后要进入细节提问环节,可范猛却忽然抬起头来,一字字清晰地说道,“法官大人,我需要更正我的证词。” 众人一愣,法官也愣了下,四下看了看,只得又问,“你要更正什么?” “录音中的大哥不是郞先生,我当时那么说,是因为有人逼迫我,严刑拷打我,我不得不那么说。” 范猛的神情像是豁出去了似的,严肃地说,“就算我出了这法庭的门会被人害死,我也得说实话,法官大人,一切全都是骆文承指使的,我说的大哥就是指骆文承,也是他逼迫我,我才不得不说谎的。” 法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骆文承,沉声道,“骆文承,范猛说的是否属实?真的是你逼迫他的吗?” 骆文承从出来到现在,一直面色苍白,双眼无神,此刻听到问话,一双灰败瞳孔微微颤了一下,抬起头来,似乎看了一眼庭下的某个方向,而后收回眼,看着法官平静开口。 “没错,都是我做的。” 法庭里登时死寂下来,韦一顺着他刚才的目光迅速看过去,映入眼中的,是白莲震惊无比的神色,和她怀里紧紧抱着的,一个呆呆看着骆文承,吧嗒着嘴巴的男孩子。 而那男孩儿似乎因为骆文承看了自己一眼,高兴起来,伸出两只胖嘟嘟的手,小脸绽放出一个笑来,奶气地小小叫了一声。 “爸爸。” 第86章 末路 白莲愣愣看着骆文承平静无波地做着最后的个人陈述。 所有的罪责大包大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策划,没有人逼他,也没有什么苦衷,只是想夺-权,只是看不惯继母的儿子,只是这样而已。 白莲听到一半就已经泣不成声,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一颗颗砸落在骆淩呆愣的脸上。 “妈、妈……”骆淩伸出小手,慌张地擦拭她的眼睛,“妈、妈妈!” 骆文承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平淡的神情微微凝滞了一下,不经意似的,看向他们的方向。 白莲红着眼,满眼的泪,死死盯住他,恨不得嘶声喊他。 怎么可能是你?怎么可能都是你做的?你明明……是最无辜的啊! 我没有想害你,从来都没有,我拼了命想和你在一起,想摆脱一切光明正大在一起,可我知道不可能,那一辈子偷偷摸摸地也好,能在一起就好。 可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叫我放心,不是说让我等着吗?为什么?你不是最舍不得小淩吗?你不是最疼他吗?你在想什么?文承,你在胡说什么啊! 骆文承仍是平静地说着,目光却同样炽热地看着白莲的方向,一眨不眨的,像是也想牢牢把她记住似的。 直到法官最后宣判,直到整个法庭的人面色复杂地全部离开,白莲仍是抱着骆淩呆坐着,盯着男人被押回去的背影,急声大喊,“文承!” 骆文承脚步顿了下,白莲匆忙跑过去,被武警半路拦下,她急切地又喊了几声,男人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她,就像过去无数次看着她那样,就像第一次对她心动时那样,微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他什么也没说,可那眼中分明是诀别的意味,白莲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都是你做的!你疯了吗?我在等你啊,我和小淩都在等你啊!你疯了吗?!” 骆文承静静看着她,仍是微笑,开口轻声说了一句,低得明明听不清,却又像是炸雷一样砸在耳边。 “再见了,我爱你。”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白莲仍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他,骆淩被吓哭了,抱着她呜呜叫着,几个武警也被吓到了,女人哭得实在太无助,太绝望,让他们连赶她走都不忍心了。 一直哭到眼睛都要看不清东西,她忽然停住了眼泪,目光空洞着,慢慢站起身来。 一幕又一幕在眼前虚晃着,她直着眼睛一步步走,就像是一步步踏碎了那些美梦似的。 ‘你嫁给一个老头子干什么?’男人最开始不屑又冷酷,斜眤着她,满脸的厌恶,‘他能满足你吗?活守寡有意思吗?’ 她笑着走近他,拉住他的领带凑过去,在男人惊诧的目光里挑衅地说着,‘他不能满足我,这不还有你吗?’ ‘……发什么骚,要不要脸?’ ‘这就叫发骚?骆家的大公子原来这么纯情呢。’ 怀有目的的接近,勾引,谎言支撑着的虚情假意,却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真的无可救药地沦陷在了那人傻气的温柔里。 可一切早已经错位,她拼命想补救,她想骗他一辈子的,她真的很想弥补一切,用余生守着这个傻乎乎地掉进陷阱里,爱上一个假象的男人。 如果开始是一场骗局,就注定没有幸福的资格吗? 她的一生活成了另一个人,压抑了半辈子,为别人牺牲了半辈子,到头来终于可以活成自己,终于可以期待一个开始,却还来不及抓住万分之一的幸福,竟然就走到了结局。 这扭曲而痛苦的一辈子,究竟要谁来赔她? 那个人吗? 是啊……那个人…… 浑浑噩噩了三天三夜,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似乎骆文瑞跑来和她说了什么,她不知起了什么邪火,冲他发了一顿脾气。骆文瑞震惊地看着她,像是哭了,喃喃说了一句,“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瞒我,我早知道了……” 白莲呆立许久,却又一点点恢复了平日言笑晏晏的模样,她理了理发丝,无所谓地笑着,“知道了?然后呢?觉得我又骚又贱,不配当你的母亲了,是吗?” “我、我没有……” “你有没有,我也不在乎,”白莲倾身看着眼前少年像极了那个人的轮廓,忽然就起了莫名的恶毒心思,口不择言地发泄着,“你最好讨厌我,不想认我最好,因为我也最讨厌你,从怀上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恨不得掐死你,你要是真的死了,该多好啊。” 骆文瑞惊呆地看着她,眼泪流得更凶,白莲却是麻木地笑着,伸手抱起一旁的小男孩,温柔地亲一亲,看着骆文瑞的目光却冰冷得近乎残酷,“小淩才是我的儿子,只有小淩才是,你是一个意外,是我恨不得抹掉的耻辱,懂吗?别再来烦我,给我滚远一点。” “妈……”骆文瑞颤着声怔怔看着她,嗓子哑得发不出声来,“妈妈……” 白莲没再看他,抱着怀里的骆淩,苍白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妈妈!”怀里的孩子不明状况地咯咯笑着,“找……爸爸!” 白莲不再哭了,这么多天,哭够了,像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抱着孩子亲了又亲,微笑着点他的鼻尖,“妈妈这就带你去找爸爸,乖哦。” 来到郎家的时候,正是日头最热烈的时刻,白莲抬头看着头顶刺眼的阳光,直视了许久,像是恨不得把眼睛看瞎了似的,直到看出一层幻觉来,才恍惚着收回了目光。 郎佑庭无罪释放,骆文承被判死刑,前者昨晚回了家,后者三天后行刑。 三天……有心的话,三天也足够了。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似的,很快便有人给她引路。白莲抱紧了骆淩,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小孩子乖乖趴在她怀里,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一句话也不说,睁着大眼睛乖巧地看着她。 周围是几乎没有变化过的格局,一切熟悉又陌生,像是早已凋零了的上辈子的记忆。 “我猜,你也该来了。”郎佑庭仍是优雅得体地笑着,浑身看不出有一丝受过牢狱之灾的狼狈,反而像是放了个长假回来,一脸的明朗气色。 他指了指大厅中的沙发,还体贴地给她推开了一旁的小茶几,“来,坐啊。” 白莲一动不动地站着,面无表情,“是你威胁了他吗?” “嗯?”郎佑庭像是听不懂似的,“他?你说骆文承吗?” 白莲直直盯着他,没有说话。 郎佑庭敛下笑容,摇摇头,“我还以为你是来恭喜我出来了呢,你看,我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你不该开心吗?” “开心?”白莲冷笑着,朝他的方向抬了抬怀里的孩子,“你把罪都推给了我儿子的父亲,你认为我该开心?” “这是什么话?”郎佑庭也冷下声来,缓缓朝她走过去,“我也是你儿子的父亲,怎么,你是想让两个儿子同时都没了爹,你就满意了?” 白莲咬紧了牙,呼吸微微颤抖起来。 “事情闹得太大,根本压不下来了,总归有个人要牺牲的,我们两个是和平协商,活着的那个,照顾你,还有对方的儿子。”郎佑庭叹了一声,无奈似的,“你也知道骆家那几个小崽子逼得太狠,我们两个都出来根本不可能了,所以保全一个,不至于让你无处可依,还能让孩子有个父亲,不是很好吗?” “小淩是文承的儿子,我也是他的妻子,和你没有关系,”白莲死死瞪着他,声音却哽咽起来,“看在我为你做了半辈子的事,我求你,帮我救救他,弄个假尸体也好,顶包也好,总之让他活着出来,我们会躲得远远的,不会来碍你的事。” “哎,小盈,你还是太天真了。” 听到这句二十多年没听到的呼唤,白莲登时懵住了。 “骆一那个小畜生装了两年多的傻瓜,如今破釜沉舟把真面目暴露出来,你觉得,他们还会给我机会顶包吗?你信不信每分每秒都会有人在监狱里监视他,别说顶包了,可能连接触他都不可能。你当骆文承败给的都是什么样的人?那几个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搞不好反而露了马脚,我又要被牵连进去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白莲忽然就撑不起气势,心里痛得发狂,眼里又泛起血丝来,“总归会有办法……你这么有钱有势,捞个人出来而已……怎么可能办不到……” “那也要看捞什么人,作对的又是什么人。我自己都差点出不来了,这时候再多事,不是自找死路吗?”郎佑庭又是无奈地长叹一声,颇为怜悯似的,“我知道你的心情,不过你放心,我会替文承照顾你的,小淩我也会当亲生儿子来养,你不说,我也不说,谁会知道他的身世呢?” 白莲呆呆站立了许久许久,而后空茫地抬起头,喃喃问着,“你是一定,不肯帮忙了吗?” 郎佑庭十分为难地看着她,很心疼似的,却仍是缓缓摇头,“实在是无能为力,对不起。” 白莲慢慢抱紧了骆淩,呆呆抱着,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小盈,你别这样,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用了,”白莲一双通红的眼睛一点点平静下来,连那血丝也像是浅淡了似的,淡淡说着,“鹿鸣,以后就拜托你了。” 郎佑庭眸光微闪,看了她一会儿,又无奈似的说,“什么话,那还用拜托么?我连死都肯为他死,你还说这种见外的话。” “你对他好,我知道,”白莲抬头,木然地说着,“他当年背叛你,又伤了你,我很抱歉,这些年你肯一直守着他,为他独身到现在,我也真的很谢谢你。” 白莲缓缓转过身来,背对着郎佑庭最后说了一句,“佑庭,我对得起郎先生和郎夫人了,也对得起你了,所以我的弟弟,以后就拜托你了。” 那言语中潜藏的意味那么明显,郎佑庭却像是完全听不出来似的,仍是笑着回答,“放心吧,骆家你要是待不下去,随时来找我,我就在这儿等你。” 白莲没再说什么,像是解脱了似的,脚步不再沉重,搂着孩子缓缓走了。 三天…… 只有三天了呢。 恍惚了一路,回忆了一路,又哭又笑,周围人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她却恍然不觉。 来到监狱外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扯出一个笑来,抱着骆淩柔声说,“小淩,我们要见爸爸喽。” “爸爸!”骆淩伸手抱住她的脖子,蹭一蹭,“想……爸爸。” “呵呵,我也想呢。” 白莲深吸口气,进了大门,和工作人员申请求见骆文承,心情也有些紧张起来。 可等了好一会儿,却等来一个让她呆愣的消息。 “他说不见你,你回去吧。” 白莲难以置信地呆了好一会儿,忽然不顾一切地想要往内门跑,却被人立刻拦住了。 “他、他怎么会不见我?你是不是听错了?你和他说了吗?我是白莲,我还带了他的儿子来……” “说过了,他说不见,哎你别这样,再闹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白莲不停地求,一遍遍求他再通知一遍,狱警无奈,也心软了,进去又问了一遍,却仍是同样的回答。白莲隔着门大喊着骆文承的名字,里面却一点回音都没有,直到她把嗓子都喊哑了,仍是那句回复:不见,回去吧。 她不再挣扎了,呆立在原地,抱着被吓到的骆淩,无措地站着。 一动不动,就那么站了两个钟头。 直到周瀛进来,就看到女人失魂落魄地抱着孩子,直愣愣站着,绝望了似的。 他也猜得到她来的目的,当然是和自己一样的,但他也没叫她,擦身而过,和狱警说了一句,“您好,我想见骆文承,麻烦通报一下,我是周瀛。” 白莲颤了一颤,立刻抬起头来,眼神竟有些瑟缩,没说话,只直直盯着他。 周瀛对她心里有气,没搭理她,站着等着。 直到狱警回来,朝他点了点头,“进去吧,最多十五分钟。” 周瀛刚要进门,白莲却忽然扑过来,死死抓住他的袖子,“你、你等一下!” 周瀛皱皱眉,忍耐着没甩开她,“干吗?” “你……帮我个忙好吗?”白莲乞求地看着他,“求求你,帮我一下,求你了……” 周瀛沉默着看了她半晌,终于是不忍心,无奈地点点头。 周瀛推门进入隔间的时候,骆文承的模样让他险些没认出来。 再不是那个……气宇轩昂,让他一见钟情的英俊男人了,反倒是憔悴又邋遢,一点过去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周瀛拉开椅子坐到他面前,骆文承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竟然率先开口了。 “伤口还疼吗?” 周瀛忍耐着心中汹涌的情绪,冷着脸说,“没打死我,让你失望了吧?” 骆文承沉默着,没说话。 “我就这么让你烦吗?宁可嫁祸我,杀了我,也不想爱我吗?” 骆文承没辩解什么,反倒是问他,“白莲还在外面吗?” 周瀛话音一滞,咬了咬牙,“在。” 骆文承恍惚了一会儿,继而苦笑一声。 周瀛没好气地从怀里拿出手机来,递给他,“听听吧,她给你留言的。” 骆文承呆滞一瞬,立刻接过来,手竟然是颤的。 “文承,”女人一如既往的,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我好想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你不见我,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你看,我把小淩带来了,你听……” “爸、爸……哈哈……爸爸!小淩……” “说啊,快说想爸爸了。” “小淩……想、想爸爸啦……” 第一次,周瀛看到骆文承一向冰冷又隐忍的表情,忽然就破裂了,第一次,他竟然看到他哭了。 可他没有出声,只是肩膀颤抖着,闭着眼,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很久之后才平静了,双手撑着额头沉默了很久,再次抬起头来。 “谢谢。”他把手机递还过去,面色再次沉寂下来,“一会儿出去告诉她吧,我不会见她的,别让孩子冻着了,快点回去吧。” 周瀛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艰涩地问他,“为什么不见她?” 骆文承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微微闭上眼睛,“这个模样,不想让她看到了。” “呵,那倒是舍得让我看到?” 骆文承睁开眼来,平静地说着,“因为我不爱你啊。” 周瀛感到心脏陡然抽搐起来,痛得他险些咳出声来。 一时又气又痛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还……真是诚实。”他深深吸了口气,撕扯出一个溃败的笑来,“都要死了,连一句哄我的话都不屑说吗?” 骆文承撇开目光,“来找我做什么?” “因为我不信,”周瀛颤声说着,激动地微微探起身来,“我不信是你指使人绑架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祸我,真的想杀了我!” 骆文承看他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声,“不是,不过也无所谓是不是了。” 周瀛浑身一震,刚要再说,骆文承却打断了他的话,“周瀛,我有事拜托你。” “……什么?” “集团总部,我的办公室里,有一幅画像,背面有个暗门,密码是小淩的生日0329,里面有一个u盘,你找机会拿到了,留着吧。” 周瀛半天才回过神来,愣愣问,“那是什么?” “郎佑庭和我所有的通话录音,也算是他的犯罪证据吧。” 周瀛猛地一震,惊住了,“那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我现在就去给你拿来!”说着便要匆忙起身。 骆文承拉住他,摇了摇头,“要么我一个人死,要么我们两个都死,就是这个差别而已。” “那你……” “我拜托郎佑庭照顾白莲和骆淩,现在也拜托你,帮我守着他们,可以吗?” “……” “如果郎佑庭食言,伤害了他们,你就把那个u盘交给骆一那些人,他们自然会替我报仇的。” 周瀛惨然笑出声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替你守着我的情敌,还有你们的孩子?” “你不是感激我吗? ”骆文承淡淡说着,“就当是报答我了吧。” “哈……哈哈……”周瀛根本连话也说不出,胸口疼得发疯,却只能露出几声可笑的笑声,“你这是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吗?” 骆文承平静地看他,“你如果这么认为,就当是吧。” 周瀛忽然想哭了,心脏疼得太厉害,牵扯了泪腺似的,不由自主就红了眼眶。可他忍耐着,想吼,想骂,却终归是全部忍耐住了,只扯出一丝荒唐的笑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骆总,你对我这么过分,我却还是喜欢你,不可救药了,可笑吧?” “……” 周瀛站起身来,弯下腰,隔着一张桌子忽然抱住骆文承的肩膀,垂下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骆总,我会用我剩下的半辈子来回忆你的,就算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他松开手,看着那双深沉幽黑的眼睛,轻声笑了,“你送我怀表的时候,第一次站在我面前的模样,我会永远记着,记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忘了。” 他终于直起身来,推开椅子转过身去。 “如果可以的话……偶尔午夜梦回,来见见我吧。” 身后仍是和往常一样,该死的,冰冷的沉默。 周瀛自嘲地笑笑,手搭上门把手,踏出了一步。 “周瀛。” 手掌微颤,却不敢回头,甚至都不敢听他再说什么。 怕又是那些无情的,伤他入骨,却又让他无可奈何的混蛋话。 可男人却是第一次,声音那般温柔。 “这辈子,是我负你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来,骆文承站到了他身后,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还你吧。” 一瞬间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 不敢让那人看到这没出息的模样,周瀛仍是没有转身,抖着身子,握紧了门把,努力笑着回答。 “那说好了,你可别忘了啊。” 身后人不再说话,收回了手,像是在背后静静看着他。 周瀛终于忍耐不住,用力推开了门,又重重关上,而后背靠着那扇再也无法开启的铁门,抬手按住脸,痛哭出声。 第87章 灰烬 行刑前的最后一晚,探监室里来了两个青年。 骆文承进门看到他们,面色不变,平静地坐到了对面。 “我早该猜到是你,”骆文承挺直腰背,淡淡说着,“不愧是父亲一手教出来的,手段是够狠的。” 莫绝冷笑一声,“你还有脸叫他父亲?” 骆文承没回应他,侧头看向一旁的韦一,“装疯卖傻这么久,还真是辛苦你了。” 韦一倒是没有出言讽刺他,反问道,“郎佑庭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让你这么替他背锅?” “反正你们两个永远都不会放过我,”骆文承稍微后靠着座椅,哼笑道,“连带着我的女人,我的孩子,也会一并报复吧。” “你当我们是你?”莫绝倾身过去,冷笑道,“白莲是瑞瑞的母亲,骆淩怎么说也是骆家的骨血,你为了保护他们才替郎佑庭那个畜生说话?你也真够蠢的,求他还不如求我们,至少我们还能信守承诺,郎佑庭那种出尔反尔的混蛋你也肯信?” 骆文承抬眼看着他们,好笑似的,“我这个样子全是拜你们所赐,你要我求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拜我们所赐?”莫绝直起身,冷眼看他,“你现在这样子完全是你咎由自取,你对爷爷下杀手的时候,栽赃我的时候,谋害爸爸和小一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骆文承脸上的嘲讽神色消散了,过了半晌才说,“至少我该谢谢你们,保全了白莲的名节,没有曝光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可别自作多情,我那是给爷爷留脸面,你有什么好谢的? ” 骆文承被他堵了回去,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我昨天,梦到了父亲。” 莫绝皱起眉来,刚要再骂,韦一却悄悄按了下他的手,摇摇头,莫绝一口气憋了回去,冷哼了一声。 “很多事,小时候的很多事,我忽然想起来了,”骆文承仰-靠着座椅,目光空茫地看向头顶的墙壁,“其实他心里也有我,只是我一直拒绝去接受,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你们是孤儿,没有家没有亲人,分外珍惜过去的日子,所以才会那么恨我,”骆文承喃喃说着,虽是和他们述说,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和你们正相反,我有家有亲人,却像是没有似的,明明应该疼爱我的父亲,眼里却只有另一个孩子,应该怀念我母亲的父亲,心里却只有另一个女人。所以我恨他,恨到去抢他的女人,抢他的儿子,也想把他珍惜的人一个个都撵出这个家。” “可也只是这样而已,我并没有想杀他,也没有想杀文轩,想杀害你们,从来也没有。” “可就算没有那个心,不管因为什么理由,我也的确动手了,我并不想找什么借口。” “我恨了他一辈子,现在终于想明白,终归还是因为爱着他,也想让他也能爱着我。” 骆文承慢慢收回眼,看着对面忽然沉默的少年,第一次冲他们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所以我也该去陪陪他了,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他,说不定他也能原谅我,下辈子还愿意做我的父亲。” 莫绝忽然就语塞了,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谩-骂,这一刻忽然就说不下去。他忽然也想起来,这个人虽然对他们一直冷冰冰的,却也真的没有亏待过他们,骆文瑞有什么东西,他也会顺便买给自己和小一,接骆文瑞回家,也会顺便捎上他们两个。虽然一直不苟言笑,神色冰冷,偶尔却还是会温柔一次,陪着他们闲聊那么一会儿。 可终究,那些回忆全都沦陷在了不可挽回的罪恶之中,再也回不去了。 “需要我们给你传什么话吗?”韦一终于开口,平静说着,“白莲,或者骆淩。” 骆文承静了一会儿,才说,“被狱警没收的戒指,替我还给白莲吧。” “……” “那是我以前送过她的对戒,我没法给她一个婚礼,也只能这样了,”骆文承抬手摸了摸空荡的无名指,半晌又说,“替我转告她,虽然我这一生很失败,但至少答应过一生只爱她一个人的承诺,我做到了,祝她以后幸福,和小淩好好生活,忘了我吧。” 莫绝咬了咬牙,忍了半晌问他,“你真的爱她?” “若不是爱她,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了,”骆文承顿了一顿,又摇摇头,“也不能找什么借口,你说得对,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没什么可埋怨的。” 韦一看了他很久,忽然就不忍心再看下去。一切悲剧就像是一场环环相扣的闹剧,眼前这个人爱也爱不彻底,恨也恨不彻底,徒留下一地的悲哀和忏悔,却也只能是这样穷途末路的结局。 “我们来,本来是想羞辱你一顿,再逼问你有没有关于郎佑庭的证据,现在看来,哪个都做不到了,”莫绝冷着脸站起身来,绷紧了表情,“至于白莲和骆淩,你就甭操心了,他们都是骆家的人,自然会有该得的待遇。” “小绝,小一。” 起身的两人微微一顿,莫绝抿紧了嘴巴,韦一应了一声。 “最后有个事,想拜托你们。” 韦一点点头,“你说吧。” “周瀛……”骆文承默了一瞬,低声说,“也算是因为他,让你们又受了一次苦,我猜以小绝你睚眦必报的性子,往后他的日子应该会不好过,毕竟他还在骆阳影视的旗下,合约还有好几年。” 莫绝板着脸,没吱声。 “可不管怎么说,最开始都是因我而起,没必要牵连他,”骆文承站起身来,竟忽然朝他们弯了下腰,“我请求你们,放过他吧,不求你们待他多好,至少不要打压他,雪藏他,可以吗?” 莫绝疑惑地皱起眉头,韦一却是想到那些歹徒的话,沉默片刻,反问他,“你真的包-养过他?” 骆文承摇摇头,没多解释什么,只重复了一遍,“我只有这一个请求,希望你们能答应。” 莫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漠然地转身走了。韦一倒是没动,半晌叹了一声,朝骆文承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骆文承看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下,“小一,你也姓骆,骆家的担子以后都会压在你身上,你可要好好努力。” 韦一静默半晌,终于是转过身,离开之前闭了闭眼,低声留下最后一句。 “大伯,再见了。” 秋风萧瑟,夜里的寒气更重,韦一走出大门,看到莫绝迎风站着,一动不动的,心里忽然有些闷疼,走上前给他裹了裹衣领,“怎么不进车子里,不冷吗?” 莫绝恍惚了一会儿,忽然垂头抵在他胸膛上,喃喃说,“我以为报了仇会很痛快,现在却一点都不痛快,还闷得很。” 韦一忍耐着想拥抱他的*,试探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本来就是这样,看起来铜墙铁壁,其实心软又善良,从你一直拼命保护我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这颗心最柔软了,我也最喜欢你这个样子。” 莫绝呆了一呆,立刻直起身来,有些尴尬地撇过头去,“我刚才只是……有点难过,你别在意。” 韦一收回手,轻声笑笑,过去给他打开车门,“你先上车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他的戒指。” “我已经领过了,”莫绝晃了晃衣兜里的袋子,烦闷地皱了下眉,“明明出轨又乱-伦,还标榜什么真爱,我也是脑子有病,竟然还要帮他们传这种无聊话。” “你不想做的话,交给我吧,”韦一从他手中接过那个袋子,冲他笑笑,“以后你所有不想做的事,都交给我,你不用再勉强自己,做你喜欢做的事就好。” “……你真的要接手骆阳吗?不如从分家找个人……” “骆阳现在一团乱,也算是被我们折腾的,怎么说我们也该亲自把它再扶起来,”韦一稍微推推莫绝,示意他上车,自己也跟着坐进去,“而且我打算好好抚养小淩,他是爷爷的嫡孙子,最有资格继承这个家业,至少在他长大成人之前,我要还给他一个完全不输于过去的骆阳,让他能安心接手骆家。” 莫绝默了一会儿,只得点头,只是忍不住说了句,“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之前学了那么久的中医,没想当个医生吗?” “医生吗?”韦一想了想,笑道,“倒是真的可以开辟这块业务,成立几家连锁的私人医院,你觉得呢?” 莫绝看他鼻尖山蹭了灰,顺手给他擦了擦,“你做什么都好,我都支持你。” 韦一喉结滚动了一下,垂下眼来,莫绝倒没在意,又说,“等回了家,我把骆家暗部的‘鹰’传给你,这个金钥匙也给你。” “不用,你留着吧,”韦一抬起头,神色又沉静下来,“暗部在你手里,还是在段家手里都没什么区别,你和他们也熟悉,就交给你管理吧。” 莫绝想想也是,这一块的生意虽然暴-利,却也危险,由自己替韦一管着,反倒更安心些,便点头同意,没再坚持了。 “要做的事还多着了,骆阳电器也该申请破产了,游乐场也要整顿一下,我打算开辟其他的业务,需要调查一下市场。” “电器也无所谓,我把起轩交给你,转移到骆阳旗下,家电这一块儿就没什么损失了。至于骆阳电器……反正也是爷爷曾想留给骆文承的,就让它跟他一起,到此结束吧。” 韦一坐在车里和莫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目光不由看向车窗外,感慨道,“两年多没出来了,感觉真是复杂。” “以后你倒是必须天天出门了,见的人也多了,”莫绝笑了笑,犹豫了一下问他,“小一,你的脸……需不需要做些手术?毕竟你以后代表整个骆阳,形象上还是需要注意一下……” 韦一眨眨眼,笑道,“你希望我做吗?” “我?我倒是无所谓,你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弟弟,我可不会嫌弃你。” 韦一呵呵一笑,乖乖点头,“那就听你的,过两天做吧。” 两人闲聊了一路,韦一从没觉得心里这么平静,反倒还有些小开心,原来报完了仇还有这么多话可以说,不至于没有话题,也不至于让这个人躲着自己。 真好,能一辈子这样平平淡淡地相处着,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已经很满足了。 等回到天水园,莫绝去了天域,韦一回到骆宅,因为骆文瑞这几天心情不好,一直在帝园没有回来,家里应该只有白莲和骆淩在。果然,他刚进门就看到白莲要出门的样子,抱着骆淩正低头穿着鞋。韦一看到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和以前一样称呼她。 “莲姨,大伯让我交给你一个东西。” 白莲漠然的神情忽然一僵,迅速抬起头来。 韦一把之前装戒指的袋子递给她,温声说,“大伯让我转告你,说他兑现了对你的承诺,一辈子只爱了你一个人。他也祝你以后幸福,让你好好照顾小淩,以后……忘了他。” 白莲一把抓过那个袋子,看到里面的戒指出了好一会儿神,忽然就在韦一面前哽咽着哭了,韦一慌忙安慰她,好不容易把人稳住了,小心措辞着,“你和他……至少还有小淩,别太伤心了。” “小淩……”白莲喃喃叫着,看着怀里的孩子半晌,木然的神情忽然清明过来,将怀中的孩子塞进了韦一怀里,“帮我照看他一会儿,我出去走一走。” “哦,好的,”韦一赶紧把小孩子抱过来,下意识问,“你要去哪儿?” 可白莲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骆淩微微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转身离开了。 她身上穿着一件很老旧的衣服,像是旗袍的款式,韦一依稀记得,那是白莲某一年的生日收到过的礼物,说是朋友送的,穿得很勤。韦一也没太在意,抱着骆淩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孩子放到床上,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哪,小淩,我是你的小哥哥哦。” 骆淩一直都是很乖的性子,此刻一屁股坐下来,歪头看看他,眨巴着眼睛学他说话,“小哥、哥!” “嗯呢,你还有个大哥哥呢,他过两天就会搬回来了。”韦一不由地学着莫绝记忆中的模样,戳了戳小孩儿的脸颊,“你说,等他真的搬来了,我该怎么面对他呢?” 骆淩抓住他的手指头,好玩儿似的咬了一下,韦一失笑一声,任他咬着,另一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可要乖哦。” “乖、乖!” “嗯嗯,骆淩最乖了~” 小家伙又软又萌,韦一逗逗他,和他说说话,心情很好地过了一夜。他像是忽然发现新大陆了似的,有点小高兴,自己的内心世界一直孤独寂寞,突然有了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小家伙,好像可以和他诉说很多事,就觉得有点开心。他抱着小孩子一晚上也没撒手,睡觉都搂着,任小家伙的脚丫子搁在他脸上呼呼大睡,还觉得可爱得不得了,眼睛都笑弯了。 一夜过去,下楼时候随口问了句严管家,“莲姨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严管家抱歉地说,“我等她到十二点,还没回来,就先睡了。” “她没回来?” “夫人不是第一次不回家了,您不用担心,应该中午就会回来了。” 韦一觉得不对劲,本能觉得心里慌慌的,刚要再问,就见一女仆匆匆跑过来,神色慌张,“少爷!有警察上门了!” “警察?”韦一皱紧了眉,将怀中的骆淩交给严管家,随着女仆出门,“什么理由?” “说是在西城区发现一个尸体,来做个调查……” 韦一脚步猛地一顿,蓦地瞪大了眼睛,“尸体?!” 一个隐约的预感袭上来,他匆忙跑出门去,看着为首的警察急忙说,“什么尸体?男的女的?” 那警察看他惊慌面孔,心中更确认了,递给他一组照片,“是个女尸,全身烧毁了,几乎看不出样子。昨晚她住的公寓起了火,救了一晚上才扑灭,邻居说好像见过几次贵府的骆总去过那里,所以来查证一下,您是否认识她?” 韦一僵着手看着那些恐怖的照片,从头到尾一张张翻完,哑声问,“她是……活活烧死的吗?” “应该不是,她喉咙这里被烧焦了,能看出来有一对戒指堵在了这里,应该是被这两个东西噎死的,之后才被烧成这个样子,”警察司空见惯了似的,反问他,“您真的认识她?我需要核实一下身份。” 韦一握紧了那些照片,紧紧盯着那戳破喉咙隐隐露出的对戒,沉默了许久,终于喃喃回答。 “她是骆家的夫人,名叫……白莲。” 第88章 误会 骆文承和白莲的葬礼举行得很低调。 那天正下着雨,墓园中淅淅沥沥,来悼念的人不多,不到半天几乎都走了干净。周瀛是最后一个走的,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骆文承墓碑前,看着碑上那人冷峻而不苟言笑的脸,看到夕阳西下,天色昏沉,终于微微伸出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墓碑表面。 “我走啦。” 他笑了一笑,稍微弯下腰,点了点男人幽深的眼睛,“过几天再来看你,你也偶尔来看看我,好吗?” 没什么回应。当然不会有什么回应,不过他早已习惯了,这人活着的时候尚且不肯给他任何回应,如今死了,哪还会听他说什么呢? 十九岁出道,被他捧了五年,如今也才二十四岁罢了,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死了似的,再难跳动了。 离开墓园的时候紧紧握住了衣兜里的东西,他恨骆一那些人,却又无可奈何,即使恨着,也只能依靠他们。 那女人肯为他殉情,也算对得起他的一世情深,而自己活着,能为他做的,也只剩下为他报仇了。 将害死他,冤枉他,嫁祸他的那个男人,亲手推进地狱里去。 这是他如今剩下的,唯一能怀念那个人的方式了。 “啊,周先生,您要去园区拜访谁吗?” 天水园是被河水围绕着的,想渡河过去,若不是园区里的住户,总归得有点身份。 周瀛此刻庆幸,还好自己仍旧是一线巨星,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他点点头,朝管辖汽艇的人看了下身份-证,“已经和骆总说过,今天来拜访他。” 骆总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来,心脏是不受控制地微微抽痛的。 仍旧是骆总,却再不是那个人了。 从那人被行刑到现在,也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可也只是三个月罢了,骆阳集团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梦乐园水上世界修整重建,许多游乐项目拆除,替换了更多新颖又安全的游乐设施,听说还增加了一些趣味的互动项目和国内外的风靡剧场。一些比较知名的剧目,类似《开心麻花》的话剧、《天鹅湖》的芭蕾剧、《盗墓笔记》的舞台剧等,也在偶尔的免费开放范围内。梦乐园的定位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游客又渐渐多了起来,听说前段时间终于不再亏损了,逐渐恢复到了过去的客流量水准。 骆阳电器却是彻底倒了,集团却同时收购了一直同它针锋相对且同样实力不俗的起轩集团,那个外国佬顾七说是在中国游历够了,回美国接手他们自家的电器公司去了。所以综合来看,家电业务虽然受到了重创,却也因为这次的大换血,业绩开始稳步回升起来。 至于骆阳影视,顾七在回纽约之前,一并将股权全部还给了骆阳的新当家人,股价都没变,原价转让,所以骆阳影视再次回归到了骆阳集团的旗下,那些当红明星自然也同样回归,继续为骆阳效力了。 而与此同时,新任总裁又开辟了一系列的私人医院,有中医,也有西医,还请了出身医科的霍逸做代言,自然是生意火爆,运营得也还算不错。 总之看起来,新总裁上任之后,骆阳集团的所有困境像是一朝被洗涤了似的,谁也不知道他那么一大笔的启动资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可也没多少人细究这个问题,反倒是对新总裁十分好奇,好事者四处搜罗有关那人的消息,却也只零星传出了一小部分罢了。 只知道新任骆阳总裁兼董事长名叫骆一,是骆家那个死而复生的养子,据说以前是个傻子,因为那场车祸清醒了,装着傻卧薪尝胆了两年,终于报了血仇。恶人赎了罪,好人取而代之,看起来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又听说那个新掌门人不过是个少年而已,还未满十九岁,竟然就扛起了前任骆总留下的一堆乱摊子,短短在三个月中就力挽狂澜,将负债累累濒临绝境的骆阳重新拉扯起来,直到如今再一次步入正轨。 媒体把他塑造得神乎其神,什么东方基督山伯爵,什么百年一遇的天才,简直要把他吹上了天。周瀛觉得可笑,混了这么久的娱乐圈,这些手段他实在太熟悉。那人和杨家的少当家是至交,想神话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周瀛看着那些报道像是看笑话,嗤之以鼻,根本没放在眼里。一个十九岁的屁孩子罢了,能有多大的能耐?还不是因为有郎佑琛,樊墨,还有霍逸他们帮衬着,只凭他一个人,能有什么出息? 周瀛直到走到骆宅门口,都是不以为然的态度,直到他被请进大厅,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神乎其神的骆家少当家,骆一。 虽然一直有传闻,却从来没有曝光他的照片,那人一直都在幕后,这是周瀛第一次见到他,可第一眼竟看得愣了一下。 即使看惯了娱乐圈中的各色美人,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长得实在是漂亮,尤其那双水墨似的温润淡雅的眼睛,单凤的轮廓,美得极有特色。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一双这么独特的丹凤眼,搭上那双清润的瞳孔,被这么静静望着,让他一时就出了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等了你一天了,来,请坐吧。” 少年的声音也和他的那张脸一样,很温和,泉水流过耳侧似的,清亮又明净,很好听。周瀛看了他好一会儿,没说什么,跟着进了会客室,板着身子入座,冷下来一张脸。 骆文承的确是有错在先,这个人也只是为了给亲人复仇罢了,可他仍是骨子里讨厌这个少年,再怎么好看也很讨厌。 可有事相求,不得不放低姿态。 “我来是给你个东西,”周瀛臭着脸,面无表情地把一个u盘放到桌子上,“骆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如果白莲死了的话。” 少年抬眼看看他,长睫毛随着那双精致的单眼皮一起微微上挑,看得周瀛本能地咯噔一下。 没办法,天生gay,对面还坐着个美人,他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心跳,周瀛鄙视自己。 韦一接过那个u盘,问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和郎佑庭的通话记录,有一些明确提到了时间地点人物,不只是你们的车祸案,还有其他坑害过别人的证据。” “哦,”韦一摸了摸u盘的表面,反问他,“有明确提到过郎佑庭的名字吗?” “……没有,骆总一直叫他大哥,他倒是一直叫着文承。” 韦一呼了口气,摇了摇头,“虽然很感谢你,但是这点证据没有实质作用的。” “那可是他的声音,怎么没有用!”周瀛抱了很大希望过来,不免有些激动,“找个音频鉴定师,音波吻合就是证据啊!” “人说话的气息,语速,情绪,都会影响音波,郎佑庭如果死不承认,单就说是一个和他声音相似的人,你有什么办法?”韦一话音顿了下,略微抱歉的语气,“不是没有人怀疑他,之前那次开庭就有很多证据都指向他,可没有实证,就只能让他逃脱了。这些音频就和那些证据一样,他如果抵死不认,最后还是空忙一场,没有意义的。” “那怎么办?”周瀛咬紧了牙,愤恨道,“怎么,你和骆二公子都活下来了,就决定放过他了?我告诉你们,真正的凶手才是他!凭我对骆总的了解,他根本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说不定都是这个畜生在背后怂恿他,坑害他!他才是幕后的真凶!” 韦一看着对面人激动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声,“周瀛,你是想给骆文承报仇吗?” “没错,”周瀛深吸口气,控制一下情绪,“只要能弄死这个混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韦一静默着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想着什么。周瀛心绪一滞,莫名被他看得有点发憷,皱眉避开了视线。 韦一收回目光,低声道,“要扳倒一个人,要先击垮他,毁掉他所有的爪牙和武器,才能让他无法翻身,乖乖认罪。” 周瀛愣了愣,抬头看他。 “而郎佑庭现在,根基深厚,财力也雄厚,关系网遍布全国,手里还有一个隐形组织替他效命,你拿出任何证据,都会被他找机会反驳回去,根本激不起一点浪花,所以……” “所以要打倒他,就要先毁了他,是吗?” “不错。” “……可是骆总把所有罪责都认了,现在又……又服了刑,还能靠什么毁他……” “你也说了,他和骆文承还坑害过别人,”韦一冲他笑了下,安慰他失落的心情似的,“他的每一分钱里都沾着血,总会有漏洞的。” “你是说用别的案子?” “再怎么有权有势,沾上命案就很难翻身,郎佑庭犯过的命案绝对不少,只不过都被他掩盖了,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被害的人也没有实力和他抗争,他才会一直逍遥法外,”韦一收起桌上的那个u盘,墨润的眸子忽而冰冷下来,“所以你再等一等,我已经派人四处搜集他的犯罪证据,只要拿到铁证,只要分量足够,我会拿整个骆阳跟他宣战,他逃不掉的。” “你……”周瀛愣神了,刚才少年身上一瞬间散发的冷意实在逼人,他呆了一会儿,喃喃说,“你真的只有十九岁?” 韦一眨眨眼,冷芒尽褪,歪着头笑了笑,“还有四个月,现在还是十八岁。” “……” 周瀛抿了下唇,沉默半晌,慢慢站起身来,“我明白了。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什么事都行,只要能帮到你们。” 韦一慢慢敛了笑容,目光复杂地看看他,忽然走到他身侧,微笑道,“倒还真有个事。” “什么?” “《宫孽》那部宫斗剧,听说过吧?” 当然听说过,炒得火热,全是当红女星担纲,还是亿鑫投资制作,从开机伊始就受到了极高的关注度。周瀛疑惑地点点头,“怎么了?” “本来皇帝,哦,就是男主,给了霍逸的,可那个家伙……”韦一叹口气,耸耸肩,“每天乐不思蜀,不务正业,又罢演了,原因是什么……女人太多,怕某个人误会,”无奈地又笑了笑,韦一说道,“所以最近在想着换男主,你也知道骆阳和亿鑫关系不错,想请你出演这个角色,你有兴趣吗?” 周瀛蓦地瞪大眼,蒙了。 他本以为……自己上次害他们差点丧命,又听说眼前这个人还中了几枪,自己以后一定是要被雪藏了的,没了骆文承的关照,又得罪了顶头上司,星途绝对是毁了,可是竟然…… 《宫孽》播出后会有多火,他完全预想得到,这样一个注定会大红的角色,竟然会给自己吗? 不报复他,还给他好资源? 这家伙怎么想的? “你认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为什么?”周瀛咬了下嘴唇,皱起眉来,“我害你受了伤吧,还差点害死你们,你为什么……” “骆文承拜托我们的。” 周瀛狠狠一颤,脸色顿时白了。 “他求我们关照你,至少不打压你,”韦一看他瞬间通红的眼睛,有些怜悯起来,不由柔下声音,“他只求了我们这一件事,却是关于你,他还是记着你的。” 周瀛不受控制地忽然就哭了,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都来不及他反应。 韦一吓了一跳,赶紧抽出几张桌上的抽纸,递给他。可男人咬紧了牙,抽噎了一下,哭得更凶了,韦一犹豫了下,看他模样实在可怜,只得伸手给他擦了下眼泪,叹了口气,“别难过了,他心里不管有没有你,至少是在乎你的,不是吗?” 周瀛猛地握住他擦眼泪的手,捏紧了,哑着声说,“他还说什么了?他还有说别的吗?” 韦一被他抓得有点疼,不过没舍得打击他,就任他抓着了。其实骆文承没再说什么,只是这人眼中的热切看得他有点儿心疼,不由就随口安慰他,“他还让你好好生活,不要太难过,以后忘了他,找一个能好好对你的人。” 结果没什么作用,男人哭得更厉害了,韦一有点儿无措,他可最看不得人哭了,只好伸出没被他握着的手,又从一旁扯过纸巾,继续给他擦眼泪。 “好了,别哭了,他可不想看到你哭的。” 周瀛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紧绷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有了个人可以陪伴,忍不住就头靠在他肩膀上,咬着牙抽噎。韦一沉默着任他靠着,有点心软,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刚想着要说些什么话让他开心一点,会客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而后传来莫绝清冷的声音,“听说周瀛来……” 话音戛然而止,眼前的画面让他忽然就禁了声。 周瀛趴在韦一肩头哭,韦一却是一手拿着纸巾擦他眼泪,另一手拍着他的肩膀,却怎么看都像个拥抱的姿势。 莫绝瞪着眼睛,韦一也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把人推开,尴尬地后退了一步。 周瀛被他推得咳嗽了一声,抬起头看到莫绝僵硬的脸色,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对面的青年忽然沉下脸,转身就走,冷冷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罢就关门走了。 韦一蒙了一下,刚要追过去,像是又想到了周瀛,竟然还记着礼数,和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抱歉不能送了,明天公司见”,便匆匆忙忙追了出去。 周瀛呆了一下,却也没怎么在意,心里仍是难受,从桌上扯了好几张纸,把眼泪都擦干净了,鼻涕也擤了,才闷闷地离开了。 第89章 吃醋 韦一在追出门的时候,心中的疑惑远远多于忐忑。 在他的记忆里,莫绝总是拒绝他的。 痴傻的时候明确拒绝他懵懂的情意,重逢的当天就提醒他不要越了界限,之后的偶尔几次相聚都是清楚地与他拉开距离,甚至自己受了伤住了院,一时软弱说出会喜欢别人的话,他也默认同意,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一次次的失望和难过让韦一牢记了莫绝根本是完全无法打动的人,所以他隐忍着,强颜欢笑着,偷偷地思念着,逼迫自己不再去打扰他的人生。 所以他想不明白,仅仅只是安慰周瀛而已,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那个人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呢? 韦一无时无刻不在克制自己,他不敢自作多情,他逼自己冷静去分析莫绝的所有反应。 他在想一些“如果”的问题:如果那个人还是把自己当弟弟…… 好吧,如果换成是骆文瑞呢?都是弟弟,没有区别吧?如果是骆文瑞在安慰周瀛呢? 韦一想象着那个画面,又想象着莫绝突然推门而入。可他的想象里,莫绝应该是刚进门就皱起眉头,应该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然后说不定因为厌恶周瀛,还会讽刺那么一句:大老爷们儿的,哭什么哭? 对啊,这才该是莫绝的反应啊,至少对骆文瑞的话,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刚才……竟会是生气了,转身就走了呢? 韦一脚步急促,心思却还是呆的,他总算看到了莫绝的背影,急忙跑过去,无措地拉住他,却又被男人无情地甩开了。 头一回,被这个人甩开,他竟没觉得难过,反而更呆了。 “小、小哥哥?” 莫绝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的冷意,“出来干什么?去安慰你家周瀛啊。” 韦一更呆了,呆愣愣眨眼睛。 “你眼光也太差了,”莫绝连声音都是冰的,面无表情地瞪着他,“骆文承不要的你也上赶着接手吗?