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专业对口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春暖化冻,万物伊始。 连绵青山脚下是绵延十里的人群,唱喏声抑扬顿挫,此起彼伏,在煮粥般的喧沸声中尤其突显。 “骨龄十七,木三十,金七十,下一个!” 林渡在身后人的推搡之下睁开了眼睛,一阵心悸让她情不自禁蹙起眉头。 “前面的快点儿啊!怎么还不动?” “小声点,那人看着好像身体不好有点难受。” “病秧子来凑什么热闹,哪个宗门敢收啊,快点吧,别耽误了我们后面的人。” “噤声!”维持秩序的修士肃着脸喊道。 前面的人迅速静默了下来。 测灵根的修士见人迟迟不抬手,开口提醒道,“把手放上去默念自己的生辰八字。”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落到了面前,筋骨嶙峋,青脉分明若琉璃,修士一怔,抬头看向了手的主人。 那人瞧着年岁不大,身量细挑,套着件落拓的惨绿袍子,头发随意盘在脑后,额前的碎发乱糟糟的,有些发黄,似乎是营养不良所致。 偏偏她生了一张苍白倦颓的美人面,垂着眉眼,神态疏离冷清,宛若冬日枯枝落雪,稍有不慎就会被捏碎一般,簌簌化成薄雾。 是个病秧子,但是个实在好看的病秧子,可惜了。 五行感灵器的天干地支不断转动,最终停在了一个角度,接着光芒大绽,柜台后登记的人顿时瞪大了双眼。 “……生逢小寒,晖水披冻,这是天生的满值冰属性,纯冰灵根。” 纯粹的冰灵根,心性纯粹,一往无前,修炼的绝佳好苗子。 柜台之后的修士如同看见了个稀世大宝贝,一嗓子吼了出来,“骨龄十三,是满值冰灵根啊!” 身后的人跟着哗然,今日是难得的中州宗门大选之日,三宗六派十门等大小宗门都齐聚于此,只为挑选新入门的子弟。 每人生来便有五行属性,有人灵根相克,那便修行艰难,有人灵根相助,便更有利于吸纳灵气,而这单品灵根修行迅速,更何况是因时的变异灵根,福生无量,难得一见。 诚然修行资质无论好坏总有机遇踏入大道,可天性资质依旧是入好宗门的必要条件。 毕竟……这等好资质,吸纳灵气极快,寻常小门小派也不敢要——怕自家的灵脉被吸干了,于是少年天才多生于大宗大派。 谁能想到这前面病恹恹的瘦竹竿,居然有这等好天赋。 拿着笔的修士迅速记下了林渡的属性,将一块木符递给她,“无量福,小友拿着吧,请向前至山顶的广场,等候宗门挑选,依据木符上的号码报道。” 林渡颔首道谢,感受着心脏里的悸痛,唇角挂着的笑也苦涩起来。 这具身子,可不只是简单的病秧子,感觉下一秒随时都可能嘎了。 测灵根在山脚下,有修炼资质的拿着木符向前一跨,一瞬间便如同穿越一般,至那宽阔石阶之前。 林渡有些稀罕地仰头看向那浮云缭绕的山顶。 这就是修真界吗?比她想的,有趣些。 脑海中再度出现了不属于她的念头。 【宿主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要知道,你只剩下了一天的寿命哦。】 林渡面不改色地踏上了石阶,“按照常规修真小说的套路,灵气是能续命的吧?” 油盐不进。 系统一阵头大,什么好人宿主会这么不配合系统啊。 【但是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都活不到你开始修炼的那一天。】 林渡走得很慢,这具身子真的很孱弱,林黛玉跟自己比看着都更健康一些。 她是个情感博主,一个每天私信和直播连线里充斥着恋爱脑诉苦的情感博主。 林渡父母离异,从小无人管教,一路见过许多人情冷暖,在暧昧私利的世界里随波逐流,对人心看得不能再透彻,干脆上岸当起了情感博主,因为风格犀利人间清醒字字锥心涨粉极快。 可惜不管是循循善诱还是毒舌辱骂,都救不了世界上那一大群恋爱脑。 林渡头发日渐稀少,面容日渐苍老——被气得。 终于,她开摆了,尊重嘲笑锁死! 谁知一朝熬夜直播下播之后突发心悸就到了这里。 是的,林渡穿越了,准确的说,穿书了。 穿进了一个虐恋修真系列文中,这个系列集合了各大修真界顶级恋爱脑,林渡一边上山,一边看着脑子里多出来的目录简介。 被心上人挖灵骨的大师兄,怀着身孕被心上人剖腹取胎入药复活白月光的二师姐,被魔尊哄骗盗取宗门宝物后没了利用价值残忍抛弃的小师妹,默默付出三千年最终被爱人献祭天道的师尊……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 系统期待地等着它的宿主的回应。 宿主……宿主捂着心脏,喘了一口气,然后体力不支坐下了。 系统:……6 林渡翻到了结尾,“这都能全部HE?你们这帮修真界的人不忙着修炼都在想什么啊?王宝钏看了都要说一句我的野菜让给你吧。” 【就是因为这些偏缘被当成正缘,扰乱了修真界各人命簿,所以规则动荡,宿主才会被拉进来。】 “跟我有什么关系?”林渡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冷漠的下三白显出一份讥讽,“尊重,嘲笑,锁死,谢谢。” 【可是宿主你不觉得你快嘎了吗?】 林渡捂着极度不适的心脏,“好像是有点。” 【因为亲亲的寿命只有一天了哦,你在现实世界是被气到心脏发病去世哦,宿主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哦】 【每拯救一个恋爱脑,斩断他们的偏缘,系统就会根据恋爱脑的程度给出相应的丹药奖励,宿主就可以续命了哦~】 【而且亲亲你的先天不足需要极为稀有的天材地宝,寻常宗门肯定供不起哦~如果亲亲想要用修炼续命,有没有考虑过身体不好也会阻碍修炼呢?】 林渡沉默不语,神识中也没有任何念头,就像是放空了一样,系统忐忑地等着宿主的回应。 她大咧咧坐在冷硬石阶之上,唇色因为缺氧已然泛紫,一张清丽卓绝的脸透着灰败的阴郁,额前碎发跟着她倾身的动作垂坠下来,因着年岁尚小,显得格外雌雄莫辨。 陆续有人路过这个古怪孱弱少年人,旁人看着潦倒,她却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怡然自得。 “杜芍,卿卿,你听我说,我的灵根资质估计只有小门派才接收,可你的灵根资质那么好,只怕能进大宗门,我俩是未婚夫妻,将来定然要一起生活的,如何能分开……” 一个男子语速极快,一面上着台阶一面看着身旁的女子。 “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这门派收人我如何能做主?” 女子声音十分为难。 男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恳求,“你跟我一起去小门派吧,我真的不想与你分开,等我们一起筑基之后,我就和你结为道侣。” 女子一怔,随即面露纠结,“可是……你让我想想。” “卿卿……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啊,更何况我如何放心你孤身一人在大宗门……” 两个人说话很专心,没有注意到路边歪着的人。 林渡忽然开口,“行。” 【宿主的意思是?】 林渡微微歪头,目光跟着那拾级而上面容苦涩的男女,唇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专业对口,包君满意。” —————— 作者高亮:是女主文,一个人身上的特质和身份有很多,不是少年只是女主,而是女主是少年,并非定义少年。本文有各种各样的优秀女性。 爱用少年代称,“少年强则国强”的“少年”,汉典中指年龄在十岁到十五六岁阶段的人,包括少男少女,谢绝写作指导。 道家不分性别,称呼上只有师兄弟,师叔伯,本文只是小说,设定部分有借鉴道家的规矩,即林渡被称呼小师叔。 感恩各位宝子的阅读和喜欢,祝大家万事胜意,比心。 *Cp危止,戏份和感情线极少,存在是为了推动剧情。 *前期大量伏笔,请二次观看的朋友不要剧透哦,感谢阅读。 大家看文最主要是开心,不合心意也可安静离开,祝你们生活愉快找到合心意的文,感谢各位的理解支持。 第2章 好浓的茶香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宿主你好,拯救恋爱脑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叮,初级恋爱脑副本出现。 女主杜芍为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放弃进入大宗门的资格,跟随未婚夫进入不入流的小门派,未婚夫却为了一颗筑基丹巴结上掌门之女,抛弃了杜芍,甚至任由吃醋的掌门之女欺辱杜芍。 最终杜芍因为修炼资源不足,被赶去做杂役,潦倒孤苦,一辈子未能筑基成功,衰老而死。】 男子还在持续不断地劝说着,甚至直接拉着女子的手不让走了。 青山肃穆无言。 这边男子已经开始赌咒发誓,“我发誓,若是你跟着我一起进小门派,我定然此生唯你,一辈子对你好,若有违誓言,必定,必定……” “必定五雷轰顶断子绝孙?” 一道懒洋洋的声线从侧边传了出来,两个人同时一惊,看向发声的方向。 原来是一个席地而坐的病弱青衫小孩儿。 女子先是一怔,很快被那张年岁尚幼但清冷卓绝的脸吸引,心生怜惜。 生得这么好,可惜身体孱弱到连登天梯都做不到。 只怕就算天赋上佳,也很难入得了大宗门的眼。 林渡轻笑了一声,无辜的眨着眼睛,“我看话本儿里都这么说,这位姐姐,你让他立誓,等这青天白日一声雷响,天地誓言成了,真心可就是天地可鉴了,哥哥可真爱你。” “啊对了,一定要说清楚,你的名字,这位姐姐的名字,天道为证,结为伴侣,生死不离,如有背弃,必遭天谴。” 她一副我就是个单纯出主意的态度,坦然到让男人语塞。 修真界若是立下天地誓言,若有一朝违背,则会被天雷诛灭。 男人勉强一笑,“这天道誓言,岂可随意发的,小孩儿不懂轻重,阿芍我们先上去吧。”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刚才难道不想发誓,只是想让姐姐赶紧答应你吗?” 林渡好整以暇地持续输出,因为生得实在年幼,就算句句挑拨,却依旧让杜芍听了进去。 心悸再度袭来,林渡下意识蹙眉捂住了心脏,修长的手死死攥着衣领,薄若蝉翼的皮下因为用力筋骨凸显,看着格外可怜。 因为缺氧她大口喘着气,脸色愈发白了。 “你没事吧?”杜芍心生不忍,挣脱了黎栋拉着自己的手。 林渡暗暗在心底骂了一句,这身体真就纸皮一样脆,将支撑不住的身体靠向杜芍。 “我……没事,姐姐真好。” 小孩儿实在太瘦了,倒杜芍怀里的时候,身上的坚硬锐利的骨骼硌得人发疼。 好看脆弱的生物总是让人母性大发,尤其琉璃小人仰头看她的时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动着感激的光,像是什么可怜巴巴被抛弃的小猫。 杜芍心里一软,“你这样想必一个人也走不上去,我扶你吧?” “姐姐真好,这么善良的姐姐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疼你。” 系统目睹了全程:好浓的茶香。 林渡这句话倒是真心的,她感觉得出来,杜芍是真的心软,也是真的心善。 赤子心肠莫过如此。 她一个人在世间行走多年,自然能感觉的出来一个人帮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杜芍扶起林渡,一时成了三人同行。 黎栋有些不满,“男女授受不清,再说修仙之路本就只能靠自己一人,你这么帮他,岂不是作弊?” “而且他这个身体情况,只怕没一个宗门要他,上去反倒是个折磨。” 杜芍意外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夫,不曾想到自己认识多年的竹马居然如此凉薄,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得林渡开口说道,“实在对不起让哥哥误会了,我是女儿家,不过你说得对,修仙之路本就是一人的修行。” 她这么说着,作势要挣脱,“姐姐快松手吧,免得被哥哥迁怒,我因为生来带疾被抛弃,天生孤苦,姐姐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祝姐姐被大宗收入门中,一路扶摇直上。” 这么一让林渡站直了,腰间的木符跟着晃荡了一下,赤金色字符露在黎栋面前。 他脸色一僵,赤金字符代表是重点招纳的优秀资质,就是杜芍也只是红字而非赤金。 这小病秧子居然资质如此之高。 杜芍听到林渡的身世怜惜更甚,“黎栋,你怎么能这么说,举手之劳而已,若是不帮才是我们的不是。” 这天梯并不算什么考验,着实不必如此苛刻。 三人并不知道的是,高山之上有数十双眼睛看着这一幕。· “纯冰灵根,天资非凡,只可惜病入肺腑,心脉闭塞,空有天资,却是个不能修炼的废人,真是可惜。” 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我看着小儿这一双眼睛看世事透彻,不过十几岁便如此通透,可见冰灵根之天资着实非凡,只需用药疏通肺腑,倒也不是不能修炼,只不过……所耗资源只怕无甚宗门敢要了。” 另一道温润之声响起,接着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惋惜。 云端的话传不到那连绵青山石阶之上,唯有微风轻拂,山鸟和鸣。 “不用管他,我带你是我自己的事,走吧,我叫杜芍,芍药的芍。” 她伸手拉过林渡,眉眼温柔,不像芍药,倒像是三月春桃。 林渡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再抬眸一派平静,轻轻开口。 “林渡,我叫林渡,渡人的渡。” 杜芍稳稳扶着她,“好名字。” 一行三人因为中间有个身体孱弱的人,故而比旁人速度慢了些。 为了怕气氛尴尬,杜芍干脆主动挑起了话题,“林渡你有想要加入的宗门吗?中州三宗六派十门各有所长,听说资质绝佳之人还有反选的权利呢。” 林渡笑了笑,“我吗?我这副残躯,如同哥哥所说,哪里会有宗门要呢,倒是姐姐,说不定还有机会挑选,姐姐有想要进入的宗门吗?” 杜芍轻声道,“何须妄自菲薄,只看你天资非凡,定然许多宗门争抢,我原本想着,能有宗门要我已经很好,如果有的选,悬壶济世,那自然更好。” 三宗之一,唯一专精于医药之术的济世宗。 林渡眼神微闪,心中感慨,接着抬眸认真瞧她,“济世救人,是大道,姐姐志向高洁,定然能得偿所愿。” “这还是没影儿的事呢,而且……” “如果我是哥哥,定然会成全姐姐的梦想,毕竟心爱之人的心愿,不就是自己的心愿?且这心愿,亦是造福天下啊。” 林渡看了一眼嗫嚅着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的男子,唇角笑容更甚,真心得不得了,“济世宗附近总有小门派,哥哥舍不得你,自然会找济世宗附近的小门派,这样若是思念,随时可得见。” 进了宗门又不是进了笼子,又没有王母娘娘划了天堑,哪里就见不得面了,那孙子不过是怕自己未婚妻路越走越远,追不上她,所以才想要将人困在身边。 她将路说得明明白白,杜芍顿时也眼前一亮,先前的为难在林渡提醒之下倒是顺利拐过了弯儿。 黎栋脸色一黑,可碍于有外人在,并不好说什么,只能等到了广场再行计较。 【当前任务进度:50%,掉落奖励:益气疏郁丹×1】 【请宿主再接再厉哦,渡人渡己,天道助你。】 一阵心悸再度袭来,林渡脚下一绊,杜芍一个不妨没能拉住,那人便如同冻硬的松针一样落了下去。 错乱间,林渡仿佛听到了一声轻笑。 第3章 天选修真人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这副身子板儿真硬。 硬到林渡差点被自己的骨头给硌死。 她歪在地上,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手心却多出了一颗丹药。 是系统的奖励。 “你没事吧?”杜芍吓了一跳,赶忙要去扶她,却见跌倒的小孩儿就地坐了下来,两条细伶伶的长腿顺势改成了田间老汉坐田埂的姿势,就差手上拿个烟斗磕灰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把两个人都给看愣了。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下。 “我没事,姐姐别管我,我缓缓。” 林渡一面说着一面把丹药塞进嘴里,含了一下,没化。 再嚼了一下,没咬动。 她沉默了一瞬,梗着脖子咽了下去,噎得快翻白眼。 为什么书里修士吃丹药直接进嘴就没了?你们修真界的人吃药都不用水送服的吗?真的没人吃丹药噎死了吗? 林渡怀疑人生三连。 【……对不起宿主,忘了你是个凡人了。】 林渡面上不显,在心中问道,“恕我冒昧,你们修真之人的喉咙管儿是铁做的吗?” 【修士身体强度高,主要还是亲亲你太弱了呢。】 林渡一哂,刚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胃中有浅淡的暖意散开,接着一股温凉之气攀至肺腑,先前的格外费力的呼吸倏然就通了,那股一直缠绕的缺氧乏力感慢慢恢复。 她身上一松,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药力在自己体内化开的路径,自胃部到肺腑,顺着脉络慢慢弥散。 这种通畅的感觉是这具身体前所未有的体验。 她大口呼吸着,舒服得叹了一口气。 杜芍站在一旁,本来想要将人扶起来,却发现那人金刀大马地坐在那里,隐约有风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莫要动她。”一道声音从天际传来,“离远点,别扰了她吸纳灵气。” 杜芍一怔,忽然反应过了什么。 吸纳灵气?可林渡之前分明是个凡人…… 后头从山下过来的人也都看向了那当中石阶上不羁坐着的人。 林渡只觉得舒畅,并且下意识地顺着那药力的方向在神识内描摹路径,周身有春风缠绕。 和风缠绵醉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吸纳更多。 身轻心畅,神静气安,适然无比。 林渡忍不住想要将自己融入春日和风之中。 青山若雾,林间万物初始,草木发芽,桃花始开,蜂鸟愉情,走兽步伐轻快,绿叶上脉络分明,还有细碎的绒毛清晰可见。 等等…… 林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为什么闭着眼睛也能看到林间景象? 【亲亲,你肺腑通畅了之后自行感悟了脉络流动,加上天赋满值冰灵根,所以自动学会了吸纳灵气练气,已经到了凤初境初期哦。】 【真不愧是天选修真人呢】 林渡倒是很平静,哦,练气了啊。 胸不闷了,呼吸平稳了,挺好。 就是……有点想呕。 林渡眉头一紧,猛然吐出一口赤黑淤血。 “系统,你卖假药!” 【我没有!那是你身体排除了陈年旧疾的淤血!】 林渡感受了一下,身体倒是依旧舒畅,没有什么不适。 她慢慢抬眸,发现周围围着一圈人。 众人只见那苍白精致的小人吐出了一口陈年淤血后睁开了眼睛,接着抬起胳膊随意擦了擦沾染了些许血液的唇,顺着垂落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修长的五指随意捋过长发,顺势歪了头扫了一眼他们。 “别看了,再看收费啊,一人十块。” 毕竟这具身体一穷二白,因为在剧本中是个边缘人物,惊才绝艳但早夭,林渡自己都不知道原身前面这十几年怎么过得。 她不过玩笑而已,自己正要坐起来,忽然不知从哪飞过来一袋灵石,接着是一声戏谑的笑。 “只是十块灵石未免太少了,一介凡人爬山就能入道,只花了一刻钟就入了凤初境,千百年来,你还是头一个,起码值千金啊。” 那声音傲慢又隽永,带着让人酥麻的痒意,林渡的评价是就这一个好嗓子网恋能谈一百个,就连他二舅的微信都能有个网恋对象。 众人本以为林渡会羞恼于这种高高在上看热闹后的施舍,谁知她打开那储物袋,扫了一眼,接着就露出了个笑容,站起身拍了拍绿袍上的灰,“谢了。” 一千灵石,天降横财啊。 她这样的散漫不羁,却让那道声音的主人低笑起来。 “好心性。” 林渡看了一眼杜芍,伸出了一只手,“姐姐,走吧,上山。” 杜芍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顺从地跟她牵起了手,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个未婚夫。 入道之后的确和此前的凡人躯体不同,林渡走得很快很稳,只觉得身轻体健,如果忽略自己的心脏隐痛,她现在就是快乐似神仙。 那原本死气沉沉的阴郁少年这会儿多了些那个年纪才有的活气儿。 她步子迈得轻快,皮肤还苍白着,神情却生动了不少,本该有些吊儿郎当的不羁表情在她那张脸上却似濯濯清涟,望之脱俗。 “危止,她入道了。” 云端上有一声警告。 那道傲慢的声线再度响起,“入道?佛道就不是道?我看她如此通透洒脱,修佛甚好。” “妖僧,佛寺里容不下你的金身,跑来我中州宗门大选撒野捣乱?” 又是一声轻笑,“有意思,真有意思,妖僧?你们中州,都是这么叫我的?” “这孩子,是我们中州的,我无上宗,养得起她。” “这孩子看着先天不全,只怕有隐疾,来我济世宗我们能救她。” “我觉得我也可以……”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不,你不可以。”三道声音同时开口道。 林渡这会儿浑然不知,云端的几个“神仙”已经在为她这么个小鬼争起来了。 因为她没有那么孱弱,这青山看着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高了,不过两刻钟也就到了山顶。 踏上最后一个石阶,周遭的浮云似乎都自动绕开了顶峰,入目便是阳光普照。 春日暖阳洋洋洒洒落于巨大的八卦形广场之中,八面高台之上横列不少宗门匾额,桌案横列,各门各派长老笑坐于案后。 并非是林渡预想中的道骨仙风满目白衣,反倒如同一室流丽的宝石锦缎,远远看着便流光溢彩,神妃仙子,莫过如此。 而广场之中喧喧嚷嚷,已有近百名待选弟子等候在其中,或是呼朋唤友,或是茕茕孑立,却也不是白皑皑一片,绫罗绸缎,珠光宝石,应有尽有。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杜芍,发现她头上的发髻也繁复华美,簪钗上缀着红粉宝石,红唇轻抿,香腮粉绯,一双明亮的杏眼中似乎只有喜悦却没有惊讶。 林渡收了心中的惊讶,果然当代仙侠剧妆造害人不浅。 她现在跟个刘姥姥进大观园也差不多了。 杜芍也注意到了身旁人上下打量的目光,随即想起了这孩子这身明显不合身的青绿袍子,就连挽头发的都只是一截桃枝,心中怜惜更甚。 “崽啊,不要怕,中州地大物博,富庶者多,其实今日除了世家大族子弟,也有寻常乡村子弟,英雄不问出处。” …… 林渡沉默了一瞬,除了86版西游记也没人告诉她神仙还要衣着光鲜啊。 系统及时冒头,向这个修真小白科普。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毕竟修真界有灵力,生产力是凡俗界的几十倍?所以绫罗绸缎也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而且贵的是镌刻阵法的法袍啊!】 林渡哦了一声,“合理,非常合理。” 第4章 姐姐我怕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在看“大观园”,大观园的人也在看她。 无他,这年头这么朴素但好看的人不多了。 小孩儿虽然一双眸子中全然是好奇和惊叹,却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艳羡,反倒是跟逛园子一样,他们是被观看的景物。 那不合身的宽大绿袍衬得她有些锋利消瘦,一张因为常年体弱显得冷清淡漠的脸,黑沉沉的眸子里却显出了罕见的光亮,日光落到她那张被造物主恩赐的脸上,显出上好的寒冰玉都不及的通透。 全然看不出落魄穷困,反倒觉得身居陋室的孤宝跳脱于人前,怡然自得,洒脱自然。 和归真人轻轻叹了口气,“落于尘土却不曾蒙尘的琉璃心,道心上佳,和尚,这人,你带不走。” 广场上的众人都看不到的是,代表无上宗的坐席一侧,闲散歪着个僧人,容貌妖冶无双,一双含情眼,红唇昳丽,正饶有趣味地盯着人群之中的少年。 “生老病死,八苦相随,渡人渡己,是我佛门的路子,若入我佛,自可断因果,了苦痛。” 他们都看得分明,那个女修天赋不错,入三宗也是使得,如果真为了区区一个满口鬼话不见真心的男子进了小门小派,明珠蒙尘,未免可惜。 可是人各有命,世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人的念头。 那小家伙偏偏横插了一脚,居然还真把女修说动了。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那小家伙是无意的,很显然,她就是故意的。 看透了世俗却不点破,极尽挑拨却又不直接挑破。 有趣极了。 和归按下隐怒,“怎么你们佛门一个云摩罗的信众还不够,非要来我中州抢人吗?你可是惹了众怒!” 危止闲闲睨了他一眼,“众怒?那有本事就灭佛啊。” 和归冷笑一声,拳头硬了,但不能打,也打不过。 危止低头,用子平术算了一卦,接着唇边的笑容凝固住了。 这卦象…… 短寿早夭,绝命之卦,偏偏……生了异变,绝处又逢生,而这缘,却由己生。 太怪了。 怎么会有人的命是自己改的,又不是话本儿里的孙猴儿。 林渡忽然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她抬头径直看向了无上宗的坐席方向。 无上宗的牌匾看上去格外简陋,甚至不如一个小门派精致,不过一块木板上饱蘸笔墨书写了无上宗三个大字,但笔走龙蛇,入木三分,其中灵韵非旁人雕金铸宝可比。 而这就是剧本之中的,中州第一大宗,无人可在其上。 返璞归真,浑然自在,有趣。 她勾唇一笑,无人可在其上,只收天才,偏偏……出了一窝的恋爱脑,不知道的还以为无上宗有什么debUff,进去的人都成了恋爱脑。 接着,她忽然眯起眼睛,注意到了什么。 那坐席上的人都是容貌极佳的,但她的注意点不在这上头。 那端坐于桌案之后的大能,正皱着眉头,偏着头,似乎在和旁边的空气说话。 按照常规修真小说定律,那定然不是什么空气。 高低得是个人。 她微微眯起眼睛。 “阿芍,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也只有你,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陪在你身旁,我们进一个宗门,一起修炼,不好吗?” 林渡收回了目光,显然黎栋碍于她在,正拉着人耳语。 只可惜……她已入道,这点听的分明。 “姐姐,方才哥哥才说这修真大道只能一人独行,怎么现在却又要跟姐姐一起修炼呢?” 她眨了眨眼睛,接着笑开了。 “我知道了,定然是哥哥太爱姐姐了,所以舍不得姐姐,那哥哥干脆跟着姐姐进大宗门好了,反正若是姐姐开口,宗门或许也能让哥哥进去,虽说并非正式的弟子,但也可以日日陪着姐姐了。” “那怎么能一样,那样我就只是个杂役,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如何能抛却前途跟着她。” 黎栋下意识接话开口,紧接着就看到那小病秧子一脸错愕惊讶。 “那哥哥的意思是,姐姐跟着你去小门派,就不是抛却前途了吗?” 杜芍一怔,的确,她纠结的就是该不该为了未婚夫抛却自己的前途。 可是……她再度抬头看了一眼黎栋。 他对她真的很好。 “哥哥不愿为了姐姐抛却前途,又为何要姐姐为你抛却大道?”林渡不解地看着两人,“以己度人,我若是哥哥,定然舍不得姐姐放弃大宗门的优越资源,和我一起过苦日子。” 她说着,转头看向杜芍,粲然一笑,尖锐的小虎牙跳脱,显出一抹羞涩的少年意气。 “毕竟姐姐这么好,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林渡生得好看,从他们见面起,还没有这么笑过,如今在阳光之下,眼眸明亮,阳光给那苍白的皮肤也镀上一层健康的光泽,湛然若神。 杜芍只觉得自己心被击中,狂跳了起来。 还是个孩子就这么有杀伤力,这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宿主,是不是太过了,渣男看你的眼神有杀气。】 林渡一面收了笑一面看向黎栋,微微抬眉,一字一顿道,“哥哥,你说,对吗?” 那是赤裸裸的挑衅,但因为侧对着杜芍,不曾被女子捕捉。 但黎栋看得分明,他忍不住伸手指着林渡,怒声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怎么老是花言巧语迷惑人。” 林渡恍若吓了一跳,攥住了杜芍的胳膊,“哥哥好凶,姐姐我怕。” 杜芍也被黎栋骤然发难吓了一跳,下意识护着这个小孩儿,抬头对上自己未婚夫愠怒的一张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黎栋你怎么回事,她还是个孩子,也不曾说错什么!” “她分明在挑拨你我的关系,蛊惑你!”黎栋怒声道。 要不是碍于杜芍在面前,他只怕就要指着这个小兔崽子骂妖孽了。 可不就是妖孽,原本杜芍定然只要他磨一磨就会跟着自己进小门派,可是这小妖孽一插嘴,一切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拉不回来了。 生得不男不女像个妖孽,说话也惯会蛊惑人心。 就在他忍着怒气要拉着杜芍去一旁说话之时,一锦衣大能悬于广场之上,说出的话灌入了灵力,轻松入了广场上所有人的耳中,“诸位。”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说话,满场寂静。 宗门要开始选人了。 众人翘首以待,心中忐忑又期待,一双眼睛看着那上头的大能们,宛若等待投喂的池鱼。 对,满满一池塘的鱼,等着被钓走。 三宗六派十门,以无上宗为先。 所有人都看着正中的无上宗坐席,不仅仅是下面的待选弟子,还有各宗各派的人——无上宗选人苛刻,非天才不要,据说每次大选进无上宗的凤毛麟角,满十个都算好的。 据说无上宗的长老更喜欢在外历练捡弟子,对此林渡想说——路边的野弟子不要随便捡。 剧本里那帮子心怀不轨的人渣都是这么混进去的。 随后无上宗第一个就喊了一个号码。 “六百六十六号!” 林渡:什么老六居然有这么个牛逼的豹子号。 “六百六十六号!” 见人没反应,台上之人有点无奈,接着意念一动。 林渡只觉得自己身上多了道力量,接着腾空而起,落到了高台之上。 ……老六竟是我自己。 第5章 老工具人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大抵是林渡太冷静了,被无上宗选到的人再是面上不显眼中也会有不自觉地欣喜,故而和归真人忍不住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不知道无上宗意味着什么。 他温和开口询问道,“孩子,你可愿入我无上宗,我无上宗乃中州第一大宗,修炼资源丰富,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林渡点头,“好啊。” 她态度太淡然自若了,让和归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随便一个人站在她面前说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她都会说一句好啊。 殊不知林渡是手握剧本的女人,她甚至没有心想过自己去 别的宗门的可能性。 原著中她是和其中一个女主一同入宗门的,着笔不多。 原文中,“除却倪瑾萱外,还有一苍白青衫少年,一同入选,她看着极为消瘦羸弱,天生不足,可天资非凡,被将要飞升的老祖收为关门弟子。” 女主可怜这位先天不足的小师叔,故而在试炼期间时常照料,因此得了这位面冷心软的小师叔不少无言的关照,既体现了女主的善良,又给女主提供了不少升级道具,甚至给了女主最关键的盗取宗门重宝的一个令牌。 最后得知真相后怒急攻心,日夜悔恨,死了。 林渡评价是,老工具人了。 连炮灰都算不上。 就看那孩子最后还跟魔尊HE了,甚至一次都没有想起那件事曾间接导致了自己小师叔的死亡,林渡死的真毫无价值。 “其实孩子,我看你先天体弱,心脉滞涩,要是来我济世宗,我宗乃医修之中的第一宗,定然有朝一日能将你治好。” 一旁的一个须发皆白的真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眼见有人抢人,归元宗也开口道,“我们归元宗虽说不比无上宗,可也是中州三大宗之一,天下法修万人,一半皆出自我们归元,不若看看我们?” 十几双眼睛齐齐看着这个孩子,恍若林渡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吃药,很费钱的。”林渡开口道,“所以……” 她忽然扫了一眼始终没有露面的那个空座。 济世宗长老期待地看着她,心中雀跃,吃药费钱,可吃自家的药不花钱啊! 归元宗长老挺了挺胸膛,他们法修没别的,就是不缺钱啊。 无上宗长老心中一梗,早知道也学着小门小派找块好牌子了,装点门面还是很有必要的啊。 “就无上宗好了。” 毕竟,剧本里看着,无上宗的各位,都不缺灵石的样子。 但凡没钱,还能满脑子情情爱爱?那肯定满脑子搞钱啊! 归元宗和济世宗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敢问无上宗和有钱吃药有任何联系吗? 无上宗也愣了,接着立刻欣喜地站了起来,连维持高人的矜持都忘了。 “你放心,我们无上宗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毕竟,祖上富过。 和归真人十分欣喜,“你体弱,先来坐着吧。” 要不然站到最后,估计怪累的。 林渡本来想要走,却被一股力量裹挟到了桌案之后的软垫上。 她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刚要张口喊真人,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剧本里可没这出啊! 【剧本里还没有你在上山途中入道被三宗争抢的情节】 蝴蝶效应的风卷到她身上来了是吧? 林渡无言,忽然觉得一双大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接着迅速移开了。 “转头。”一声缱绻酥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渡依言转头,只看到了前侧和归长老认真拿着册子喊人的模样。 …… “往左。”这一声带了些无奈的笑意。 林渡转头,对上了一双过分昳丽的飞凤眼。 剑眉浓黑,重睑深长,眼眸深邃嗜人,走势灵巧上扬,偏偏羽睫细密垂坠,显出一抹欲拒还迎的复杂,卧蚕饱满,眼尾染着一点莫名的绯红,细看却是天生的媚意,却并不女气。 但……这双妖媚勾人的眼睛,长在一个佛修的脸上。 头顶带着青茬,头型极好,五官精雕玉琢,骨相立体绝佳。 虽然很奇怪,但林渡头一次想用一个美人来形容一个和尚。 太怪了。 但还有更怪的,这佛修脖颈之上缠绕着赤黑二色的繁复纹路,越发显得这个人妖异非常。 “……怎么,看傻了?”佛修缓缓笑起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个直勾勾看自己的人,“我要告诉你个事儿,无上宗可穷得很,你要不要跟我,我保你就此成为修真界第一天才,如何?” 林渡不记得原本剧情里有这号人物。 她沉吟片刻,“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前面才给了她一千灵石,现在又要拐走她,钱多了烧得慌? 佛修愣了,系统也愣了。 她不应该问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吗? 危止愣了一会儿,才扶额闷声笑起来,“你真是……” 果然是从世俗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看得太透彻清楚。 是啊,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她在问他的目的。 “我只是,觉得……”危止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一路自她眉眼逡巡而下,最终复又直视着她,“有趣,不够吗?” “不够。”林渡也就这么看着他,“当然不够。” 世上只凭趣味做事的,定然是家底实力雄厚的人。 但这样的人要是觉得无趣了呢? 林渡自己就是这样的人,随心所欲,于是下头的时候就是最无情的时候。 这佛修或许是想来中州抢弟子,或许只是想给无上宗一个没脸,或许是真的觉得她有趣,但一切都与她无关。 危止嗅到了一点同类的气息,在一个小病秧子身上。 “真不跟我走?他们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林渡开口道,“光头太难看,我不想当光头。” 危止:……倒也是个理由。 “你可以不剃度,我手上抢了很多密而不传的天品功法。” “……什么好佛修不剃度?你自己都剃了,不要看我年纪小就诓我啊。” 危止真的要笑疯了,他没想到这小病秧子这么好玩,他捂着脸笑得发抖,修长的指节显出一分玉雕的润泽光彩,一举一动都带着勾人的味道。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危止,他们中州人,称呼我为,”他顿了顿,抬眸仰头,肆意一笑,“妖僧。” 他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赤黑纹路,阳光落到他的脸上,愈发显得流光溢彩,“这是妖纹。” “我吞了一条要化龙的蛟。” 几年以后,等林渡对修真界彻底了解之后,只想对着眼前这个妖僧,道一句我敬你是条汉子。 以肉身吞蛟龙,从此成了半妖。 也就此成了金身。 不疯魔,不成活,一个佛修,以此邪道入金身,偏偏还成功了。 一个佛修修炼到了金身,就是这修真界顶端战力的存在。 “嗯。”林渡平静地应道,“那你胃口还挺大。” 危止沉默了,我吃了一条龙诶,你知道吃了一条龙意味着什么吗?我超凶的诶?你真的不害怕吗? 让整个修真界都闻风丧胆,只能心惊胆战由他肆意妄为却又无可奈何的妖僧危止,被一个刚刚入道的小病秧子一句话给干沉默了。 不知道这小崽子是真的无知所以不觉得害怕,还是她们这种生于小寒的纯种冰灵根当真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波澜。 第6章 天才少年班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当前任务进度:90%,掉落奖励:益气疏郁丹×1】 【恭喜宿主已改变关键节点】 林渡感应到这个提示后回头,看到了正站欣喜站在济世宗弟子队伍里的杜芍。 “改变了恋爱脑的命运,还没到100%吗?” 她眯起眼睛,神识准确地落在了那帮子池鱼之中面色阴鹜难言的渣男身上,“还没分手?” 【是的,杜芍只是听了宿主的话,没有抛弃自己的理想,但偏缘依旧未断,只有彻底斩断偏缘,宿主任务才算成功.】 林渡笑了一声,的确,是没有到彻底斩断感情的时候。 但既然已经分开到了各自的宗门,不过早晚的事。 异地恋这东西,最是消耗感情。 那男的担忧的没错。 但折断恋人的翅膀,让人为了爱情抛弃前程,在鸡毛蒜皮中消磨掉感情,最终潦倒一生,就对了吗? 林渡不以为然,世上女子很多都不明白寻常男人都明白的道理。 那就是只要你一步步爬上去,足够有权有势,总会遇上想要得到的感情和人。 “满意了?”妖僧的声音再度在她耳边响起。 林渡垂眸,低声喃喃道,“还不够。” 她面容清冷阴郁,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森冷压迫感。 危止定定看了小病秧子一眼,真是奇怪。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怎么一瞬间沧桑地像是垂垂老矣的女子,浑身上下写满了对这世间的疏离冷漠。 林渡一人坐在长老席上,可下头还站着三个新收的弟子。 她将目光移到一个面若桃李的小姑娘脸上,心中大约明白,那就是倪瑾萱了。 【叮,主剧情终极恋爱脑出现。 倪瑾萱,无上宗亲传弟子,被混入宗门伪装成小师弟的魔尊花言巧语欺骗后迅速坠入爱河。 