怎么,看他太可怜了,想当他的救世主?还真是伟大啊。” 韦一慌忙说,“我没有啊,我就是看他哭得难过,安慰他一下……” “安慰他?哼,很不巧,我前两天刚去了趟骆阳影视,见了杜朗,我怎么看你关心他关心得很呢!三个月里给他接了五部大戏,还订了下周要去探班的机票,哦,连他从来没涉足过的话剧都请好了老师,你还真是大度啊!” 韦一惊愣的神情一点点消散了,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 莫绝却是完全不自知,继续气哼哼地说着,“怎么着,你想说你只是可怜他?哈!也对,爱错了人,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我看着也可怜呢!既然那么可怜,你干脆包养了他好了,说不定就跟六哥一样,忽然发现是真爱了呢?皆大欢喜啊! ” 明明眼前的青年一副气得要命的模样,可自己看着,怎么……竟然会觉得这么开心呢? “小哥哥,”韦一凑近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不是……吃醋了吧?” 莫绝冰冷的神色一僵,而后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吃个屁醋!我是嫌弃你眼光差到死!找什么人不好,偏偏找一个满心都是别人的男人!就不能换一个单纯一点的?性格软一点的?偏偏给自己找不痛快是吧!” 韦一高兴的情绪又凝滞了一下,又郁闷了,“哦……” “哦什么哦!”莫绝蹬鼻子上脸,真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反正他不行,我看不上!你要找也给我找一个喜欢你的,别总是……”话音一顿,皱起眉啧了一声,“反正乖一点的,单纯一点的,只喜欢你的。其他都不行,听到没?” 韦一低着头,脚尖拨了拨地上的土,又哦了一声。 莫绝看他一脸憋屈,心里却爽了不少,扬着下巴哼道,“以后不许跟那家伙有太多接触了,听到没?” “哦,”韦一又拨楞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头,闷闷地点点头,“知道了。” 莫绝心里的邪火去了一大半,看他无精打采地乖乖应和,又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哼道,“早知道不让你做这个手术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缠上来,不够烦的。” 韦一眨眨眼,抬头看他,习惯性又扯出一个笑来,“是不是……还不错?” “啊?” “我那天……拆纱布的时候还挺惊讶的,好像……还挺好看的,嘿嘿。” 莫绝切了一声,“你本来也很好看啊,以前说你丑的都是眼瞎。” 韦一又弱弱地高兴起来,傻笑一声,小声问,“那小哥哥你喜欢吗?” 莫绝总算笑了,伸手戳了他脸蛋一下,“喜欢,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韦一心里又是噗通乱跳,虽然知道对方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啦,但听听也挺高兴的。 “我以后和周瀛保持距离,我保证,”韦一伸出一只手做发誓状,“你别生气啦。” 莫绝又哼哼一会儿,拉住他的手往家走,“以后你看上谁了都跟我报备,我不同意的都不行。” “嘿嘿,”韦一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你这是准备当我妈呀?” “我是你哥!你的人生大事当然得我给你做主。你宅了十来年了,好不容易能出去见光,别遇到个什么小妖精就被勾引走了,我得给你盯着点,”莫绝碎碎念着,又哼一声,“以后喜欢谁了必须给我汇报,知道不?” “嗯嗯,知道啦。” 韦一乖乖被他牵着走,小跟宠似的,被教育了一路,还高高兴兴地应和。 结果刚刚到了家,就看到霍逸坐在大厅里,看到他俩进来也只点了个头,随口说了句,“听说刚才周瀛来了?” 莫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散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怎么又过来了,出去出去!” 霍逸挑挑眉,大爷似的摊着,完全不理他,“你不肯让我带文轩回去,我就赖在这儿呗。” 话音刚落,骆文轩正好抱了一堆书过来,看到他俩立刻笑了下,朝他们抬了抬怀里的书,“我刚整理书房,发现还有好多珍藏本呢。” 莫绝赶紧过去要给他拿着,霍逸却抢了先,走过去连人带书一起抱住,袋鼠似的把人裹在怀里,额头蹭了蹭对方的鼻尖,“我陪你看吧?” “好呀,”骆文轩回头看着一脸不爽的莫绝,笑道,“我回去把他锁到屋子里,保证不出来气你。” 霍逸哈地一笑,眨眨眼逗他,“你确定?到时候可别后悔哦。” 骆文轩无奈,手肘撞撞他,“好啦,你做哥哥的,大气一点。” “上天作证我可一直没说什么,是他老找我茬嘛。” “谁找你茬啦!” “就你呗。” “哎好了好了。”骆文轩和韦一一边拉住一个,简直头疼,“我们进屋了哈,小一,小绝,晚安啦。” 莫绝板着脸哼哼,韦一无奈,挥了挥手,“爸爸晚安。” 骆文轩微微笑了笑,对这个称呼也完全接受了。就算没有记忆,他既然接受了霍逸对他的爱情,也没有道理不接受这两个孩子对他的依赖,他骨子里本就是这般温柔的人,想通了,也就随着他们了。 等门一关上,莫绝就翻了个大白眼,气闷道,“我一想到他俩在门后面干嘛,我就暴躁!” “好啦别暴躁啦,”韦一一脸乖乖不生气的表情揉他的脑袋,“爸爸高兴就好啊,而且霍哥对他很好嘛。” 莫绝扁了扁嘴巴,刚想再损两句,忽然抬眼瞅瞅韦一摸自己头发的手,惊喜道,“小一,你好像长高了!” “唔?”韦一歪歪头,也高兴起来,“有吗?” “来来,量量身高,”莫绝赶紧拉着他走到测量仪上,“站着别动,抬头挺胸翘屁股。” 韦一哭笑不得,“翘屁股又不能增高。” “气势嘛,”莫绝笑了笑,按下开关,看到上面显示的数字立刻惊喜道,“真的高了,你这一年长了不少啊!” 韦一侧头看了下数字,也是一呆,“一米八一了啊。” 莫绝笑着把他拉下来,“看来这段时间吃得不错,以后你喜欢什么就让王妈做什么,说不定还能再长呢。不过不长也行,这个子也够了,好歹超过六哥了。” 无辜躺枪的某人在千里之外打了个喷嚏,莫名其妙地抽了抽鼻子,抱住怀里的人蹭啊蹭,“一定是因为小六和小小六的温差太大,所谓冰火两重天……” 谢瑜:“……” 总之一夜融洽,第二天韦一照常去公司,出门前问了下严管家,“瑞瑞昨晚回来了吗?” “没有呢,樊少传了信过来,说他这段时间都不回来了。” 一旁的莫绝无语道,“他这是嫁出去了么?” 韦一无奈地笑笑,却又叹了一声,“今晚我们去看看他吧,上次看他还是不太开心,也不知道在小墨那儿怎么样了。” “好吧,”莫绝和韦一各自坐上一辆车,关门前朝他挥挥手,“那我走了啊,有事联系我。” “嗯呢,晚上见。” 现在骆阳的四大业务分别是不同人管着,电器这一块儿因为本来就是收购了起轩,韦一就交给了莫绝和游鸿一起负责,新开辟的医院部分交给了林陌和他的爱人,也是仁和医院的院长,骆阳影视这边仍是杜朗管理着,梦乐园因为整个定位都在转变,就由韦一亲自掌管,转型还算成功。 不过他偶尔还是会去各个分公司视察一下,今天定好的行程就是去骆阳影视看看。因为快到年底了,公司正在筹备年会,不少明星都在,韦一刚进公司大门就看到了一群打扮靓丽的俊男美女们,不由笑道,“杜总真是好眼光,好像又签了不少新面孔。” 杜朗跟在他身后回答,“您和莫少都不怎么限制我,我就按我的想法签了些新人,您看要是不满意的话……” 韦一摆摆手,笑道,“我看挺好的,就按您的想法办吧。” “嘿,好的。” 到了总务办又看了些新拟的合同,韦一看到一份有些意外,抽了出来,“这个人……” 杜朗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希流嘛,我们跟亿鑫正在策划第三季的《联手歌王》,希流发展得很好,又是第一季里出道的,就想请他做评委,”杜朗从柜子里的一排档案中翻出来一个,递过去,“这些是所有选手和评委的简历,您看一下。” 韦一接过来,翻了几页,有些惊讶,“熊天林?我记得他是第一季的冠军吧?怎么又参赛了?” 杜朗无奈道,“这个熊天林啊,真是一言难尽。” “怎么了?” “脾气太差,又爱耍大牌,得罪了不少记者,这几年发展的是越来越差了,”杜朗摇了摇头,说道,“但没办法,毕竟是签了亿鑫五年的,郎总就拜托我给他个露脸的机会,当个回锅肉也好,再参加一次节目。” “那怎么没安排他当评委,安排了希流?” “他这三年光顾着作死了,唱歌水准下滑了不少,希流却是一直努力,虽然当年是季军,现在可比他强多了,”杜朗想了一想,问道,“亿鑫今天借了我们的录音棚,他们应该就在那里试音呢,您要去看看吗?” 三年……韦一因这两个字恍惚了一下,暗自笑了笑。是啊,都三年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说起来,那个笑容干净,还带着小酒窝的男孩子,也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如果没有他,后面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开始,说起来,复仇这件事能够成功一半,还真是多亏了他当年去河岸边练歌呢。 韦一笑了一笑,说道,“去看看吧,正好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希流吗?您认识他?” “何止认识,他救过我呢。” “哎?”杜朗跟着他出门,惊讶道,“这怎么说?” “三年前的车祸,我能活下来,就是因为他在河边救了我,”韦一想起当年那个少年紧张的神情,笑道,“所以我才拜托六哥留意他,好好培养他,不过也是他自己争气,现在能有这么高的人气,也都是他自己拼来的。” “哈,还有这种事?那我也该谢谢他啊,没他那么一救,哪能这么顺利给老爷报了仇呢。” 两人说笑着来到了录音棚,韦一嘘了一声,没进门,只在门口看向舞台上试音的几个人。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少年,韦一感慨道,“他可比当年好看多了,保养得不错啊。” “这圈子里脸很重要嘛,希流人气挺高的,不过局限也大,因为声音太清透了,不太适合一些劲爆的音乐,演唱会上会稍微有些无聊。” “安静的演唱会也有做得很好的,只不过需要不少创意和意境,投入会更大些,”韦一想了想,说道,“过去是我没条件,只能拜托六哥那边,现在咱们自己捧他也好,我去跟六哥要人,以后多往他身上投资一些吧。” “好啊,我也当报恩嘛。” 韦一笑了笑,站在一边又看了一会儿希流的表演。那孩子真的很努力,也真的唱得不错,韦一犹豫了下要不要过去相认,想想还是算了,那小家伙胆子不大的样子,别给他压力了。 之后就真的去亿鑫跟郎六要人了,结果当天到了郎六的办公室差点辣眼睛,某人还大摇大摆地拉上裤子,把满脸崩溃的谢瑜抱到内屋里去,出来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呀,又虐狗了。” 韦一甩他一脸呵呵,完全习惯了这家伙四处发情的臭毛病了,“我来拿希流的合同,订好了吗?” “喏,桌上呢。” “你跟他说过了?” “当然,”郎六赶紧摆手撵人,“赶紧赶紧,拿了快走,打扰这种事很不道德的少年。” 韦一无语,“我还没嫌长针眼呢!” 拿了合同出门,顺手交给了一旁的保镖,“我去趟洗手间,等我下。” “好的骆总。” 韦一随便找了个离得近的,解决完了刚要出去,忽然听到好几人的脚步声响起来,而后砰地一响,是一个人被重重砸到门板上的声音。 “啊!” 听到那声痛叫,韦一蓦地皱眉。这声音是……希流吗? “你能耐了啊,”一个男声恶狠狠地说着,“凭什么我就不能解约,你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熊哥别气嘛,不知道这小子能耐得很嘛,抢了你的评委位置,还不是因为和郎总有一腿呀。” “不、不是……”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艰涩,像是被掐着,痛得又咳了一声。 “谢瑜当年对你多好,你还勾引他的金主,被-干得很爽是吧?郎总对你这么殷勤,你这后面都松了吧?” “你们……咳咳!别胡说……郎总他只是对我很好,没……别的意思,你们少小人之心!” 希流似乎挣动了一下,却又被狠狠砸了下去,痛得他又惨叫一声。 另几人却更加愤恨,“意思说咱们这些一起出道的,就你最突出,就你最能耐了?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也够不要脸的啊!” “啊!疼……” “别跟他废话啦,反正他也要走了,干脆咱们也爽一次好了,被一个人干和被几个人干也没什么区别嘛。”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啊!住手!” 几人似乎关上了外门,还用什么东西顶住了,而后突然响起衣服撕裂的声音,韦一蓦地皱眉,立刻伸手推开了隔间的门,看到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们几个,住手。” 韦一从来没在人前露过脸,几人也只是惊了一下,看到他的模样还以为是公司新签的小明星,不以为然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们狗吠?要么一起来,要么站着闭嘴,否则连你一起收拾!” 被压在下面的希流满脸通红,像是被捏着脖子,话也说不出来,痛苦得脸色都扭曲了。韦一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劝你们立刻放了他,刚才那些屁话我可以当没听见。” “哈!听见又怎么样?有本事曝光啊!就他这种一路被睡上来的,谁怕谁啊!” 韦一握了下手腕,缓缓眯起眼来,“我给了你们机会了,自己找死,可别怨我了。” “哈?你算哪根葱,活腻了是吧?找死吗!” “熊哥,别跟他废话了,打晕了得了!” 几人站起身来,不再废话,冲着角落里冷然站着的少年,立刻扑了过去! 第90章 韦一 嗯…… 那群人叫嚷着扑过来的时候,韦一心里是一片虚无的。 要知道他是韦一,不是莫绝,作为一个骨灰级宅男,标准的战五渣,做的最多的体力劳动不过就是种白菜而已…… 但装逼还是要装下去的。 于是韦一纵身一闪,第一击勉强躲过,其余人扑了个空,再次咆哮着向他飞扑过去,韦一抓了个空隙,捞起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希流,一溜烟就躲进了某个厕所隔间,砰地就把门锁上了。 众人:“……” 希流:“……” 熊天林气得简直想骂娘,“他妈的老子还以为你多牛逼呢!有种给老子滚出来!” 韦一搂着一脸呆滞的希流,笑眯眯道,“没种,单身,刚满十八。” 熊天林:“……” “操!”他抬脚就往门上踹,“你以为有个破门老子就拿你没招了?你丫给我等着!” 说着外面就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显然正在寻找可用的作案工具。 希流在他怀里不住哆嗦,红着眼睛颇为歉然地看着他,“对、对不起……连累你……” 韦一伸出一根手指头抵在他嘴唇上,笑了笑,“没事,跟我一起数。” “啊?” “5、4、3……” 希流还真就下意识跟他数了最后的三个数,然后1字落地,没等这群王八蛋踹开隔间的门,就听外门上忽然响起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响,竟是门板被人生生踹出了个大洞,还冒起一层灰,扑簌簌落下来看起来十分凶残。 几人被吓懵了,就见几个黑衣人在外站着,为首的那个收回炫酷的二踢脚,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句,“骆总,您没事吧?” 韦一再次牛逼闪闪地开了门,气定神闲地站出来,美人在怀,云淡风轻,妥妥的王八之气。 很快那几个小王八就被摁头跪了一排,一个个都吓得面无血色。 他们虽然脑残,耳朵却还好用,骆总,十八岁,用屁股想都能想出这少年是何方神圣。 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一棒槌。 韦一放开希流,走到那个熊天林面前,弯下腰,笑容滴水的温柔,“听起来你很想解约?” “不、不是……”熊天林吓得都要尿裤子,急忙说,“我只是说说,没别的意思……” “最近骆阳也有个想捧的新人,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在《联手歌王》里让出个名额来,最省心了,”他又笑着直起身,说道,“熊先生如果不服气,也找些人去骆阳大厦里干他一炮?” “骆总!骆总我错了!您别让人替我啊!我错了,绝对没有下次!您给我个机会……” “当然没有下次了。”韦一笑着丢下一句,拉着希流的手转身走了,“既然你不想待了,我就成全你嘛。” 后面几人仍在不停道歉,韦一却是头也没回,拉着希流下了楼,把瑟缩又呆愣的少年拉进了车子里。 希流怯生生地看着他,大眼睛瞪得溜圆,“骆总……谢、谢谢您……” 韦一看到他额头被磕出来的血,顺手拿过车子里放着的医药箱,摸了个创可贴出来。 “没什么好谢的,要谢也是我谢你,”他撕了一片,抬起手来,轻声说,“疼不疼?” “还好……”希流直愣愣地盯着他,本能想往后缩,还是忍住了。 韦一给他小心贴上,看着少年仍旧胆怯的模样,笑道,“你好好看看我,认不出来了吗?” 希流愣了下,没明白。韦一抬手挡住一边的脸,冲他眨眼睛,“这样呢?” 希流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张大了嘴巴,“啊!你是……” “想起来了?” 希流仍是难以置信,眼睛眨巴得更快了。韦一呵地一笑,吩咐了司机一句,“回公司。” 汽车发动起来,韦一笑道,“要不是当年你救了我一命,不知道现在骆家会是什么样子,说起来,我们整个家族都得谢谢你呢。” 希流喃喃道,“所……所以郎总才对我那么好吗?” 韦一也没说破,又擦了擦他额角磕破的一小层皮,说道,“以后我自己照顾你,有任何想要的机会都跟我说,我都会给你的。” 希流呆愣了好一会儿,慌忙低下头,“不用不用,您对我已经够好了!我那天也只是顺手,小事而已,没想到一直这么麻烦您……呃,谢谢!真的,这几年真的谢谢您,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一定好好唱歌,多给您赚钱!” 韦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明显是紧张的,可紧张的反应这么可爱,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你很喜欢唱歌吗?” 希流抿了下唇,小心地点点头。 “那就好好唱吧,”韦一伸手拍拍他的肩,“我给你请好了团队和老师,一会儿带你认识一下。” 希流又感动得无以复加,点头如捣蒜,热泪盈眶,“谢谢骆总!” “别叫骆总了,我们差不多大,就叫我名字吧。” “那怎么行!” 韦一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可能是这孩子软绵绵的太乖顺,也可能因为他完全和自己的生活圈没有关系,忽然就说了句,“你就叫我韦一吧。” 希流茫然地眨眨眼,神情又软又可爱,像只呆萌的小京巴。他又是一笑,不自觉柔声道,“这是我的真正名字,很久没有人叫了。” 希流这才想起来关于新任骆总的传闻,他记得这个人是个孤儿,是被骆家领养的…… 心里有点怜悯,却又觉得自己傻兮兮的,这个人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哪轮得到自己的怜悯呢?不过……可能真的像他说的,周围没有人会叫他过去的名字吧…… 想了想,希流便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声,“韦……呃,韦一。”说完还挠了挠头,傻笑了一下。 韦一心里一软,笑容大了些,“还真是,十多年没人叫了,真挺怀念的,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 “哦,好吧,”也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希流觉得这也算一种回馈,便答应下来,好奇地问了句,“是哪个韦呀?” 韦一抓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勾了几笔,“是这个字,一共就四笔,很好记的。” 希流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那指尖勾过的掌心竟然有点发烫,他稍微抽回手,看到韦一脸上的笑,竟觉得心跳也加快了,整个人都不太好。 于是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韦一带到了骆阳,又认识了一些人,希流心里那点小情绪很快又被兴奋冲散了,这些幕后老师都是业内的名人,自己竟然有机会和他们合作,真是连做梦都要笑醒。 于是更加拼命,想着老板对自己这么好,一定要拼命报答他才行。所以希流唱起歌来更卖力了,《联手歌王》的录制现场简直像发了光,还真有了那么点儿导师风范,脱胎换骨了似的。 不过再怎么被人夸奖,希流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觉得自己这点努力真是算不得什么,和他的老板比起来根本是天上地下的差距。他的老板很好看,很年轻,很有本事,比他还小一岁,竟然就能管理着这么大的财团,自己几首歌都有点搞不定,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哎,果然是很厉害啊。 于是抱着一边崇拜老板,一边报答老板的心情,希流格外地努力,就这么过了两个月,一首精心包装的单曲总算完美收官。希流看着播放平台上听众们极高的评价,很高兴,一整天都没出门,刷着微博小小自恋地刷着评论,越看越开心,开心得在床上直打滚。 一直兴奋到门铃声想,一个巨大的包裹送了过来,希流纳闷儿地打开包装,看到里面竟然裹着自己一直特别想要,却舍不得买的martin系列珍藏款电吉他。他高兴得都傻眼了,又看到里面躺着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祝贺你的《如梦》拿下国语单曲排行榜第一,要继续努力哦 —— 韦一。】 希流觉得小心脏又开始乱蹦了,收到电吉他的喜悦心情跟着就翻了倍,忍不住就抱着吉他,跳到阳台大喊了一声,“我好高兴呀!哈哈哈!老板万岁!” 高兴完了就想着怎么回应这份大礼,他一个小明星当然没有大老板的电话,在公司又不能时常看到他,要怎么回报他呢? 想了好几天,想得脑袋都要晕掉,直到某次不小心听到杜总说了句,骆总的生日快到了啊。他立刻醍醐灌顶,多方打听,总算打听出了韦一的生日,一咬牙钱包大出血买了块限量版的glashutte手表,等着韦一哪天来公司就悄悄送过去。 等啊等,等啊等,终于在他生日之前盼到那人又来了公司。 希流赶紧找借口上了楼,想破脑袋总算应付了一路上阻拦他的各种人,此刻站在总裁办的门口,心里紧张得要命。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紧张呢? 希流咽了口唾沫,扯了扯自己的脸。 哎,可一定要自然一点,回个礼而已嘛! 于是鼓起勇气敲门,听到阔别了许久的声音,不自觉再次扯出一个大笑脸来。 “骆……唔,韦一,你在啊?” 韦一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身来,笑道,“听说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一直想谢谢你送的吉他,可是不知道怎么联系你,你又不玩微博……” “就这事?”韦一失笑道,“你问杜总不就知道了吗?” “我怕你不想让人知道么,”希流走过去,把怀里都要焐热了的礼盒递过去,“那个……听说你生日快到了,我就准备了礼物……” 韦一愣了下,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希流挠挠头,傻笑一下,“要是不喜欢了,呃,你可别丢啊,很贵的,还给我也行……我自己戴……” “噗,”韦一顿时哭笑不得,“什么东西?” “手表,我看你手腕上没有呢。” “还真没有,”之前的腕表在扳倒骆文承之后就摘下来了,也没有再戴,韦一拆开包装拿出来,有点惊讶,这个牌子的表不便宜,他还记着希流的出场费,远没有那些演员赚得多。他心下有些感动,立刻戴到手腕上,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真的吗?那就好!”希流亮起眼睛,高兴道,“你的生日派对我肯定是不能去的,所以先提前跟你说一声啦,生日快乐呀韦一。” 韦一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心里有点暖,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实……那天并不是我的生日。” “啊?” “那是我被领养到骆家的时间,大家也就在那一天给我过生日了,你也知道我以前脑子出过问题,不记得自己的真正生日,后来清醒了,也没什么人注意这个事儿,我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也就随他们了。” “那怎么行呢!”希流立刻摇头,“一年就那么一次,哪能过错的那个!”他想了想,试探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过生日吧?你真正生日是几号的?” 韦一默了一下,心思忽然就有些恍惚。 他已经十三年没有过过那一天的生日了,前几年更是只有球球陪着他过,他还真的有一点点,希望能有个人陪他过一次。 好像如果是这个人的话,真的蛮好的。 希流很单纯,也很明朗,乖巧又听话的模样,事业上又很努力很拼,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说起来……韦一暗自笑了笑,还真符合莫绝给他定位的那个“可以喜欢”的标准呢。 韦一笑着点了点头,“10月12号,你有时间吗?” “没时间我也要推出来呀,老板第一嘛!” 韦一一直对他温和又亲切,希流也不怎么怕他了,还有些亲近他,笑容更明亮了,“那我再准备一个礼物,这个就当是还你那个吉他的礼啦。” “不用准备什么,我们一起去吃长寿面吧。” “好啊,”希流又笑道,“要不我给你做吧,你工作结束了来我家?我做饭还可以呢。” “呵,好啊。” 于是就这么留下了互相的手机号码,希流蹦跶哒地开开心心离开,韦一也跟着期待起来,心情十分愉快。 所以刚刚到家,他就笑着和坐在大厅里看新闻的莫绝打了个招呼,语调都是扬着的,一看就心情不错。莫绝抬起头来,难得看到他这么高兴,也跟着高兴起来,“这么开心呢?有什么好事情?” 韦一也没解释什么,走到他旁边来,顺手拿了一旁的毯子盖到莫绝腿上,“天气开始冷了,你的腿可要好好保养,没事儿就这么盖着啊。” 莫绝也没在意,任他把毯子盖好了,忽然看着他手腕问了句,“你换手表了?” “哦,这个?”韦一开心地给他展示,“希流送我的,生日礼物呢。” 莫绝皱起眉来,“一块儿表而已,你就因为这个高兴?” “是啊,我觉得挺好看的,”韦一没有解释是因为生日约定的事情,他一直都在莫绝面前表现自己淡定坚强的一面,并不想他可怜自己,便笑道,“其实是他送我的回礼,上次他的单曲上了金榜,我送了他一个吉他。” “送来送去的,幼不幼稚,”莫绝没好气地撇开眼,不想再看那手表,“我知道你是因为他救过你,那也别太过了,让人看着那么明显的偏心眼,影响可不好。” 韦一哦了一声,倒没多想,开玩笑道,“说起来,希流不就是性格乖巧,又懂事,心思单纯的人吗?你不是让我多和这种人交往嘛。” 莫绝听罢更是不爽,反驳道,“那得首先对你有心,而且只对你心软,否则对谁都软,水泥吗?” “哈哈哈,”韦一哭笑不得,也不逗他了,“我们只是好朋友,你放心啦。” “放什么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莫绝有点气闷,站起身来,“不就是一块儿表么,我明天送你十个,够你连串从胳膊肘带到手指尖上,随便你摔着玩儿。” 韦一好笑地摇摇头,看他真的不高兴,也就顺了他,把手表摘了下来,放到了衣兜里。 之后就继续过日子,风平浪静没什么波澜,当然调查郎幼庭的事情还在进行着,只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也挺让人着急的。可这种事急也没用,只能等着,于是他们这群人一边干着正事,一边四处搜罗证据,直到又过了一个月,某天樊墨忽然找上门来,一进门就惊喜说道,“小一,小绝,我发现了……啊,霍哥也在啊,你们干嘛呢?” “斗地主。” 樊墨:“……” “瑞瑞呢?没跟你一起?” “他上学去了,快期末了有点忙,”樊墨愤懑道,“亏我还请人调查那些音频那么卖力,你们竟然斗地主!” “因为三缺一啊,要不你也来?咱们打麻将?” 樊墨:“……” 韦一不逗他了,把人拉过来,“你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樊墨切了一声,坐到沙发上翘起腿,“周瀛被绑架的那个录音,连同骆文承和郎佑庭的通话记录,我都拜托了一个专家老师提取细节,昨天他说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杂音信息,今天刚传给我。” “什么杂音?”几人立刻来了精神,围着他坐过去。 “就是周瀛的那个录音,”樊墨掏出手机,“那师傅给我传了好几段清晰化了的模糊音,你们听。” ‘迷影……准备好。’ ‘给周……用?’ ‘用迷影……失控……杀他们……录像……’ 有些声音仍是模糊不清,但隐约能听出些关键词来。霍逸问道,“这是背景杂音?” “对,录音里清晰的是那几个声音大的对话,这些是漏出来的一些背景音,很细微,提取出来很麻烦,那位师傅也是昨天才刚刚收集完全的。” “当时骆文承只承认要嫁祸周瀛,让周瀛杀了我们,倒没说他是想怎么动手的,”韦一又听了一会儿录音,疑惑道,“这个迷影是什么?听起来好像当时是想用这东西……” “就是因为听到这个东西,我才赶紧跑过来跟你们说呢。” 莫绝问,“是什么?” “一种毒品,”樊墨严肃道,“而且在其他的录音里,我也抓取到了郎幼庭的下属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和他汇报‘红潮到货了’这些话,红潮也是毒品,而且是国家严密禁止的品种。” “所以你是说,郎幼庭他在……贩-毒?”霍逸惊诧道,“这要是被查到了证据,他可绝对废了。” “我总算明白青帮的吴孟是替谁办事了,有用的时候捧着,没用了立刻舍弃掉,还真是郎幼庭的风格。” “吴孟?那是谁?” 樊墨回答,“一个潜伏在京城的线人,专门替一个大户引进毒品,转手卖掉,因为之前在金三角抢了我们不少生意,我就端了他的老窝,一直追到了北京。后来才发现他根本不是自己存货,反而是在替别人进货,结果查到北京线索就断了,吴孟也逃到了龙港,那边有个大哥庇护他,我就给了他面子,没再追查了。” 莫绝说道,“也许他手里有不少郎幼庭的贩-毒证据,毕竟是卖货给他,总归会有些记录,”话音微顿,他立刻沉下声来,“龙港是么?你要是不好出面,我去派人把他抓回来。” “没关系,我已经找好人了,是巷子里的一个小帮派,没什么根基,正想出人头地。那个老大挺狠的,能拼命,正好能用,我约了他下午两点见面,还有点时间,先不说他们,”樊墨转头看向莫绝身后一直沉默站着的十七和十四,问道,“我是想到另一件事,几个月前为了抓范猛,小绝你让你的护卫去探查过郎家,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莫绝想到那探查到的东西,有点犯恶心,皱眉道,“十四后来又去了几次,但是那地方根本没法潜入,不是从正门进去就会立刻引发爆炸,我也没办法了,只能放弃那条线索。” “你说里面关着一个人,没人的时候也在不停惨叫,没法克制自己,像疯了似的,对吧?” 韦一一惊,立刻明白他的话,“你是说那个人被郎幼庭……” 樊墨点点头,沉声道,“没错,那个人很有可能被注射了毒品,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红潮,我们应该冒险把那人救出来,他身上绝对有很多郎幼庭想掩盖的秘密。” “可问题是我们连正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莫绝说着回头看向十四,十四立刻歉然回答,“我只观察到那是个地下室,上面还有一个密室,可密室的入口在郎家什么地方,没法再查探了,而且那只是两道门,不知道外面是不是还有大门,我连蹲了一个月也没法破解,就只能放弃了。” 众人沉默一会儿,韦一却忽然道,“找不到也不要紧。” “你有办法?” “我们自己找不到,那就让郎幼庭带我们过去吧。” “……什么意思?” 韦一站起身来,说道,“小墨你负责去抓吴孟,小哥哥,你和我去打探密室正门,至于霍哥……”韦一话音一顿,微微笑道,“到了发挥你演技的时候了,我看好你哦。” 第91章 入瓮 当天晚上,郎家主宅。 “哥!”郎六推门而入,满脸憋屈,“救命啊救命!你真得帮帮我啊!” 郎佑庭下午就听到了《宫孽》片场里的传闻,此刻也不意外,无奈道,“你们剧组里闹鬼,我怎么帮你?” “你派几个影里的人保护我啊!谢瑜戏份还没完呢,我得陪着他,哥我求你啦,真的闹鬼啊!剧组里好几个人都中邪了,不停说胡话,什么迷影又红影的,真的好吓人啊!” 郎佑庭漫不经心的神情忽然一怔,立时沉下脸来,“什么迷影?说什么胡话了?” 郎六坐在他边上,心有余悸似的,“那话我是听霍逸说的,他今天下午来片场友情客串一个王爷,然后就中邪了!不停说什么这个影那个影的,我也听不懂啊,”郎六又啧了一声,急迫道,“我已经把所有中邪的都送仁和医院了,可没用啊,他们都说这是见鬼了,整个剧组都心惶惶的,戏都拍不下去了!”说着他又软声哀求道,“哥你派几个人保护我啊,我才不信什么鬼神的,肯定是有人拿什么鬼东西害我,你可得救救我啊!” 郎佑庭沉默下来,静了一会儿又道,“霍逸也中邪了?” “是啊,还念着龙港什么的,一动不动的,两眼发直,真的可吓人了,”郎六又难过道,“我已经请林老师他们治疗了,也不知道现在治得怎么样了。” 郎佑庭垂眼想了片刻,点头道,“行,给你派三个人过去。” “真的?哥你太好啦!”郎六赶紧拍他肩膀一下,“谢谢啊!那我现在去领人?” “嗯,和王超说一声,让他给你挑几个。” 郎六高高兴兴地道了谢走了,等大厅里静下来,郎佑庭敛了神色,唤人把柯缨叫来,将郎六刚才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命令道,“你去仁和医院看看,什么迷影、龙港的,去看看那个霍逸到底怎么回事。” 柯缨道了声是,领命离开,又过了两个钟头回来,满脸疑惑道,“他好像是中毒了。” “……什么毒?” “看起来就像迷影,他说话没点逻辑,东一下西一下的,其他人也是,都神志不清的,”柯缨猜测道,“不会是真有什么人害他们?饭盒里或者水里放了药都有可能,这个剧关注度挺高的,可能是哪个对手想拖延进度什么的。” “那他叨咕龙港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难道又是吴孟在替其他人办事?” 郎佑庭皱眉道,“这个吴孟真是个祸害,留了他一条命也不知道收敛一点,急着找死么?” “要不我明天去趟龙港,见见他,警告他安分一些。” “嗯,去给我说清楚,只要他被警方拘捕了,他的小命也就到头了。” “是。”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间,门外毫无预兆地响起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郎佑庭猛地一惊,霍然站起身来。 那个方向……难道是?! 面色蓦地白了几分,他匆忙跑出门去,一路极其慌张,心脏跳动得几乎要破胸而出,出了一身冷汗。 等终于赶到爆炸地点,郎佑庭狂跳的心脏终于停滞下来,站在原地面色僵硬地看着眼前被炸了一大半的兵器库。这是专门存放给影部人员配备武器的地方,是个地下库房,紧挨着关着鹿鸣的地方。他心里仍是觉得不对劲,放不下心,皱紧眉说道,“柯缨,跟我来!” 带着柯缨急匆匆直奔关押鹿鸣的地下室,一路颇费周章地走下来,刚刚打开铁门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尖叫声。郎佑庭蓦地放下心来,脸上立刻挂起一丝狞笑,匆匆走过去,一脚踢开了几乎发了霉的木门。 男人正痛苦地在床上磨蹭着身体,郎佑庭看到了却是心情愉悦,哼笑道,“怎么,又受不了了?” 鹿鸣刚才听到了那声爆炸,就在隔壁,耳朵几乎被那巨响震得失聪,他没太听清郎佑庭的话,只模糊看到了人影,不由地朝他伸出手,喃喃着喊他,“佑庭,救我……” 两天后他又接到了几个简单的龙套角色,于是白天也没时间找房子了,最后只得答应了穆枫的提议,和他签订了一年的租房合同,由此穆枫同志正式从他的上司升级到了上司兼房东的标准剥削阶级。只是穆枫那个宅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天后说是修好了,当天晚上却因为新墙壁不结实又塌掉了,穆枫才离开小公寓一晚上,结果大半夜又灰头土脸地跑回来,可怜兮兮地看着白镜求收留。 郎佑庭把适才的慌张和愤恨发泄完毕,看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瘦得像个骷髅一样的丑陋男人,又抬脚在他脸上踢了起来,直到又把人踢醒了,之后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拿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磨蹭着。 像是手掌抚摸着似的,只不过很快又收回脚,把人踢翻了过去。 他对这个人起初有过炽热的爱意,也曾单纯地爱到愿意为这个人抛弃一切,可如今亲手毁了,毁成了一个人人都可以践踏的婊-子,心里曾有过的那份情终究也就跟着完全死掉了。他不再觉得心疼,也不再害怕失去,他渐渐开始享受折磨这个人的快-感,享受把一个完美的艺术品一片一片撕碎的过程。 比起珍惜地去爱护一个得不到的美丽物品,撕毁他,虐待他,看他崩溃无助却只能摇尾乞怜的模样,似乎更加有趣。 就这么折腾了小半个月,穆枫那个宅子修了塌,塌了修,修完又塌,最后干脆就罢工了,屋顶都掉了下来,整个院落直接就塌成了平地。穆枫当晚回到公寓看到白镜就抱着他哭,说那个宅子是自己年轻奋斗时候买的第一个房子啊,感情特别深啊,就这么没了心痛死了啊,好难过,好痛苦,他都不想活了啊,要随房而去啊! 白镜听得十分心酸,尤其听到穆枫说买宅子那笔钱还是打下龙港的第一笔酬金,是用他一身的伤疤换来的,他见男人实在是哀伤不已,只得任由他抱着,安慰地说了一句,要不就先住在这儿吧。穆枫却仍是抽抽搭搭地拒绝,说什么死也要和房子死在一起,要回去睡露天大平地,白镜看他悲痛的目光,只得耐下心继续劝说,什么不要意气用事啊,房子可以再买啊,人没事就好啊,房子就是用来住的啊,这个小公寓虽然小,比不上他的大宅子,但一应俱全很温馨啊……总之劝了半天,穆枫才抽着鼻子红着眼眶勉强答应下来,放弃了先前睡房渣子的决定。 郎佑庭觉得没趣,收回脚,刚要离开,忽然听身后人无意识地喃喃着,“姐姐……姐姐……” 像是忽然又想到可以折磨他的新法子,郎佑庭又走回去,拎起他的头发,在他耳边笑着说,“忘了告诉你了,你姐姐鹿盈死了,被烧成炭了呢。” 一直虚弱的,没有回应的身体忽然僵了一瞬,而后挣扎着,费力掀开眼睛。 “死了小半年了,到死还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说她是不是蠢透了?” 手下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身后被折磨过的地方似乎又流出血来。 可不再哭喊,也不再吼叫,像是崩溃到了极点,又认命了似的,抖着身子呜呜哭了起来。 “怎么办?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救你了,你只能被我这样玩儿到死,或者哪天被炸成灰,就这么猪狗不如地活着,”他抬起他的脸,阴冷地笑着,“是不是后悔死了?如果那天没有背叛我,如果你肯乖乖听话,这整个郎家,你就是第二个主人,知道吗?害死鹿盈的是你自己,因为你不听话,所以她死了,烧成灰了呢。” 鹿鸣直着眼睛,瞳孔剧烈瑟缩着,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是我……” “对,是你,就是你害死了她,想看吗?她烧成黑炭的照片?我还特意为你保留了几张呢。” 鹿鸣却像是听不见,仍是愣愣说着,“是我,我害死了姐姐,是我害死了姐姐……” 之后不管郎佑庭怎么打他,折磨他,他都是面无表情的,像是痛也感受不到了似的,只低声叫着姐姐,又不停自责地呢喃着。郎佑庭对此很满意,眼看这人的精神也要崩溃了,没什么可以再毁的,他就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似的,如果哪天这个人真的被炸死了,似乎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而柯缨一直旁观了全程,一句话也没说,直到那人怎么被折辱都无法苏醒了,他才和郎佑庭退回了密室,沉默着走出了暗门。 每次看到那个人折磨鹿鸣,他心里是有些难受的,他从小跟在郎佑庭身边,旁观了他爱上那个人,珍惜那个人,到最后摧毁那个人的全过程,他能理解郎佑庭如今扭曲的心理,却仍是没法苟同这种行为。所以等郎佑庭睡下了,他回到自己和郎佑琳的宅子,立刻去了浴室,把全身怪异的味道洗了干干净净,才深吸口气推门出来。 郎佑琳正在卧室逗闺女,看到他出来还笑了一下,“干嘛洗这么久?” “刚才去收拾兵器库,一身的灰,”柯缨随口解释一句,坐过去把女儿抱起来,摇了摇,“淼淼今天乖不乖?” 柯淼扑腾着小胳膊,拍他的脸,还不太会说话,咿咿呀呀地笑着。柯缨开心地逗了女儿一会儿,又躺下来抱住郎佑琳,说道,“今天小六他们剧组闹鬼的事,听说了吗?” 郎佑琳眸光闪了一下,点点头,“你也听说了?” “嗯,我还去调查了一下,霍逸也中邪了,一个劲儿说胡话呢。” 郎佑琳沉默一会儿,又笑道,“大哥还挺关心小六呢,还愿意为他调查。” 派他调查是因为涉及到了毒品,不放心而已,柯缨自然不会多说,又哄着郎佑琳说了会儿话,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柯缨早早起床,郎佑琳在他走之前说了句,“我今天和方太太逛街去,可能晚点回来。” “要我派人陪你们吗?” “不用啦,去王府井转转,人多着呢。” “好吧,”柯缨抱着她亲了一下,笑道,“早点回来。” “嗯呢。” 等柯缨离开了,郎佑琳脸上的笑容慢慢散了,她站在原地良久,转过身去,从床头的一个装饰物里取出一个指甲片大小的东西,而后给郎六发了个消息。 【拿到了,你派人来王府井新光天地门口,我一会儿就过去。】 ***** 韦一他们的计划并不复杂,关键点就在于柯缨。 他们掌握的线索只有两条,负责郎佑庭手底下毒品生意的人是柯缨,而同样通过十四的观察,仍旧是柯缨跟着郎佑庭进入过那个地下室,所以能“替”他们探出地下室正门的人,也就只有柯缨了。 “听到跟他卖的毒品有关,郎佑庭很有可能会派柯缨去调查,只要他去了医院,十七,你就把他们邻近地下室的那个兵器库炸了。” “……炸了?”莫绝愣了一会儿,恍然道,“这样郎佑庭很可能会去确定那个男人的安全,是吗?” “总归要试一试,”韦一说着,看向樊墨,“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研究出了最新的微型录像设备,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能透过比较薄的衣物捕捉画面,是吧?” “是有那种,我也用过几次,效果还不错。” “就是那个,”韦一点点头,说道,“霍哥,你到时候如果见到了柯缨,想办法把那东西丢到他不起眼的口袋里,越不常用的那种越好。” “嗯,”霍逸明白过来,问道,“你觉得柯缨会跟着郎佑庭去地下室,这样就能把路线都拍到了?” “没错,就是这样。” 可莫绝仍是疑惑,“那你拍完了怎么收回来?被柯缨发现就暴露了。” “所以啊……咱们还是得麻烦六哥,”韦一叹道,“这最后一步,就看郎家二小姐肯不肯帮忙了。” ***** 时间倒退二十四小时之前,郎佑琳正在家里教柯淼说话,忽然接到郎六的电话,说约她有事要谈。正好快到中午时间,郎佑琳便抱着柯淼去见好久不见的三弟,顺便一起吃午饭。 “真难得,你能约我出来一次,我还以为你有了媳妇儿就把我这个姐姐忘干净了呢。” “哎,你都有姐夫和淼淼了,哪轮得到我呀,”郎六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淼淼的小手指,“她认不认识我呀?” 郎佑琳瞪他一眼,“我都没见你几面,别说她了,”说着就把孩子抱起来,哄道,“淼淼,这是舅舅,来,跟妈妈说,舅舅~” 柯淼完全不搭理他,趴在郎佑琳怀里唔噜噜叫了句“爸爸”。郎佑琳无奈,只好说,“你多回家几次,她就记住你啦。” 郎六慢慢收了笑,有点沉默。郎佑琳看他一会儿,忽然哼了一声,“臭小子,是不是有事儿求我啊?” 郎六扁了扁嘴,郁闷地点头。 “我猜也是,说吧,要你老姐干嘛?” “其实这些事……我真的一点都不想麻烦你,”郎六叹了一声,无奈道,“可这次也没别的人能帮忙,我也没办法了。” “客气什么,小时候抢我那么多苹果吃,这会儿知道客气啦?”郎佑琳推推他脑门儿,笑道,“说吧,只要帮得上,一定帮你。” “……姐,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这几年我总跟大哥作对吗?还有上次我把骆阳卖给了起轩的事儿,你虽然没问,但心里总觉得别扭吧?” 郎佑琳敛了笑容,慢慢点头。 郎六又是犹豫半晌,终于是深吸口气,下了决定似的,“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如果我早点长大,早点能有自己的势力,我早就会这么做了,我恨不得把郎佑庭送进监狱里去,你知道吗?” 郎佑琳猛地一僵,惊住了。 郎六沉下脸来,艰涩道,“姐姐,咱们的爸爸妈妈,是被他害死的。” 郎佑琳双眸睁得更大,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那年去南海,我听得很清楚,是大哥派人凿了船下的螺旋桨,还把发出去的求救电报给毁了,”郎六咬牙说着,眼眶立时红了,“爸妈在我眼前被活生生冻死的,在海里,你知道吗?就因为我个子小,能趴在一个木板上,否则我也撑不下去的。” “你、你胡说什么……” “我一直装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什么都没法做!他掌控了整个郎家,把属于我们两个的东西全都抢走了!他就是个衣冠禽兽,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什么叫……属于我们两个的……”郎佑琳呼吸急促,身子都发起抖来,“他是大哥啊!他也是爸妈的儿子,怎么可能会……会做这种事……” “我以前也想不明白,早晚都会落到他手里的家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郎六闭上眼,死死咬紧了牙,“直到三叔去世之前把我叫过去,告诉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郎佑庭,根本就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 “……什么?” “他是大伯的儿子,大伯一家死了,爸爸把他领养过来的。三叔死之前一直说对不起我,他是哭着走的。” 郎佑琳受到的冲击太大,木楞地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郎六抓住她的手,握紧了,急声道,“姐,爸妈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带我认识很多权贵,他们心里应该是想把家业传给我的,大哥就是那时候开始记恨,才在十八岁成年之后杀害了他们,就为了名正言顺地继承整个郎家!三叔那时候也是怕他,不敢站出来说什么,所以最后才说对不起我。这么多年我终于想明白了,明白之后我天天想着要怎么报仇,三年前终于有了机会,我只试探了一下他的态度,果然,你看他发现我有了威胁,立刻就冻结了我的所有资产!只有一个我自己创立的亿鑫在我名下,其余郎家的公司全都收回去了,你说是为什么?他为什么那么防我?他是怕什么?” “不、不可能……大哥怎么可能是杀害爸妈的凶手?怎么可能?”郎佑琳脑子里一团乱,眼神也无比慌乱,“是不是你当年听错了?大哥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听没听错,以后我证明给你看,”郎六收回手来,慢慢平复激动的情绪,“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如果你不相信,我也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郎佑琳呆坐了许久,直到饭菜都凉透了,她终于垂下头来,喃喃说了句,“你要我……帮你什么?” ***** “就是这个东西吗?”莫绝拿在手里掂了一下,不可思议道,“这么小,真的能录影?” “里面的芯片可是超高科技,你不懂了吧,”樊墨得意地扬扬眉,“一会儿你看看不就知道啦。” 几人围坐在放映厅里,樊墨把设备都摆弄好,按下了启动开关。 很快便映出了柯缨一路走过的视野,郎六不由叫道,“我去!竟然在这儿!这书房我去过百八十回了,鬼能想到这个书架……我擦,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国家机密呢!” 镜头里渐渐延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地下通道,弯绕了许久,终于亮了一丝灯光。 霍逸在旁感叹道,“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方,就为了关着一个人?郎佑庭也真是有毛病。” 说话间那扇铁门被打开,韦一看着柯缨手里的钥匙,说道,“书房的钥匙六哥你应该有吧?” “当然有,这就一个普通房间啊。” “书柜的开启方式咱们也看到了,可这个铁门……”韦一看着已经被推开的门,皱眉道,“这个钥匙看起来有点复杂,看来只有柯缨和郎佑庭有。” “不会又要我姐去偷钥匙吧……”郎六啧了一声,有点不乐意,“别把她卷进来了,我这次都不忍心,骂了自己一整天了。” “嗯,我再想想办法吧……” 韦一刚要再说,就听视频里忽然传来一阵惨痛的尖叫声,几人虽然听到过十四的转述,却是头一回亲眼看到,可这么一看,几个人都煞白了脸,惊呆了。 画面实在太凄惨,太血腥,莫绝看到一半终于看不下去,忽然按了暂停,怒意陡生,“郎佑庭他妈的有病吗!什么深仇大恨这么折磨一个人?!”他深吸口气,忍不住狠狠踢了下桌子,“我早就该把他救出来!这次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这个人救出来!