魔尊谎称需要宗门至宝治疗自己的疾病,倪瑾萱便甘愿为他盗取宗门至宝,接着跟他一起叛逃出宗,却被丢弃魔界,经脉尽断,坠入十万大山的深渊,而魔尊却在获得至宝之后对无上宗大肆屠杀,无上宗元气大伤,不复原来的中州第一宗。 而倪瑾萱受尽苦楚,最终吞噬深渊无数魔魂后堕入魔道,却被意外捉至魔宫成了魔尊的女奴。 为了报仇,倪瑾萱委曲求全,伪装了另一张脸待在魔尊身边,伺机寻找机会杀死魔尊,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重新爱上了魔尊,意外发现魔尊书房藏着的白月光画像居然就是自己,最终经历几重反转之后,他们互相表明心意,生活在了一起。】 【事实上,因为女主遭受过不少苦楚,强行扭转化身为魔,亏空不可弥补,且魔修没有转世,只能灰飞烟灭,即便后来魔尊不断寻天材地宝为魔后提升修为,本该为正道天才飞升仙界的倪瑾萱因为偏缘在命劫之时就此魂飞魄散。】 【宿主,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哦,所以不着急】 “你不急我急啊,我命还有几天?” 【……一年。】 林渡在神识内看完了剧本内容,再度抬眸看向这剧本中的女主。 少女眉眼纯粹,一身杏粉罗裙,梳着百合髻,上头缀着几个小巧的宝石绢花,粉面含笑,白皙的脸上写满了将要进宗门的雀跃兴奋,不谙世事的厉害。 她看了一会,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偏头对上了长老席上唯一坐着的弟子的视线,接着抿嘴一笑,唇边两个梨涡,显得她格外娇俏又可爱。 危止开了口,“很羡慕?” “什么?” “我说,你很羡慕那样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单纯小姑娘?” 林渡摇了摇头,她羡慕个鬼。 这般少一个心眼儿的小姑娘她是真的一点也不羡慕。 但凡爹妈多教给孩子一个心眼儿,或者偷偷睡前多读几本话本,多听几场戏,看看那挖野菜的王宝钏,这孩子都不至于被魔尊骗得团团转。 等等……话本儿? 林渡沉吟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反正现在魔尊还没潜入宗门,一切都还来得及,防患于未然嘛。 危止眼睁睁看着原本无比沧桑的小病秧子轻笑了一声,对,就是他每回想要气各宗正派人士之前的那一声笑。 接着饶有趣味地仰起脸,一双漆黑寂冷的眼睛中含着些散漫的愉悦,盯着那个小姑娘。 如同他盯着林渡本人一样。 这小病秧子,虽然因为常年带病,所以格外阴郁倦怠,可生得也好,若说危止是外放的勾人,她就是不动声色地惹人注意。 和归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新招的这个弟子,忽然心头一惊,头皮发麻。 那妖僧呢?别把他好不容易抢过来的天选好苗子给拐走了。 如果他有异动,大不了几个长老拼着老胳膊老腿和他打一场。 危止不想让人看到的时候自然不会让人发觉自己的身影,他察觉到了那犀利的神识窥探,抬手捏了个诀。 “此地我不便久留,下次再见吧,小家伙。” 没能拐走林渡的确可惜,但他看得出来,林渡不是个轻易被说服的人。 因为太早在尘世里摸爬滚打讨生活,所以并不是随便许些好处再靠花言巧语就能骗走的。 而且……危止觉得,小姑娘剃光头,的确不如现在这样好看。 罢了。 危止遗憾地走了。 和归没有察觉到妖僧的气息,心下一定,转头冲那小弟子一笑。 林渡沐浴在天光之下,看着却依旧冷冷清清的,见和归冲自己安抚一笑,微微垂眸颔首。 这一回无上宗只招了四名弟子,无上宗总共就来了三位真人,比起隔壁一个队带一个团的,他们无上宗显得格外可怜。 倪瑾萱天性活泼开朗,也不认生,好奇地问道,“敢问真人,为何无上宗每年只收这么些弟子啊?” 和归是个极温和的人,他垂眸一笑,君子端方,温雅难言,他挥袖收了无上宗那块牌匾,“宁缺毋滥,而且你们人已经够多了,再多宗门资源供应不上……” 何为少年天才,天才修炼迅速,吸收灵气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要是不控制人数,无上宗都快被每年加入的天才们吸干了。 就算无上宗山下埋着数条极品灵脉,但灵脉散逸出来的速度终究有限,为了保持灵气浓度以供天才们修行,宗门只能弃车保帅。 收了天才,那是有代价的。 林渡悟了,无上宗是天才少年班,走的是精英教育,别的宗门那是普高,义务教育再择优录取。 第7章 因为你好看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从宗门大选之地到无上宗距离颇远,饶是灵舰也需要两个时辰。 林渡这具身体堪称破败,甚至没来得及细看灵舰之中景象,一上灵舰在升空阶段就昏了过去。 和归看了一眼蜷缩在榻上的小孩,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火狐皮盖在了她身上,接着安静坐在了软榻一侧,温润地眉宇微微拧起,接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孩子本来是不该收的。 可她天赋实在太好,天底下不管是谁看着都会生出一片爱才之心。 比起满值冰灵根,更为让人稀罕的是她洞悉世事的琉璃心。 这孩子如果是正常人的体魄,修炼起来定然是一日千里,绝对会是中州第一天才,没有之一。 可她偏偏……偏偏身躯破败至此。 天妒英才不是枉言。 倪瑾萱却满眼都是兴奋,家中的灵舟不比无上宗的灵舰,内里虽说古朴自然可又无处不彰显着大宗气派。 金丝楠木为梁柱,成套的紫檀桌椅柜案雕刻精美,四面以鲛珠为照明之用,兽耳紫铜香炉中燃的是宁心静气的乳木白檀香,样样都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珍品,不见过多赘余的修饰,阔朗大气,浑然自在。 “今年少收了两名弟子啊。”雎渊慢条斯理地沏着茶,“掌门师姐还说今年能招六个呢。” 小炉上水已经滚开了,散出袅袅的水雾。 对面的人收回盯着和归和林渡的目光,言简意赅道,“一个顶三。” 说的是林渡。 不止是指天赋,也是指需要消耗的资源。 寻常人入道需要前辈引导,先学习人体经脉走向构成,再引导感悟气机,能感受到气机之后再引气入体还要费一番功夫,饶是天才扎堆的无上宗,也只有一夜入凤初境的,从没有一刻钟入凤初境的。 而且那山上灵气并不算充沛。 天才何其多,可林渡当属天才之中的翘楚。 只是……天才陨落,在修真界从不是稀罕事。 林渡觉得自己绝对是饿昏过去的,否则怎么会在睡梦中闻到了豌豆黄的香气,甚至还有仓鼠吃粮的声音。 肚子咕噜一声,她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明亮的杏眼,像家养的猫,单纯中透着一丝天真的愚蠢。 …… “你醒啦?我从家里带了豌豆黄,是十方斋新做的,可好吃了,你吃吗?” 林渡慢慢坐起身,她是有起床气的,但社会将她打磨得习惯将气深吸一口压在心底。 她垂眸,看到了面前窸窸窣窣沾染碎屑的火狐皮,以及那正在掉屑的豌豆黄,眼皮一跳,一手接过豌豆黄塞进嘴里,顺势起身将那火狐皮抖了抖。 “无妨,净尘诀即可。”和归一直含笑注意着面前两个小弟子,开口阻拦,接着指节一动。 林渡隐约察觉到了灵力的痕迹,乖顺将火狐皮堆在一旁,向倪瑾萱和和归都道了一声谢,接着慢慢咀嚼起来。 她吃东西惯来悄无声息,只是豌豆黄实在噎得慌。 林渡觉得修真界的人单纯就是嗓子眼顺,不然怎么倪瑾萱连吃了三块都不见喝水,她刚咽下去一口就要噎死了。 忽然有一道风袭来,她条件反射抬手抓住,却发觉是一盏清茶。 水因为她的抓握微微泼洒到了虎口之上,温度正好,她错愕抬眼,看向了风来的方向、 两个自始至终从未与新弟子说过话的长老正在一张小几前品茶,他们都没有看向林渡的方向,但其中一人微微含笑,垂眸低叹道,“好敏捷的身手。” 林渡听见了,因而微微低头,“多谢长老赐茶。” 和归笑了一声,“别怪他们,他们俩不能和你们说话,是因为他们约定今年要收徒弟的不可在此前接触新弟子,不然算不正当竞争。” 林渡一气儿将茶灌下去,听得那头有人低声道,“牛嚼牡丹,你不如送她一壶水。” 她一哂,也没在意,“对你们是生活,对我是生存嘛,久旱逢甘霖,解渴的都是好茶,旁的,那就另说。” 林渡对生活质量要求不高,能活就行。 这种品茶的艺术,她也可以装模作样,可以但没必要。 和归今年没打算收徒弟,可觉得林渡实在可爱。 小小年纪,大人做派。 倪瑾萱见林渡好像精神些了,这才凑上来,“道友好,我叫倪瑾萱。” “怀瑾握瑜,心若芷萱,好名字。”林渡笑了一声,“在下林渡。” 以现在来看,她是当真当得起这个名字。 “你还晕吗?我这里还有山楂糕和渍青梅。” 她盯着眼前少年的脸,皮肤好白好透,眼睛好黑,睫毛好长,鼻梁好挺好翘……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人。 林渡也不是没有发觉她的视线,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了,“敢问,瑾萱道友为何一直这么看我。” 倪瑾萱下意识回道,“因为你好看。” 林渡:…… 她现在好像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是个恋爱脑了,大约是个重度颜控,而那剧本之中,魔尊容貌冠绝天下,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群芳倾倒。 时刻都在关注这边弟子的雎渊长老噗嗤一声,把手中茶盏中的茶水都吹出了个泡泡。 对面的苍离长老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唇角勾起,接着嫌弃道,“方才还怪人糟蹋了好茶,现在你自己也在糟蹋。” 雎渊将神识放在了那有些潦草的孩子身上,认同的点了点头。 修真界其实少有不好看的,体内杂质会被灵气驱逐至体外,慢慢成为无垢之躯,只要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大约总不能难看到哪里去。 但林渡这孩子的脸,在如此不修边幅的打扮下,却生生穿出了一份潇洒狂士的味道。 倪瑾萱发现林渡和自己对视上了,少年本在榻上,所处之处比她高,因而半垂着眼眸瞧她,重睫浓密,唇上挂着竭力隐忍的戏谑笑意,乌发雪肤,似工笔钢骨,月下疏影,风流正少年。 于是林渡便发觉那小姑娘在自己的注视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从脖子红到了整张脸上,并且逐渐从薄粉变成了个熟透的小番茄。 “我……我知道你说看你要收费,我方才给你吃的,也算提前给过了。” 她方才登山之时是听到林渡说了看她要收钱的。 林渡听了就更想笑了。 榻上响了人压抑的低笑,接着倪瑾萱听到了一声极为缱绻的回答。 “瑾萱道友谬赞了,对旁的不相干的人自然是要收费的,可对你,不收钱。” 第8章 这无上宗,不对劲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无上宗位于中州北部,南部已立春,可北地刚刚雪霁初晴。 云山缭绕之间,九道高峰错落有致,其间山峦迭起,雪覆山巅,松林苍翠,天穹之上隐约可见那拖尾的淡雾被风拽出一道长线。 灵舰停在了当中一处高峰之上,迎面下来便是一巨大广场,九道凌天石柱齐齐整整矗立在广场当中,围绕着黑白纹样的八卦校场,一青铜巨鼎立在当中,里头三柱香刚刚烧至一半,赤色被灰烬埋着,隐隐绰绰显出它还在燃烧的迹象。 和归察觉到了林渡的视线落在了那三炷香上,开口解释道,“这里是宗门主峰,三炷香,敬奉天地祖先和大道。” “如今你们进了我们无上宗,自然要先见我们掌门。” 和归话音刚落,广场之前就多了两道身影,空气中除却三炷香之外,也多了淡淡的……酸菜炖白肉的香气。 林渡觉得自己多少是饿疯了,不然怎么会闻到这等食物气味,她抬眸看去。 一人云鬓娇容,风流蕴藉,一身淡紫芙蓉缀银丝长袍,在夕照之下流光溢彩,耀如春华; 一人更贴合林渡想象中的长老模样,一身清素白衣,却也不是纯白,上头缀着繁复的银蝶暗花,眉眼冷清,唯有眼角一点红痣透出一点别样的风情。 端得是神妃仙子,天仙下凡,如果忽略那紫衣女修手上还带着油的锅铲,以及那白衣女修手上还在滴着水的一把鲜灵的绿叶菜的话。 好清纯不做作的仙子。 林渡后退了一步,她是不是进错宗门了。 【没有哦亲亲,你没进错哦】 “见过掌门。”和归拱手行了个道礼。 身后的人有样学样,却听得是那华美女子笑道,“行了,本来也就这么点人,假模假样的装正经。” 林渡愣了一下,这宗门,怎么跟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紫衣女子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林渡身上,“哪儿拐来的这么个小家伙,可怜见的,天无,回头给带她去给你姜良师叔瞧瞧,所需药材,宗门库房有的尽可以取。” “要是没有的……那看看咱们后山沃土能不能种吧,再不然,你们就多去几趟秘境好了,毕竟咱们无上宗的宗旨自给自足。” 和归嘴角一撇,方才的温和模样十不存五,“掌门师姐,你给孩子们留点幻想吧。” 紫衣女子笑了一声,“骗都骗回来了,还能跑到哪里去。” 几个新弟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懵懂的疑惑。 “既然只有四个弟子,今年你们两个收徒弟的,就平分好了。” 雎渊和苍离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林渡,恍若她不是人,而是一只刚出炉的大鸡腿。 林渡:……气氛忽然就焦灼了起来。 “那几个去种地的还没回来,所以今晚我掌勺。”凤朝说着,笑意吟吟,“行了,都是我们自家的崽,不说那些虚的,已经晚了,你们修为尚浅,都饿了吧,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忽然一道声音凭空在广场中响起,“让那孩子吃完饭直接到洛泽来。” 洛泽万年冰冻,寻常低阶修士也不太能承受,唯有冰灵根才能呆得住,那人喊的只可能是林渡。 凤朝一怔,随即应喏,看向了林渡,“想是在禁地闭关的阎野仙尊想收你为弟子,他也是天生的冰灵根,也是我师祖飞升前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雎渊眼皮一跳,目光陡然诡异起来,我把你当徒弟,你居然要当我师妹?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膳堂,桌上瞬间就多了一盆酸菜炖白肉,一盆铁锅炖大鹅,一大盆灵雏炖鲜蘑,还有堆成了山的馒头和米饭,接着那白衣女修匆匆忙忙进了后厨,“还有最后个菜,稍等。” 林渡深吸了一口气,这无上宗,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但是……真香。 一帮人坐到了桌前,很快几个孩子的眼睛都亮了。 “看来今日掌门师姐为了照顾你们,用的是低阶灵兽,对你们这些刚刚入道的修士来说,灵气刚刚好。”和归开口解释道。 要是吃超过自身品阶太多的灵兽,那是要灵力过多,爆体而亡的。 “这是低阶灵豚肉炖我们宗门自己腌制的葵菹,我们无上宗土质极好,这葵菹是新腌制不久的,还有这个舒雁,非大节庆不吃,这是庆祝你们新弟子入宗门。” 三个真人开始给孩子们盛饭,用的是比林渡脸还大的盆。 林渡谦虚地说道,“我体虚饭量小,就吃一口。” 和归点头,接着使劲把盆里堆得冒尖的米饭压实了,递给她,“喏,一口。” 林渡:……也行。 一盏茶的时间后,瘦削虚弱的青衫少年一手捧着盆,一手拿着筷子,筷子上是众人夹给她的大鹅腿,碗里还有一个酱色浓厚的鸡腿。 而那被压实的米饭饭盆中已经少了四分之三的米饭。 林渡吃得很快,一口肉一大筷子饭,像是固有的既定程序设计,但吃相又极为优雅,除了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之外都很安静,看着不紧不慢,实则进展飞快。 那剩下三个弟子看着这个“体虚饭量小”的人,吃完了一盆饭两个腿半坨酸菜白肉之后,从容放下碗筷……随后拿起了一个馒头。 众长老一脸慈爱地看着林渡,看啊,这孩子在凡间受苦了,难怪这么瘦,这是十三年都没吃饱啊。 “长老,你们不吃吗?” “我们不吃,我等你们到了晖阳境,可以直接化天地能源为己用,也不用吃饭了。” 无上宗的几个长老最次的也已经进入第四候晖阳境,掌门更是已经入第五候乾元境。 终于,在干完一盆饭和一个有半张脸大的馒头之后,林渡停了手,真诚地夸赞道,“掌门真人做的饭当真好吃。” 修真界的食材比凡间滋味鲜美地多,而无上宗灵气馥郁,土地肥沃,所生长的食材更是有着天然的灵韵,林渡摸了摸肚子,一不留神,好像吃的有点多。 凤朝眼中笑意更甚,唯有身后的徒弟欲言又止。 “师妹吃这么多,不会出事吗?” 凤朝愣了一下,“比如?” “比如她要进阶了。” 众人呆滞地看向坐中那个绿袍少年,但见她揉了揉肚子,下意识想要将胃内容物散逸的灵气引导至中脉之中,于是灵气不断流窜循环,最终汇聚于丹田之中,形成一团淡淡的白色光团。 白色光团不断变大,原本有些撑着的肚子也慢慢消解了过度的饱腹感,可林渡依旧未能停下。 和归真人:你看吧!我就说我们宗门的天才吸收灵气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第9章 超级加辈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天渐渐黑了,雎渊和苍离两位长老你争我夺瓜分了那三名新弟子,现场拿着这个正在进阶的弟子当做教导。 “你看啊,咱们修炼打坐,讲究一点的是七支坐法,五心朝天,你看林渡,诶她完全不标准啊,这是反面典型,不能学。” “她这么坐着也能进阶,是因为她天赋能感悟气机流转,而之所以让你们好好打坐,是五心朝天的坐姿能更好的共感天地气机流转。” 三个小弟子乖乖听训,膳堂却多了一道身影。 “哟,练着呐?” “上回师妹炼丹炸掉的思学殿已经被我连夜修好了,师父你不必让新弟子们在膳堂打坐啊!” 此话一出,原本在打坐中的小弟子们没忍住都睁开了眼睛,发现膳堂之内多了一个青年,剑眉星目,一身赤色锦衣,背上有一玄金长棍,笑意吟吟,风流洒脱。 雎渊闻言一哂,向那青年指着自己新收的小弟子介绍道,“墨麟,这是你小师妹倪瑾萱。” 墨麟冲倪瑾萱点了点头,雎渊又指了那两个并排打坐的少年。 “那是你师叔的两个弟子,也是你的同门师弟。” 墨麟认完人,将视线落到了尚未睁眼的林渡身上,“那是……” “大约是你的小师叔,林渡。”雎渊沉吟片刻道,“你阎野师叔祖的未来弟子。” 墨麟沉默了一瞬,接过自己师妹给自己单独留的饭菜,忽然狐疑道,“今儿是二师妹做的菜?没加什么不该加的吧?” “没有,天无只是打下手洗了菜。”雎渊顿了顿,补充道,“应当无碍。” 墨麟这才放心拿起馒头啃了一口,刚要坐下,那桌对面的小师叔睁开眼睛,继而吐出一口黑血来。 他拿着馒头的手微微颤抖,“饭里有毒?” 林渡睁开了眼睛,抬手擦了擦唇上挂着的黑血,“哦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她语调懒洋洋的,感受着愈发轻松的身体,到底没有拿出那枚尚未服用的丹药。 雎渊眼神复杂,寻常弟子练气之时排除体内杂质不过是腹泻出汗,这位想是宿疾的缘故,每次进阶都会吐血。 林渡看向了自己对面坐着的墨麟,他手上还端着厨房里剩下的一盆鸡腿和杂菜盖饭。 “弟子墨麟,见过小师叔。” 林渡眼皮一跳,怎么突然就超级加辈了。 【叮,主剧情重度恋爱脑出现。 墨麟,无上宗同辈之中的大师兄,天生灵骨,自诞生之日便可吸纳灵气修炼,外出历练之时带回一美貌女子,邵绯天生绝脉不能修行,只能以蛊虫入体形成假丹,只能修炼而不得飞升。 邵绯在与墨麟结为道侣当日挖了他的灵骨,用秘术将灵骨换给了自己,继而离开。 墨麟就此沦为废人,怒极之下自行兵解带着记忆转世重修,再度与邵绯相逢,成了她的小师弟,不想邵绯却对他关怀备至,悉心照料,甚至一再为了他只身犯险。 一次两人被困于幻境之中,墨麟率先清醒,却意外发觉邵绯的心魔居然是自己,梦中两人顺利成亲,白头到老,邵绯被困于其中,自愿不出。 墨麟强行打破邵绯的幻境,对其又爱又恨,意外发觉邵绯对自己这具身体这么好就因为自己长得与前世有几分相似,言行举止也极像,把自己当做了墨麟的替身。 两人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但此前的假丹余毒发作让邵绯生不如死,依旧不能飞升,墨麟日日饲血为解,最后归隐天涯,余生都在为她寻找续命之法。】 林渡看着眼前的意气风发眉目含笑大口炫饭的赤衣青年,有了短暂的失语。 “小师叔为何这么看我?”墨麟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咬了一口那完好的大鸡腿,“你也饿了?” “没有,我饱得很。”林渡顿了顿,目光复杂。 她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这么个对着鸡腿都能露出星星眼的风华正茂大好青年,怎么就是个恋爱脑呢。 “对了师妹,我带你去洛泽吧,想来师叔已经等急了,墨麟,吃完带你师妹回两仪峰。” 已经入夜,北地黑夜浓重纯粹,不见丝毫云遮雾绕,天上撒满了细碎的星,清晰可见星辰流转,峰峦迭起之处宫殿楼宇灯火通明。 天上寒星,地上暖灯,人间与天上,看得分明。 林渡一时看住了,雎渊却也不急着催促她,反倒是安静站在她身旁。 “这样的景色日日都有,年年都见,但我也忘不了我第一次见到这景象的那个晚上。” 林渡转头,对上雎渊含笑的朗目,那一身宝蓝绣苍龙的袍子在他身上却并不显得喧宾夺主,反倒逼出这人身上的朗朗正气,头顶的镶宝银冠在夜里闪着低调的光。 是个极为正派的俊朗人物,林渡想,这等一身正气的师父,是怎么教出来倪瑾萱和墨麟两个绝世大恋爱脑的? 大概,因为太过正气,所以不懂那些阴谋诡计爱欲横流? 洛泽在禁地,寻常低阶弟子进入不足一刻便会被冻成个冰雕。 林渡被雎渊带着飞到空中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穿越了,以后就是能自己飞的人了。 试问哪个小孩小时候看《快乐星球》没有唱一句我要飞我要飞呢? 林渡无法拒绝这种快乐小神仙的未来。 直到一股刺入骨髓的寒冷让林渡从幻想中醒来,她看到了山谷里倾泻而下的瀑布,一路汇聚成了河流。 诡异的是,那瀑布分明是冰冻的,河流上厚厚一层坚冰。 坚冰之下,居然有涌流水声。 四面皆为冰冻貌,非皑皑白雪,而是纯粹的冰冻,将万事万物都冻住了一般,可见青松翠竹和一片雪莲,唯一一点艳色是那冻住的红梅和不知名的红色小果。 冰川之上,静坐着一人,白发三千,松散披着一件玄色垂顺外裳,内里却不见丝毫布料,一眼过去便可得见那人极佳的炼体成果,胸肌腹肌坚实却不偾张,似乎是察觉到了人的到来,他睁开了眼睛。 林渡这才发觉,原来这人的睫毛都是白的。 他分明是青年模样,却恍若冰原上蛰伏的野狼。 一开口却是吊儿郎当的戏谑之语,“哟,我那命中注定的小徒弟来了。” 第10章 鬼畜师父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的师父阎野,无上宗第九十八代弟子,当今无上宗掌门的师叔,年龄却比掌门还小些,传闻中一旦出剑,剑气能让整片中州尽数封冻的剑道魁首。 从头到尾,只在文中出现过这么一个描述。 可剧情里没说,林渡的师父,居然是个……暴露狂。 除了那个外袍,估摸着还是临时披上的,下面大约不着寸缕,林渡往下一扫就看到了那盘坐时劲瘦有力的小腿肌肉。 林渡撇开脸,“师父,您还是穿条裤子吧。” 雎渊被冻得有些哆嗦,饶是他已是晖阳境大圆满,却依旧有点受洛泽这诡异地界的影响,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 “师叔,人我带到了,那我先告退?” 阎野应了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林渡只觉得眼前下起一场纷乱的大雪,等到雪花即将落尽之时,那道玄色身影慢慢清晰。 白发玄衣灰眸,生得极高,肩宽腿长,蜂腰猿背,居高临下觑着眼前的小不点,那眼神里不带丝毫感情,看着林渡和看冰雕一般,毫无温度,接着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头上。 林渡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气体自头顶迅疾冲向五脏六腑与经脉之中。 “啊……,”阎野语调平平,开口清越似冰凌,“天品冰灵根,心脉有损,肺部滞涩过半,先天体弱,你是怎么活到十三岁的。” 不等林渡回答,阎野自己就先答了,“别的也就算了,心脉最难全,不过你放心,既然你是我命中的徒弟,我定然会治好你,那帮只知道坐吃山空的混账大约养不起你,日后你跟着我便好。” 林渡乖巧答道,“多谢师父。” “叫什么?” “林渡。” “哪个渡?” “渡人先渡己。” 小孩儿和长辈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阎野在她头上的那只手顺势而下,抽了她盘发的桃枝,长发一时固着不曾落下,他也不曾在意,顺着那分明的下颚线向前,冰凉的手捏住了她精巧的下颚,接着强迫她抬起了头。 “脏兮兮的小东西。” 他饶有趣味地对上小徒弟那黑得过分的双眸,下三白半垂不睁的时候闪过了一瞬间的狠厉,却在抬眸的一瞬间消散殆尽,只有一份纯粹的疏离和倦怠。 “是不是觉得,你的师父,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林渡想,大约是的,她对上他分明毫无轻佻之意的灰眸,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和前面那帮真人画风全然不一样。 “既然渡人先渡己,”男人的手忽然用力,弹指击破冰面,水一瞬间涌流而出,接着迅速开始结成薄薄的冰层,林渡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当做一个锤子,身体破开薄冰,接着坠入刺骨的冰泉之中。 她在慌乱间伸手抓握住了那厚有三四寸的冰窟边缘,接着用力攀附而上。 “那就先试试,你能否自渡吧?” 阎野蹲下身子,用力将林渡攀在冰窟的手拨开。 林渡在心底骂了一句,接着就被倏然湍急起来的水流拍入冰面而下。 刺骨的寒冷自每一个毛孔透入皮肤深层,接着浑身的肌肉经脉都跟着颤栗起来。 她想要逆流而上,却被水流一路冲刷而下,这具身体的力量并不足以供她砸开厚重的冰层。 窒息和寒冷还有巨大的冲击力接踵而至,林渡没有感觉到系统的回话,她却也顾不上了。 她今天必不能死于自己的鬼畜师父之手。 总有一天她也要把这个不穿裤子的死变态扔进冰窟窿里狠狠洗一洗他的脑子,看看里头都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知道被冲刷出去多远,总是林渡已经彻底没了氧气,肺部憋闷地几乎要炸裂,丹田里的灵力四处暴动,却被那经脉之中滚入的寒气压得愈发凝实。 极度憋闷之中,林渡连意识都开始混乱,她恍惚间察觉到那股冲击力似乎消失了,她恍然间仰头,发现自己离冰面越来越远,明明是夜晚,这洛泽之内却依旧有光,她透过那柔和的水流,看到了封冻的透明冰面。 不行,得上去。 林渡本能向上而去,腿用力蹬动,连自己肺部的憋闷慢慢少了许多也没有察觉。 直到摸到了结实的冰面,她心中一定,发现自己腰间的荷包已经被水冲走了,浑身上下,只剩下了拳头能用了。 林渡狠狠咬牙,在心底咒骂了那鬼畜师父八百遍,接着重重抬起拳头,一拳砸向了冰面。 冰面无事发生。 她感受到了丹田愈发凝实的冷光气团,试着调动灵力,丹田内的灵气自中脉慢慢延伸向胳膊,接着是手背,林渡心中一动,运足了力气,丹田即将枯竭之时,蓄积力量,一拳重重砸向了冰面。 隔着水的阻力,其实这一拳并没有那么有力,但诡异的是,冰面一接触到那泛着白光的拳头,立刻如同接触到了同类一般自动给林渡让开了位置。 林渡顺势而上,破水而出的那一刻,新鲜的空气大口灌入肺腑之中。 她从未察觉过原来呼吸是这么美妙顺畅的事情,一时没有注意到冰面旁站着的人。 阎野有些意外,或者说,实在意外。 他其实做好了这孩子根本摸不到门道的打算,总归等她快撑不住了再把人捞上来也就算了,没想到她真的自己出来了。 被水彻底冲散的黑发还散在水中,小孩儿面色苍白,大口呼吸,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只是因为用力过度。 他干脆地将人捞到冰面之上,顺手烘干了她已然结了一层霜的头发。 林渡还在大口呼吸,没有任何反应,她伏在冰面之上,浑身脱力,湿哒哒的衣服却在一瞬间干了,贴在她过度瘦削的身上。 那只大手再度覆上她的头,熟悉的灵力再度灌入她的身体。 “倒是比我想象得有用的多。” 阎野低声道,“不要再大口呼吸了,对你刚刚冲开的肺腑并不友好,你现在安全了,慢慢来,跟我一起吐纳。” 林渡很小很瘦,此刻胸膛起伏大约和一只猫也差不了多少。 阎野见她迟迟未能缓过来,叹了一口气,意念一动,从手中取出一个丹药,“也不知道药力变化没有,凑合吃吧。” 她唇上被塞了一颗冰凉的药丸,她犹豫了一下,没张口,接着慢吞吞爬坐起来,抿唇看向自己这个鬼畜师父。 即便她已然想明白他大约是想利用这种方法冲开她的肺腑,可她依旧忍不住咒骂。 “师父教导弟子的方法还真是独特。” 阎野笑了一声,“我已有五百年不曾见过人了,若不是天命所指,接下来我都不会见人,直到飞升。” “小徒弟,你要谅解,一个山野闲人,为了更好地修炼,为了坐化天地,独身一人不着寸缕也是寻常。” 他看得分明,眼前的人似乎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许多,那双眼睛里是千帆过尽的寥落,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却又什么都在乎,想要游戏人间又想置身事外。 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这小屁孩就该被好好涮一涮,才会懂得不是只有她戏弄别人的时候,旁人也能随意左右她。 “你要记住,在谁都能捏死你的时候,不管是你的师父,还是任何人,你都该留个心眼儿。” 林渡知道自己是大意了,她来这里就像是一场游戏,从来不曾想过修真界暗藏的危险。 那些东西来的太快太容易,让她觉得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悬在空中,直到阎野将她一把按在了湍急的冰河之中。 至少她现在脑子醒过来了。 “多谢师父教导。” 阎野笑了,“不过从现在开始,前面我说的那些话不作数。” “因为现在,有我罩着你了。” 第11章 阵道魁首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觉得,无上宗禁地以外,大致上演的是《我在东北刨土求生那些年》,而禁地之内,大致可以撰写为,《我和我的鬼畜师父》。 这无上宗,唯一对劲点的,是刚入门的几个新弟子。 在阎野的教导下,她很快明白人体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以及全身各处经脉上的穴位。 倒也不能记不住,这厮教导方式极为鬼畜,哪里记不住就在把她扔下洛泽被冰水冲刷的时候封住那一脉,直到她自己冲破了才能浮上来。 她就是想记不住也难,好在她在现代好歹也是个江苏考生,别的不提,背书很顺溜。 日复一日的冰泉冲刷,不仅仅是锻炼她的心肺,打通她滞涩的肺腑,冰泉之中的力量也能压制她过快晋升而有些虚浮的丹田灵气,让她的基础更加扎实,顺带炼一炼她脆弱的身躯。 阎野只道是等有一天林渡能逆流而上至瀑布之顶,便无需每日受这等折磨了。 这日林渡再度一拳破开冰面,对上了自家鬼畜师父饶有兴趣的笑脸。 “你果然是个和我一样的天才。” 林渡毫无顾忌地翻了个白眼。 修道境界共有七候,第一候就是林渡所在的凤初境,此后依次为,琴心、腾云、晖阳、 乾元、无相、太清,每一候可分为四小境,初期、中期、后期、大圆满。 林渡的修炼速度快得惊人,入门的弟子们还在凤初境中期,她已经凤初境大圆满,快要筑基迈入琴心境了。 “都说师父是这剑道魁首,出剑便能封冻整个中州,若我和师父一般,日后也能封冻整个中州吗?” 阎野听到这句话倒是一愣,“谁跟你说的,我能一剑封冻整个中州的?” 林渡也不能说是剧本这么写的,她信口胡诌道,“外面都这么说。” 阎野哦了一声,接着看她自己麻溜地动用灵力弄干自己,缓缓开口,“看来你的确对你的师父我一无所知。” 林渡抬头,对上他冰冷的灰眸。 “无上宗,或许曾经有过纯正的剑修,但你师父,不是。” “这洛泽,是一处天然的寒冰阵法,只不过我稍作了改动,让它变成了真正适合我们冰灵根修炼的阵法。” 阎野抬手打了个响指,几乎一瞬间,他修长的指节上闪出无数道光点,看似毫无规则,天女散花,却在消散的一瞬间让整个洛泽春暖化冻,万物消融,露出原本的地貌。 无数苍翠松木,奇花异草,褪去了表层的晶莹冰霜,无数道各异的奇诡灵气瞬间涌入空气之中。 林渡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师父我,五十岁于阵法一道已算登堂入室,年仅百岁便在阵法大赛之中力压成名千年的三位阵法大师,夺得魁首,为了自保,才开始学习剑术,顺带拿过了中州宗门比试的第一而已。” 他语气平静无比,恍若说的是再无所谓不过的小事,“若不是我是冰灵根,难以掌控火焰,我大约还能在炼器与炼丹之上有所建树。” “所以……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那等没脑子的剑修?” 林渡:……? 她沉吟片刻,“可师父您就扔给了我那么几本书,《修真界基础法术大全》,《经脉穴位图谱详解》,《修真界杂谈》和《修真界大事纪年》,我不了解也很正常吧?” “你才凤初境。”阎野提醒她,“凤初境夯实身体基础才要紧,我八岁都比你现在壮实。” “啊对对对我就是病秧子,”林渡自觉开摆,“这病治不好了等死吧。” “死你个头,你以为洛泽的水是什么水?”阎野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人家济世宗的亲传弟子一年才有一瓶,被拿来炼丹也只敢放一两滴的灵液,我拿来给你当泡澡水!你能不能争点气。” 林渡这人天生对师长没有什么敬意,阎野也没有收过别的弟子,两个人相处起来也没大没小的。 “我这天生的不足,能有什么办法?”她懒洋洋地开口,却也没真的认命。 “林渡……”阎野叹了一口气,“你看我这双眼睛。” “在看呢,怎么了?” “我是个瞎子。”阎野开口道,“天生的瞎子。” 林渡愣了。 阎野却笑了,笑得格外愉悦,“当一个瞎子都能成为处处需得绘测精准的阵法师的时候,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所以,就算你身躯破败,命中早衰,我阎野既然是你的师父,我就能让你成为这天底下的第二个奇迹。” 林渡没有问第一个奇迹是什么。 第一个奇迹是阎野。 她垂眸笑了一声,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双眼睛虽然看着自己,但里头表情一成不变,总是冷冰冰的,只有看他的脸上的肌肉走向,才能看出他的戏谑轻松。 一个瞎子的徒弟是一个废人,挺好。 修道之人虽目不能视,但时刻外放神识,也不是不可以做到“视”物。 “所以你是我的徒弟,不求你青出于蓝,至少争点气,活下去。” 阎野漫声道,“得了,到点了,去晚了你鸡腿又要没了,赶紧的。” 林渡站起身,手上出现了一支木簪,随手绾起头发,“师父,要打个赌吗?” 阎野循声看去,“什么?” “赌我比你早一年成为阵道魁首,无需修习剑术,亦能夺得中州大比的第一。” 少年声线清越,带着特有的咬字韵味,与北地口音格格不入的缠绵悱恻,在瀑布的轰鸣声中,依旧清晰入耳。 阎野笑了,“你最好可以。” 林渡一走,洛泽重新封冻了起来。 白发男子安静坐在冰面之上,沉默了良久,抬手触上自己的眼睛,白色的睫毛轻颤。 林渡那孩子,甚至没有问一句能不能治好。 不管是他,还是她自己。 腾云境以下的修士只能借助法器方能飞行,阎野虽然闭关多年,但家底委实比外头那些需要土里刨食自给自足的真人们丰厚许多。 林渡从阎野送给自己的储物戒内取出一片竹叶形状的飞行法器,接着意念一动,直奔向膳堂。 去晚了鸡腿可真没了。 也不知道今日是哪位真人做饭。 就在快要到达膳堂之时,林渡忽然听到有一声巨大的爆炸,紧接着就是山间的回响。 “不好啦!二师姐煲汤把炉子炸了!” 林渡身形一顿,今儿的晚饭又得推迟了。 第12章 公猪怀孕,谁干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落到了膳堂后厨所在的地界。 无上宗每一代弟子都不算多,因而就算是师父不同,也大多统一按进门的时间和年岁排列。 墨麟是第一百代弟子之中的大师兄,而这二师姐,夏天无,就是那日随掌门一道迎接林渡的白衣女修,生得冷冷清清,稳重又脱俗。 当然,那也只是表面。 这位小辈中的二师姐,是个单火灵根,并且身怀异火,师从无上宗上一代唯一一个医修姜良,只是因为和异火尚未磨合完毕,短短一年内炸掉了宗门内的几个宫殿和后厨。 而就是因为这得天独厚的异火,她被骗身骗心之后怀上了孩子,被渣男剖腹取子,用于给他中了寒毒的心上人入药。 墨麟已经熟门熟路地飞上了屋顶开始修补破洞。 夏天无对上林渡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一张脸还是冷冰冰的,只有说出的话有些气弱,“小师叔……我只是,想给你熬一锅补气血的阿胶糕。” “小师叔,来都来了,你试试?”夏天无指了指身后。 林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墙壁被炸开了一个大洞,通过焦黑的洞口,可以看到那没了盖子还四分五裂的漆黑小锅,锅底结着一层透黑的不明黏稠物体,在黄昏里泛着诡异的暗光。 真……焦糕。 林渡沉默了一瞬间,“我心领了,但是我觉得,这个焦糕它实在……” 清冷美人眼神一黯,显出了一点可怜巴巴的委屈神态,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愧疚。 只可惜,林渡的心是坏的。 夏天无算个炼丹鬼才,别人炼丹救命,她炼丹要命。 只要是不按照丹方,自己发挥的东西,那多半炼出来的都是地雷,还带生化攻击的那种。 至少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天才。 就那个异火煮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一回事,对旁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点点副作用,对林渡这种冰灵根来说,但凡火毒入心,能直接送走她。 她认真地给出了建议,“虽然这个焦糕它看起来不太能入口,但我觉得这个黏稠度和胶性,可以拿来给你大师兄砌墙补砖。” 墨麟从屋顶上跳下来,声音依旧开朗,“师妹,屋顶补好了,剩下这些东西怎么办?” 夏天无叹了一口气,低眉垂眼道,“也不能浪费,就还拿去喂猪吧。” 墨麟星眸一动,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师妹,兽园里那个公猪怀孕,不会是你干的吧?” 夏天无无辜地看着大师兄,“啊?师兄,我怎么可能……” 墨麟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我是说,你把炼废的什么丹药喂了猪,让公猪怀孕了?” 夏天无心虚地躲避着他的眼神,“都是难得的好药材,不能浪费,那不就喂猪嘛。” “人才啊,这传说中的孕子丹不就出来了?可以给男人用吗?” 林渡抱着胳膊摸着下巴看热闹,转头对上倪瑾萱颤抖的眼眸。 她身后的新弟子排排列队,眼神中透露着同一种梦幻滤镜破碎后的绝望感。 夏天无听到了林渡的话,眼神一亮,将东西一丢,手中攥着一本记录就跑向了丹房,留下一地狼藉。 恰在这时,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咕噜噜的声响。 四个少年齐齐看向了大师兄。 渴求的眼神中写满了“师兄,饿饿,饭饭。” 平日里做饭都是长老们轮流值班下厨、照料宗门产业,包括那些良田和兽园以及下属商铺,他们这帮小的只用乖乖吃饭偶尔帮忙就行。 只是今日恰好轮到了夏天无的师父姜良,姜良炼丹走不开,支使了自家弟子去先煮个饭,炖上汤。 