郎佑庭个畜生,真他妈丧尽天良!” 韦一也看蒙了,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一向平静的心思此刻也翻涌起一阵怒意,“他真是……疯了。” “我看这个人也疯了,”霍逸闭了闭眼,侧头避过那血腥的屏幕,“救出来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了。” 樊墨和郎六握着拳头沉默了许久,前者再次按了播放键,屋子里十分沉默,明显一股低气压笼罩着。 直到里面传来郎佑庭残忍的声音:“忘了告诉你了,你姐姐鹿盈死了,被烧成炭了呢。死了小半年了,到死还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说她是不是蠢透了? ” 莫绝和韦一蓦地皱起眉,霍逸也若有所思地眯起眼,郎六却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睁大了眼睛,只有樊墨没get到什么点,喃喃说了句,“他还有个姐姐啊……” 说完感觉周围的气氛不太对,他抬头看了看,茫然道,“你们怎么了?” 没等其他人说什么,郎六却是惊叫道,“鹿?姐姐?难道、难道这个人是?!” 几人一同看向他,郎六慌忙道,“小绝,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哥年轻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 莫绝想起来,跟着惊诧道,“你说是他?” “没错……我记得那个人就姓鹿的,我哥一直叫他小哥哥,我也叫他鹿大哥的,”他绞尽脑汁想了半晌,立刻道,“对了,鹿鸣!我想起来,就叫鹿鸣!当时还是个很有名的律师呢!” 第92章 情动 “律师?”韦一怔了一会儿,忽然道,“对了,我前段时间看了不少跟郎佑庭有关的新闻,我记得有那么一条……就是一个姓鹿的律师,本来是郎佑庭某次案件的辩护律师,结果在法庭上倒戈,反而拿出证据证明他的确就是凶手,因为那件事郎佑庭被判了十年,之后在监狱里待了大半年,才找了个什么借口被释放了。” 郎六却是惊奇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我哥还进过监狱?什么时候的事儿?” “十八年前,待了四五个月吧。” “十八年?”郎六想了想,说道,“我那时候也不到十岁,我哥经常出差,好几个月不回家,我记不清了。不过……好像是有段时间他很久没回来,之后回来没多久,鹿鸣就出了车祸死了。” “应该就是那段时间,而且他入狱的那条新闻被删除了,是我自己给恢复过来的。我专门去找过这种和郎佑庭有关却特意被删除的文章,发现了不少细节,现在想想,和那个鹿律师有关的新闻当时蛮多的,不过基本都被删光了。” “怪不得……”郎六喃喃道,“我有天也是闲得无聊,想搜一下我哥这个唯一有过的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来路,结果网上什么消息都没有,后来想反正他也死了,也就没再查了。”郎六话音顿了下,抬头看着屏幕上被定格的画面,不忍心道,“原来他没死……难不成从车祸那天开始,就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吗?这是……被关了十八年么?” “……十八年?”霍逸皱起眉来,嫌恶道,“他就这么折磨这个人十八年?不是男朋友吗?他怎么下得去手?” “就因为他背叛过他吧,”韦一啧了一声,又摇摇头,“不过报复得这么狠,也真够变态的。” “先别管那么多了,”莫绝打断众人的思虑,说道,“先把他救出来再说,这人再这么下去,没几年好活了。”说着他又看向韦一,“那个钥匙怎么办?我也觉得不要麻烦二小姐了,郎佑庭看着可不像是会顾念手足之情的人,被他抓到就危险了。” 韦一点点头,说道,“放心,不一定必须用柯缨的钥匙,我们自己配一把一样的也行。” “这也可以?” “摄像头正好在他的右侧口袋,他开门的时候钥匙的形状还算清楚,不过还是需要专人再研究一下,”他看了眼十四他们,问道,“你们有人擅长破解门锁什么的吗?或者精确化视频像素之类的?” “门锁的破解我就很擅长,”十四立刻回答,“‘鹰’里面的确有一个人对视频像素的解析很在行,不过他现在不在中国,在美国本部,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反正传过去就可以了。” “解析出来要多久?钥匙制作出来又要多久?” “这我就不清楚了,得把视频传给他,让他研究一下。” “好,”韦一想了想,又看着樊墨说道,“你把后面那些都剪掉吧,就把跟钥匙有关的保留了,别让其他人看到鹿鸣这样子了。” “行,”樊墨点点头,“那我马上让人剪了,下午就交给十四。” 众人达成了一致,便也准备散了,虽然心疼那个人,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美国那边的回复。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樊墨的下属匆匆过来汇报,“小少爷!吴孟抓回来了!” 樊墨精神一震,惊喜道,“穆枫这么厉害?一天就抓过来了?” 众人立刻跟着他走出去,莫绝问道,“穆枫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小帮派的老大?” “对,他们那个小团体刚混出来没多久,各个都够狠,尤其这个穆枫,能拼命又够义气,我见过几次,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樊墨高兴道,“不过我也没想到,就一天而已,他们竟然就把龙港打下来了,这么快就把吴孟抓来了。” 说话间几人来到大厅,就看到厅中央站着一群人,为首的男人面容英俊,身材高大,只是一双眼睛十分阴鸷,手里正提着被五花大绑的吴孟,拎着人的胳膊上还绑了好几圈绷带,上面全是血。 不过男人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疼,听到响动回头,看到了樊墨,提着吴孟就蹭蹭走了过来。众人被他暴戾的气势震到,下意识有些防备,却见男人大踏步走到樊墨面前,把人往地上一扔,莫名其妙地顿时喜笑颜开起来,“樊少!人抓到啦,活的!” 众人有点无语,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樊墨瞥了眼地上呜呜叫着挣扎的人,确定是吴孟,便拍拍穆枫的肩膀,笑道,“辛苦了,果然没让我失望。” “那是,樊少难得看得起我们兄弟几个,当然不能给您掉链子嘛!”穆枫嘻哈哈地说着,哥俩好似的郑重拍拍樊墨的胳膊,“以后还有活儿尽管叫我,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豁出去这条烂命。” “好,”樊墨点点头,“你们以后如果有事需要杨家庇护,也尽管来找我。” 穆枫扭捏了一下,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个……能来点儿实际的不?” “啊?” “你看我兄弟们都打蔫儿了,血流了一地,怎么也该给点儿奖赏嘛。” 樊墨一愣,忍不住噗地一笑。这小子,帮派不大,倒是挺有胆子,这还是头一回他遇到杨家派给任务,完成了敢要奖赏的。不过他挺欣赏这小子的直率,便说道,“行,你想要多少钱?只要别漫天要价,多少都没问题。” “我不要钱,”穆枫摆摆手,胸脯一挺,还挺自豪,“那龙港是我兄弟们打下来的,您要是真看得起我,就把龙港那片地的管辖权给我,以后我自己管,成不?” ……这小子,胃口还不小,要奖赏也就罢了,还敢跟他要地盘? 樊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说话,穆枫嘿嘿笑道,“樊少,您别看我手底下现在没几个人,以后可真说不准。您要不信我一回,以后这黑白道上,绝对能有我穆枫这个名字,咱交个朋友,我绝对不让您吃亏。” 还交个朋友?脸可够大的。樊墨失笑地摇摇头,“你还挺自信?” “那是,一向迷之自信,就靠这个活着了,”穆枫咧嘴一乐,也不废话了,“我跟您保证,不出十年,我绝对不让您后悔今天的决定。” 樊墨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是笑了笑,说道,“敢跟我樊墨这么说话的,你还真是第一个,就冲这点,我信你一回,龙港给你吧。” “真的?”穆枫跳起脚来,哈哈大笑,“哎,杨家人果然有眼光,这话我跟其他大佬都说过,他们都不鸟我!” 樊墨:“……” 靠,敢情不只是对我一个人勇敢啊?这货就是投机忽悠人的? 樊墨蛋疼,可话都说出口了,只好摆摆手,“那你努力吧,我倒要看看十年后你能把龙港变出什么花来。” “十年后?那可不止龙港了,”穆枫也没多说,开心地弯腰道谢,而后蹦跶哒地跑了,“谢了啊!樊少,等我有点儿钱了请你吃饭啊!” ……你丫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穆枫那群兄弟也是哈哈大乐,敲诈了一大笔似的,樊墨更是郁闷了。不过他看了那群人一眼,忽然有些奇怪,忍不住又叫住穆枫,问道,“你那个副手呢?” “啊?”穆枫正搂着一个叫阿彪的哈哈乐,听到召唤赶忙又跑回去,“啥副手啊?陆九吗?在那儿呢啊。” “不是……”樊墨依稀记得,上次见穆枫的时候,有过一个特别好看的年轻人跟着他,一个混黑-道的,身上难得有那么干净温雅的气质,当时还留意了一下,这次怎么没见到呢?他想了起来,问道,“那个叫白镜的……” “白啥?”穆枫比他还茫然,“我副手就俩啊,阿彪和陆九,没啦,什么白镜?您记混了吧?” 樊墨觉得奇怪,想着可能真的自己记错了,便道,“没事儿,可能是记岔了,那你们走吧,到门口去找韩三爷,龙港就交给你们了。” “哈哈,谢啦!”穆枫乐颠颠地跑了,边跑边跟兄弟们吹牛逼,很快便没影了。 一旁无语旁观的众人此刻走上前,韦一哭笑不得道,“你们道上都这种人?” “可别,这种二货千年难遇一个,得重点保护起来,”樊墨笑道,“不过是有胆子,说不定以后能混出模样呢。” 几人也不多说了,樊墨过去把吓得要尿裤子的吴孟提起来,直接扛到了肩上,没事儿人似的轻松说道,“审问就交给我吧,过几天给你们消息。”说着便侧头看向贴了嘴巴叫不出来,只能吓得呜呜叫唤的吴孟,笑眯眯道,“放心,不会让你死的,别怕。” ……还不如死了好吧? 其他人也不多问了,各自离开,韦一和莫绝走之前问了句,“瑞瑞呢?不在家吗?” “我找了个理由支他出去了,怕他万一撞上咱们,这些事还是别让他知道了。” “喂,”莫绝却是想到别的事儿,伸出手指头戳了樊墨两下,“你差不多行了啊,让他回家几天,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了,偶尔回娘家也是应该的吧?” 樊墨哈地一笑,“行行,我今晚就让他回去一趟,成吧?” “那还差不多,”莫绝哼道,“这都10月12号了,一个月没见了,这臭小子也不知道自己回来。” 韦一拉着碎碎念的莫绝走了,路上忍不住笑道,“小哥哥想他了?” “当然想了!有了老公忘了家,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救了。” 俩人一路聊着天,身后跟着十四和十七,十四性格比较随和,偶尔也会加入大家的谈话,而十七一向是莫绝不点名就绝对不会主动开口。三个人说了一路鹿鸣的事情,莫绝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十七,无奈道,“十七,想什么呢?” 十七摇摇头,恭敬道,“没想什么,我在保护您和骆少。” “天水园里安全得很,你放松一会儿吧,”莫绝又随口说道,“刚才在帝园里,大家看到那视频都挺愤慨的,我看只有你没什么反应呢。” “……我在意大利见多了这种事,没什么太大感触了。” 莫绝一愣,“见多了?” 那么恶心人的场景,还能见多了? 十七看出他的疑惑,沉默了一下,似是有些犹豫,十四赶紧打圆场,“七爷,十七是意大利的集中营出身的,跟我们不太一样,那地方……嗯……有点复杂,狼心狗肺的畜生蛮多的……” 莫绝皱了下眉,韦一在他身边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莫绝只得叹了一声,没再多问了。 俩人进了家门,十七和十四在外候着,韦一看莫绝准备脱鞋,便说道,“今晚有瑞瑞陪你挺好的,我正好也有点事,得出趟门呢。” 莫绝脱鞋的手一顿,疑惑道,“今天周末,你有什么事儿?” “约了个人,”韦一笑道,“放心,不喝酒,也不是什么应酬,就见个朋友。” “……又是那个希流?” 韦一惊讶道,“猜得这么准?” “……”莫绝烦闷地皱着眉,没好气道,“你跟他有那么多话说?” “好不容易有个年龄相当的朋友嘛,你不是也叫我多交朋友吗?”韦一也没多想,诚恳回答,“他什么也不懂,活得很单纯,跟他在一起我觉得挺轻松的,都不觉得累了。” 莫绝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想了什么,忽然烦躁地啧了一声,踢掉鞋子就进了大厅,“去吧去吧,不想回来就别回来,没逼着你必须回家,随便玩儿去吧。” 说罢没等韦一回答,自顾自冷着脸走了,韦一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过去哄他,却又不知道他生什么气,只得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正犹豫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正是希流。 “韦一,你忙完了吗?”希流笑哈哈地说,“快来呀,我做了一桌菜,怕凉了拿碗碟盖着,你再不来,盖着也要凉掉啦!” 韦一心里的憋闷忽然就散开了,笑道,“做那么多干什么?我要是有事不去了,不都浪费了吗?” “不浪费呀,你要是不来,我就去喂楼下那些流浪的猫猫狗狗啦,我特意做的还都是它们爱吃的呢!” 韦一真是哭笑不得,“敢情儿你给我做的都是狗粮和猫食啊?” “哎,你这不对啊,不要歧视小猫小狗啊,它们吃东西很挑的,人类才是杂食动物呢。” “哈哈,”韦一乐出声来,笑道,“好好,辛苦你了,我马上过去,等我一会儿啊。” “嗯嗯,等你哈!” 韦一刚收了电话,忽然感觉到有一股*的视线盯过来,他下意识抬头,正看到莫绝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看到他望过来,却是冷哼了一声,转身又走了。韦一抿了下唇,又有些郁闷起来,朝着莫绝的背影喊了一声,“我早点回来,小哥哥你别生气啊。” 莫绝没理他,拉开门就砰地关上了。韦一踌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只好给骆文瑞发了个短信:【你今天早点回家吧,帮我哄哄小哥哥,他好像不高兴了。】 骆文瑞那边很快回复:【小墨跟我说啦,我正回去的路上呢,他干嘛不高兴?】 韦一:【……我不知道啊,可能我交了新朋友,他有点吃醋吧。】 骆文瑞:【交朋友吃什么醋?哦,难道是男朋友?】 韦一:【哎,别闹,就是个好朋友。行了,我还有事,要出门了,你早点回来啊。】 骆文瑞:【成嘞,交给我,肯定给你搞定!】 韦一:【嘿嘿,谢啦。】 韦一就这么心情忐忑地走了。等他的身影消失,二楼里的一个房门忽然被打开,莫绝面无表情地站着一会儿,忽然吩咐严管家把十七叫了过来。 “你去,”莫绝冷着脸说,“跟着他,看看他俩到底干什么。” 十七沉默一瞬,点点头,没说什么,很快便跟了上去。 莫绝十分烦躁,屋子里待不下去,干脆出了门到了后院散心,结果不经意抬头,看到韦一房间的那个阳台,心里的郁结忽然就冲散了,反倒是有些难过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这两年里,那个少年被囚禁在这方寸的院落里,只能偶尔站在那阳台上,远远地冲着自己微笑,努力想让自己安心的模样。 他忽然就回忆起了很多,那个房间里忐忑表白的傻孩子,那个时刻缩在阳台角落,只为了能让自己看见他的少年,还有那个蹲在白菜地里,总是傻乎乎自言自语的傻小子…… ‘小哥哥,我会努力去喜欢别人的,如果你希望的话。’ 我希望的话……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奇怪,甚至是让人讨厌。曾经他明明最希望韦一幸福,最希望他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他的人,而不是吊死在自己身上,那他现在终于想要放弃了,终于想要接触新的朋友了,自己不应该是替他高兴,甚至应该给他想办法,让他早些能有人相陪才对吗? 可为什么……心里却这么难受。不想让他见任何人,不想让他离开自己半步,更不想让他喜欢任何一个除自己以外的人…… 莫绝蓦地顿住脚步,惊呆了。 不想让他喜欢……任何一个除自己以外的人…… 除自己……以外? 莫绝顿时无措起来,愣愣地瞪着眼睛,茫然地看向不远处的那片菜地。他迈着步子过去,僵着身子蹲下来,学着韦一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一颗白菜帮子。 ‘小哥哥。’ 韦一微笑的模样忽然就窜上脑海,那个人守着这些白菜,傻乎乎叫着快些长大呀的痴傻模样忽然就拍打在心尖上,让他狠狠疼了一瞬。 我真的……只把他当弟弟吗? 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曾喜欢过他吗? 他茫然无措地蹲着,正觉得无比慌乱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匆匆的脚步声,而后一个少年朝他扑过来,嘻嘻笑道,“莫小绝,干嘛哪!” 莫绝仍是呆愣,看着骆文瑞好一会儿,那眼神直愣愣的,看得骆文瑞有点发毛,“嘿!看啥呀这是,一个来月没见不至于认不出我了吧?” 莫绝忽然抓住他的手,像是咽了口唾沫,难得露出一丝弱势来,“瑞瑞……” “啊?” “你……”莫绝垂下头,咬了下嘴唇,小声说,“你喜欢小墨吗?” 骆文瑞一愣,随即笑道,“何止喜欢啊,我简直爱死他了!” 莫绝更是出神,呆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知道……自己爱他的?” 骆文瑞眨眨眼睛,虽觉得这问题奇怪,倒也认真回答了他,“我很想他啊,一天都不想离开他嘛。” “……还有呢?” “还有……”骆文瑞挠挠头,又说,“我会吃醋啊,我看到他跟哪个小浪蹄子说说笑笑的,我就想上去揍他,哦,我是说揍那个小浪蹄子,我可舍不得揍小墨。” “……还有吗?” “呃,”骆文瑞又挠挠头,有点为难,“也没什么啦,反正就是觉得他最好啊,想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看到他就想抱住他,想吻他,想上他!哈哈哈,不过当然上不到啦。” 莫绝沉默了许久,有点呆乎乎的,骆文瑞回过神来,拿肩膀撞他一下,“喂,干嘛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莫绝烦闷地皱眉头,蹲着太累,干脆一屁股坐在菜地边上,郁闷地说,“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啥?” “我对小一……”莫绝看看骆文瑞,觉得这家伙一脸的傻白甜,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倒是有点想向他倾诉一下,“我不知道我对小一到底是什么感觉。” “哦呵呵,”骆文瑞翻个白眼,“讲真,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跟骆一是怎么回事儿,从小你就护着他,好几次跟我拼命,小爷还以为你爱惨他了呢,结果现在是他爱惨了你,你还跟他说做兄弟,我呵呵哦,做兄弟有你那么个做法么?那要老婆干嘛哦?” “……”莫绝烦躁地拿手扯白菜叶子,凶巴巴的,把好好一个白菜美人扯了个稀巴烂,“我也想他。” “哈?” “我也……想一直让他待在身边,想一直看着他,也……也会吃醋,看到他跟别人在一块儿,我也很想揍人,嗯,揍那些小浪蹄子。” 骆文瑞噗地一笑,哈哈大乐,“那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啊,赶紧上啊!骆一那小子现在可受欢迎了,听小墨说公司里一堆人肖想他呢,要不是因为他年纪小,估计想追求他的还能再翻几倍,你可抓点紧吧,再过几年更麻烦了!” “可是……”莫绝把那颗白菜扒了个干净,开始伸手戳那些尸体,“可是我并没有想吻他,也并不想上他,我就……就看着他就好了,虽然有时候是想抱抱他,可是……我真的对男人的身体没那方面的感觉。” 骆文瑞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片刻,恍然大悟似的,“我懂了!” “啥?” “那是因为!”骆文瑞两手掐腰,正儿八经地给他分析,“因为你下意识就觉得自己是个攻啊!” 莫绝翻个白眼,“废话,什么叫下意识,本来就是,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怎么着,还想当上面的?”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骆文瑞想到莫绝从小到大的恶霸气焰,气势立刻弱了,长吁短叹道,“可也没规定毛没长齐就不能攻嘛,你看霍哥和六哥,不都比二哥和谢瑜小嘛,尤其是霍哥那个小王八蛋!小我二哥十五岁,丫的我二哥到底怎么想的!” 莫绝立刻皱起眉来,表情更是难看,“那是他们,又不是我,让我在下面,想都不要想。” 骆文瑞也束手无策,无奈道,“其实吧,你这都是自以为是,你没吻过他,也没跟他上过床,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接受不了呢?你不能连个机会都不给他啊,其实上下都无所谓啦,关键是,你爱他呀。” 莫绝眉头一跳,心思又怔住了。 我爱他? 戳白菜的手也跟着停下,目光却是看向面前这片被韦一悉心呵护了十多年的地方,仿佛又看到那人傻呆呆地认认真真归拢土地,一颗颗白菜种子小心翼翼种下去的模样。 他种这些白菜,又一颗颗挖出来抱住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呢? 是我吗? 就因为我喜欢吃白菜,他就种了十三个春秋,不论痴傻还是清醒,都年复一年地照看着这片土地吗? 那样的人。 那样美好的人。我真的……不爱他吗? “七爷。” 身后响起十七的声音,莫绝蓦地回过神来,就看到十七表情古怪地说,“骆少去了希流的家,大门关上了,我跟不进去了。” 莫绝怔忪的心思猛地一滞,怒火噌地一下子火冒三丈,“你说什么?他去了他的家?!” 第93章 表白 十七看莫绝都气红了脸,赶紧安抚道,“七爷您先别气,我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对话,您先听我说完。” 莫绝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说!” “希流是在门口迎接骆少的,见了他的第一句话叫的是韦一,而且骆少也应了。” 莫绝眉头一皱,没太听明白,“希流已经在骆阳旗下了,小一叫什么名字他还不知道吗?”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还有就是,”十七看了下莫绝的神色,垂头说道,“他下一句说的是,生日快乐。” “……什么快乐?” “生日。” 莫绝一肚子火全散了,反倒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骆一的生日前几个月就过完了,还是他莫绝张罗的,请了一大堆人开了个豪华无比的庆祝party。他三年没给小一过生日了,好不容易让一切回归正轨,小一还清醒了,自然是唯恐全京城的权贵不知道他的生日,排场搞得无比奢华。那天派对上的所有小环节都是他想破脑袋想了整整一个月才想好的点子,一整晚都非常热闹,骆一也是很开心的,笑了一整夜,他当时还觉得,看到小一难得能开怀大笑,自己费了一个月的脑细胞可算是值了。 所以说,都过了好几个月了,还生日快乐什么?脑子有坑吗? 骆文瑞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在旁边瞎猜,“哇塞,不会是隔了三个月给他补过生日吧?哎哟,真浪漫。” 莫绝狠狠瞪他一眼,怒道,“他算哪根葱,还给小一补过生日?他生日那天该有的一个没落,有个屁好补的?” 骆文瑞赶紧吐吐舌头,不多话了,“你要是不高兴,去把他拽回来呗,你说一句话他肯定听。” 莫绝气得牙疼,瞪着眼睛憋闷了半天,说道,“你继续去盯着他,过了十点还不出来,把门给我砸了!” “……是。” 等十七走了,骆文瑞揶揄道,“喂,你吃醋啦?” “对!就是吃醋了!不行啊?!”莫绝气愤地瞪着他,要吃人似的,“不就是上男人么!妈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今晚就要了他!” “啧啧,”骆文瑞摇着头,大声感叹,“你个渣渣,人家暗恋你十来年,决定放弃了你就要戳人家菊花,你咋这么霸道呢!亏我小时候还那么崇拜你,真是瞎了眼哦。” “……”莫绝消了火气,又坐回菜地上,烦躁道,“反正我今天要跟他说明白,什么溪流江流的,统统给我滚一边去。” 骆文瑞哈哈大乐,过去拍拍他的脑袋毛儿,笑道,“那你加油喽,可轻点啊,第一次很疼的。” “……哦。”莫绝咽了口唾沫,又皱皱眉,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那种事儿怎么做?插-进去就好了?” 轮到骆文瑞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没做过啊?” 莫绝又怒了,“我上哪儿做去!” “你高中不有个女朋友吗?” “有女朋友就必须做过吗?你当我是你,刚确定关系就滚床单?还一滚就滚好几个月,家都不回了?” 骆文瑞切了一声,反倒是鄙视他,“装得跟个大王八似的,原来是个童子鸡,哎哟哎哟,怪不得没那种心思呢,你都没经验,有个毛的心思嘛。” “你找打是吧?” “可别,你省点儿力气晚上好好伺候小一吧,哈哈哈!” 莫绝虽然很想抽他,但有求于人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请教他那方面的技巧,骆文瑞也是个被技巧的,只能说个大概的感受,于是两个零经验的家伙坐在菜地边上严肃探讨如何做个称职的一号。而某个被讨论着的家伙此刻正帮着某“小浪蹄子”热菜,笑道,“你这也做太多了,再加两个人也吃不完啊。”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嘛,就把我爱吃的都做了,嘿嘿,”希流把菜全都端进来,闻了闻,颇为自恋道,“好香啊,你快点来呀,我都饿了。” “这面也是你做的吗?”韦一看着面相十分精致的长寿面,笑道,“不比餐厅差啊。” “我平时吃米饭的,不怎么吃面条,现学的,”希流把他拉到桌子边坐着,给他递双筷子过去,“喏,你尝尝看,我觉得还可以。” “要许愿的吧?”韦一拿筷子前想了想,又笑着摇头,“不过都没什么用,我许了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实现过。” 希流八卦地问,“你都许过什么愿啊?” 韦一拿筷子戳了戳面汤里的鸡蛋,小声说,“就一个愿望。” “什么呀?” 韦一抬头看看他,有点犹豫要不要说,希流看他那模样,便笑道,“那我说一个,咱俩交换秘密喽?” “呵呵,好。” “我呀,我每次都会许三个愿望呢,每年都是这三个愿望,一是希望能赚很多钱,让家里人过得好,二是赚的钱如果跟唱歌有关,那就最好啦。现在一想,这两个都实现了呢。” “那第三个呢?” “第三个呀……”希流看了韦一一眼,稍微垂下眼睛,耳朵尖有点红了,“我就是希望……能有个人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能一直陪着我。” 韦一笑道,“这个也会实现的。” “真的吗?” “你这么好,一定会有人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希流沉默了一会儿,抿了下嘴巴又笑起来,“希望会有吧。好啦,你的愿望呢?我说了三个,换你一个,好亏呀。” “我啊,”韦一垂下眼来,低声说,“我也是,希望那个人……能喜欢我。” “那个人?” “嗯,”韦一抬头看他,笑容和平时不同,是带着一丝苦涩的,很清浅的笑,却看得让人有些难过,“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希流觉得心里闷疼了一下,呆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啊,”韦一又笑起来,却是那种回忆着什么的模样,笑容很恬淡,“是个很嚣张的家伙,脾气不太好,容易生气,对外人很冷漠,不合群,跟愚蠢的人一句话都不想说,很不近人情呢。” “呃……”希流呆了一呆,挠挠头,“听起来……不太好相处呢。” “是啊,可是……他对我却很好。” “我小时候脑筋不清楚,他一直保护着我,为我打了很多次架,受了一身的伤。我那时候一无是处,什么都不会,他却总夸我,说我不丑,说我聪明,说我是最可爱的小孩子,说他很喜欢我……” “他总喜欢逗我,看我生气很好玩似的,有时候……真的蛮坏的。可偏偏,我就喜欢看他那么坏笑的样子,喜欢他偶尔欺负我一下,然后自己坐在那边哈哈大笑。”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让他那么笑过了。他只是喜欢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孩子,那样的我让他很放心,也愿意亲近,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其实我没有什么企图,每年的愿望,也是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的,我只要能看到他就好了,他守了我十年,我就守他一辈子,我只要他平平安安,一生幸福,就足够了。” 韦一喃喃说完了,稍微回过神来,笑道,“是不是听起来很傻?让你看笑话了。” “没、没有,”希流红了眼睛,慌忙摇头,“我只是……只是有点感动。”他抽了下鼻子,趴在桌子上小声说,“我也就是希望,有个人能像你这样喜欢我就好了,不过……你喜欢的那个人,听起来就很有个性,很厉害的样子,像我这样的,应该是没什么人会注意我的。” “你很好啊,怎么这么说,”韦一笑着戳戳他的脑门儿,“缘分没到而已,一定会有的。” 希流半张脸盖在桌子下面,露出来两只眼睛沮丧地说,“哎,我又失恋了。” “啊?” “韦一,”希流抬眼看看他,耳朵也不红了,反倒无精打采起来,“其实……我有一点点,嗯,有一点点喜欢你。” 韦一一怔,呆了一呆。 “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机会了,”希流又直起身子,两手拄着下巴郁闷道,“哎,我都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刚刚有点喜欢一个人,要么有女朋友啦,要么就是单恋别人,要么……就是逗我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人肯好好喜欢我,你说我是不是看着太傻了,所以他们都觉得我很没意思呢?” 韦一总算回过神来,却是乐出声来,“你这样子,是挺傻的。” “哎,怎么这么说嘛……”希流两手撑着下巴,手指一下下点着自己的脸,“这世上找到一个喜欢的人,那个人也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真的好难呢。” 韦一收了笑容,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叹了一声,“是啊,真的很难呢。” “好啦,不说那些烦心事了,今天可是给你过生日的!”希流打起精神来,给他倒了杯酒,“这可是我的一个粉丝送我的茅台,可贵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快来尝尝看呀!” “给我就舍得啦?” “你是寿星嘛,”希流催促他,“你试试,真的很好喝吗?为什么这么贵呀。” 韦一喝了一口,立马皱眉头,“其实我不是很会品酒……” “哎,我也是,可是放着好浪费,咱俩喝了吧,反正都打开了。” 于是两人暴殄天物地喝了半瓶,仍旧也没喝出个什么好来,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都喝高了。 “我跟你说啊韦一!”希流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我有个特别讨厌的人,特别讨厌!” “唔?” “是一个黑粉!还是个大v!他总喜欢找我茬!”希流气吼吼地说着,“我唱抒情的他说像祥林嫂!我唱快歌他说我像拖拉机!真的好讨厌啊!可我又不能说他!所以我找了个水军团队,天天在他微博下骂他!骂他脑残!” “哈哈,干得漂亮!”韦一拍手鼓掌。 “可他根本不受影响啊,还是不停黑我!这次做导师,他说我带的学员来的时候各个机灵,被我带完都变蠢了,他怎么这么讨厌!” “嗯!讨厌!”韦一附和地点头。 “下次音乐盛宴我一定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是谁!太讨厌了,我要找人揍他!” “揍!我帮你!” “好!一起揍!” “揍起来!” 俩醉鬼嘻哈了半天,韦一看了看表,好像快十点了,脑子稍微还转了转,勉强站起来,“希流,我走啦,下次再找你吃饭啊。” “哎,走了啊,”希流跟着晃悠起来,不舍道,“酒没喝完呢。” “下次喝吧,”韦一摆摆手,又严肃道,“那个坏蛋,记着点,下次我帮你揍他。” “好!”希流又精神起来,把韦一送下楼,看到送他来的司机还在等着,便跟着司机一起把人扛进车里。韦一进了车就困了,坐着坐着歪到了一边,半躺着睡着了。 而他睡着了果然就和往常一样,又梦到了他的小哥哥,只是这一次梦得特别清晰,似乎还梦到那人拥抱自己,亲吻了自己。他开心起来,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反压过去亲吻着,边吻边喊着他的名字。只是心里那些郁结似乎跟着那些喊声涌出来,喊着喊着就想哭,就真的哭了起来。 “小哥哥……”他抱着梦里的人,呜呜哭着,“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你什么时候……也能喜欢我呢?”他抽回舌头,又一点点亲吻那个人高挺的鼻梁,“可是……不喜欢也好,真的,我就看着你,看着你就够了……真的……守着你,就够了……” 怀抱中的人似乎僵硬了一下,那触觉实在太真实,他大了胆子,伸手摸了摸那个人的脸,又滑到脖子上去,轻轻摩挲男人结实的胸膛。被抚摸的肌肉似乎在微微战栗,他呆了一下,喃喃说,“你不……躲我吗?” “你不是……总躲着我吗?”他又伸手抱住他,在他脖子边上轻轻磨蹭,“别躲我了,我以后都不打扰你,你不要躲着我……” 怀里的身体更加僵硬,韦一大着胆子又摸了一下,对方似乎没有反抗,便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是做梦,做些想做的事也没什么吧?于是他手上加重了力气,摸向那人印象中十分敏感的耳垂,果然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声,这声音一下刺激了他,让他再顾不得什么,开始放开胆子尽情抚摸起来。 男人呼吸沉重,身体发抖,下-身却仍旧没什么反应,韦一难过地想,果然啊,就算是在梦里,这人也不会为自己心动的。可自己的下-身却热得要爆炸,早已高耸着微微发着颤,他在那人的小腹上磨蹭了一下,终于是忍不住,抬起对方的腿,寻着身后的某处试探地顶了一下。 可也只是那一下,身体忽然被人掀开,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到砰地一声,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顿时酒醒了一大半,韦一睁着茫然的眼睛,只看清了眼前一张床,和上面模糊映出的一个人影。 韦一懵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人影忽然起身,急匆匆从他身侧走下床,像是忍无可忍似的要跑出去。韦一终于反应过来,下-身登时就软了,急忙撑起身站起来,喊了一句,“小哥哥!” 莫绝的脚步一滞,僵着身子站着,没说话。 “你……”韦一不敢上前,战战兢兢地问,“对不起……我、我喝多了,对不起……” 莫绝仍是不动,韦一小心走近一步,犹豫着问,“你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 他足足亲吻了这个人半个钟头,从额头亲吻到了胸膛,甚至小腹,如果反抗,为什么那时候不反抗呢? 你为什么……纵容我亲吻你?是真的……已经可怜我到这个地步了吗? 莫绝仍是没转身,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句,“洗澡去!一身酒味儿,难闻死了!” 韦一仍是呆立着,听他凶巴巴的语气更是忐忑,又觉得自己可悲,以为掩藏得很好,却原来早就被这人看穿了龌龊的心思。自己看着真有那么可怜么?可怜到让他作为一个哥哥,都不忍心推开弟弟的吻了…… “对不起……”韦一慢慢平息了翻涌的思绪,羞愧地说,“我……我真的在努力的……” “……” “我真的……真的在努力,我会努力忘了对你的感情的,真的,只是有时候忍不住,刚才喝多了……真对不起,恶心到你了,真的对不起……” 身前的人忽然沉默了,过了很久,忽然转过身来,看着面前慌张无措的少年,眼中烦乱的情绪慢慢散了,反倒是露出一丝让对方茫然的心疼来。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张开手臂,轻声说了一句,“过来。” 韦一无措地看着他,不敢过去,反倒还退了一步,小声说,“对不起。” 莫绝皱了皱眉,似乎又是无奈,声音更温柔了,“过来,小一。” 韦一被那声音喊得心头一颤,傻呆呆就走了过去,犹豫着站在了莫绝身前。莫绝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撕扯了干净,此刻不着一缕,浑身赤-裸,却让他什么心思都不敢有,更不敢乱看,慌忙闭上了眼睛。可耳边却响起那人无奈的叹息声,而后走近了,在他局促的心绪里轻轻抱住了他。 鼻息间全是属于莫绝的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韦一惊呆地被他抱着,一动都不敢动,用尽全力克制汹涌而来的*,急忙夹住了腿。 男人不仅抱住了他,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用他从未听过的,称得上宠溺的语气,在他耳边低低叹了一句,“你这个小傻瓜。” 韦一懵住了,忍得太辛苦,两腿都开始打颤。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一双极为温柔的黑色眸子,正无奈地,又带些愁闷地静静看着自己。 莫绝看了他许久,把人抱紧了,低下头,在韦一被惊吓得发白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下去。 怀里的身体意料之中地全身僵硬,莫绝并没有太多接吻的经验,只是凭感觉亲了亲,也没有深入,然后抬手蹭了蹭少年冰凉的脸,无奈笑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韦一呆了好久,喃喃说了句,“茅台……真是好东西啊。” 莫绝:“……” “怪不得贵,原来是会做美梦啊,”韦一仍是如梦似幻,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小心地抬手也抱住莫绝的肩膀,壮着胆子又亲了下对方柔软的嘴唇,“永远醒不过来就好了……” “……”莫绝叹了口气,瞪着他,“不是梦,傻瓜。” “……” “小一,”莫绝又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烦躁似的,皱着眉撇开眼来,“我……身体做不到,可以吗?” “……” “你刚才摸我……我很不舒服,”莫绝眉头皱得更紧,似乎觉得这对话有些羞耻,耳朵尖微微红了,“我想让自己回应你,可是真的没办法……” 他咬了下唇,似是有些沮丧,“所以觉得,要不换你来也好,可是……真要那么做,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他艰涩地说完,终于又转回目光,看着韦一震惊得瞪大眼睛的模样,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给我点时间好吗?可如果一直都不行,你能接受吗?不做那种事……” 韦一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他才终于动了一动,愣愣说,“你是……看我太可怜了吗?” 莫绝刚要反驳,韦一却是垂下头,慢慢放开了他的肩膀,“哥哥,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的,我虽然喜欢你,但也是真心希望你幸福,你不用……这么迁就我。”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莫绝吸了口气,有点郁闷似的,“我要只是为了迁就你,会像刚才那样躺在你身子下面让你蹭那么久吗?你当我是什么人呢。” 韦一又呆住了,傻愣愣的,然后又突然手足无措,脸颊登时红起来,说话都磕巴了,“你、你什么……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你也……也喜、喜、喜……” 莫绝哼地一笑,凶巴巴地伸出手指头,和很久以前那样,照着他绯红的脸颊狠狠戳了一下。 “没错,小傻蛋,我也喜欢你。” 第94章 定情 第二天一整天,韦一走路都是飘的。 他从起床开始就战战兢兢的,总觉得是自己在做梦,出门的时候跟个受了惊的猫似的,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下地形,确定莫绝不在走廊里,才长舒了口气冒出头来。 结果刚下楼迎面就看到莫绝在和十七说什么,抬头看到了他,露出一丝笑来,“早上好啊。” 韦一腾地一下就红了脸,手足无措的,僵着笑容回了一句,“早、早上好……” 莫绝挥手让十七退了,自己走过去揉了揉韦一的呆毛儿,笑道,“干嘛呀,谁吓唬你了?” “我、我……”韦一喉结跟着滚了好几下,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我昨晚……做了个梦……” 莫绝却十分干脆地打断他,“那不是梦。” “……” 韦一更是有点慌,想到昨晚莫绝温柔的拥抱和吻,下-身又有点激动,吓得他赶紧退后两步,小小声说,“那、那一起……吃饭吗?” 莫绝挑着眉看着他一会儿,忽然噗地一笑,走过去刮了下他的鼻尖,“小傻瓜。” 韦一被他撩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夹着腿匆匆下楼,慌忙说,“我去、去个洗手间!” 落荒而逃。 莫绝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看得好笑,心里却又软又心疼。这傻孩子,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明明平时总是一副淡定又平静的模样…… 如果我永远想不明白,你是打算咽下这份心情,永远默默看着我吗? ……哎,怎么这么傻呢。 莫绝自觉自己从来都是块冷硬的石头,他不习惯笑,也不喜欢说话,从小流浪的经历让他从骨子里养成了戒备又冷静的性情,可只有对韦一,只有对他一个人,用尽了所有的柔情,绽放了所有的笑容。这样柔软又唯一的心情,自己怎么会忽略到现在呢?凭白让这小笨蛋难过了这么久,可真是傻透了。 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他才行,可不能再让他伤心了。 这么想着,吃早饭的时候莫绝一直在给韦一夹菜,还嘘寒问暖昨夜睡得如何,韦一点头如捣蒜,嗯嗯唔唔的,脸几乎埋到饭碗里去。莫绝看着他露在碗外的红扑扑的耳朵,觉得很可爱,伸手捏了一下,逗他,“都红成小兔子了。” 韦一恨不得把脸扣到碗里面,全身都要烧红了。 就这么局促地吃完了饭,二人准备各自去上班,因为天气冷了,莫绝给他挑了件大衣,整理衣襟的时候感觉到少年仍是紧绷着身体,忽然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板起脸道,“你不乐意?” “……啊?”韦一紧张的情绪一滞,忐忑地看他。 “一大早上就神经兮兮地躲着我,是拒绝我的意思吗?” “没、没有啊……” “不能上床就不要我了?” 韦一被这句指控咚地一声砸蒙了,他愣了好几秒,忽然握住莫绝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越来越用力,眼眶竟还红了。 莫绝暗叫糟糕,心想不会是逗大发了,惹哭了吧? 可对方不是哭,而是以一种很复杂,又很委屈的目光看着他。 “你怎么会……这么想?”韦一抓紧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瑟缩一下,终于允许自己轻轻抚上那张爱极了的脸庞,“我有多在乎你,有多爱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莫绝听到那个爱字,心尖颤了一下,有点出神了。 “我宁可逼死我自己,都舍不得伤害你一点点,你对我来说不仅仅只是一个亲人,一个爱的人,你甚至是我生命的另一个部分,”韦一轻轻磨蹭着莫绝俊逸的轮廓,似是看得痴了,“以前不管我再怎么难过,只要那份难过能让你幸福,我也仍觉得那是幸福的。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放弃过爱你,我都不在乎得不到了,还能在乎得到的不完整吗?” 莫绝顿时后悔说出了那番戏弄的话,韦一看着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委屈,看得他无比心疼,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了。韦一垂下眼睛,沉默了很久,像是终于不想再忍耐,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我只是习惯了忍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高兴的情绪了。可我真的是……很开心,很开心,开心得都不敢相信你的话,想了一晚上,只能说服自己你只是稍微吃醋了,毕竟你疼了我这么久,就算……养一条狗,认了别的主人,也是会生气的……” 莫绝终于听不下去,伸手捉住他的下巴,用力抬起来,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韦一起初又有些慌,紧张地一动不动任他吻着,只是后来慢慢壮大了胆子,抬手抱住他的肩膀,试探地回应了一下。 只这么回应着舔过他的舌尖,对方又像被吓到了,立刻要退出来,韦一暗吸了口气,忽然用力锁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发了狠似的用力侵入他的口腔。舌尖一寸寸舔过每一处牙床,勾住男人躲闪的舌头卷住,吸吮,缠绕,他完全无师自通,本能地纠缠着莫绝发僵的舌头,又压实了舌根,朝更深处侵入进去。 直到几乎触到喉间那一小块肉粒,莫绝终于忍受不住,两腿发软地推开了他。 一个吻而已,竟然被他亲软了腿,莫绝一张脸涨得通红,狼狈地咳嗽了一声。 韦一却亲得浑身都沸腾起来,下-身忍得越发难受,他喘着气平息一会儿,苦笑着说,“你看,我想要你想得都要疯了,你怎么会怀疑我要放弃你呢。”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莫绝眼里韦一还是个小孩子,却忘了这家伙刚过了十九岁生日没几个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真是作死竟然这时候刺激他。 莫绝粗声粗气地摆架子,“怎么着,你这是想造反么?” 韦一蹭了下嘴角的口水,红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抬起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胯上,吓得莫绝手掌猛地抖了一下。 “你、你干嘛?” “我就是……想让你看清楚,”韦一喘着粗气,莫绝明显能感觉到手掌下那根因为激动而勃-起的颤动,“我的这里,还有这里,”韦一牵起他的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它们都想要你,就像你现在摸到的这样,它们发了疯地想要你,你明白吗?” “……” 莫绝完全被他吓到了,他还从来没摸过别人的下-体,还是和自己一样的男人的身体,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下-身这一处有多激动,有多渴望,总是一览无余。他明显感觉到紧贴着掌心的热烈跳动,不由咽了下口水,有点怂了,“知、知道了,你放开我……” 韦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仍是不动,莫绝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按了什么开关,把好好一个小忠犬惹成了一条小狼狗,他再次滚了滚喉结,小心说,“好了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嘛。” 韦一终于放开手,莫绝觉得掌心跟被火烙过似的,滚烫滚烫的。他赶紧收回手,无措地蹭了蹭衣服,“你要不……解决一下?还要上班……” 韦一还是紧紧盯着他,盯得他更慌了,装腔作势道,“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竟然敢打你哥的主意……” “不可以吗?”韦一咬了下嘴巴,深吸口气,“如果我说,我一直就是想要你,想把你压在下面,想让你抱着我,想进到你身体里面去,你会不会……又想逃了?” “……” “哥,”韦一轻声叫着,再次握住莫绝的手,“哥哥,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何苦忍这么久,我要是想和女人一样躺在你身下,我根本不会忍耐到现在,我早就勾引你了。” 莫绝脸色有点白,却没有动,任他握着手,表情却十分复杂。 “可我不会逼你的,你不愿意,我忍一辈子都没有关系,”韦一眼中浓墨般的神采渐渐淡下去,呼吸也逐渐平稳了,“我从来都是依着你的,不是吗?你让我滚我就滚,你要我等我就等,你想要我的身子我也会给你,可如果你想知道我真正的想法,就是这样。莫绝,我爱你,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爱你,我要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我的,我想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不论是你的灵魂,还是你的身体,都只认我一个人,都只为我一个人激动。这就是我想要的,是我可能一辈子也等不到的妄想,如果你……怕了,觉得根本做不到,现在想收回昨晚的话也来得及,不,任何时候都来得及,如果你哪天后悔了,我随时都放你走,你永远都有退路,我永远都不会绑着你,不管你最后能不能真的爱上我,你都是我心里唯一的小哥哥,我一辈子都会守着你。” 韦一一字字缓缓说着,终于放开他的手,微微笑了,“所以你不用逼自己爱我,我想要的比你想象中多得多,你做不到的,不要委屈自己了。” 莫绝被他一通冷静又自暴自弃的表白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全都消化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太高兴道,“你又钻什么牛角尖,我都说了我想通了,你偏偏要我后悔了你就满意了?” “……” 莫绝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声,“昨天晚上,我也想了很多,”他抬手摸了摸韦一的头发,无奈似的,一下下用力揉着,“你知道吗?我在美国一整年的时候,痛苦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是会看一样东西,看完了,就觉得全身又有了力气,又能支撑下去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韦一沉默着没动。 莫绝伸进衣兜拿出手机来,抓住韦一的手,把着他的手解开锁,点开了相册。 有一个专门的分类,就叫【小傻瓜】,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韦一看着那张照片,逼自己平静下来的心跳再一次失常了。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字迹歪歪扭扭,却是认认真真写着一行行的傻话。 【小哥哥,小一能,上学了。】 【嘿嘿。】 【好想,一起上学。】 【和你。】 【小哥哥,小一,好想你。】 而纸巾其他的空白处,填满的满满都是莫绝的名字。 【莫绝。莫绝。莫绝。莫绝……】 韦一的呼吸又有些凌乱起来,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思绪又被他搅弄得乱七八糟。莫绝却伸手抱住他,低头在他头顶轻吻了一下,认命了似的说着。 “我在美国的时候,以为你死了,每次看这张照片,这里都痛得要裂开一样,”莫绝学着他的样子,牵起他的手轻轻按在心口,“不管我对你曾经是什么样的感情,亲情也好,爱情也好,这里从来没有为另一个人那么疼过,疼到……那时候觉得,替你们报完了仇,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小一,我天生不容易动感情,你已经住进我这里,怎么都让我割舍不下,我就不会再让你出去了,”他收紧了手臂,沉默了半晌,终于叹了一声,“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了,就来吧,我不会再推开你了。” “……”韦一狠狠颤了一下,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抱住他的腰,眼眶有些湿了。 “你总这么宠着我,叫我怎么舍得下你,”韦一在他怀里闷闷说着,靠在他脖子上蹭掉那点水珠,“你如果真的爱我,你的身体早晚会接受我的,我不逼你,我等着那天。” 莫绝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脑袋,又在鬓角亲了亲,“那……一起努力吧?” 觉得这话有点污污的,韦一有点不好意思,嗫嚅着说,“我不会……唔,我不会弄疼你的。” 莫绝脸色有点精彩,哼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 韦一抱着他傻笑一会儿,有点开心,扒着他亲了又亲,舍不得松手,莫绝任他赖皮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把人推开了,没好气道,“对了,你给我老实交代,昨天干什么去了?” 韦一眯着眼睛继续抱住他,蹭一蹭,“昨天是我生日,希流给我过生日呢。” “你生日我不是给你过完了吗?”莫绝总算想起来个奇怪的事,问道,“对了,他为什么叫你韦一?” 韦一一愣,继而又哭笑不得,“你派人跟踪我了?” “啊,”莫绝臭着脸承认,再次哼了一声,“算那小子走运,你要是昨天真和他做了什么,我绝对会亲手打断他的腿,他一辈子也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韦一无奈道,“你那时候又没说喜欢我,我喜欢别人还不成了?” “那不一样,昨天我想通了,我想通了你要是跟别人滚一起去,我绝对饶不了你。” “你想通了我又不知道……” “管你知不知道,我想通了你就是我的了,谁染指我剁了谁。” “哎,你真霸道,”韦一笑着点点他的额头,“可我偏偏喜欢你这样。” “哼,”莫绝又哼哼一会儿,忽然又觉得不对,“别转移话题,韦一是怎么回事儿?” “我就叫韦一啊。” “啊?” 韦一牵起莫绝的手,捏着他的一根食指,在自己心口慢慢划过那四笔,又勾出一个一来,“这个韦,小哥哥,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莫绝愣了一瞬,恍然明白过来,“所以昨天是你真正的生日?” “是啊。” 明白过来后就很不开心,“怎么不早告诉我?还有,为什么告诉他?你不会之前真喜欢了他吧?我警告你过去就算了,之后再这样暧昧我会揍你的,听到没?” 韦一抱紧了他哄着亲了又亲,笑道,“放心,我有了你,以后会有分寸的。” “……什么意思,果然以前是故意的?” “哎,好啦,别气了,怎么以前不知道你醋劲儿这么大呢。” “后悔了?晚了,”莫绝伸手捏他的脸,扯一扯,“招惹了我,想甩开,可是会死得很惨的。” “哦?怎么个惨法?” “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哪儿也不许去。” “哎,果然是个恶霸。”韦一顺毛摸摸头,笑道,“我有你一个,足够了。” 莫绝低头看到他手腕上的表,不爽道,“把那个表给我扔了。” “嗯?哦……好吧。” 莫绝看他一脸乖巧,又开心起来,拉着他的手说,“走吧,该上班了,再腻歪要迟到了。” 韦一笑笑,与他十指相扣,两人高高兴兴就出门了。 完全没有注意到,旋梯下面正贴着柱子鬼鬼祟祟地站着一个人。 “啧啧,他也知道他腻歪呢?”骆文瑞抱着骆淩一脸嫌弃,“哎哟,这解除了封印真让人受不了,也就我这个人特别淡定才能忍到现在,鸡皮疙瘩一地,是吧小淩?” 骆淩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奶气地说,“大哥哥,小哥哥,亲亲!” 骆文瑞更是扭曲了脸,嘴巴都要扯到下巴那儿去,“啧啧啧,小淩再这么带下去,迟早要弯。” “弯!弯!” “哎哎,弯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跟着我念,直!笔直!钢管直!” “弯!弯!哈哈!” “哎哟,果然没救喽,我可怜的弟弟哟……” 第95章 助攻 与此同时在郎家主宅里,郎佑庭正接听着电话,阴沉着脸,显然心情很差。 “所以龙港现在的主子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叫什么穆枫,也就在北区巷子里有点名气,道上还排不上号,”那边是柯缨的声音,“可吴孟是真的失踪了,杨家强压了消息,但我猜应该是被这个穆枫抓了,送到了杨家去,那小子才捞了这么个位置。毕竟吴孟在金三角抢了不少杨家的生意,他们一直都在找机会抓他。” “先别管那个穆什么的玩意儿,你现在立刻去趟天水园,探查一下吴孟是不是在帝园,如果在那儿,直接就地宰了,别让他吐出不该吐的东西。” 柯缨道了声是,郎佑庭收了线,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兵器库刚刚被炸没两天,龙港就易了主,吴孟又被抓,这其中显然有猫腻,他的死对头太多,暂时还无法完全确定是谁干的,但这首当其冲的就是杨家,就不知道樊墨那小子只是因为和吴孟的私怨,还是另有目的了。如果是别的目的,很可能是和骆家那几个小崽子勾结着正谋划什么,可炸了兵器库是做什么?还是说,那真的是擦枪走火,只是个意外么? 郎佑庭仍是想不透彻,只得吩咐下去最近加强戒备。他派出去跟踪骆家和杨家的人全都被打晕了扔了回来,那两家都有不逊于影的暗部,这么看来,骆家老头子死之前是把暗部传给了莫绝或者骆一,怪不得白莲打探这么久都打探不出来,骆文承也真是个废物。 就这么又等了一天,总算又等到柯缨的消息,“大哥,帝园防守很严密,只有我一个人潜入进去打探了一下,吴孟的确被关在审讯室,只不过钥匙我拿不到,进不去了。” 郎佑庭冷声道,“那就在外面炸了。” “……炸帝园的密室,动静可就有点大了。” “大就大了,反正那家伙不能留,你自己想办法吧。” 柯缨沉默一会儿,只得答应下来。 而同一时刻正在审讯室审问吴孟的樊墨接到了骆文瑞的电话,一身寒气立刻褪了七七八八,总算露出个笑来,“怎么了?” 骆文瑞笑嘻嘻道,“小墨你快回来呀,我在你房间等你呢。” 樊墨让手下人骗骆文瑞自己出去办事了,那人并不知道自己也在宅子里,便道,“我事情还没忙完,你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骆文瑞不高兴了,哼道,“不好,我现在就想见你,你不来我可回家了。” 樊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忍心他不开心,便笑道,“那我马上回去,你乖乖等着。” “这才对嘛!” 等收了线,樊墨脸上的笑容也散了,回头看着架子上血肉模糊的男人,冷声道,“继续问账本到底在哪,问不出来继续打。” “樊、樊少……”吴孟喃喃着乞求,“我真的不能说了,我说了……出去就死路一条了,您放了我吧……” “你说了账本的位置,我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我樊墨说话向来算数,你自己想吧。” 说罢也没再理会男人的哀求声,拉开门立刻走了。 迅速到另一栋屋子里洗掉一身血气,再三确认身上没有味道了,樊墨才挂上和往常一样的温和笑容,回到自己房间推开了门。 果然看到骆文瑞翘着两条小腿趴在床上看电影,听到响动他立刻回头,一下子蹦起来,三步就扑过去抱住樊墨,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你可算回来啦!” 樊墨两手托住他的小屁股,笑道,“就一天没见,这么想我?” “当然了!24小时每分每秒都想死你啦!”骆文瑞坦荡地说着,看着男人略微羞涩的神情,把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我跟你说啊,昨晚和今天白天,我被虐得好惨啊,那两个新手竟然还有脸在我这个老司机面前秀!气死小爷了!” 樊墨被他亲得有点情动,抱着人一起躺倒在床上,搂着他的腰笑道,“你说谁呢?霍哥和骆二哥吗?” “哪呀,那俩都开动车了好嘛?我是说小一和莫小绝呀!” 樊墨一愣,登时坐起身来,“你说小一?!他俩在一起了?” “是呀是呀,”骆文瑞也坐起身来,抱着樊墨的脖子扭啊扭,“你看我牛逼不,我就回趟家,就忽悠成了一对儿!要不我毕业了开个婚介所吧,找六哥投资绝对没问题!” 樊墨仍是不敢相信,他眼瞅着韦一暗恋那人十来年,虽然自己也一直旁敲侧击找机会刺激一下莫绝,可这突然成了,他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来。不过骆文瑞实在太腻着他,身子被他蹭热了,由不得他多想什么,苦笑道,“你这是干嘛,想要了?” “哎,被他们秀了一脸,受不了了,”骆文瑞猴急地扒他衣服,低头在他锁骨上咬了一下,“忽然就好想你啊,特别想要你,快点快点,我憋了一上午了。” 樊墨被他撩拨得哭笑不得,心里软成一片,自然是不再多说,把人压下去就开始卖力地倒腾起来。 倒腾了足足两个小时,骆文瑞总算乖了下来,却仍是不老实地到处乱摸,樊墨抓住他的手扣进怀里,低头亲亲他,“好啦,你明天还有课呢,别太累着了。” “我看你还有精神嘛,再来一次吧?” “你后面都肿了,”樊墨伸手摸了摸,小心给他揉了一会儿,“现在没感觉,明早又得喊疼。” “哎,我不是怕你忍得难受嘛,”骆文瑞蹭蹭他,趴在他怀里笑了笑,他知道樊墨顾惜他的身子,他自己也是一样,舍不得他憋坏了,“说起来,小一他们也真奇怪。” 樊墨看他总算老实了,侧过身把他圈住,拉高了被子,“怎么奇怪了?” “莫小绝喜欢他啊,可是怎么就对他没感觉呢?哦,我是说,就这种感觉,”骆文瑞拿身下半硬不硬的某处蹭了下小小墨,果然把那家伙又给蹭硬了,嘻哈笑道,“你看,就该这样才对嘛。” 樊墨又气又无奈,轻轻拧他耳朵,“你就折磨我吧。” “哈哈,”骆文瑞伸手握住樊墨的二弟,一边帮他纾解,一边又说,“你说莫绝咋就立不起来呢?真有那么笔直笔直的男人啊?” 樊墨被他弄得太舒服,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倒也不一定是因为直吧。” “那是啥?” “他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小一又是他从小看护到大的弟弟,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吧,身体反应就跟不上了,”樊墨按住他的手,呼了口气,“就比如你养大了一个妹妹,你现在能对她立起来吗?” 骆文瑞的手顿了一下,顿生罪恶感,“有点懂了。” “别操心别人的事儿了,莫绝如果心里真有小一,早晚会好的,别担心了。”他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不住,拨开他的手,再次翻身上去,“最后一次,我保证。” 骆文瑞哈哈笑,“我无所谓呀,来吧少年!向我开炮!” 樊墨差点又软了,恶狠狠地捏他脸蛋一下,再次提枪上阵。 一直折腾到了太阳下山,俩人总算是饿了,勉强爬起身洗了个澡,又腻了好一会儿才出门吃晚饭。正吃着的时候,下属过来汇报说有人找,樊墨随口问了句,“谁?” “十四。” 樊墨筷子一顿,点头道,“知道了,让他在偏厅等我吧。” 陪着骆文瑞吃完,樊墨犹豫道,“我有些事要办,你……” 骆文瑞仍是笑,拿了个纸巾过来给他擦擦嘴,“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樊墨松了口气,笑着亲了亲他,起身走了。等人走远了,骆文瑞嘴角的笑容慢慢散了,看着一桌子的菜肴有些发愣。 那个人到现在都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怎么可能呢?日夜睡在枕边的人,身上有什么味道,怎么可能真的闻不出来。 他只是不舍得问他而已。樊墨希望他永远这样单纯明朗,他就把他最喜欢的样子展现给他看,而那个人遮掩着不想让他看到的,他就装作真的看不到。他舍不得那个人心里有负罪感,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自己太爱那个人了。不论是人前的温柔,还是人后的罪恶,那都是他的樊墨,他不能只爱其中一半,他愿意拥抱那另半个冰冷的灵魂,只要是那个人的模样,怎样都好。 那个男人心底其实很敏感,也很脆弱,他想一辈子这样小心呵护着,即使自己的光芒偶尔被他染黑了一些,那也无所谓,他会努力再散发更多的热量,驱走那人心底的不安,反正他有时间,他们之间有一辈子那么长。 正想着晚上要跟樊墨说些什么逗他开心的时候,忽然听远处响起一阵巨响,骆文瑞吓了一跳,下意识大叫了一声,周围迅速围过来三四个樊墨留给他的护卫,直到那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终于停止了,骆文瑞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紧张地说,“什么?那是什么?怎么回事?” 没等别人回答,餐厅的门被匆忙推开,樊墨一脸急迫地冲进来,再三确认了他没事,急促的呼吸才稍微平缓了一些。 “小墨,怎么回事?是爆炸吗?”骆文瑞抓紧了他的胳膊,“你没事吧?其他人没事吧?” “我没事,”樊墨伸手抱住他,抱紧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喂!”骆文瑞死死勒着他的手腕,“你……你别去,有危险怎么办?” 樊墨低头亲亲他的额头,笑了笑,“放心,有你在,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 骆文瑞终于还是放开了他的手,心里极度担心和不舍,却还是逼着自己放开了手。 早在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的事情,只是每到这种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有点想哭。 樊墨又吩咐手下多派几个人去保护骆文瑞,之后才匆匆赶到现场。 果然是审讯室,而且和他路上预料的一样,吴孟死了,连审讯室里留着的几个审问他的人也一并被炸死了。樊墨咬着牙看着血迹斑斑的爆炸现场,忍着怒气说道,“去查一下所有的监控记录,看看哪里有异常。” “是!” 可查了一晚上也没查出什么线索,好几个监控摄像头被毁了,凶手显然也是行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可他大致猜得到是谁做的,却根本没有证据。 此刻莫绝和韦一闻讯赶来,一进门就担心道,“瑞瑞没事吧?” “没事,已经睡了,”樊墨皱紧了眉,难得有些烦躁,“完全查不到下手的是谁,炸死了我三个手下,让我查出来一定原样废了他!” “吴孟也死了?” 樊墨手撑着额头,皱眉点头,“刚问出来一点线索,关键的还没说出来就被炸死了。” 韦一叹了一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问出来一点也好,问出什么了?” “他承认是给郎佑庭进货的,货物品类也都招了,我让他指名道姓把这些话说了一遍,在旁边也都录了,可现在人证死了,又没有说服力了,”樊墨啧了一声,又道,“所以最关键的是一个账本,那里记录了他进货的所有条目和合同,还有郎佑庭的签名,打款卡号之类的,那是铁证了,根本赖不掉的,可是他死活不说那些东西在哪儿,到死都没问出来。” “账本和合同……”韦一和莫绝对视一眼,说道,“倒也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 “如果下手的真的是郎佑庭,反倒说明那些东西不在他那儿,而且他也不知道在哪儿,所以才会这么忌惮吴孟,”韦一想了想,又道,“而且吴孟把那些东西当做最后的保命符,一定是藏得相当隐秘,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所以咱们现在就是要在郎佑庭之前找到那些东西,再加上鹿鸣这个人证,贩毒加性-虐的丑闻,郎佑庭肯定就废了,”莫绝接过话头,又看向十四问道,“和樊少说过了吗?钥匙的事情。” 十四赶忙说,“刚说了一半那边就炸了,还没说完,”说着他看向樊墨,继续道,“刚才和您说美国那边解析完了,传了七张设计图过来。” “对,我刚还想问你,为什么是七张?” “像素精确到了极限毕竟也还只是图像,不能百分百把握,十九……哦,就是分析数据的那个人,他画了七个细节不同的钥匙设计图,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覆盖了,说到时候这七把钥匙都试一试,应该就没问题了。” “ok,明白了,”樊墨点点头,想了一会儿什么,说道,“两个月后,在马六甲有一个秘密交易会。” “那是什么?” “类似现场展会,只不过展出的全是最新型的毒品,算是这一道上的一个盛会,去的人不会很多,但都是有头有脸的,组织方会做好各种保密工作,就是现场去了,也不知道其他买家都有谁。” 韦一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觉得郎佑庭会去?” “他既然做这个生意,就一定会去。” 莫绝反问道,“所以你觉得……我们两个月后动手?” “没错,因为去那儿的人都有点背景,彼此可能还有仇,更别说郎佑庭这种做事不择手段的人,仇家肯定不少,他到时候一定会带影里面的精英过去,柯缨可能也会跟着去,所以是郎家主宅里面防守最薄弱的时候。” “明白了,”韦一看着那些设计图翻了几页,说道,“我派人尽快把这七把钥匙打出来,郎佑庭一走,我们就动手。” “两个月后……”莫绝暗吸口气,“鹿鸣失踪的话,郎佑庭联想一下这段时间的事,应该很快就会想到是我们动的手,到时候大家都会很危险,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樊墨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他想在天水园里面闹事,还要看看凌家会不会同意,姓凌的那群人可不是好惹的。这次帝园的密室被炸,凌家那边已经很不高兴了,只是查不出来谁下的手,只能憋着一口气,郎佑庭要是光明正大想在天水园里面惹事情,凌家肯定会出手帮我们的。” “只要在天水园里……”韦一眯了下眼睛,忽然道,“十四,你去联系一下六哥,让他和谢瑜搬到天域来,别在外面住着了。” 十四点了点头,莫绝附和道,“也对,到时候真撕破了脸,郎佑庭那种六亲不认的,说不定会抓了六哥他们威胁我们,反正天域也空着了,先给他们住着吧,总归比在外面安全。” 几人达成了一致,也就不再多说,准备散了,只是走之前樊墨忽然拉住韦一,冲着莫绝笑道,“小绝你先回去,我跟小一说会儿话哈。” 莫绝看看他,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切了一声,带着十四他们走了。韦一被樊墨拖到小角落,揶揄道,“听说你搞定你家男神了?” 韦一咳了一声,挠挠头,“算是吧……” “我还听说他不举啊→_→” “别胡说,”韦一瞪他一眼,又无奈道,“他心理上还没法接受,没关系,我又不是因为这种事才喜欢他。” “我说,”樊墨摇摇他的脑袋,“你傻啊,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啊?” “正好他现在前面用不上,你赶紧趁这种时候定好方位啊!” “……” 樊墨啧啧叹道,“你脑子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好不容易有机会,趁他现在还挺愧疚的,赶紧把人办了!” “……” 韦一沉默了好一会儿,闷闷地说,“我不想勉强他。” “怎么叫勉强呢!你俩两情相悦吧?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吧?水到渠成嘛,你主动一点很正常啊,慢慢试探一下呀。” “……唔,”韦一有点脸红,朝莫绝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要、要怎么试探啊?” “哎,我就知道你这个木头,瑞瑞跟我想了一下午的招儿,都给你准备好了,”樊墨说着就拉着他的手,鬼鬼祟祟地走到一个柜子前,把里面一包东西递给他,“喏,作案工具,再布置一个朦胧美的场景,保证能搞定。” “……这啥啊?” “我跟瑞瑞这几个月的学习用品,”樊墨稍微扯开一个角,露出一小块来,“看,都这种的,有的还挺刺激的。” 韦一:“…………” 光看封面就够刺激了…… 有书,有漫画,有影碟,还有……道具…… “我觉得瑞瑞说得有道理,”樊墨正色道,“心里弯了,身体直着,大多是基片看得少,所以这玩意儿最有用,你去试试绝对有效果。” “……谢谢,费心了。”韦一看得有点小激动,可是有贼心没贼胆,仍是忐忑,“他看到了生气怎么办?” “哎,你脑子那么好使,想办法别让他生气啊,”樊墨捏捏他的脸,笑道,“跟我们天天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看到莫绝就趴趴了,咋这么没用!” “哎,”韦一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收起那些东西,倒是真心感谢他,“那我……我想想吧。” 樊墨满意起来,捏捏他的鼻尖,“加油啊,等你好消息。” “嘿嘿。” 于是韦一犹犹豫豫地抱着那堆作案工具走了,樊墨寻思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了个想法,拿出手机来给郎六打了个电话,“六哥啊,十四跟没跟你说,让你搬到天域来?” 郎六那边闹哄哄的,像是在片场,“说了啊,也行,咱都在一个小区里,也方便走动嘛,等谢瑜这部戏杀青的,还有两周吧。” “两周啊,也成,”樊墨笑道,“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呢。” “什么?” “小一和小绝在一起了。” 那边沉默半秒,忽然一声怪叫,“我靠!啥??啥时候的事儿!” 樊墨笑着跟他说了一遍经过,又道,“不过有个小问题,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我去!莫绝这个矫情小子,弟弟怎么了?该上就得上!” 樊墨听这话又不乐意,无条件站小伙伴,“你姐姐哪天突然跟你表白,说爱死你了要跟你上床,你硬得起来?” 郎六那边懵逼了一会儿,顿时又一声我靠,“你他妈别吓我,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嘛,也不怪莫绝啊,不过我有个主意帮帮他俩,需要六哥你帮忙啊。” “成成,你说,我看着我都着急,小一就是太心软,要我早啃得渣渣都不剩了!” 樊墨嘿嘿一笑,简单把计划说了下,郎六那边哈哈大乐,道,“小子没看出来啊,你这蔫儿坏的呢!” “没办法,正主太木,作为好哥们儿得帮帮他嘛,”樊墨见搞定了,便催促道,“那你快点完事儿啊,我等着你搬进来。” “成成!” 郎六那边收了线,谢瑜正好拍完了戏份过来,坐在他旁边笑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呢?” 郎六朝他勾勾手指头,谢瑜听话地走过去,弯下腰亲了亲他,郎六把人搂住了,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给他揉揉后腰,“拍一天了,腰疼不疼?” “这话你每天都问,我好着呢,哪有那么脆弱,”谢瑜干脆靠在他怀里,有点累,整个人倚着他,软绵绵的,“你抱我回去好吗?有点走不动了。” “我看你在那儿跑来跑去,跑一下午,我看都看累了,”郎六抱着他拍了拍,哄小孩似的笑道,“一点力气都没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了,我想回去睡觉,”谢瑜闭上眼,双手圈住他的腰身,难得撒娇地蹭了一下,“佑琛,抱我回家吧。” 郎六捏捏他的耳朵,低下头又亲了亲,“好嘞。” 郎六爱死了他这乖乖的模样,可看他实在太疲惫,也有点儿心疼,难得到了家没什么*,伺候他洗了个澡,把香喷喷的大美人抱上了床。 “谢瑜,等你拍完了咱们搬家啊。” “嗯?”谢瑜被他伺候得太舒服,有点迷糊,“搬哪里?” “天水园。” 谢瑜一惊,那可是个富豪区,京城里达官显贵集中的地方,他想都没想过。 “怎么?不喜欢么?” “也不是……”谢瑜仍是有些惊讶,又笑道,“你喜欢就好,我都可以的。” “真乖,”郎六把怀里光溜溜的身子搂紧了,摸摸他的后背过过瘾,“好了,睡吧,今天放过你,好好休息。” 谢瑜笑了笑,伸手搂住郎六的腰,紧紧靠着他,故意说,“谢谢郎总。” “再叫郎总我咬你啊?” “嘿,”额头蹭蹭他的胸膛,谢瑜微笑着闭上眼,“晚安,佑琛。” “晚安啦,宝贝儿。” 郎六哄着他轻轻拍着后背,直到人完全睡着了才慢慢停了手,小心侧过身把人抱紧了,跟着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第96章 试探 韦一鬼鬼祟祟地拎着那堆东西进了门,迎面就撞上了正抱着胳膊等他的莫绝。他吓了一大跳,赶紧把东西挡在身后,莫绝挑了挑眉,冷哼道,“什么东西?藏着干嘛?” “就……就一些……哦,医学书,小墨去外地看到买给我的,呵呵呵……” 莫绝信他才有鬼,立刻过去把住他的胳膊拽过来,“神神秘秘的干什么?拿来给我。” 韦一本来就紧张,抓着那袋子的手心湿了一大片,他左躲右闪的态度实在太让人怀疑,莫绝有点不爽,劈手就把东西抢了过来,一把就给扯开了。 然后…… 韦一手足无措地站着,吓得脸都白了,可对面的男人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堆东西,然后抬起头,直勾勾瞪着他。 “……”韦一搓了搓手,赶紧后退一步,“我、我觉得可能……会有用,就寻思拿来……瞅一眼,就瞅一眼……”说着他又赶紧摆摆手,“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还回去!” 莫绝瞪了他好一会儿,眼里一抹怪异的光芒闪来闪去,最后一句话没说,把东西丢在了地上,“满脑子乌七八糟的,我以前这么教你的?” 韦一垂着头,盯着那个露出来的小跳-蛋,越发局促。 “收拾收拾都给我扔了,”莫绝背对着他,声音冷嗖嗖的,“再让我看到,就到阳台罚站去,听到没?” “……哦。” 韦一捡起那个袋子,有点舍不得,他的确没看过这方面的启蒙书,这几年又忙着报仇,更没心思研究,好不容易有点教育材料,真舍不得扔…… 可看着莫绝冷冰冰的背影,他又不敢不听话,想了又想,小声说,“我……那我出去扔了……” 莫绝脚步一顿,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就走了。 韦一赶紧抱着那堆东西去了后院,心想莫绝不让他在家里看,那他在院子里看好了,好歹是小墨的一番心意,大概看一看,天黑之前还给他就好了嘛。 于是某呆瓜就抱着一堆小黄书躲到了后院的一根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地拿了一本。 韦一:“……” 心情有点复杂…… 这个……真的能这么做吗?不会抽筋吗? 站着抱起来……好有力气啊……可是小哥哥比我高,我能抱得动吗?哎,还是得努力吃饭…… 我的天啊……手、手全进去了?那不得废掉啊! 韦一看了几本小黄书,用他理智的脑结构分析了一下,觉得太超现实主义,不太靠谱,于是他拿起了漫画书。 韦一:“……” 樊墨真是好兄弟,送给他的全是高清无-码还带颜色的彩漫,惟妙惟肖,生动形象…… 天啊天啊,乳-头夹这么多夹子,得多疼啊,小哥哥一定会打死我的…… ……那玩意儿真的能塞进去这么长吗?还肚子都鼓出来一块儿……那特么得小胳膊那么粗了吧,太扯淡了! 唔……真的会这么舒服吗?这个姿势好像难度不大……哎,这个可不行,小哥哥腿不能用力,他会疼的。 我的妈呀,你们当那地方是榨汁机吗!塞这些乱七八糟的会生病的啊啊啊! 还好还好,可不能让小哥哥看到了,他要是以为我也这么残暴,肯定不肯让我抱了,还好我机智,我躲在院子里,嘿嘿…… “……我不是叫你扔了么?” 韦一嘴角的傻笑登时僵住了,从脚趾头寒到了头发丝儿,从下往上呲溜一下,吓得他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 莫绝冷着脸,不快道,“自己一个人傻乐什么?有那么好看?” 说着就要伸手捡,韦一吓得汗毛都竖起来,赶紧冲过去要抢回来,莫绝却先他一步,一脸不耐烦地翻开。 莫绝:“……” 打开的那一页正好是小攻抱着小受高-潮的瞬间,那扭曲的体位,痛苦的表情,非人类的尺寸,以及汗毛毕现的某处狰狞特写…… 还特么全身都挂着猥琐的情趣道具! 韦一:“……” 莫绝涨红了脸,怒道,“你都在看什么鬼东西!” “我、我不是……我也觉得这个有点扯淡……” “你真是胆儿肥了哈!我说考虑一下,你还变本加厉了是吧!” 莫绝低头看到那袋子里露出来的各种小道具,跟眼前漫画里的好几个都有重合,他脑子腾地一热,要炸开一样,一股邪火就冲了上来,拎起那个袋子就开始一顿数落,“这都什么东西!怎么着,你还想把我给铐起来?这都什么玩意儿?!这又是什么?你哥我身上就一个洞,你拿这么一堆长的短的是想干什么?想弄死我是吧?你给我过来!躲什么躲!谁给你的?是不是樊墨?臭小子特么的找抽是不是?!” 韦一被他骂懵了,吓得赶紧往后缩,莫绝一把把他拽过来,怒道,“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癖好?谁教你的?你天天捧着电脑都看什么呢!” “我、我没有啊……”韦一真是欲哭无泪,“正好就……就翻到这儿了,不是我想看这种……” “你想看?你想看还得了了?”莫绝深吸口气,看到那堆道具又气不打一处来,“赶紧给我收起来,扔了!再让我看见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韦一十分委屈,他本来也是小孩子心性,刚刚十九岁而已,有点好奇,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跃跃欲试,结果被莫绝这么一通骂,觉得自己有点儿变态,又难过又憋屈,眼眶都红了。他蹲在地上收拾那堆掉出来的小道具,赶紧都扔进袋子里,捆好了,垂着头往后缩了缩,“我去……去扔了。” 莫绝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么大一股怒气,到现在心脏都砰砰直跳,要蹦出来似的,他看韦一被吓傻了的胆怯样子,心里又是疼又是闹心,烦躁地啧了一声,没搭理他,转身走了。韦一郁闷得够呛,又不忍心糟蹋樊墨的好意,想了又想,便自己默默又回了帝园,把樊墨叫了出来。 樊墨满心高兴地和郎六通完了话,一出门就看到韦一抱着袋子一脸的小可怜,登时就十分心疼,赶紧过去问,“你咋啦?” “这些……还你啊,”韦一抿了下唇,有点伤心似的,“他果然生气了。” “……啊?”樊墨愣愣接过来,“真生气啦?” “嗯……”韦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拄着头闷闷地说,“你也是,平时都看什么呢?真那样得多疼啊,你也忍心这么对瑞瑞啊?” 樊墨哭笑不得,“这都助兴的,哪有你想的那么恐怖,漫画都是吓唬人的,”他只好把东西放到一边,走过去碰碰他肩膀,“你不会从来没看过这些吧?” “……是没看过啊。” 樊墨:“……” 暗自忏悔了十秒,樊墨道,“是我错了,我该给你拿点儿正常的,我哪知道你……你这么白啊。” “……我以前傻,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对,我还真忘了,”樊墨想了想,无奈道,“我觉得他不是生气吧,是不是太不好意思了?恼羞成怒?” “啊?” “莫绝说不定也什么都没看过,至少两个男人的应该是没看过,所以也被吓到了?” 韦一顿时无比后悔,“那怎么办?他会不会以为男人之间做那种事就那么吓人,更拒绝我了……” 樊墨揉揉他无精打采的小脑袋,笑道,“想多啦,他又不傻,反倒可能以为你有什么怪癖,说不定还真被你吓到了。” 韦一真是委屈得要命,“唉,都赖你。” “是是,都赖我,我错啦,”樊墨哄哄他,说道,“过两天我给你赔罪吧。” “……赔什么?” “六哥搬来那天咱们办个乔迁宴,大家都热热闹闹的,给你俩烘托个气氛,顺便……咳,”樊墨咳嗽一声,没细说,“反正啦,两周以后,给你个大礼。” 韦一心里烦闷,也没多想什么,郁闷地点点头。 于是别扭了一天,等天黑了才回到家,再三确认了大厅里没有人,才忐忑地进了门。 韦一踮着步子猫进了自己的房间,结果一开灯却看到莫绝坐在他床上,靠着床头正看着窗外,看到灯亮了皱了皱眉,回头看他一眼,表情似乎扭曲了一下,又撇过脸来,“回来了?” “……” 韦一站在门口,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尴尬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找我有事吗?” 莫绝也沉默了半天,忽然叹了一声,没好气道,“过来。” 韦一乖乖过去,不敢离他太近,一米远停住。莫绝下了床,站在他面前,像是又挣扎了一会儿,才别别扭扭地说,“你喜欢……那种事情?” 韦一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真的没有!那是小墨送给我玩的,可是我并没有想玩……” “……真的?” “真的真的!”韦一赶紧点头,一脸急迫地解释,“我哪敢那么对你,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那都是瞎画的,我就随便看看,也并没有想看……” 莫绝狐疑地看他半晌,又说,“其实你要真那什么……我也没办法,只不过适应时间要再长一点……下午是太突然了,有点生气……” “真没有真没有!哥哥,我很正常的,我一点都不想玩那种事情!” “……”莫绝瞪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呼了口气,“那就好。” 韦一呆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莫绝刚才的意思,是说自己如果真喜欢s-m什么的,他也会尽量接受吗? 这……不是这个意思吧? 看莫绝表情有点尴尬,韦一试探地问了句,“小哥哥,如果……如果我真想试试的话……” 莫绝身体一绷,面色又僵了。 “……你肯让我试吗?” 莫绝僵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咬了咬牙,垂着眼烦躁地说了句,“你要是受不了想弄,我有什么办法。” “……弄疼你也没关系吗?” “……”莫绝皱紧了眉头,又像是生气,又像是无奈,最后只得没好气地说,“别弄死了就行。” “……” 韦一忽然感到心里升腾起一股小火苗,特别跳跃,从左胸一寸一寸蔓延到全身,让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他忽然就忍耐不住,一下子扑过去,死死抱住莫绝,因为太用力,把人直接推到了床上。莫绝全身都紧绷着,是在努力压抑着的忍耐,这个人明明比自己有力量,浑身都是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明明一用力就能把自己踢飞了,却是忍耐着,压抑着想要满足他的*。韦一想到这儿心里就乐开了花,忍不住扑在男人身上,小孩子似的抱住他一顿猛亲,从额头亲到锁骨,都不知道该怎么爱惜他才好。 莫绝忍着他发疯,心里还是有点怕,可他做好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设,想到自家弟弟要真那么变态,他也不能让他出去祸害别人。他一下午搜索着那种事情爱好者的心理原因,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没法治,完全是本能,要么忍,要么逃开。可他又不忍心再丢下韦一一个人,也就只能……忍了,反正自己身体好,恢复得也快,韦一要是真的忍不住想干点什么,自己还能怎么办呢?也就只能顺着他了。 所以抱着这种牺牲的心情,他僵着身子忍了半天,却只等来韦一爱惜的亲吻和抚摸,他身体没什么太大反应,被他摸得也不太舒服,忍了一会儿,却不觉得疼,有点纳闷。 韦一看到他终于睁开眼了,笑了笑,亲亲他的嘴巴,“小哥哥,你对我真好。” “……”疼了你十三年,哪舍得让你难受,“你那堆乱七八糟的道具呢?” “都扔了啊。” “……啊?” “小哥哥,”韦一高兴地抱住他,翻了个身,侧躺着蹭蹭他的胸膛,“我真的是好孩子,你要相信我。” “好孩子能顶着那玩意儿蹭自己哥哥?”莫绝没好气道,“我像你这么大时候也没这么饥渴啊,你怎么老这么激动……” “因为有你在啊,”韦一笑着亲亲他,“我在公司可正经了。” 莫绝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最后只能叹一口气,低头亲亲他,“我拿手帮你吧。” “真的?”韦一高兴得又抖擞起来,蹭得更欢了,跟条大狼狗似的,“你说的啊。” 莫绝脸上也有点红,虽然心里不太舒服,手指握上去的时候也本能觉得十分别扭,却还是忍耐着帮他纾解。韦一被他伺候得都要丢了魂,却还保持着理智,他低头看到莫绝那里仍是软趴趴的,犹豫着也伸手要碰,却被莫绝反射性地躲开了。 “别碰,”莫绝往后退了退,尴尬道,“以后再说吧。” 总觉得让爱护了十多年的孩子碰自己那个东西,有点罪恶,他心里还是别扭,逼自己让韦一舒服,自己则全身都绷着,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韦一倒是听话地真的没动,却是试探着抱住他,见他没推拒,便慢慢抱紧了。 至少……能抱着了,这也算进步吧? 韦一沮丧地想着,但那地方毕竟被莫绝握着,太兴奋了,很快就忘了思考,在他怀里粗重地喘息片刻,总算是泄了出来。 “舒服了?”莫绝大功告成地呼出口气,伸手擦擦他的额头。 韦一在他胸口亲了亲,看他没太在意,便稍微侧过头,在他左边乳-头上舔了一下,莫绝果然又僵住了,呼吸都停了,僵着身子没动,韦一试着又舔了一下,看到他喉结滚动数下,似乎闭着眼咬紧了牙,有点儿心疼,便没再动作,直起身把人抱住了,凑到他嘴边亲亲,“这么抱着你,不难受吧?” 莫绝睁开眼来,沉默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的确没说谎,韦一能感觉到怀抱里的身体很放松,没有再紧绷着,便笑道,“没事,慢慢来,今天能抱着你睡觉吗?” “嗯,”莫绝被他刺激了一天,也累了,低头靠在他肩膀上,随口说了一句,“你快点长大就好了。” “唔?” “你再大一点,再成熟一点,我就不觉得太愧疚了,”莫绝吻了下他的肩头,低声说,“你现在太小了。” “哪小嘛,”韦一挺着下-身蹭他一下,“这里也不小啊。” 莫绝切了一声,戳戳他的脸,“身体长大了,也还是小孩子啊。” 韦一大概能明白他复杂的心情,也不多说了,捧着他的脸亲了亲,柔声说,“我知道你疼我,我也一样,我会等你习惯的。” 莫绝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越看越心软,伸手撩了撩他长长的眼睫毛,笑道,“小一,我会疼你一辈子的。” 韦一心尖抖了抖,侧头咬住他的手指,舌头在他指尖处舔了舔,笑道,“我也是呢。” 两人抱着温存了片刻,又讲了一整天遇到的趣事,聊着聊着也渐渐睡了。之后的日子也算平静,莫绝干脆让严管家腾了个大屋子出来,和韦一搬到那个房间一起住着了,俩人每天晚上都抱在一起睡觉,自己的身体也渐渐熟悉了韦一的触摸,被他亲吻的时候不会再犯恶心,能稍微放松一些了。 就这么过了两周,谢瑜的《宫孽》杀了青,郎六迫不及待地拉着媳妇儿入住了天域,还一本正经地要了莫绝的卡号,每个月要给他房租钱,莫绝也懒得跟他墨迹,说他爱给就给,数额随意。这天晚上祝贺郎六和谢瑜乔迁,他们这群人难得有了个由头聚在了一起,头一回聚得这么整齐。 天域里面正好有个会客的大餐厅,设施无比奢华,连郎六看了都觉得实在夸张。 “莫绝啊,这房子就我俩住实在太浪费了,”郎六开了一瓶酒,说道,“你们好歹有保镖有仆人的,我这还一个人都没有呢。” “你要是嫌太冷清了,干脆搬骆宅里来好了,反正我们那个宅子里空房间多得是。” 霍逸在旁立刻拒绝,“不要,多他一个能多出一百个人来,不够闹听的。” 郎六愤懑道,“重色轻友,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白交了你了!” 一旁的谢瑜倒是头一回见到这些人,除了霍逸其他人都不太认识,有点局促,骆文轩过去陪着他,挨个儿把人介绍了一遍,笑道,“都是自己家人,别客气,有什么想喝的酒吗?小绝家里蛮多藏酒的。” “不用了,”谢瑜忙摆摆手,由衷赞叹道,“我还是第一回到天水园来,里面比我想象得还气派呢。” “谢瑜谢瑜!”骆文瑞跑过来兴奋道,“我是你的粉丝!给我签个名啊!” 谢瑜笑了下,点点头,“签哪里?” “这里!”骆文瑞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挺起胸来,“我特意穿了个白t恤!就等着你签名呢!” 谢瑜拿过他的笔刚要写字,一旁的樊墨把住骆文瑞的肩膀,转了个身,笑眯眯道,“你写他后背上吧。” “喂喂!小墨你干嘛!胸口多霸气,我还要挺着谢瑜的签名去学校嘚瑟一圈呢!” “签完了你反着穿,反正你这衣服也没前后的区别,”樊墨仍是压着他,直到谢瑜写完了才放开,笑道,“好啦,可以翻过来了。” “……小气!” 一群人热闹一会儿,围着桌子开始吃东西,郎六调笑道,“听说某个人终于开窍喽?” 莫绝瞪他一眼,没搭理他。 郎六提起一个袋子摇了摇,“喏,送你们的礼物,日文原装版,好好学习啊!” 莫绝一看他那贱兮兮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接,韦一却是笑着接过来,问道,“是什么?” “资源,学习资源,”说着他搂过一旁的谢瑜笑嘻嘻道,“我俩实践了不少,绝对好用,良心保证!” 谢瑜有点脸红,咳嗽了一声,郎六笑着放开,又神秘兮兮道,“看好了再跟我要啊,我在日本有朋友,专门弄这个的!” 霍逸挑挑眉,拉着骆文轩说道,“给我也来一套?” 郎六立刻翻白眼,切了一声,“你就算了,他们向你学习还差不多。” 骆文瑞倒是跃跃欲试,“六哥,啥呀?给我一套呗!” 樊墨赶紧把住他的肩膀叹气,“你歇一歇吧,真要把我榨干啊?” 莫绝再傻也听得出来里面是什么,看韦一还挺期待,也不好说什么,面上虽然冷着,心里却有点儿紧张起来。 之后又喝了不少酒,一群人东倒西歪,结束了就一对对地找客房去睡了。谢瑜还算清醒些,抱着瘫软成泥的郎六,笑着亲了亲,哄道,“佑琛,清醒点,洗了澡再睡啊。” 郎六眨眨眼,看到身边的人又嘿嘿笑了笑,挂在他身上啃了几口,哼哼唧唧地进了门。 那边骆文瑞喝多了比平时还热情,扒在樊墨身上下不来了,胳膊抱着他的脖子,两条腿缠在他腰上,拧来拧去的,“小墨!我昨天看了本小说!玛丽苏神文!说小攻全身上下都是王霸之气,一生气外面就打雷,撒尿都带电的!哈哈哈哈,笑死我啦!” 樊墨无奈地抱着他,托着他的屁股边走边应和,“是是,所以你特别期待看他俩滚床单是吧。” “咦?你怎么知道!”骆文瑞赞赏地狠狠亲了他一下,“我就想知道他俩做那事儿是不是也放电啊哈哈哈哈!” 然后另一扇门就在骆文瑞哈哈哈哈的笑声中关上了。 唯有霍逸喝多了特别安静,不仅安静,眼神都是直的,直勾勾盯着骆文轩一动不动,走到哪儿盯到哪儿,安了雷达似的。骆文轩帮着韦一和莫绝收拾一片狼藉的餐厅,等收拾完了回头看到霍逸狼一样的眼神,觉得屁股有点疼,没太敢走近。霍逸仍是不动,呼了口气,拍了拍旁边的凳子,“文轩,来。” 骆文轩走过去,捧着他的脸降降温,心疼道,“你是不是喝太多了?我给你做个醒酒汤吧?” “我不想喝汤,”霍逸说话有点大舌头,唔噜噜的,“我要让你喝汤。” “嗯?我吃饱了,喝不下啦。” “不,喝我的汤,”霍逸全身软得都站不起来,还坚持着说,“上面下面都喝一遍,不,喝两遍,三遍,四遍,五遍,六、七、八……” 骆文轩哭笑不得,拖住他的胳膊架到肩膀上,轻声哄他,“小逸数学真好,还会数数呢。” “十三,十四,十五……” 骆文轩憋着笑,冲着身后的两人摆摆手,“我带他进屋睡了,你俩也早点休息吧。” 韦一赶紧走过去,“我帮你吧。” “没事,他喝多了不喜欢别人碰他,我自己就好了。”骆文轩说着又蹭蹭霍逸的额头,宠溺地看他一眼,便架着人走了。 独留下另两个面面相觑的,韦一问道,“小哥哥,你……不醉吗?” “我酒量还不错,你是没怎么喝吗?” “我喝了不少啊,可是一点也没醉……”韦一也觉得奇怪,“难道我酒量特别好?” “好什么,上次喝点茅台就找不到北了,”莫绝倒是没多心,过去拉他的手,“没醉也好,过来睡觉吧,很晚了。” “呃,等一下,”韦一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想看看六哥送的什么东西……” 莫绝撇开头去,更紧张了,“哦,行吧。” 于是俩人进了房间,正襟危坐着拆开包装,看着封面大眼瞪小眼。 韦一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看起来……还不错?” 莫绝黑着脸,哼了一声。 韦一嘿嘿一笑,拿出一张来,“那我放一个啦?” 莫绝继续黑脸,倒也没反对,韦一立刻蹦起来,拿了电脑放了一张,小心脏扑腾腾地乱跳,手脚都出汗了。 剧情动作片,又唯美,又刺激,该露的不该露的一个没落。片里的两个人缠绕得火热,叫声也放-荡无比,韦一听得激动起来,看到莫绝也红了脸,小心伸手盖在他手背上,见男人没拒绝,便又贴近一点,手指慢慢覆在他身下。 莫绝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呼吸有些急促,脸色头一回一片潮红,韦一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不对劲,全身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那处的反应更激烈了。 “我……”莫绝难耐地喘息着,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有了反应的下-体,怔了一会儿,却受不住全身的热气,慢慢松开了韦一的手。 只下一秒,身体便被推倒了,重重摔到了床上。 耳边是别人呻-吟低喘的叫声,莫绝听得全身战栗,忽然觉得抚摸自己的那双手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反倒是被摸得越发渴望,不由地抬起身子磨蹭着回应起来。韦一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砰地一下子炸开,理智告诉自己要忍耐,一定要忍耐,却在莫绝无意识抬起腿勾住他腰身的刹那,终于忍无可忍,将身下的男人狠狠压下去,扯开了他的衣襟。 第97章 傻瓜 莫绝完全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种状况,身体被人结结实实地压着,全身火烧一般燥热,他分不清哪种是快-感哪种是疼痛,全身叫嚣着想被人狠狠抚摸,眼前却迷乱得什么也看不清明。 身后似乎很疼,又似乎很舒服,身上的重量越发沉重,他抖着手拥抱着爱抚自己的滚热身体,隐约听到耳边似乎有喃喃叫着哥哥的声音,他循着那声音堵住那人的唇,呼唤了几声那人的名字,而后不由自主地抬起身体,一遍又一遍回应着那陌生而热烈的冲击。 “疼吗?” 滚热的汗滴落在他轻颤的唇上,借着月光隐约看到一张让人心疼的面孔,莫绝抬起身,在氤氲的热气中吻上那两片温热的嘴唇。 “小哥哥。” 身体被紧紧拥抱住,像是怕他疼了,怕他冷了,动作温柔得过分。 “我爱你,”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那声音含糊着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呢喃着,“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小哥哥,我好爱你……” 那声音像是麻醉似的,让他从头顶的发丝酥软到了脚尖,他累得全身酸软,却仍是紧紧抱着那个哑声说爱的青年,抬起头,在汗湿的鼻息中贪婪地看着他。 “小一,”他清醒地看着他,身体燥热又迷醉,目光却清清楚楚地,静静凝视着他,“小一,别哭,不要怕……” 像是在安抚他心里深处的忐忑和恐慌,莫绝吻了吻青年眼角的泪渍,微微笑着,“我知道是你,我知道……别怕……” 可眼泪却涌得更凶,莫绝耐心地一滴滴揩去那些泪珠,又忍不住地扬起脖子,难耐地叫了几声,迷迷糊糊地沉醉下去。 一整夜连脉搏都要停滞了似的,血液却沸腾得要将他的理智烧光,他记不清沉迷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疼,身后的某处更是又麻又胀,让他足足呆了半分钟才愣愣回过神来。 韦一正满足地抱着他,砸吧着嘴,睡着的模样都是一脸甜蜜。莫绝呆呆看着他的脸,脑海里闪过昨夜所有的荒唐纠缠,一时间心思无比复杂。 他昨天的确是神志模糊,却也勉强能控制自己,可后来却放弃了,看到韦一炽热的,又压抑着的目光,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他舍不得再让这个小傻瓜等着了,却又意外发现……那种事原来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唔……”韦一无意识地哼唧了几声,莫绝立刻闭紧眼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耳朵竖起来,紧张兮兮地捕捉周围的动静。 韦一似乎醒了,但似乎也和自己刚清醒时一样,木愣愣的一动不动。 只是呼吸太急促,喷在他耳朵边,有点痒。 过了好一会儿,韦一像是回过了神,稍微动了动,却是轻轻掀开了被子,坐起身来,鼻息靠近了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莫绝差点没忍住,耳朵跟着悄悄地红透了。 “呼……还好。” 韦一又躺下来,小心从身后搂住他,在他背后轻轻蹭了蹭。 隐约觉得,他似乎笑了,低低的,闷在鼻音里的笑声,笑得莫绝心里痒痒的。 “希望你醒了,不要生气才好……”韦一小声说着,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昨晚怎么了,忽然就……可是,我不后悔。” 莫绝轻轻抿了下唇,背对着他微微睁开眼睛。 “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韦一窝在他脖颈处,有点难过似的,“一定会揍我一顿吧……” 莫绝勾了下嘴角,眯着的眼睛里都是点点笑意。 “是啊,是很想揍你一顿。” 韦一猛地一惊,立刻松开了手。 莫绝回头看他,朝他勾勾手指,“小兔崽子,过来,让你哥揍两下。” 韦一瞪大眼睛看他,赶紧又往后缩了缩,急忙道歉,“对不起,小哥哥,我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 “过来,”莫绝朝他眨眨眼,“过来呀。” 韦一忐忑地凑过去,却被莫绝伸出手臂搂住了脖子,一把拽了下去。他差点摔在莫绝身上,生怕压到了他,赶紧撑住手臂,惊慌地看着他。莫绝仍是在笑,转过身平躺着,双手一起搂住他的脖子,往下压下来,抬头吻了吻青年柔软的嘴唇。 “早上好,小傻瓜。” 韦一呆愣愣看着他,眨巴几下眼睛,慌忙说,“你、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莫绝又亲亲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他的脸,“你昨晚又温柔又小心,又没弄疼我,我有什么好气的?” “……” 韦一惊呆了好几秒,嘴角忽然翘起来,渐渐扬起一丝弧度,越扬越高,越扬越高,最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他一下子扑住莫绝,在他胸口上蹭来蹭去,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兴奋,不停地一下下亲吻着莫绝的侧脸。莫绝被他感染得也笑了出来,双臂抱着他的肩膀,一手压着他的后脑,在他耳侧也亲了亲,“小傻蛋,这么高兴吗?” “当然啊!”韦一又撑起手臂,目光热烈得像是窗外的朝阳,“小哥哥,我爱死你啦!” “好啦,知道了,”莫绝伸手勾勾他的鼻尖,“这种话不要总挂在嘴边,娘里娘气的。” “我爱你就要告诉你,怎么就娘气了!”韦一又趴下来,在他嘴巴上又亲又舔,“我真的爱死你了,小哥哥,我觉得我现在立刻死了都值了!” “胡说什么呢,”莫绝拍拍他的后脑勺,“知道你爱我了,快起来,后面黏糊糊的,我去洗个澡。” “我抱你去!”韦一腾地弹起身来,双臂一横,把床上的人公主抱起来,“你看,我能抱动你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我的小一长大了,”莫绝也不知道怎么的,此刻心里异常地柔软,他稍微抬起身抱住韦一的脖子,在他锁骨上亲了一下,“真的是长大了。” 韦一被他亲得晕乎乎的,头重脚轻地把人抱到浴室,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洗了澡,只是洗到后面某处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韦一又有些激动起来,却不敢再乱来,忍耐着把莫绝全身洗白白了,又给抱了出来。 很多年后莫绝都十分怀念这时候的韦一,软软又萌萌的,瑟缩着小心翼翼看他脸色的模样,多可爱啊,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发展成那么个样子,真是一点都不令人开心的转变。而此刻还享受着软萌迷弟人设的莫绝,逗着韦一好一会儿,把人又逗红了脸才笑道,“干嘛这么怕我?” “怕你疼了……”韦一小心过来摸摸他的脸,“真的不疼吗?” “没事,”他伸手揉揉韦一的头发,又趴回床上,“我歇一会儿就行。” 韦一坐在床边给他揉腰,确定他真的没什么大碍,才放开胆子和他嘻嘻哈哈起来,两人在床上说了会儿羞人的情话,又腻了半个多钟头才一起出门。意料之中,餐厅里只有霍逸、郎六和樊墨,都在拿早餐准备端进屋去,樊墨看到他俩一起出来,还愣了一下,随即又掩藏了情绪,嘿嘿笑道,“早上好啊。” 莫绝掩饰地避开视线,高冷着点点头。几个人随意聊了几句,又散了,直到日上三竿了,其余人才都出了门,互相打了招呼便打算各回各家了。樊墨赶紧拉住韦一,正色道,“小绝,我找小一聊聊天啊。” 莫绝身体不太舒服,也没在意,挥挥手走了。韦一还沉浸在幸福之中,飘飘然的,此刻被樊墨拉到小角落还在嘿嘿傻乐,樊墨笑道,“喂,这么高兴啊。” 韦一赶紧摆正脸色,咳嗽一声,“干嘛?账本有消息了?” “账本什么账本,”樊墨推推他的脑门儿,一脸邀功的神情,“昨晚成了吧?” 韦一一愣,立刻瞪大了眼,“你难道……咳,你下药了?” “呸呸,说得那么难听,那叫助兴。” ……你们杨家的助兴真的蛮特别的。 “我说昨天小哥哥怎么那么热情,我还以为是酒精的作用……”韦一呆了一会儿,又有点郁闷了,“所以是因为……唔,不是他身体能接受我了啊……” “哎,万事开头难嘛,他接受了一次了,后面就不会那么抵触啦,”樊墨真是操碎了心,想想又提醒道,“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帮你,我怕他跟我拼命啊。” “……哎,知道了。” 对方也是好意,虽然方法不太得当…… 韦一心情忐忑地回到家,暗想莫绝应该是没多想什么,今早的反应似乎也……还可以,也不知道会不会真像樊墨说的,以后就会好一点了…… “小一。” 韦一浑身一激灵,赶紧抬头,正看到莫绝穿戴整齐了要出门,赶忙问,“你去哪儿啊?” “上班啊,”莫绝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已经迟到一小时了,得快点了。” 韦一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俊美青年,越看越喜欢,一想到这个人昨晚和自己水乳-交融,他心里就美滋滋的,忍不住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撒娇地摇了一下,“小哥哥,你真好看。” 莫绝笑笑,抬手拍拍他的手臂,“好啦,我真的该走了,你也准备一下吧,今天不是有个会吗?” 韦一不舍地看着他,松开手叹了口气,“你别走了呗,我也不走了,咱们在家待一天好不好?” 莫绝失笑地捏捏他的脸,“还说自己长大了,这不还是孩子气么。” “……”韦一抿了下嘴巴,郁闷道,“我不想你走。” 莫绝看他一会儿,也有点不忍心,便笑道,“哪,骆总,来起轩视察一下?” 韦一眼睛一亮,立刻精神了,“好啊!” 莫绝揉揉他的头发,低头亲了亲,“那快去换衣服,我等你。” “嗯!” 于是就真的假公济私地在一块儿腻了一天,韦一小心地观察了一天,发现莫绝对自己的触碰果然一点都不抗拒了,自己突然抱住他,似乎也没再像以前那样僵硬一下子,只是微微颤了颤,便乖乖任他抱着了。他试探了一整天,回到家就觉得整个生命都发起光来,在心里感谢了樊墨的八辈祖宗,吃完饭乐颠颠就抱着莫绝撒起娇来。 “小哥哥,晚上一起睡啊?” 莫绝正脱了西装外衣,随口道,“不一直一起睡么?” 韦一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拉住他的手按在胸膛上,“我是说……那个意思。” 莫绝动作一顿,明白过来,耳尖似乎有些红了。反正昨晚该做的也做了,这时候矫情似乎也没意义,他心里稍微挣扎了几秒,便无奈地同意了。 韦一蹦高地跳起来,扑过来就开始啃他的嘴巴,莫绝笑着抱住他,任他吻着,在对方一件件撕扯衣服的时候也没再觉得别扭,身体果然慢慢习惯了这个人的触摸和温度,他自己也稍微欣慰了一些,任韦一动作着,吻着吻着就滚到了床上。 不过不反感不代表会热烈,韦一摸着小小绝伺候了好一会儿,也是半硬不硬的,莫绝有点愧疚,伸手把人拉起来亲了亲,说道,“没事,再做几次就好了,你来吧。” 莫绝对接受了的事情向来也不会扭捏,更何况韦一高兴的样子他也喜欢看,特别开心的模样看得他也温暖起来,如果这种事能让他那么高兴,就顺着他也没什么,反正自己欲求不高,小一开心就好。 再次被从后进入的时候,没有昨晚被酒精冲昏头脑的迷蒙,那种身体被一寸寸开拓又扩张的感觉太鲜明,莫绝忍耐了好一会儿才呼出口气,回头和韦一亲了亲,哑声说,“没事,你动吧。” 韦一整个意识都要飞上天一样,想冲动,又克制着,一整晚都心情激荡,可他骨子里心疼莫绝,不舍得太折腾他,做了两次便抱着人去洗澡,洗完了自己又去浴室泄了一回,才钻回被窝里抱住他香喷喷的小哥哥。 “十三年前我救你的时候,可没想到你这家伙最后能骑到我身上,”莫绝戳戳韦一的脸蛋,无奈地笑,“可同样也没想到,我竟然会爱上一个男人,还是我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崽子。” “嘿嘿,”韦一抓住他的手吻了吻手背,也跟着笑,“我可不一样,虽然我那时候傻,但你第一次挡在我前面,为我头破血流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你那时候才几岁,懂个屁的爱。” “懂啊,”韦一圈住他的腰身,埋头在他怀里微笑着,“所以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想让那头狼伤到你,那时候拼了命想保护你的冲动,就是因为爱吧。” 莫绝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着他脊背上的疤痕,半晌终于又笑笑,“你说你要是傻一辈子怎么办,我永远都不知道你这么爱我,你不是太吃亏了吗?” “我对你本来就是傻一辈子啊,”韦一静静看着他,轻声说,“遇到你我从来就没有聪明过,我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傻瓜,一辈子都是。” 莫绝心中翻涌过很多情绪,可终究是找不到一句话能够回应这句情话,他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是闭上眼,在韦一炽热的目光中落下一个吻,低声笑了笑。 “小傻蛋,真是败给你了。” 之后的日子基本上就是没羞没臊,莫绝逐渐适应了这种亲热方式,某天单单只是被韦一爱抚胸前的两个点点,下-身便稍微激动起来。似乎身体也开始能够回应韦一了,他便有点跃跃欲试想反着来一次,韦一自然是不会反对,只不过箭在弦上的时候忽然得到了一个消息,说郎佑庭等人终于离开了郎家主宅,前去马六甲参加那个秘密展销会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竟然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他们预备已久的潜入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 “现在就动手吗?”韦一翻身下床,捡起一旁的衣服。 “当然,鹿鸣在那里待一天就多一天危险,早点救出来好让他安心养伤。”莫绝微微喘着气,被打扰这种事心情自然不会很好,但不得不停下来,“我去组织鹰里的人,你去找小墨,按计划行事。” “好,”韦一过去搂住他,抬头偷了个吻,“一切小心。” 莫绝笑了笑,戳他脸蛋一下,当先开门走了。 远远传来莫绝吩咐十七等人的声音,韦一敛下心绪,一边联系樊墨,一边匆匆朝帝园走去。 “小墨,我们收到消息了,你们准备好了的话,现在立刻出发吧。” 第98章 鹿鸣 本/文/首/发晋/江/原/创/网,如果亲爱的喜欢这篇文请移步作者专栏支持正版哟,作者软萌易推倒可聊天打屁陪你抽根烟哦⊙▽⊙ 顾逍一瞬间有点蒙。 剑三的情缘文化在他眼里一直都十分可笑,拔了网线谁认识谁呢?一个个那么认真是图什么?谁知道电脑对面那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说不定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现实和游戏里根本就判若两人。 可明明是这么清醒地想着,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晃过这一个多月来和这个花哥相处过的每一幕。 这人没事儿就喜欢跟踪自己,他很清楚,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笑眯眯地喊着青衣,自己不搭理他也依旧是好脾气地说说笑笑,从来不气不恼,万事都顺着自己。开启帮会领地,投资升级帮会,招收帮众,带大家冲锋陷阵,又发帖,又开直播,短短一个多月,他真的是为自己做了很多事情。顾逍不是傻子,这人明里暗里的示好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如今这么赤-裸裸地表达出来,他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板着脸和往常一样,无动于衷似的沉默着。 迟墨然在另一端等了很久,顾逍没有下线,yy还挂着,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他静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叹了口气,“算了,很晚了,去睡吧。” “墨染。” 迟墨然猛地一愣,握鼠标的手跟着抖了一下。 “……你叫我什么?” 顾逍皱皱眉,没好气道,“你id不是墨染青衣吗?” 冷不丁还以为是被认出来了……迟墨然深吸口气,赶紧调整呼吸,“哦,对。怎么了?” “我不情缘。” “……” “好好打你的竞技场,别扯这些有的没的,”顾逍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放缓了语气,“你条件应该不错,去在现实里找喜欢的人,网恋没意义。” 迟墨然觉得心里忽然软了一下。他知道顾逍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这个人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外壳太冷太硬,没人愿意走近他,连他自己都被冻成了一块寒冰。 “现实吗?那……青衣,我们见个面怎么样?也许现实我也会喜欢上你呢?” 顾逍眉头皱得更紧,烦闷道,“少胡说八道,你了解我什么。” “那你给我个机会,让我了解一下不就好了?” “……” “青衣,我住在朝阳区,听离莫说你也在北京,你住哪里的?” 顾逍为难地咬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实话他不讨厌这个墨染青衣,甚至说,他其实是有些欣赏他的,这个人和穆羽一样,都是头脑聪明性格温和的人,他对这类人一向是挺有好感的,更何况这男人帮了自己很多,如果真的能和离莫一样好好做朋友,他不介意两人真的见一次面,可是…… 现在这情况真是有点尴尬。 “我要睡了,太晚了。”顾逍板着脸冷冰冰地说,“你也去睡一觉醒醒脑子,再胡说八道竞技场也别一起打了。” “威胁我呢?”迟墨然笑了一声,压根不受对面低气压的影响,“好吧,反正我也没打算表白一次就能追到你的,来日方长嘛,反正你也单身。” 顾逍眉头一紧,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哦,我猜的,”迟墨然咳了一声,“有对象你还能天天打游戏?” 顾逍啧了一声,心里头莫名其妙地有点不舒服。他其实已经有点把墨染青衣当朋友了,可对方抱着这种心思,自己还怎么跟他一起心无芥蒂地打游戏呢?他不喜欢拖着别人的精力,浪费别人的感情,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不给回应还受着人家的好处,那不是太缺德了吗? 可不论是那个迟墨然还是这个墨染青衣,都让他觉得无处使力,拒绝的话说了一箩筐,俩人却都是笑眯眯地不当回事儿,顾逍本来就不是心硬的人,被他们这么一个二次元一个三次元地悉心护着宠着,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被-操蛋的命运血虐了二十五年,这一个月是怎么了呢?拿错剧本了吗? 就这么心烦意乱地趴在床上睡了一觉,本以为再上线又要被他纠缠,可第二天那人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和往常一样跟自己说笑,跟帮众拌嘴,一晚上都乐呵呵的。顾逍绷着神经戒备了一整夜,关电脑的时候都有点儿茫然了。 那人难道……睡一觉就突然想开了,然后就放弃了?这觉悟……也太特么快了吧…… 顾逍简直为昨夜自己的辗转反侧感到悲愤,都说了游戏里的感情不靠谱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乱想什么呢?要想也得想身边的人啊! 脑子里立刻就蹦出来一个q版的迟墨然,眯着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满脸写着“忠犬妻奴攻”五个大字。顾逍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甩头阻止自己思想的魔鬼的步伐,倒头躺在床上自我厌弃地拿枕头砸脑袋。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里,顾逍就这么白天被某人车接车送,晚上又跟着另一个时不时调戏自己的烦人家伙打排名赛,他忽然就觉得时间开始过得很快,他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以前每一天都是熬过去的,看着日升日落,披星戴月地奔波,每一天都过得辛苦又疲惫,可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时间竟像是在身边飞奔而过,每天都觉得心里平静又踏实,还有一点点久违而难得的快乐。 是因为谁呢?因为迟墨然吗?还是因为眼前这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男人呢?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吧?”耳机里传来那人熟悉的温柔嗓音,“两星期过去了,大家把战绩贴公屏吧。” 很快公屏里就晒出十来个截图,迟墨然一一看完,抬手给顾逍打字。 【墨染青衣】:代打团暂定的名单,你看下怎么样? 少林——贫僧很直。 七秀冰心——靠胸吃饭;七秀奶秀——一踏莲心。 天策——越长缨,奥利奥。 藏剑——你才是二货,鹤归一万九。 唐门惊羽——唐柒;唐门天罗——唐柒。 五毒毒经——空缺;五毒奶毒——妙蛙种子。 万花花间——墨染青衣;万花离经——墨染青衣。 剑纯——咩咩爱吃鸡;气纯——绝剑青衣,沐青。 顾逍看着截图比对了一下,回复道:【可以,你说吧。】 迟墨然按照那一排名单点名,跟教导处主任发奖状似的,yy里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这两星期真情帮会算是出尽了风头,贴吧和世界里爆火不说,竞技场不论是22、33还是55都被他们帮的人霸了屏:前十名包揽了三分之一,想不出名都难。 众人奋斗了两星期终于可以正式接单,一晚上自然热闹非常,好几个频道同时开着直播打单,围观群众一时达到近400人,风头强劲无比。 顾逍直到把手里的单子打完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盯着电脑屏幕呆呆地想:自己这是……才用两个月时间就把代打团的事情做成了吗? “青衣,你把身份证号和卡号给我,咱们的淘宝店开通了,账户我填你的,到时候单子打完了你点发货就行了。” 顾逍沉默了好半天,终于说,“填你的吧。” “嗯?” “我和其他人一样拿提成就好,其他的……你拿着吧。” “呵,傻瓜,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迟墨然笑了笑,柔声哄他,“乖,卡号给我。” “……” 顾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很难受,他盯着屏幕里那个已经很熟悉了的id,终于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墨染,你别逼我了。” “……”对方默了一会儿,笑了笑,“好,那就填我的吧。” “我不是指这个。” “那是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顾逍咬了下嘴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别对我这么好了,没用的。” 对方却是笑了一下,“你看你都开始心疼我了,怎么能说没用呢?” “谁心疼你了。” “哦,那你倒是给我个理由,为什么我就是不行?还是因为你喜欢上谁了吗?” “……” 喜欢上谁了吗? 为什么这人对自己越好,自己心里就越难受,为什么会觉得一定不会答应这个人,为什么会感到这么的……愧疚? 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上谁了吗? “算了,我下了,明天你把其他人的支付宝账号都给我,等交单了我给他们打钱。” “……嗯。” 几乎没有一秒犹豫,对方很快就下线了。顾逍垂着头坐在电脑桌前,只觉得心里一突一突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发酵了,催生了,却被自己死死压抑着,只能不得自由地胡乱扑腾着。 顾逍,你这是怎么了?你难道真的还想再犯一次傻,再让自己那么痛苦一次吗? 明知道没结果的,何必要开始呢? 顾逍,你醒一醒吧,别做梦了…… “咚咚。” 顾逍呆了一下,没动,心思却刹那间被门外的人吸引了过去。 “顾逍,是我。” 果然,这么晚来找自己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顾逍不想开门,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开门,可耳朵却不由地抖了抖,一字不剩地捕捉着门外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家,外面能看到灯光,”男人无奈似的笑了笑,和往常一样满是宠溺的语气,“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要饿死了啊。” 顾逍愣了下,挣扎了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朝门口走了过去。拉开门却看到那人大包小包地提了一堆袋子,顾逍皱皱眉,下意识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又买什么了……” “公司发的一堆吃的,我吃不完了,送你一点,”迟墨然说着,颇为委屈似的,“我加班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你这儿有吃的吗?赏我点呗?” 顾逍心里莫名地微微一疼,皱眉问,“你又加班?你们公司怎么总加班?” “就说呢,钱不好赚啊。” 迟墨然拎着东西没有手,脑袋在顾逍肩膀上蹭了一下,蹭得某人顿时起鸡皮疙瘩,耳朵都热了,“别老蹭我,一边儿去!” 把人推开匆匆进屋往厨房走,迟墨然亦步亦趋地跟着,笑道,“今天的药吃了没?” “嗯。” “好好吃饭了吧?” “嗯。” “没一直坐着吧?要好好休息啊。” “嗯。” 顾逍面无表情地一字字往外蹦,迟墨然却越看他越觉得可爱,把东西放到桌上就忍不住回头抱住他,在头顶偷了个吻,“这么乖,赏个吻给你吧。” “神经病啊!”顾逍赶忙推开他,眼睛瞪着对方早已熟悉的笑容,心里却有些慌张,“再犯病小心我揍你!” “这话都说十多遍了,你倒是揍啊,”迟墨然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转身往锅碗瓢盆走过去,“有啥吃的没?我真的要饿扁了。” “……”顾逍瞪着他的后脑勺很是愁闷,非常郁闷地暗想,自己真的是要被攻陷了吧?为什么看这人这么自觉地在自己家里找吃的,想到的不是把他轰出去,而是很想跟他说冰箱里有啥啥啥,你去热了吃吧…… “啊,还真有,”迟墨然从冰箱里翻出一盘菜,回头看着顾逍笑道,“真不错,知道做饭吃了?” 不做不是又要被你念叨一天,不够烦的。 顾逍心里吐槽了一句,板着脸给他热菜,“赶紧吃,吃完滚蛋。” 迟墨然笑了笑,等顾逍把盘子放进微波炉,忍不住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顾逍刚要把他甩开,男人却是伏在他耳边,下巴抵在他肩膀上笑着说,“谢谢你,逍逍。” 顾逍猛地一震,在他怀里呆住了。 “逍逍……以后我就这么叫你好不好?” 顾逍愣愣站着,整个人都木了。 已经很久……真的是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自己了。 迟墨然在他脖子边亲了一下,留恋地蹭了蹭,“我要出差几天,我不在的时候,可别让别人这么抱着你啊。”顾逍终于回过神来,微微使力想挣开他,却被男人抱得更紧了,“这几天你好好想一想,等我回来给我个答案好不好?” “……” “逍逍,我爱你。”迟墨然压低声音轻声说着,在他耳边又亲吻了一下。 “……这种话你也好意思一遍又一遍地说。” “你要是喜欢听,我每天说都可以啊,”迟墨然终于松开他,抬手揉了他头发一下,“我去的地方有点偏,如果没有网的话,我手机给你发短信。”说着又轻轻刮了下某人的鼻尖,“记得我电话吧?” “……啊。” “乖~” 顾逍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只是两星期而已,竟然开始任由这人吃豆腐,竟然都不想反抗了…… 他看着坐在餐桌边大快朵颐心情很好的某混蛋,心里对自己吐槽得要死,面上却仍是板着。直到迟墨然吃完饭开开心心地离开,顾逍总算把表情松懈下来,却再也控制不住胸口突突突乱跳的心脏,连同整张脸都跟着发起热来。 第99章 深渊 鹿鸣足足昏迷了一星期,第八天才醒了过来,只是仍旧很痛苦,时而吼叫,时而失神地说着胡话,只有那么片刻的清醒,看到陌生的房间稍微有些害怕,睁大了眼睛惶恐地看着周围的人。 他的双手双脚都打了石膏,此刻看起来又笨拙又可怜,因为体内的毒瘾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挣动,林陌只得绑了他的四肢,固定住他的身子,现在看起来就像个木乃伊似的,整个人半点活气都没有。 莫绝和韦一总算等到他稍微有了精神,怕吓到他,尽量温柔地说,“你是叫鹿鸣吧?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鹿鸣勉强思考着这句话,半天才回答,“你们……是谁……” “我们是郎佑庭的敌人,”韦一觉得这句话对鹿鸣来说才最有意义,便道,“我们救你也是为了扳倒他,如果你和我们一样恨他,想报仇,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不会亏待你,以后也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鹿鸣全身抖得更是厉害,他实在太瘦了,双颊深深凹陷下去,趁得那双突然瞪大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吓人。他还是疼得时不时抽搐,韦一却看得出他的目光很激动,像是很想努力说话,喉咙却痛得说不出来似的。 莫绝赶紧安慰,“不过你不用急,我们会保护你的,你先把身体养好,其他事以后再说也可以。” “我……是,鹿、鸣……”鹿鸣嘶哑地说着,几个字就让他费尽了心神似的,“我……我帮、你们……怎么样都好……杀了、他……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莫绝看得难受,赶忙又说,“那你配合治疗,先把身体养好,你放心,你的手脚都接回来了,不会残废的,你要是有任何需要的都和那个人说,他叫十七,负责24小时照顾你的。” 鹿鸣眼前已经模糊了,渐渐又陷入了幻觉,也不知道最后的话听没听进去,又开始无意识地痛叫起来。 莫绝实在看不下去,抓紧了韦一的手,叹了一声,“我们出去吧。” 韦一点点头,又朝十七说了句,“鹿鸣就交给你了。” 十七低垂着头,低低说了句是。莫绝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等出了门就无奈道,“十七作为下属是真的很忠心,只是……有时候的确有点冷血了。” 韦一给他打开车门,陪他坐进去,说道,“我问过段家的家主,十七是从意大利的集中营里救出来的,小哥哥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他倒是和我说过一次,但我后来太忙,没太去关注,怎么了?” “鹰里面每个人的身份我都建了档案,其他人的来历都很简单,唯有十七……蛮复杂的,”韦一想着十七的经历,叹道,“你也不要怪他性子冷,我派人去查了这个集中营,说真的,挺残酷的。” “……怎么说?” “他们每十年会培养一批小孩子,都是全世界各地的孤儿,有被买来的,也有被拐来的,这些孩子会被分成两批,体能强的培养成杀手,体能弱的就……”他话音顿了一会儿,难以启齿似的,“被调-教成奴隶,卖给一些达官贵人。” 莫绝怔了一瞬,忽然想起来十七的那句“我在意大利见多了这种事,没什么太大感触了。” 韦一又道,“那些体能强的孩子一旦反抗那些残酷的训练,就会被强制带到调-教室,观摩那些体能弱的孩子被折磨,受到那种刺激,他们只能拼命训练,生怕自己被分到另一群里。” “十七……就是被训练的那一批杀手吗?” “嗯,而且他们那些被训练的小孩,最后的试炼任务,就是自相残杀。” “……什么?” “听说是会被分成五到六个组,每个组只能活下来一个人,所以一批小孩子里,最后被培养出来的杀手只有这胜出的五六个人。所以那个集中营出来的孩子都非常强,也都非常冷血,根本不怕死,我去查过那些杀手现在的踪迹,大部分都在任务里死了,还有一部分失踪了,留下的也就像十七这样,效力于别的组织,要么是被高价买来的,要么就是逃出来隐姓埋名了。” 莫绝觉得不可思议,欧洲的黑-道本就是世界闻名的黑暗,他听这些跟听故事似的,实在难以置信。韦一说完,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告诉他,“而且我还查出来……” “嗯?” “来唯……就是杨爷的特级护卫,杨家暗部的首领,小墨的那个来唯叔叔,你记得吧?” “当然记得,杨爷那么疼他,都出了名的。” “来唯原名叫谭一霖,他就是集中营出来的,当初的任务就是刺杀杨爷,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俩人就在一起了,以后就一直跟着杨爷了。” 莫绝震惊道,“怪不得,小墨一直说来唯强得不可思议,听说有次在加勒比海遇到海盗,来唯一个人挑翻了一船的人,把小墨都震蒙了。” “所以啊,”韦一抱着莫绝的腰,收了收手臂,宽慰道,“你也别气十七了,他是真的心冷,和咱们不一样的。” 听韦一这么说完,莫绝也能理解那个人了,轻叹道,“所以你才让他保护鹿鸣吗?” “鹿鸣那个样子一般人肯定心疼他,心神难免会有些松懈,十七的话,心里无动于衷,心思就能冷静许多,能更好地保护他,”韦一看了眼窗外,也有些无奈,“像他这样无心无情的,说真的,我也不知道除了作为上司交给他任务,还能怎么和他好好交流了。” “……他对我还挺好的,”莫绝喃喃说,“一直都很照顾我,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是挺冷漠的。” 笨蛋,那是因为他喜欢你。 韦一没说破这句话,他是最关心莫绝的人,他周围的人对他有什么心思他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当初才会那么费心费力地去查十七的底细,只是查完了反而放心了,那个人看来只打算暗恋一辈子而已,并没想做什么,否则经历了那种黑暗的日子,真想得到莫绝的话,早就动手了,何必这么多年都隐忍着,像个影子一样只是单纯跟随着他。 “反正你也别担心了,有十七守着,鹿鸣不会有事的。”韦一稍微放低了肩膀,让莫绝靠得能更舒服一些,“累了吗?睡一会儿吧。” 莫绝嗯了一声,窝在他肩头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韦一拿了一旁的毯子盖到他身上,又伸手理了理他的发丝,把人伺候舒服了,也靠在他额头边上打了个盹。 夜色渐渐深了,一直守在病房外的十七站着睡了一会儿,对他来说站着睡和躺着睡没什么区别,反倒是前者能让他睡得更心安一些,只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竟梦到了许久不曾再梦到的画面。 ‘哥哥,’小孩子抓着他的手,依恋地摇了摇,‘我也不是很饿,你不要去偷了……’ ‘你都饿晕了还说不饿?’似乎是自己的声音,隔着水汽似的,朦朦胧胧的,‘在这儿等我,我就去拿一片面包,他们发现不了……’ ‘就是这两个小子!上次偷了我家的鸡蛋!’ ‘还偷了我店里好几个馒头,就是他们,打!往死里打,看他们涨不涨记性!’ ‘啊啊啊!对、对不起……啊,疼!对不起,不要打我,对不起!’ ‘你们要打就打我!打我!不许打他,给我滚开!打我啊!’ ‘哥哥……呜呜,哥哥……’ ‘啧啧,真是可怜,这是被打死了吗?’ 痛得都要睁不开眼睛,只模糊看到一个隐约的身影。 ‘两个小不点,要不要跟我走?’ ‘……你、是谁……’ ‘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不用再挨饿,也不用挨打,只要你们乖乖听话……’ ‘我弟弟呢?’慌忙地四处找寻,却痛得又跌回床上,“你把我弟弟带去哪儿了?!” ‘你弟弟啊……太弱了,跟你不在一个组呢。’ ‘……他还活着?’ ‘当然活着,他可大有用处呢,’那个恶心的人影走近了,邪恶地笑着,‘你今天能从这条狼嘴里活下来,我就带你去找你弟弟,怎么样?’ ‘……我、我赢了,’全身都痛得要命,艰难地站起身来,‘带我……去找我弟弟……’ ‘啧啧,蛮厉害嘛,不过光这样还不行,喏,接着,拿这把刀,去把这些人的手都剁了,你下得去手,我就带你去见你弟弟……’ 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一次比一次更血腥的训练。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颗心再不会疼了,再没有一丝温度了呢? 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 ‘你们这群畜生!放开他!放开他!!你这个混蛋!你骗我!你们竟敢这么对他!我杀了你们!’ ‘哈哈,你一身本事都是我们教给你的,疯了吗?要杀了我们?’ 被虐打得几乎要失明,失聪,可脑子里,耳朵里,都是那个放在心尖里守护着的孩子,被折磨得没了神智的模样。 那是你吗? 那个全身青紫,被折辱着的少年,那个……真的是你吗? ‘想救他,可以,你能打赢所有人,能最后活下来,我给你救他的机会。’ 救他的机会…… 呵。 “队长。” 十七立刻睁开眼来,眼中一刹那便平静下来,什么心绪都不再有,“怎么?” “那人又醒了,一直在叫痛,要不要叫医生打镇定剂?” “他今天打两次了,再打反而不好,让他忍着吧。” “可是……看着实在是……” “他都忍了十八年了,不差这几天,”十七冷声说着,再次靠墙闭上眼睛,“受不了就把耳朵堵上。” 对方不再多说,沉默着退下了。 十七闭着眼休息,只是脑子里的幻觉始终都消退不下去,他冷静下心绪,稍微催眠了自己一会儿,渐渐又平静下来。 催眠自己,也算是他惯用的手段了。 被审讯得要崩溃的时候,被看到不想看的东西的时候,有时候忍不住想了结自己的时候…… 只是今晚不知道怎么的,那一声声的哥哥还是在耳边不停缭绕,他皱紧了眉,抱住手臂,手指压紧了臂弯,深深吸了口气。 如果真有投胎转世,小宁现在也该和七爷差不多大了吧。 二十年…… 竟然过了二十年了…… ‘哥哥!’小小的男孩子窝在自己怀里,冷得直哈气,却仍是笑眯眯的,‘我好想学一学怎么做馒头呀。’ ‘嗯?学那个干什么?’ ‘会做了,我就自己做给你吃啊,就不用你去偷了。’男孩在他怀里蹭了蹭,‘以后我要做好多好多,好多的大馒头给你吃,你要都吃掉哦!’ ‘呵,好,哥哥明年就到年纪了,能找到工作了,以后我们也不用偷了,我去馒头铺子打工好不好?学学怎么做。’ ‘好呀好呀,你学会了可要教我哦。’ ‘好啊。’ ‘哥、哥……’满脸血污的少年气息奄奄地靠着自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同样血淋淋的脸庞,轻声笑了笑,‘你别……嫌弃我啊……’ ‘怎么会……’泪水一滴滴落下来,心痛得要裂开似的,‘小宁,哥哥带你走,我现在马上带你走……’ ‘走、不掉的……根本……逃不掉……’少年费力地说着,趴在他胸口,留恋地蹭了一下,‘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还、活着,不像我这样……真好……’ 根本说不出话,抱着他的手臂又流了血,却根本感觉不到痛。 ‘哥哥……’少年的瞳孔渐渐失了焦距,声音越来越弱,‘我不能……给你做、馒头啦……如果……有下辈子,我再给你、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多的大馒头……你要都、都吃掉哦……’ ‘小宁,别说了,我带你走,我一定能带你走,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少年在他怀里笑了笑,那笑容像是终于得偿所愿,就和年少时一样干净纯洁,漂亮得像个天使。 他在他心里永远是最干净的,不管他经历了什么,遭受过什么,在他眼里,他永远都是最干净,最纯真的孩子。 即使过了二十年,他也依旧这么认为。 门后的喊叫声终于停了,那人应该是又晕了过去。 十七直起身来,例行去查看那人的情况。 的确是很重的外伤,不过和他过去见过的那些比起来,根本也算不得什么。 刚要转身离开,隐约地,身后响起一个喃喃的声音。 下意识侧耳倾听,眉头却微微颤了一下。 “姐姐……” 男人低声叫着,无助又痛苦的,像是呼唤着唯一眷恋的,思念着的救赎。 “姐姐……姐姐……” 十七停顿了许久,不知想着什么,可终究是什么也没做,拉开门沉默着走了。 第100章 卑微 接下来的两个月过得十分紧张,韦一他们虽然料到了郎佑庭会气愤,却完全没想到那个人会愤怒到这种程度,据说那天留在主宅里的影卫全都被砍了手脚,被派去看守书房的四个人更是直接失踪了,韦一猜测很可能是被郎幼庭秘密处死了,他心中十分震惊,更加疑惑郎幼庭和鹿鸣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鹿鸣的失踪能引起那个人如此暴怒,那他又为什么要把在乎的人折磨成这个样子,让那人将自己恨之入骨,又是何必呢? 可他想不出什么答案,鹿鸣身体还没痊愈,精神更是不济,时而清醒时而发疯,根本什么也问不出来,他们现在只能先等他把身体养好了,至少外伤都好了,才能想办法去除他的毒瘾。他身上有许多郎佑庭想掩盖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也许就是扳倒郎佑庭的关键证据,无论如何他们都要确保这个人万无一失,绝不能让郎佑庭再把他抓回去了。 韦一听十四汇报完郎家那边的动静,思考了一会儿,才问道,“鹿鸣那边怎么样了?” “石膏拆下来了,接得蛮顺利的,身上的外伤也愈合了,后面撕裂的那地方,呃,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他原本伤势实在太重,只是表面看着好了一些,内里还要调养一段时间呢。” “知道了,十七一直守着他吗?” 十四点点头,小声问了句,“骆少,能不能让十七休息一天?他站着睡两个多月了……” 韦一沉默一会儿,说道,“让他再坚持一下,等鹿鸣外伤彻底好了,咱们把他接到天水园来,到时候再好好休息吧。” 十四心里叹了一声,没再多说了。骆一这个人看起来温和好说话,该狠心的时候却比谁都心狠,樊墨都及不上他,当然不能指望他对十七心软了,只不过自己看着实在有点心疼,十七和他们这些人都不一样,从小受着极为严苛的训练长大,身体的确是能撑得住,只是怎么样都会有些难受吧。 第二天十四到了医院,看到面色苍白的十七,不忍心道,“我守着吧,你去躺一会儿呗。” “我没事,”十七稍微走动了几步,放松着身体,“昨天林医生给他做了全身的检查,下午能出报告,你记得拿给七爷。” “嗯,好,”十四朝里看了看,问道,“他精神好点了吧?好像气色好多了,没刚开始瘦得那么吓人了。” “还好,大部分时间还是不清醒,清醒时候也没什么力气,昏沉的时候比较多。” “唉,”十四怜悯地叹了一声,“你听说没有?那天留下来守卫郎家的影卫死了一大半,另一半手脚都被砍了呢。” “嗯。” “郎佑庭也真够变态的,你说他怎么想的?用那么多心思囚禁这个人,还那么虐待他,这下丢了又在那儿发疯,到底什么心思啊?” “不知道。” “哎,真是搞不懂,不是说他俩以前还在一起过么?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十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十七说着,多数是他自己在自言自语,十七偶尔回应几句。期间鹿鸣的毒瘾又发作了两次,护士来给他打了两针镇定,十四看到他胳膊上一排的针孔,又不忍心起来,絮叨着说,“他这身子真的废了吧?根本治不好了吧?啧,我要是他都不想活了,活成这样不如死了呢。” 十七一直垂手听着,并不多话,只在护士离开之后给鹿鸣盖好了被子,便又出门在外守着了。下午果然出了体检报告,十四拿着报告回了骆宅,十七调了另一批人来换班,自己去水房简单用凉水冲了下身子,等脑子清醒了些,便继续在外面守着。 夜渐渐深了,他看了看时间,觉得鹿鸣的另一个毒瘾应该要犯了,便叫其他守卫走远了一些,只留自己一个人站在了门外。果然没多一会儿,里面和白天不一样,开始响起一阵痛苦又难耐的喘息声,十七从窗口看过去,看到那个人不停地摩擦着床单,脸色潮红起来,呻-吟声大得隔着一扇门都听得清楚。 因为怕他自残,他们只能把他的四肢绑起来,此刻他扭动着腰臀,起伏的下-身像是已经变成了本能,习惯性地摆出被进入时的回应姿态,十七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看着他丑态毕露,淫词浪语地呻-吟不断,直到再次被刺激得晕沉过去,他才收回目光,默默看向前方的漆黑走廊。 他已经这样看了两个多月,白天看着他被痛苦折磨,晚上又被情-欲折磨,他也不明白郎佑庭这么摧残这个人是为了什么,不过他并不好奇,这世上多的是没有原因就残酷对待别人的阴暗变态,他见了太多血腥残忍的手段,早已丧失了应有的柔软心情,只剩下了一副连他自己都厌恶的铁石心肠。 只是偶尔,他不得不承认,偶尔的时候,听到那人无助地喃喃着姐姐的时候,他会稍微失神一会儿,升起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的恍惚。 就像现在这样。 鹿鸣每天晚上都会像个牲畜一样发情个三到四回,一直到天蒙蒙亮为止才会停歇下来。十七看了看走廊里逐渐倾洒进来的微薄晨光,暗忖今晚应该是结束了,便转身推门进去。前两天鹿鸣发烧发得厉害,差点又引发伤口发炎,十七只得每晚过来确认一下他的安危,毕竟他的任务是保护这个人不死,如果不声不响地发烧烧死了,那任务失败得也太冤了。 探了探额头,还好,都是汗,倒不是很热。 他顺手拿了一旁的毛巾给他擦擦汗,看他脖子上也都是虚汗,便也顺便一起擦了。正要收手,却感到鹿鸣忽然震了一下,模糊着醒了过来,感觉到身边有人,他本能地蹭过来,拿自己的脸磨蹭着十七的手,哑声哀求起来。 “求你……”男人难耐地挣动着,眼睛里又流出泪来,却没有一丝力气了,话音都虚弱得听不太清楚,“干-我……求你了,进来,进来弄死我……求求你,求求你,干死我……” 脸颊不停地磨蹭,似乎感觉到那只手要抽离,慌忙又讨好地舔-弄着手指,身体磨得更是厉害。 “求求你了,我好难受……”鹿鸣似乎又清醒了一些,似乎认得出他,一边舔着他的手指,一边扭着身体哀求他,“你要是……嫌我、嫌我脏……你找个东西……随便什么、都行,插-进来,捅进来……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十七没有动,只是那双一直镇定的,毫无波澜的眸子微微缩了一下,却终于还是抽回了手,在男人痛苦的喘息声中转过了身,开门出去了。 之后又是这样几天,鹿鸣的身体似乎记住了清晨的时候会有人进来接近他,他自发地那个时候就会醒过来,然后又意识昏沉地乞求,直到某天那个黑影终于动了动,伸手摸向了他的身子,他感激地道着谢,浑身叫嚣的渴望让他无耻地说着所有他能想到的自-渎言辞,可那只手却只是覆在了他的身前,他扭动着低喘,费力地说,“后面……后面……前面、没用的……弄后面……” 那只手顿了很久,鹿鸣生怕他又走开,赶忙讨好地凑过去,想用嘴巴伺候那个接近他的身体,可那身体却忽然又离开了,他忍不住哭出来,绝望地呜咽着,精神似乎要崩溃了。 终于,那个沉默了两个月,冷漠得如同冰雕一样的男人,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很难受吗?”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可这种时候听在耳朵里却像是强力的催-情剂,他四肢不能动,只能扭摆着身体勾引他,说着胡话引诱他,可耳边又沉默了许久,才再次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被他调-教过?” 鹿鸣混沌的头脑忽然像是炸开了一样,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子,一幕幕耻辱又淫-乱的画面闪过,让他火烧一般炽烈的*茫然地凝滞了几秒。 他有那么几秒钟,彻底清醒了头脑。 他迷茫地睁着眼,晨曦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映照在眼前弯着腰看着他,面容冷峻的男人身上。 陌生的,冷酷的,毫无温情的面孔。 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拼命哀求着,用所有能想到的羞耻的姿态,勾引一个陌生人操-弄自己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曾经被虐打无数回,求死无数回,全身骨头几乎被打断,也强忍着一口气不让那个畜生得手,即使被药效折磨得崩溃,痛得把嗓子都喊废了,也拼命用残存的理智逼自己绝不乞求那个变态的施舍,曾经明明……拼了命地想要维护最后的尊严,明明……是最厌恶,宁死都不肯低头…… 那个记忆里一身傲骨,凛然不屈的人……是自己吗? 不,现在这个淫-荡无耻得像个牲畜一样的人,是谁呢? 是我吗? 不……我……我怎么会…… “不……” 太过强烈的快-感反倒像是一把利刃,从身体深处一寸寸切割着内脏,又一条条碾碎了,不停折磨着他的神经,可这些……不过就是痛苦罢了,以前明明忍得了的,以前明明……宁可痛死都不会说一个求字的,明明…… “不要……”鹿鸣咬紧了牙,闭上眼,把脸埋在肩头羞耻得全身发颤,“你……出去……出去……不要、看我……出去……” 那个神色冷酷的男人,他依稀记得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好些日子了,虽然意识模糊,只是稍微清醒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应该是被派来保护自己的吧,只不过那双眼睛太冷,冷得好像……在看着一个可笑的物品,不……一定是连物品也不如,是个垃圾,一个恶臭又肮脏的垃圾,他一定是这么看我的…… 我竟然……一直在求他……每天晚上都在求一个陌生人上自己……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这样…… “呜……” 大门被关上,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那个人走了,鹿鸣终于忍不住,身体痛得扭曲,心里更像是被扯碎了似的,让他忍不住呜咽着哭了出来。 十七仍是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压抑的痛楚哭声,头一回感到胸口微微抽-动了一下,有点不舒服,让他又想起了一些烂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小宁被卖给了意大利的一个黑-道大佬,那个人身体有障碍,心理就十分扭曲,喜欢折磨年轻漂亮的孩子,以看他们痛苦为乐,小宁是被卖给他的其中一个,只是那个大佬特别中意他,派了好几个调-教师调-教他的身体,到最后小宁的身子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了,那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个指令,就像刻进脑子里一样,身体自发地执行那些命令,根本都来不及用脑子反应。