这就有了如今的局面。 墨麟无奈地撂开东西,“你们先去膳堂打坐修炼一会儿,我马上做饭。” 林渡今天在冰水里游了许久,是真的饿了,“我来帮忙吧,凑合凑合炒点菜吃吧。” 她是个孤儿,自己活到十三岁自然是有求生能力的,墨麟倒也不怀疑她为什么会做饭。 大人不在,小鬼当家。 就在她掐着一把韭菜准备上手开切的时候,久不开口的系统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按照剧情,墨麟将在今年夏日下山历练时带回他命中的偏缘。】 林渡手上动作一顿,这些时日,她天天被扔在水里,出水就待在冰面上吐纳修炼,每天都想要晃晃自己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把系统给淹死了,要不为何这厮迟迟不说话。 已经是三月底了,夏日也就快了。 她扫了一眼正在专心致志蹲下来给灵雏拔毛的墨麟,“我要跟他一起去吗?” 凤初境大圆满的确是该下山见见世面,可林渡不是寻常弟子,原身无父无母,前面十三年在尘世摸爬滚打,早就经历人情冷暖,加上身体不好,阎野是没打算叫她出去的。 【建议宿主从源头解决问题,让墨麟避开偏缘,这样也能尽早得到新的药材治疗。】 “解决问题之后奖励是什么?” 【一颗天心莲,可用于宿主的心脏修补】 “如果完成50%呢?” 【因为是主剧情的恋爱脑主角救赎,每完成一个剧情点都有丹药奖励,但一旦剧情深入,主角感情发展,很可能完不成任务,获得不了你这具身体所需的关键药材哦亲亲,所以这边建议亲亲快刀斩乱麻呢。】 “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吗?” 林渡苍白鲜明的骨节按在水灵灵的碧绿韭菜上,目光温柔,一手握着菜刀,一截一截切断了韭菜。 系统:……这该死的代入感。 明明林渡什么都没有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韭菜当然要慢慢嘎,一段段地切。 “菜炒熟了才好吃进肚子。”林渡垂眸,“你想让我直接蝴蝶掉墨麟的偏缘,不让他们接触,我看未必是好事。” 【我觉得……宿主你只是想噶我韭菜】 林渡随手将五花肉扔进锅里,刺啦一片响声。 “别人家系统都非要跟着剧情走,蝴蝶效应和剧情惯性在这个世界都没有吗?” 就算切断第一次,根据剧情惯性或许还会以别的方式让主角和偏缘相遇,倒不如跟着剧情走,而她静观其变,该出手的时候再出手。 就她这些天来看,剧情里的对于无上宗如何高大上的描述她是丁点不见,三个恋爱脑都只是赤子心肠的青少年,全然看不出日后的苦难迹象,都是鲜活的人。 系统的言语里,更多的是对这些天之骄子因为恋爱摒弃道统,失去天赋,跌落凡尘的惋惜,急于去斩断这些偏缘,将这些人拉回原有的人生轨迹。 如果她是天道修正偏缘的工具,那么,原本的林渡呢?剧情已经上演过一遍凄惨结局的话,她插手改变之后,真的没有代价吗? 【不懂呢亲亲,我也是第一次当系统,总要试试嘛亲亲。】 林渡抡起锅铲,怀疑这系统绝对是淘宝客服出身。 五花肉被煸炒出油,滋滋作响,渐渐成了金黄一色,一把翠绿的韭菜下锅,爆起一片白雾青烟。 瘦条条的人轻松地挥舞着沉铁锅铲,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粘过来的粉衫小姑娘拿着盘子及时凑了上来。 “小师叔,盘子。” 第13章 挂牌五十万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对了,过段时日,我要下山,届时,要是长老不靠谱,小师叔,你多担待,千万别让我二师妹进后厨。” 墨麟这话说出了白帝城托孤的悲壮。 被托孤的小师叔本人无辜地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个小孩儿,指了指自己,“我,十三。” 继而伸出修长的手,手心朝上,恍若介绍一般,依次划过对面排排坐的三个,“瑾萱十五,元烨十六,晏青十七。” 三个人同时停了筷子,抬眼无辜地看向了对面的两个“长辈”。 林渡深吸了一口气,伸出的右手在空中展开,定格,黑人摊手小哥.ipg。 面对小师叔黑白分明的真诚眼神,墨麟放下手中的鸡腿,眼神同样坚定。 “虽然您年纪小,可是您按辈分可是我们的小师叔,实在是孩子还小不会做饭,长老们忙着春耕和搜罗修炼资源,大家都急着飞升,不想带孩子,可你忍心我们无上宗的幼苗挨饿吗?” “咱们无上宗就这么缺钱吗?不能请个厨子?” 墨麟闻言眼神瞬间沧桑了起来,“你要知道,宗门每一个规定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惨痛经历。” “从前咱们宗门雇佣的厨修被别的宗门收买,虽然不敢害人性命,却偷偷地在我们外出历练前一天给我们下了药,表面没什么,但是只要一动用灵力,弟子们就放屁不止。” 林渡看着眼前还没吃完的饭,这惨痛故事听起来味道有点大。 这种不正当竞争,和互相往对方共享单车车座子上扎钉子有什么区别? 你们修真界也搞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 “确实惨痛,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林渡听完之后胃口不佳,只吃了一盆饭就收了手。 “放心吧,只是做个饭而已,我可以。” 有的千岁老人一把年纪无所事事每日坐在冰川边上钓鱼,有的十三岁小孩年纪轻轻就是哺育三个孩子的妈了。 是谁她不说。 “不过说到下山,你们这些新弟子还没有见过我们无上宗下属的定九城是什么样子吧?改日我带你们下山看看。” 无上宗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自给自足,看着穷得天天土里刨食,实际一整个定九城皆是无上宗的地盘,商铺交租,往来过路费,那都是没有成本的营收。 而维系定九城治安的,便是无上宗下属的钧定府,当中自上而下,皆可算作无上宗的记名弟子,不讲天赋,只讲本事,人才济济,实业为主。 林渡心头一动。 那计划中的一项,似乎可以实施了。 阎野压着不让她太快筑基,这些时日她常常在看书、做笔记、背书,她有大的操作空间和自由时间。 于是,这日,风和日丽,万物复苏,又到了人们春心萌动的时节,宜开书。 林渡挽起袖子,拿起毛笔,奋笔疾书,落下一个大标题,《被路边捡到的美人强上后》。 很好,很有噱头,老擦边达人了,一定能爆。 不眠不休生熬了三日后,林渡看着眼前厚厚一本书,微微一笑,不愧是我,人间码字机,三日三万字,还有谁! 今日是墨麟带着他们新弟子下山进城的时候,她揉了揉熬得发红的眼睛,抬脚走出了自己的洞府。 阎野迎面看见了林渡,被小孩儿眼下的乌青吓了一跳,“你这几天晚上做贼去了?怎么一天比一天像鬼。” 林渡懒洋洋啊了一声,“啊对对,偷人去了,怎么的吧?” 阎野切了一声,“无上宗拢共那么几号人没闭关,你偷谁?” “和你说了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修真界轶事录和风云录,你要真想看英雄故事自己个儿端个板凳在宗门口问问那些真人,哪个不比那些破书上写的知道得清楚。” 林渡眼皮一跳,没想到阎野居然还知道她去宗门的书楼专找这些记录修真界各种名人轶事(风流野史)看过。 “今儿你们下山去城里逛是吧?拿着点钱买几身好衣服好鞋,你在长个儿,记得再买几件大几号的。” 他说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储物袋,“之前不是给你一个储物戒?那里头钱不多,只有一盒灵晶,这个里面全是灵石。” 林渡早知道这修真界除却以物易物之外,流通的大宗货币就是灵石,因为自然巧合构成了天然的禁锢灵气阵法,因而产生了灵石矿,每一块都会被按蕴含的灵气切割,大部分灵石的诞生年限不同,吸纳禁锢的灵气也不同。 灵矿年份越高,灵气越足,这就分成了上中下三品灵石,以百年为界。 在采矿后经过高级阵法师的修复,再封矿数百年,就又能复生,也算取之不尽。 而灵晶因为经过地壳运动变革深埋地底历经千年,形成了晶石,蕴含的灵气格外丰富,一灵晶抵得上一千高阶灵石。 林渡拿着那袋灵石扫了一眼,不禁有些感慨,知道她师父有钱,不知道他这么有钱。 “一万上品灵石?师父您这么有钱?” 阎野看不得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是阵法师,炼器建筑都需要我,我出场费很贵的,当年在阵法师盟会里头可是挂牌五十万上品灵石。”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五十万了。”林渡摸了摸下巴,觉得这词儿有点古怪。 她踩着叶片到宗门口的时候,一帮兴奋的小孩早到齐了,正围着大师兄问东问西。 倪瑾萱是最早发现林渡过来的,远远就开始招手,“小师叔!” 来人一身青衣踩在碧色叶片样的飞行灵器上,乌黑的头发用木簪盘在脑后,额前的碎发飘在空中,阳光下裹着淡淡的金光。 一张格外精致俊气的脸,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出一种宣纸一样的苍霭,眼下堆积着青黑,下三白抬眼看人,带点冷漠的凶相,但很快散漫笑起来,一开嗓更是吊儿郎当。 “久等了,最近晚上熬夜看话本儿看晚了,今天饭馆儿消费我林公子包了。” 第14章 死了三天的都没我白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定九城,中州北部第一大城池。 墨麟带着他们,自无上宗的山门下来,走过护山大阵的迷踪云海,至其中的一片密林之内,不过眨眼之间,移形换影,身后的密林消失不见,便至城中最大的一条街。 阔朗的方石板路,两岸便是钧定府和招待贵客及无上宗弟子可暂住的驿站院落,院墙极高,灰白肃穆,极为森严。 再往前走,渐渐有些无上宗本宗的特产和商铺。 墨麟一路给孩子们介绍,一路守卫皆拱手行礼,也有人出来特地和他打招呼。 “师叔,带新弟子们出来玩儿?” “是啊。”墨麟一面回礼,一面回头跟他们解释,“你们是无上宗的亲传弟子,钧定府的人若是高层会喊你们一句师叔,若是寻常工人大约会唤你们一句小师傅,也不必惊慌,应和就是。” 修真界强者为尊是大方向,无上宗的新弟子,未来必然会是一方豪杰,无上二字,代表的就是强大。 一行人被墨麟带到更为热闹随意的东市,依旧是宽阔的青石板路,沿街却有了格外不同的变化,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四通八达,互连辉耀,一路过去商铺鳞次栉比,碧榜金匾,雕窗绮户,画栋朱栏。 人间繁华,莫过如此。 林渡仰头,远远还看到了天上的一群纸鸢,浓墨重彩,花花绿绿,飞在蔚蓝天空之上,相映成趣。 “怎么样?我们定九城,是个好地方吧?”墨麟见一群孩子跟出笼的鸟一样,眼底都闪动着兴奋,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林渡垂眸一笑,“是个好地方。” 不能再好了。 “那里是我们定九城最大的成衣铺子,进去看看吗?” 倪瑾萱第一个响应大师兄的号召,“走!” 甫一进了成衣铺子,倪瑾萱满眼放光,拉着林渡直奔其中一排,“小师叔,这件好看,感觉好适合你。” “小师叔,你看看这个?” 林渡如同一条被拽来拽去的柴犬,在墨麟的有意放纵下,被迫比划了好几件衣服。 “忘了告诉你们,我们无上宗的弟子,全城的店铺都可以打折,还可以先记账,在他们的上交的租金里扣,你们到时候交给掌门或者我就可以了。” “而且所有亲传弟子每年在城内消费有一万下品灵石的贴补,也就是宗门给你们的年例之一,小师叔也无需担心没钱。” 墨麟笑容真诚,林渡心生暖意。 “你无需如此照顾我,我其实,还有点小钱。” 墨麟一哂,又想到要照顾小师叔的自尊心,轻声道,“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小师叔自己个儿留着吧。” 林渡看着那繁复的裙子连穿都不会,有些头疼,好在今日一路过来发现也有部分女修鹤氅大衫,只用冠而非各色精美发髻,修真界民风开放,并不十分关注你究竟是何打扮。 就算是衣着装饰再夸张的,淹没在人群之中,也不过有人夸一句鲜亮。 林渡很喜欢这样人人都可以做自己的世界,就如同前世的一线城市一样。 衣服、着装都不被定义的世界。 她挑了几件衣服,去试了试,接着出来示意打包。 倪瑾萱和墨麟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一堆衣服,黑的、灰的、苍的、青的,就是没点亮色,就是她几千岁的师父都比她穿得鲜亮。 “小师叔……其实你今年才十三岁。” 林渡掀起眼皮看了两人一眼,“你就看我这张脸病恹恹的样子,死了三天的都没我白,穿红的出去都不用把头发放下人家都觉得我是个鬼。” 一句话说下去连带着在打包的堂倌都笑了,抬头仔细打量了一回,出声周旋,“小师傅的气质与淡色相合,倒像是雪人一般精巧哩。” 买完衣服又买头上的冠钗,倪瑾萱看林渡迟迟不动,本想开口询问,却不想她转头笑着瞧她,“瑾萱,这些我都不认识,不若你教教我,这都是做什么的?” 她态度坦然,大大方方,反而叫先前欲言又止的几个人心生惭愧。 他们都知道林渡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侥幸赶上了中州十年一度的宗门大选,进门时候不过一身绿袍两袖清风,大约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谁知她如此坦然请教,倒让先前害怕主动讲解伤害到她的墨麟有些感慨。 倪瑾萱立刻笑开来,“我来教你,这里,笄、簪、钗、梳篦……” 她拿起一个粉宝蝶形金钗,在林渡跟前比划了一下,一时有些难以想象小师叔如此打扮起来是什么样子。 “小师父喜欢这个?”林渡微微后仰,避开这该死的粉嫩,握着对方的手腕比划到了她的头上,“既然喜欢,堂倌,劳烦,包起来,记我账上。” 她说着将入宗门数日之后掌门亲自给他们的弟子令牌递给了堂倌,垂眸含笑。 无上宗弟子以永不腐朽的紫金为底,上头刻了锁定气息和血脉的阵法以确保不被旁人冒用,一面是无上宗的宗门徽章标志,一面则是该弟子的辈分姓名,亦融入了旁人不能模仿的嵌刻技术,中州无人不敬此令牌。 那堂倌接了那令牌翻到姓名一面,顿时一怔。 上头铁画银钩的字迹,分明写着的是,“第九十九代弟子 林渡”。 一向总是挂着笑容的油滑堂倌也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眼前的瘦条少年,她懒洋洋地睨过来,微微挑起单侧挑眉,似乎在问怎么了。 堂倌知道如今无上宗已到了第一百代弟子,却不想眼前这个不过凤初境大圆满的小弟子,居然与如今的掌门是一个辈分的人物,脸上笑容更加真切了些。 倪瑾萱原本想拦的,却也来不及了,绞着手思索是否该送个回礼。 林渡一眼看破她的所思所想,笑道,“你今日教了我这个,也算我半个小师父,日后这些东西,我只管问你,这根钗就算拜师礼,别多想。” “小师叔不必对我这么好,我们是同门,应该彼此帮助。”倪瑾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眼前的人。 林渡一哂,“你需得知道,一个人对你好不好,可不在一个小小金钗上,要看他平日里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原剧情中,那魔尊可是随手将一个金钗送给倪瑾萱,就让她患得患失,以为那魔尊欺负她也是喜欢她。 这教育孩子,当然得潜移默化。 林渡在心底沧桑叹了一口气,当妈之路,任重道远。 第15章 天下第一大孝子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说要去书斋,趁一帮人都在里头被书架挡住的时候,她走到了掌柜的柜台前,“掌柜的,收话本儿吗?” 掌柜穿着一身水墨大袖,一手拿着一本书靠在竹椅上,眼睛半睁不阖,闻言懒洋洋回道,“话本儿?什么话本儿啊?” 林渡将自己的心血递过去。 那竹椅上的人掀起眼皮,一字一句念道,“被……路边捡到的美人强上后?” 原本还有些惺忪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前的最多十几岁的小孩儿,“你写的?” 林渡摆手,装模作样道,“怎么可能,不过是替我师父跑个腿儿罢了,我一个徒弟,自然要成全师父的梦想。” “您看,这书能印吗?我师父一把年纪了就这点爱好,我就算自己出钱,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带着遗憾走啊。” 无形中被自家弟子扣了一口黑锅的阎野此刻莫名打了个喷嚏,正在思索自己一个太清境的修士,难不成还能着凉了? 掌柜深受感动,“你可真是孝顺啊。” 林渡点头,天下第一大孝子,舍我其谁。 男人低头掀开了第一页,入目是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儿,他嘴角一抽,“这真的是你师父写的。” 林渡啊了一声,“哦,我师父看不见,落笔难免粗糙,能看就行,能看就行。” 她一个只有小学上课练过毛笔大字儿的人,能用毛笔写成这样,不错了。 掌柜继续低头看书,但很快,书页翻动的声音越来越快,神情也跟着变化莫测,从嘿嘿奸笑到姨母笑,接着慢慢瞪大了眼睛,逐渐憋闷愤怒,最后眼含热泪,忍不住拍桌而起,“这就没了?大师兄就这么死了?那女修就这么得了那金丹飞升成仙了?” “这个,我师父说了,若是有人看,自然有后续,您看这,能印吗?” “能,能,能,我好久没看到这么让人难以自拔的话本儿了,你师父可真是个天才,就是这个书名……有些不雅。” 掌柜摸了摸下巴,“这正道人士,只怕不会买啊。” 林渡挑了挑眉,一张清俊非凡的脸庞,语调淡薄内容却格外恣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七情六欲,本就是人之常情,修真之人,难道就没有欲念了?变强是欲念,这情爱亦是欲念,欲念分什么高低贵贱?” 她分明是歪理邪说,但掌柜却被说服了,“得,您请好吧,咱们这里是三七分成,您贵姓?” “林,双木林。” “林小师傅,这印出来之后给你寄送样本,您的地址。” 林渡微微一笑,“不必,不日我自会下山来见。” 她利落地在那契约上盖上了自己的手印,转头对上从里头走出来的几个同门疑惑的目光,“走?去吃香满楼?” 一群人嘻嘻哈哈走了,竹椅上的掌柜眯着眼睛看着一行人远走的背影,甩了甩那方才按上手印的契约,看着那上头的手印,末了,轻轻一笑。 有意思,他分明是递过去笔的,可那孝顺徒弟在接笔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手一晃,改成了手印。 是不想留自己的笔迹? 你说的这个师父,当真不是自己? 书店掌柜没想到,这不日也就是七日后。 那人甫一进店门的时候他险些没认出来,一身潦草青衣和随意盘于头上的道髻已然不见了。 她一身云纹白鹤苍青锦袍,头发用一根白玉短簪束在头顶,另用玉扣懒收网巾勒在额前进一步固定,那生得极好的眉眼和流畅的脸部线条终于清晰地跳脱了出来,即便肤色苍白如纸,却实在风流正少年。 “掌柜的,如何?印好了吗?” 那懒洋洋的音调响起,掌柜这才敢断定那就是当日的大孝子。 “五日前就上了,您猜怎么着?” 他刚要说什么,就看见一清正男修鬼鬼祟祟地过来,左顾右看了一番,见林渡在迟迟不敢上前。 “要那本是吧,二十块下品灵石一本,不必从衣袖里拿出来了,钱放过来就带走吧。” 那人袖口只露出一个书边,听到掌柜的这么说立刻掏钱接着利落走人。 林渡沉吟片刻,“不会是我送过来的那本书吧?” “昂。”老板点头,从容一挥衣袖,将柜台上二十块蕴含淡淡灵气的椭圆石块收入囊中。 “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林渡抬手摸了摸下巴。 “但你有句话说对了,这名字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却也实在吸引人,从上架起,销量极好,只不过,大家都偷偷摸摸地买。” 掌柜啧啧称奇,“不愧是你,的师父啊,就是见多识广,拿捏人心。” 林渡笑了笑,“给我拿上五本,我要送人。” “好说,分成按月给,不过这书,一时有些供应不上,您给我留点?三本行不行?” 林渡拿着三本书走出了书斋的门,接着跟墨麟他们汇合。 今日是他们这帮人送墨麟下山历练的送行宴,提也是林渡提的,一帮人乐得打牙祭。 于是大师兄就收到了小师叔的临别礼物。 “你这一路难免有无聊之时,来,这本书你拿着,据说是最近最畅销的话本,如此畅销,定然深含大意。” 林渡将那本书递给墨麟,眼神真诚。 墨麟接过那本书,“早知道小师叔爱看书,宗门书楼日日都去,我定然仔细研读。” “这就对了。”林渡格外欣慰,“这看故事,最重要的是代入感,代入主角,才能反思己身,收获更多。” 墨麟点点头,没看出来小师叔虽然年少但读书居然如此有心得,他一面感慨一面看了一眼封面。 《被路边捡到的美人强上后》 俊朗的青年一瞬间面色诡异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继续吃饭后糕点的人,又低头看了一眼书名。 “小师叔……你这本书,是不是给错了?” “没有啊。”林渡拈起一块驴打滚,“这驴打滚一份不够,再上一份吧,咱们五个人呢。” 墨麟默默将书收了起来,伸手招呼堂倌儿。 第16章 你不算在活人里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墨麟走后,林渡在回程的路上想到了什么,“咱们宗门书阁有字帖吗?” “大约,没有。”夏天无回道,“怎么了?” 林渡点了点头,“没什么。” 谁知回宗第二日,她就收到了掌门送过来的一沓书籍,最上面的是千字文。 凤朝目光和蔼,“前阵子我忙着清点冬季账目和开春之后咱们宗门属地的事务,倒是耽搁了,你师父大约也不注重这些,咱们虽说是修道的,文化素养也不能少,这些你先学着,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林渡有些意外,接着迅速道谢。 “多谢掌门真人。” “叫我大师姐便是。”凤朝生得华丽如贵妇,人却是个万事操心的性子,一人料理宗门大小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却还能顾及林渡这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大师姐。”林渡其实结合上下文,看书也还是看得懂的,这东西就好像是华夏子孙的本能,只要放在语境中,再是繁体字也能顺畅读下去。 凤朝摸了摸林渡的头,接着感慨,“太瘦了,还是吃的少了。” “你好好研习,咱们无上宗从来都是以理服人,我就欣赏你这样好读书的弟子。” 她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得了,后山的笋还得挖呢,走了。” 林渡拿着那一沓书安静地坐下,接着打开了千字文。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这千字文上设有刻录阵法,只要一打开,就能自动读出上头的每一个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 林渡觉得好玩,跟着读了一句,忽然注意到那书页上的一个小像居然好像听得懂一般,一摇一晃地跟着她念动作。 她一停,那小人眉头就皱了起来,“不许偷懒,要一鼓作气,坚持不懈到学完为止,背不完就跟我去后山挖笋。” 林渡捂额一笑,坏心眼地想要关上书籍。 听到了一声尖叫,“你可是我们宗门未来的希望啊,怎可半途而废!” “你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个学生。” “狗听了还回一句汪就你还不吭声。” 书页缝隙越来越窄小,最后小人改成了哀求,“诶先别走啊,再看看行不行,读完这遍再说啊。” 林渡就又将这本书打开了,忽然觉得修真界比自己想象的要好玩多了。 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宗门的书楼的一楼靠窗边,认认真真跟着背完了千字文,再一笔笔描下来。 直到那书楼里头的从未露面的真人传音给她,“到饭点了,去吃饭吧。” 林渡是新弟子中唯一一个每日都来书楼的,因为她那不靠谱的师父不屑教导那些零碎基础的东西,让她自己看书。 而林渡上大学的时候学校学习气氛热烈,图书馆日常满员,她也经常随大流泡图书馆,倒也很怡然自得。 这书楼离宗门后山不远,在一个小山头之上,出了大门就是一条青砖长阶,两边是苍绿的树木,被薄雾裹挟,树木比别处的颜色都要深些,像是从水墨画里浮现出来的青山,薄雾是晕开的墨迹。 锦袍少年踏叶而去,落于膳堂之外,尚未踏足,她就已经知道今日的食谱了。 过年尚未吃完的腊肉用蒜叶炒了,还有一锅鲜浓的鸡汤,今天还多了一股子药材味,只怕是姜良师兄的手笔。 她踏进膳堂一看,果不其然,夏天无正挽了袖子在帮忙,新弟子还没来全。 “师父,小师叔来了。” “她来得正好,我给她配的丹药已经配好了,你去拿给她。” 男子的声音响起的下一瞬,就接上了一道带笑的少年音,“多谢姜良真人费心。” 后厨里头,一个身着檀色窄袖的男子正握着铲子到处摇摆,闻言瞬间转过头来用手挡住脸,“你站那儿别动!” 林渡伸出的脚悬在了半空中。 “别过来!千万别过来。”姜良背对着林渡,声音都在颤抖,“我害怕活人。” …… 林渡看了一眼夏天无,难怪这位师侄也话少得可怜。 姜良,一个江湖盛传可以炼出活死人医白骨的丹药的医修,在夏天无的剧本之中,曾经说出一句话。 “活死人我都能救活,可要是心死人活,那我如何也救你不得。” 即便后面的剧情是渣男幡然醒悟,自己不过是因为白月光救他一条命,出于责任必须救好她,自己真正爱的是夏天无,于是上演了一系列的追妻火葬场,甚至亲手剖出自己的金丹供给姜良炼丹救夏天无。 姜良却始终没有原谅这个伤害自己徒弟的渣男,在得知自己弟子再次接受渣男之后气愤闭关,再也不出。 可林渡没想到,这师兄,一个医修,居然是个社恐? 哦,甚至已经不是个社恐了,是重度恐人。 夏天无及时开口道,“小师叔,我师父不常见生人,今年的新弟子,还从未见过,所以有些……” “我懂,我懂。”林渡默默将脚收回去,接着拱手鞠躬道,“多谢姜良真人替我配药,那我就先不进来帮忙了。” “且慢。”一根银色丝线斜地里飞过来,林渡下意识想要躲避,那银线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绕上了她的手腕。 她一怔,接着感受到上头的灵力如同温泉水一般钻入脉中,并没有恶意,便乖巧站好。 “我给你把个脉,你师父给我飞书一封,但他到底不如我亲自看得准。” 男人依旧背对着林渡站着,沉吟片刻,接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转过身来,一副书生模样,蓄了短须,却如同文人雅士一般,依旧是清隽的,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神色凝重无比。 “刚刚您不是还怕活人吗?”林渡原本还在想这样医修如何治病救人,却没想到他进入状态比她还快。 “你不算在活人里。”姜良言简意赅。 夏天无脸色一变,师父的确恐惧生人,可只有一种情况会直面前来求医的病患,那就是已经昏迷之人或者将死之人。 她错愕地看向姜良,“师父……,您是不是离得太远出错了?或是这银线……” 林渡不怒反笑,乐得抬脚走了进去。 总比说她不是人好多了。 “五师兄,您看,我还有救吗?” “你有病,有大病。” 第17章 我吃甜,不吃苦。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你有病,有大病。” 姜良看着眼前的少年,沉声道。 他知道自己新多了一个小师妹,差了足有八百多岁。 他更知道,自己那个小师叔,也是和自己同一年进宗门的。 姜良对生人极度恐惧,可那人主动走在他身边,告诉他自己是个盲人,看不到你的紧张,也不怕你说错话,所以不要怕。 姜良曾经对那个小师叔说过,“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就算天命如此,我便能逆天而行。” 可此后八百年,他逆天而行,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却治不好那天盲的眼睛。 对阎野,他问心有愧。 八百年后,那个让他束手无策的人,却又收了一个同样天命衰败的弟子,成了他这一辈最小的师妹。 姜良面色凄苦,继而心中发笑。 原来他一生的劫难,竟都要在这师徒二人之上。 他转头看向夏天无,发现她正皱着眉一脸担忧,“师父,小师叔她,还有救吗?” 林渡脸上带笑,那张笑得散漫不羁万事不挂心的脸,和八百年前那张脸重合起来。 姜良怔愣良久,接着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真他妈上辈子欠了你们师徒二人的。” 他说着,一把搭过林渡的脉,闭上了眼睛。 夏天无拜师九十多年,这是头一回看到自己的师父,弃用丝线,亲自上手,甚至为了免除干扰,封闭了听觉嗅觉。 “你的肺腑和其余不足你师父都在用法子替你弥补,就是这心……” 一个人心脉残缺,天生不全,甚至每活一天,这心脏就衰竭一分。 天材地宝填进去,也只能延缓,不能彻底修补。 偏偏这人的心脏特殊,并非血肉,恰似琉璃破碎,换是换不成了。若是身体健全,那这人,只怕是修真界第一个修炼路上毫无阻滞,花最短的时间飞升之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心脉残缺,肺腑还尚未完全冲开的人,入道两月,已然要筑基。 姜良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天道厚爱,还是天道深妒。 “你平常,没有任何难受的地方吗?” 林渡眨眨眼睛,“你说胸闷气短无法长时间剧烈活动甚至动作大一些就会心脏剧痛像是心脏炸成了碎片一样吗?” 她脸上笑起来,“如果是这个话,那确实有一点不舒服。” 少年笑着看了一眼一脸凝重的师徒两个,“诶呀,都好说,不要紧张嘛。” “我林渡相貌堂堂,天赋非凡,人见人爱,厨艺还好,天底下哪儿能让一个人把好处全占了?” 她不要脸地自吹自擂,接着继续开解道,“能治治,治不了算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名林渡,自然能自渡,你们安心便是。” 她就没指望宗门怎么救她,要不这系统留着干嘛呢。 “那配的丹药,一日一粒,为通肺腑,补不足,我会再给你研制延缓心脏衰败的丹药,让你的师兄们在外历练也注意寻找修补心脏的药方,还有……你怕疼吗?若你……” “我不怕,一点小疼而已。”林渡摆摆手,“我没那么娇气。” “哦那就算了,我说如果你怕疼,我可以研制一份药暂且压制你的不适,并且让你行动更自如一些。” 姜良捋了捋胡须,“既然你不需要……” “但是话说回来,这人合该生于安乐,是吧师兄,还得劳烦您替我研制那份药,”林渡话锋一转,拱手一笑,“我吃甜,不吃苦。” 能好好舒坦着谁乐意疼啊。 夏天无忍不住开口询问,“师父,小师叔她,能拖多久?” 姜良见林渡态度坦然,也并未瞒着,“不延缓,只有一年,但如果一直用天材地宝延续,加上修为增加,或许能一直拖延也未可知。” 三个人都不曾注意到,后厨门外静静站着一个姑娘,一身春光下最适宜的粉色纱裙, 头上的粉宝蝴蝶金钗颤巍巍地抖着金须。 倪瑾萱那张惯来带笑的脸上此刻毫无笑意,一双杏眸含着不可置信的光。 她一直知道,小师叔是新进宗门的弟子之中天赋头一筹,会在长老们互相抵赖不想做饭的时候拿起铲子填饱他们这帮还没有能辟谷的弟子们的肚子,会笑吟吟地任由她吃饭也盯着自己,会给她买金钗,给她让点心。 可她不知道,林渡居然不止是体弱那么简单,而是…… 一个时常忍受那样痛苦的将死之人。 “我吃甜,不吃苦。” 少年轻松的语调从里头传了出来,倪瑾萱抬手抹了一把脸,粉色的衣袖沾染了细碎的水珠。 她仰起头,默默握住了拳,下定了一个决心。 林渡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倪瑾萱坐在桌上,一双眼睛跟兔子似的,稀奇道,“这是怎么了?今儿你师傅训你了?不应当啊。” 倪瑾萱活泼但天赋极高,书中她虽然开始是个小白花,但也是坚韧努力的小白花,且运气极好,算是个小锦鲤,这辈子的坏运气都栽在那魔尊手上。 怎么今儿倒是哭了?算算日子,魔尊是倪瑾萱腾云境的时候才来的啊。 倪瑾萱摇摇头,“来的时候御剑不好,被风沙迷了眼睛。” 林渡一哂,哄孩子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话本儿,“拿着,晚上藏被窝里偷偷看,别让你师父看见。” 倪瑾萱收了书,迷茫道,“这是什么?” “好东西。”林渡嘿嘿一笑,“山下最流行的话本儿,别丧一张脸了,你笑起来好看。” 这小兔子藏不住事儿,情绪都写在脸上。 倪瑾萱一想到自己明明想要照顾小师叔,没想到还要小师叔反过来安慰自己,一张小脸又垮下来,含着一包眼泪,接着用力挤出一个笑,脸都憋红了。 林渡无奈地看着那皱巴巴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了这是,再不然,过两天,我请你看戏去,好不好?开心点,啊。” 倪瑾萱努力憋住了情绪,用力点头,接着自告奋勇开始帮林渡盛饭,林渡想要摆碗,就听到她一面举着饭勺一面高声道,“小师叔放着我来。” 林渡稀罕地看她,“怎么啦这是,今儿这是,被你师父说了?要勤奋做人?” 小姑娘摇了摇头,举着饭勺用力将饭往里头压了压,“小师叔你坐着罢,以后这些脏活儿累活儿我来干。” 她说着,再用力按了按。 林渡拿到手上的一盆饭是往日的几乎两倍重,筷子用力才勉强插进去了。 她沉默地看着快被倪瑾萱压成板砖的米饭,“瑾萱你,应该很会打年糕吧。” 未来可期啊这孩子,剧情没说这孩子是个怪力萝莉啊。 她铁饭盆的盆底儿都被压突出来了。 第18章 这无情道可不兴修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用着一个被饭撑得变形的饭盆儿吃了好几天的饭,期间每日饭后还有一瓮苦药汁子在等她。 每回夏天无抱着那黑色瓦罐儿出来,她总有些幻视,生怕这位天仙儿似的二师侄吐出一句,“贵妃娘娘说了,药要喝尽了才好呢。” 下一瞬间再给她续上第二杯半价。 喝完药,那边巴巴儿看着自己的小孩儿就递上来一盘子糕点。 那糕点初时不成型,头一回是打得还能看见饭粒子形状的年糕,之后因为她实在咽不下去,换成了各色的糖果和蜜渍果子。 小姑娘的手艺倒是比她二师姐好多了,不过四五日,已能做出来了味道不错的橘子糖。 林渡倒是没什么意见,系统有点意见。 【按照剧情,倪瑾萱要到被抓进魔尊的宫殿里当女奴,为了讨好魔尊,才亲手做糕点】 “嗯?所以呢,你觉得我不如那魔头值得?” 系统一时语塞,那倒也不是。 就是觉得不对劲。 柑橘味的香气。 系统打了个哆嗦,它好像记得,这个宿主可真是百花丛中过…… 【你不会想要用这种方式完成任务吧?】 “你放宽心,能不能把我想得好一点,我从不玩弄单纯小姑娘的感情。” 林渡微微一笑,“但是我魅力太大也不是我的错啊。” 系统在颤抖。 林渡,一个坏了心的女人,果然可怕。 【原剧情中,你是无情道。】 “嗷,道友,这无情道可不兴修啊道友。” 一千本小说里八百个修无情道的都会出岔子。 显然林渡不想当那第八百零一个。 【冰灵根是修无情道的好苗子。】 “你送我一个好苗子,我还你一个……”林渡忽然收了声,因为她看到了姜良远远站在门外,背影萧瑟,似乎是在等她。 “去跟你师父说,你该筑基了。” 林渡一怔,“现在?” “尽快,这瓶是你筑基受天劫之后未免支持不住的补丹。” 姜良扔给她一个小玉瓶,依旧背对着她,一派高人风范。 没人知道,这位是因为社恐,不想对上人的视线。 修真七候,第一候凤初境与凡人同寿,唯有筑基之后方才能超过常限,永葆青春。 而对于林渡来说,只有尽快进阶,才能延长些许寿命。 “我知道了,您早说啊,我这压半拉月了,也憋得慌,赶明儿就给您筑一个助助兴。” 林渡是真的压制许久了。 姜良无奈一笑,他知道林渡性子散漫油滑,跟那几个世家出来的子弟不一样,但这样的滑头并不讨人厌。 林渡刚想走,忽然想到什么,“您为什么不直接飞书给我师父?” 姜良身形一顿,垂下眼眸,半晌,方才开口,“禁地洛泽有阵法,外人气息进不去的。” 林渡挑眉,那当初雎渊带她进去的时候也没看着受阻碍啊。 俩加起来一千六百多岁的老头儿了闹什么怪呢? 她心里犯嘀咕,面上不显,笑嘻嘻地说道,“那是我师父的不是,那我走啦,多谢师兄。” 林渡乘叶而去,直入洛泽,跟自家师父说明了姜良的想法。 “他为什么自己不跟我来说?”阎野皱起眉头。 “你问我?指不定人家怕人的毛病就是从你起的呢?”林渡懒洋洋地坐到了他对面。 对面的人却也没反驳,只是笑了一声,“他这回给你治病估计要掏家底了,我这里有个储物戒指,你就说,是些我用不上的药材,问他能不能用上,不能用上的,就拿去卖了换钱也好。” 无上宗因为天才众多,丹药和天材地宝消耗得快,寻常修士或许不能一次承受的天品药材,他们这帮人就是一口吞也能消化。 林渡接了那戒指,应了一声。 “明儿你入道三月,收拾收拾,准备闭关筑基吧。” “行。” 林渡说着就要转身进洞府。 “林渡。”阎野忽然喊住了她。 林渡转头看向那静静打坐的白发猛男,“嗯?” “你能撑过天劫的,对吗?” 林渡笑了,“看不起谁呢?等着吧您。” 阎野用神识静静看着自家的小弟子,不过短短两月,这孩子已经在抽条了,背脊挺直,眉眼是遒劲的松枝,带着自然野性的苍茫钢骨。 他压着林渡不让她筑基,就是为着那筑基的一九天劫,以她当时的瘦弱病躯,只怕撑不过一道雷劫。 只是……如果再不筑基,只怕这孩子就活不久了。 只能拼一把。 林渡当真不知道这一举很冒险吗?她知道。 但她无所谓。 天命叫我救人于水火,若不怜我,那就另请高明。 林渡进入自己的洞府之中,这是一处极为简陋的洞府。 一张万年寒冰床,一方石桌凳,再无其他。 小偷来了都得放俩钢镚儿再走。 林渡盘坐在寒冰床上,忽然神识内又浮现了一则消息。 【当前墨麟剧情任务进度:5%,掉落奖励:凝碧丹×1,功效:延缓宿主你的心脏的破碎衰竭,时效:三年。】 她愣了一下,“墨麟那边剧情点完成了?” 【是的,宿主要看吗?】 林渡点头,神识内出现了一副画面。 俊朗阳光的青年金刀大马坐在树下,背上的玄金长棍此刻横在身前,而他手上拿着一本书。 篝火的红光摇曳,墨麟垂眸翻着那本书,眉头越皱越深,翻页越来越快,接着抬手一拍,灵气如同伏虎一般咆哮而出,继而在空中爆裂开来,瞬间就多了一片血雾。 书再度翻过一页,密林之间传来一声惨叫。 “何人敢坏我好事?你这个小子……” 说话间,一个虽然衣衫凌乱但我见犹怜的美貌女修仓皇跑向墨麟所在的方向,接着被脚下的砖石绊倒,扑通一声摔在了青年的边上。 女子抬起一张楚楚可怜却又实在娇艳的脸,伸出一只手,“真人,您瞧着是正道弟子,求您救我,他们是邪道,要抓我去做炉鼎。” 正道弟子本人还捏着那本书,他皱着眉头,接着吐出一句话,“你身上都没有灵气波动,分明是绝脉,什么邪道抓绝脉之人做炉鼎,他们脑子有问题吧?” 女子:……什么好人家正道弟子能对一个弱女子说这话啊? 墨麟接着拿起玄金长棍,女子眼中升腾起希冀,直男没事,只要他能出手。 直男拎起长棍,接着记下书页,将话本儿塞进了衣襟里,转身就走。 这分明就是书里说的盗贼惯用的仙人跳啊,可不能上当。 第19章 可以怀疑情商,但不能怀疑实力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看着神识中的画面,噗嗤一声笑了。 无上宗的修士因为实力强悍,背景强大,寻常阴谋诡计用不到他们身上,这才酿成无数恋爱脑的惨剧。 他们这种人,并非愚蠢,只是在温室长大,没有经历,在面对别人的恶意第一反应不是愤怒和难以置信,而是茫然。 转世之后的墨麟智多近妖,面对同门刁难轻易化解,也懂了何为示弱装相,让邵绯屡屡心软。 如今的墨麟虽然是直男,但并非没有心眼。 她在那话本儿中将剧情换了一换,觊觎灵骨改为觊觎金丹,依旧是一个宗门的大师兄,在路边救下一个可怜美人。 话本的一开始就是二人结伴游历人间,遇上另一波仙人跳,仙风道骨的大师兄出手救下,之后被那女子下药,结果被先前的路边捡的美人设计截胡,与大师兄春风一度,之后美人告诉大师兄,方才那是仙人跳,是我救了你,两人的故事就此拉开序幕。 这就是题目的《被路边捡到的美人强上后》。 可直到大婚之时,大师兄被剖腹取丹,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救下路边美人的那一天,也是一场设计深远的仙人跳罢了。 墨麟话本儿刚看到大婚被剖腹取丹的时候,但也足够记忆深刻了。 青年脚程甚快,不光是身后勉强爬起来的女子,后头的邪修也没能追得上。 直到他们的动静吸引了密林间最为棘手的群居动物,数十双幽幽的目光宛若鬼火,在黑暗中倏然亮起。 墨麟甚至听到了这群锯齿野狼喷鼻的声响。 他止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拎起了长棍,腾云境的威压汹涌而出。 几乎是一瞬间,那宛若宽广云海的灵力威压如同海上暴风时候的海浪,你追我赶,层叠滚过丛林杂草,十几只野狼同时龇起森森尖牙,喉咙中发出被威胁的低吼。 女子杂乱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真人,真人……” 墨麟皱起眉头,这人动静这么大,只怕威压无用,注定有一场恶战了。 女子见墨麟不走了,慌忙伸手想要拽住他的衣角,就那纤纤素手快要挨到衣袍一角的时候,青年骤然动了。 他手中握紧长棍向后蓄势,棍子后半段刚好顺势扫飞那女子。 墨麟倏然一惊,“什么东西?” 他转过头去,只能看到一抹白色幽影没入草丛中。 …… “这林子居然还有地缚灵啊。” 青年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快他就无从顾及身后之事了。 墨麟后撤一步,全身蓄力,如同伺机而动的猎豹,劲瘦的腰身绷出曲线。 几乎是一瞬间,对峙的两方都动了。 玄金黑棍在空中横扫出一片金色光弧,所到之处,剑气带着肃杀之气,刚正不折,轻松擦过野狼张开的尖锐利齿,撕开那大张的嘴角,接着一往无前,如同切土豆一般砍掉了那野狼的半个脑子。 狼群是群居动物,互相配合,一个死了还有一群从四面撕咬。 但这对于无上宗第一百代弟子之中的大师兄来说从来不是个问题。 他甚至只用自己的剑棍,就轻松将这一群开智五阶到七阶的妖兽尽数斩杀。 寂静的林间,狼的哀嚎、剑棍扫过空中发出的劲风、剑气破开血肉之躯的声响不绝于耳。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只剩下了那只刚刚化丹境的狼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狼王咆哮一声,发动了妖兽的天赋,蕴含巨大妖力的虚影与头顶的月光如期而至。 妖力切割断四面树木,如同一大张的狼口,地下土木翻涌,头顶妖力如大树倾覆。 墨麟却并不慌张,他是腾云境中期,这妖兽相当于人类的腾云境初期,他照旧能应付地得了。 但见长棍不轻不重地敲在地面,墨麟一步一敲,七步之后,翻涌的底下如同狼的下颚一般,骤然破土而出几根獠牙虚影。 七星步罡霎时连接起来,如同星斗入地,一瞬爆开巨大的金色灵力波,将那獠牙尽数斩断,埋入地下。 而长棍脱手,如同一支穿云箭,穿透了那虚影的上牙膛。 “真人小心!”一道女声惊叫起来,接着宛若水中清莲的身影挡在了墨麟身后。 那只巨大的饿狼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青年身后,利爪直冲他的后心。 “聒噪。”青年的声音稳稳地落入邵绯耳中。 女子瞪大眼睛,接着看到不知何时,一道金色剑气从自己面前被犁过的土地之中爆射而出,自下而上,穿透了饿狼的心脏。 腥臭的血液浇了邵绯一头一脸。 女子彻底愣住了。 墨麟伸手,接了那空中落下的剑棍,抬脚向前走去。 这里都是血腥味,会引来更多嗜血的妖兽,定然是不能待了。 “弱者之躯,就不要不自量力替人挡灾。” 你可以怀疑无上宗弟子的情商,但不可以怀疑无上宗弟子的实力。 青年没有回头,心中暗爽。 这句话是那话本儿中的大师兄在女子挡灾之后说的一句话。 直到那一句,墨麟才悟了,书中说得很对。 当一个弱者替一个强者挡伤害的时候,或许那不过是出于善心,但也意味着,原本就可以自己应付的强者,会付出比自己受点轻伤更大的代价。 无论对挡的人,还是被挡的人来说,都不值得。 在原来的剧情中,邵绯从一开始扑倒在墨麟跟前就被他救起,甚至为了他挡了一个邪修的一掌,受了伤,这才被墨麟带回了宗内疗伤。 但今时今日,邵绯没有能够挡得了任何伤害,自然也没有亏欠。 “你赶紧跑吧,晚了这里会有更多的妖兽。” 墨麟说完这句,彻底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神识之中的幻象至此结束。 林渡摸了摸下巴,“不愧是大师侄啊。” 妖兽分为,开智、化丹、显灵、收性、化神五境,每境共七阶。 墨麟毫发无伤杀了一十三只狼,虽说这些狼境界不如他,但狼群可是能以低阶耗死高阶的生猛种族。 【请宿主再接再厉】 在林渡不知道的地方,刚刚还尽显高人风范的墨麟一晃身形又回到了案发现场,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匕,一边剥皮剖丹取狼牙一边碎碎念。 “好险,还好没人来捡便宜,再慢一步这狼皮就卖不上价钱了。” 第20章 绝对盲目的自信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服下了那枚凝碧丹,如今的她已经习惯了生吞丹药。 甫一吞下丹药,她就知道了系统出品和姜良出品的不同。 姜良的丹药用于她心脏绞痛难忍之时,但只能压制,可只要服下这枚凝碧丹,她日常持续不断的隐痛都消失不见了,那种时刻能感受到心脏不适的虚弱感像是被浓稠的蜜蜡包裹,彻底隔绝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愧是系统啊。 本来还以为,靠着姜良自己后面可以过河拆桥来着,看来还得等自己完全好了之后再做打算。 她深吸了一口气,先前肺腑的顽疾一枚益气疏郁丹就化开了一半,两个月的冰泉逆流勇进,将近半个月的苦药攻击,如今肺腑已经通了将近八成。 这第二枚丹药,或许用来冲击筑基最合适。 林渡服下了那枚一直留着的丹药。 “舒坦。”她喟叹了一声,正经打坐起来。 一股清凉的药力自胃部化开,紧接着经脉迅速顺着运转起来,林渡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按照阎野一直教给她的吐纳方式呼吸了起来。 少年盘腿坐于寒冰床上,那双偶尔会带着些疏冷甚至戾气的眼睛此刻放松阖着,因而整张脸都显出一种脱俗的安恬。 不过几息之后,四面灵气犹如深海之中突然多了一个吞噬的巨龙,呼啸席卷而来,少年周身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 与此同时,一直静坐在洛泽之上的白发青年忽然站了起来,一步瞬移到了一个石洞之外。 他站在洞府门外,神识扫过那门口用麻绳挂着的牌子,上头的字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请勿打扰。” 阎野轻嗤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笑,“小兔崽子,本事不大,花样不少。” 青年抬手,袖中飞出几样散着淡淡银光的东西,分落在了洞府四周,继而迅速连接成一个结界,银光一现,又迅速消散在了空气中。 阎野转身就走,身后一切景物如常,宛若他从未来过。 对外界的一切林渡都无知无觉。 她能感受到自己吸纳的灵气越来越多,这些灵气在她体内奔流不息,丹田内鼓胀难言,甚至多得她要炸开了。 林渡想要停止吸纳灵气,却也全然不受控制,这具身体好像一个永不知足的大胃王,曲水流觞席面只怕都得进她的肚子。 她只能忍受着丹田之内灵气挤压碰撞的鼓胀,就连体内的经脉也在不断被大量涌入的灵气冲刷,就好像是强行要将大象塞进名为林渡的冰箱里一样。 她被迫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如同每一次在冰泉里到精疲力竭才被泄洪一般冲至静水湖一般,人心有余,但力已不足,只能无为而治,任由它洪水滔天。 终于,丹田之内的灵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挤,丹田却并不能伸缩。 众所周知,气体会在高压之下变成液体。 丹田内的灵液出现的那一刻,林渡松了一口气。 谁知她还没真的放松下来,更多的灵气就涌入了她的体内。 林渡堵也堵不住,干脆躺倒摆烂,任由体内丹田的灵液一点点变多,看着那无数泛着光的小水滴慢慢融合汇聚。 灵气旋从狂暴的龙卷风慢慢变小,成了寻常的气旋。 等到月落日升之际,林渡的身体终于陷入了饱足的状态。 她睁开眼睛,抬手挥开洞府的门走了出去。 头顶本该是青天白日,可此刻黑云压城,不见天日。 林渡极目远眺,发现别处依旧是晴好的天。 她安静地站在原地,发现自家师父远远站在一处,正安静地看着她。 “师父,你信不信,天道都听我的,就比如现在,我让雷劈我,它都不敢劈别人。” 林渡说着,举起手,“雷来。” 阎野眼皮一跳,骂了句小兔崽子。 那本就越来越浓厚的劫云感受到了选定的人物,黑云中闪过一道紫色的亮光,林渡顿时身上一麻。 她不曾注意到,天雷落下的一瞬间,似乎被什么不可见的结界拦截了那么一下,再落到她身上的雷已经细了许多,也暗淡了许多。 过了几乎一秒,就在她痛到骂娘的时候,一声炸雷淹没了她的叫骂。 很好,修真界也不能违背物理定律,光速大于声速。 林渡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念头,继而感受着在自己体内乱窜的电流,她试探着调动灵力,梳理着这些电流。 就在她好不容易快要梳理完的时候,第二道天劫又毫无征兆地到来。 第三道、第四道……林渡闻到了电烤肉的味道。 接着骂了一句,“我半个月都不想吃烤肉了。” 她勉强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也不管第几道雷了,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跟冬日不小心静电一样,那一瞬间的疼痛,带着麻痹感持续不断地在每一寸皮肉上上演。 林渡却无暇管自己的体外,只管内视自己的身体,全身的经脉和五脏六腑骨骼都在被雷电打磨。 而不知是否是灵气的原因,她的神智还算清楚。 阎野是个瞎子,他不能用眼睛看,此刻也不能神识感应,否则会干扰天道的判断,他只能侧耳听着那一处的动静。 林渡从没在他面前喊过一次疼,现在也是这样,他听不到林渡的任何反馈。 这是一场豪赌,就算他布的阵是在天道允许范围内挡住了一定的伤害,但对于身体孱弱的林渡来说,算是杯水车薪。 因为有神识外放当做眼睛,阎野很长时间都无所谓自己的眼盲,却在今天头一回生出一点,如果眼睛能看到该多好的念头。 很多年了,大约,自修道之日起,他就没再生出过这种念头了。 阎野轻轻眨了眨眼眸,洁白的羽睫轻轻一颤,如同枝头落雪。 “林渡还活着。”一道声音落到他的耳边。 阎野意外地挑了挑眉,神识微微外放,只落到自己的身后,“姜良?” “这雷劫,比寻常一九天劫力量要强,你的阵法挡住了五成,相当于寻常一九雷劫的强度了。” 姜良捋着胡须,不去看阎野,只落在雷劫之上。 “不应当啊,我当年的雷劫,也不过比寻常筑基天劫强了三成而已,难不成我的徒弟比我天赋还高?” 阎野皱起眉头,“这天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糊涂了?还是单纯就不想林渡活?” “你慎言。”姜良截断了他的话。 阎野扭过头,面上显出一份担心,“最后一道了。” “林渡可以,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姜良顿了顿,补充道,“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能救回来。” 阎野啧了一声。 无上宗的人,每个人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都有绝对盲目的自信。 第21章 青云榜天赋第一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最后一道雷降下的时候,凝碧丹保护的心脉终于也遭受了一次打击。 林渡猛地皱起眉头,先前尚且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纠结成了那沾染了水汽皱皱巴巴的馒头皮儿。 她一手不受控制捂住了心脏,四分五裂的剧痛比起电击更让她难以忍受,大脑也如同一瞬被人砸了一板斧,连思维都被拍散了。 早知道天劫这么苦,她还修什么仙啊,等死吧。 林渡心里骂骂咧咧,可依旧跟私下骂了一百遍还是态度良好坚持完成任务的大学生一样,咬着牙坚持着。 嘴上该摆摆,身体还是诚实的。 她用残存地最后一点意识摸出了姜良给自己准备的丹药,不顾喉间溢出的猩甜塞进了嘴里。 药力化开,修补着受损的五脏六腑,安抚着剧痛的心脏。 雷劫渐渐散去,天上淅淅沥沥落下了饱含修复和生命之力的雨水,这是修士能带给自己所处土地的灵气反哺之一。 先前烧伤出现雷电疤痕的皮肤迅速生出新皮,冰凉的雨水落在成大字型瘫在地上的少年身上,她衣衫褴褛,一身青袍成了焦黑的破布片子,怔怔地仰头,任由灵雨修复着自己备受折磨的躯体,生长的痛痒让她懒得动作。 姜良和阎野走了过去,这孩子皮肤显出一种玉质的苍白盈透,鼻梁与眼窝里还蓄积着雨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却苍茫疲倦。 良久,那孩子轻轻笑了一声,“来之前大家都说修真是个体面工作啊,飞升成仙就有编制了,没人告诉我还得挨雷劈啊。” “这玩意跟大人骗小孩考上大学就能享受了有什么区别?” 阎野和姜良对视一眼,“我徒弟被雷劈坏脑子了吗?你快帮我看看,我那么聪明一徒弟呢?” 姜良还真蹲下去探了探,“没坏,好得很,神魂凝实,体内也修复得七七八八了,心脉好像有什么药力护住了,没有衰败的迹象,肺腑也通了九成,其他不足还需要积年累月养着。” 慢慢的,雨停了。 天边逐渐现出一道格外绚丽的彩虹,霞光万丈,染红了半边的天。 林渡还没动,她是真的疼麻了,就算现在被修复好了心脏还有隐痛,一开口先往外吐了个血泡。 看到这一幕的阎野吓得心脏骤停,把人抱起来,“林渡?林渡?林渡还好吗?给师父说句话啊。” 林渡喉咙一动,又是一个血泡哽了出来。 ……真不是她不想说话,她说不出口。 这鬼畜师父把她抱起来,这喉咙里溢出来的血就刚好卡在喉管,上不去下不来。 她费力地拍了拍阎野的胳膊,接着自己利落地翻滚趴到了地上,呕出一口老血。 姜良没眼看,默默背手转过身。 有这种师父在是林渡的晦气。 这师父迟早把她玩儿死。 林渡吐完血才觉得舒畅了些,肩头多出了一件鹤氅,是姜良。 她这才发觉这位师兄身上套着一件狐裘,就这样依旧冻得直哆嗦。 洛泽的阵法滴水成冰,不光是北方极冷的物理伤害,还兼具了南方冬日的魔法伤害,就算已经晖阳境的真人,不用灵气护体,一会儿也就成冰雕了。 林渡道了声谢,直起身发现体内灵气充沛,原本只能勉强看到体内的经脉的轮廓,现在已经能彻底内视自身,神识铺开也比先前广出许多。 她站起身,“饿了,到点儿了没?我想炫饭。” 姜良点头,“还差点儿,但是应该在做了。” “正好我换身衣服,我现在去要饭人家丐帮都嫌我穿得破。” 林渡施施然要回她的洞府,一点儿没自己刚从生死关头走过一段的自觉。 “林渡。”阎野忽然开口喊她。 林渡转头,冲自家师父挑了挑眉,“咋啦?我说什么来着,别看不起我啊。” “今日的功课还没去做,洛泽在那边,自己进去,脏兮兮的,猴儿在泥里滚过一遍都比你干净。” 林渡啧了一声,拖长了声音,“知道了,你别看哦。” 阎野垂眸,“我是个瞎子。” 林渡没理他,自己个儿走到那悬坠的冰瀑布前,抬手将身上的鹤氅收入储物戒中,挠了挠头,“头好痒,我是不是要长脑子了。” 一次筑基雷劫让她整个肉身都几乎换新了一遍,林渡估摸着自己身上都是结痂和新肉,难免痛痒。 她伸手自己用灵力敲开厚重的冰壳,接着纵身跳了进去。 洛泽里的水是仅次于天道甘霖的天地福寿聚集之处的灵水,阎野是怕她光靠天降甘霖不够,再加上趁热打铁,或许可以彻底冲开肺腑。 林渡什么都知道,也没怎么顶嘴。 就像先前她为了让阎野放心,还能在雷劫前与他嬉皮笑脸一样。 师徒两个心里什么都清楚,却又总归不想把那俗套的担忧流于肉麻的言语之中。 姜良看不懂师徒两个的相处方式,摇了摇头,打了个喷嚏,“我走了。” “嗯。”阎野点了点头,“还要我这个瞎子送你?” 姜良嗤了一声,挥袖走了几步,离开了这一处就不该有活人踏入的冰雪之地。 就在林渡一边忍受着冰面之下激流冲刷逆流而上之时,中州浮云山上一通天落地的石柱金光大现,上面的字符不见人力,竟自行涌动起来。 天道之力涌动,引得山下驻守之人急急下山观望。 那石柱之上跃然多出一排字,“林渡 十三岁 琴心境 ” 小字有注曰,“入道两月筑基,为青云榜天赋第一人。” “林渡……林渡。”那道人盯着上头的字,“两月筑基……青云榜天赋第一人。” 这浮云山下的青云榜通天落地,是天道所生,一道通天柱名青云,另有海上一岛名瑶台,瑶台之上亦有一通天柱,名曰重霄。 青云直上,记载修真界代代辈出的青年人才,那上头见证过许多名字的消散,或是因为天才陨落,或是因为泯然众人。 重霄高耸,记载修真界次第崛起的强者,皆因修真受天道监督,若有进阶,除非遮蔽天机,否则天道将第一个知道。 民间榜单无数,评判标准总有质疑,唯有青云、重霄二榜,无人敢置喙。 林渡这个名字,在短短一天内,传遍了整个中州大陆。 与之缀在一起的,是“天赋第一”。 第22章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师叔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是谁?” “林渡哪家的?” “中州三宗六派,林渡师承哪家啊,怎么悄没声儿的就冒出来了?” “哦,无上宗啊,那没事了。” 无上宗里头,上不了青云榜的能被笑一百年,上不了重霄榜的能被笑一千年。 等到了夏日,两个入门的新弟子也陆续跟着筑基上了青云榜坠在末尾,等枫叶红了,倪瑾萱也跟着入了榜,虽说名次都不算太高,但来日方长,总有变动之时。 这天赋虽在前,可努力也未尝不能追平天赋。 无上宗从来不辜负天才,天才亦是平常人。 被许多人惦记上的林渡此刻正在宗门书楼的靠窗固定位置,面前洋洋洒洒铺着一片的宣纸,上头密密麻麻用簪花小楷写了一大片的数字和一堆鬼画符,地上也落了许多张废纸,坐上的人却全然没有捡起来的意思。 细狼毫毛笔被人粗暴地按在了宣纸之上,字体越发急躁粗糙,接着喀嚓一声,毛笔从中间被折断。 少年将手中留着的那一截笔杆重重一拍,“终于他娘的算出来了。” 她猛然站起身,抬手拎起这一张早就洇开墨迹的薄纸,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楼,桌上毫无镇压的纸片皆被风卷到了地上。 林渡却无暇顾及,身形一闪,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阎野面前,将那一张纸拍在冰面上,那纸一落在洛泽上,迅速就脆了。 “我就说了,这题就该这么解,乾位和巽位你若是非要放这青金和火石,算出来的能量压根就不能成圆,就该是曲型阵,你非要我算出成圆阵的,圆个锤子,怎么算也不该是圆着摆!” 她泄愤一般吼了出来,站在白发青年面前,“你故意诱导我?” “对,我骗你。”阎野用神识扫了一眼那上头算出来的阵法排列和各自位置所该摆的东西分量,悠悠然抬手,那冻硬了的纸张被他夹在修长的双指上,动作格外优雅。 “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质疑权威的能力,很显然,你通过考验了。” 男子话锋一转,“不过,你居然花了一天的时间,有点长了,心不静吧。” 他说着,夹着那纸页的两根手指轻轻一动,林渡脚下的冰面直接缺了一块儿,噗通一声,重物落入了水中。 隔着水声,他听到了一声“我淦……唔咚咚” 青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放肆的笑,“心不静,就下去静一静吧。” 半个时辰之后,林渡卸了力,任由激流将自己冲到静水之中,一拳砸开冰面,自己爬了出来。 她抬手弄干自己的衣服,咽下自己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言,颓废地坐在了冰面上。 自从筑基之后,阎野就扔给自己一本阵法入门和基础阵法四十九阵,要求不高,熟背之后会算就行,要是不会算他再亲自教。 林渡拿到书之后就笑了。 笑话,她林渡从高中分班选了理科之后,数学带附加题就没下过一百八,物理化学双A+,大学物理化学和生物化学两大挂科刺客她都能稳在90+,写实验报告也没虚过,还搞不懂这个? 哦,她还真的差点搞不懂。 俗话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到修真界也适用。 所谓阵法,根源在于五行属性能量相生相克,在不同方位摆上不同属性不同能量的东西,彼此之间形成了能量场,最终在能量场中,达到一定的特殊效果。 阵法源自天然,也能脱胎天然,为人力所改。 基础阵法有四十九种,大致可以分为方、圆、曲、直、锐五种阵型。 她花了两个月算清楚了四十九种阵法的能量牵制,从距离、重量、结阵所用的物品,到最后的阵型,接着全部记住。 还没能喘一口气儿呢,阎野就给她扔来一本上古阵法奇门十阵,还都是残阵,只有文字记载,没有阵型记录。 她算得这第一个阵法,阎野还骗她是圆阵,笑死,她看他的头挺圆的。 任谁在做实验做到一半猛然惊觉自己的导师给自己的实验方法是错的,都要崩溃骂娘的。 林渡咽下这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到点儿了,吃饭。” 阎野没意见,由她走了。 等人走了,青年抬手将那张纸认真收好,不羁却炫丽的眉眼之中闪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骄傲。 “小兔崽子真行啊,当年我可是花了七天呢。” 林渡现身在膳堂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齐了。 她一出现,摆碗的摆碗,盛饭的盛饭。 “今儿来的这么早啊,怎的呢?不是秋收忙吗?谁做的饭?” 虽说收获和种植都用法术,但也得有人施法。 真人们秋天一忙起来就忘了这群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们,全靠墨麟和林渡两个人轮流掌勺。 林渡自认自己做饭味道都差不多,她是南方人,小炒为主,墨麟生在北方,多是炖煮,好在大家都不太挑食,什么都能炫完。 “今天是掌门做的饭。” 林渡挑起眉头,“大师姐?” 她看向后厨,“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还杀舒雁了?” 铁锅炖大鹅非大节庆不会端出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掌门真人说,一会儿有大事要宣布。” 林渡琢磨了半晌,直觉不对劲,给自己多拿了一个馒头,方便一会儿压惊。 凤朝没一会儿端着一锅炖舒雁走了出来,接着宣布了一件事,“年底有个小秘境,那小世界最高容纳的就是琴心境,所以,你们四个,刚好可以去。” 不管秘境分给各宗多少份额,无上宗从来没有什么名额争夺的事故,因为人太少了,都得去。 “小师妹,你身子弱,不如问过姜良再做打算?” 雍容女子看向座中的少年,她知道林渡是修习阵法,可修习阵法之人通常遇到危险没有自保之力,从不参与对战等事宜,只有组队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林渡握着筷子,“小事。” “这哪里是小事,这秘境虽说能容纳的最高灵力也不过是琴心境大圆满,可你……” “不还有两个月嘛,”林渡笑眯眯的,“大家都是菜鸡,菜鸡互啄罢了。” 这半年她虽在在研修阵法,可这具身体天赋非凡,依旧轻轻松松到了琴心境后期。 “其实我可以保护小师叔的!”倪瑾萱第一个响应。 “还有我还有我。” 林渡眼皮一跳,自己在这群孩子眼里这么弱的吗? “说到这个,前阵子瑾萱也顺利筑基了,新弟子筑基后,可到我们无上宗的藏宝阁取一样法器,开一次阁楼挺麻烦的,现在你们四个,明儿一起跟我去趟藏宝阁。” 凤朝将话说完,过去拍了拍林渡的肩膀,“有个防御法器,到时候我也放心些。” 林渡看着对面三双殷切笃定的晶亮眼眸,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在他们眼中,不会是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师叔形象吧? 第23章 表演一个摇花手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矛盾的人,她看似从心所欲随遇而安,实则她可以自己摆烂,却容不得旁人说她一句不行。 躺平了,但没完全躺平,反复仰卧起坐,才更累。 人可以不想,但不能不行。 她林渡除了父母亲缘以外,只要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拿不下的人。 阎野就看到一贯晚上用过饭之后就会在洞府自行修炼的弟子又坐回到了自己的对面。 “怎么了?” “师父学剑,是为阵法师防身所用,那徒弟我,该做何填补短板?” 这是林渡第一次自己开口要学。 阎野觉得稀奇,稀奇到他甚至以为这会儿天上应该出的是太阳。 林渡这个弟子虽然入他门下不足一年,但他敢说一句还算了解。 这人和自己心性很像,是个游戏人间的态度,虽为冰灵根,可不见性子有多冷冰冰,反而随和得厉害。 能让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奋发自强的,阎野很想知道是哪一路的神仙。 他想着,也这么问了。 林渡回了一句话,“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阎野心说这是个什么破回答,“你以为我每日让你泡洛泽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锻炼肺腑,强身健体。 林渡脸上往日懒散的笑都不想挂了,一个人就那么落拓坐在冰面上。 “林渡,你那破冰一掌,如今腾云以下,大约无人能接。” 阎野轻轻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那难得丧气的小徒弟的头。 “你的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刀剑那种粗笨东西,你练不了了,法修那些花里胡哨的,倒也不是不能练,只是他们也得配合那花里胡哨的姿势,所以你……” 阎野顿了顿,“一招也够了。” “不过,体术也不能不练,日后等你好了总能练的,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实在想用什么防身,你找姜良要点毒粉行不行?” 林渡翻了个白眼,起身要走。 阎野忽然喊住了她,“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巧宗。” 布阵需要时间,但有一种阵,在布阵之时,就足以带有杀伤力。 林渡脚步一顿。 “只是,你那双手,够灵活吗?” 青年的声音戏谑轻慢,要不是林渡在这里还是个孩子,她真的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 林渡面无表情转过身,“要不我给师父表演一个摇花手?” 阎野愣了,“花手,什么花手?” 林渡伸出一双修长的手,这具身体分明十三岁,但骨骼生得得天独厚的好,如同她上辈子一般,骨节分明,修长如竹。 那是一双适合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以供瞻仰或者白骨化之后做成标本展示的手。 随后那双手掌根交叠,十根指头看着有些放松,继而疯狂摇转了起来。 阎野:…… 什么鬼东西上了他小徒弟的身,他就说今天不对劲! 林渡还没忘了问一句,“够快吗?不够快我还能更快。” 阎野捂住了额头。 林渡收了手,年纪大的还是骚不过年纪轻的。 她正儿八经将那双手并排伸在了跟前,攥成了拳头,接着吹了一口气,十根手指极为听话地从一侧开始次第展开,接着又一个个归位,听话得厉害。 的确够灵活。 阎野这才收了想要除魔卫道的手,“给我点时间,我让人锻造个法器与你。” 林渡乖乖道谢,全然没有刚才故意捣乱的样子。 阎野有些无奈,第一次收弟子,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别人家弟子是不是跟林渡一样欠儿登得厉害。 林渡转身离开的时候,阎野忽然又问,“是谁说你体弱无能吗?” “没有。”林渡没有回头,声音如同簌簌落下的薄雪,“只是我不想真到那一步的时候无能为力。” 阵法师甚至不比游戏里的脆皮法师,他们耗费大量的计算和心血,最后布出来阵法,或是用于器物的打造,总归是前期准备,绝不是个适合对战和野外谋生的职业。 千万年来都是如此,但阎野不信那个邪。 如今林渡更不信这个邪。 她在十大上古残阵中,选的第一个,是个杀阵。 宗门藏宝阁在尘封许久之后,终于再度重现天日。 之所以难开,是因为一共二十一道阵法,每道阵法开启的方式都不一样,但藏宝阁里头,隐藏着最大的宝藏。 林渡在听到凤朝抱怨的时候想到了那魔尊偷的宗门至宝。 …… 什么好人家宗门至宝是从放药材的库房里偷出来的?那能是个锤子宗门至宝。 这藏宝楼二十一道阵法是摆设不成? 林渡扫了一眼,前面十一个她还能猜出来阵法大致是什么,后面十道她压根感觉不出来。 剧情中无上宗到底是怎么败落的? 哦,是人都被魔族噶没了,剩下为数不多的大能还有一个献祭天道去了。 林渡心里暗暗吐槽着剧情,这个家没了我迟早得散。 “到了。”凤朝忽然出声。 四个少年同时仰头看向眼前这九层的高塔。 那无疑是一个宝塔,塔身用琉璃构件砌筑,琉璃砖上雕有各色符文和花鸟走兽鱼虫等,在深秋的阳光下流光溢彩,辉耀无比。 人站在其下,便觉有无穷的磅礴灵力压得人不敢直视,若是时间长了甚至能看到在琉璃瓦上游走的金龙飞凤和猛虎。 青山之下,方知人与自然之差,宝塔之前,方知人与仙灵之距。 “你们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这宝塔里头是我们宗门历代弟子自各地收获所得的灵宝,因为对自己没有用所以都捐献给宗门,留待后人。这就是我们的大宗的底蕴。” “这宝塔已设下禁制,你们一人只能选择一件,进去之后闭眼感应,宝物亦会择主。” 修真界的器具由劣到好可以划分为法器、灵器、法宝、灵宝,其中各自分为天地玄黄四品。 而最为稀有的是上古灵宝,亦有传说中的上界遗落的仙器,在下界也大多是蒙尘的残骸。 以凤朝所言,能有资格进宗门藏宝楼的,都至少是最高级的灵宝。 无上宗,是真富户。 第24章 是它主动勾引我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四人同时走进了宝塔之内。 几乎是一瞬间,先前还在身边的三道气息就不见了。 林渡瞬间了悟,他们四个人踏入的是不同空间。 这种宝塔之内是各种复杂的阵法叠加得来的,自然不会让进来的人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宝物有灵,自行择主。 林渡感受不到自己在哪层,只好看着眼前的景象。 诡异的是,外面分明是琉璃砖石铸就的塔,如今看来反而好像另外嵌套的。 朱砂墙,青铁柱,当中八件灵宝分列于八卦之位,上面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林渡将神识扩散了出去,一一接近,接连三个都把她的神识弹开了。 如果灵宝能说话,大概是这样的,“谢谢亲,婉拒了哈。” 直到第四个,神识才隐隐有了回应。 林渡又去试了试第五个,也有回应,灵宝跟小钩子一般,勾了勾她的神识。 接着是第六个,第七个,林渡觉得自己怪像渣男的,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八个里面五个都有回应,第五个尤其主动,她去试探别的东西的时候,那灵宝的气息还拦了一拦,恨不得挥舞着小手绢儿喊一声客官别走。 林渡很快就知道它为什么能这样拦着自己了。 那是一根线,或者说,并不只是一根线。 赤色的丝线之上,细细看过去密密麻麻刻着金色和墨色两种符文印记,而这根线,林渡泡了大半年的书楼,看了许多杂书,居然看不出它的材质。 林渡看了一眼最后那一个和自己灵魂共鸣也很强的折扇。 一时有些犹豫。 “太渣了,太渣了。”林渡轻轻碎碎念着,左右摇摆不定。 就在她想要伸出手去拿起那扇子端详一番的时候,那丝线猛然动了,跟游鱼一般猛然绕上了她的手腕,而就在这时,她的手也恰恰握上那把扇子的扇柄。 电光石火之间,林渡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感受到了一股空间之力,她达成了条件,被藏宝楼给吐出来了。 不过一瞬间,她就与等在外头的凤朝面面相觑。 林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折扇,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里绕着一个赤金密织红绳。 她瞳孔猛然颤抖起来,不确定,再看看。 这东西什么时候绕上来的? 林渡抬头,再度看了一眼掌门师姐,接着虚弱地举起两边的手,做投降状,“大师姐,我说是它主动勾引我的,你信吗?” 好一个渣男发言,林渡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信。 谁知凤朝点点头,“我信。” “我其实还没选好它就把我弹出来了我可以还……”林渡刚想继续解释,语速飞快,等脑子反应过来凤朝说什么之后,“嗯?” 凤朝笑了,“你不必惊慌,虽说藏宝楼设下了禁制,一人只能拿一个。” “但是你手上那副扇子,只能算半个先天灵宝,它残缺的不是本身,是缺配套能发挥它真正能力的物件。” “而你腕上那个,我依稀有点印象,藏宝阁录记载,此物分明气息是仙器,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大约是个仙器的残骸,或许只是一把剑的剑穗,或许是什么捆扎之物。” “所以半个灵宝,一个残骸,倒也不算你违规。” 林渡嗷了一声,“意思我捡俩破烂儿呗?” 她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折扇,不等凤朝安慰她,就迅速把折扇扣在红绳上,握着折扇的手顺势捂住了两件灵物。 “孩子还小,你们当没听见哈。” 凤朝:……好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呗? 林渡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捡的是破烂儿,她就是嘴油,习惯性调侃。 从小别人眼里的破烂儿,在她眼里都是宝贝。 她十一岁就会把别人不要的玩具熊安静洗干净,用针线缝好,还会给他们做衣服,后来是坏了胳膊腿儿的玩具汽车,不亮的小夜灯,她都能修好。 林渡没有人给她买这些玩具,所以就学会了自己修补这些破烂儿,让他们变成自己的宝贝。 凤朝看着眼前垂眸拿着东西的小师妹,她今日穿着淡烟青的窄袖长衫,因为天天沉迷计算画图,怕墨迹沾染,所以还带了皮质的护腕,寻常体修的劲装打扮落在她身上却依旧拓落不羁。 整个人挺拔纤薄,如同远山雾霭,垂着眼眸的时候眼下有浅淡的乌青,或许只是羽睫打下的阴翳,谁也不清楚。 她一贯是那样的,好像游离在人事之外,冷眼看着人间,疏冷又倦怠,咧开嘴开玩笑的时候眼神也是散漫的。 林渡抬眼冲凤朝笑笑,“其实算我占便宜,往后我给宗门多搜罗些好宝贝进藏宝楼。” 凤朝只当她年少爱玩笑。 另外三个人陆续出来了,倪瑾萱手上握着个玲珑长鞭,卷着挂在腰间,走起来还有铃铛碎响; 晏青拎着一把玄铁大刀,神情复杂,他一贯书生打扮,就是为了看起来斯文些,不曾想到会和这把刀最亲近; 元烨倒是很快乐,他笑吟吟地提溜着一把二胡形态的东西。 林渡眉头一跳,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你这是……” “奚琴啊。”元烨眨眨眼睛,“这居然也是件地品灵宝诶。” 元烨能进无上宗,是因为除了他灵根优质以外,还是皇族后裔,身上有龙气庇护。 现在这个皇族,拿着把二胡,乐得全然没有一个皇室中人的模样。 林渡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不靠谱了,她拍了拍元烨的肩膀,“你是懂琴的。” 元烨不光懂,还想当场给小师叔表演一个。 林渡抬手,“婉拒了哈。” 她怕这孩子把自己给送走。 一帮得了宝贝的孩子乐颠颠地回去自己玩儿了。 林渡也是那得了宝贝的孩子,还是两个宝贝。 她回到了洛泽,阎野依旧和往常一样坐在洛泽上,林渡来一次,他才动一次。 每一回皆是如此,林渡甚至怀疑,他不是坐等飞升,而是本就该化于无边冰雪之间。 要是自己,那绝对不会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什么也不做,甚至动也不动。 “得了什么好宝贝?”阎野睁开了眼睛。 林渡觉得这人他睁不睁眼睛似乎也没什么所谓,但他那双眼睛的确很好看,灰瞳白睫,像是荒原上的无情无欲的野狼。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了阎野一句话,“师父,你不会是无情道吧?” 第25章 一把折扇,如何杀人?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无情道?”阎野睫毛一颤,“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林渡说不上来,因为阎野合该跟着洛泽一样,生于冰雪,化于冰雪。 冰雪是有情的吗? 她也没太想追根究底,这念头就是这么忽然冒出来的。 “随便问问。” 阎野垂眸,将落在小徒弟身上的神识收了回来,“不是,我并非无情道。” 这修真大道三千,根据个人专精的东西,可以分为剑修、刀修、体修,器修,阵修等等,这个早在入道之时就能选择。 但真正决定你能否在大道上走到飞升那一步的,是修士在经历许多,或许第三候,或许第五侯甚至第七候,才选择的道统。 比如……太上忘情,甚至无情,抑或刑杀、欢喜诸如此类修士所感悟出的,天道规则之一。 那甚至不是自己的选择,或许是天道规则选择的你。 阎野不知道小徒弟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他极为负责任地告诉她,“我修的,是命。” 林渡愣了一下,“命?” 阎野点头,“命。” 阎野一生精于计算,算出他此生唯一的师徒缘是春日逢寒,林泉渡水。 于是有了林渡。 林渡歪着头想了想,她这个手握剧本的女人,大约之后也会踏上修命的道路。 “那师父就没算到,你的徒弟,大约是活不长的?” 阎野伸手,精准无误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再说这话,就自己跳进洛泽里洗一洗脑子。” “旁人我不知道,我和姜良,要你活,你就必须活着。” 林渡日日用功计算,怕头发扰了自己,所以日常都勒着束发网巾,这会儿隔着网巾那么一弹,隔着黑色密织的网纱,也能瞧出上头的红痕。 第二日林渡从入定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额上的青紫。 这老东西,下手实在狠。 先背书,后去用早膳,早膳过后顺着就去书楼计算那阵法残片,接着回到洛泽摆完阵法给阎野检验,再自觉破开厚冰进洛泽洗脑子,用完晚膳之后回洞府入定修炼,这就是林渡的一天。 如同高中或是考研的生活一样,日复一日,平凡朴素,习惯了好像也没有多累。 林渡觉得修真界缺点冰美式和烟,很快她找到了冰美式的替代品。 洛泽周围有冰山,并非雪山,而是冰山。 冰面之下,有茶树,阎野听过她抱怨为什么没有冰茶,于是亲自采摘,用古法炮制,给她制成了茶叶,用洛泽之上的悬瀑口的灵水泡开,浸泡一晚出来的冰茶水,色泽淡绿,入口微苦,茶香清冽,格外沁人心脾。 而这茶叶本身,是棵三千岁的茶王母株,以天然冰雪覆盖,集钟灵毓秀之地的馥郁灵气,积累了几百年,得出来的那么一斤茶叶,是天然化解心魔,益神清心的珍品,若是放到市面上,一百灵晶也不一定买的了三两。 林渡只觉得喝了茶之后算得更快了,心道果然要提升学习效率还得是冰的咖啡因提神。 这日她只花了半天的时间算完了最后一个残阵,也不急着去找阎野,干脆拿出那把扇子把玩。 