而自己终于找到他,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就那么死在了自己怀里,全身都是耻辱的印记。 之后他杀了那个畜生,杀了整个宅子里的保镖、调-教师、男仆,杀光了所有可能伤害过弟弟的男人,而他自己也奄奄一息,用最后的力气逃到了一处港口,抱着弟弟的尸体,看着天边逐渐升起的朝阳,闭着眼准备随他一起去了。 可最后却没死成,他遇到了段家的家主,那人把他救了回来,带他去了美国,换了身份,藏匿了踪迹,从此彻底远离了过去脏污的人生。 可弟弟仍旧是死了,就算他重新活得像个人了,他唯一的亲人,终究还是不在了。 十七深吸了口气,有些茫然这些模糊的记忆。弟弟已经死了二十年,他有时候觉得那些回忆像个梦,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只是那些残酷的过往仍旧烙进了他的骨子里,他很难再为什么事情,什么人而有感情的波动,直到遇到莫绝,他心里的那块寒冰才开始慢慢有些动摇。 莫绝其实和小宁完全不一样,他最开始只是负责保护他,只是莫绝对他很好,会用心注意他,还会关心他,头一回有个人会在意他,问他想吃什么,喜欢什么,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一样对待。他渐渐有些沉迷,面对莫绝的时候终于开始会笑了,心思也会柔软了,只不过他并没想打扰那个人的人生,那人心里有个谁都无法替代的人,虽然他自己看不透,但十七觉得他早晚会想明白的,然后就会过得很幸福,也许以后也不再需要自己这个朋友了。 他只是想在莫绝还需要自己的时候守在他身边而已,他有时候也会把他想象成是自己的弟弟,想象着小宁如果还活着,是不是就会长成这样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么好看。 他其实都做好了准备,等扳倒了郎佑庭,他们暗部这些人应该就可以回到美国,继续替骆家守着那些金矿了,也许隔几年能再见到莫绝几次,其实这样也就足够,他不能陪在他身边,那替他和他爱的人守护一辈子他们的宝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他的人生早已经烂透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活着,再安安静静地死了,对他来说反而是最合适的。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的这么一段时日里,竟遇到了一个像极了小宁的人。 只是再像又能怎么样呢?他又不是他,小宁早已死了,虽然他活着的话,也许和鹿鸣差不多大,可那毕竟是两个人。 “十七。” 十七立刻敛下所有心绪,抬起头来,“七爷。” “鹿鸣怎么样了?”莫绝这回是自己来的,他透过门窗看看里面的人,小声道,“在睡觉呢?” “嗯,刚睡着,”十七再次垂头,恭敬道,“他的体检报告您收到了吧?” “收到了,十四昨天给我了,我正要去找林老师问一下,”莫绝收回眼来,说道,“你跟我一起来吧,听一听,你也好照顾他。” “是。” 到了林陌的办公室,两人简单寒暄几句,便开始说正事。 “所以他外伤都好差不多了?” “嗯,最近调养得也不错,戒毒的体力应该够了,”林陌又叹一声,“只不过他体内的毒品太杂了,什么样的都有,要内外一起治,痊愈还需要很长时间。” “要多久?” “至少一年。” “一年?”莫绝啧了一声,“有点太久了,郎佑庭已经怀疑我们了,最近一直在天水园外面试探,查到这儿来是早晚的事。” “一年还是保守的数字,说不定还要好几年呢,”林陌道,“不过那是痊愈的状态,现在只能慢慢治,他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最近能简单交流一些话了,也算是好的兆头。” 莫绝也没办法,只得点点头,“如果戒毒不麻烦的话,我还是把他带回骆宅去,在外面我还是觉得不放心。” “麻烦倒是不麻烦,坚持吃药调理,发病的时候给他捆上不要乱动就好了,只不过……”林陌欲言又止一会儿,无奈道,“我最近才发现,他身体被极限调-教过,有些反应根本不由自主,这就有点难办了。” 莫绝愣了一下,没太听懂,“什么叫极限调-教?什么反应?” “比如说……”林陌觉得有点儿难以启齿,尽量委婉解释,“他没法自己排泄,膀胱都满了也尿不出来,我们只能给他导尿。” “……”莫绝惊呆片刻,有点发蒙,“那、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郎佑庭给他下了什么暗示,他才会允许自己尿出来,这种问题还有很多,比如发病的时候总想跪着,两腿岔开才能睡着,合并就全身发抖,反正……很多不正常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治疗才好,这涉及心理问题了,我也在咨询业界的朋友,不过他们也没有遇到过这种病例,都只能给个假设。” 莫绝沉默了好半天,心理更为他难过了,“那有什么方案吗?” “理论上来说,只能让他再重新熟悉另一种习惯,也就是我们想让他回归的正常习惯,不过这种反调-教要怎么拿捏,我也说不准,只能一个个实验,但又不知道会不会有反效果……” 一直沉默无声的十七此刻忽然说了一句,“我知道。” 莫绝和林陌一愣,回头看他。 “我知道怎么做,我在意大利的时候学过,也……试验过。” 他们这些分类在杀手群的孩子,也曾在另一群孩子身上学过不少东西,虽然都是被逼的。 莫绝有点懵,想到韦一跟他说过的十七的经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点尴尬,“那……你有什么办法?” “让他再重新熟悉一个人就好了,”十七低着头,声音没什么波澜,“想让他的身体忘掉一种感觉,只能用另一种感觉覆盖它,不过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他被调-教了多久,就同样需要反调-教多久,可能比他戒毒的时间都要长。” 莫绝皱起眉头,这种事他不太懂,听着还有点反感,更拿不定主意,十七看了他一会儿,垂头道,“七爷如果相信我,我可以试一试。” 莫绝犹豫了好一会儿,和林陌又对视了一眼,终于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就……先试试吧。” 第101章 治愈 当天晚上,鹿鸣的毒瘾又发作的时候,隐约感觉到身边走来了一个人。 是已经有些熟悉了的气息,他勉强分辨得出来,是每天早上都会出现的那个男人。不过他也没什么思考的精力,全身的力气都在抵御身体内外的抽痛,所以在那个人忽然走近他,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惊得险些喊出声来。 “你……” 他喘了喘气,有些害怕这个人的接近,他最近身体复原了一些,没之前那么凄惨,脑子稍微好用了点,不想再让这个人看到自己那种羞耻的模样。他赶忙往后缩了缩,忍着身体里的欲-望,颤着声说,“你……出去吧,我、我不会再……再求你了……之前……对不、起……以后……以后不会了……” 可男人没有动,反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鹿鸣惊呆了,霍然抬头看他,却只在月光中看到那人似乎融化了冷意的脸庞,就连那双眼睛也没有之前那么冰冷,反倒像是两汪潭水,柔和了许多。 “哪里难受?告诉我。”男人弯下腰来,仍是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想做吗?想要我进去吗?” “……”鹿鸣呆呆看着他,可抵制不住身体里的*,挣扎了半晌,终于把头埋进枕头里,颤抖着点了点头。 ……社会主义河蟹爬过…… 这个吻让他全身的热度忽然滞了一瞬,有那么一刻茫然了。 “我是在帮你,不是在折磨你,”身下抚摸的手和那声音一样温柔得让他无措,“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我们慢慢来,先从这个开始。你是男人,这里才是你该有的反应,你配合我,不要放弃,好不好?” “……”鹿鸣愣愣地跪着,脑子里空白一片,忽然就忘了该怎么言语。 “告诉我,那个人怎么调-教你的?”身后的人缓慢动作,搂着他的手臂慢慢收紧,“是不许你勃-起吗?如果起来了呢?会打你吗?” 鹿鸣胸口渐渐颤抖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跪着的双腿抖得更厉害,身体都发凉了。 “别怕,你不想说我不逼你,”身后的冲撞逐渐用力,却仍是克制着,像是故意让他无法满足似的,“排泄呢?什么样子他才让你尿出来?能告诉我吗?” 可他仍是不说话,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多问,再次温柔地进入他的身体,拥抱着他,蜻蜓点水似的亲吻他的脖子。 身体完全没有满足,仍是疼得难受,可他却像是忽然感觉不到那些痛苦了,一整夜都茫然又无措,直到被毒瘾刺激得再次晕迷过去,身体却倒在了那个怀抱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放开。 似乎隐约的,感觉到一双手要并拢他的腿,他惧怕地叫了什么,那双手便撤了回去,只给他盖上了被子,好像还摸了摸他的头发。 再睁眼的时候全身都没有力气,不过他是痛醒的,另一个毒瘾犯了,刀割似的疼,他睁着汗湿的瞳孔混沌着低叫,身边却出现了一个人,坐在他边上,抱住了他痛得抽搐的身体,直到他再次痛晕过去。 不论白天黑夜,他痛苦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个人影,他大多时候看不清,看清的时候头脑又不清楚,偶尔那么几次看得清又清醒的时候,却惊慌失措地躲避着,不知道该和那个人说些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身体却记住了那个拥抱的温度,再发病的时候本能地想寻求那个温度,也很快就会如他希望的那样,被紧紧抱住了。 然后有一天,在他昏沉的时候,似乎来了一群人,解了他四肢的绑缚,又怕他发疯,把他整个捆起来,动作却小心地把他带了出去。他有点惶恐,可无法挣动,直到身边走近一个熟悉的气息,一双熟悉的手轻轻摸了下他的头发,他安下心来,第一次坠入黑暗的时候不再那么恐惧。 然后再睁开眼,周围的情境就变了,雕纹的墙壁,精致的摆设,身下的床柔软又舒适,整个房间宁静温柔,像是天堂一样。他愣了许久,直到门被推开,那个人走进来,他惊慌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些,哑声问他,“这里是哪儿?” 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又很快敛下神情,反问他,“你清醒点了?” “嗯……”鹿鸣虚弱地呼吸一会儿,不太怕他了,反倒有些依赖他,小声求他,“能……松开我一会儿吗?我要是发病了再绑着我行吗?” 男人点点头,走过去小心给他解开了,然后又伸手抱住了他。鹿鸣愣愣靠在他怀里,半天才说,“你叫什么?” “十七。”男人一向言简意赅,这么长时间也很少会跟他多说什么。 鹿鸣又呆了一会儿,喃喃跟着念了一句。十七低头看看他,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手腕还疼吗?还有脚腕,有没有力气?” 鹿鸣摇摇头,恍惚想起来,“那天……是你砍了我的手脚,好像是……” “是我,”十七伸手摩挲着那一圈断裂过的伤疤,低声说,“不过救你的不是我,是我的主子,我只是听他的命令。” 鹿鸣呆了一下,抬头看他,“不是你救我吗?” “不是。” 鹿鸣微微喘息一会儿,垂着头半天,才说,“你们救我是想做什么?” “扳倒郎佑庭。” 听到郎佑庭三个字,鹿鸣全身本能地僵硬,脸色瞬间就白了,十七立刻又抱紧了他,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低声哄了一句,“放心,这里有很多人保护你,郎……那个人不能再把你怎么样了。” 鹿鸣抖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眼睛却红了,虚弱的声音却是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 “嗯。” “我要亲手杀了他,”鹿鸣的胸膛起伏得厉害,身上又出了一层汗,双眼渐渐又迷离起来,“我要一刀一刀把他……砍了,我要剁碎了他,我要亲手……嗯……剁、剁碎了他……嗯啊……” 十七立刻起身把他又绑起来,然后坐在他床边抱住他,和之前一样等着他的毒瘾又挨过去。林医生的药看来真的很有作用,结束后这人没有再晕厥,只是气若游丝地闭着眼,累得发不出声了。 “想喝水吗?” 鹿鸣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有些昏沉。十七要放开他去拿水,鹿鸣却忽然抬起*的手,勾住了他的手指,不舍得让他走似的。十七低头亲亲他的额头,轻声说,“我去给你拿水,马上回来。” 鹿鸣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开了手,十七立刻起身,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来回的几步竟走得那么匆忙,很快便折了回来。 把人抱起来一口口喝水,鹿鸣稍微有了点力气,睁开眼看他,目光有些复杂。 十七直视他的眼睛,只不过冷静得很,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放下杯子,把人又抱进被窝里,低声说,“睡一会儿吧,我晚上来陪你。” 所谓的“陪”可不单纯只是这样抱着了,他晚上会发什么疯,他自己当然清楚,此刻脑子清醒了,想到前几个月那些纠缠,心情更是复杂。十七给他盖好了被子,想了想,伸手进被窝里,稍微按住了他的腿,“稍微再并起来一些,能做到吗?” “嗯……” 两腿没以前那么僵硬了,鹿鸣压制着本能的恐慌,一点点逼自己合并了一点,只是仍是全身都不舒服,他忍耐着呼出口气,咬了咬唇,“只能、这样了……” 反正比之前有进步多了,十七鼓励地亲了他一下,鹿鸣睁眼看着男人落在额头的吻,没说什么,沉默着闭上了眼。 如他所说,那人晚上的确又来了,鹿鸣模糊地抓住他的手,在他身上起伏了一整夜,直到那股狂潮终于消退,他躺在男人怀里呆了片刻,渐渐有了点精神,犹豫地叫了他一声。 “十七……” 这还是头一回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十七侧头看看他,伸手撩开他的发丝,“怎么了?” “我想……尿尿……” 之前在医院都是固定时间护士给导尿,现在搬回了骆宅,今天的确一天没尿了。十七点点头,“我去拿导尿管,你等一下。” “……不用,”鹿鸣抿了下唇,垂着眼说,“你……插-进来,带我去洗手间,就、就可以了……” 十七顿了片刻,这人总算肯说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上次问的时候不一样,听着竟有些不舒服。 “他一直这么对你吗?” 鹿鸣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难堪地说,“后面没东西,我就尿不出来。” “……” 十七没再多说,抱着他去了洗手间,把着小孩子似的搂住他的腿弯,却忽然又停住动作,把人放了下来。鹿鸣局促地回头看他,十七抱着人拍拍他的后脑,轻声说,“你试试好不好?” “……” “最近一直都在努力,这件事说不定也能克服呢?”十七伸手进他的裤子里,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腹,“试一下,好吗?” 鹿鸣咽了口唾沫,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十七把着他的那个东西对着小便池,鹿鸣涨红了脸,嘴巴几乎要咬破了皮,最后终于忍不住,身体又开始发起颤来。 “脚、疼……”鹿鸣的呼吸又有点急促了,“我、我站不住了……尿不出来……” 十七默了一会儿,松开手,双手又把着他两腿腿弯抱起来,随后下-身缓缓插入那个濡湿的穴口,轻轻挺动了几下。 “尿吧。” 鹿鸣又有点神志不清了,只是身体终于能尿出来,等尿完了整个人又完全陷入了幻觉,十七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就感到心里某处瑟缩了一下,很微妙的感觉,让他有些出神了。 把他的下-身擦净了,又抱回床上,等到鹿鸣又平息下来,十七才跟着躺了下来。 他已经足足三个月没躺着睡觉了,此刻躺在床上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也终于有了困意,不过仍是留着一丝理智注意怀里人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胸口淌下来一串水滴,他以为是汗水,没在意,只伸手又抱住了鹿鸣,低声说了一句,“睡吧,我陪着你,别怕。” 鹿鸣没有回应他,只是缩在他怀抱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十七只睡了三个小时便醒了,鹿鸣没有发病,他有些欣慰,能三个小时不发病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他放开怀抱,给鹿鸣盖好了被子,放轻脚步出了门。 莫绝和韦一正在餐厅吃饭,看到他出来两个人都放下碗筷,问道,“鹿鸣睡得习惯吗?” 十七点点头,“还好,他三个小时没发病了,林医生的药很管用。” 莫绝瞅瞅他,忽然咳了一声,问道,“那个……那个什么反调-教,怎么样了?” “也好多了,一些小毛病改了,晚上发病的时候也不跪着了。” 莫绝有点尴尬,“所以就是说……让他的身体再熟悉你一个人吗?那等熟悉完了又离不开了怎么办?你总不能这么……呃,这么弄他一辈子吧……” 十七看他一眼,又看看韦一,再次垂下头来,“没关系,如果他离不开了,我就陪他一辈子也没什么。” 莫绝一愣,顿时瞪大眼睛,“啊?你认真的?” 十七点点头。 韦一倒像是并不惊讶,只看了他一会儿,说道,“等事情结束了,你要带他去美国吗?” “看您的吩咐,您需要我去科尔特斯我就去,需要我留下就留下。” 莫绝犹豫道,“你喜欢他吗?还是说……只是可怜他?” 十七沉默着没说话。 韦一赶忙拉了拉莫绝的手,转移话题,“小哥哥,咱们约了小墨的时间要到了,该走啦。” 莫绝欲言又止,终于是没再多说,被韦一拉着走了。 之后又过了半个月,鹿鸣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某天十七汇报说他差不多能在白天清醒两个多小时了,韦一等人便挑了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又一起在骆宅大厅里等到那人精神好一些了,才终于推门而入。 鹿鸣靠床坐着,韦一看到他这样更放心了些,三个多月前这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无法接受“坐”这个动作,要么趴着要么跪着,现在能好端端坐着了,看来是好了不少。 十七垂手站在他旁边,几个人面面相觑一会儿,还是鹿鸣自己先打破了尴尬,“你们有话快问吧,我也不知道我能醒多久,别浪费时间了。” 韦一赶紧从后面把郎六推出去,郎六犹豫了几步,挠挠头,扯出一个笑脸来,蹲在了鹿鸣床边。 “鹿哥哥,”郎六讨好地眨眨眼,“我是小六,你还记得我吗?” 第102章 缘起 鹿鸣起初有些茫然,直到郎六又小心说了一句,“鹿哥哥,我是小六,郎六,你记不得了吗?” 鹿鸣像是忽然间想到了,全身猛地震了一下,蓦地瞪大了眼睛。郎六呼了口气,赶忙说,“你别怕,我跟我哥决裂了,因为一些事……” 鹿鸣的反应却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他只是怔了一会儿,听到郎六的话反倒是犹豫着反问了句,“你……都知道了吗?” “啊?” “你父母的事……”鹿鸣抿了下唇,低声说,“是因为你爸爸妈妈的事情,是吗?” 郎六震惊地瞪着他,喊出声来,“你知道?!” 鹿鸣像是想到什么呼吸有些急促,十七瞥了他一眼,稍微伸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鹿鸣回过神来,抬头看看他,又看看眼前的一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能告诉你们什么,就把我知道的都和你们说吧。” 见众人没有异议,他低下头来,喃喃开口,“我和郎……郎佑庭,是在孤儿院认识的。” ***** 三十年前。 ‘姐姐,’小不点的男孩子拉着另一个小女孩的手,高兴地笑起来,‘有人一起要我们了!我们不用分开了!’ ‘是呀是呀,终于肯一起要我们了!’小女孩开心地抱住弟弟,捏捏小男孩漂亮的脸蛋,‘鸣鸣一定要乖哦,到那里听姐姐的话,不要惹爸爸妈妈……哦,还有佑庭弟弟不开心,知道吗?’ ‘嗯嗯!知道!’ 两小孩欢欢喜喜地走出孤儿院的大门,远远看到一个干净秀气的男孩子,立刻跑过去,一左一右拉住那小孩的手,笑眯眯地打招呼。 ‘我叫鹿鸣,我是弟弟!’ ‘我叫鹿盈,我是姐姐!’ ‘我们是双胞胎哟~’ 男孩眯着眼看了看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忽然伸手捏住了鹿鸣的脸,说了一句,‘小哥哥,你总算是我的了。’ 鹿鸣没太明白,不过三个小孩很快就混熟了,手拉手进了一辆豪车,坐在后车座里开心地聊天。 ‘鹿鸣,鹿盈,’后车座里坐着一个衣容华贵的妇人,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冰冷,却也是无可奈何,‘先和你们说清楚,我们收养你们,是因为佑庭喜欢你们,所以你们要听大少爷的话,不能没了规矩,要叫他大少爷,知道吗?’ 鹿盈乖乖应和,叫了一声大少爷,鹿鸣左右看看,便也跟着叫了,郎佑庭却是笑眯眯的,凑到鹿鸣耳边小声说,‘私下就叫我佑庭,别听我妈的。’ 鹿鸣眨眨眼,笑着点点头,‘嗯呐。’ 只不过是几次慈善活动,为了给公司提升一点美名声才来资助这家孤儿院,没想到郎佑庭跟着来了几次,就看中了一个小孩子,想养在身边做他的仆从。郎夫人好说歹说几次也说不动,只得随了他,只不过这俩孩子死活不愿意分开,没办法只能一起领养过来。 本以为会是个麻烦,倒也有些出乎意料,这两个孩子都很聪明,跳级上了学竟也跟得上,尤其那个弟弟,能言善辩,聪明伶俐,长得又乖巧可爱,郎家夫妻二人便逐渐对他们上了心,开始待这两个孩子真心好了起来。 郎佑庭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鹿鸣,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他,整天小哥哥小哥哥地跟在后面叫着,黏人得很。鹿鸣也对他很好,把他当亲生弟弟一样宠着,有求必应,万事都顺着他。两个人就这么竹马竹马地一起长大,感情一直都很好,除了郎佑庭有时候因为占有欲太强,会把一些接近鹿鸣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打跑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直到若干年后的某天,刚刚参加完初中毕业典礼回来的鹿盈和鹿鸣,突然被告知郎家出了变故,老爷带着夫人和两位少爷逃跑了,不知道在躲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家就这么空了。他们没有了身份,再也没有资格住在那个富人区里,被撵了出来,无处可去,只得再度回到孤儿院,靠勤工俭学继续把书念下去。生活再次变得贫苦,那段锦衣玉食的日子就像是梦境一样,偶尔回想起来都觉得不真实了。 直到某天,一个少年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依稀熟悉的轮廓让他们大大吃了一惊。 “鹿鸣,鹿盈,”少年走近了,再没有小时候温暖的笑容,变得冰冷又刺骨,“我要报仇,我需要你们帮我。” 他们欠着郎家的恩情,当然要回报,郎佑庭告诉他们,曾收养他们的老爷是郎家的长子,而郎家的次子为了夺-权,设计杀害了长子的一家,却独独留了郎佑庭的性命,为了掩人耳目才把他收养过去,在外人面前假惺惺地摆出对他很好的样子。他只能装作毫不知情,潜伏在那个家里,伺机报仇。 郎家的暗部“影”只认家主不认人,曾经效忠长子,此刻次子上位,便继续效忠次子。可鹿鸣不知道郎佑庭是怎么说服了影的二把手柯缨协助自己,他只是按照郎佑庭的嘱托,为了助他报仇而学了法律,姐姐则学了刑侦,两姐弟在外为他四处搜罗那次子的情报、行踪,终于有一天,让他们查探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次子夫妻二人,准备带着小儿子郎六去南海旅游,而他们查到的密报上说,两人其实是去南海视察那边投资的油田,乘坐的也是单独的游轮,船上只有他们的下属和亲信。 他们把情报告知了郎佑庭,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动的手,只知道某天夜里,那艘游轮的螺旋桨被人毁坏,发出的电报也全部被销毁,一船的人孤立无援地活活冻死在了海里,唯有那个小儿子侥幸被一个渔民所救,逃了一劫。 郎家家主夫妻意外身亡,本就是轰动上流社会的大事,不是没有人怀疑他们的死因,鹿鸣为此四处周旋,为郎佑庭辩护,一点一点清除了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人,最终他们终于成功报了仇,郎家终于再次回到了长子的儿子,郎佑庭的手中,鹿鸣以为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却不曾想,这不仅不是结束,反而只是一个开始。 ***** “我和姐姐力保他夺回了郎家,那时候也因为替他打赢了很多场官司,我也有了名气,开始有很多公司抢着要我,我想反正报完了仇,我也可以走了,就去了一趟郎家,想要和他告别。” 郎六一直面色惨白地听着他的讲述,霍逸站在他边上,安抚地握紧了他的手。 “可他却软禁了我,他不让我走。” 鹿鸣的声音略微激动起来,呼吸也开始发颤了,“他突然告诉我他爱我,爱了我很多年,我觉得很荒唐,我想逃开,可他百般地求我,求得我最后心软了,就答应了他试一试。” “所以就是那段时间,你住在我们家里。”郎六咬着牙说着。 “……没错,他那时候倒是真的对我很好,可是我不爱他,我只是把他当弟弟,后来我实在没法接受,我还是想走,他就开始强迫我,第一次,第二次,无数次,强迫我和他发生关系,我恨死了他,想联系姐姐要她救我,却发现我姐姐也被他骗了,变得面目全非了……” 韦一听到这儿忽然插口问道,“你姐姐……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白莲?” 鹿鸣猛地一震,忽然激动起来,“你认识我姐姐?!” “嗯……”韦一犹豫了一下,才说,“不过……她死了。” 鹿鸣怔了好一会儿,眼眶渐渐红了,“我知道,郎佑庭和我说了……” “你姐姐为什么化名白莲?你们是双胞胎的话,你们两个……看着一点也不像啊。” “……她整了容,照着骆老夫人的模样整的,就为了能够接近骆老先生。” 莫绝瞪大了眼,猛地攥紧拳头,“她是故意接近爷爷的?” 鹿鸣愣了一下,“爷爷?” 莫绝深吸口气,干脆把话挑明,“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骆家的人,他是骆一,是现在骆家的家主,你的姐姐和郎佑庭一起害死了我们的爷爷,差点又害死他和我们的爸爸,我们救你出来,就是为了报这个血仇,让郎佑庭血债血偿!” 鹿鸣木然了许久,忽然低低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实在太过嘶哑,刺耳又难听,许久才停了下来。 “原来……都是报应……”鹿鸣哑声笑着,眼角却忽然淌出泪来,一滴滴坠落在地面上,“可都是他骗我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报应到我们身上……为什么……” 男人像是又要发疯了,浑身抖个不停,莫绝刚要说话,十七忽然走过去,单膝跪在鹿鸣身侧,伸手轻撩开他的刘海儿,从下往上压过去,然后抬头吻了下他的鼻梁。鹿鸣像是忽然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忽然不抖了,反而是愣愣看着他,直到被男人抱住了,也许久没回过神来。 “你还可以吗?”十七稍微按住他的后脑,让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身体难受的话,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鹿鸣的确很不舒服了,肌肉又开始扭曲,的确是要发病的前兆,他闭上眼忍耐了一会儿,在十七怀里抖着声说,“绑、绑了我吧……好像……又要犯了……” 十七回头看了下莫绝,莫绝只得朝他点点头,上前帮他一起把鹿鸣绑起来,然后便和其他人一起沉默着出去了。 屋子里又传来压抑的痛叫声,戒毒本就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何况鹿鸣身上好几种毒素混在一起,要不是林医生的方子有效,他此刻说不定早就痛死了,根本挨不住的。 郎六却像是没听到那些惨叫,愣愣发着呆,霍逸一直在旁边陪他,试探着说了一句,“鹿鸣说他和白莲被郎佑庭骗了,也许还有隐情,你先别难过。” 郎六仍是充耳不闻,盯着地板一动不动。 他怎么都没法相信,自己心心念念地想复仇,却是自己的父母最先害死了大伯他们一家,他还是不肯信,呆滞地坐在外面,连韦一和他说话也没听进去,满脑子暴风骤雨,根本没法思考。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天黑,鹿鸣又清醒了些,郎六急忙要进去,却被十七挡在了外面,“他现在太虚弱了,明天再问吧。” “可是……” “问他也没力气说了,已经睡过去了。” “……” 莫绝赶忙过来安慰他,郎六只得耐着性子等,晚上根本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等了一夜,一直等到第二天鹿鸣再次清醒过来,才匆忙又跑进门去。 也不知道十七昨晚和他说了什么,男人比昨天冷静了许多,情绪也不再激动了。 “我姐姐接近骆老先生,是因为郎佑庭后来又跟她说,当年他合谋害死了我们的养父母,是郎老先生的帮凶。我姐姐一直都很相信他,我没被他囚禁的时候,也是那样相信他的,她当时答应他最后帮他扳倒这个敌人,之后就会离开,郎佑庭答应了。不过郎佑庭给她的任务,不是要杀了骆老先生,而是想把骆家据为己有,我姐姐想办法嫁进了骆家,一直在为他做商业间谍,只是后来……她爱上了骆家的大少爷,想抽身而退,可郎佑庭却以此为把柄一直利用她,我姐姐一边想报恩,一边又想摆脱这种生活,每天都很痛苦。而郎佑庭那时候也骗我,说我如果乖乖听话,就还我姐姐自由,我为了姐姐忍耐了他两年,直到有天我无意间听到他和一个人的谈话,才发现一切都是骗局,他一直都在利用我们,他说的仇恨根本全都是假的!” 郎六听到这儿猛地一愣,急忙问,“什么假的?哪一个是假的?” “你的父母不是害死我们养父母的凶手,真相反而是相反的,”鹿鸣深深吸了口气,疲惫地说,“我养父虽然是郎家的长子,但是他……各方面都不如你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二弟,当年的家主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把郎家传给你的父亲,我养父……恼羞成怒,就设计杀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抢了这个家主的位置。而当时的影部首领和老家主感情很深,当年逃走了,几年后折返回来,为老家主报仇,和我养父一家同归于尽了。当时郎佑庭不在他们身边,侥幸活了下来,郎家就传到了你父亲的手里,你父母看他一个人可怜,就把他收养了,其实他们是他的恩人啊,他最后却亲手杀了他们……”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权力,因为地位,金钱,就为这些东西……”鹿鸣嘲弄地说着,“他觉得郎家本应该是他的,那些数不尽的财产本就该是他的,管上一辈的恩怨如何,反正这个位置就该是他来坐,什么亲人,仇人,恩人,都没有这个位置重要。所以他处心积虑地编了个弥天大谎来骗我们,说什么郎老先生是元凶,骆老先生是帮凶,呵……他只要有需要,也许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仇人,他吃准了我和姐姐想报答养父母的恩情,就这么骗我们为他卖命,为他出生入死,一次又一次地拿谎言欺骗我们……” 韦一终于理清了思路,想到曾经看到的那则新闻,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察觉之后,才在那次法庭上背叛他吗?” “没错,我当时真的忍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强迫我,又骗我姐姐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当时拼了命想摆脱他,好不容易有一个能上庭的机会,还正好是个命案,我就反告了他,证据也足够,也在法庭上告倒了他,”鹿鸣缓缓呼出口气,像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身体不自觉发起颤来,“他也进了监狱,我以为我终于摆脱他了,急着去找姐姐跟她说明真相,可路上……却被他派来的人抓住了,还把我关在了一个公寓里。他还找了个替身演了一出戏,让我姐姐以为我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我当时一直想办法逃脱他,逃了很多次都失败了,直到有一天,看守我的一个保镖不忍心,说要替我传话联系我姐姐,我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和他说如果没法救我也没关系,让我姐姐知道真相,让她一个人脱离火坑也好,那个人根本是骗我们的,根本一切都是假的。” “可那个保镖走后……却再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有郎佑庭,他也知道了我为什么背叛他,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所有的丑恶面目,他就……再也不在我面前演戏了。” “就是那天后,我被带到了地下室,因为不听话,因为反抗他,他开始给我注射毒品,一个不行,就注射两个,三个……”鹿鸣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像是自言自语,双眼渐渐失了焦距,“就这样……他一直折磨我,到后来……根本不把我当人看了,我越痛苦,他越开心,他巴不得我死了……” 鹿鸣的神色又开始狂乱起来,莫绝赶忙叫了声十七,十七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交给我吧,七爷你们先出去吧。” 郎六神思恍惚地被众人拉了出去,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余下鹿鸣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十七走过去,和往常一样坐在他身旁,鹿鸣极力忍耐着,喃喃着说,“绑……快绑了……绑了我……快点……” 十七却是看着他,伸出手擦了擦他额头的汗,忽然躺在他身边,慢慢收紧了胳膊,“不用绑了,”他亲了亲男人血红的眼睛,低声说,“你身上都勒出血了,不能再绑了。” “可是……我、我忍不住……我真的要忍不住了……呃、啊啊!快、快点……” “没事,我抱着你,”十七的声音很低,和平时一样,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却平静而沉稳地,一字字流淌进鹿鸣的耳朵里,“受不了就咬我手臂,以后我都抱着你,不会再绑着你了。” “你……”鹿鸣急促喘息着,意识逐渐混沌,有些无法思考,却仍是压抑着,用尽全力地问,“为、为什么……对我……对我这么……这么好……” “那个为你而死的保镖,如果他活着,应该也想这么做吧,”十七低声说着,亲吻他被汗水打湿的眼睛,“你不该遭受这些,你不该这么痛苦的。” “你是……可、可怜……唔!嗯……可怜我吗?” 十七看了他好一会儿,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看着那双痛苦不堪的眸子,轻声喊了一句,“鹿鸣。” 鹿鸣猛地一震,挣扎着想要看清他。 这是第一次,他喊自己的名字。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他模模糊糊地听着这些话,像是做梦一样,只是嘴唇被亲吻的刹那,他仍是用最后的一点理智睁开眼,看着这个眼角有着细纹,眼中总是冰冷的,像是经历过极致黑暗而冷漠无情的男人,他看到他睁眼望着自己,舔过被自己咬得血淋淋的嘴巴,而后撬开他的牙齿,在他彻底陷入昏迷的刹那,烙下了一个深入的吻。 第103章 入瓮 “真相竟然是这样……”莫绝走出门,喃喃说着,“爷爷,骆文承,白莲,所有人……原来都是被他骗了。” “这种人竟然会是瑞瑞的亲生父亲……”樊墨咬紧了牙,烦躁道,“你们在他面前绝对不要乱说,这种畜生爹有还不如没有呢!” “当然不会告诉他,”韦一皱着眉,想着鹿鸣刚才的那番话,“看来当年也有很多人反对郎佑庭接手郎家,不过那些人现在可能大多都不在世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遗漏下来的……” “不管是贩毒、性-虐,还是当年谋害郎家的家主,哪一条都够让他身败名裂了,”莫绝眯起眼睛,正色道,“这段时间我们就整理所有的证据,找寻人证,等鹿鸣醒了再问问他细节,他当年既然想摆脱郎佑庭,说不定也留了不少线索。” 郎六通红着眼睛,一字字咬牙切齿道,“不管怎么样,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就算最后跟他同归于尽,我也要拉他下地狱!” “胡说八道什么,下地狱他一个人就够了,”霍逸揉了下他的头发,“他做了这么多龌龊事,早晚会有报应的。” 韦一也过去拍拍郎六的肩膀,安慰他一会儿,又看向樊墨问道,“那个账本还没找到吗?” “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等鹿鸣醒了问问他?他说不定能提供点线索呢?” “行,不过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吧,等有点精神再问,我也有很多话要问他。” “总之最近大家都小心一点,”莫绝沉下声嘱咐道,“郎佑庭现在还没法确定是不是我们救走了鹿鸣,不敢贸然行动,但最近已经频繁派人来暗查天水园了,一旦让他发现了我们每个人都很危险,大家一定不要掉以轻心,保护好自己。” “知道,放心吧。” 众人商讨完毕,霍逸拉着情绪焦躁的郎六走了,樊墨也回了帝园,韦一和莫绝去资料室整理目前为止的所有档案,整理到一半听说鹿鸣又清醒了些,便过去又问了会儿话。果然和他们预想的一样,鹿鸣当年的确也收集了不少郎佑庭的犯罪证据,虽然有些已经被销毁了,但涉及到的相关人物名单依旧有用。韦一和莫绝两人顺着这些名单查下去,几天后果然大有收获,还意外挖掘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线索。 “吕楠?”樊墨惊讶道,“是鹿鸣说的?” “没错,”莫绝点点头,“他说有一次晕迷的时候,隐约听到来给他送饭的影卫正和柯缨通话,提到了这个名字。” “我好像有点印象,这个人好像是吴孟的表亲,不是青帮里的人,只是偶尔会和吴孟有联络,不过吴孟死了以后好像就没听说过他了。” “鹿鸣说听那通话的意思,好像是叫他们这些影卫无论如何都要找出这个人,所以我猜是不是有可能账本就在他那儿?” “还真有可能,”樊墨立刻道,“那我现在就去找。” “等一下,”韦一按住他的手,“郎佑庭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的人,一定是有点本事,你去找也不一定能马上找到。” “那怎么办?” 韦一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他如果被郎佑庭先找到,就一定是死路一条。” 莫绝立刻明白过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没错,就是这样。小墨,你现在立刻在道上放出消息,就说炸了你们密室害死吴孟的人就是郎佑庭,你们杨家气不过,正打算要和郎家的影部宣战。” 樊墨恍然明白过来,“你觉得吕楠会来投奔我?” “除非他能找到比你们杨家势力更大的人肯保他,不过比你们还厉害的可没多少了,”韦一说道,“他被郎佑庭逼得走投无路,自然会选一个郎家的死对头寻求庇护,只要他来了,作为交换条件让他把账本交出来,他也只能听话照办。” “明白了,”樊墨站起身来,离开前又不放心地嘱托了一句,“你们千万别让鹿鸣跟瑞瑞乱说什么啊,咱们要对付郎佑庭,瑞瑞要是知道了身世又得难过一阵了。” “放心吧,鹿鸣现在身体差得很,除了十七也不会和别人说多余的话,而且瑞瑞不在你们帝园么?最近别让他回来了。” “嗯。”樊墨点点头,不再多说,很快便离开了。 樊墨的办事效率很快,韦一他们本以为怎么也要等个十天半月,结果不到一星期,竟真的等来了那个吕楠。 “就这些了吗?”樊墨沉着声,面色冷酷道,“你要是有隐瞒的……” “真的就这些了!”吕楠急声道,“我没必要骗你们,郎佑庭的人现在到处都在找我,我骗你们没意义啊!你们可要说话算话,替我给表哥报仇,一定要弄死他!” 樊墨看他神色不假,又盯着那些账目和合同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那在我们弄死他之前,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哪里也不要去了。” “……你要关着我?” “可以那么理解,不过也是为了保护你。” 樊墨挥了挥手,下属几人立刻把吕楠架住,后者倒是没怎么慌乱,反倒再次和他确认,“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弄垮郎佑庭,给我表哥报仇。” 樊墨倒是有些欣赏他的处惊不乱,难怪郎佑庭找他找到现在也没找到,的确是个人才,便点了点头说道,“我向来说话算数,你既然也是这条道上的人,应该了解我的为人。” 吕楠彻底放弃抵抗,垂下头来,“那就……拜托你们了。” 樊墨当晚就把账本和合同送去了骆宅,韦一和莫绝仔细看过了,又和吴孟之前交代的录音核对了一下,基本都能吻合,莫绝说道,“贩毒这边的证据算是清楚了,鹿鸣这个案子不管人证物证都很齐全,二十年前郎家的那个旧案,六哥和鹿鸣那边的证据也都足够,还联系到了一些老人,郎佑庭这次说什么都逃不掉了。” “不过需要一个导火-索,”韦一看了眼满桌子摞成山的资料,说道,“让郎佑庭亲自闹出一个大事来,有个由头抓他,然后再把这些事一件一件抖落出来,才能把声势闹得最大。” “导火-索?”莫绝和樊墨一同看他,“你有什么计划?” 韦一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说道,“会有点危险,要动用你们两个暗部的力量。” 樊墨笑了下,“客气什么,都到这时候了。” 莫绝也抱着手臂切了一声,“鹰的真正饲主姓骆,还不是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韦一跟着笑笑,正色道,“把鹿鸣在骆家的消息放出去,我赌郎佑庭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抓他。” “就算猜到有可能是圈套?” “没错,就算猜到有可能是圈套。他对鹿鸣有多狠,心里对他爱得就有多深,他就算要亲手杀了他,也绝对不会把鹿鸣交给任何一个人。” ***** 一星期后。 “你要出门吗?”郎佑琳抱着柯淼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心里有点慌,不由地拉住了柯缨的手臂,“别出去了吧,外面下雨呢。” 柯缨抱着她吻了一下,笑了笑,“放心,很快就回来。” 郎佑琳松开了手,在男人要关门的刹那,忍不住又喊了一句,“柯缨。” 柯缨回头看她。 “我和淼淼等你回家,”郎佑琳扯出一个笑来,抓着女儿的手朝他摇了摇,“别忘了我们等你回来呢。” 淼淼跟着挥了挥手,笑哈哈地说,“爸爸,回来!” 柯缨也冲她们挥手,柔声说,“爸爸很快回来,淼淼要乖哦。” 说罢不再多说,关了门走了。到了大厅,郎佑庭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到他出来,冷声道,“准备好了?” “是。” “今晚无论如何都把他给我抓回来,实在抓不回来,直接一枪打死了,明白么?” “明白,您放心。” 郎佑庭暗吸一口气,过去拍了拍柯缨的肩膀,“我等你好消息,实在不行也别太勉强,先保住你自己的命。” 柯缨心里一暖,笑了笑,“大哥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天色暗了下来,柯缨带着影部的众人乔装打扮好离开,郎佑庭站在窗前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冷笑了一声,嘲弄地勾了下唇角。 ***** 柯缨带着人潜入进了天水园,又慢慢逼近骆宅,过程比想象中实在简单太多,让他本能觉得这是个陷阱。可知道也没有办法,无论如何都要进去试探一次,他让其他人在外守着,自己一个人翻身进了护栏,探测了一会儿周围的红外线,毫无阻拦就潜进了骆家的大厅。 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惨叫声。 是鹿鸣的声音,这声音他听了近二十年,绝对没有错。 他循着声音接近了,渐渐走到一扇门外,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确定是房间里传来的,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撬开了门锁小心踏进门去。 里面的布置很简单,正中央一张大床,上面似乎绑着一个人,正痛苦地扭动着。柯缨越发确定就是鹿鸣本人,立刻疾走两步,猛地掀开了被子。 瞳孔蓦地一缩,心中顿时警铃大震。 被子里只有一个人形模特,被什么机器来回扭转着,而旁边放着一个录音机,传出来的正是鹿鸣的声音。 糟了!果然是圈套! 可已然来不及,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宅子外也传来了一阵枪击声,自己留在外面的影卫似乎和别人交了火,他心中急迫,顾不得其他,立刻砸开一旁的窗户,从二楼跳了下去,循着那些枪声很快加入了战局。 两边都是训练有素的暗部成员,他们也是第一次交手,可柯缨立刻判断出对方有几人的身手极为了得,自己这边根本不是对手,尤其一个面容冷酷的男人,他记得是叫十七的,一直跟在莫绝身后的那个人,强得不可思议,单手夺了己方好几人的武器,还毫发无伤地击倒了七八个人。再缠斗下去毫无意义,至少知道了鹿鸣的确在他们手中,也算有个交代,他立刻吼了一句撤退,剩余的人一边回击一边后撤,十分狼狈。 只是还没撤到河岸,眼前骤现十几束白光,而后突然响起一阵警车的鸣笛声。 “警察!都给我住手!” 后面有追兵,前面被警车堵死,远处还是一片河水,柯缨等人终于是退无可退,又顽抗了一个多小时,便被全部抓获,拷上手铐拖进了警车里。 天水园里都是非富即贵,见惯了大场面,并没有太过喧哗,不过河对岸站满了早已被安排好的各方记者,抓拍了无数激斗的场面,当天晚上各大媒体就曝了光,不到24小时全国百姓都开始关注这一枪击事件,搜索量激增,声势浩大得连央视都出动了记者过去调查。 一时间举国哗然,流言四起,警方迫于无奈,只得一步步对外披露调查取证的过程,只是越深入调查,查出来的真相就越恐怖,先是说枪击案的动机是为了抓捕一个人,而又查出那群潜入者是郎氏豪门的鹰犬,抓捕的人竟然是郎家家主囚禁多年的性-奴。这则新闻已经足够令人震惊,后来竟又牵出郎家背地里还做着毒品生意,人脉广布东南亚和南亚多处国家,还曾为了掩盖恶行杀害过诸多无辜百姓。还未等大家消化完这些消息,又有知情人爆料说这郎家的家主之位也是当年处心积虑抢夺而来,背后又牵扯出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案情开始变得错综复杂,一些爆出的实证更是耸人听闻,令人发指。 全国人民为此案激愤不已,都密切关注着案情动向,就连当红的巨星霍逸、谢瑜和周瀛等人都纷纷转发此案的相关报道,紧接着希流等一二三线当红明星也为诸多受害人鸣不平。相关的爆料贴越来越多,各大论坛的首页几乎被这些新闻霸占,微博上也形成了爆紫的热门话题,郎佑庭、性-奴、贩毒、谋杀,郎家夺-权等都成了搜索热词,还引发了许多社会问题的激烈讨论,导致北京政府迫于压力,决定三个月后开庭审理此案,以安抚百姓的质疑和争论。 就这么过了三个月,还有一周时间就要开庭,此刻韦一等人聚集在帝园的密室里,气氛却并不活跃,反倒有些压抑。 “我觉得不对劲,”莫绝皱眉看着目前为止的动向报告,“郎佑庭太淡定了,这哪像是快要被判刑的样子?” “他是真把进监狱当度假么?每次都不温不火的态度,”郎六烦躁道,“我和小墨能用的关系全都用上了,我就不信这次他还能脱罪了?” “你们不觉得……”韦一眯起眼睛,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思索,“他这态度和之前骆文承那个案子时候很像么? ” 霍逸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反问道,“你觉得他又想找个替罪羊了?” 樊墨下意识说,“还能找谁?这都是他自己和影部作出来的事儿,难不成还能让柯缨顶缸么?” 几人立刻看向他,樊墨一愣,瞪大了眼睛,“还真是柯缨啊……” “毒品生意是柯缨替他跑,囚禁鹿鸣的钥匙柯缨也有一把,当年替他剪除异己的也是柯缨,他把所有罪责推到柯缨身上,把自己摘干净,完全有可能。”韦一深吸口气,皱紧了眉头,“就不知道柯缨会不会同意,不过看郎佑庭现在的态度,好像已经安枕无忧了似的……” “不行,这次绝对不能让他再逃脱了!我们的底牌都用尽了,这次被他甩脱了,以后就更难打垮他了!”郎六咬了咬牙,霍然站起身来,“我只能拜托她了,我也必须拜托她,不管郎佑庭承诺什么,我也不能让姐夫替他去死!” “她?”莫绝沉默一会儿,问道,“你说你姐姐吗?” “我姐夫很爱我姐姐,他就算再忠心,应该也舍不得抛下她和淼淼才对啊,”郎六不再多说,推开椅子匆匆道,“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我再去找我姐姐问清楚。” 郎家主宅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被警方查控了,那间地下室作为重要物证被严密监视着,整个宅子已经人去楼空,郎佑琳和柯淼三个月前就被郎六接到了天域。郎佑琳这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的,没什么精神,郎六匆匆回了天域,一路想了许久的措辞,等见到郎佑琳又有些语塞,纠结半晌才走过去说了句,“姐,我有事和你说。” 郎佑琳面色苍白,抱着柯淼正发着呆,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急忙说,“你姐夫有消息了?他肯见我了吗?” 这三个月柯缨一直拒绝探监,郎佑琳至今一面都没见到他,郎六摇摇头,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怀疑……郎佑庭可能想让姐夫顶罪。” 郎佑琳猛地一颤,“你说什么?顶罪?” “这次事情,说实话和骆文承那个案子很像,姐夫不管是帮凶还是主谋,都很有可能是死罪,郎佑庭很可能用什么理由说服了他,把自己摘出去,让他把罪责都扛了,”郎六心中愤恨,却又无比茫然,“可他能用什么理由?姐夫那么疼你和淼淼,他怎么舍得让你们背负这种流言……” 郎佑琳木然地看着前方,忽然喃喃说了句,“我知道……” “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郎佑琳眼里忽然蓄满了泪,一滴滴顺着眼眶流下来,“他对他有恩,郎佑庭曾经救过他的命……” 郎六跟着愣住,想再问,却见郎佑琳站起身来,紧紧抱住了柯淼,“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重情重义,爱上我,就能爱一辈子,效忠一个人,就会忠一辈子,他就是那么傻的人……” “姐姐……” “可他已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他是我的丈夫,是淼淼的父亲……”郎佑琳咬紧了牙,忽然抬手擦掉了眼泪,“小六。” 郎六立刻回应,“你说。” “派几个人来保护我,我要见柯缨,你们打点一些人,就算把他绑了,也给我绑到探监室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威武~\\\\(≧▽≦)/~晚上八点继续~ 第104章 约定 韦一按照郎佑琳的嘱托,托人强制把柯缨押到了审讯室,之后郎佑琳和柯缨说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只听说当晚柯缨回去一夜未睡,睁着眼睛站在牢房里,第二天眼睛里血红一片。郎六又去问了姐姐有没有说服柯缨,郎佑琳却是沉默许久,只回了他一句,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尽力了,至于柯缨到底有没有动摇,只有在开庭当天才能知道了。 这一句话让众人忐忑了整整一星期,韦一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将证据整理得更加详实,和律师一起把所有意外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做好应对准备。就这么过了一周,终于等到了开庭审理的时间,法庭外围满了记者,庭上也是座无虚席,郎佑庭和柯缨被带上来的时候,坐的位置都和上次审讯骆文承时候一模一样,柯缨也和当初骆文承一样神色沉默,郎佑庭更是泰然自若,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韦一等人看到这架势心中更加不安,还好律师的表现十分出彩,前半段的对答提问都没出什么纰漏,就这么过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双方律师的辩护环节。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柯缨的身上,柯缨至始至终都是沉默,法官插话询问也只是点头,什么话都不说。郎佑庭在一旁闲适地坐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两边律师争论得面红耳赤,证人一个个上台作证,也被对方理直气壮地指为污蔑,双方僵持不下许久,直到最后一个证人上台,一直施施然悠坐着的郎佑庭忽然眯起眼,慢慢坐直了身子。 证人是被一个人搀扶进来的,被抱着肩膀,扶着手臂,一步步很缓慢地走进来。 郎佑庭紧紧盯着抱着那人肩膀的手,一寸寸平移到旁边那个男人的脸上,黑眸里一瞬间迸射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戾气。 十七抱着鹿鸣慢慢走到证人席上,低声说了一句,“撑不住了就和法官说,我就在后面站着,别怕。” 鹿鸣抿了下唇,小声回了一句,“我没事,你别担心。” 十七伸手安抚地又摸了下他的头发,鹿鸣不由地在他掌心里蹭了一下,这个动作从半年前这人第一次接近自己开始便时不时试探着,到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带些疼惜的动作,每次十七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他就觉得心里温软了些,身体也没那么疼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远处郎佑庭猛然缩进的瞳孔,和握得几乎发白的手掌。 鹿鸣稍微喘了口气,一眼都没有看向郎佑庭的方向,而是直视着法官,一字一字清晰道,“法官大人,我是鹿鸣,曾经是郎佑庭的辩护律师,也曾被他囚禁虐待十八年,我接下来说的话绝无虚假,我会为我说的每字每句担负所有责任。” 鹿鸣不愧为曾经名噪一时的著名律师,口才极好,思路清晰,神情冷静又锐利,那一刻他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是怯懦的,痛苦的,抑郁又惶恐的模样,身上仿佛发了光,一双眉眼现出了年轻时的俊逸神色,举手投足间极为优雅,卓然夺目。 就好像忽然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曾在法庭上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俊美男人,唇枪舌剑,傲然而立,曾震撼过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鹿鸣一字一句淡漠地阐述着曾遭受过的非人待遇,明明是证词,却被他说得如同缜密又充满攻击性的辩词,他冷静地向所有人展示曾经遍体鳞伤的身体照片,最后一扬眉,忽然间看向郎佑庭的方向,双眸冰潭一般,死死钉住了他。 “以上就是我的所有证词,庭下的这个人,让我学会了跪地求饶,学会了在男人身下摇尾乞怜,让我这个身体习惯了被折辱被玩弄,也让我习惯了所有自尊被践踏成灰的耻辱。我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在各位面前,而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要把曾经受到的所有痛苦,绝望,仇恨,全都原封不动地还给这个人!郎佑庭,你听好了,我会亲眼看着你下地狱,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你逃不掉的!” 所有人都被他冰冻的目光震住了,而对面的郎佑庭却是睁大了眼睛,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也看不到其他,就那么睁着眼,贪婪又狂热地紧紧盯着远处长身而立的男人。他的呼吸激动又急促,忽然间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炽热得让人心颤,而鹿鸣却是一转不转地回视着他,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极为俊丽又极为讽刺的笑容。 “怎么,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又爱上我了吗?” 法庭里足足安静了十秒钟,法官才蓦地回过神来,他看着被武警压制住却仍是神情激动的郎佑庭,沉声提醒,“被告人郎佑庭,请控制情绪。” 郎佑庭却是哈哈一笑,又跌坐回椅子上,转眼看着法官,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来,“当然,我还要留着我的情绪做该做的事呢。” 鹿鸣苍白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一瞬,却是没再多说,陈述完便要退下。身后一直默默看着他的男人此刻走上前,再次把住他的肩膀要离开,却听郎佑庭忽然笑着问了句,“法官大人,能让我多说一句吗?” “你要说什么?” “哦,”郎佑庭看着鹿鸣远去的背影,悠然笑道,“就是感谢一下某个人对鹿先生的照顾,看起来费了一番心思,真是辛苦了。” 鹿鸣的背影顿了一下,似乎想回头,一旁的男人却是抬起手,又揉了揉他后脑的发丝,两人便很快离开了。 从偏门走出,刚刚关上身后的门,十七便弯下腰把人横抱起来,扣在胸口稳稳向前走,“脚疼了吧?站太久了。” 鹿鸣抱住他的脖子,犹豫道,“刚才郎佑庭……” “没事,”十七抬起手臂亲了亲他的额头,冲他微微笑了笑,“柯缨本人来了也打不过我,这世上能杀死我的人已经不多了,你不用担心。” “可是……” “放心吧,”双手抱着他没法腾出来,十七便把人再抬高些,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头发,“我活着才能保护你,我不会让自己死的。” 鹿鸣被他蹭得有点脸红,没再多说什么,靠在他胸口笑了笑,低声嗯了一声。 等两人到了休息室,十七把他放到椅子上,自己则蹲下来,轻轻给他捏脚腕,“你刚才的样子,很好看。” 鹿鸣一愣,垂头看着他。 十七握着他的脚腕暖热了一些,抬起头来,“你在法庭上的样子,很好看。” 鹿鸣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 “你还想当律师吗?” 鹿鸣目光闪了一下,撇开头说,“做不了了吧。” “为什么?” “今天一过,全国的人都知道我遭受过什么,就算是受害者,以后也不会有人想把案子委托给一个……婊-子的。” 十七皱了皱眉,起身坐到他边上,伸手抱住他,“这个词以后不许说了。” “……”鹿鸣咬着唇沉默半晌,忽然苦笑一声,“郎佑庭每次都逼我说这两个字,我习惯了,对不起。” “你身上不该习惯的习惯多得是,每个都要跟我道歉吗?”十七轻轻磨蹭着他的手臂,把人又搂紧了些,“一个一个全都改掉,不用急,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 鹿鸣呆了一下,看着他有点愣神,“你说……什么?” “你要是愿意的话,等一切结束了,和我去美国吧,”十七伸手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顺手又摸了他头发一把,“那里没有人认识你,美国的律师薪水还很高,比在国内自由多了。” “……” 鹿鸣不知道这句话究竟代表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答应下来代表什么,十七低头亲亲他,没再多说,又蹲下-身去,“你坐着睡一会儿吧,我再给你揉揉,疼吗?” 鹿鸣沉默了好半天,稍微往后缩了下脚腕,面色复杂地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走不久,也拎不了太沉的东西,可能没法陪你去太远的地方,也没法陪你做很多好玩的事情……” “你的手脚是我砍断的,我会负责的。” “……我那些毛病,可能一辈子也改不掉,可能总要麻烦你,还要你配合我那些恶心的习惯……” “不是已经配合了么?没什么,我也习惯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恶心的。” “可、可能……我活不了太久,没办法陪你一辈子,也许只有十年,最多二十年,可能还没等到你老了,我就已经不在了……” “既然有十年,甚至二十年,那为什么要浪费?而且医学这么发达,十年后,二十年后,说不定就有更好的方法能治疗你了,不是吗?” “可是……” 十七忽然叹了一声,捏着他的脚腕,再次慢慢揉捏起来,“你这是拒绝我吗?” “……” “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 “鹿鸣,”十七低垂着他,手掌慢慢包裹住男人轻颤的脚掌,“不要想那些可是,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想不想和我去美国。” “我……” “我不是什么好人,”十七终于又抬起头,静静看着他,眉眼温柔,“我的本职就是隐藏在黑夜里,你未来想做的事情是维护正义,可我正好相反,做的都是黑暗里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出行任务也会有危险,虽然我会努力让自己活下来,但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万一,所以你也考虑清楚。你刚才的那个样子,真的很美,等你慢慢痊愈了,以后永远都是那个样子的话,我其实没有资格拥有那样的你。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事,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拥有你这样聪明又优秀的人,是我高攀你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如果你以后真的痊愈了,想离开我也没关系,你可以先和我去美国,等到了那里慢慢有了自己的事业,身体也好了,想走随时都可以,我不会……” “我答应你,”鹿鸣忽然打断他的话,可那双黑润的眸子却红了彻底,像是要哭了似的,“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好吗?” “你说。” “我死的时候,最后能死在你怀里,可以吗?” “……” “你好好活着,永远不离开我,不嫌弃我,一直陪着我,一直到我死,可以吗?” 十七慢慢收回手,看了他半晌,终于又笑了笑,抬起手臂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当然可以。” 鹿鸣哽咽了一下,抬手按住他温暖的手掌,侧头吻了吻,眼角淌下一行泪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也很柔和,十七抱着他沐浴在阳光里,两人相依着说着话,连空气都显出几分宁静温柔的味道。韦一和莫绝刚进门就看到这样的画面,惊了一下,赶紧退出去,没一会儿十七便走了出来,表情又沉默下来,没了刚才的温柔神色。 莫绝咳了一声,“那个……鹿鸣身体还好吧?” “还好,脚腕有点疼,现在好多了。” “哦……” 莫绝有点尴尬,韦一捏捏他的手,接下他的话头,“准备回去吧,庭审结束了。” 十七立刻抬起头来,“结果怎么样?” “僵持不下,延期再审了。”韦一无奈道,“要再等半个月了。” 十七皱起眉来,难得有些不快的情绪,鹿鸣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们的证据已经如此齐全了,还要怎么再审? “问题就是柯缨不辩驳也不承认,僵在那儿,没办法,”韦一叹道,“反正我们再想办法,你带鹿鸣出来吧,该回去了。” “……是。” 鹿鸣回来的路上知道了庭审结果,没怎么表态,只靠在十七身上沉默着。他身体还没有痊愈,忙碌了一个白天有点支撑不住,半路上开始发起抖来,他身上的毒瘾去了七七八八,偶尔太疲惫的时候还是会发病,不过比起刚开始已经好了很多,十七抱着他哄了一路,刚到骆宅就进屋关了门,其他人也没再去打扰了。 “所以怎么办?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傻等半个月吧?”郎六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可该说的都说差不多了,说是僵持,但只要我姐夫一点头,咱们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韦一一路上都很沉默,此刻看着众人神色沉重的模样,像是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说,“倒是有个办法。” 郎六立刻问,“什么?” 韦一又垂下目光,叹了一句,“只不过需要一个人帮忙。” “谁?” “你姐姐,郎佑琳。” 第105章 倒戈 柯缨在听到传讯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才勉强走进门去。 探监室里坐着郎六,今天却有些不同。柯缨尽量冷着面孔过去,坐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郎六的神情却比他还要冷,只扬手推过去几张纸,面无表情道,“看不看随你,我只负责传话。” 柯缨目不斜视地回视他,平静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用白费力气了。” “真的不看?” 柯缨沉默。 郎六嗤笑一声,“真是可怜,还没出生,爸爸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柯缨一愣,目光蓦地一颤。 郎六站起身来,将那几张纸收回,“不看算了,其实看不看也无所谓,说不定过几天又没了。” “你站住!” 柯缨匆忙起身,绕过桌子把那几张纸夺过来,郎六站着没动,看着柯缨震惊的神情,在旁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三个多月了?” “姐夫,”郎六漠然说着,“姐姐得抑郁症了。” “……什么?” “她前段时间不太正常,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白天一直哭,晚上就坐在大厅里发呆,”郎六走近了些,又道,“前两天她忽然到厨房去,拿着刀看了半天,我吓了半死,赶紧带她去看医生,却看出来这么一个检查报告。” 柯缨神色怔忪,握着纸张的手发起抖来。 “你知道她看着这个报告,跟我说什么吗?” “……” “她说,”郎六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她说怎么又来了一个,又要多带一个走了。” “!!” 柯缨霍然瞪大眼,声音都哆嗦了,“她什么意思?!” “你说她什么意思?”郎六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来,摔到桌面上,“这些照片你看过吧?姐夫,你凭什么认为我姐姐就一定那么坚强,你能保证几个月后她一定不会成为这些照片的主角吗?!” 柯缨一双眼睛几乎要眦裂了似的,直愣愣瞪着那些残酷的画面。 那是白莲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样子,曾经一个美丽窈窕的女人,就那么被烧成了一块黑炭,死不瞑目。 “郎佑庭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我已经和他彻底决裂了,如果连你也不在了,谁来保护姐姐?你真觉得郎佑庭会因为你绝对不伤害她?呵,恐怕骆文承之前就是这么认为的,可结果呢?” 柯缨浑身都在抖,眼中一片恍惚和挣扎。郎六沉默一会儿,缓下语气,“姐夫,你顶多是个从犯,不至于一定被判死刑,但只要你活着,总归会有出去的希望。郎佑庭的罪行现在众人皆知,他如果出来了,你觉得姐姐还可能回得了郎家吗?她没了身份,你又不在了,你们的孩子又要顶着你扛下来的那些罪名,说不定……她真的就不想活了,真的会带着淼淼,还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去找你,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柯缨眼眶红得吓人,郎六把那张孕检报告塞给他,叹了一声,“你再想想吧,那是你从小就和我说要守着一辈子,疼爱一辈子的女人,你真舍得丢下她吗?” 柯缨一动不动地僵硬地站着,郎六不再多说,拉开门沉默着走了。回来的路上,紧绷了半天的肌肉总算松懈了一些,谢瑜在车里等他,看到他出来赶忙问了句,“怎么样?” 郎六摇摇头,“不知道,姐姐是他唯一的弱点,到这地步还说不动他,我也没有办法了。” 谢瑜有点心疼,伸手抱住他的腰,往怀里揽过来,“没关系,大不了我们重新开始,郎佑庭说不定还有别的罪证,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他总不能逃脱一辈子。” “谢瑜,”郎六疲累地靠着他,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说什么呢。” “要是真的败了,郎佑庭一定会针对你,针对所有站在骆家这边的人,到时候又要有人黑你了,是我对不起你。” 谢瑜笑了一笑,伸手顺着他的发丝,在他额角亲吻了一下,“傻瓜,既然在一起了,本来就是要同甘共苦的,你不好受,我当然要陪着你,怎么能算对不起呢?” 郎六抿了下唇,心里有点酸涩,忍不住捉住男人的下巴拽下来,张嘴咬了咬他的嘴巴。 “能让我遇到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谢瑜任他咬着,又张开口舔了下他的嘴唇,微笑着回应,“我也是啊。” 被谢瑜安慰一番,郎六心里的烦躁平息了不少,两人回了天域,他哄着谢瑜先回了房间,随后敲敲郎佑琳的房门,低声说了句,“姐,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郎佑琳的回应声,郎六推开门,看到郎佑琳正搂着柯淼摆弄玩具,他犹豫了下,小声说,“咱们出去说吧?” 郎佑琳点点头,把柯淼放到床边,平静地出了门。 “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很难过,也许动摇了吧。” 郎佑琳沉默许久,抬手摸了摸肚子,“我明天去看看他。” “……不会露馅吗?” “露馅什么?”郎佑琳忽然一笑,“你以为那个报告是假的吗?” 郎六一惊,顿时慌了,“你真的怀孕了?” 郎佑琳没回话,很久才说,“我明天去问问他,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柯淼是我取的,这个孩子就让他取一个吧。” 郎六仍在惊慌中回不过神,郎佑琳却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不管是生是死,他总该有个名字。” 郎六觉得这话毛骨悚然的,孩子是真的,不至于自己胡编的那些话也要成真吧?可没来得及问什么,郎佑琳便默默回房了,郎六啧了一声,只得通知莫绝多派人手,盯紧一些,可不能让郎佑琳真做出什么傻事来。 之后郎佑琳和柯缨又见了几次,具体说了什么郎六也没再多问,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也只能是等待一个结果。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二审开庭,因为人证在一审表态已经很明确了,这次鹿鸣就没有跟着再去。最近几天因为一直关注案情的进展,鹿鸣睡得有些不踏实,身体也不舒服,开庭这天早上十七就一直陪着他躺着,也没动,怕把他吵醒了。 直到日上三竿,鹿鸣总算清醒了一些,他睁眼看到十七一手抱着他,另一手枕着后脑,正默默看着天花板。男人的侧脸深邃而俊挺,看得他有些心动,不由叫了一声,“十七。” 十七侧头看看他,收紧了手臂,手掌习惯性又抚了下他的刘海儿,“睡得好吗?” “还好,”鹿鸣喘了几口气,还是有些累,趴在他怀里问,“他们还没回来吗?” “还没,”十七侧过身给他擦了擦汗,“饿不饿?我去给你拿早餐?” 鹿鸣乖乖点头,十七朝他笑了笑,下床又亲亲他,这才走了。鹿鸣觉得有些恍惚,十七对他太好了,宠着他也尊重他,半点不强迫他,还总是询问他的意见,而且……这男人也不知道哪来的控制力,那种事竟然说硬就能硬,说没感觉就能立刻没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调-教得经常失控,十七却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安抚他,也真的是蛮厉害的…… 鹿鸣想着想着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又觉得有点甜蜜。身体现在没以前那么羞耻了,前几天终于能正常尿出来一点,也终于能正面躺着好好睡觉,半夜也不会突然欲求特别旺盛,那种事做起来也能渐渐适应正常的结合,不再那么自虐似的想要被狠烈地对待了。总之一切都在慢慢好转,而他真正感动的,还是十七对他的态度。 那人给他重新塑造的身体习惯,全是被宠溺的,被温柔对待的触碰:正常的力度,正常的次数,还有正常的姿势,都是那种即使离开了他,换另一个人,也能被接受的习惯。就连被他养成的想被抱在怀里,想被他抚摸头发的小动作,也是被宠爱的动作,他知道十七是故意在他身上培养这些习惯,他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亲手还给他可以离开他的自由,那是他这辈子最渴求的东西,这一刻却全然不在意了,反倒渴望就这么和这个人缠绕在一起,永不分开才好。 十七很快便折回来,把他抱起来靠在床头,拿着粥碗一口口喂他吃饭,鹿鸣吃了几口,有点想笑,“我手腕好多了,没那么脆弱的。” “才接回来半年,怎么也要养一年才行,”十七把粥喂完了,又给他擦擦嘴角,“一会儿我再给你暖热一点,这一年好好注意,以后说不定就彻底好了。” 鹿鸣笑了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吃完了饭,十七陪着他去后院走了一圈,两人温存着说了会儿话,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终于等到韦一他们回来了。鹿鸣都做好了败诉的准备,结果没来得及问什么,远远就听到郎六兴高采烈的喊声,“哈哈!我从来没看到过他那副表情,真特么爽爆了!我差点没忍住喊出来!” “我也没想到,最后几分钟个人陈述竟然反转了,这一整天可真够刺激的,”樊墨也高兴道,“总算结束了,整整四年,瑞瑞大学都要毕业了。” “明天我就去接手郎家这堆烂摊子,到时候免不了要你们帮忙啊。” “客气什么,需要什么尽管提。” 鹿鸣和十七对视了好几秒,前者慌忙要下床,却被十七抱起来,抱到门口才放下,嘱咐一句,“慢点走,别急。” 鹿鸣咽了口唾沫,逼自己放轻脚步,却仍是走得有些急迫。刚刚开门,果然看到一大群人神情兴奋地说说笑笑,看到他出来立刻都起身,韦一当先说道,“鹿鸣,我们成功了。” 鹿鸣半天没回过神,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 莫绝一直都挺心疼他,不由走近了些,笑着说,“柯缨最后驳回了指控,站到了我们这边,郎佑庭彻底完了。” “……判刑了吗?” “当然,死刑,两个月后执行。” “……” 惊喜实在太大,鹿鸣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那个人……那个把他折磨得体无完肤,让他猪狗不如得活了十八年的男人……就这么垮了吗? 两个月后……就要死了吗? 十七站在他旁边,问了一句,“你想见他最后一面吗?” “不!”鹿鸣立刻摇头,下意识还后退了一步,“死就死了,死了最好,死了才好……” “好,不看,别慌,”十七拍拍他的后脑,小心摩挲着,“七爷,那我带他吃晚饭了。” 莫绝赶忙点头,十七便拉着愣神的男人慢慢走了。等两人走远,莫绝忍不住说了句,“我以前就觉得,谁要是和十七在一起肯定特幸福,他可会疼人了。” 韦一听到这话撇了撇嘴,没吱声。莫绝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嘿嘿一笑,过去抱住他摇一摇,“咱们小一也可会疼人啦,不比他差。” 韦一鼓着腮帮子哼哼了一声,反手抱住莫绝咬他嘴巴,一旁几人看不下去,纷纷鄙视一番,拍拍屁股各回各家抱自个儿媳妇儿去了。 就这么过了难得平静的一星期,郎六忙着接手整个郎家,韦一等人帮衬着他,总算把所有的交接事宜处理完毕。此刻韦一站在亿鑫的总裁办里,看着落地窗边身姿笔挺的某六,感叹道,“六哥,你知道吗,我刚刚被领养到骆家的时候,爷爷给小哥哥的第一份资料,就是我们三家的档案。” 两人并排站在落地窗前,郎六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笑道,“我们郎家,你们骆家,还有杨家?” “是啊,”韦一望着远处的天空,思绪有些缥缈,“那时候怎么会想到,最后我会是骆家的家主,而另两位当家会是你和小墨,我最好的几个朋友。” “其实我们三家已经合作了上百年了,本就是好几代的情谊,你的爷爷和杨爷关系很好,和我父亲关系也很不错,现在不过就是偏离的轨道终于接回了正轨而已。虽然商场如战场,总会有各种强敌出现,但我们三家能长青百年,也是因为我们祖辈互相扶持,不离不弃的原因,就和我们现在一样。” 韦一笑道,“被领养到这个家,能认识你们,又能和小哥哥在一起,我觉得我人生已经很圆满了,都没什么追求了。” “你就这点出息吧,”郎六嘲笑他一会儿,却又叹道,“其实我也一样,有你们这些兄弟,有谢瑜一个人,我也觉得此生无憾了。” “反正总算尘埃落定了,你有什么打算?搬回主宅么?” “那地方我可不回去了,一想到那个地下室我就犯恶心,前几天我还刚跟莫绝说呢,天域就原价卖给我,以后咱们都住在一个园子里,也好没事儿串串门,打个麻将什么的。” “哈哈,也好啊,正好小淩还挺喜欢淼淼的,你没事儿把孩子抱过来玩,他俩处得好也是好事。”韦一说着话音顿了顿,试探道,“你姐姐……怎么样了?” “还好吧,养胎呢,”郎六也叹了一声,“我姐夫判了无期,看看吧,表现好慢慢减刑,反正我姐打算等他一辈子了。” 韦一听着有些不忍心,却也说不得什么,便道,“快过年了,我在御华轩包了场,年底大家都聚聚,一起吃个年夜饭什么的。” “好啊,我带我姐姐一起去。” “成。”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合作,韦一便准备走了。两个月后郎佑庭就会被执行死刑,如今所有事尘埃落定,心情固然轻松,却也觉得有些空虚,报仇这种事惦念的时候心思沉重,报完了却总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有些慌,没法踏实似的。他只能归结于可能是因为郎佑庭还没有被行刑的缘故,没法完全放心,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整个影部现在都效忠郎六了,财产也都转移到了郎六名下,郎佑庭一点底牌都没有了,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这么想着,韦一便准备离开,结果刚走出门,忽然看到十四面色紧张地跑过来,没等他问什么,慌忙道,“骆少!刚才监狱那边来的消息,郎佑庭越狱了!” 第106章 圈套 韦一只震惊了几秒便立刻镇定下来,果然直觉没有错,那个人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毙,可是他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越狱?难不成手里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筹码? 他第一时间联系了十七,让他组织鹰里的暗卫保护好骆家的每个人,又通知了樊墨,最后和郎六一起匆匆赶去了监狱。 郎佑庭的确越狱了,而且逃脱的手法干净利落,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两人又去见了柯缨,柯缨听到郎佑庭越狱的消息倒是没怎么吃惊,只平静道,“效忠他的人除了影部,还有另一批人。” “谁?” “一批雇佣兵,无国籍无所属的部队,给钱就办事的,”柯缨看了眼郎六,说道,“你父母的那艘游轮就是他们破坏的,那时候影部还效忠郎老先生,不是我们动的手。” 郎六震惊道,“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有问,我当然不多说,”柯缨垂下眼,低声道,“他对我有恩,我这么背叛他说不定也活不久了,你帮我照顾好佑琳,一定别让她做傻事。” 郎六也没心思责怪他了,赶忙道,“那群雇佣兵在哪儿?你能猜到郎佑庭逃去哪儿了吗?” “他在国外洗了不少钱,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郎六烦躁不安,韦一在一旁一直沉默着听着,此刻见问不出别的什么,便拉着郎六走了。离开之前他又嘱咐了十四,“多派人手在监狱里保护好柯缨,别让任何人接近他。” “是,您放心。” 因为郎佑庭越狱,又杳无音讯,这个年大家都过得不太踏实,只不过日子当然还要照过,表面上骆杨郎三家一切如常,生意也越做越好,三个当家人的名声也不错,只是暗地里三家的暗部都在四处搜罗郎佑庭的消息,直到又过了半年,终于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亚特蓝岛?” “是,当地人说半年前来了一个亚洲人,看着很有钱,只是几乎不出门,外面却有很多保镖把手。”十四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明,“关键是他们描述的外貌很像郎佑庭,阿九他们已经去查探了,还没来消息。” 韦一将手中有关那岛屿的资料又看了一遍,说道,“先等阿九他们的消息,确认了再说。” “是。” 可又等了半个月也没有回信,十四再次来找韦一汇报,“我觉得不对劲,阿九是很谨慎的人,没查出什么也该来个信儿说一下,可这么久还没动静……” 韦一皱紧了眉,更觉得不安,便道,“你亲自去查一下,有任何危险立刻撤退,不要逗留。” “是!” 可又过了一星期,连十四都没了消息,韦一和莫绝终于坐不住,只好去请樊墨帮忙,樊墨二话没说要亲自带人过去,韦一不放心,和莫绝说让他守着家里,自己也要跟去看看。莫绝哪敢同意,慌忙说,“我去吧,要真有什么事我还能保护自己,你可不行。” 韦一当然不同意,接连去了好几个暗卫都失踪了,他哪敢让莫绝过去,可又不能只让樊墨替他们冒险,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十七过来说道,“我去吧,七爷你们先在这儿等消息,如果连我也回不来,那里的确就太危险了,你们谁也不要去了。” “……” 十七本就是鹰里面最强的暗卫,莫绝也没有办法,只得点头同意。当天晚上樊墨和十七带队离开,骆文瑞和鹿鸣跟着韦一莫绝一起把人送到了河对岸,骆文瑞已经习惯了樊墨出生入死的生活,虽然免不了担心,但还算镇定,可鹿鸣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有点慌,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脚冰凉地傻站着。十七抱着他亲了亲,看着他说,“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一定,我会尽快的,”十七顺着鹿鸣的头发,在他额头上又吻了一下,“你身上的毒瘾也去除得差不多了,最近也不发病了,我也能安心一些。” “就是因为不发病了,”鹿鸣忽然握紧了他的手,手指却有点抖,“就是因为都好了,我终于也能陪着你,能照顾你了,你可不能……可不能……” “我不会死的,”十七看他实在害怕,只好把人抱紧了,哄孩子似的一下下拍打他的后背,“过去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做事是有些冒险,可现在不一样,我知道你在等我。” “……” “相信我,等我回来。” “……”鹿鸣沉默了许久,额头用力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你可要记着,我在等你。” 十七点点头,松开手,很快便和樊墨等人离开了,骆文瑞走到鹿鸣身边来,忽然和十七一样揉了下他的头发,笑道,“哪,鹿大哥。” 鹿鸣有点别扭地撇开头,骆文瑞嘿嘿笑了下,收回手说道,“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 “不管是死是活,他一直都在我心里,”骆文瑞笑着歪歪头,冲着鹿鸣眨眨眼,“至少在一起过,至少他疼过我,我一直爱着他,这就够了。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早晚都会结束,但活着时候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这就已经很美满了,不是吗?” 鹿鸣呆了一下,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我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骆文瑞伸手又揉揉鹿鸣的脑袋,笑道,“他每次离开,我都是这么跟自己说的,无论生死,他都会在我心里,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鹿鸣沉默了许久,目光看着夜色中十七早已消散的背影,半晌终于垂下头,轻轻握住了自己手腕上浅淡的伤痕。 足足过了三天,樊墨和十七都没有消息,骆文瑞虽然保持着平时嘻哈的模样,只是回房间的次数更多了,也不怎么爱出来了。鹿鸣则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和十七在的时候一样,定时吃药,认真按摩两手两脚的旧伤,认认真真照顾自己。家里两个人都在强颜欢笑,韦一和莫绝心情都很沉重,只得尽量逗他们开心,心里却也为远方的友人提心吊胆。 就这么又过了一天,仍是没有消息,家里气氛凝重,所有人都提前进了房间,却也都睡不着。韦一抱着莫绝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莫绝伸手摸摸他的眉心,叹了一声,“睡不着吗?” 韦一睁开眼来,把人抱紧了,难得也有些焦躁,“四天了,怎么会什么消息都没有。” “说不定是海上信号很差,没法联络呢?”莫绝垂着头,喃喃说着,“小墨经常走海路,他对大海最熟悉了,不会有事的。” 除了彼此安慰这种话,他们也是束手无策,韦一沉默了半晌,又说,“小墨走之前跟我说,如果他五天没消息,叫我直接去找杨爷。” “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吧,来唯叔叔不是很厉害吗?说不定能联系到小墨呢?” 四天还是五天也没什么区别,韦一答应下来,一整夜也没睡踏实,一大早就跟莫绝一起去了帝园。帝园里面的布局非常大,他们经常去找樊墨的地方都在东头,杨远修和来唯住在西头,要不是特意去拜访,很难会碰到。此刻两人在会客厅等着,很快便等来了那两人,杨远修被来唯拉着手,缓慢走到他们这边来,耳朵动了一动,很快捕捉到了他们的方向,“小墨还没回来是吗?” “他让我五天后来找您,可是我们实在等不及了,”韦一急忙道,“他是去了亚特蓝岛,之前我还派出去过两批人,都没有回来。” “海上的事情都说不准,小墨很有经验,和你说了五天一定有他的理由,你先不要急,”杨远修安慰了一句,侧头面向来唯,“你准备一下,如果明天还没有消息,你亲自去一趟。” 来唯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听下属匆匆赶过来,神色急迫道,“大少爷!队长!” “怎么了?” “骆家那边好像出事了!” 韦一和莫绝一惊,“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听到枪声了,好像打起来了!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天域那边好像也出动了影部的人,都在往那边赶。” 两人来不及多说什么便匆匆跑出了门,可还没走到骆宅,就看到一群人护着骆文瑞跑出来,骆文瑞手臂上受了伤,看到他们却顾不得伤痛,惊慌叫道,“小一,小绝,不好了!” 韦一赶紧跑过去,“怎么了?” “鹿大哥被人劫走了!” “什么?”韦一猛地反应过来,“是郎佑庭的人?” “不知道,一群人都带着防毒面具,我们都被毒倒了,可他们只带走了鹿大哥,很有可能是郎佑庭!” “你伤口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受伤?”莫绝心疼地扶住他,“中了什么毒?身体没力气吗?” “对,不过现在好点了,刚才动都动不了,”骆文瑞着急地说,“你们快查查他们去哪儿了,要真是郎佑庭,鹿鸣要被他折磨死的!” 韦一立刻点头,“小哥哥你照顾一下瑞瑞,我去找人。” “好!你小心点。” 韦一带着人去了骆宅,看到一片狼藉的房间,心中郁结了多日的梗塞终于被冲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调虎离山…… 说不定郎佑庭在亚特蓝岛的消息都是故意放出来的,他就等着我们这一批批人都离开骆宅,他就等着这个时机…… 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来唯,来唯扫了眼凌乱的屋子,退出来,说道,“你放心,我在日本有朋友专门做信息搜查的,绑匪除非原地爆炸,绝对掩盖不了踪迹,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联系他们。” “……谢谢。”韦一咬紧了牙,这一年他们都和鹿鸣住在一起,早就有了感情,那个人如果真的被郎佑庭抓走了,下场有多凄惨简直不敢想象。他又带着下属去拜访了凌家所在的宅子,整个天水园都是他们修建的,说不定能帮忙提供些线索。 果然凌家家主凌炎接待他们的时候吃了一惊,问道,“雇佣兵?哪个地界的?” “不清楚,说是无所属的部队,只认钱不认人,”韦一忽然想起来许多年前樊墨曾和他说过,凌家也养了一批雇佣兵,赶忙问道,“您听说过他们吗?” 凌炎皱眉思忖片刻,说道,“是有那么一批人,常年在公海活动……离这里最近的海域的话,你要不去渤海湾看一看?” 韦一立刻道谢,又被凌炎带着去了趟监控室,凌炎将24小时内的视频全都调了出来给他,最后还说了句,“渤海湾的港口属于我们的地界,我可以帮你们戒备几天,把所有可疑的船只都扣下来。” “谢谢,太感谢您了。” 凌炎扬扬眉,不客气地摆摆手,“天水园里出事本来就该我负责,没什么好谢的,你们去查吧,需要我帮忙尽管联系我。” “好的,谢谢您。” 正准备去往渤海湾,手机忽然响了,竟然是樊墨,韦一欣喜地立刻接起来,“小墨!你没事吧?” 樊墨那边乱哄哄的,像是刮着狂风,“没事,跟我预料的差不多,今天总算驶出来了。” 韦一愣了下,“什么驶出来?” “船啊,”樊墨像是有点累,声音有气无力的,“我来之前查过这边的海域,亚特蓝岛附近经常起风暴,很容易把船的航线带偏了,而且岛屿周围全是雾气,如果吹到西岸沙漠那边还有海市蜃楼,很容易迷路啊。”说着他又笑了一下,“不过你放心,我总算穿进去又穿出来了,顺便在路上还发现了十四和阿九他们,他们完全在海上迷路了,而且根本没有信号,一群人差点饿死,我看他们都要下海抓鲨鱼吃了。” 樊墨那边絮叨叨说着,忽然觉得对面不太对劲,停了话头,问道,“你怎么了?” “十七……和你一起呢吗?” “当然了啊。” “所以亚特蓝岛上根本没有什么新来的亚洲人,是吗?” “我刚要跟你说呢,”樊墨皱眉道,“根本子虚乌有的事儿,整个岛就那么点原住民,根本没法沟通,说的也不知道什么语言,全靠眼神交流,什么亚洲人啊,他们懂亚洲人这个概念吗?”樊墨说着话音一顿,忽然道,“你什么意思?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韦一深吸口气,紧紧握住了电话,“又是郎佑庭的圈套,鹿鸣他……刚才被劫走了。” “什么?!”樊墨喊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赶紧压低声音,“你快去联系我爸,我们在日本有朋友,拜托他们查一下……” “已经去过了,来唯叔叔已经去吩咐了,我还去了趟腾凌,凌家家主说他们可能去了渤海湾,我正要赶过去。” “渤海湾?”樊墨立刻道,“行,那我改航道,最快明晚能过去!” 韦一又和他说了一会儿,收了线,继续往渤海湾赶路,他们这边坐飞机,比樊墨那边快上许多,天黑前总算到了港口附近,刚下车就有人过来迎接,都是凌家的人。 为首的那个男人确认了他的身份,便说道,“我们已经搜查过了,的确在三十海里外看到一艘停泊的货船,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停靠在那里等人的。” “没有人吗?那现在呢?” “我们把船劫了,上面也都是我们凌家的人,港口也都封闭了,至少渤海这边他们是出不去了。这边直线距离最近,如果他们一定要出海的话,只能绕远路,现在应该还在内陆。” “在内陆就好办,”和他一同前来的来唯说道,“只要在陆地上,佐藤家的人一定能找到线索,再等一等。” 于是各方派人去四处找人,直到第二天晚上樊墨等人赶了回来汇合,十七当先跳下船来,匆忙跑到韦一面前,平常就显得冷淡的面孔此刻更加冷酷,“还没找到吗?” “稍微有点消息了,”韦一指给他看日本那边刚刚传来的图片,“他们的人拍到的,这处山路,还有这几辆车,很可疑。我们还在等消息,这几辆车一直在改路线,我们的人跟得不紧,等到他们停下来我们再过去确认,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我跟过去。”十七不再多说,记住那几个车牌号,转身就要走。 韦一赶忙道,“你先别冲动,来唯派了两个人骑摩托跟着,人再多他们会怀疑的,现在先让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没人发现,停下来才行。” 十七咬紧了牙,深吸口气,“那我们现在先过去,让他们开着定位,保持一万米以上的距离总行吧?” “嗯,咱们都一起去,这也是刚刚来的消息,我正在这儿等你们,”韦一回头看到樊墨面色苍白地过来,忍不住过去抱了他一下,感激道,“谢谢,一路辛苦了。” “没事,”樊墨拍拍他的肩膀,松开手道,“走吧,来唯叔叔手底下的人各个都很厉害,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十七沉默着没说话,只垂下头跟着韦一他们进了车,背在身后的手却不易察觉地紧紧握紧,骨节处苍白一片。 ***** 第107章 终结 鹿鸣睁开眼的时候茫然了片刻,下意识想坐起身,却猛然僵硬住,全身无法控制地战栗起来。 手腕,脚腕,再次被紧紧绑缚住,又是那样趴跪的姿势被绑起来,全身不着一缕。 他瞪大了眼睛,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一切来自于那个男人的温柔和宠爱只是一个漫长的梦境,一睁眼其实什么都没有,他仍旧深陷在那片地狱里。他惊恐地瞪着眼,发着抖,直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到骨子里,让他惧怕到骨子里的声音。 “果然,你还是这个样子更好看一些。” 鹿鸣全身的颤抖越发剧烈,他不敢抬头,一动都不敢动,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他眼里的焦距跟着一点点失散,像是忽然看不清了东西,一双眼都空茫了。 社会主义河蟹爬过 “这里竟然这么干净,那个奴才看来也不怎么样,能满足你吗?” 鹿鸣闭着眼,咬着唇喘气,“不许你这么说他” 社会主义河蟹爬过 郎佑庭将针管凑近他的身体,在他脸颊上蹭了一蹭,“怎么,忽然想求我对你好点么?如果我对你好了,你就会原谅我,愿意跟我好好过日子了?” “你、做梦” “哈哈哈,”郎佑庭大笑一声,针尖沿着他的脸划过,到脖颈,到锁骨,最后停留在了心脏的位置上,“既然不会,我又何必对你好?不如让你恨我一辈子,恨到骨子里,那也是一辈子。” 社会主义河蟹爬过 “你尽情折磨我好了,你不过就、就那些手段,我该受的都受过了,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 “都受过了?不见得吧?”郎佑庭缓缓推入那药水,笑眯眯道,“我这一年都特别后悔,后悔怎么就能让你再完好无损地站起来。所以我这次想啊,我可不能让你再变回去,你以后只会是这个模样,这里,这里,还有这些地方,都只记得我,都只会求我干,永远都离不开我才对。” 胸口痛得要爆裂似的,鹿鸣咬着牙一字字费力地挣扎,“你是觉得我这样就完全属于你了?你别做梦了,我就算真的又变回那个样子,我也不会爱你,我只会恨你,永远都不会爱你!” 社会主义河蟹爬过 残忍地被生生撕裂的剧痛席卷全身,鹿鸣只惨叫了一声便把痛苦死死咽了下去,只是身体被打入的药剂开始催发,神思晕沉间,他像是看到了一张温柔英俊的脸,让他忍不住朝前伸手,想抓住那个影子。 “十七”他不由自主地喃喃喊着那人的名字,“十七” 身后的冲撞蓦然一停,而后越发狠厉,郎佑庭抓起他的头发,狠狠把人拽起来,冷笑道,“你还等着他来救你?你也真是好笑,这个烂样子也好意思去勾搭别人,那个奴才不过是把你当个可怜的畜生而已,你还当真了是吗?哈哈,你真是要笑死我了。” 鹿鸣直直盯着眼前的幻影,根本不听他的,仍是在喃喃叫着十七,身体痛得越来越厉害,他却拼了命似的仍在喊着,郎佑庭把他的身子抓出了血,狞笑着说,“实话告诉你,这别墅里全是炸弹,别说他们根本找不到这里,就算找到了,只要踏进来一步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你看,你逃了我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要和我一起被炸成灰?既然不想和我好好活着,那咱们就一起死吧,不过到死你都是我的,是我的奴隶,我的婊-子,轮不到一个奴才来碰你!” 鹿鸣只觉得耳边嗡嗡响着什么,却根本一个字都听不清,身体又是熟悉的抽搐和扭曲,这痛苦已经整整一年不曾有了,他真的已经被十七宠坏了,宠到真的忘了自己究竟算个什么东西,忘了自己这样的人,又凭什么有资格留在那人的身边。 那么好的人,那么温柔的人,那么会疼人的人 让人崩溃的痛苦从胸口、身后一寸寸蔓延到全身,脑子昏沉得再也无法思考,却像是死死烙印住了那个人微笑的模样,痛到癫狂,却仍是一丝一毫都记得清清楚楚。 “十七啊啊!十七、十七” 好像叫着他的名字,就不会痛了似的,好像喊着这两个字,就有力量支撑下去似的。 