那道只会在吃饭的时间催她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那扇子,缺个东西,但也并非全然无用。” 林渡一怔,“前辈?” 她甚至不知道守着书楼的究竟是谁,就连阎野似乎都不甚清楚。 “会打神识烙印吗?” 林渡当然会,这等小法术,她都是自己看书学的。 她将神识放出来,接着将扇子全面包裹,接着等待灵宝的软化和接纳。 “那是一件天品灵宝,不过,现在只能算上半个天品灵宝。”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原先浮在表面的神识忽然一荡,如同陷入了深不见的黑洞之中。 林渡抬手结印,将自己的神识拓印于这件灵宝之上。 那从未打开过的折扇表面的暗淡银灰之色此刻如同高温下逐渐熔化的金属,显出一种软化的金属光泽。 林渡在这一刻,知道了这把灵宝的名字。 浮生。 而这的确不是完整的灵宝,因为它还有个共生的灵物,梦笔。 梦笔绘浮生。 林渡伸手握住扇柄,唰地一下打开了折扇。 里头依旧光可鉴人,这折扇材质并非寻常竹木,而是复合的熔金,扇柄上有刚硬的斜角突起,除此之外不见任何的雕刻。 不管是扇骨还是扇面都是工整的四方尖锐冷硬形状,打开的一瞬间,宛若贝雕珠光一般浮光溢彩,隐约还能窥见林渡本人支离破碎的面容。 接着那扇面底色化为苍青,上头慢慢结起了冰霜,清晰可见上头各色雪花的生长过程,晶莹剔透。 林渡先是一怔,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为何名为浮生。 她收起扇子,觉得这东西也就能装个逼了,谁知下一瞬间,书楼的人开口道,“这亦是一件杀人利器。” “一把折扇,如何杀人?” “既知生平,即能杀人。” 林渡愣了一瞬间,“幻阵?” 这一回,没人回答她。 林渡也不在意,握着扇子起身,走出了书楼。 接着,向扇柄灌入灵力。 向前一扫。 无事发生。 林渡一哂,摇了摇头,她在做什么仙侠美梦呢。 果然菜鸡拿了灵宝还是菜鸡。 她刚要转身回书楼,忽然听到了结冰的声音。 细细碎碎,但对于五感灵敏的修士来说,格外清晰。 林渡猛然回头,发现书楼石阶两侧的苍青雪松在一寸寸结满冰霜,而石阶之上,也在慢慢爬上冰白之色。 而枝头的一只尚未反应过来的鸟,细小的爪子已经被连着冻在了树枝上,而那冰霜还在向上攀爬。 林渡想要赶紧解开,一时不得法,动了动打在灵宝之内的神识,沟通了半天,那急得张开翅膀却也飞行不了的鸟已经被冻到了脖颈处。 “诶不是,我没想今天就杀生啊,鸟兄你等等我啊,我这就来救你。” 林渡试了试,合上了折扇,再度灌入灵力,遥遥指向那一枝的方向。 一道灵力化为细小的冰刀,一刀切下了那枝干,连鸟带树枝,邦得一声落到了地面之上,远看活像一只被串好了的冰糖烤雀儿。 林渡:…… “算了,后厨加餐。” 第26章 无上宗没几个脑回路对劲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今儿还有烤雀儿呢?小师叔,冬日烤雀儿最好了,好吃诶。” 元烨从那天林渡主动跟他说话之后,对她也敢主动提话头了。 林渡昂了一声,“偶尔也来点新菜,好吃就行。” “这雀儿哪儿来的?咱们宗门灵气足,养得雀儿也灵,我之前练剑的时候都没能打中,飞得贼拉快。” 墨麟夹起一只雀儿,咬了一口,小师叔好像格外喜欢甜咸口儿,但别说,还怪好吃的。 林渡沉吟片刻,“哦,天太冷了,雀儿自己冻结实了,从树上掉下来了。” 墨麟先哦了一声,又咬了一口,这雀儿炸得酥脆,连骨头都能嚼碎直接吞,“确实天冷了。” 十一月了,无上宗又是北地高山,虽然还没下过雪,但已经结了霜。 “但是……今年是个暖冬吧?”夏天无开口。 林渡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是啊,暖冬,可能是南边儿飞来的雀儿吧,不太适应,就啪的一下,冻死了。” “那也是。”夏天无被说服了。 “对了,天无,你上次炼的几个一扔就炸的废丹还在吗?给我整点呗?我到时候去秘境,当天雷子扔着玩儿。” 林渡看向夏天无,眼神真诚。 夏天无默然了一瞬,“小师叔,那是火绒丹。” 火绒丹,名中带火,实际是极为温和的丹药,能够滋阴补肾。 林渡十分歉疚,“对不住,我没有说你不……” “我的意思是,炼坏的火绒丹爆炸威力不够,要不换成炼坏的炙龙丹?那个劲儿大。” 夏天无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只有眼角的朱砂痣格外艳丽,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大表情,就好像在说今年是个暖冬一样。 林渡放心了,原本以为伤害了二师侄的自尊心,但很显然——无上宗的弟子,没几个脑回路对劲的。 林渡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好到她快忘了来无上宗的目的。 直到前往秘境当日,她在中州那数百名弟子之中,遇上了自己完成的第一个副本的女主人公,杜芍。 那个想要济世救人的杜芍。 杜芍也一眼看到了林渡,倒不是刻意寻找的缘故,是因为无上宗的人到哪儿都显眼,而那四个之中,林渡通身的气质,又太过引人入胜。 小孩儿早就不是初见时一身潦草青袍的黄毛细竹竿了,她看起来过得很好,好到焕然一新,除了那依旧过度苍白的皮肤,还有不管锦绣衣袍还是粗麻布衣,都如同远山薄雪的气韵。 任何人一看到那孩子,心里都会无端浮现一点怜惜和想要靠近的念头——她看起来好像太单薄孤独了。 林渡察觉到了一道格外慈爱的视线,这种慈爱太不寻常,因而她毫无意外地抓到了那个视线的主人,杜芍。 她当年也是这么看自己家逐渐圆润的猫的。 林渡本来是有猫的。 她曾经捡到了一只被遗弃的已经开始发病的折耳,她花了几万也没能留住那猫多久。 捡来的时候那猫背上一把骨头,老是瘫坐着。 林渡知道,那只猫很疼,她只能尽可能地花钱延缓她的病情,终于那背上的肉一点点厚了起来,不再一摸一把骨头,会躺在她怀里呼噜呼噜。 那时候她就是这么看猫的。 现在杜芍也是这么看自己的。 林渡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她想,那猫是来短暂治愈她那无望的人生的。 如今她或许,也是来治她们那不该无望的人生的。 林渡就遥遥冲杜芍一笑,却不知道多少人因为那一笑愣了神。 那笑不是她往日挂着的散漫不羁没什么含义的笑,疏冷之人只是微微一笑,便如同春日消融的冰雪,一瞬间就嗅到了春水的味道。 不光是杜芍愣了一下,倪瑾萱也看痴了。 约莫几息之后,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问句,“无上宗那个青袍弟子是谁?” 今日的秘境用林渡的话说叫菜鸡互啄,各宗各派来的都是琴心境和凤初境的修士,其中小一部分便是今年入门的新弟子。 林渡转头打了个响指,倪瑾萱才恍然醒过神来。 她算了算时间,“还有一刻钟秘境就开了,这秘境的地图你们都拿好了,如果遇到危险记得喊我。” 三个弟子看着眼前的小师叔,又彼此看了一眼,觉得小师叔这句话大约是说反了。 虽说她的修为是他们四个里头最高的,可她身体孱弱,没有自保之力,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据说林渡身上那件苍青松鹤纹白狐裘是凤朝特地从宗门库房找出来的法衣,上头刻有玄品二阶的防御阵法。 但三人没有反驳林渡,都乖巧点头,打算在进秘境之后第一时间找到小师叔。 他们宗门弟子令牌设有感应阵法,能够找到附近的同门。 林渡看出来了他们不信她了,但也没点破。 其实当个病秧子挺不错的,至少,她到来的那一刻,清晰地听到了人群中正有人大言不惭地吹逼。 “青云榜天赋第一?我今儿倒要看看,这天赋第一有多能耐,能不能在我剑下走过十招。” “也不知道这天赋第一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小屁孩,毛都没长齐,真能拿得动刀?” 林渡听见了,也只是笑了一声。 这些人还真猜对了,她林渡确实提不动刀。 至于能不能在人剑下走过十招,那就要看他能不能挥得出十招了。 为表尊重,林渡表示可以不动用浮生扇。 所以当有人凑上来自报姓名,接着问林渡是谁的时候,三个弟子同时挡在了林渡身前,“你找小师叔有何事?” “没事儿,就是想瞻仰一下,天赋第一的风姿。” 来者是个剑修,看着已有二三十岁,已经是琴心境大圆满,放在中州也算青年英才,也是这次来的修士里面的翘楚。 他扫了一眼无上宗的四个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背着玄铁大刀的晏青身上,虎目灼灼,跃跃欲试。 林渡眼睫一动,她筑基之后算是脱胎换骨,人也拔高了不少,十三岁本就是女生窜高的黄金时期,两相叠加,她已经窜到和十七岁的晏青还差不多高了,所以三个人挡在她面前,也没真能挡住她。 她抬手,一道气劲轻轻拨开了挡在身前的元烨和倪瑾萱,接着平静地看向面前的健壮青年,“在下林渡,无上宗第九十九代亲传弟子,青云榜天赋第一,阁下在寻我?” 第27章 小师叔,你怎么还涨价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那道声线清越,如冬日青松落雪,一开口原本热闹得跟集市一般的人群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那青年愣了几息,目光僵硬地从晏青身上移到林渡身上,接着又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目光在四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就你叫林渡?” 林渡点头,“如假包换。” 青年觉得不对,就那么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人看,恨不得跟X光似的看到林渡的骨头,任谁被这么看都会有些愠怒。 那人却又开了口,语调懒洋洋的。 “看完了吗?再看,收费,一人二十块灵石。” 当中一帮人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小师叔,你怎么还涨价了?” 林渡微微一笑,“哦,因为天赋第一,双倍收费。” 等她上了重霄榜,她一个人收一百。 林渡她是懂报价的。 青年愣了,他看着眼前瘦削得过分的竹竿儿,那小脸儿白得跟纸一样,被一圈白狐狸毛围着,感觉自己一拳头下去能把他打吐血,或许声音稍微大点,人可能都受不住,一时说不出话。 他抬手挠了挠头,两根粗黑的眉毛纠结了起来,“你怎么能是林渡呢?” “林渡怎么能是这样的呢。” 林渡笑了,“那你觉得,林渡应该是什么样子?” 不光是那剑修,所有人都一脸复杂地看着林渡,青云榜天赋第一,怎么能是个病恹恹的人呢? 就算脸再好看,可看着就是薄命的样子啊。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天下第一好的天赋呢? 落在林渡身上的目光一时格外五彩斑斓,有人惋惜,有人质疑,有人不屑。 “原来天赋第一,居然是个病秧子。”有人讥笑出声。 “莫不是天道弄错了?” “天道能出错?” 天道错不了,错的只能是林渡。 “真是白瞎了。” “大失所望。”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众人都以为天赋第一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居然是个明显天生不足的病秧子,甚至隔着几尺的距离都能闻到她身上常年用药散出来的淡淡苦药气味。 倪瑾萱皱起了眉头,插着腰大声道,“我说你们瞧不起谁?我们小师叔入道两月筑基,你们能吗?” 林渡笑了一声,在别人回嘴之前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别听。” 她早就料到了,凡事挂个第一的,总会有人不服不是吗? 尤其在发现,原来这个第一也不过如此的时候。 从小到大,尤其做了自媒体之后,她听过许许多多难听的话,这点在她耳朵里只会让她有点想笑,但是倪瑾萱这孩子心性恪纯,不适合听这些。 林渡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叫她听到的好。 倪瑾萱只觉得自己两边耳朵倏然沾染上一团冷玉,那双手没什么温度,甚至有点冷硬,但她就无端心情好了起来。 剑修看着林渡,“你能打架吗?” 林渡甚至没有掀起眼皮看他,“你觉得我能吗?” 好的,等着向着天赋第一讨教的人都停下了蠢蠢欲动的心。 欺负一个病秧子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就算这个病秧子是天赋第一。 林渡笑着看这即将落到自己面前的干戈悄然化解,收回了捂在倪瑾萱耳朵上的手,那双手又垂落到了厚重狐裘之下,半垂着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戾气。 她可是个,被系统派来,斩断偏缘的炮灰。 准确来说,现在的林渡的性质,算个恶毒反派。 林渡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 她烦得要死。 林渡越烦的时候,脸上的笑就越真。 所以倪瑾萱一看那张笑脸,心里的气就都消了,她说,“小师叔你也等着瞧,等从秘境出来,咱们无上宗所取出来的灵物,定然是第一名。” 大抵是中州人的天性,总爱排个排行出来,像是这种被前人发现并且定期定点打开的秘境,尤其被宗门打下烙印给弟子历练的,也会按照收获给人排名,顺便判断这秘境要再养多少年才能再度打开。 林渡应和道,“那是自然。” 无上宗这次带他们来顺便被请来坐镇的是雎渊真人,他被请至大堂。 里头人已经坐满了,但他一进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雎渊倒是规规矩矩拱手致礼,这才到当中的座位坐下。 一旁济世宗的真人闲话道,“这回你们宗门那个林渡来了吗?” 雎渊点头,“来了。” 林渡两个字一提起,私下都竖起了耳朵。 “嗷,她身体还好?”君迁可是听去收徒大典的人说了,那林渡天生不足,身体孱弱,也不知道这些年玩儿命一般在外头搜刮资源的无上宗能不能养得好。 “好得很,一顿三大碗米饭加两个馒头,有事?”雎渊做饭的次数也不少,因为自己家两个徒弟都嗷嗷待哺,所以对林渡的饭量还算熟悉。 济世宗的君迁真人愣住了,“啊?” 末了笑起来,“您可真会开玩笑。” 雎渊掀起眼皮,“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 君迁的笑声像是被掐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他看了一眼雎渊的表情,不像假的,再看看。 不是,那病恹恹的小竹杆儿,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一顿能吃三大碗的样子啊? “诶,秘境开了。” 随着这一声,原先桌案之前空茫的地方倏然闪动了一片金光。 今年众人不至于像是孤寡老人一样蹲在秘境之外等着家里那群熊孩子出秘境了,因为无上宗的雎渊真人带了一个法器。 这法器并不算珍贵,但厉害就厉害在能融入小世界的天穹,让他们这帮孤寡老人看一看孩子们都在干什么。 有这个便如同天眼一般,虽不至于完全清晰,比如要是被树和洞穴挡住了自然窥探不得,但只要在地面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雎渊看着那水镜,想到了自己小师叔嘱咐自己多关注林渡的口信,还觉得有些怪异。 阎野的阵法堪称天下第一,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得他镌刻阵法,可自从他无相境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过一单,可为了林渡,他居然自己主动画了这天眼的阵法图,送给了和归,让他去锻造了这个天眼。 原来不管是多能耐随性的人,当了师父也会像个老父亲一样万事不放心啊。 雎渊丝毫不怀疑,如果林渡当真在秘境中出了事儿,阎野会直接让他撕开秘境,把林渡带出来。 第28章 人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所谓秘境,一则可能是大能的遗府洞天,二则是别的退化或者初生的小世界,因为时空与中州此界交汇,意外被修士发觉。 这次的秘境,是个退化坍缩的小世界。 林渡踏入界门之后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片荒漠枯木。 周围没有旁人。 林渡记忆很好,但她还是掏出了祖传的地图,看了一眼。 很好,这坍缩的小世界天道把她扔到了最广漠的无尽沙漠里,说是无尽,是因为这片沙漠占据了这小世界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流沙和沙尘暴屡见不鲜,最重要的是,没人真的探索完过这片沙漠里到底有什么。 因为过度的荒芜,传说有人进来七天都没走出沙漠,因而那地图上标了个存疑的圈和问号,另有一行小字,补全地图的人有惊喜哦。 她冷笑了一声,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惊喜。” 这个时候偏偏系统跳了出来。 【宿主,这次杜芍和她的未婚夫也在秘境之中,还有最后10%,完成任务你的肺腑应该能彻底治好了。】 林渡垂下眼眸,嘴角勾着讥讽的笑,不过瞬间,那垂落的手中多了一把扇子。 唰地一声,沉铁一般的折扇倏然展开,显出一片雪光。 “都说这沧海桑田,撒哈拉沙漠之前还是海呢,系统,你说,我能不能,干脆把这个,变成冰河世纪好了。” 她抬眼,“我也想看看,我的浮生,能有多大。” 系统觉得不太对劲。 是宿主不太对劲,难不成这个宿主在修真界考研一般的学习,学疯了? 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渡感觉到了系统的心思。 虽然系统很长时间都几乎像是不存在,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系统不说话,她也能察觉到系统的想法。 与其说她被系统植入,倒不如说,他们精神本就是互通的。 “人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她淡淡吐出这句话,接着灵力涌动,自丹田疯狂涌流而出,顺着经脉,抵达掌心,接着被灌入浮生之中。 扇面在空中划出一道堪称绚丽的弧光,接着隐入尘烟之中。 空气之中响起了细密的结冰之声。 虎视眈眈的流沙,吹过来饱含尘沙的风,都被迅速冻结,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冰白霜冻。 那一身青衣白狐裘的少年收了折扇,安然看着迅速向前延伸的冰霜,接着身形一动。 这是她的浮世,意味着,她当然可以出现在每一段地带。 天眼之下,这一幕一览无余。 满屋子的抽气声。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冰灵根,林渡她师父本人是修真界传言可以一剑封冻整个中州的人,但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样云淡风轻地抬手一挥,冻出去至少三丈远,那这天赋堪称有些恐怖了。 要知道寻常琴心境的剑修,剑气挥出三尺都算有天赋的。 外头那些弟子初初见到林渡的轻蔑他们其实都看在眼里,此刻若是有人亲眼看见,定然能够知道,何为天赋第一。 天道从不会估错每一个孩子的天赋,因为那本就是天生天养天赋。 有人轻轻叹了一句,“真叫人嫉妒啊,老子学剑三百年,剑气都不一定有这么远。” 叫人妒,也叫天妒。 雎渊开口找补,“约莫是,灵宝的缘故,毕竟我们无上宗穷,只能给孩子一人发一个灵宝护身。” 几个小门派的掌门彼此看了一眼,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倒不如不解释。 谁不知道无上宗虽然消耗修炼资源迅猛,但是搜罗得也猛,不然怎么供出来这帮气人的天才。 他们还不敢抢,一则灵宝挑人,抢了也不一定有用,二则,敢抢无上宗的东西,那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连窝都给你端了。 林渡发觉这浮生还有点意思,她走动到哪里,冰霜就会再向前延伸。 所以当路过那两个被冻住脚的人的时候,她有些歉疚。 但等看清脸了,她的歉疚之心荡然无存。 冻住的不是人,是人渣。 人渣大约是不用管的。 林渡问系统,“这男的天赋不高,怎么过来的?我记得小门派最多一两个名额。” 【还能怎么过来的。】 林渡就懂了,原来是已经攀上掌门的女儿了。 她眼睛不眨地就要走,却被人叫住了。 “林渡,你是林渡吗?” 林渡脚下一顿,目光落到了那和渣男相隔不远的女子身上,“我不是。” …… 女子开口道,“我叫倪思,我父亲是虹真派掌门。” “哦,我父亲是个孤魂野鬼。” 林渡抬脚继续走,她走动悄无声息,四下连风都寂静,只有冰不断向前向上凝结的声音。 那声音落在林渡眼里堪称悦耳,但对于两个人来说,无异于催命符。 “林渡道友,我知道你是中州天赋第一,你不受这诡异的冰霜的影响,你也一定有法子救救我们对不对,我现在动不了。” 倪思赶忙想要喊住她。 林渡转头,“你动不了?这冰比我做的冰糖葫芦的糖壳还薄,你动不了?” 她话里是纯粹的疑问,就好像在问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题目一样。 倪思沉默了,她总不能说,因为她太菜了?自己的脚被冻得死死的,就算用灵力挣开,还没等她拿出飞行法器,人就又冻住了。 而且这冰不止是从脚底起的,诡异得只要在这个区域,冰就好像在不断生长一般,直到将所有的地方都冰封住。 太冷了,冷得她经脉都运转滞涩,人也冻僵了。 这分明是沙漠,怎么会有冰雪呢? “求道友救命,我倪思必有重谢。” 倪思其实也是今日被林渡的皮囊晃了一下神的修士之一,但她有些看不上林渡的孱弱,可没想到这天赋第一的确有点东西。 林渡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我有个疑问,所有人进入界门都会被随机传送,这个秘境虽然天道规则坍缩,但也不至于分不开两个人,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这刚进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们能凑在一起要么是天道真的就这么作死,要么是有什么手段。 倪思愣了一下,没想到林渡的关注点这么歪。 “是用的并蒂莲的种子,我和他一同服下,天道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林渡长长地哦了一声,看向了黎栋。 她眉眼生得极好,眉骨恰到好处的锋锐,眉毛浓密如墨,眼皮不见一丝累赘,重睑深长走势向下,偏偏眼睛本身却又向上微扬,眼神就时常带了点欲扬先抑的阴郁韵味。 林渡依旧背对着他们,只是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那有些僵硬的青年,轻笑起来,重复道,“原来是并蒂莲啊,这最后一句听起来,我还以为,是同心结呢。” 第29章 我没有道德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的恶劣性子黎栋是领教过的,就知道装病弱博得女人的怜悯,实则句句阴险给人下套。 但此刻是求人救命的时候,黎栋只能低声下气求人,“林道友,你是正道第一大宗的亲传弟子,想必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一开口就是道德绑架高手了,林渡扭头就走。 “我没爹没妈,所以我没有道德。” 他们让她留下才是找死,毕竟,这是她的浮生,她在哪,浮生就会落到哪儿,只要她想的话。 但很显然两个人都不知道林渡和这沙漠中荒诞出现的诡异冰霜有关,因而都高声喊了起来。 “林道友,林道友留步!” “林道友,一百灵石,若你救了我,我给一百灵石。” 寻常人说灵石,一般说的都是下品灵石,只有上品和中品,才会特地提起。 林渡就停了脚步,“一百?” 倪思咬咬牙,“一千,救两个人,不能再多了。” 这时候都没忘了黎栋。 林渡哦了一声,“行吧。” 她说着,轻飘飘地隔空弹了道灵气过去,已经蔓延到倪思脖颈的冰壳从心口噼里啪啦地碎裂开来。 果然是薄冰。 若是洛泽的千年厚冰,她就得上拳头了。 那日她琢磨了许久,才发现解不在浮生扇上,在自己身上。 “这就好了?这么简单”倪思发现自己已经被冻僵了,但的确是能活动了,“不会再冻上吗?” 林渡很不喜欢蠢人,她站在原地,“好了,钱。” 倪思眼珠一转,“就这一下,一千灵石,未免太过分了,林道友是第一大宗的弟子,难道还缺这点小钱吗?” 林渡更讨厌占她便宜的人,她点了点头,“缺,我爹不是掌门。” 倪思愣了。 林渡看了一眼还冻着的渣男,握着扇子的那只手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中指骨节,接着转身直接面向了两个人。 “这位道友,我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等你给我这一千,二,是等我亲自动手,拿到你身上的全部东西,包括那一千,你选一个吧?” 倪思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眼前的少年分明是笑的,但她敏锐地觉出了不对。 倪思是掌门的女儿,从小尽可能地用好东西堆出来的锦绣人物,她不是看不出来,林渡那笑面之下是森冷的煞气。 可这怎么可能呢? 无上宗的弟子,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物。 【宿主,如果在任务完成之前抹杀偏缘,任务算失败。】 林渡握着扇子的手一顿,垂下眼眸,轻轻叹了一口气,“真可惜啊。” 她这句话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神识里回话。 就这么一句,倪思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她倒退了一步。 “我给,我给。” 黎栋却还冻着,赶紧出声喊了一声,“思思。” 倪思恍然回神,匆匆取出一千灵石,“你得救他,救完我就给。” 林渡眼珠慢慢移动了一点,将视线转到了冰冻人渣身上。 接着脸上笑意更甚,“好啊。” 她抬起手,接着一步步走到了黎栋身后。 不过短短几步,倪思和黎栋却大气也不敢喘,如同熬过了什么酷刑一般。 直到林渡倏然出手,两道气劲重重打在了男子背后,脊柱两侧。 接着冰壳碎裂,黎栋浑身都冻得有些麻木,所以一时也没察觉什么不对。 林渡挥袖收走那一千灵石,抬脚就走。 她走得很平稳,但一步就到了冰霜的末尾。 倪思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紧接着不可思议地出声,“琴心境的修士怎么可能瞬移?那是什么步法?” 黎栋觉得自己身体还是冷,这种冷,像是从五脏六腑里渗透出来的,再具体一点,是从腰里头渗透出来的,森寒刺骨。 众长老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雎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后,老实说小门小派太多,他也不知道那两个孩子是谁家的,还好天眼是听不到说话的,只能看到三个人的动作。 林渡那后头两下子,他没看错的话,之所以特地绕到那男修的身后,打在那人的第三脊椎两侧附近,大约,是冲着俩腰子去的。 肾脏离背后更近,否则林渡没道理非绕到人背后给人家解开。 雎渊又看了看那个男修的脸,隐约想起来,好像就是收徒那天林渡出言干涉的那个心胸有些狭窄的青年。 他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的腰也有点发凉。 林渡可是纯种冰灵根,日常待在天底下最冷的洛泽,若是肾脏中藏了这么一丝至寒之气,那可真是……没个三五年的功夫,温养不回来。 是个再阴损不过的法子了。 但一想到是那人的徒弟,居然也觉得正常。 林渡在沙漠里走得百无聊赖,甚至觉得自己身上多少该带点背景音乐,冰雪奇缘主题曲let it gO那种。 她要是唱出来,是不是天眼就能把这段给掐了,没版权不能播。 毕竟她刚刚干的那事儿,或许当事人没看出来有什么,高阶修士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小手段。 冰灵根是变异灵根,黎栋没有,她的灵气打入肾之内,人大约就算没废也持久不了多久。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讲,大约比死了还难受。 林渡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不对。 沙漠不对。 她收了扇子之后不再用灵力加持,最开始长出来的薄冰已经化了。 但化得格外诡异。 先化的地方纵横交错,方正有序。 林渡初时没有察觉,往后把神识放出去确认那两个晦气的东西没跟上来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这一诡异的迹象。 像是……沙漠之下,有东西。 人为的东西。 方方正正得像是装修之时提前铺好的水管电路。 林渡脑子动得很快,这片沙漠里面充满未知,但曾经占据这个小世界这么大面积,还是个坍缩的小世界,她看过的书上说过,一般天道坍缩的小世界收获的更多的是修士遗迹,可这个小世界地图上遗迹很少,大部分是灵植妖兽。 倘若,修士遗址,在沙漠中呢? 第30章 他腰子又有点疼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底下有东西。” 水镜之前,雎渊轻声道,“很可能有城池遗址。” 那秘境他们多少都知道一些,除了沙漠之外,其余地方都被探索地差不多了,里头危险的有几个上古血脉的灵兽和食肉的灵植,但因为坍缩天道规则的境界压制,所以只要这些东西不发狂逃生并不难,折损率不高,要不也不会把刚进门的新弟子都送进来。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如果林渡聪明的话,就该让其余弟子一道过来,以她一人之力,只怕发掘不了这么大面积的遗址。” 一个修士开口。 但很快他们发现这孩子显然不聪明。 孩子不光没喊人,还一个人走到了那一处已经消融的地方,蹲下来,用扇子柄开始在沙地上写写画画。 林渡在画率先消融的轨迹结构。 她画完之后琢磨了半晌,没看出来是什么,于是开始掏家伙。 夏天无炼废的丹药,只要稍稍注入一点分解的灵力,就会迅速炸裂开来,效果比地雷都要好。 接连八声巨响,尘烟四起,不光把还没走远的倪思和黎栋吓了一跳,也把水镜前的众人吓得不轻。 一片尘沙之中,那道苍青色的影子稳稳立在一侧。 最后一声巨响之后,林渡睫毛轻轻一颤,低声道,“陷。” 随着这轻飘飘的一声,沙地剧烈震动,紧接着流沙疯狂下陷,露出一个足有三丈的深坑,但依旧是茫茫一片沙。 “这么深?” 林渡皱起眉头。 不应该啊,她轻飘飘站在深坑旁边,像是下一瞬间就要落下去一般。 “林渡这孩子,这么虎的吗?” 一众长老目光都不管那帮在林子里和妖兽斗智斗勇的小徒弟了,看着那沙漠中肉眼可见的巨大坑。 这一言不合就开炸的操作,怎么那么熟悉呢? 轰隆隆,另一处也同样爆炸开来,与沙地不同的是,飞溅出来的都是泥土和石块,紧接着一个杏粉衣衫的姑娘钻了出来。 她不比方才身上分毫不曾沾染的林渡,一头一脸都是灰,看着跟偷偷跑出去在泥里滚了一遭的狮子猫似的。 那双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茫然。 众长老:……没记错的话,这玩意也是无上宗的吧?青云榜第九十九名,是这小姑娘没错吧? “你们看,那小姑娘手上拿的是天品灵植五彩石花。” …… “不愧是无上宗的弟子啊啊哈哈哈。“ “真不愧是中州青年英才,真了不得。” 一众长老迅速吹捧起来,要知道这五彩石花极难遇见,地图上只有最开始有人侥幸得了一株。 且这东西生在溶洞深处,内里崎岖错综,有成百上千条石道相互交汇,稍有不慎就是死路,里头还有嗜血的蝙蝠群与妖蛇,算是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许多人曾在那其中迷路到最后没能出来。 但很显然,无上宗的弟子手段都很简单粗暴。 找不到出路,那就炸出一条路。 天雷子并不是容易得的玩意,那是最后的保命符,爆炸符也是同样的道理,并不常见,也就无上宗这群家底厚的败家子儿们能一口气扔这么多都不带眨眼的了。 谁都没想到,他们扔的是弟子因为异火无法收敛所以蕴含爆裂的火灵力的废丹而已。 当又一处爆炸痕迹显现的时候,长老们已经有些麻木了。 “又是无上宗的哪个弟子吗?” 雎渊咳嗽了一声,“也许不是。”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尘土之中出现了一道玄金身影,接着一对黄色龙角紧随其后,恰恰顶在了那少年的后腰上。 雎渊:……哦,还真是他家的。 元烨,那个皇族后裔。 少年被状似龙角的东西一顶,哀叫一声飞到了天上,口中大声嚷嚷着什么。 雎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还好天眼听不到声音。 他实在不觉得那孩子能喊出什么好话来。 而且他腰子又觉得有点疼。 “诶诶诶,你这老牛怎么回事!是我拉得二胡不好听吗?你不是要我拉对曲调才送个珠子吗?我拉得不对吗?” 那灵兽闻言喷了一个响鼻,又冲了上去。 元烨捂着腰子在空中利落地转身,接着跳至一块巨石之上,见那头牛还要撞过来,只好又继续向前跑。 “就算我拉得不好,你也不至于顶人啊!” “诶诶顶屁股也不行!” 元烨一边高声嚷嚷一边躲闪,看似狼狈不堪,但脸上表情却丝毫没有焦急和紧迫之色。 “那是……有囚牛血脉的龙蛇?”有长老在一片狼藉之中认出来了。 黄角牛头蛇身四足,并未完全化龙,但还能看出是龙子的血脉。 按道理来说,有囚牛血脉的灵兽性情温顺,喜爱音律,并不暴虐,根本不会伤人。 在这片秘境中,这条有囚牛血脉的龙蛇守着一片灵溪,溪水潺潺,林间鸟鸣清悦,正是天然的绝佳音律。 ”这无上宗的弟子果真都不走寻常路啊。“ 雎渊听着众长老的议论,勉强保持着微笑。 那不是他的亲传弟子,但他依稀记得,这孩子从藏宝楼中,取出来了个奚琴,这孩子的师父是苍离,精通音律,算半个音修。 一个有龙气庇护的皇族后裔,本该和龙族血脉的灵兽亲和力最高,而龙族之中最和善的一支血脉就是囚牛血脉,囚牛还好音律。 三重友好bUff下,元烨还能把这条龙蛇逼得暴走,某种程度上,那也是一种本事。 龙蛇穷追不舍,少年不断逃窜。 雎渊很快发现,元烨那小子一直在吊着那龙蛇,保持着能让龙蛇往前一扑就碰到的距离,却没真的让它出手伤害自己。 “晏青!你他娘的好没好!让你捞珠子不是让你捞鱼!”元烨眼看已经快体力不支,且那灵蛇越发暴躁,握着弟子令牌大吼一声。 “好了好了!这灵兽在灵溪底下藏了好几个洞,这才花了些时间。”弟子令牌里传来晏青的声音,“你撤吧,我往西一里路,你甩开那条蛇来找我。” 元烨回头看了一眼那蛇,接着嘿嘿一笑,“牛兄,回见,有机会再请你听我拉曲儿。” 他说着,利落地身形一晃,恰好躲过那条扫过来的粗壮蛇尾,树被蛇尾生生撞断,他却浑然不怕,不经过几个脚步轻点,宛若游龙一般,须臾之间,已行出去一丈远。 第31章 我可不记得我养了两条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龙蛇本性喜爱囤积天材地宝,尤其爱好宝石珠子,秘境地图上有注,只要曲调合心意,那这条开智了的龙蛇便会打赏一颗自己收藏的珠子。 有一些高阶妖兽的内丹,有蚌精蕴藏百年千年的上好灵珠。 来的大部分修士都遵守着规则,好聚好散,不遵守游戏规则想要强行屠杀这条龙蛇抢占宝物的也都被龙蛇一口吞了。 晏青和元烨离得最近,提前会合之后发现前方就是那条龙蛇,彼此对视一眼,元烨就掏出了他的奚琴。 元烨的确有天赋,他在皇室中阴谋诡计丁点不沾,日日提着鸟笼去看戏,所有曲调过耳不忘,但仗不住这孩子故意作乱。 那龙蛇说一句,元烨用奚琴跟着拉一句,连音调和断句长短都一模一样,最后连起来,又给龙蛇演奏了一遍,成功把人给激怒了,碾着人一路追到了林中。 躲在一旁的晏青就施施然跳进灵溪里开始捞珠子。 无上宗的弟子,从不遵守规则,要拿什么东西,那一定是连窝端。 将这一切收入眼中的长老们:……倒也真不愧是无上宗的弟子。 有人欲言又止,但很快他们见到了更可怕的操作。 先前那个炸了千岩洞的无上宗女弟子,运气极好,找到了丛生的无幻草。 只不过,还另有一群妖兽虎视眈眈,那女弟子似乎擅长使鞭,鞭子如同钩子一般,一卷一收,一丛灵植不管有无杂草,尽数被卷走。 鞭影交错,不过片刻之后,原本葱郁的草原,如同被一百头牛啃过一般,一点绿色都没了。 雎渊表情良好,大不了这小世界多封一段时间不开,养一养,这帮孩子出来可是带了一袋种子。 果不其然,倪瑾萱在将灵草席卷一空之后,掏出一把种子撒了下去,接着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七日时间,她想要尽可能多地给小师叔采些灵植,多采一些,总归有能用的。 而此刻被倪瑾萱惦记着的小师叔依旧在黄沙大漠里。 “这林渡是不是有病?自己炸了个坑跳下去了?挖个坑给自己埋了?” 黎栋一面抱怨一面还是忍不住想过去看看,实在不行填一填土也行啊。 这大漠委实有些过度荒芜,虫子都见不到几条,他们打算跟着无上宗弟子走,毕竟至少人家是天赋第一,总有点办法。 谁知道一回来就看见林渡往自己炸出来的坑里跳。 林渡正在看着裸露出来的一块岩石。 上面的骨头,明显是鱼类的化石骨骼。 冰先化,证明那下头有明显传导温度能力优于泥土的东西,林渡以为是带金属的阵法,现在看来是石头。 这沙漠之下,很有可能是城池围墙。 林渡想着,忽然察觉到了沙土往下扬,她抬眼,对上了正在用剑往下拨沙子的黎栋。 她直起身,一手拿着那块被风沙掩埋的化石,随便施了个净尘诀,似笑非笑看着被当场抓包的人。 “黎道友,这是何意啊?” 黎栋心说还能干什么,想把你埋了呗。 但他不敢,他察觉不到林渡如今的境界修为,但他还没有筑基,林渡至少是琴心境,他只能盯着那道视线,咽了咽唾沫,“我,手抖。” 林渡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接着转身,手上的石头随手往上一扔。 这坑极深,但她就那么轻飘飘地一扔,那有人脸大的石块就这么扔出了深坑,黎栋转身就跑,依旧被那石块咚的一下砸在了肩头。 他痛叫一声,身形一歪,“草!” 一道轻慢的声线从底下传到他耳边,“我也手抖。” 林渡说着飞身而上,大氅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与一旁的倪思对上眼,接着挑了挑眉,“有事?” 倪思后退了一步,“路过。” 林渡点头,没在意,转身就走。 分明是个身体孱弱的修士,可就连健壮的倪思和黎栋都有些跟不上。 就在他们眼看都有些跟不上的时候,前头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可不记得我养了两条狗。” 林渡向来嘴损,偏她天生音调偏低,尾音却又上扬,哪怕骂人,也跟说什么俏皮话一般。 身后的两个人脸色一僵。 “顺路而已。”黎栋犹自犟嘴。 林渡没回头,哦了一声,接着径直走向了以她现在的目力之内唯一一株植物。 那是一株极大的红柳,肉眼看着至少有十人合抱的粗。 眼看快到近前,林渡却停住了脚步,等着身后的两人。 那两个人见林渡不走了也想停,可是碍于先前说的顺路,并不想真当跟在林渡屁股后头的狗,于是硬着头皮越过了林渡,继续向前走。 “什么味道啊?”倪思娇贵,总觉得有股诡异的味道。 黎栋用力嗅了嗅,“没啊,沙漠不就这味道。” 就在快要走到那巨树之下的时候,异变陡生。 簌簌之声像是沙地里爬过虫蛇一般,接着那柳条倏然直冲已经走至树冠之下的两人而来。 林渡抱着胳膊,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豁。” 谁知下一秒,那张牙舞爪的枝条竟还有一部分冲着她而来。 林渡脚尖一点,向后急速掠去,顺手扔过去一颗漆黑的“丹药”。 砰的一声,枝条被生生炸烂了半截,却不像是寻常被火烧过一般的漆黑树木,反倒像是被迸溅出无数猩红的汁液。 林渡眉头一拧,这树不对劲。 红柳是灵植,汁液绝非血红之色,爆开的除了浓重的药味和焦味以外,还有一股浓郁的腥气。 这柳树,妖化了,并且一定吃过血肉。 难怪这一片沙地连个动植物都看不见,这东西可不分你是什么,吞就完了,一点都不挑食,人渣都吃。 她眯起眼睛,看着明显不敌已经被柔软却粗壮的树枝吊起来的两个人,赤色的柳枝如同八爪鱼一般缠绕着人体,眼看着还在用力收紧。 黎栋疼得大叫出声,倪思也在仓皇尖叫,接着拿出一道灵符,运起灵力,费力举起胳膊,贴在了缠绕自己的柳枝条上。 下一秒火焰燃起,柳枝发出诡异刺耳的烧灼声响,不像是树木,倒像带了水的猪皮被生生按在了油锅上来回摩擦,刺啦一声吱吱作响。 林渡不觉得自己能打过这东西,她扭头就走,神识探入自己的储物戒中,看着自己单独收拾好的可能用到的东西。 下一瞬间,沙地震动,林渡本就在高度紧张,听到动静立刻顺势跃起。 几乎是同一时刻,沙地之上有猩红树根破土而出,和那道青色的身影几乎是相贴着穿透了空气。 第32章 修真界一拳超人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猜到了这树在沙土之下的根系绝对极广,可不知道居然这么广。 她所在的位置到树干已经有至少有三丈之远,这树根显然还能延伸。 林渡不想当肥料,正面硬刚对她这种专精阵法的人来说格外吃亏,但已经到了这一地步,她避无可避。 青衣少年抬手,方才就疯狂运转的灵力尽数灌入右手,接着一拳重重挥出。 砰得一声,赤黑腥臭的汁液迸溅开来,刚刚落到空中,就迅速冻结成了冰霜之花。 刺骨的寒气从空中迅速扩散,那是林渡的灵力余波。 刚刚逃出生天的倪思只觉得被那寒气压得呼吸滞涩,她刚刚呼出的一口气在空气中迅速成了白雾。 林渡落到了地上,紧接着是四分五裂的赤色冰坨,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水镜之前,方才高高提起心弦的雎渊长老长出了一口气,后头跟着是此起彼伏的吐气声。 林渡没学过体术,剑术刀法一窍不通,谁也不知道那一拳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量,只能归咎于大约天赋非凡。 唯有当事人此刻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因为灵气磅礴的阻隔,她手上并没沾染任何血肉。 没错,血肉。 这妖化的红柳枝条早就成了血肉。 林渡想到了那日阎野所说的“一招也够了。” 腾云以下,无人能接自己的破冰一拳。 她若有所思,彻底明白了阎野的意思。 切瓜砍菜都用手,虽然简单粗暴,但足够有效。 就希望她这个修真界一拳超人,可得留点头发。 林渡转头看了一眼被她的灵力余波压得瑟瑟发抖的人,接着抬脚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倪思被那居高临下毫无温度的一眼看得又是一哆嗦,没人比现在的她更知道什么叫青云榜天赋第一。 那股灵力寒冷刺骨,这会儿顺着她的毛孔扎进她的皮肤里,甚至她运起来想要抵御这股寒冷的灵气在接触那道灵力的一瞬间都缩了回去。 妖物有灵,只要不被刺激到发狂失去理智,在遇到比自己更强的东西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再主动出击,这个有符咒的小修士不好惹,那个一拳就能砸烂它的修士更不好惹。 林渡装完这个逼,维持着那睥睨一切的眼神,转头就走,就那么一脚没注意就踩到了个东西。 她踉跄了一下,大氅尾端扫过沙地,接着顺势蹲了下来,恍若刚才只不过是蓄势而已。 绊倒她的是一个头骨。 那头骨嵌在沙地深层里头,只露出个一点头盖骨。 林渡蹲下身,用指节扣了扣这个绊倒她的罪魁祸首,试图轻轻敲醒沉睡的魂灵。 但显然魂魄早就不在了。 林渡凭借看的杂书判断了一下,这白骨化的程度至少死了有一百年了。 恰好是这小世界上一次打开的时间。 她皱起眉头,这小世界死亡率很低,她来之前做过功课,上一次三百二十一个修士,出来了三百零一个,只死了二十个,就算这红柳全部吃了,也不足以妖气严重到将一个灵植化为血肉。 林渡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个铁锨,在两个人复杂的目光中,娴熟地开始挖土,铁锨插进沙土之中,一脚踩上去借力,接着顺势一翻,完全是平日里做惯了的样子。 “这林渡想干嘛?” “那东西是……铁锨?” 雎渊抬手扶额,“是铁锨。” 他们无上宗的弟子,筑基之后多多少少都会被抓去学一学种灵植和养灵兽的法术,美名其曰学会如何自力更生。 这铁锨其实是辅助用品,所有弟子第一次都会拿到这东西,拿来查看土地和植物情况。 “你们无上宗弟子可真是多才多艺啊。“有长老假笑。 林渡的动作越来越快,很快众人都知道林渡为什么要拿铁锨了。 红柳树根虬枝盘曲,根根有成年人手臂粗细,露在天光之中,显出一种透着血红的黑,铁锨不带灵力压上去的时候,分毫也撼动不了那树根。 饶是见多识广的长老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柳已经吸取了无数的血肉,凝结成邪气四溢的赤黑枝干,盘亘纠结,散落其间的,分明是人的白骨。 树根纵横深扎地下,其间禁锢着累累白骨,阴气森腾。 林渡垂眸,看到了一个头骨,有两枝树根似乎是后长出的,穿过了两个黑洞洞的眼窟窿,只有那一处是细的,往前延伸越发粗壮,像是白骨血肉滋养出来的地狱枝蔓。 而这已经是距离红柳树干三丈远的地方,林渡只挖了一个小坑,甚至只够一个成年人躺下去的地方,就已经有十几个头骨。 林渡抬头看了一眼天穹,接着开口,“小世界平均百年才开放一次,从发现至今不过开放了七次,七次,能死这么多人?” 她是阎野的徒弟,自然知道天眼没有声音,但这么大的动静,总有人会看到。 座中的长老们有的人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念出了林渡的口型。 君迁一瞬间头皮发麻,“七次一共死了一百五十七个修士。” 但那一百五十七个修士中,还有很多不是因为妖柳死的。 也就是说这小世界之前也有不少死于这株妖柳之下。 林渡看了一眼那边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倪思和黎栋,收了铁锨。 红柳根系暴露在天光之下,很快有些躁动。 林渡掏出浮生扇,当着两个人的面,挥出了一扇,冻住了蠢蠢欲动的柳枝。 那诡异的冰霜慢慢凝结的瞬间,黎栋大喊了起来,“居然是你!” 林渡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因为过度害怕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两个人,他们在看到那冰霜慢慢凝结的时候,同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接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她。 “你是故意要坑我的钱?” 林渡又垂了眼皮,“不是,别自作多情,意外而已。” 这次她动了念力,绕开了倪思和黎栋。 倪思气得跺脚,“明明就是你我们才会被冻起来的,你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敢问我们要钱?” 林渡已经蹲下了身,头也不抬,取出一把短匕,切下了覆着薄薄冰层的树根,那树根刚要爆起,切面就被蔓延的冰霜给冰封了。 她低头,看着被自己攥在手中还在扭动的树根细枝,陷入了沉思。 不对,还是不对,这妖力不对。 不止是血肉,还有怨气。 漆黑的怨气在树根内里,外层才是血肉凝成的妖气。 也就是说,这树之所以妖化,是因为大量怨气的刺激。 林渡拿出了个阵尺和检测的阵盘,低头看着那迅速错综汇聚的阵法线感应。 “林渡!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们个说法!”倪思和黎栋还在喋喋不休。 林渡烦了,打了个响指,那冰霜就自觉爬上了两个人的脚上,吓得两个人连忙要往她的浮生法力范围外逃窜。 但已经晚了,两个人迅速又成了冰冻人渣。 林渡屏蔽了那两个人的咒骂,抬头看向了红柳,“原来是这样。” 红柳生长在曾经的城池之上。 她在沙地上大致猜测出了城池的范围,红柳这处,刚好在城池中心。 而这城池中心,居然有个聚拢法阵。 聚拢的,是怨气。 大量怨气滋养着这本就属阴的红柳,就此妖化。 那怨气的来源,是沙漠下的城池? 第33章 小师叔倒拔垂红柳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从小运气就不好,不说那些爹妈都不要的人生大事,只说日常里头,就连外卖和快递都能三不五时出错,不是漏送送错就是干脆坏了。 她被送进这未曾有人彻底探索过的沙漠初时抱怨了一下也习惯了,遇到吃人的红柳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既来之则安之,林渡其实心态很好。 外卖送错了漏送了商家会补偿退钱,快递弄坏了也有赔偿,有时候不用花钱还能白得一点东西。 衰人有衰福。 就比如这怨气极重的柳树,是至阴之物,本身是极好的阵法材料。 林渡看着妖气愈盛的红柳,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来都来了,也得带点东西走吧,这么一大棵柳树,布阵她能用到天荒地老。 林渡笑了,那两个被冻上的人却被这一笑吓得魂儿都没了。 这林渡是真有病!连对着要人命的红柳都能露出那种笑。 林渡动手开始破阵,虽说在地底下,但只要在阵法之中,能量就一直能相互影响,那只要让产生的能量和力被破坏,或者逆转,这阵法就算破了。 即便无法接触到构建阵法的东西,但林渡只需要在原有阵法上叠加一个反阵就够了。 她拿着阵盘越走越远,那只有眼珠子能动的人也只能追随着她动,见林渡越走越远这才慌了神。 林渡终于确定了阵法的具体位置,接着利落地开始布阵。 你聚拢,我消解。 逆阵倒推,对于林渡这个数理化小天才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问题就是这阵太大了,她一个人布阵有点累,加上阵一破,只怕红柳会发狂,底下的城池也会因为力量反噬出点问题,还是得摇人过来。 林渡左手解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弟子令牌,用灵力激活,向几个小师侄传了音。 几乎是同一时刻,原本正在到处挖宝溜达的少年腰间令牌轻轻泛起了白光,接着同时看向了一个方向。 “小师叔喊我们,只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这窝鸟蛋就先算了,我们赶紧过去。” 元烨看着腰牌指示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晏青放下了手中砍树的刀,点了点头,“距离似乎有点远,得抓紧了。” 倪瑾萱是天生的好运,在接连找到几个天品灵植之后,看到了弟子令牌的召唤,连忙随便一揣就冲向了沙漠的方向。 不少长老都已经麻了。 无上宗总共来了四个人,一对兄弟联手作案,霍霍了不少高阶灵兽的巢穴,一个就是随便走都能遇上珍稀灵植,另一个……虽然暂时没什么收获,还有点不正常,但实在很能折腾。 到底沙漠距离遥远,林渡还在大漠中心。 她正在任劳任怨地布阵,还好布阵材料阎野管够,她甚至有个储物戒指专门放各种属性的布阵材料。 两个时辰过去,这阵也才将将布好。 林渡抬头看了一眼天。 坍缩的小世界被中州的修士用秘法拴着,所以这天没有日月星辰,自然也没有白天黑夜。 她只能靠掐算。 等到最后一块青金和阵中的灵石堆好,林渡不断计算高度集中的精神已经疲乏到透支了。 她取出一瓶灵液灌下,老老实实把今天还没吃的丹药吃了,接着,将灵力注入阵法设置的阵眼。 如同上学时费心连好的电路按下开关一般,阵法缓缓启动。 这还是林渡第一次布面积这么大的阵法,她站在阵中,安静地等待阵法彻底被激发。 气机源源不断地自阵眼涌动,同样在阵中的另外两个人也察觉到了这股向外爆发的力量。 至刚至阳的阵法之力泛着淡淡的金光,少年身着青色大氅,透支精力而显得过度苍白的脸上被金光印出一点圣洁的光,衣摆无风自动,她独立其间,举世无双。 金光不过一现,接着有一道看不见的波,向外扩散的金光像是被扼断了一般,一瞬间隐没消散。 “切,我以为多了不起呢,神神叨叨地布阵,没想到学艺不佳,这就断了啊。”黎栋的声音很大,足够不远处的林渡听到。 水镜之前,也有不少长老扼腕,“阵法消失了?” “失败了?” “不对啊,这阵法,分明是个反阵,她要干什么?” 一切语言都撼动不了那当中的人,她垂眸微微一笑,“成了。” 抵消了。 当底下的阵法失效的一瞬间,先前聚拢压制的怨气,必将反噬,就算被红柳吸收的也不例外。 怨气渐渐躁动,红柳感受到了冲撞的反噬之力,挣扎着发出了怒吼。 那怒吼像许多魂灵的尖叫,男女老少发出尖利的泣诉,鬼哭一般叠加在一起,不断冲撞刮擦着人的耳膜。 林渡握紧了拳头,做好了红柳暴走的准备。 果不其然,不光是垂着的血色枝条,还有脚下的根茎一同颤抖起来,林渡甚至能看到那树皮之下涌动逆流乱窜的怨气。 这些怨气比之林渡的至寒之气更让人不适,侵入人的皮肤的时候像是毒蛇吐着信子,舔过你的皮肤。 那种冷就算是冰灵根的林渡依旧有些发颤,她在一瞬间恍惚看到了巨大树干上出现了无数张人脸,像是被困在树干上一般挣扎着想要冲出老厚的树皮,那些嶙峋粗糙的树皮被撞出鼓胀的五官,人的鼻梁眼睛和嘴巴,反复不断。 好好一棵树,恍若成了空心的人皮鼓。 林渡头皮有些发麻,接着她感觉到了地在震颤,宛若大地的心跳。 但林渡知道那不是。 那是千万亡灵的怨气反噬,他们想要逃走,想要解脱。 那是人的心跳,是古城的心跳。 林渡浑身绷紧了,宛若蓄势待发的猎豹,平静温雅的装束之下是寸寸紧绷的肌肉。 白狐毛领在呼啸的阴风中微微颤动,少年的拳头举起,接着响起令人牙酸的砸破皮肉的声响。 枝条冲破了林渡的浮生冰霜,带着嗜血的森森怨气,想要将这个不过在地上摆了几十样东西就破了它几千年怨气修为的林渡吞拆入腹。 柳妖内里被怨灵横冲直撞,反噬得不轻,它需要补充血肉灵气。 林渡是现场灵气最足的东西。 无数的枝条被拳头砸烂,又有无数枝条补上,少年那白皙的骨骼分明的拳头不断挥出,身形却在一步步直冲树干本身而去。 水镜之前的众长老都有些呆滞。 那黎栋用剑都砍不断的枝条,能扎透人头盖骨的枝条,在林渡的拳头之下如同熟透了的西瓜,被轻轻松一拳一拳砸烂,爆裂成一块块血红的瓜肉,在纷纷扬扬的血块散落中,少年宛若闲庭信步,终于走到了暴动的红柳之前。 她布了个叠加阵。 反阵之上,还有个鬼门阵。 她把鬼门开在了红柳所在之处。 阴魂冲鬼门。 林渡垂眸一笑,感受着底下越来越重的暴动,加了最后一点力。 砰! 鬼门大开,阴魂冲天。 无数阴魂直奔鬼门的冲力将红柳生生震出了深植的沙地。 林渡顺势用灵力锁住了红柳,防止它被这爆发的力量冲到天上。 而接到小师叔召唤的三个少年在感受到沙地的震动之后心中着急,将速度加到了最快,直冲那爆发的阵地而去,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以为陷入危难之中弱不禁风的小师叔,衣袍完好,连大氅的风毛都丝毫不乱,托举着那个巨柳的树干。 那巨柳已经被连根拔起,根系极为旺盛,大部分都被挣断,往外渗透着黑红的黏稠汁液,几乎有几十个小师叔那么的粗的树干,被小师叔一手轻飘飘地托举着,似乎刚刚拔出。 看到这一幕的元烨瞳孔微微一颤,惊恐道,“小师叔,小师叔她自己一个人,倒拔出了这千年柳树?” 第34章 少年意气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把红柳举起来这一幕,震惊的不止是在场的几个人,还有水镜前的各门派长老。 “这这林渡……” “是阵法。”专精阵法一道的连衡派长老开口道,“林渡的阵法没出问题,第一道金光是反阵,反阵法破阵,需要极为精密的推测和计算,阵法被破,怨气反噬,阴魂不散,自鬼门开。” 她顿了顿,眼眸中爆出灼热的光彩,“这林渡,在阵法一道,绝对是个天才。” “就这反阵,我家那帮弟子,给他们七天都不一定能算明白,早在红柳树上吊着了。” “说起来,这林渡师从哪位大能?” 雎渊虽然觉得这个小师妹委实厉害,但觉得玉衡吹得有点过了,听到这一声询问忙找到了台阶,“林渡啊,她师父是阎野仙尊。” “嗷,阎野仙尊啊,那没事了。”玉衡想起了当年中州阵道被阎野支配的恐惧。 林渡是阎野的弟子,那就很合理了。 师徒两个,都是天才到天妒人怨的变态。 红柳遭受那镇压多年的阴魂怨气反噬,此刻已在强弩之末,林渡可不想着红柳垂死挣扎自爆,那从鬼门放出来的阴魂显然也不是好惹的。 她抬眼看到了三个呆若木鸡的师侄,高喊道,“过来帮忙。” 林渡松手将那红柳放倒,轰隆一声,接着利落地站到了一侧。 “阳魂法会吗?元烨列东方位,晏青列西方,瑾萱列南方,结阵!” 少年身形瘦条,在那血红的柳树映衬之下,清淡地如同墨笔稀释一点。 鬼啸声愈发尖利,红柳妖气暴涨,赤红枝条纷乱飞舞,浓郁的妖气冲天而起,几乎凝成了实质,森森阴魂遮天蔽日,挤挤挨挨直冲云霄,盘旋成黑灰的龙卷风,自先前树干所在的巨大洞口接连不断破土而出,咆哮之声震耳欲聋。 天地都在震颤,似有崩裂之势。 水镜之前,已有不少宗门长老站了起来,“不好!林渡放出了这么多怨气深重的阴魂,只怕小世界会崩塌!” “要不要提前打开界门?让孩子们赶紧出来!” 雎渊还稳稳坐在当中,只有宽大衣袖之下手已紧紧握成了拳,“不急,再等等看。” “林渡不是那等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莽撞孩子。” “你都说了她只是个孩子!”君迁也有些着急。 若天地将崩,则小世界不保,小世界的所有人都可能被伤及。 先前还呆滞的无上宗三人在林渡喊的一瞬间飞身而出。 四道少年身影分列四方,几乎是同一时刻,双手在身前飞速打着手诀。 阳魂法,是用生人阳魂,释放修士的最大阳气,以自身爆发出的阳气,震慑恶鬼阴魂。 四人神情肃穆,身上气势节节攀升,一瞬间爆发出极强的金光。 无上宗的弟子人人皆是天赋超凡,四人林渡为水镇北方,瑾萱五行俱全,可为火镇南方,元烨龙气庇护,灵根为木镇东方,晏青灵根属金镇西方。 就是最绝佳的四象阵。 林渡抬手撒出小七关阵的七样材料,成北斗七星之势,将四人的阳气聚拢,压制在那黑洞洞的阴魂和妖气狰狞的红柳之上。 四方阳魂爆裂出来的金光一瞬间冲天而起,裹挟着那灰黑的阴魂风卷,几乎是一瞬间,鬼吼声被震慑得停滞下来。 林渡抬眼,高声喝道,“晏青!破煞!” 晏青抬手拔出背后的玄铁大刀,毫无惧意,眉眼坚定,一刀劈向了那被阳魂镇压的阴煞之物。 少年本是书生意气,眉眼隽永,可手持玄铁大刀,整个人如同暴起的猛虎,刀气刚直不阿,一往无前。 一刀刺破金光,穿透滚黑的阴魂和赤黑的妖气,一刀破煞。 无数阴魂发出破碎前最后的叫嚣,怨气被金光吞噬殆尽,如同围笼之势,冲天金光似金龙吞蛇,一点点将怨煞之气绞碎。 大地震动,四个少年依旧稳稳站在其上,衣袍被狂风卷动,身型却似四把出鞘的长剑,凛直锋锐,四双眼睛倒映着金光,衬出少年人的无畏。 水镜前久久没有议论的声响,良久,雎渊率先开口,“就因为还是孩子。” 那些阴魂被压制至少几千年的阴煞之气,大约足够毁灭一个在坍缩的小世界了。 孩子们面对强大的危险也是不会跑不会让的,他们一往无前,全力以赴,尽管天摇地动,在消灭眼前的阴煞之后可能面对更大的危险,却依旧愿意爆发阳魂,让自己之后处于虚弱状态。 少年意气,不许他们做伺机而动的逃兵。 “居然,四人联手就破掉了那千万阴魂怨气,真是……后生可畏啊。” “真不愧是无上宗的弟子啊。” 外人看到的都是这帮孩子过于耀眼的优点,只有孩子的家长会在意他们付出的代价。 雎渊的目光扫过四个孩子,最后将视线停在了自己那个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小师妹身上。 林渡状态不太好,她先天体弱,如果要爆发和四人同等的阳气,势必比他们透支的多,但她不想拖后腿。 结阵如果能量不匹配,造成的结果绝对是不仅仅是能量不够或是不成阵,还有扭曲和反噬。 林渡深深喘了一口气,头一回感觉到了什么叫感觉身体被掏空。 她从宗门为了所有弟子进秘境配置的一些日常所需丹药之中取出一颗补元丹吞了下去,骨头里森森流淌着阴冷,如同跗骨之蛆,让人浑身不适。 林渡皱起眉头,她是个冰灵根,是不怕冷的,这是因为爆发阳气之后透支所致。 一颗不够,她又塞了一颗,动用了灵力化开药力。 她脸色白得吓人,倪瑾萱连忙跑过去,“小师叔?” “我没事。”林渡摆了摆手,“有事的是地下。” 红柳妖力被他们方才的阳气压制打散,煞气已无,又没了根,可以直接扛回家了。 她指了指柳树,“你们谁要,这么难得的至阴之物,拿点儿?” 元烨看了一眼那还在往外渗血的树干,打了个哆嗦,“不了吧?” 小师叔那口气,就跟指着一堆生肉说吃点儿一般。 这谁敢吃啊? 他们纷纷摆手敬谢不敏,林渡就安然取出一根织金缎带生抽出金线,金线属阳,阳封阴物,将那柳树绑了,扔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里。 沙漠这处动静极大,早有修士也闻声赶来。 狂风慢慢止息,林渡身心俱疲,慢慢佝偻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 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盯着那被拔除的深坑。 透过纵横交错的树根和白骨,她看到了些许银光反射。 林渡眯起眼睛,那是阵法中银块的闪光,但忽略银光之后,她看到了深处跪坐的一具白骨。 那白骨已经成了玉质,说明修为极高。 白骨对面,是排列整齐的白骨,粗粗一眼看去,再考虑到距离地底的深度,那至少有上百人,也都是高阶修士的骨骼,泛着玉质一般润泽的光,和柳妖所吞吃的生人骨骼截然不同。 林渡忽然头皮有些发麻,她直起身,嗓子发紧,“不对。” “树根一共多少人的白骨?” 倪瑾萱一怔,晏青率先数了起来,三丈直径的树根地盘,一眼望过去都是森森白骨和血色树根纵横交错,被冲击力拽断的树根截面还在往外渗着漆黑的黏液,细看过去闪动着猩红的光。 “一百九十七个头骨。” 林渡补充道,“一百九十七个低阶修士的头骨,他们都是琴心境和凤初境的修士,最老的一个头骨距今六百多年。” 说明柳树妖化之后吃的都是他们中州的修士。 “但是……我们就进来了七次,有死过那么多人吗?有那么多人折在大漠之中吗?” 林渡的声音不高不低,极为平静。 三人同时觉得背后升腾起一股凉气,从头落到脚。 第35章 卧龙凤雏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小……小师叔,会不会……是你多心了?”倪瑾萱有些害怕,伸手拽了林渡的大氅边缘。 元烨和晏青同时摇了摇头,接着同时看向了林渡。 “小师叔的怀疑,不是虚妄的揣测。”晏青比他们都大一些,是中州一个小世家的族人,自幼读过不少书,虽然走的是刀修的路子,思维却比两个师弟师妹有条理得多。 小世界坍缩之后游荡在虚无之中,空间碰撞进入此界,被中州的宗门发现的,并且因为发现人恰好是大宗修士,几个宗门合力开发,其余门派会上缴一些租金作为供奉,所以成了中州门派弟子的历练秘境。 而这小世界是出了名的低阶修士低折损率的秘境。 他抿了抿唇,“据我所知,七次,折损的不足两百人,而其中很多死因都明确地不在大漠之中。” 林渡天生对数字敏感,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而晏青思想更成熟,很快跟上了她的思维。 “先前出去的人中……很有可能,出了点问题。” 林渡接口道,“或者换句话来说,出去的人当中,有鬼。” 元烨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有鬼?” “化身。”晏青说完又补充道,“血肉被柳妖吃了,魂也就散了,关于柳枝有个秘术,名为柳枝化骨,可让柳枝代替给人续断骨,古书中记载,修为深厚的柳妖能成血肉之躯,食人后柳枝可化为被食之人的身躯。” 被柳妖吃进去的是人,吐出来的东西虽然一模一样,但实实在在是个鬼。 这是一盘大棋。 阴魂怨气使得红柳妖化,滋生的怨气养育着柳妖,而这下面的阴魂也借柳妖吃人,钻进那柳枝生出来的躯体内,换了一个新身份。 界门打开,顶着中州弟子的人形出去,反正柳妖只吃人,不吃弟子令牌和储物戒。 林渡和晏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重思虑。 元烨骂骂咧咧,“亏我还想拉个曲子给他们超度一下呢。” 林渡垂眸,“也不是不行,我们下去看看。” 元烨啊了一声,掏奚琴的动作一慢。 倪瑾萱有些担忧,“小师叔,你看着不太好,我们先歇歇吧。” “在那帮子人全部来添乱之前,我们先直击一下第一现场吧,要不然一会儿来看热闹分一杯羹的能把这些头骨都踩破了……” 林渡说着,看了一眼远方分散的黑色小点,蚂蚁一般正冲这里飞速地移动。 晏青也同意,“我先下去,小师叔你小心些。” 林渡一哂,“我又不是纸糊的,你放心便是。” 元烨小声道,“小师叔还能倒拔千年柳妖。” 林渡扶额,“我不是我没有……算了。” 晏青率先持刀直直跳下,林渡紧随其后,倪瑾萱拽着她的大氅,跟着她跳下,元烨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 这坑极深,落下去的时候四个人即便动用了灵力延缓,依旧关节被震得生疼。 甫一落地,林渡就皱起了眉头,“好重的阴气。” 骨头里的阴气还没散,她情不自禁地拢了拢大氅,没用。 冰块捂着还是冰块。 地下的确大约是座城池,他们所落的地方是座城池的中心广场一般的地方,当中一个供奉的桌案,桌案之前虔诚坐着一具白骨,肉身已化,骨架依旧是打坐模样。 林渡扫了一眼,大约是个祭坛。 祭坛周围密密麻麻是一片坐化的白骨,约莫有数百个人之多。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坐化了?”倪瑾萱轻声吸气,她方才没有往下看,所以和这么多白骨打了个照面还有些瘆得慌。 元烨栽下来的时候没站稳,扑通一声直接扑进了一个白骨的怀里,紧接着稀里哗啦,白骨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往周围四散开来,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坐化白骨一个接一个的开始崩坏四散。 眼睁睁看到这一幕的林渡:……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晏青正在查看祭坛供桌上的东西,听到动静转身一看,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玩意是皇室宗族子弟? 少年整个人扑在那胸骨面前,两只手还按着两截肱骨,他抬眼一看,也知道闯下大祸了。 “小……小师叔,我就是,腿有点软,但是没关系,我们还跟之前一样,数头就行了,你看这头盖骨它多整齐啊……” 林渡点点头,“你要是把你的头盖骨放上去也是一样的整齐。” 元烨艰难地爬起来,苦着一张脸,“我错了,您看,那不是还有好几个没散的吗?” 晏青走到了供桌前那个明显是主导位置的白骨之前,刚刚伸出手,那具白骨应声而散。 稀里哗啦,转瞬即逝。 林渡抬手按了按眉心,总共四个人,居然出现了一对卧龙凤雏。 晏青沉默片刻,默默收回手,“我说我还没碰到小师叔你信吗?” 林渡敷衍地点头,“你说我就信。” 晏青有点委屈,“我真的没碰到。” 稀里哗啦,又是一声,林渡皱着眉头,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以为又是哪个卧龙凤雏碰到了。 但没有。 林渡眼神慢慢凝重起来。 晏青仿佛找到了一点理论支持,大声道,“小师叔你看,我就说……”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具白骨散落。 晏青声音一抖,像是二胡拉错了调子被老师强行掐了。 林渡眯起眼睛,“总不能是你声音太大吓着这个白骨了吧。” 她话音刚落,又是一具白骨散落到了地上。 倪瑾萱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小师叔……鬼,鬼还没被打散吗?” “你怕什么?我们是修士,杀鬼的,除非他们也变成了鬼修,否则就是鬼怕我们。”林渡脑瓜子生疼,先前计算量太大了,看了一眼胆小的兔子似懂非懂的模样,又放缓了声音。 “就算他们是鬼修,这天道压制在琴心境,我们四个都是琴心境,是我们群殴他们。” 林渡说着,又接连有几道白骨散落的声音,原先完好坐着的白骨,只剩下了二十具。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元烨,去碰一下那几个没散的白骨。” 元烨啊了一声,不明所以,但还是过去碰了一下。 没散。 “用力。” 元烨啪的一下给了那头骨一巴掌。 白骨纹丝不动。 反倒是元烨哀叫一声,吹了吹拍红的手。 “发现了吗?”林渡说道。 “发现了。”晏青接话,看向了那几具依旧坐着的白骨。 “发现啥了?”元烨一脸无辜。 “数一数散在地上的头盖骨吧元烨。”林渡开口。 元烨就乖乖数起了一共有多少头盖骨。 “一百九十六……一百九十七,加上供桌那边的一共一百九十七个,小师叔。”元烨说着忽然脸色一僵,“这数目,听着有点耳熟啊小师叔?” 林渡垂眸,轻笑起来,“是啊,耳熟。” 一百九十七具散落的白骨,是因为白骨阴魂已经不在此界,不再有阴魂之力维系,所以散了。 而柳树树根下同样有一百九十七具白骨。 换句话说,一共一百九十七个鬼,走出了小世界,混迹在他们所在世界中。 如果今天不是林渡破阵,这一回,或许还有二十个鬼跟着他们一道出去。 鬼物混迹人间,以邪道复生。 先前只当凶柳吃人,如今挖开了才明白。 凶的从来不是柳,是人。 第36章 大人,时代变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上头陆陆续来了些人,有人见下面四个无上宗弟子站在森森白骨之中,有些害怕,高声问道,“是无上宗的道友吗?你们在下面还好吗?” 林渡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 元烨仰头高声回道,“谢道友关怀,我们在下面挺好的!” 林渡眉头一挑,更不对劲了。 上头的人觉得底下阴气深重,有些犹豫,但听到这一声,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林渡看了一眼倪瑾萱和元烨,清了清嗓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知道吗?” 晏青同样反应过来,“这事儿只能出去告诉长老。” 林渡补充道,“单独告知雎渊长老,六百年,足够一个寻常弟子变成宗门长老了。” 雎渊没来过这个秘境,算起来,这秘境出现的时候,他至少已经是腾云境,进不来。 元烨和倪瑾萱虽然单纯,却也知道利害,闻言迅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渡蹲下身,随手拿起一根玉质的白骨,看着约莫是块肱骨,接着拿着那东西轻轻敲了敲那人的头盖骨。 “小师叔,你这是?” 林渡又敲了一下,“敲木鱼攒点功德。” 功德+999 她隐约觉得,事情的背后,比树皮之下是血肉,树根之下是累累白骨,更为可怖。 因为那怨气,绝不只是两百阴魂聚集而成的。 方才那冲天怨气和怨灵,光是那树妖内里的脸,可就不止剩下这还没出去的二十个人。 她们四个方才打散的阴魂至少成百上千。 冲鬼门的阴魂多到凝成了实质的黑色,哭嚎声中男女老少皆有,可这里的都是高阶修士。 因为世界坍缩,没有能力飞升,但修为极高的修士。 哪儿来的孩子。 很有可能,这地下城池之中还有许许多多具白骨。 三人觉得小师叔有点不对劲。 那高阶修士至少已经到了晖阳境,因而骨头历经天劫被淬炼成了近乎通透的白玉质地,虽然积年的聚阴致使其消磨了淡淡的润泽宝光,至少敲起来是好听的,跟敲玉质的盅一样。 晏青忽然开口,“小师叔,你知道问灵吗?” 林渡抬眼,“侥幸在书楼中一册奇门道法中看过。” 那是个只动用神魂的法术。 他们同时看向了那依旧立着的几个白骨。 “方才阴魂都从鬼门冲出来,已经都被我们的阳魂打散了,但这些应该还有残念。” 还有残念,所以白骨不倒。 两个不爱看书的小孩儿只有呆呆看着师兄和师叔的份儿。 林渡对上两双清澈无知的眼神,叹了一口气。 倪瑾萱也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小声道,“小师叔,我们是不是特别没用。” 林渡摇摇头,“怎么会呢,你们很可爱。” 元烨顺口道,“真的吗?” “对,有种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纯真的可爱。”林渡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倪瑾萱的头,另一只手还拎着那根肱骨。 倪瑾萱乖巧地哦了一声,“小师叔,你吃糖吗?你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小师叔虽然比她小,但不知为何,已经生得比她高了,倪瑾萱微微仰头,掏出荷包里的糖,“前天刚做的。” 林渡不想用碰过骨头的手碰吃的,就着她的手叼了一颗糖,元烨也伸手去要糖,将硬糖嚼得嘎嘣响。 恰逢几个外宗弟子降落下来,噗通噗通几声,接着就是几声诶唷。 骨头散落一地稍有不慎一脚踩上,脚下一滑,人就是一个屁股墩。 林渡掀起眼皮睨了一眼那几个修士。 那几个修士揉着屁股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看向当中那四个人,忽然觉得画面有点怪。 四个人安然站在一地的白骨之间,脸上笑嘻嘻的,其中一人甚至还拎着个骨头,还有一个人嘴里嘎嘣嘎嘣发出咬碎骨头的声响。 几个修士目光渐渐惊恐起来。 “你们……你们居然,吃……吃尸骨?” 林渡:……? 元烨嚼糖的动作一愣,“不是,不是。” 一人指着林渡手上的白骨,“那你们拿人家的尸骨做什么?” 林渡顿了顿,她能说她就是单纯想听个响敲个木鱼吗? “我……问个灵?” 她比划了一下,“轻轻敲醒沉睡的魂灵?” 几个修士将信将疑,“真的?” “那不然呢,炖汤吗?”林渡心说炖了也不补钙啊。 林渡拎着大棒骨就往那几个没倒的尸骨上走。 所谓问灵,不过就是用神识沟通残留的执念。 她随便敲了敲人的头盖骨,这个修士大约不如中间的修士修为高,骨头并非完全的玉质,声音也更沉闷不清脆。 但很快,林渡知道了这头骨为什么是沉闷的了。 只一瞬间,森冷的气息顺着她的指节攀爬上她的手腕,接着神识也被一道冰凉的东西勾缠而上。 那道灵魂气息格外冰冷沉重,像是封存了千年不见天日的湿冷黏虫,带着腥冷潮湿的贪婪,勾上了她的神识。 “小师叔!这怨灵没散!还寄居在白骨之内!”倪瑾萱一直亦步亦趋跟着林渡,这会儿迅速察觉到不对,扯下腰间的鞭子就要向那具尸骨打去。 “别动。”林渡垂眸,直接将手上的骨头扔了,抬手盖上了那人的头盖骨,语调森森,“想干什么?夺舍吗?你也配?” 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到了林渡的身上,她身上覆着厚重的大氅,只有一只手伸出其外,看着比那白骨还要苍白一些,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是鬼。 但接下来,林渡的举动更让人害怕。 她抬起另外一只手,用灵力强制将那几个尚未散架的白骨裹挟到了自己跟前,不顾那一地四散的白谷堆,胡乱架着,就算整个歪倒也不在意。 “都看好了,我是来问你们话的,不想说,那就连你们现在只能栖身的骨头我都砸碎。” 林渡的神识的确不如这些老东西深厚,但是…… “大人,时代变了。” “这小世界的天道坍缩,管你从前是第几候,现在你都只能使出琴心境的实力。” 林渡面无表情地抬手,灵力灌入手掌,修长的五指捏着那头盖骨,慢慢用力。 头骨慢慢结上了细密的冰霜,接着,林渡轻轻一笑,“瑾萱,可以了。” 喀嚓一声,头骨应声而碎。 寄居在头骨之中的神魂没了依附的东西,叫嚣着就要逃走,被一旁的倪瑾萱抬手一鞭抽散。 天品灵宝云魄鞭,不止伤肉身,亦可伤神魂。 林渡笑着闲散往另一具完好的白骨面前走了一步,接着抬手,食指轻轻扣了扣它的头盖骨,神识覆盖上去,“那么,你呢?”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恍惚间那白骨似乎都在颤抖。 第37章 碎骨鞭尸?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的耐性并没那么好,尤其在她明知自己大约会得到什么结果的时候。 头盖骨里的阴魂没有回应,只有一片缄默。 咔嚓一声,头骨碎裂。 紧接着就是破空的鞭响,坐化的白骨稀里哗啦四散。 围观的众人又齐齐打了个寒颤。 “那么,你呢?” 这一回林渡得到了回应。 她闭上了眼睛,看到了这个阴魂给自己的答案。 此地名为兰斯城,是兰句界最大的中心城池。 最初没人觉得兰句界有什么不对,直到灾害频发,沧海成湖,日月渐渐黯淡无光。 而已经足有千年无人飞升,灵气越发稀薄,灵脉和灵石矿都似乎比先前需要更长的时间产生灵气。 才有高阶修士确定,兰句界兴许在坍缩。 坍缩的小世界会逐渐无法从内部走出去,无法飞升,最终灵气消耗殆尽,最先死亡的是修士。 没人想死。 等到日月不见之时,人们与天道的最后一丝联系也消失,只剩下了纯粹的规则压制。 于是高阶的修士们联合起来,想了很多办法,想要用各种方式打开界门,可始终无果。 最后的殊死一搏,是献祭。 献祭那些修为不高第一批会死亡的人,汇聚那些人身上的灵力和魂力,到整个世界最高修为的二百一十七名高阶修士身上。 当他们身上的修为一瞬间超越此界的压制修为时,或许就能迫使小世界送他们出去。 但坍缩的小世界天道规则已经不全,他们失败了。 被激怒的世界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强的沙尘暴,将兰斯城彻底淹没掩盖。 二百一十七名高阶修士,就此被掩盖。 千年的不甘积累,让大阵悄然发生了变化。 林渡看完了这个阴魂给自己讲述的故事,顿了会儿,笑起来,“这个时候,还要三分真七分假,演给谁看呢?” 字字句句是迫于无奈的挣扎,可有人在意那成千上万的卑微人命吗? 这话或许可以诓骗瑾萱和元烨那般小修士,却实在骗不了她。 那大阵一层叠一层,她只需要往城内走一走,就可以知道,究竟是几重大阵叠加,他们的后手究竟又是什么。 “不老实啊。”林渡说着,手上用力。 又是咔嚓一声。 阴魂在空中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被倪瑾萱用力一鞭子打碎。 林渡闲闲抬眼,“这里是兰斯城,一场天灾将其掩埋,但东西大多还在,你们需要的,就去吧。” 那几个围观的人却不太敢动,“你……你们先?” 林渡摇了摇头,手盖到另一个头盖骨上,“还没问完。” 围观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这是没问完?这是没碎完吧。 “晏青,你也来。” 晏青面上依旧清隽平静,只有内心波涛汹涌。 他记得……问灵之法施展之后,还需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是阴魂愿意开口,问灵才能顺利。 哪有小师叔这般,上来就威胁人的,阴魂能理她只能说迫于淫威。 晏青抬手,施法凑上去,但随即神魂就感受到了凶灵的撕扯,他迅速抬脚踹上去,接着顺势拔出背后的大刀,一刀自中间劈开那白骨。 “夺舍损伤阴德,这位前辈,请好自为之。” 刀气刚烈至极,甚至连祭坛的地上都划出一道刀痕。 几个修士齐齐后退了一步,先前觉得晏青是无上宗四个弟子之中看上去最正常的,故而他们离这人最近,刀气险些波及他们的脚指头。 现在他们悟了,他们无上宗的没一个是正常的,得离他们远点。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一个接一个落地。 就见先前来的人缩手缩脚站在祭坛空隙角落,当中一地白骨,四个无上宗的弟子一人提刀,一个提鞭,一个架着个奚琴,正在演奏安魂曲,琴声凄厉嘶鸣,听着便叫人瘆得慌。 剩下一个,看着无比瘦弱,让所有人大失所望的天赋第一,徒手捏碎了一个头盖骨。 