他用力撕扯着床单,明明感受到自己喊得越激烈,身后的痛楚就越残酷,可他仍是一声声叫着,嘶喊着,心肺都要喊出来,心脏却像是能跳动了,痛得疯狂,却连灵魂都是快意的。 他彻底陷入昏迷之前,那画面还在眼前晃动,他冲着那个幻影笑了笑,而后晕迷过去,可黑暗仍是那个黑暗,却再不能让他感到一丝的恐惧了。 那个人不仅治愈了他的身体,还治愈了他的整个灵魂,就算是同样坠入地狱,他忽然觉得没那么绝望,他甚至在等待,他莫名地就那么深信着,那人会来的,一定会来的,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地绝望着,也不会再这么悲惨地度过十八年,那个人会来救自己,一定是想尽办法要来解救自己,绝对不会抛弃自己不管的。 只要这么想着,就算再深的痛苦,也不再显得那么可怕了。 夜色深沉得让人发寒,连一丝月光都不再有,荒野中只有远方那点灯光闪亮着,看起来却分外刺眼。 “怎么样?还不行吗?”韦一压低了声音,心急道,“都九个小时了,还解不开吗?” “不行,”樊墨皱着眉摇头,“里面引线太多了,他成心是要同归于尽的,进去整个别墅都炸了。” 韦一还要再想办法,一直沉默着的十七忽然站起身来,朝着那别墅的方向走过去,韦一立刻过去拦他,十七停住了,看了他一会儿,说了一句,“骆少,您好好照顾七爷。” “你要干什么?” “我在集中营的时候,专门学过的技能就是埋弹和拆弹,”十七看着别墅的方向,淡淡说着,“虽然从来没有试过拆解那么多复杂的线路,但也只能试一试了。” “可是樊墨刚才说了,根本不可能” “总要试一试,”十七打断他的话,慢慢呼了口气,“如果实在不行,炸就炸了吧。” “” “让他在那里被折磨,不如就死了,”十七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慢慢握紧了,“大不了我也一起陪他,下辈子再好好疼他。” 韦一皱紧了眉头紧紧盯着他,十七深吸了口气,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请您替我传个话,代我谢谢段爷,这么些年谢谢他照顾我,也谢谢他二十年前救了我,还埋葬了我的弟弟。”说罢他直起身来,再无留恋地朝那别墅走去,“祝您和七爷幸福,真心的。” 韦一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是没有再劝说,这种时候阻拦他,反倒更是残忍了。 十七就那么一步步朝百米外的别墅走过去,外面横七竖八地躺着早已被他们解决掉的人,不同于上次解救鹿鸣的时候,他这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一点点拆断那些引线,如果真的不成,大不了就是和他一起被炸死,倒也没什么遗憾的。 手指碰上第一根火线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回忆,有年少时候血淋淋的过往,有弟弟在他怀里撒娇、又在他怀里咽气的模样,可最后最多的,还是这一年时间里,难得对他来说幸福的记忆。那个人明明可以那么骄傲地活着,却被一个魔鬼摧毁了所有的尊严,总是瑟缩着,小心翼翼地,自卑地看着自己。他心疼那样子的鹿鸣,总觉得好好宠着他,就好像也弥补了过去对弟弟的亏欠似的,鹿鸣笑一笑,他就觉得弟弟曾经遭受的苦难也被自己一点点融化掉了,他来不及救自己唯一的亲人,那他救赎一个像极了弟弟的男人,似乎也能消弭掉心中折磨了他二十年的愧疚。 可如今想来,好像也并不是这样。 也许鹿鸣笑一笑,那就是鹿鸣在微笑而已,鹿鸣开心了,那也只是鹿鸣在开心着而已,他曾以为弥补弟弟的心情,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因为鹿鸣的笑容而感觉到柔软的心绪,那种好像接近了幸福的味道,似乎也单单只是因为那个人而已。 好像知道得有点晚了。 可那个人应该不会怪罪,应该也不晚。 如果这个感觉能叫做-爱情,那么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他都会记得这个心情,他爱着鹿鸣笑起来的模样的心情,就算真的被炸成了灰,也会停留在这一时刻里,永远都不会泯灭的。 脑中的回忆渐渐散了,逐渐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空白,他像是机器一样操纵着自己的手指,自己的头脑,把所有的感情全部冰冻住,冷静而果断地一寸一寸在死神的镰刀下前进。 可能是因为太冷静,也可能太视死如归,竟然深入到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距离,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他竟真的突破了大门,穿过了大厅,又越过了一扇又一扇的房门。终于,隐约能听到点声音了,十七镇定的手指忽然停顿了一下,似是微微颤抖,却又逼着自己继续动作。 “十七嗯啊啊!十七” 他又执起一根导火-索,判断着线路,在二选一的抉择下果断剪掉一根。 “十七呃啊啊啊啊!!十七!” 他闭了闭眼睛,微微抬起头来。 我在。 我在呢。 “呜、十十七” 我就在这里。 我在一步一步接近你,我在努力走向你。 鹿鸣,等等我,不要怕,有我在,不要害怕。 最后一扇门,最后一层捻线,终于从手中滑落。 里面已经没了声音,应该是又痛晕了过去。十七垂下眼,催眠着自己的神经,让心跳和呼吸都维持着绝对正常的频率,然后他握紧了枪,眯起那双冰冷又暗沉的眼睛,握住门把的手蓦然按了下去。 “咔哒。” 屋子里血腥又脏污的味道随着那门声响起的瞬间传了出去,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四声枪击连续炸在耳边,准确无误地狠狠穿透了双手双脚的经脉。 一声惨叫骤然响起,而门口走进了一个人,一身黑衣,一身寒气,目光刀锋一般冷冽。 郎佑庭挣扎着想翻身站起来,膝盖两处却再次被狠狠射中,他全身抽搐地扑倒在地,在血泊里挣扎着扭过头,却只看到一个森冷的背影缓缓走向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躯体。 十七沉默着看着男人全身交错的伤痕,慢慢眨了眨眼,然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人黏湿的头发。 身后是郎佑庭震惊又扭曲的声音,“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可能走得进来!外面全是我的人,路上全是炸药!你怎么进来的?!” 十七却是根本没听到似的,只伸手解开了鹿鸣四肢的绑缚,又一点点擦干净他脸上的汗,身上的血,然后脱下衣服盖在他身上,这才慢慢转过身来。 郎佑庭终于看清了他,却躺在血泊里怪笑起来,“就为了这么一个贱婊-子,你竟然连命都不要了,真好笑,哈哈!太好笑了” 郎佑庭被那六枪废了手脚,只能瘫在地上扭着脖子瞪着他狞笑,十七冷眼看着他,毫无起伏地淡淡说着,“你不也是吗?” 郎佑庭忽然止了笑,黑眸厉鬼似的盯着他。 “你不也是为了他,才会落到这个地步吗?”十七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伸手扣住他的头发把人扯起来,“你动手的时候就该想到了,早晚会被我们找到吧。” “是想过,但也没想到这个贱人竟然这么值钱,连凌家和佐藤家都会帮他,让我最后只能逃到这儿来,”郎佑庭头皮都要被他扯下来,却毫无知觉似的嘲笑着,“能让你不要命地走进这里,看来这婊-子真是把你伺候得丢了魂了,怎么样,他那个浑身发-骚的身子,操起来的确很爽吧?” 十七手上更是用力,扯下来一把头发,脸上却一丝变化都没有,“他痛苦的样子,你就看得那么开心?” 郎佑庭畅快地大笑,“是啊,他痛不欲生的样子最好看了,你可以试试,说不定你也喜欢呢?” 十七看了他许久,忽然把人扔进血泊里,从腿侧抽出一把刀来,“也没有错,有些人痛不欲生的样子,的确是很让人开心。”他蹲下来,神色不变地握着那把刀,逼近了郎佑庭的手腕,“断手断脚,你觉得有趣吗?” 郎佑庭仍是维持着笑,半点没有惧色,“你就算把我砍成肉泥,他也一辈子就是个贱-货,他永远走不出我给他的痛苦和耻辱,这就已经足够让我开心到死了。” “是吗?”刀尖逐渐向下,一寸一寸向下用力,“那你就一直笑着,可不要喊出声来。” 那刀锋极为锐利,可砍下去的动作却极为缓慢,一厘米一厘米地切割下去,直到血肉分离,慢镜头一样波澜不惊。 郎佑庭痛得全身抽搐,却仍是笑着看他,那笑容因疼痛显得狰狞无比,却仍旧是个疯狂的笑。 一刀刀缓慢剁下去,割裂了四肢,十七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我留着你的眼睛,是让你看清楚,他会活得很好,你给他的痛苦他会忘掉,你给他的耻辱他也会忘了,你在他心里半点痕迹都留不下,留不下爱,也一样留不下恨。” 郎佑庭的瞳孔狠狠缩了一下,继而又嘶声大笑,“那是你自以为是,他这辈子都会记得我,就算是痛恨,就算是惧怕,他的身体,他的心永远都会记得我!化成灰也不会忘记!” 十七没有再理会他,走过去把鹿鸣抱起来,在他耳边低声喊他,“鹿鸣。” 手指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手臂紧紧抱着他,一声声轻声呼唤着。 “鹿鸣,鹿鸣。” 怀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汗湿的眼皮颤了一颤,却像是睁不开,嘴里呜呜地叫着。 “是我,”十七低头在他唇上亲吻,“我来救你了。” 鹿鸣没有睁眼,只是身体记得这个怀抱的温度,再次喃喃念出他的名字。 “十七” 那声十七落地,匍匐在地上的人忽然浑身震了一下,而后挣扎着要起身,支撑着血肉模糊的手臂狰狞着攀爬过来,“鹿鸣!你不是恨我吗?来杀了我!你起来杀了我啊!” 可那人像是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仍是在十七怀里无意识喃喃叫着,十七,十七。 “你给我起来!起来砍我,剁了我!你不是天天想着要怎么杀我吗?!你给我起来!起来啊!” 十七抱着鹿鸣慢慢走着,任身后的人声嘶力竭地喊叫,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脚步,回过头淡漠地说了一句,“你的时间到此为止了,而我有几十年可以让他忘了你,你给他的伤害我会擦除得干干净净,从今往后,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你回来!你给我回来!那是我的奴隶!我的人!把他还给我!你给我回来!!” 十七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狼狈又疯狂的人,手里丢下一个东西,留下最后一句,“这东西,还给你。” 说罢,他关上房门,头也未回地走了。 他刚刚走出别墅,就看到韦一和樊墨他们惊喜地要跑过来,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停住,而后抱紧了鹿鸣,朝对面奔跑过去。 十秒钟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死亡的焰火激烈地升腾而起,呼啸而来的狂风扬起男人带血的衣角,又顺着那张冷峻的面庞划过,最终泯灭在缥缈无尽的寒夜里。 天边一抹晨光泄出,穿透了喧嚣的冷夜攀爬而来。 黑夜终于散去,终于,天亮了。 第108章 好啊 被通缉了半年的越狱犯,家世显赫的郎家前家主,传闻在河北的一个别墅中,引爆炸药自杀身亡。 这则消息只是随意地被报道,之后便被随意地淹没在了众多热闹的新闻之中。人们的记性一向不好,即便郎佑庭的案件在半年前闹得轰轰烈烈,可过了半年也早已不再新鲜,本就是死刑犯而已,逃了半年时间,受不了自杀了,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 人情总是冷漠的,但也曾是热烈的,生活就在这种冷漠与热烈的夹缝中悄然度过,平淡亦或跌宕,总归都只是生命的一刹那罢了。时间悄然而逝,平静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七个月的时间似乎也没做什么,竟就这么匆匆度过了。 “啊啊啊!男孩子!” 仁和医院外,郎六趴着窗口嗷嗷叫唤,“我又有侄子啦!” 谢瑜在旁好笑地揉揉他的脑袋瓜,“你喜欢男孩子啊?” 郎六瞥他一眼,贼笑道,“我喜欢男孩女孩,你还不知道吗?” 谢瑜一脸无语,“一天到晚不正经,你已经是一家之主了,怎么还长不大呢。” “哟,你还要我长大啊?”郎六搂着他蹭了一下,“那一会儿去吃个鳖吧,说不定就大了。” “你真的是没救了。” 郎六哈哈大笑,搂着谢瑜说了会儿话,直到护士允许他们进去看孩子,他赶紧乐颠颠进了门,高高兴兴地抱着小婴儿凑到病床边上,“姐,是霄霄,不是笑笑啦!” 之前柯缨给孩子取了名字,男孩就叫郞霄,女孩就叫郎笑,第二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姓郎,此刻郎六兴高采烈地抱着小侄子,笑道,“霄霄长得很像姐夫呀,真好看。” 郎佑琳侧头看着孩子的眉眼,勾住他的手凑到唇边亲吻一下,“霄霄,过几个月带你去见爸爸哦。” 郎六抱着郞霄逗了好一会儿,直到把小孩都逗烦了哇哇大哭才放开,谢瑜赶紧把他拉一边去,又跟郎佑琳道歉了半天,在一屋子护士的笑声中匆匆把某个二货拎走了。 车开到半路谢瑜看郎六仍是兴致高昂,不由问道,“你这么喜欢孩子的话,我们领养一个吧?” “可别,别人家孩子逗逗就得了,自己养肯定得掐,你到时候肯定不帮我,我才不给自己找麻烦。” 谢瑜也没坚持,看了看前方的路线,问道,“回家吗?” “去骆宅,今晚除夕么,咱俩也没啥事儿,去串串门吧,顺便把淼淼接回来。” 因为郎佑琳要生产,他们把柯淼托付给了骆家几天,小姑娘跟骆淩玩得不错,隐隐有她妈咪当年的风范,跟屁虫似的整天跟着骆淩哥哥哥哥地叫着。后者还挺受用,小大人似的挺照顾这个妹妹,俩小崽子成天腻在一起,给他们这些大人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两人刚刚到了骆宅推开门,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忽然迎面飞过来一架飞机照着谢瑜的鼻子就要砸下去,谢瑜吓了一跳,还是郎六眼明手快一把掐住了,一爪子就给捏碎了。还没轮到他发飙,耳边却率先传来一小孩的哭叫声,“啊啊啊我的飞机!飞机!淼淼的飞机!坏蛋!打你!” 郎六无语地展开手掌,对着自家刁蛮任性小公举一脸无奈,“谁叫你让它乱飞,砸到人怎么办?” “呜呜呜!小叔坏!赔我飞机!赔我!” 郎六向来没什么耐心,被她吵烦了,撸起袖子就要过去重新塑造一下这丫头的三观,结果没等他走近,一旁蹦跶哒跑过来一个男孩子,一把拉住小女孩的手,跟施了魔法似的一秒就让她住了声。 “呜呜,淩哥哥,飞机你给我的,坏了,呜” 骆淩抱着小孩拍拍肩,哄着擦她眼泪,“乖哦,淩哥哥还有呢,淼淼跟我来,淩哥哥还有一个更大的。” “唔?真的?” “真的,来,不要哭啦,跟淩哥哥上楼。” 小女孩顿时不哭了,顶着一脸的泪笑得跟朵花似的,屁颠颠就跟着小男孩跑了。郎六一脸便秘地等俩孩子走远了,看着沙发上不动如山的霍逸,无语道,“你们家小淩太惯着她了,都宠得没边了。” “小姑娘家就得宠着,”霍逸正在看剧本,淡定地翻过一页,“小淩从小知道疼女人,长大肯定有出息。” 这玩意儿有因果关系? 郎六嗤之以鼻,拉着谢瑜坐在他边上,四处望了望,“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文轩今天有台手术,小一他俩逛街买年货去了,十七陪鹿鸣去医院体检,瑞瑞去找樊墨浪了。”霍逸言简意赅总结完毕,又翻过去一页,“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咱们可以斗地主。” “”郎六十分气闷,“我还寻思要过年了,来这边热闹一下呢。” 谢瑜看了看他手里的剧本,左右也无事,便道,“我陪你对戏吧?” “好啊。” 于是郎六就百无聊赖地看着两位影帝大人飙戏,自己一个人苦哈哈地玩儿手机,一直玩儿到太阳下山,总算回来了一对。 “嗨!鹿哥哥,十七,好久没见啦,”郎六热情地打招呼,“听说你们去医院了?结果还好吧?” 鹿鸣看到他还是有点局促的样子,他总觉得自己之前也算是害死郎六父母的帮凶,可郎六却原谅了他,还因为看他太可怜了,平时对他还挺亲切的。鹿鸣看着男人明朗的笑容,抿了下嘴巴,小声回答,“还好,指标都蛮正常的。” “那就好啊,”郎六从旁边袋子里掏了两个盒子出来,一左一右递给两人,“我和谢瑜送你们的新年礼物,新年快乐哈!” 鹿鸣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谢谢” 郎六拍拍他的肩,侧头看向十七,“我听小绝说年后你们要回美国了?” 十七点了点头,郎六颇为遗憾道,“那下次见面不一定什么时候了,你们有空常来玩儿啊。” 十七再次点头,鹿鸣看了郎六一会儿,笑了一下,“小六,谢谢你。” 郎六笑着摆摆手,几人又聊了几句,没一会儿大门又被人推开,是骆文轩回来了。一直跟个石头似的杵着不动的霍逸此刻噔地一下弹起来,立马过去接过骆文轩手里的东西,伸手又握住他冰冷的手暖了暖,“外面冷吧?” “还好,”骆文轩抬头看了看一群人,笑道,“这么热闹呢。” “今天一起吃年夜饭啊,”郎六瞅了眼霍逸拎着的袋子,“什么东西啊?” “患者送我的新年礼物,感谢我的,”骆文轩脱了外衣,有点得意地戳了戳那个袋子,“我最近能亲自上手术台了,救活了七个人呢。” 郎六嘿嘿笑道,“你以前就很厉害啊,我跟霍逸那时候特崇拜你呢。” 骆文轩眨眨眼,反握住霍逸的手笑了下,“还是小逸厉害,演什么像什么,上个月刚拿了个影帝呢,演得可好了。” 郎六不甘示弱道,“谢瑜也拿了一个啊,他都五个影帝了,我一点关系都没走,全靠他自己的实力!” 谢瑜和霍逸在旁边都乐呵呵听着,心里有点甜蜜,都忍不住握住各自恋人的手,抿着嘴巴悄悄捏了一下。 几人三三两两坐着聊天,等着那两个正主回来,直到夕阳西下,却是骆文瑞哈哈大笑的声音率先传来,“然后那女的直接单膝跪地就求婚了!真的求婚了!还问那男的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我去,我整个公司员工都蒙了哈哈哈,彪悍啊!” “我看到那个新闻了,这下你那个婚介所可彻底火了,”是莫绝的声音,“我还以为是你找的托儿呢。” “找什么托儿呀!我这么耿直的人,你当我是小一呀!” 韦一像是叹了口气,“说得好好的又拉我躺枪。” 大门终于被推开,骆文瑞的笑声一顿,哇了一声,“哇!这么多人啊!” 他整个人挂在樊墨身上,樊墨看到人多不好意思了,把人扯下来,也笑道,“都等我们呢?” “你们怎么凑一块儿了?” “逛街遇到的呀,”骆文瑞踹了鞋就跑进大厅,立马过去黏谢瑜,“谢瑜谢瑜,恭喜你又拿了个影帝呀!你演的那个变态太好看了!我都要爱上一个变态了!” 骆文瑞本来就是谢瑜的小迷弟,摇着尾巴似的,看得郎六每次都翻白眼。谢瑜揉揉小粉丝的脑袋,笑道,“多谢肯定啦。” 几个人难得聚的这么整齐,一整晚吃了一顿大餐,把家里弄的一片狼藉。 “说起来,”骆文瑞提议道,“今晚河坝那边放烟火呢,咱们去看看啊?” 樊墨从来都是他说什么都好好好,自然同意,其余人也都吃撑了,当消食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出门,一对一对地在灯光下散步。 天水园的年夜烟火很有名,河岸已经站了好几排人了,园里的过年气氛布置得很浓,灯光设计也很漂亮,骆文瑞牵着樊墨的手絮叨着自家婚介所里的各种奇葩,惟妙惟肖地挥舞着手臂夸张地模仿,笑得肚子都痛。樊墨那么闷骚一个人也被他逗得几次都笑出声来,俩人一路上不停地哈哈哈又哈哈哈,引得经过的路人纷纷侧目,离这俩蛇精病都远一点。 谢瑜和郎六跟在他们不远的后面,前者感叹道,“瑞瑞性格真好,只记开心的,忘记不愉快的,每天都乐颠颠的呢。” 郎六抱着他的腰看着头顶的星空,笑道,“活一天开心一天嘛,本来就该这么活着,干嘛让糟心的人影响自己心情,自己开心最重要啊。” 谢瑜抬头看看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以后我也得向你们多学习才行。” “你呀?你就不用啦,”郎六笑着捏了下他的腰,“有我天天逗你开心,哪会让你不愉快啊。” 谢瑜伸手按住他的手,笑了笑,和他一起看着星空,一向平静的心境又被这人撩拨得沸腾了一些。 而另一边老夫老妻似的牵着手散步的霍逸和骆文轩,看着前面两对叽叽喳喳的,心情也受到了感染,一路都挂着笑脸,“小逸,我听小一说你接了个真人秀是吗?” “嗯,大部分在北京拍,不用去外地,能多陪陪你。” “是那个做游戏的吗?我看过几期,有些还挺危险的,你可别太拼了。” 霍逸哼笑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肩膀,“我才不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麻烦的都甩给我队友了,我负责刷脸就行了。” 骆文轩无语地挠挠头,“这个,还是要敬业,不能坑别人的” “我本来就这么坏,你才知道吗?”霍逸低头抵着他的额头,咬了他鼻尖一下,“知道也晚了,好人那么多我就不凑热闹了,我只好给你一个人看。” “哎,”骆文轩叹了口气,无奈地捏捏他的鼻子,“耍坏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也就只有你了。” 霍逸眯眼笑着看他,侧头吻了吻他的耳朵。 一群人总算走到了河边,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烟火设计得非常漂亮,如墨的夜色被烟花映衬得越发深邃迷人,火光照亮了河岸上成双结对的人影,显得一切浪漫而温馨,到处都是惊叹又开心的笑声。 鹿鸣抬头看着那些绚丽的花火,看得像是有些失神,十七握了握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问了一句,“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看大家都好开心啊,”他看着人群中的一张张笑脸,不由地也露出一丝笑来,“感觉像做梦一样,我好久没听到这么多笑声了。” 十七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搂住了他的身子,往怀里带了带,“我这个人挺无趣的,也不怎么常笑,”鹿鸣愣了下,慌忙要解释,十七却是低头看着他,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不过我以后多看看喜剧和笑话,提升一下幽默感,行吗?” 鹿鸣噗地一乐,也伸手抱住他,“没关系啊,你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 十七看着鹿鸣映衬在火光里的脸,忽然说了一句,“鹿鸣,有个事告诉你。” “嗯?” “我本名不叫十七的。” “啊?”鹿鸣一愣,立刻问,“那叫什么?” 十七一向冷淡的瞳孔变得柔软了一些,他低下头,凑到鹿鸣耳边亲了一下,然后低低吐出三个字来。 鹿鸣睁大了眼睛,再次笑起来,“蛮好听的。” “这世上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只有你了,”十七抬起手来,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吧。” 鹿鸣在他掌心里留恋地蹭了蹭,放松了身体靠在他的胸膛上,笑着点头,“好呢。” 站在不远处的韦一瞪着眼睛瞅瞅这对儿,又瞅瞅那对儿,瞅了一圈下来,有点郁闷。莫绝纳闷儿地戳戳他的脸,问道,“干嘛?谁惹咱们小一宝宝不高兴了?” 韦一抓住他的手指头,抓到嘴边咬了一下,“你啊。” “啊?” 韦一看着前面秀恩爱的四对,搂搂抱抱,完美身高差看起来真是又养眼又郁闷,不开心道,“我觉得,我都快二十一岁了,应该长不高了。” 莫绝哈哈一笑,故意两手抱住他,把人踮着脚尖抱了起来,“哎哟,我家矮宝宝不高兴了。” 韦一涨红了脸,更郁闷了,“不怪我,我都一米八五了,是你太高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再去打断一次,截掉一段?” 韦一搂着莫绝的小细腰,叹口气,“还是我去打断了增高十公分吧。” “哈哈,”莫绝亲昵地蹭蹭他,觉得他有点可爱,忍不住低头亲亲他的嘴巴,“小傻瓜,你应该这么想,你比我矮还能把我压倒了,多厉害啊,你应该有成就感才对。” 韦一绷不住笑出来,学着他的样子戳了戳莫绝的笑脸,“就你会说话。” 莫绝笑着揉揉他的脑袋,两手抓住河岸边的护栏,身子往后倾了倾,“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总觉得不真实呢。” 韦一跟着他一起抓着护栏往后靠,看着头顶的璀璨烟火,笑道,“以后会一直这样吧?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你也陪着我,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当然了,”莫绝往他身边凑了凑,俩人手臂贴着,一起向后做伸展运动,“小一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我吗?”韦一侧头看着莫绝亮晶晶的眼睛,笑道,“你能平安,快乐,无忧无虑,这就够了。你呢?” “我啊,”莫绝眨眨眼,伸出一只手刮了下他的鼻子,“让你再长高两公分,哈哈哈。” “你好烦啊。” 莫绝笑了一会儿,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下意识道,“那不是周瀛吗?” 韦一跟着看过去,忽然一笑,“看来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莫绝看着河对岸那人身边狗皮膏药似的黏着的另一人,皱眉道,“另一个是谁啊?” “这天水园的小主子啊。” 莫绝一愣,“凌家的少当家?” “是啊,”韦一笑道,“那家伙天天跑骆阳来跟我谈合作投资电影,原来还真是别有所图。” 莫绝啧啧两声,看着那边你追我赶的两只,无语道,“现在这娱乐圈的风气啊,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淩哥哥!淩哥哥你看!好大~好大好大~的烟花呀!” 远处传来柯淼奶气的笑声,“淩哥哥,你快来看呀!” “好好,你跑慢点,小心摔到。” 莫绝看着前面嘻哈笑闹的两个孩子,忽然间就特别感动,“我跟你说啊小一,我现在都没什么愁事儿了,唯独就担心小淩。” “担心他干嘛?” “你看咱们一家子都弯了,留他这么一个小家伙,耳濡目染了也弯掉怎么办?那可太罪过了,”莫绝看着远处又欣慰道,“还好还好,小淩很喜欢柯淼啊,果然基因这东西还是有道理,他跟他爸一样笔直笔直的,这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那边又传来柯淼的声音,“淩哥哥,我跟你说哦,我有弟弟啦!” “什么弟弟?” “我妈妈今天生了个弟弟给我,他们说明天带我去看弟弟!” “你弟弟一定跟你一样漂亮,”骆淩笑着说,“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好吗?” “好呀好呀,我弟弟跟妈妈的姓,叫郞霄呢。” 莫绝沉默了两秒钟,忽然跑到郎六那边去,严肃道,“六哥,我有事儿拜托你。” “啊?” “经常带柯淼过来玩,”莫绝又补充一句,“郞霄就不用了!你自己带着玩!” 郎六一脸的黑人问号,莫绝不放心地再次补充一句,“明天你就带柯淼去医院,别带我家小淩去啊!” 郎六:“???” 说完就蹭蹭蹭走回来了。 韦一简直哭笑不得,“小淩快去幼儿园了,你总不能挡住所有男孩子啊” “能挡一个是一个,”莫绝严肃道,“而且郞霄那小子基因太好,长大肯定好看,又是郎家的孩子,先天战斗力太强,必须隔绝。” 韦一真是要笑哭了,“孩子才三岁,你这操心也操得太早了。” “这种事必须从娃娃抓起,”莫绝警惕地瞥了眼韦一,颇有经验似的,“从小不注意,长大屁股遭殃怎么办?” “所以你不是怕他弯了,是怕他被压了吗” “我可没说,”莫绝哼了一声,“反正离郎家的男人远一点准没错。” “好吧,你开心就好。” 一整夜热热闹闹,等烟花展结束,众人都各回各家做运动去了,韦一这一晚莫名有点激动,翻腾着莫绝做了足足四五回,洗完了澡也睡不着,趴在他身上又啃了一会儿,含着某人被揉肿了的乳-头唔噜噜地说,“小哥哥,我们结婚吧。” 莫绝浑身酸软,都要睡着了,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稍微清醒了些。韦一翻身侧躺下来,搂着莫绝的腰蹭一蹭,“真的,我们去结婚吧。” 莫绝没说话,那一刻他意识有些恍惚,迷迷糊糊的,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半边脸丑陋,却总是傻乎乎笑着的男孩子。 那个时候他绝对想不到,那样一个亦步亦趋,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的小傻蛋,有天会趴在自己身上,瞪着眼睛异常热切地跟他说,我们结婚吧。 韦一看到他很久都没说话,心里那点试探的雀跃慢慢消了下去,他自己也觉得挺荒唐的,可还是忍不住想说,说完又觉得看起来有点傻,只好闭了嘴,闷闷地叹了口气。 像是想转移话题,韦一又开始跟他说工作的事,又说说爸爸的事,又扯一扯骆淩的事,说着说着,渐渐也迷糊着睡了过去。莫绝一直安静听着,听着听着,那人便没了动静,他低下头,看着双臂搂着自己,又依恋地紧紧贴着自己的男人,看了许久,忽然笑了笑,凑到他已沉睡的脸颊边,低头吻向那人曾经伤痕累累的右脸。 他看着他,在夜幕里微笑着,轻声呢喃了两个字来。 “好啊。” ——傻子by萧莫人,正文,番外一篇,敬请期待。 第109章 番外:十年后 御阳中学是一家民办的贵族学校,在这里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各个都家世显赫。此刻国庆假期刚过没几天,早早便有学生到了班级,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 初二三班只来了不到十人,有几个女生正围在一起高兴道,“嘿,听说了吗,今天要来一个转校生,说超级无敌帅呢!” 另一女生答,“我见过照片,真的帅呆了,咱班也就骆淩能跟他pk一下!” “哎你们搞错了,他不是转校生,他是初一跳级上来的!” “初一跳级?”身后的几个男生凑过来道,“你们不会是说郎家那小子吧?” “谁?郎家的?” “就那个小子啊,他爸是杀人犯那个,”另一男生鄙视道,“那小子在初一风评可差了,脾气臭,动不动就打人,我看是遗传了他老爹的暴力基因吧。” “你们可长点心吧,帅能当饭吃?离姓郎的远点,说不定又是个喜欢虐待别人的变态呢!” 十年前郎家的案子全国皆知,这所学校学生的父母大多都和郎家有过一些往来,虽然表面上不介意,回家还是会碎嘴说一些他们家那些丑事儿,小孩子也受了影响,对郎家的印象多少都有点差,几个刚才还花痴的姑娘也噤了声,皱着眉头遗憾道,“怎么是郎家的呀,白长得那么帅了,啧啧。” 于是跳级生真的被班主任带来的时候,大家的反应也都和早上差不多,先是被那张脸惊艳了半天,然后听那人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我是郞霄”之后,一群小屁孩躁动的青春期荷尔蒙立马就熄灭了,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间都没人跟这个新生打招呼,他周围就跟隔了一层屏障似的,一根鸟毛都没有。 就这么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刚刚打了上课铃,大门忽然被人匆匆推开,紧接着就响起了一个十分好听的少年嗓音,“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正好是班主任的课,老班瞅了那小子一眼,都被他气笑了,“大哥,这都下午了,你说迟到好意思吗?” 班里同学跟着起哄大笑起来,少年也是哈哈一笑,挠挠头道,“可别,您叫我大哥我可担待不起啊。” 班主任对他倒是没脾气,毕竟是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迟到理由上午也通知了自己,也就宽宏大量地摆了摆手,“下不为例,进去吧。” 少年赶紧鞠个躬,笑眯眯地进了门。结果刚踏进去一步,他蓦地一愣,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霄霄?!” 郞霄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此刻看到少年瞪着自己,反倒是立刻垂下眼,没说话。 少年皱了下眉,看场合不对,先勉强入了座,却一整节课都在时不时看他,终于挨到了下课,他立刻要朝郎霄走过去,其他人却三三两两把他围住了,纷纷说道,“骆哥,作业借我抄啊!我等你半天了!” “骆哥,你和隔壁李玲玲咋样啦?你到底搞没搞定人家啊?” “骆淩一会儿打球去啊?刚跟五班打了个赌,就差你一个!” “骆淩骆淩,这是我寒假去夏威夷旅游带的纪念品,送你一个呀。” 骆淩心里着急,面上还是笑着一个个回答了,等全部应付完又打了上课铃,他真是头疼,只得再耐着性子等上一节课。 他刚才被人群堵了个结结实实,自然没注意到郞霄一直在默默看他,而他偶尔往这边瞥过来,郞霄便立刻垂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眼睛都不转一下。 就这么又过了一节课,又有人过来找骆淩搭话,骆淩实在没了耐性,草草应付完了赶紧起身朝郞霄跑过去,“霄霄。” 郞霄充耳不闻似的,眼睛都没抬。 骆淩抿了下唇,冲着他同桌笑了下,“麻烦咱们换个座,上课还你。” 旁边的男生立刻便起来,二话没说就乖乖走了。骆淩赶紧坐过去,拿胳膊碰了碰郞霄,郞霄立刻躲开,垂着头,刘海儿挡着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骆淩叹了口气,凑近了些,问他,“你怎么来了?” 郞霄仍是不说话。 骆淩又小心道,“我还以为你一直跳级是想跟淼淼一起上学呢。” 柯淼也在这个学校,正在上初一,上学期还跟郞霄一个班级。郞霄在小学就已经连跳两级了,初中竟然又跳了一级,骆淩也真是服了他,“你要是有跟不上的地方,来我家问我,我给你讲啊。” 郞霄总算抬了头,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就这么又打了上课铃,骆淩只好回了座位,之后一下午他都找机会和郞霄说话,郞霄一概都不理,他也没办法,等放了学只好跟同学们一起去打篮球。投三分跳起来的时候隐约在加油的拉拉队里看到了郞霄的影子,可落了地再找就找不到了。骆淩有点郁闷,也不知道郞霄这是怎么了,等完胜了五班准备回家的时候,队友忽然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嘿了一声,“嘿,你干嘛一下午都热脸贴冷屁股啊!” 骆淩无奈道,“他是我弟弟啊,我们一起长大的。” “那他还这态度?” “我也不知道啊。” “我跟你说,”队友勒了下他的脖子,好心提醒道,“你离他远点吧,我小弟在初一,说他跟条疯狗似的,没事儿就把人打得一头血,他爸那事儿你也知道吧,给郎佑庭当走狗的,杀人犯一” “别胡说八道,”骆淩皱眉打断他的话,“他爸是他爸,他是他,而且柯叔叔不是什么坏人,有苦衷的。” “”队友啧了一声,推推他脑门儿,“反正你长点心啊,那小子看着不像个善茬,你别因为家里的关系跟他走太近了,自己注意点啊。” 骆淩瞪他一眼,又叹一声,“知道了。” 等到了家,骆淩看到霍逸在大厅抓着什么东西默读着,便凑过去笑道,“霍哥,又看剧本呢?” 霍逸朝他抬了抬手里的东西,骆淩扫了眼封面,惊喜道,“笑傲江湖!还是天娱出品的!是那个胖胖的穆叔叔监制吗?” “嗯。”鬼知道穆枫那小子才不过十年怎么就胖成了那个鬼样子。 “穆叔叔虽然胖,但做事很靠谱呀,这版拍出来一定不错,霍哥你演谁?我男神令狐冲吗!” 霍逸挑挑眉,“不是。” 骆淩饶有兴趣地凑过去看,然后顿时就沉默了。 “导演怎么想的?” “我觉得挺合适,”霍逸面不改色道,“你二叔要是也喜欢女人,我也自宫去。” 骆淩挠了挠鸡皮疙瘩,“反正东方不败也是全天下只对杨莲亭好,说不定你还真能领会精神” 霍逸收起剧本来,伸手揉了他脑袋一把,“开学怎么样?” “能怎么样嘛,就上课呗,”说着他忍不住道,“霄霄跳级到我们班了!” 霍逸眼神一闪,哦了一声,似是并不意外。 “可是他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啊,也不知道他怎么了,”骆淩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前两天惹他生气了?可我也没干嘛呀。” “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得了。” “嗯呢,我吃完饭打算去趟天域,”说着便站起身来,“霍哥,那我吃饭去啦。” “嗯。”霍逸点了点头,等骆淩离开了,他又坐在大厅等了一会儿,抬手看看表,皱了下眉头:奇怪,怎么还不回来。 他又看了下手机,没有短信,更觉得不对。骆文轩如果临时加班一定会通知他的,今天是怎么了? 他有点等不及,想打电话问问,又怕打扰了他,反正定位显示他还在医院,不如去接他回来好了。这么想着便起了身,饭也没心思吃,饿着肚子就出门走了。 骆淩出来的时候还想跟霍逸打招呼,没看到人,也没多想,穿了外衣就出门去了天域。 郎六和谢瑜都不在,柯淼和郎佑琳出去逛街了,骆淩熟门熟路地去了郞霄的房间,敲敲门,听到里面一声熟悉的进来,不由一笑,赶紧推开门走进去。 “霄霄,”骆淩探头看他一眼,笑道,“我能进去吧?” 郞霄靠着床头正在看书,看到他立刻下了床,走过去道,“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骆淩一脸纳闷儿,“你今天在学校怎么了?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 郞霄看他脸色有点白,忍不住伸手握了下他的手,“手这么凉。” “外面冷啊,”骆淩没在意,抽回手钻到他被窝里,“你给我说明白啊,突然抽什么风呢。” 郞霄坐在他旁边沉默了半晌,回答,“你在学校别和我说话了。” “啊?” “淩哥哥,”郞霄抿了下唇,低声说,“你人缘好,他们都不喜欢我,别拖累你。” 骆淩愣了下,忽然哈地一笑,“就因为这个啊?” 郞霄嗯了一声。骆淩心里有点发软,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没事儿,他们对你有误会么。不过你也是,干嘛总打架啊?” “他们嘴巴不干净,”郞霄皱着眉,又说,“说我就算了,他们说淼淼,我忍不下去。” “哎,”骆淩叹了口气,忽然又问道,“那你怎么还跳级呢?不守着她啊?” “她嫌我多事,”郞霄垂着眼,像是有点伤心似的,“她说因为我,朋友都讨厌她了,让我以后不要管她了。” 骆淩沉默一会儿,看他神色难过,忍不住伸手戳了下他的脸蛋,“好啦,以后你跟着哥哥混,不要再打架了,我朋友多,总会有能接受你的,你可别再躲着我了。” “哦。”郞霄抿了下唇,忽然捉住他戳脸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才放开。 骆淩也没在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咱们出去转转吧,今天没什么作业呢。” “嗯,好。” 两人一同出了门,又过了河,随便打了辆车去了市中心,郞霄问道,“你哥哥们呢?这么晚出来不管你吗?” “你说我那两个哥哥呀?”骆淩笑道,“今天他们应该很晚才回来。” “嗯?为什么?” 骆淩眨眨眼,一脸揶揄道,“今天是我小哥哥生日,莫绝哥哥给他过生日去了。” “就他们俩吗?” “是啊,每年都是,我们才不当电灯泡呢,”说着骆淩忽然想起什么,朝司机师傅说了句,“师傅,去世贸天阶。” 郞霄问,“去那儿干嘛?” “他们可能在那儿呢,而且绝对声势浩大,你跟我来吧。” 郞霄也没多问,只是看着他的笑容心里莫名有些温暖,不由地也跟着笑了一下。 两人下了车,骆淩远远看过去,哟了一声,“果然不用我找,你看那儿。” 郞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得愣了一下,世贸天阶上面有一层led大屏幕,传闻还是世界最大的棚顶天屏,此刻那屏幕上正闪着一串土豪金的方正大字:宝贝一一生日快乐! 郞霄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相信地问,“一一,不会是说骆总吧?” “就是啊,”骆淩调笑道,“他俩这两年的情趣真是越来越幼稚了,连我都看不下去。” 两人穿过鼎沸的人群走过去,耳边都是小姑娘羡慕的喊声。 “哇你看,好炫酷啊!” “哪个妹子这么好命,真土豪!” “还一一呢,啧啧,真肉麻耶。” 骆淩在人群中找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拉着郞霄笑道,“你快看,他俩在哪儿呢。” 郞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骆总和莫总两个人在人群角落的最后排站着,骆总抬头看着屏幕,朝一旁的男人说了什么,然后忽然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亲了一下,而对方也回抱住他,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一脸宠溺的神情。 郞霄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他想到骆淩刚才也戳了下自己的脸,那是他们骆家人表达宠爱的方式吗?那他戳自己干嘛呢? 郞霄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面上却是冷静着没什么表情,骆淩看着远方那俩人隐藏在人群里默默虐狗,看得无语了,拉着郞霄撤退,“走啦,每天都搂搂抱抱亲亲摸摸的,老夫老妻了还天天度蜜月,也不腻呀。” 郞霄嗯了一声,走之前又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不经意看到骆总忽然抬头吻了莫总的嘴唇一下,他心里看得一紧,嘴巴莫名其妙地有点发热,不由地又看向骆淩,看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垂下头来。 两人在大街上转了转,随手买了几件衣服,回到天域的时候都十点了,家里的其他人竟然都没回来,骆淩看郞霄家里空空的,便说,“你要不去我家吧,自己一个人多无聊,我给你补补上学期我们学的东西?” 郞霄看看他,笑了一下,点点头。 俩人于是去了骆宅,奇的是骆宅的大人们也都没回来,骆淩有点奇怪,“瑞哥可能去帝园了,反正他也不经常回来,倒是霍哥和我二叔真是少见,他俩睡觉很早的。” 郞霄一路都很安静,此刻忽然问了句,“你对他们怎么想的?” “啊?” “他们都是男人吧。” 骆淩意外地看着他,“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意这个?” “我没什么在意的,你呢?不排斥吗?” “我被他们养大的,我有什么好排斥的?”骆淩笑道,“真心相爱就好,相反我觉得他们比一般夫妻都要恩爱,我挺羡慕他们的。” “是吗?” 郞霄没有再多问,骆淩拉着他进了房间,说道,“你睡这儿吧,这是我小哥哥以前的房间,现在都空了。” 郞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我怕黑。” “啊?” “我自己一个人睡害怕。” “不会吧?” “真的,我都是和我小舅他们一起睡的。” 骆淩觉得稀奇,倒也没多想,便道,“那你来我房间吧,我床很大的,够咱俩睡了。” 郞霄笑了一下,过去牵住他的手,“嗯,好。” 于是俩小孩有说有笑地转移了阵地,偌大的宅子里很块便安静下来。 夜逐渐深了,直到天边的圆月升至高空的时候,骆宅的大门总算被人推开,却是两个拥在一起,急促喘息的人影。一人像是要吃了对方似的抱得发狠,亲吻带着恶狠狠的味道,吻得另一人都有些疼了。 “小逸”另一人粗重地喘息着,稍微用力推他,“进、进屋再” 可霍逸却一句话也不说,把他打横抱起来,一把扔到了大厅的沙发上。骆文轩被他摸得全身都疼,却咬着牙忍耐着,反倒更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霍逸的动作忽然一停,骆文轩被情-欲撩拨得有些惶然,却感到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泪,一滴又一滴,连续不断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骆文轩看得心里狠狠一疼,更用力地拥抱住他,抬起身子心疼地一下下亲吻他的嘴唇。 “对不起”他吻着他,眼泪也跟着流出来,“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霍逸哭得更厉害,死死抓着他的手忽然松开,忽然趴伏在他身上,抱紧了他,埋头在他肩窝里咬着牙流泪。骆文轩一下下安抚地亲吻他,就和许多许多年前安慰着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一样,生怕他难过,生怕他又惶恐不安,不由自主地想紧紧抱住他。 “你不会”霍逸哽咽着声音,哑着声费力地问,“你不会睡一觉,又、又忘了吧?” “不会,不会的,”骆文轩抬手一点点擦拭他的眼泪,“我问了林老师,他说到了当初做手术的年纪的时候,记忆本来就有可能会回来,你放心,不会再忘了,我会用力记着,永远不会再忘了。” “十四年了”霍逸张嘴咬住他的锁骨,心里疼得要命,声音都是颤的,“你让我等了十四年,文轩,我想了你十四年” “对不起,对不起,”骆文轩拥住他的肩膀,抬起腿绕在他腰身上,轻轻磨蹭着他的身体,“进来,小逸,和以前一样,进来要我吧” 霍逸死死吻住他的唇,凶狠地拽下他的衣物,自己只脱了裤子便狠狠顶了进去。骆文轩大声叫出来,不想忍了,一边承受他凶狠的*,一边心疼地吻干他的眼泪。 那个曾在他怀里害怕地颤抖的孩子,那个死活不肯回到黑暗里,在走廊里冻得晕迷的孩子,那个他走近了,起初警惕戒备,最后却总是傻乎乎依恋他的孩子 “你真的长大了,”骆文轩呻-吟着,低喘着喃喃说着,“我的小逸,都长这么这么大了” “骆叔叔”十四年不曾再叫出口的称呼,霍逸哑着声叫出来,眼泪又淌下来,“骆叔叔,小逸好想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嗯啊”骆文轩在氤氲的热气里轻喊着,紧紧抱着他,迎上他的吻,“我也、我也是啊” 夜幕越发深了,激烈交融的身体难分难舍地缠绵了一整夜,霍逸勉强留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把骆文轩抱起来回了房间,只是仍是舍不得睡,睁着眼一寸寸描摹着他的轮廓,从眼角到眉梢,伸出手指轻轻勾勒着。骆文轩睡得很沉,霍逸看着他看了一夜,直到天亮了也没有睡意,就这么睁着眼看到了他再次苏醒过来。 看到他睁眼的刹那,霍逸心里狠狠抖了一下,有点害怕,有点期待,身体也有点僵硬。骆文轩睁眼看看他,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着说了一句,“小家伙,醒这么早吗?” 霍逸听到这句又想哭了,忍不住抱紧他抽了下鼻子。 曾经不许他接近自己的时候,他就是这样逗弄地叫着自己一声声的小家伙。他真的回来了,他曾心动的,死心塌地爱着的男人,终于真的回到了他的怀抱里,他终于等到了。 两人又腻歪了整整一上午,实在是饿得受不了才起了床,骆文轩干脆请了一天假,哪儿也不去了,专心陪了霍逸一天,直到傍晚时候骆淩放学回来,他才总算看到了家里的另一个人。 “小淩回来啦。” 骆淩看到他忽然咳嗽了一声,竟然还脸红了。 骆文轩愣了愣,意识到什么原因,跟着也红了脸,“呃吃晚饭吧,王妈刚做好了。” “哦、哦” 小孩儿急匆匆地走了,骆文轩僵在原地半晌,直到霍逸过来问,“你怎么了?” 骆文轩羞愧道,“昨晚估计让他听到了。” “听就听到吧,又不是第一次听到,”霍逸也不在意,伸手给他揉了揉腰,“说起来,好像小一他们昨天没回来。” “昨天不是他的生日吗?可能咳,可能忍不住找了个酒店吧。” 霍逸估计也是,便也没再多说,拉着骆文轩去餐厅吃饭,等吃完了那俩人也没回来,便无语道,“他俩不至于一整天没上班吧?” 骆文轩笑道,“有可能啊。” 霍逸啧了一声,“骆一那小子,听小六说现在越来越黑心眼了,也就莫绝那个笨蛋还以为他宝贝弟弟跟以前一样傻,成天瞎操心。” “小一毕竟是一家之主嘛,都当了十年的家主,三十岁的人了,当然会成长很多,在家里和以前一样就好啦。” 霍逸也没再说,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外面空气不错。” “好啊。” 于是两人去了后院遛弯,远远看到骆淩和郞霄跟其他朋友一起在院外打篮球,骆文轩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霍逸哼了一声,“咱们也不老。” “也是。”骆文轩伸手拉着他的手,回头看了眼熟悉的庭院,恍惚道,“恢复了记忆再看这个地方,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又安静了一会儿,笑着说,“当初我带小一和小绝来到这个家,怎么都想不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霍逸冷哼道,“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不领养我,害我哭了一年。” 骆文轩挑挑眉,“哦,原来你想叫我爸爸?” 霍逸一愣,忽然又一脸荡漾道,“听着也不错,今晚叫着试试。” 骆文轩无语地戳戳他额头,又笑了笑,拉着他的手看着远处的夕阳,“我们会这样一辈子吗?” “当然。” “你会一直这么陪着我,一直到我死吗?” “当然。” 骆文轩回头看看他,抬头亲了下他的嘴唇,笑着说,“我也会的。” 一辈子这种东西总是很虚幻的,曾经也觉得这种承诺说起来反而更让人不安,可看着这个人,望着这个人的眼睛,便觉得一切许诺都值得期待,一切虚无缥缈的东西都变得踏实起来,就连设想的所有未来里都有着这个人的位置,因为相信了永不分离,相信对方和自己一样早已画地为牢,弥足深陷。 他想,他和霍逸是这样,其他人,应该也都是一样的。 “霄霄,这边,传球给我!” “淩哥哥,接着!” 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一些人会老去,一些人会离开,可总有一种奇妙的情愫,永远都会留存在这个世界里,把一个简单的生命活出两份精彩和甜蜜,就像他们现在拥有着的这样,从呼吸到心跳,从开始到终结,我只爱过你,从青丝再到白发,一生都未改变。 如此美好而甘心令人沉醉的锁。 ——傻子by萧莫人,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