接着一旁提鞭的粉裙娇俏女修,一鞭甩了过去。 “我草,这无上宗的弟子在干什么?碎骨鞭尸???多大仇啊。” 这场景太过诡异了,所以无人注意角落一侧,有人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脑子,痛苦得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林渡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根据这个阴魂所述,当年这二百多名修士做出了两手准备。 若是献祭力量不够,那就开启聚阴养煞大阵,防止死后的阴魂消散,寻常人三魂七魄四十九日便会彻底消散而小世界已经坍缩,无法转世,故而只有等待小世界之外的力量开启界门,小世界重见天日。 红柳是个意外,但也不完全是意外。 从红柳妖化的那一刻,那个布阵的人就想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红柳恰长在阵眼之上,只要他们源源不断地用阴魂怨气供养,这红柳就能修成大妖。 夺舍不易,容易生出更多异变,比如一体双魂,或者修士拼死自爆。 但如果红柳食人之后枝条化身成原本的人型,他们阴魂钻入柳枝之中,再动用力量和红柳切割,拾了人原先的身份,在秘境历练时间一到,外界之人开启小世界界门之时,他们便可混入人群之中,到达完好的新世界。 “吃人是柳,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阴魂森森怪笑,“如果能出去,谁想困死在这一片天地?” “毕竟,真的害死那一百九十七个修士的人,可不是我们,是你们这些打开魔盒的外界修士,不是吗?” 林渡笑了笑,“不对,当然不对。” 她抬眸,动手捏碎了那阴魂的头盖骨,“当然不对。” “从你们献祭全部无辜低阶修士甚至平民的那一刻,就不对了。” 如果不是那成千上万不知情被献祭的平民,这红柳不会妖化。 仅仅是二百一十七名修士的怨气,滋养不出一个大妖。 “你们的逃出生天,是用无数生人的血恨撕开的口子。” 林渡自诩不是什么正道人士,她不认为自己三观有多正,她只知道,自己的事,绝不牵连无辜之人。 “反正他们都会死的!提前死,献祭出来,还算死得有点价值!” 林渡眨了眨眼睛,“按你所说,你现在没有价值,那就该死了。” “瑾萱,鞭子。” 鞭子破空发出锐鸣,那挣扎的阴魂想要逃走,发出凄厉的嘶吼,渐渐在空中显出一道灰黑色的虚影。 就在此时,角落处的一个人歪了歪头,掐住了自己身旁的一个人的脖子,接着直接将人扔向了祭坛当中。 黑影随即直直撞进那被扔出来的修士躯体之内。 第38章 你们无上宗都有病!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原本凄凄切切的奚琴陡然变了调,瞬间如同万马奔腾,激昂慷慨,长音之间间奏如同踏马时的地动,引得那被林渡布阵炸出来的洞口也簌簌落下些沙土。 但无人在意。 因为两个阴魂夺舍了两个修士。 对于他们这群至多琴心境的修士而言,是无法制止夺舍进程的。 只有杀死。 那无上宗的四个不太正常的天才无疑已经动了杀念。 原本还带了点书生气的高大少年已经提刀蓄势,另一个娇俏跟仙女儿似的女修鞭子甩成了长蛇。 而林渡,那个先前谁也没瞧得起的天赋第一人,将最后还完好的七坐尸骨彻底抬手捏碎,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她姿态闲散,甚至在捏碎之后从容拍了拍手,抬眼看向了那还站在角落的人。 “什么时候上身的?是晏青问的第一个?” 的确是晏青,晏青那一刀不比倪瑾萱的灭魂一鞭,虽然刀气刚烈,能震慑阴魂,但瑾萱一鞭兴许只抽到了一点,让那阴魂躲了过去。 他们的修为只能感受到阴魂的大致位置。 元烨一个人坐在一片白骨堆上,全心全意投入在自己乐曲之中,连面部肌肉都在跟着用力,两根弦被少年拿着的弓揉搓得格外动情。 没人比一个音修更知道什么是精神攻击。 但前提是,不要无差别伤人。 原本在元烨身前的人默默散开,并不想被伤及。 林渡忍着神魂的躁动,“出来,别逼我说第二遍。” 那人蔑笑起来,抽出一把灵剑,“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凭什么?这具身子已经是我的了,如何?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林渡哦了一声,“你们都听到了,是他自己让的啊。” “林道友且慢!”有人慌了神,“此人是三大宗门之一归元宗的亲传弟子,万万不可啊!” “归元宗的亲传弟子这么容易就被人夺舍了?”林渡又往前走了一步,“那真可怜啊。” “林道友!” 林渡轻轻嗯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一步,那灵剑已经直冲那面门而来。 “林道友若是杀了他只怕会惹上是非啊!”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你知道他本人的神魂是不是已经被这老东西吞了吗?” 林渡讨厌麻烦,但她更讨厌威胁。 先前阻拦的归元宗弟子见状也拔出了灵剑,斜地里替林渡挡住了那一剑,急声喊道,“巫曦师兄,我知道你还在,你醒醒啊!” 林渡握着浮生扇的手一顿,瞳孔一颤。 巫曦? 那不是,夏天无命中的那位偏缘? 这人多大了?还跟他们一帮小孩儿一起玩儿? 【对,夏天无和巫曦的故事最初是清冷社恐二师姐×年下直球小狼狗哦】 林渡:……就是说这玩意不能死对吗? 【他死不了。】 林渡没错过系统这句话,不等她思考背后的深意,巫曦已经掀开拦着他的同门,直奔林渡而来。 这人是琴心境大圆满,只差一线就能突破结丹,所以才来这个秘境逛一逛,找一找机缘。 林渡的修为差他一层。 她拧了眉,既然现在不能死,那就往死了揍一顿吧。 眼看灵剑就到了眼前,林渡抬手一扇挡住了那寒光泠泠的剑尖,接着顺势打开折扇,“你不出来?那我就打到这人死,我看你到时候要不要出来换第二具躯壳。” 她语调轻缓平静,冷冷清清不带丝毫感情,如同雪雾簌簌。 接着浮生扇打开,冰霜顺着剑尖一寸寸爬上人的指尖,手腕,接着以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冻结了人的全身。 被附身的巫曦初时还试图动用灵力挣开那冰霜,但却徒劳无功,至寒之气扎入他的毛孔,连带着肌肉和经脉都开始变得凝滞起来。 男子因为用力脖颈和额角的青筋皆爆起,但肌肉无法动弹,甚至连眼前都近乎蒙上了一层薄薄冰雾。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他的整个神魂,原本躯体内的神魂也抓准时机进行着反扑。 身体本就不能动,神魂又在撕咬搏斗。 男子的喉咙嗬哬出声,嘶哑无比,宛若烟灰积累之下干涩爬出的魂灵,“这是……” 回答他的是当头一拳。 就算是琴心境大圆满又如何,阎野说了她的一拳腾云之下无人能接,那就没人能接。 林渡是冲着人脸去的。 “出不出来?” 林渡收了拳头,一把扼住了人的咽喉,接着慢慢用力,那只苍白的手背上皮肤薄透,青色经脉突出纵横,饶是这样狰狞,却也实在好看得像是个艺术品。 奚琴的曲调越发激昂起来,倪瑾萱拎着鞭子站在一旁,“快出来!你有本事抢男人,有本事出来跟我打啊!” 林渡眼皮一跳唇角一歪,好险忍住了没笑。 归元宗的几个弟子急得团团转,却也没人敢上手救人。 他们都是亲眼看到林渡是如何一个个捏碎高阶修士头盖骨的。 这青云榜天赋第一是不是真的病秧子他们不知道,但一定是真的疯子。 青年的面部一点点涨成了青紫,连带着瞳孔开始上翻,喉咙的嗬哬之声越发粗重,混着奚琴突然变得刺耳的长音,一道黑灰之色悄无声息地顺着人的鼻孔钻了出来,接着直冲林渡面门而去。 那阴魂带着决绝的厮杀意味,谁知居然没能撞进去。 它错愕地穿过了林渡的身躯,被倪瑾萱看准机会一鞭抽得四散,变成烧纸一般飘起来的纸灰碎屑,轻轻飘在空中。 奚琴嘶鸣声起,恍然间似有无形的声波将这些阴魂碎片彻底消灭。 林渡这才松开了那人的喉咙,“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张了张口,觉得喉咙和神魂都痛得厉害。 林渡看了一眼归元宗的其他弟子,“看好他,别让他走在你们背后,出秘境之后,让你们家长老探魂。” 那几人乖乖点头。 另一边鞭声再度响起。 晏青用宽背大刀的刀背砍晕了人,那阴魂在元烨的音律声中不堪其扰,又被原身神魂反咬,仓皇出逃,下场如同前面的阴魂一样,都被打散了。 倪瑾萱收了鞭子,一双杏眼依旧亮晶晶的,“小师叔,你累不累,手疼吗?” 围观了全程的众人:……你们无上宗都有病! 第39章 去捡破烂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奚琴声戛然而止,元烨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灰,“诶呦这人骨头硌得我屁股疼。” “走了。”林渡招呼人。 “去哪儿啊小师叔?” “去捡破烂,去哪。” 四个人率先离开,走路轻快悠闲,看起来像是来闲逛的。 人刚刚拐过一条路,林渡就跑了起来。 剩下三个人一愣,不明所以,也跟着跑了起来。 “小师叔,我们跑什么啊?” “晚了抢不到好的了,先去那些卖灵器和天材地宝的店铺把好东西都搜罗起来。” 林渡安排着,“我估摸着,大的府邸里宝贝也不少,我们分开行动,动作快些,不然等他们都反应过来,我们就抢不着了。” 三人眼睛一亮,扫了一眼,先往大宅子里去了。 无上宗的人一走,几个心有余悸的修士如梦初醒,“走啊,方才林渡说了,这是个城池,城池里面总归有东西可捡。” 几个人四下散开。 “刚无上宗的人从哪儿走的?” “就那儿。” “哦,那我换个方向。” 实在不想跟无上宗那帮人杠上。 他们长老跟没教过他们道德一样,手段残忍得可怕。 有人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头骨,好奇地用脚重重踩了上去,诶唷一声抱着脚跳了起来。 “这头骨这么坚硬,林渡他娘的怎么徒手捏碎的?” 这谁知道呢? 众人嘻嘻哈哈地散了。 大地之上,狂风呼啸怒吼,如同暴走的龙,带着灭世一般的力量,刮过大漠,大地震颤哀鸣,原先掩埋在黄沙下的城池彻底揭开了厚重的面纱。 那些残忍的,赤裸的真相,如同那皑皑白骨一般,彻底显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街道上摊贩的木车已经枯朽散架,一路随处可见姿势古怪到恍若傀儡一般的白骨,他们像是动态的一般,有人还僵硬站直着,有人似乎正弯腰挑拣货物,有一对白骨还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态,有人怀里抱着一具极小的骸骨,骸骨上还挂着金锁项圈。 直到大风刮过,城池彻底露在天光之中时,这些姿态各异,还保持着生前最后姿势的白骨终于轰然倒塌,成了一堆不带任何意义的白骨。 进来的中州修士们看着开始崩塌的白骨,同时都停下了翻找东西的手。 恍然间,他们好像听到了轻轻的叹息。 世界坍缩,沧海桑田,人不过是这世间最脆弱的东西。 天地还在,草木生生不息,飞鸟走兽重新诞生,只有修士,留下了最惨烈的遗迹。 这是他们的兰句界,人自以为是世界的主人。 但世界坍缩之时,只有人修率先失去了性命。 世界并不在意这些累累白骨,无论未来是否会彻底坍缩成虚无中的一颗不起眼的微尘,都是演化,死而复生,人之所求,并非世界所求。 林渡站在一间店铺之内,睫毛轻颤,抬手施了个净尘诀。 “叨扰。” 她轻轻说了一声,那柜台后的白骨已然听不到了。 这些普通的低阶修士的阴魂,早在她设鬼门阵的时候,被彻底消灭了。 坍缩之地,无法连接冥界,亦无法超度。 她低头默哀三秒,下一瞬间,开始清空货架。 有些东西已经因为时间太长失去了灵力,成了破铜烂铁,但封存在盒子里的东西都还有用。 林渡轻车熟路地开始搜罗,只伸手一探,该扔的扔,该放进储物戒的嗖得一下就放进了储物戒。 无上宗四人如同蝗虫过境,连抽屉柜面和后面仓库都没放过。 后来的修士只要看到店铺干干净净一点灰都没有,就默默收回了进去的脚,转头就走。 无上宗这帮人前面一个个跟没读过书的暴力狂一样,但偏偏能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掏的一干二净,就差把门口的石狮子都拖走了。 那修士正在心里腹诽,忽然就听到重物在挪动的沉重声响,他回头一看,那个纤弱清瘦的青衣少年正在移一个大宅院门口的铁狮子。 “?不是,林道友……你不至于吧?” 林渡回头看了一眼那修士,“什么不至于啊?你没看出来吗?” 修士愣了愣,“什么?” “这铁狮子是用陨铁乌金做的,如今乌金价钱几何?” 修士摇了摇头,“我是个法修。” 法修要乌金干什么。 林渡哦了一声,“不说别处,就咱们中州,一两乌金,就这个数。”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顺手弯了弯。 法修还在发愣,“二百灵石?” 林渡啧了一声,“你们法修是真一点儿不懂材料啊。” “到底多少,还请林道友赐教。”那法修也不恼,就是纯好奇。 “两颗上品灵石。” 法修瞪大了眼睛,“我艹?那不就是两万灵石一两?” 他慢慢将目光移到了那另一个铁狮子上。 林渡忙不迭把手头的扔进储物戒,身形一晃挡在那铁狮子上,“诶道友,说归说,你是法修,法修要乌金干嘛。” “……那你要乌金干嘛?你看着也不是那器修啊?” 林渡闲闲抬眼,“在下不才,师承阎野仙尊。” “阎野……阎野……??”那法修瞪大了眼睛,“那个,一剑能封冻整个中州的阎野仙尊?” 林渡将那另一尊铁狮子收入囊中,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微微颔首,“正是家师。” 虽说……那个老家伙大约是不能做到一剑封冻整个中州的。 “先告辞了,道友。”她抬脚踹开那府邸的门,约莫一刻钟后,笑容满面地走出了宅子。 果然高门大户世家大族就是有一堆好东西啊。 各个世界特产不同,这回她算是赚麻了。 人呐,不光得多读书,还得多买菜。 上知天文地理,下知买菜行情。 腰间的弟子令牌忽然响起了一道急促的声音,“小师叔,速来城主府,内库有阵法。” 是元烨。 他们刚刚入门不足一年,除却林渡这个专修阵法的人之外,其余人所学对于阵法所知寥寥无几。 林渡看了一眼弟子令牌指引的方向,绕路不便,还是直接超近道吧。 身着青色白狐毛大氅的人飞升跃上了院墙顶端,接着一路飞跃,轻灵地如同飞雁。 刚进入一家院子里的法修一抬头就觉得一道青影飞了过去,空中掉下来零星几根洁白的毛发。 法修沉默片刻,到底谁说林渡是个病秧子的来着? 第40章 错误示范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小师叔,这到底是什么阵啊?你都看了半盏茶的时间了。” 元烨挠了挠头,“要不然,就算了?” “你试过炸开来吗?”林渡拿着探测阵盘皱着眉头,觉得耳边这孩子实在聒噪。 元烨啊了一声,“没有。” 林渡抬眼,收了阵盘,“那就炸。” 反正夏天无一炉废丹至少十几二十个,一天至少炼一炉,攒了两个月的废丹都给他们带着了。 元烨从怀里掏出几颗废丹,轻轻一弹。 轰隆一声,无事发生。 林渡掀起眼皮,“不愧是城主府。” “书房在哪?” “啊?” 林渡抬脚就走,“阵法师一般会给主家留下基础的阵法图。” 元烨挠了挠头,“是吗?” “让你读书你非去喂猪。”林渡抬手敲了敲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的头,“你是不是压根没往书房去?” 元烨的确没想着往书房去,他觉得这都至少千年过去了,什么书籍都快化成灰了。 他捂着额头,倒也不觉得疼,就是觉得不对劲。 小师叔,她是不是比自己还小两岁来着? 但是为什么他被教训得这么自然,这就是传说中,辈分压制? 两人一路寻找,开门,搜刮,再开门,再搜刮,直到一个房门之前,元烨抢着走了两步,替小师叔抬脚踹门。 门没踹开。 他无措地哎了一声,无辜地看向了林渡。 “这门。” “禁制。”林渡眉头一拧,“这间房大约很重要。” 禁制姑且可以算阵法的一种,只不过融入了空间规则,并且涉及的东西不太多,只阻隔,并不主动攻击。 林渡看了一眼元烨,“你……体术行吗?” “啊?” “算了。”林渡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分明是会看眼色的,但偏偏就是读书少了。 她面无表情地举起拳头,运起灵力,一拳砸向了门旁边的固定的格门。 一拳砸破。 元烨瞳孔一颤,“禁制是这么破的吗?” 林渡收回手,“不是。” “我这是错误示范。” “但快。” 元烨觉得这个错误示范有点耳熟,但一时有点想不起来。 “下次遇到禁制,最快的办法,就是绝对的力量压制。” 林渡说完,指了指那破的洞,“你上脚吧,用点力。” 元烨点了点头,抬脚就是一踹,四道门板应声而倒。 啪的一声,扬起一片细密的灰尘。 两人同时屏息眯起眼睛,接着意外地看到了一具被巨大铁链捆住的白骨。 “这人是犯了天条吗?”林渡看了一眼那铁链,比她胳膊还要粗上一些,拧成的每一截都快赶上她脸大了。 元烨咳嗽了两声,“反正不是好人,要不然为什么用这等铁链拴着。” 林渡垂眸,“倒也未必。” 元烨愣了一下,他是单纯,不是傻。 “和那先前阵法有关?” 林渡点点头,“或许只是我的臆测而已,没关系,人都死了,先找东西吧。” 这里的确是个书房的模样,书架上的玉简、竹简甚至纸书尚且完好,似乎是因为干燥和禁制的原因。 林渡看了一眼当中的书案,“这桌案雕花还挺复杂,写东西的时候不硌得慌吗?” 元烨扫了一眼,“是暗格掩饰而已。” 他走过去,随手捣鼓了几下,将桌案中间的雕花顺利升出一个箱子,接着从那出来的箱子中又拉出了七八层小抽屉。 林渡目睹了全程:……6 “这藏个东西自己都会忘记到底藏在哪里了吧?” 元烨笑了笑,“可不止这些暗格。” 他极为娴熟地继续开了抽屉,从抽屉里也找出一个暗格,接着是桌角,桌底。 林渡捂着额头,“一块儿木头恨不得弄出八百个暗格,这什么人弄这等书桌啊,是想把一百零八串佛珠拆碎了一个里面装一个吗?” “不是啊,暗格嘛,机密,我那帮子叔父都这样。”元烨淡然把找出来的东西都堆到了林渡的面前。 少年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唯有一双飞凤眼显出一份皇室中人的矜贵,这会儿神态自若地转头去摸书架上的暗格,像是做惯了的模样。 只有这会儿,林渡才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份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皇族气韵,在波谲云诡的皇家中,再是纯真的小孩儿,也已经习惯了那弯弯绕绕的复杂。 “找到了,是这张吗?” 元烨将那份图纸递给林渡。 林渡垂眸看了一会儿,心中有了计较,取出笔墨就着那阵图算了起来。 她在计算,元烨就在翻找书房中有用的物品,等所有柜子都翻完了,百无聊赖的少年就将目光移到了当中那个被巨大铁链锁住的人身上。 那白骨之上还覆着近乎完整的法衣,腰间的白玉佩和储物袋都还保存完好,只有手足上拴着铁锁,那用来禁锢人的铁链被钉在地面之上,似乎是之后才钉下的,青砖四分五裂。 元烨道了一声得罪,俯身想要取下那人身上的储物袋和储物戒。 就在这时,一股残留的巨大灵力弹开了刚刚靠近的少年。 元烨早有防备,用灵力稳住身形,在地砖之上摩擦出一道鲜明的痕迹。 “诶不是,我不拿还不行了吗?” 屋内忽然响起一声叹气,“汝从何来?” 元烨和林渡同时看向了当中的尸骨。 那些有能力附在自己白骨上的阴魂早就被他们四人联手绞杀,只剩下了骨头渣子,其余被献祭的平民能力不够,早在数千年化为了毫无理智的冤魂被打散,那么,这人是什么情况? 元烨下意识看向小师叔,林渡使了个眼色。 “晚辈元烨,无上宗第一百代亲传弟子,来此历练,无意冒犯。” 那道沧桑空荡的声音再度响起,“无上宗?” 林渡搁下了笔,“洞明界。” “那是……通天大世界之一的洞明?” 林渡颔首,“阁下尚存遗志,晚辈力弱,但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定当相助。” 空中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敢问,城中可有祭坛?” “有。” 林渡算完最后一笔,收了东西,走到了那具白骨之前,“但现已被彻底破坏。” “那就好,那就好。” “吾乃兰斯城城主,兰句界开始坍缩之后,二百一十七名高阶修士他们聚集在兰斯城,以商量如何拯救兰句界为名,实则妄图以献祭之法撕开界门,逃出生天,吾想要将消息告知众人,联合所有人一同反对这些所谓最有机会逃生的精英,被他们发现后锁在城主府内,不得脱身。” 元烨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这城主,也是高阶修士之中的一员,是因为发现献祭计划之后才被锁在这里。 为什么不直接杀死? “如今那两百一十七名修士,成功了吗?” “罢了罢了,你们不过在第二候,只怕是不知道。” 林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倘若我说,已经有一百九十七人,成功了呢?” “什么?” 那道声音一时激烈起来,气劲再度爆发,林渡和元烨同时外放灵气抵御住了那道灵气。 “晚辈中州第一宗宗门亲传弟子林渡,前辈您手中,或许有那两百一十七名修士的名录?” 元烨看了一眼小师叔,恍然觉得这位像极了自己那索要逆贼名录的皇叔。 第41章 有点良心,但不多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不光得到了那二百一十七名修士的名录,还有他们各自的特征,擅长,功法。 只从这城主的白骨来看,他的修为不亚于那二百一十七名修士之中的人,也就说明,或许一开始,这帮人是真的想要救世。 可救世之人,最后为了自己的生路,成了灭世之人。 这一道残念在给出名录之后已近力竭。 林渡思索片刻,“城主,您的执念是救世,可世人已死,但晚辈有个请求,那一百九十七人本是逆天而行,对于我们洞明界是多出来的东西,为了遮蔽天机很难说他们究竟会做出什么,我人微言轻,需要一份更强有力的证据。”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养魂木,这东西金贵,最主要一般用不上,若她不是阵法师,根本不会带。 “您愿意,救一救我们洞明界的世人吗?” “吾辈修道之人明生死,求正道,惩恶扬善,利益苍生,自当尽力。” 林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将那道气息微弱的残念请至了养魂木中。 “小师叔?”元烨眼中闪过一抹思虑,“你这是?” “总要有点证据。”林渡指了指自己,“你觉得,一个小弟子的话,可信度有多高?雎渊长老会信我们,但中州大小宗门无数,他们信吗?” 即便妖柳吃人,谁能证明那一百九十七个人真的都逃出去了? 谁能为了他们口中的一百九十七人,花费时间精力去验证去追捕,甚至互相猜忌? 元烨总觉得小师叔这个人好像对世界充满了怀疑。 她方才用中州第一宗引得城主信任,可自己却并不信任中州第一大宗在中州各宗门的信用和号召力。 她思索在先,求真在后,步步深思算计,如同想尽办法让皇帝相信有坏人的叔父们一样,可小师叔今年才几岁? 饶是皇室中人,这个年纪,大约也不会如此猜忌人心。 林渡不知道元烨在想什么,就算知道,她也只会一笑而过。 两个人并肩走向了城主府内库。 “小师叔,你说,这城主说的有几分真假?如果是真的,那些人为什么不杀了他?” “因为他们不想浪费。” “什么?” 林渡重复了一遍,“他们不想浪费一个活着的高阶修士献祭出来的力量。” 如果提前死了,那这个城主就没了价值。 在献祭之前,他们都想要这世间的人好好活着。 林渡破了阵,接着跟元烨一起扫荡了整个内库。 各种材料和灵药归林渡,法宝灵器归元烨,灵晶宝石对半分。 “我们还带着城主的残念,就这么搜罗他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等走出城主府的时候,元烨忽然良心作痛,小声问道。 “没关系,我装在另外一个储物戒里,他看不到。”林渡伸出了手,食指和大拇指张开,两个朴素的宽面银戒闪着朴素的光辉。 元烨自愧不如,还得是小师叔。 有点良心,但不多。 二人再度分开,林渡进入一间药铺的时候发觉里面已经有了人,刚想转身离开,却听得一道极为惊喜的温柔女声,“林渡?” 林渡转头,杜芍一身济世宗的九叶铃莲水色弟子服,头上发髻上簪着一枝水晶芍药,眉眼之间是欣喜的笑。 “终于碰上你了,先前就想和你打招呼,只是那时人多,你看着不太方便。” 林渡冲她颔首,站在门框处,向巷口扫了一眼,“杜芍姐姐,近日可好?” “都好,你进来吧,这药铺我还没有搜完。” 林渡点点头,“这就来了,姐姐你先拿你自己的东西。” 杜芍闻言也就继续翻找起来,不多时,就听得林渡在一侧问道,“这间药铺内库有禁制,你破开了吗?” 她摇了摇头,“这间药铺似乎是这城中最好的药铺,连装药都用的寒玉盒,药性都在,你有缺什么药吗?我给你。” 林渡笑了笑,没有接受她的好意,只是抬脚走进那中槅门之后,“我来试试。” 她说着,探了探禁制,接着一拳砸上那最脆弱的空间,禁制消散,她从容地推开门。 “咱们进去吧。” 杜芍怔怔地看着那被一拳砸破的门框,“你的手?” “灵力而已,无妨。”林渡已经开始娴熟地搜刮东西了。 杜芍不信,凑过去看了看,那只右手的确没什么,只有骨节处轻微泛红,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血色。 “我看你血色不好,大约是心脉有问题,使用灵力需得注意,千万不可过激。” 医修典籍繁琐,五年也只能算学得入门皮毛,杜芍有心想要帮林渡,如今却也只能嘱咐一二。 林渡笑着应好,两人正要出门,突然听到了一道嬉笑声。 杜芍尚未反应过来,林渡就抬手拦住了她。 不等她开口询问,一道冰凉的灵力钻进她的喉咙,如同雪天舌尖一点落雪,很快消弭殆尽,但雪的冰冷味道还在,她的声带也跟着不再发声了。 林渡看的杂书不少,这法术并不伤人,要是强行用灵力冲开也是可以的,她用神识传音解释道,“等会儿,一会儿给你解开。” 杜芍无措地看着少年,这才惊觉先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少年,不过短短一年功夫,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 这孩子在宗门吃什么了?长得也太快了。 但很快,杜芍的神色就凝重了起来。 外头那个说话的男声,似乎是她的未婚夫,黎栋。 黎栋所在的宗门只有两个名额,她倒是不意外为什么一男一女两人结伴而行。 但他们说的话却让杜芍瞪大了眼睛,让她甚至忘记思考,为什么林渡要拉着她躲在药铺内库,而不是出去和黎栋碰面。 “你怎么样?吃了丹药还觉得冷吗?”女子声音关切。 “还有点,没事,我是男人,能抗住。”男子故作无所谓道,“不过这林渡真是有病,你回去也该跟掌门说说,总不能因为是无上宗的弟子,就能随便欺负我们小门小派吧?” 倪思闻言冷笑道,“那林渡的确可恨,讹人钱财还把我们冻在那吃人的柳树下见死不救,还好我们顺利逃走了,回去我定然让我爹给我们讨个公道。” “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冷,思思,你不冷吗?” “我倒是无妨,你若是冷,一会去找你那个在济世宗的妹妹要点丹药?你不是说,她答应这次历练之后会到宗门兑换筑基丹给你筑基吗?” “你之前所说的,秘境回去之后就向我爹提亲,还作数吗?” 小门派没有丹修,丹药都是紧缺物件,一颗筑基丹在外价格极其昂贵,并且还有一定的几率筑基失败,门派中唯有倪思这个掌门的女儿吃得起。 黎栋犹豫了一瞬间,他是笃定杜芍会给他的,只是上一次提了一嘴杜芍没听出来他在索要。 杜芍已经是凤初境大圆满,就要筑基了。 “我一会儿碰上她就找她要,思思,等我顺利筑基之后,便立刻向掌门求娶你为道侣,只是我担心我资源不足,筑基失败……” 黎栋说着,压低了声音,语气诚恳,“你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只是提亲这事,唯有我顺利筑基,方才能有资格挺直腰板求娶你,不是吗?” 倪思闻言也软了声音,“我父亲只在乎我喜不喜欢,不会在意你的修为。只是你说的也对,那我回去让我父亲多给你点修炼资源,好让你顺利筑基。” 两人在外间说着话,忽然里头一声闷响。 “谁?”黎栋皱起眉头,握起了手中的灵剑,“偷听旁人说话?未免太不道德。” “道德?”一道极为熟悉的散漫语调从里头传了出来,青色衣摆从里头的槅门边缘晃过。 “黎道友,脚踏两条船,才叫不道德,你说对吗?” 林渡独身从里头踱步而出,眉眼之间是愉悦的笑意。 第42章 她真的要裂开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分明是笑着的,她生得高挑纤瘦,这一年来吃的饭全用来蹿个儿了,所以即便披着大氅也显得单薄。 可即便这般单薄到看着毫无危险的人笑得和蔼可亲,依旧让立在橱柜之前的黎栋和倪思齐齐后退了一步,再次想到了被那刺骨薄冰支配的寒冷。 林渡往前一步,他们就退后一步,一直到她走到堂中,三人才滞住了。 “你们好像,很怕我?” 她微微抬起眉毛,目光晃过两人手上的寻常木盒,那是方才杜芍不要了的东西。 木盒并不太能保存药材的药性,这千年过去,里头的草药只怕造成一抔皱缩干枯的废品了。 黎栋心说能不怕吗?一言不合就把人冻住,要不是那树妖发疯,不知怎的把薄冰弄没了,他和倪思只怕早没了。 林渡笑了一声,将目光投向倪思,“你不好奇我方才说的话吗?” 倪思怔愣片刻,“哪一句?” 林渡好脾气地拢着大氅揣着手,“脚踏两条船。” 黎栋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思思,你不要听她胡说!” “倪道友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认识黎栋吗?”林渡闲闲往前又走了一步,“因为我来这世界上,第一个扶了我一把的姐姐,是他的未婚妻,如今是济世宗的内门弟子,我想,大约是黎栋口中的,堂妹吧?” “林渡!你不要胡说,那不过是我的同乡而已。”黎栋握紧了拳头,他转头拉了倪思的手,“思思,你不要信外人挑拨。” 林渡一直注视着倪思,见她娇俏的脸上似有异动,笑了笑,“我只想告诉你,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给男人花钱倒霉三辈子。” 这男的一开口就是老凤凰男了,她不信原剧情中的黎栋和倪思最后能和和美美终成眷属。 她闲闲拢了袖子,“走了。” 黎栋直接转身挡在倪思的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胳膊,目光恳切,“思思,别听她瞎说,这人一开始就勒索你,如今还信口雌黄,离间我们的关系,不过是,是个天生看不得旁人好的坏种罢了。” 林渡顿住了脚,天生坏种? 她轻笑了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姐姐,不走吗?” 黎栋闻言,浑身一震,诧异地转头。 那黄花梨木槅门之后,又出现了一道水色身影。 不是杜芍又是谁? 林渡隐在大氅之后的手虚虚一弹,解了那禁言法术。 杜芍却依旧喉头哽塞,说不出话。 “姐姐,需要代骂服务吗?对你的话,我不收钱哦。” 杜芍定定地看着眼前无比错愕的男子,这个男人她不能再熟悉了,相识二十年,她竟然从未看出他是个东食西宿朝三暮四的人。 自从各自进了宗门之后,两个人见面次数不多,只靠传信,黎栋因为她的坚决所以很是生了一回气,很有一段时间没有理她,直到她寄了些衣物和基础药液过去,那人才又和自己通信。 现在想来,只怕都是为了她在济世宗的资源。 可这怎么可能呢? 她记忆中的黎栋,是什么好吃的自己不吃都分给她,身上为数不多的零花钱给她买珠钗,因为母亲回家探亲不想和自己分离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少年。 不是现在这个,字字句句都是筑基、资源,抱着别人说要提亲,满口谎言的男人。 杜芍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五脏俱焚,心肺滚油,“我最后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林渡表情一僵,转过头去忍住了内里脱口而出的草。 这渣男被她打入了至寒之气,所以她能感应到。 倪思和黎栋定然是不愿意分开行动的,所以她特地在发现那道气息越来越近之后趁着杜芍翻找东西,飞速出去布了个简单的引路阵法。 她费尽心思将这三人凑到一起,黎栋也不负她所望地正常发挥了,杜芍现在给她来一句最后一次机会。 林渡捂着心脏,只觉得心都要气裂了。 她真的要裂开了。 在现代后台私信里充斥着“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恋爱脑,怎么修真界她还要再受这等折磨。 林渡抬手,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她按了按额心,在神识内说道,“系统,今儿他们还不分,我真的不干了。” 【宿主,请压制情绪,你也不想被气噶第二次吧。】 “阿芍……我……” 倪思盯着杜芍,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不善,“你是黎栋什么人?” 黎栋心中一跳,抢白道,“是同乡。” 杜芍闭了闭眼睛,怒极反笑,“既然只是同乡,那么我们订婚的信物就交还彼此,我还你玉佩,你还我那柄灵剑,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 她说着,用力扯下自己随身佩戴的一个香囊,上头的同心结在空中跟着剧烈晃荡起来。 为免被磕碰,那玉佩被她一直小心装在刻有防御阵法的香囊之内,那不过是寻常玉佩,甚至灵力微末,但她一直视如珍宝。 杜芍直直看着眼前的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黎栋握着灵剑的手一紧。 倪思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皱起眉头,“你曾跟我说,这灵剑是你父母传给你的?” 杜芍冷笑起来,“若是之前,的确也算半个父母,只是如今,却不过是同乡所赐而已。” 黎栋迟迟没动,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怒斥道,“阿芍,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那玉佩并非什么定情信物,这灵剑乃是我家传,你是不是疯了才这般胡言乱语?” 林渡听到这话眉毛一抬,忍不住想给这渣男的心理素质鼓鼓掌,眼看和杜芍挽回不了就直接果断弃车保帅,不愧是诡计多端的凤凰男。 杜芍也被黎栋的厚颜无耻惊到说不出话。 那人不等她发话,继续皱着眉头装作恳切的兄长语气教训道,“是,我知道你一直爱慕于我,只是我一直当妹妹看待,那玉佩我看你喜欢就给你了,没想到让你如此误解,我知道你听见我对思思说求娶之事刺激到了你,可我是真心爱她的,她也会是你未来的嫂子,你别闹了好不好。” “从小到大,我只爱过一个人,就是思思,进门派那天起,我就对她一见钟情。” 倪思听到了黎栋的话脸色微微一松,接着挑眉抬起了下巴,“你都听到了?别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了。” 想要让一个女人说出的话语变得不可信,只需要在她身上扣一个因情生恨的帽子就够了。 杜芍面色惨白如金纸,面上肌肉抖动,像是被气得说不出话,向来温柔明亮的眼睛此刻闪动着破碎的光。 【副本一当前任务进度:100%,掉落奖励:益气疏郁丹×1】 “我打断一下。”林渡将手心多出来的丹药放进储物戒中,心脏也不疼了,人也精神了。 “你们订婚,就没有婚书吗?” 第43章 长点心眼儿吧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杜芍这才想起婚书这件事,从自己的储物戒内拿出一个木盒,木盒之内一张红纸,上头写着的正是杜芍和黎栋的生辰八字。 黎栋脸色一变,抢过那婚书,“这是什么?我从未见过,你怎么不知羞耻连婚书都写下了,我们虽说父母相识,你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却也不能如此乱来。” 林渡听烦了,“打住。” 她走过去站在了倪思身后,声音刻意压低,学着黎栋那方才的缱绻语调,“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既然黎栋一见钟情非你不娶,绝口不承认他曾经和人订过婚约,那就发誓啊。” “天道誓言,发誓他从始至终只爱你一个人,不曾和任何人订过婚,如果对你说过一句假话,就天打雷劈。” “这样对你,也是个最安全的保证啊。” “让你们感天动地的爱情,接受天道的见证。” 林渡轻轻笑了一声,“你说对吗?倪思姐姐,我也是为你好啊。” “我就看不得好看的姐姐被坏男人骗。” 她语调轻缓,咬字却清晰,尾音缠绵宛若诉说情话。 来修真界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渣男不敢发誓了,老天爷真就看着呢。 说雷劈就雷劈。 倪思骄纵,从小到大门派内的人都上赶着巴结她,如若不是黎栋的好皮囊和不管面对谁腰杆总是挺直不屑一顾的态度,她是不会注意到这个男人的。 她转头,对上林渡含笑的视线。 这人笑起来的时候黑眸依旧雾霭沉沉,引人入胜,一张脸却是真切的,认真看人的时候,总好像含着情一般,与往日的淡漠不羁全然不同,被注视的人难免会生出一种被重视的错觉。 倪思就这样听进去了她的话。 “漂亮姐姐,长点心眼吧。” 林渡伸手在倪思耳旁打了个响指,接着看了一眼杜芍。 她在等她的反应。 这人于她来说不算全然无药可救,但她的价值也就到这里了。 林渡不喜优柔寡断的人。 杜芍忽然伸手夺了黎栋腰间的灵剑,长剑出鞘,发出一声清悦的低吟。 那是一柄天品法器,对于寻常没有背景的普通低阶修士来说,已然算得上重要家产了。 黎栋下意识按住了剑鞘,却见女子含恨笑了一声,接着一剑斩断了那玉佩之上的同心结,将那玉佩摔进他的怀里。 “家父之物已经收回,灵剑尚且锋锐,还可再另配剑鞘,你我就此恩断义绝,日后便是陌路人。” 杜芍柔和的五官显出一份难言的坚毅与犀利,拎着那柄灵剑向店外走去。 黎栋错愕地喊起来,“你怎可夺我佩剑!” 他想要追上去,灵剑寒光凛凛,破空而出,稳稳架在他的衣襟之上。 女子身形挺拔,执剑手法青涩,但目光却比剑锋还要寒上三分。 “泥人尚且有三分性子,你今日辱我至此,若再枉言,我不介意与你动一回手。” 林渡意外地抬了抬眉,这杜芍倒是……比她想象得有气性得多。 果然恋爱脑一醒就让人顺眼多了。 黎栋一直知道杜芍性子婉约温和,耳根软,最容易摆布,没想到她如今居然真的敢将灵剑架在他脖子上。 杜芍并不通剑法,但不妨碍剑刃锋利,她收剑时往那脖颈之上压了一分,“你若再动,剑刃入内一寸,便是你的颈动脉,你那唯一心爱之人,身上也会溅上你临死的血。” 她是个医修,自然知道何处是轻易便可至死。 黎栋僵得一动不敢动,杜芍收了剑,剑刃擦过男子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男子痛呼一声,杜芍却没回头。 她走得决然,孤傲如化雪沾湿的冷梅。 “不擦擦剑吗?那人的血,未免太过污浊。” 林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杜芍听得这一声,接了那块布,眼睫一眨,就落下泪来。 水珠落到银色剑身之上,接着顺着滚落下去,留下一道逶迤的小水痕。 林渡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铸剑师不行,好的剑身应该过水不留痕。” 杜芍原本强撑着,直到林渡开口,心中的委屈和痛楚才汹涌而出。 可这会儿这孩子说的话却又让她忍不住笑出来。 她取了帕子,自己抬手揩眼泪,一面哭一面笑,“我都忘了,你还是个孩子。” 林渡眨眨眼睛,没有反驳。 杜芍笑着笑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她自觉狼狈,以帕子覆面,心中却越发委屈,忍不住呜咽出声。 林渡本想离开,见她这样,叹了一口气,抬手用灵力带着她走到一座无人踏足的宅院之前,接着一脚踹开了大门,带她进去。 “你先哭着,我去捡个破烂,马上就回来。” 她说着飞速进了宅子,对那白骨道了一声得罪,接着开始迅速地扫荡。 林渡这般,杜芍又忍不住笑,自己笑着擦了眼泪,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看着那孩子在屋子里头晃过一圈,响起一声拳头砸破东西的声响,忍不住又操心起来,“怎么老是用拳头。” 林渡没答话,挑拣了点有用的东西走出了屋子,随手递给她一块玉佩,“给,天底下玉山那么多,灵韵足雕工好的一个赛一个,我随便在路边捡个破烂都比刚才那个玉佩强。” 杜芍接了,玉质入手温润,有浅淡的灵气涌入,她轻声道,“不一样的啊。” “姐姐,你听我一句劝。”林渡抬手捏了捏眉心,“不管这个玉佩上寄托了什么情感价值,就算它是你二舅姥爷传给你的东西,要是一块普通石头,那就只是块石头。” “只有价值连城,保质期长,不会随着时间贬值的,反而越来越珍贵的,那才叫传家宝。” “一块儿石头算球的宝贝。” 林渡难得的匪气外泄,眉眼中也多了些往日没有的生动。 杜芍一直看着她,这会儿忽然温温柔柔露出了点笑意,“林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不像个孩子。” 林渡掀起眼皮,“有爹有妈的才是儿,没爹没妈那顶多算个人。” 不等杜芍反应过来,林渡抬手掐算了一番,“剩下时间不多了,捡破烂去了,那两个人看着心眼儿不大,估计会报复,你要跟着我吗?” 杜芍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取出一个小包,“我看你方才似乎心脏不舒服?过来我给你扎一针。” 林渡眼皮一跳,抬脚要开溜,“不了吧姐姐。” 杜芍揪住了她的白狐皮衣领,“不是说是大人吗?小孩儿才怕扎针,是大人就给我老老实实过来挨扎。” 第44章 居然还活着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到底最后被扎了几针,别的不说,先前因为她气得隐隐作痛的心脏倒是真舒坦了些。 只是杜芍在施针之后,眉眼之间却满是忧愁。 林渡的心脏状况,太差了。 当事人倒是一点有事儿的模样都没有,这座古城被搜罗得差不多了,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林渡眼瞧着走几步就能碰到人,干脆抬脚往别处走了。 她似乎运气天生不好,与灵植没什么缘分。 明明道路不过左右两侧,她走的地方就一定没有什么灵植,而杜芍选的方向却总能收获一两株东西。 林渡觉得这是天道纯粹的恶意。 她好像注定了不能靠自己搜集到那系统口中能够治疗自己的灵植,最多找到些许可用于炼器或是刻阵的材料,诸如树脂或是鹿角等等。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界门缓缓开启,分散在小世界的修士们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渡定定地看着那天边出现的金色界门,曾经有千万人被献出性命和灵力,只为求那道界门打开。 门这种东西,里面的人渴望出去,外头的人想要进来。 “发什么呆呢?不走吗?”杜芍轻轻喊她,“心脏又不舒服了?” 林渡条件反射地远离了杜芍伸出来的手,“不是,我很健康,不需要扎针。” 她祭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轻轻跳了上去,“我们走吧。” 几百道身影带着灵力光弧皆去往同一个方向,远远看过去便如同无数道升起的新星,灵光各异,赤橙黄绿青蓝紫,数百道光影于这空茫的天地之间掠过,像是交织的华彩缎带,耀目又神秘。 各宗长老已经出了茶室,在外等待自家的孩子了。 雎渊身后站着个白衣女修,冷冷清清,唯有眼角一点红痣带着些昳丽风情。 林渡远远看着夏天无就想到了那个被她一拳揍破相的巫曦,原本她今天是不该来的,怎么又来了,什么孽缘? “雎渊师兄。”林渡落至雎渊面前,目光却越过他,看向了夏天无,“天无怎么来了。” 雎渊轻轻咳嗽了一声,“还能为什么,你和那柳妖缠斗之时,爆发了阳魂法,透支不少吧?跟你五师兄说了,寻常补阳的丹药对你药性太烈,所以特地炼制了温补的丹药,让天无送来。” “回去也就几个时辰,哪里需要劳烦她亲自送过来。” 林渡的余光搜寻了一下人群中的人巫曦,发觉自己那拳打得太重了,现在那人脸还肿着没消,半面显得格外滑稽。 那夏天无这趟来得也挺合适。 “我不放心你,过来我给你把个脉。”夏天无伸手过去握了林渡的手腕,格外娴熟地搭脉,指尖如同触在寒凉的冰块上一般,一时眉心微蹙。 “小师叔你……” “居然还活着。” 寻常人死了七天估计都比林渡现在的体温暖和。 你要说林渡命薄,她阳气所剩无几都尚且能行走自如活得好好的,你要说林渡命好,她一个阳魂法就已经透支了体内近乎全部阳气,只看体内的境况,直接进冥界都不会有鬼怀疑她是生人。 林渡无辜地看着眼前的二师侄,这孩子是真跟他师父一般不会说话啊。 “我活着呢,不要怕。” 夏天无面部表情惯来极少,此刻除却眉心微蹙,眼中含着担忧之外,神色和林渡的体温一般冰冷。 她取出一个玉瓶,“小师叔,补阳丹,先吃两粒看看。” 林渡狐疑地看着比寻常丹药大些的补阳丹,“你是在为难我?” “为了温补,所以多加了些东西稀释延缓药力释放,小师叔不必害怕,不是我炼的丹,是我师父炼的。” “嗷。”林渡硬着头皮吞了下去,骨头里时刻流淌的森冷慢慢疏散。 另外三人也陆续出来,他们的状态明显比林渡好出许多,被逼着一人吃了一颗寻常补阳丹,头上慢慢冒出了些白雾。 林渡一晃眼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虽说是冬日里,但你们热得冒热气是不是太离谱了些。” 三个开水壶无辜地看着小师叔,“我们也不想的。” 那补阳丹服下之后,体内阳气喧沸,浑身都热起来了,接着就开始跟水壶开了一般,从头顶上冒出了热气。 林渡脑子里浮现几个大字:我想开了。 夏天无冷静的脸上表情不变,只有睫毛轻颤昭示了她的歉疚,“抱歉,你们的补阳丹,是我做的,可能火大了点,有点浓缩,所以药性烈了些。” 雎渊和林渡同时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顺便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三个小开水壶顶着头上的水雾,此时正是白日里,阳光下三道白雾越发明显。 晏青觉得有点丢脸,试着抬手挡了挡,发现自己伸出来的手也在冒热气,只能作罢。 林渡倒是没忘记了正事,“雎渊师兄,有件事想要跟你谈谈。” 雎渊放下手,看了一眼那边各家长老,“马上要验收弟子的收获了,很急吗?” 林渡想了想,“不是特别急。” “那就等会儿说。”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想要挽回耗时耗力,不差这一个时辰。” 雎渊:……听着就不像什么小事。 “先说吧,总归我不到场他们也不敢评判。” 林渡指了指耳朵,“劳烦师兄设下至少在场所有人都听不到的结界。” 雎渊愣了一下,抬手布下结界,“你放心说。” “那柳妖所吃的人一共一百九十七个,我探过白骨的年份,最早的一个死了六百年左右,而那古城当中有献祭和聚阴大阵,一共二百一十七具高阶修士的尸骨,其中一百九十七个已经没有了残魂。” 林渡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讲了一遍,“所以,我怀疑,进过这秘境的人中,大约有一百九十七个人,已经不是原来进去的中州弟子了。” 雎渊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师妹,你知道你这个猜测,有些大胆,可能会掀起中州各宗各派的风雨。” 林渡点头,“我知道,但我不是猜测,我有证据。” 她说着,手中多出两根骨头。 雎渊:……她什么时候捡的骨头? 不是,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两根骨头出来? 白骨在少年的右手中优雅地打了个转,林渡声音极度平稳,“这个,是那个最早死亡的尸骨。” 雎渊的目光落到她的右手上,接着那左手的白骨也打了个转。 “这是兰句界阵中一个高阶修士的尸骨。” “当然,我还有个证据,但那残魂的力量估计只够说一次。” “师兄,你要确保听到那残魂所说之话的宗门长老,都完全可以相信。” 雎渊的视线向上,落到了林渡脸上。 那分明是个少年人模样,眼睛雾霭沉沉,眼下因为七日之间休息甚少积了些淡淡的青色,她唇角还含着日常跟自己人说话时惯有的吊儿郎当的笑,但言语之间已经把中州大小宗门的长老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雎渊压下心中的惊诧与意外,郑重地点头,“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第45章 雁过拔毛无上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雎渊在整理好说辞之后,这才挥开结界,抬脚走向那用以记录各宗弟子获取灵物数量的四方台。 一方人正在争论在古城中获取的东西积分该如何计算,见无上宗的真人来了,便将问题抛给了他。 雎渊依旧是那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闻言只问了一个问题,“古城是谁先发掘出来的?” “自然是你们无上宗四位弟子。” “那除却他们之外,还有人付出过努力吗?” 有修士想说进去搜罗也要努力,毕竟年份久远,需得慧眼识珠,寻常修士的门户自然也有禁制和阵法等等设限防止偷盗。 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无上宗四个弟子,或者说,没有林渡布阵,那这古城,势必不会重现人间。 “这林渡,当属第一。” 说话的是归元宗的长老,他已经得知了林渡救下了险些被古城怨灵夺舍的弟子,虽说……那手段粗暴了些,但对于他们低阶修士来说,这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连横派长老亦应和起来,不说旁的,只说那布下的几道庞大阵法,许多就是她自己也是入门多年之后才能布出来。 等到鬼门大开时,林渡临阵应变的几个阵法更是天赋非凡。 饶是学习阵道多年的修士,遇上那样的境况,做得也不会比林渡更好了。 雎渊听着那些附和的夸赞声,眼中闪过一些笑意,“高估我家师妹了,孩子还小,当不得你们这么夸。” “只不过,我的意思是,今日积分,还按照此前一贯的计算方法,不将那古城中的东西算进去了,如何?” 众人闻言沉吟片刻,“只是这样,未免对你们宗门的弟子太不友好。” 毕竟他们最先到沙漠中,还耗费了许多时间布阵,不比旁人是看到动静之后才动身前去的。 雎渊摆摆手,“林渡第一是因为她做的贡献是突破性的,其余三人,你们就按照原来的规则来吧。” 毕竟……就算不算那古城中的东西,那三个人,也没少霍霍好东西。 果不其然,几位长老一看无上宗三个弟子登记的积分,倪瑾萱凭借五个天品灵植积累的恐怖积分遥遥领先,而元烨和晏青因为大量宝珠和兽丹等物紧随其后,依旧将其他宗门的弟子积分甩在了后面一大截。 积分本就是根据东西品阶和年限各有加权,天品灵植难得,一次秘境能取上一株已是走了大运,倪瑾萱足足五株千年天品,积分自然最多。 济世宗长老君迁看得眼睛都红了,“你们无上宗弟子可真厉害啊。” 厉害,想拐。 就在几个长老商量期间,林渡走到了四方台前登记东西,她沉吟着看了一眼那台面,“在古城中获取的东西也要都放出来吗?” 这次登记工作的确都极为繁杂,几个负责登记的长老忙得一头汗,闻言随口道,“都放台上吧。” 林渡哦了一声,只听得噼里啪啦接连巨响。 继而轰隆一声,四方台的木桌桌面生生被压塌了。 “不好意思……忘了还有两个铁狮子了。” 林渡抬手挠了挠头,伸手将那两个铁狮子装回去,接着小声问道,“都是些破铜烂铁,你们要怎么登记?” 一群长老盯着那堆成了小山的“破铜烂铁”,一时无语凝噎。 别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有一根梁柱?什么好人会连人家梁柱也拆下来? 就算那是如今少见的化金乌木,那也不至于如此雁过拔毛,兽走留皮啊! 那边长老们已经在商量还是按此前的规矩计算积分,不算古城中得来的东西,听得这边的动静,都看了过去。 瘦条少年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能把桌子给压塌了,要不,我赔钱?” 雎渊抬手扶额,“师妹,把你的东西收起来吧,不用验看了。” 林渡哦了一声,乖乖把那堆东西收了起来,拢着手站到了一旁。 雎渊状似不在意地问了一句,“说起来,你们谁之前进去过这个秘境吗?那时候怎么没人发现沙漠里埋藏的古城呢?” 归元宗和济世宗的长老都摇了摇头,“不知道,没进去过。” “不过我记得,这回来送行的长老里面,确实有几个进去过吧?” 雎渊垂眸,“是吗?是哪几位啊?” 君迁直觉雎渊话里有话,他抬手指了指几个修士,接着传音给雎渊,“有事?” “有点,三宗六派十门这些大门派里头有人吗?” 君迁点了点头,“有一个,那个,飞星派的印仲,先前听他笑说过。” 雎渊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落到了印仲身上,飞星派主修炼器,器修居多,也就意味着,这人是大约是看得懂林渡在大漠中布的阵法的。 虽说修士岁数漫长,无上宗的弟子对于占卜、体术、义理、道术、符箓乃至音律等都会有所涉猎,但个人专精的只有一两项。 既然炼器,难免遇上阵法,印仲他若是那一百九十七人中的一个…… 雎渊垂眸思虑片刻,算了算济世宗和归元宗两个长老的年纪,确认他们当时再废物也不可能还没结丹之后,给了两个人一个眼神。 归元宗长老裴钦有些莫名其妙,“雎渊真人,你眼皮抽筋了?我看看,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嘶你今儿……” 雎渊翻了个白眼,传音给他,“闭嘴吧,今儿要是我闹灾,也是整个中州闹灾。” 裴钦嘿了一声,“怎的呢?展开讲讲?” 雎渊是在场修为最高的,也不客气,抬手设了禁制,将事情三言两语讲了个清楚。 裴钦听完忽捂着右眼,“娘勒,我右眼皮开始跳了。” 君迁沉吟片刻,“你就这么相信我们不是那鬼?万一我诓骗你呢?” 雎渊笑了一声,“你也不想想今年多大了,三四百岁才进人家第二候小秘境,丢人不?” 君迁脸色一黑,“你别仗着你年纪小我们两百岁就嘲笑人啊,也不知道谁当初没上重霄榜哭着去重霄台下战书挑战旁人的?” “行了你俩能不能成熟点,说正事呢。”裴钦说着看了一眼林渡,“那孩子……” “她身后是我们无上宗,谁敢碰?”雎渊也肃了脸色,“我无上宗虽说人少……” “差不多得了,放狠话对别人放。”君迁最不耐烦无上宗收了一堆天才还非要装人少势微的可怜模样,哪一个放出去不是直接能灭一个山头的恐怖分子? “查是要查的,只是要怎么查,查出来之后作何打算,还要有个章程,我回去会禀告掌门,之后,咱们三宗六派十门,开个会吧。” 君迁和裴钦倒是不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无上宗在除魔卫道之上的决心和行动,无人可置喙,要不也不会明明是最古老的宗门之一,当中数次险些断代,至今才只传到第一百代。 如今新入门弟子虽说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可不是所有人都敢透支阳魂的阳气剿灭怨气冲天的阴魂的。 三个人正在说着话,忽然听得一声晴空霹雳。 “什么动静?谁渡劫了?” “不可能啊?没劫云啊。” “天道誓言?” 林渡和三个头顶上冒着烟的热水壶齐齐看向了天雷降下的方向。 那刚刚发誓的人,似乎是,黎栋? 看来那杂书中所说的下暗示之法,还有点用啊。 第46章 我是来下战帖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杜芍自然也看到了发誓的人是黎栋,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转而走向了林渡。 “我想我摸到了些进阶的壁垒,此次回去之后就要闭关筑基了,林渡,你等我学好针灸,给你治心。” 林渡闻言摆摆手,“我没事,还有我师兄呢,你应当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姜良。” 杜芍还真听过他的名字,据说姜良只救将死之人,但凡多一口活气儿的都不收,外号活判官。 但凡姜良说没救了,那人定然是没救了。 “听说姜良最擅炼丹,从未用过针灸等术法,我且学着,你好生修养,或许有一天,我能帮上你的忙,治好那些疑难杂症。” 杜芍此刻一如初见时一般,眼中是对未来希冀的光芒,只是从前如同收拢在锦囊里的玉石,如今却似阳光下的水晶钗,盈盈可见炫光流动。 林渡歪着头想了想,“好啊,我等你学成。” 她其实不在意他们能不能救到自己,因为她自己会救自己。 但人嘛,总要有点念头可奔。 站在林渡身旁的夏天无轻轻眨了下眼睛,到底没有说话。 “林道友。” 一声含混嘶哑的喊让一排站着的五个人齐齐偏头看向了声音的方向,三道白雾也跟着在空中拐了个弯儿。 “嚯,道友你这脸,玩儿挺大啊。”元烨瞪大了眼睛。 原因无他,眼前这人看着委实有点惨了。 半面青紫肿胀,脖颈之上还有清晰的指痕,本来不看脸只看身型还是个玉树临风的大好青年,一看脸倒像是……猪妖化了形。 青年闻言眼珠子慢慢移动,目光落到了林渡身上,即便他脸部肌肉不能动,但依旧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林渡忽然伸手握住了夏天无的手腕,“二师侄,帮我个忙,你有活血化瘀的伤药吗?我在秘境中不慎打伤了这位归元宗的巫曦道友。” 她顿了顿,努力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诚恳一下,“只是我没想到,只是一拳而已,居然给这位道友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实在是我意料之外,毕竟……我看他分明比我修为高,应当很快就好了。” 巫曦听着话觉得味道不对,胸口起伏都大了些。 当时他的神魂虽然被压制了,但也能听到林渡的话。 林渡她分明是冲着要他命去的,怎么到了她嘴里就只是一拳呢? 夏天无的目光就移到了巫曦身上,“我家小师叔入道尚未一年,年幼力弱不知控制,道友见谅,看道友鼻骨似乎也有些歪斜,需要正一正。” 她说着,道了声得罪,接着走到那鼻青脸肿的人面前,一张冷冰冰的天仙面孔,目光如同看一个死物一般。 青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含混道,“不……不必,归元宗,也有医修。” 夏天无面无表情地伸手捏了上去,只听得喀嚓一声,她退回一步,端详了一下,确认正了之后,认认真真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取出两个玉瓶和一个小药膏。 “这是活血化瘀的丹药,涂面的伤药,还有治疗喉咙的药液,服下之后暂时不要喝水。” 巫曦以为会很受些折磨,结果还没喊起来冷清仙子就已经收回了手。 “我,我不是来找林道友算账的。” 林渡就站出来了,她这会儿显得乖巧极了,全然没有当时扼住他喉咙的时候的森冷诡谲,恍若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摄人气势都是他错乱间的一场幻梦,只有喉咙的隐隐作痛才证明这一切。 “巫道友,我让二师侄给你伤药,是过意不去,虽说当时乃情势所逼,但到底伤到了你,我林渡从不愿意亏欠旁人。” 她说着,手中多出了一个燃着碳火的紫金团鹤手炉,随手递给了夏天无,“暖暖手。” 这人被阴魂夺舍过,身上沾染着阴尸怨气,夏天无接触了他的面庞,定然也沾染了些。 她暂时还不想让巫曦看出来夏天无有异火。 夏天无接了过去,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开口询问林渡这是何意,面上更是亘古不变的冷清神色。 按照原剧情,巫曦是在一次中州比试大会上注意到身怀异火的夏天无的。 这会儿巫曦尚未结丹,离第一个剧情点还早。 但林渡想让夏天无每次提到巫曦,脑子里浮现出的就是这副猪头样子。 “林道友,我来,是想向你下战书的。” “秘境之中控制身体的不是我,我想要和你再真真正正打上一场,九年之后的中州群英会,我们届时一较高下。” 因为当时被掐得半死,声带受损,脸又肿着,所以巫曦说话格外含混。 林渡眯起眼睛,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三个还在冒热气的热水壶,“他说什么?” “好像是说,他要和你打一架。”元烨开口道。 林渡哦了一声,“可是我修的是阵法啊,巫道友,你是不是误会了?” 阵法师极少参与擂台比试,这是修真界历年来的定律。 这么多年,参加擂台比试的,也就是半吊子的阵法师,和林渡的师父阎野,自然,对战定然用的不是阵法。 巫曦却不管,他取出一个战帖,当场用灵力刻下了他的印记,又写上了林渡的名字,动作无比娴熟,像是做过无数次一般。 林渡:……什么好人能随身携带已经写好只差名字的战帖啊?这事儿没少做吧? 青年双手拿着战帖,接着弯下腰,“请林道友接战。” 不等林渡反应,那战帖就以迅疾之势飞向林渡的面门。 林渡下意识后仰,伸出手,中指和食指夹住了那战帖,接着那战帖便迅速录入了林渡的气息。 巫曦直起身,“既然道友接了,那我们,届时再见。” “希望道友九年之后,已经结丹,否则我赢得问心有愧。” 他说完这一切,转身就走,背影倒是看着格外英姿勃发。 林渡还保持着夹着那战帖的姿势,转头看了一眼小开水壶,“他说什么?” “他看不起你。”元烨尽职尽责地翻译,“他说你九年后不一定能结丹,害怕他自己胜之不武。” “意思是让你花九年的时间最好能赶上他。”晏青进一步拱火。 林渡面上格外匪夷所思,“巫曦他一个剑修,比我大十岁,他占便宜还看不起我?” “小师叔!下次继续揍他!”倪瑾萱率先响应。 林渡转头看向夏天无,“二师侄,咱们宗门一般人入道多长时间结丹?” “短则五年,长则二十年。” 第一候到第二候是脱凡,第二候至第三候是得道,一结丹,则丹道初成,飞行自在,延年千载,故而琴心境到腾云境,是所有修士的一个大坎儿。 林渡哦了一声,“行吧,我知道了,明年就结丹,巫曦他最好回去立马结丹,不然算我胜之不武。” 没等林渡再放狠话,又一个人走到了她面前,手上拿着战帖。 林渡抬手扶额,顺便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神。 元烨会意开口道,“想给我小师叔下战帖啊?往后稍稍,想打她的人已经从这里排到我们定九城啦。” 第47章 有点小钱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觉得不对劲。 她一个阵法师,为什么会收到这么多的战帖。 这中州的修士未免太过好战了些。 在推拒了三个战帖之后,林渡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夏天无,“能不能放个消息,说我寿数只有一年了。” “如果你寿数只有一年了,来找你约战的人定然络绎不绝,在你死之前,能战胜天赋第一,就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林渡沉吟片刻,“即便胜之不武?我是个病人啊。” “你在秘境中看着不太像个病人。”晏青诚恳地做出了评价,“尤其捏碎人高阶修士头盖骨的时候。” “你说那个头盖骨?还没洛泽的冰面硬呢。”林渡懒洋洋地拢了拢大氅,“师兄怎么还没好啊,咱们再不回去,找我们下战帖的人真的要排到定九城门了。” 晏青客客气气接了一个人的战帖,声音沉稳,“谁挑战了青云榜或是重霄榜上的人,只要天道认定这一场比试是公平的,那赢的人的名字便会取代被挑战之人的名字。” “于是每个榜单上的新人,都会有人下战帖,几乎成为中州老传统了。” “无上宗几乎没有一个人能逃过被人下战帖。” 林渡觉得不对,“我五师兄也是?” “曾经有人守在咱们山下守了一百年,就为了和姜良师叔比试炼丹,取代他在重霄榜上的位置。” 林渡问,“然后呢?” “那人没等到,师父一百年都没下山,没见生人。”夏天无接了话。 林渡一哂,她就知道。 四个人抱着一堆战帖跟着开完“家长会”的家长上了灵舰,谁也没在意那宣读排行的长老喊的积分名单。 反正四个人的名字整整齐齐排在最前面,无上宗也依旧在宗门排行的第一位。 “所以小师叔一共收到了多少战帖?” 林渡解了大氅,“不知道,我都以身有顽疾不得妄动灵力给拒了。” 除了巫曦那个趁人不备硬盖章的,其余倒也都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咱们四个里,应该还是晏青收得最多吧。” 晏青无奈地点头,“我一介读书人,他们非要跟我喊打喊杀。” 他说着,意念一动,手中出现了一叠战帖,整整齐齐颜色大小纸张各异,但垒起来厚得跟砖头一般。 林渡摸了摸下巴,看向了元烨。 唰地一下,少年手中出现五张战帖,如同开扇一般抖动了几下,“五个而已,不足为惧。” 毕竟和他斗的大多也是音修,是文斗,并非和晏青一样是武斗。 “瑾萱呢?” 倪瑾萱掰着手指数了数,“不多不少,七个,一月对战一个,等到七月凤仙花开的时候,就打完啦。” 林渡挑了挑眉,甚至连档期都排好了,所以无上宗那些闭关修炼的弟子,是因为实在不想接战帖才闭关的吧。 四个人歪在桌椅之上闲话,顺带清点这次带回来的药材。 “小师叔有什么需要用的药材吗?”倪瑾萱扒拉着自己采的草药,看向了夏天无。 夏天无看了一眼,“那一株天品石花,可以炼制填补先天不足的降元生骨丹,其余的,倒也不是不能用,但作用微乎其微,不太合,你自己留着吧。” “除去上交给宗门的三成,其他的都给小师叔吃吧!“倪瑾萱很快有了主意。 林渡原本懒洋洋支着胳膊靠在软榻上写写画画,听到这一声掀起了眼皮,“可以但是没必要,留着给自己,再不然放到宗门的寄卖所也能卖出个天价,给你自己买点有益修行的东西吧崽。” 虽说宗门什么都不缺,但有钱也不是这么个造法。 “但是……” “不用但是,我林渡不爱欠人情,你若是要给我,我可以等价交换。” “但是我是自愿给小师叔你的!不需要任何回报。”倪瑾萱杏眼瞪大了。 林渡收了笔墨,一咕噜坐起来,“知道你不缺,但修行之路漫长,给自己留点家产吧。” “小师叔今儿教你一句话,升米恩斗米仇。” 她坐也不好好坐着,一条腿支起来,一条腿仍旧歪着,脸上是笑的,眼底却雾霭沉沉,“还有一句话,叫大恩即大仇。” “你小师叔不想当你的仇人,小师叔也不希望你以后养育更多的仇人。” “人各有命,若是小师叔的病需要你盗取宗门至宝,难不成你还要违背祖宗门规?” 原本只当孩子们说笑雎渊没插嘴,这会儿听着林渡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开口插话,“哪有师妹你说的那么严重,孩子还小,只是想要你好罢了。” “再说咱们无上宗同门如手足,再是什么宗门至宝,那也是留给自己人用的。” 他一说完就暗暗道了一声不对,林渡可比倪瑾萱还小呢。 眼见小姑娘原本兴奋的脸上慢慢显出一份不解的落寞,林渡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向她招了招手,“同门情谊我心领了,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乖啊。” 她很难不怀疑,倪瑾萱这小孩,不管那对象是不是魔尊,都会帮忙盗取宗门宝物。 这孩子太单纯心也太好了些。 那剧情中魔尊还跟小姑娘一起共患难了,可她自己是一点事儿没干就收获这么个向阳花,不太妙。 小姑娘乖乖走到了林渡的软榻前,得了一盒六块灵晶。 “那石花算我买的,好不好?”林渡说着,捏了捏她的发髻,“我不缺钱,你不缺药,咱们合作互惠共赢。” 倪瑾萱知道林渡声音虽然温和,但态度坚决,不情不愿地收了。 她其实根本不太懂为什么大恩即大仇,但小师叔说了她就像吃小师叔做的饭一样全部吃干净,哪怕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肉,也囫囵吃吞进肚子里,用以后的时间慢慢消化。 总归小师叔不会害她,也总有一天,她能听懂林渡言语里沉甸甸的让她摸不透的东西。 “不过师妹,”雎渊想起来了什么,“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林渡哦了一声,“我师父有点小钱,然后,古城里头搜了一大堆,怎么啦?” 雎渊收回了视线,低头叹气,“那没事了。” 师父是这样的,当爹又当妈,还要给钱花。 虽说阵法师能打的不多,但是他们是真的富啊。 “诶小师叔,你缺什么药材,我这里也有……” 元烨刚笑着要说话,忽然响起一道沉重的撞击声,灵力罩剐蹭发出尖锐的声响,紧接着灵舰一荡,他一个没坐稳,咚得一声滚下了椅子。 雎渊神色一肃,站了起来,“似乎有人撞上了咱们的船,天无跟我出去,你们四个在里面不要妄动。” 第48章 老太太碰瓷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灵舰停住了,舱内的四个少年也都坐直了,滚到地上的人也坐回了原位,只是有些心神不定,想要到窗子旁边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形,但另外三人没动,他也没敢动。 林渡收了填补好的地图,摩挲着手中的浮生扇。 晏青解了背上的大刀,拿着一块小兽皮慢吞吞擦着宽刀刀面。 倪瑾萱眼睛盯在林渡身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把玩腰间的长鞭。 舱内设有禁制,门外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分明。 没过多久,元烨率先忍不住了,“小师叔,你不好奇吗?” 林渡没说话,琴心境的修士神识范围并不算太广,到不了偌大的船舱之外。 “万一外面有贼人呢?”元烨站了起来,“万一雎渊师叔遇上麻烦了呢?” “如果外面是小贼,那我们不必出去,师兄一人便可解决,如果外面是凶恶之徒,我们更不必出去,师兄解决不了的,我们更解决不了。” 林渡开了口,“我们能做到的,是别添乱。” 她懒洋洋地转着扇子,“必要的时候,最好能自保。” “咱们用的是有宗门标识的灵舰,别说在中州,就是整个洞明界,也没多少人,敢惹无上宗。” 晏青弹了一下长刀的刀背,手指有点疼,默默地将中指蜷进手里,脸上依旧沉稳。 无上宗,在中州意味着强大。 不管是几乎从不出门的姜良,还是舱外的雎渊,都在重霄榜上好好的列着。 又是一声震动,四人齐齐看向窗外,却见爪钩撞到了防御阵上,爆出激烈的火花。 林渡忽然站了起来,走向了船舱一侧梁柱旁,“元烨,暗格。” 元烨就过去开了暗格,露出了防御阵法的核心,上头纵横交错的有几个棋盘格一样的东西 林渡往里头扔了个灵晶,接着抬手拨动了几处地方。 “小师叔,你这是?” “这船的阵法是我师父所创。”林渡言简意赅,“就是师兄他们不会用,以为防御阵只有一层。” 元烨嗷了一声,虽然看不懂,但是觉得很厉害。 外头的灵力刮擦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连带着灵舰也在摇摆起伏,林渡微微皱着眉头,“这群人有备而来?难道是云盗?” 可云盗怎么敢打劫无上宗的船? 晏青也站了起来,“这里离宗门约莫还有两个时辰。” 倪瑾萱有些紧张,“师父他不会有事吧?” 灵力的威压倏然爆发开来,让屋内四人齐齐闷哼一声,肩上的威压如同万重山峦,压得人抬不起头直不起腰。 “小师叔!”倪瑾萱看到了不远处地上滴滴答答落下的血,吓了一跳。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这具身子实在太弱了,林渡在心底骂了一声,抬手抹去唇角的血,竭力咽下喉头的腥甜,开口道,“情况不太妙,去看看。” 这时候给掌门传信已然来不及了,掌门只有乾元境,再快赶过来也要些时候,唯有无相境以上的修士才能及时赶到。 舱外状况的确如林渡预料的那样不太妙。 雎渊蹙紧了眉头,感受着对方比自己高出一境的灵力威压,端方的脸上显出一丝凝重。 “你撞了我的船,撞死了我的爱宠,总要给我们个交代。” 对面的灵舟刚刚显形,通体漆黑,甲板上立着一个覆着繁复银质面具的人,他兜头套着古怪的白色长袍,遮盖了全部的身形,一开口却是个老妪的声音。 无上宗灵舰阔朗,目标就极大,此刻四面围着数十个人,皆是覆面白袍。 他们稳稳悬停在空中,手中还都拎着那乱空匪盗常用的钩爪,即便身上用了掩盖气息的东西,依旧能猜出,这些人至少都是腾云境。 唯有腾云境的修士,方能不借助飞行法器,飞行天地之间。 十人包围了无上宗的灵舰,叫嚷着要偿命,可招招是想将船扣下甚至拖走。 雎渊没想到有人当真敢明目张胆地碰瓷无上宗,“灵舰会自动识别避让,你怎么证明是我们撞死了你们的畜生,不是因为被你们自己的人吓死了?” 夏天无没说话,只是放出了异火,将那面前的爪钩一一烧熔。 她现在并不好受,因为那人的威压也压在她的身上,虽说有法衣阻隔,但调动灵力依旧艰难无比。 白袍首领冷笑一声,“分明就是你们灵舰无人掌舵,撞到了我们的船尾,恰好我家爱宠站在船尾看风景,就被你们防御阵反弹的力量撞落了地,这会儿定然是死了!” 雎渊拧眉怒目,刚要反驳,舱门之内忽然传来了一道仓皇的少女哭声,“不好了,他们放出的威压把小师叔给压死了。” 夏天无脸上当即浮现了一丝不可置信,就连雎渊脸色也僵住了。 林渡死了? 紧接着,后头跟着传出来一道少年的喊声,“师叔!小师叔她死得好惨啊!要让这些人偿命啊!” 雎渊骂了一声,祭出了一杆银枪,“你那被撞死的人我没见到,我们家小孩儿被你放出来的威压压死,今日定然要来给她偿命。” 就算比自己境界高还有十个至少腾云境的帮手又如何?今日谁都别想走。 这些人本就是来碰瓷的,雎渊何尝不知,只是他不欲惹出事端,船上还有四个孩子,高阶修士打起来的威压波及孩子,难免会伤到他们。 “哟,你这是想打了?不想跟我扯皮了?”那老妪嗓音怪笑一声。 雎渊立在船头,“扯你大爷!” 男子手中长枪在空中晃出一道光弧,接着银枪枪头直指白袍人,温厚的眼眸骤然犀利起来,“你不就是想要打吗?可以,藏头露尾畏畏缩缩的鼠辈,不配与我为敌。” 白袍人尖声笑起来,接着手中打出一道炫光,直直刺向雎渊,却被他面前骤然发力的防御阵弹了回去。 那人轻轻咦了一声,四面忽然响起了铜铃声响。 那铜铃声重重,逐渐急促起来,防御阵也跟着簌簌颤抖摇晃起来。 长枪倏然闪出数十道虚影,接着宛若离弦之箭,却又带着万钧之势,毫无阻碍地穿出屏障,接着合拢直奔那老妪的面门。 “不自量力,你分明知道,我的境界比你高,你要如何,比得上我呢?” 那人从容挥袖,数十道虚影便如泥牛入海,没入虚无之中,眨眼之间被灵力绞碎。 雎渊长枪一晃,“比我强又如何,乾元境多少人尚未上榜,你以为,我是怎么上的重霄榜?” 他仰着下巴,掷地有声,抬脚跃出船舱,错过了里头短促的一声“别出去!” 一道银光倏然在白袍人身后炸开,激得那人闷哼一声,甩袖跃至空中,“你耍诈?” 雎渊双手握着长枪,早已蓄势待发,“本就是战术,何来的耍诈?” 夏天无原本紧绷的心弦在那一道短促的别出去之后倏然一松,转头看向了船舱门口。 那个本该“死了”的人此刻原地复活拢着大氅,皱着眉头,神色凝重,骂了一句,“完犊子了。” 本来是老太太碰瓷故意讹人,按传统办法,讹回去跟老太太并排躺在地上也就完了。 但这群一看就是坏人组织的玩意儿分明是想将他们整个都扣下来,如今雎渊一出去,船上剩下他们五个葫芦娃,只能一个一个送了。 第49章 请你们看个白日烟火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忍着威压,转头看向舱内,“元烨,奚琴,随便拉什么,打乱铜铃的节奏。” 元烨当即掏出奚琴,席地而坐,阖目拉起了一个哀怨的小调。 铜铃声被哀怨的奚琴声打散,元烨却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轻松,平日里为了显得陶醉刻意闭着眼睛皱着眉毛面目狰狞,此刻却全然是因为吃力,一张脸已经从白面馒头皱成了烧麦褶子。 晏青意识到了什么,“是蚀破铃?” 以此铃破阵,那是滇南的法子。 林渡没工夫匀出精力回答问题,扔给他一样东西,“晏青,乾七。” 晏青接了,才发现是一块南无天石。 “天无,燃火,离五。”林渡扔给夏天无一样东西。 接着几个人被林渡支使得到处跑,堪堪替她布好锁群阵法。 林渡站在阵法中心,面无表情地擦去唇角溢出的鲜血,接着放下一颗灵晶,用尽全身的力气,方才在高阶修士战斗的威压下,逼出一点灵力,激活了阵法。 一道浅淡的金光浮现在了地面之上,纵横交错成八卦图样,接着竖起八道金光柱,犹如一只倒扣的金色牢笼,将五人牢牢罩在里头,先前如同泰山压顶的威压顿时消散不见。 元烨眉头一松,小调陡然节奏加快。 林渡感受着体内的灵力乱流,暗道一声不妙,不受控制地抬手捂住了心脏。 她太疼了。 疼到像是被液压机碾碎了一般。 林渡皱着眉头咬牙翻找出姜良给自己炼制的缓解疼痛的丹药,咽下一个也不管用,干脆塞了一把囫囵吞进去,转头看向了正和那人缠斗在一起的师兄。 哀哀切切的奚琴声中,雎渊的背影也变得悲壮了起来,宛若孤军奋战的烈士。 但他的情况比林渡想得好得多,甚至隐隐占上风。 雎渊似乎喜欢龙纹,今日一身苍蓝龙纹长袍在空中因为灵力而鼓荡,背后的龙像是活了一般在云间遨游。 那一杆银枪破空宛若龙吟,寒光泠泠,属于枪的主人的金色灵力在被日光穿透的疏冷云层之中爆发,继而带着正气凛然的雄浑气魄,毫不相让地抵挡着分明比他高出一境的修士的诡谲攻击。 斑斓的眩光四散,雎渊嗅到了馥郁的香气。 这是冬日里,哪来的花香。 他拧眉屏息,提枪再度刺出,枪杆在空中甩出一道光弧,枪花朵朵,在男子手中灵活得不像话。 本是刚直之道,却又回转千绝,叫人眼花缭乱之际也摸不透男子下一招的落点。 一道白虹斜地里刺破金色灵力波动,裂帛声次第响起。 雎渊脸色一白,抬手将枪横在身前,挡住那一道白虹,枪杆震动得人手心都在发麻。 “被天道眷顾的天才,也不过如此。”白袍人宛若老妪一般的嘶哑嗓音显出一份讥讽,继而抬起右手,微微招了招。 白袍人招手的那一刻,铜铃声戛然而止。 一道破云弩瞄准了船舰,灌入了灵力,爆射而出。 林渡眼皮都没动一下,按住了夏天无想要起身的动作,神识传音道,“利器破不了的。” 她那个鬼畜师父布阵不走寻常路,旁人做的防御阵都是能顶得住大面积压力,但只要集中力量攻其一点就会被打碎。 但这灵舰的防御阵法利器和单人都奈何不了它。 除非,分列开来,一同攻击,并且爆发性的力量奈何不了它,需要持之以恒地压迫。 基本上可以把包围着船舰攻击防御阵的修士们力量耗干。 倪瑾萱紧张地看着那道蓝色身影,“我觉得师父可能打不过那个怪人。”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晏青沉稳开口,“这人藏头露尾,但看功法却并非重霄榜人物传中记载的,就算他不是个人,比你师父厉害的,也该在重霄榜上。” 重霄榜之上,人妖皆有,只要在此界,就逃不开天道。 晏青言外之意,是那人必不可能打得过雎渊。 林渡忽然开口道,“倘若,本不该在这世界上的人,到了这个世界呢?” 晏青倏然一怔,接着错愕地看向那正在持续攻击着防御阵的十人。 “兰句界?” 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不在此界之中,并非此界天道所生,自然不会被承认。 “我运气一向不好。”林渡说着,轻轻笑了一声,“老爱招惹麻烦。” 原剧情,从没有这一幕。 没有大漠之下的古城,没有这些白袍人。 蝴蝶效应远比林渡想得更为强大,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即便他们中很多人已经有了生活的剧本,但林渡就是那个介入其中的变数。 还是太弱了,林渡想。 她讨厌这种没有能力的感觉。 一直都很讨厌。 防御阵岌岌可危,终于在数十人坚持不懈的施力下发出碎裂的声响。 元烨吓得手一抖,曲调拐了个弯儿,像是个老太太跌了一跤。 夏天无抬手运起异火,做好了一个人的应对十个同阶修士的准备。 林渡看着那几个已经灵力耗尽只能维持自己悬停于空中的修士,因为疼痛而过度惨白的脸上显出了一份沉沉的讥讽,握着扇柄的手慢慢用力。 就在她想要展开浮生扇的一瞬间,云海中倏然出现了一艘大型灵舰的巨影,还未见人,就听到了一声高声调侃,“娘勒,我就说你今天右眼皮跳了你还不信,这下好啦,遇灾了吧?” 一道剑意带着与声音主人截然不同的凌厉,在空中分作十一道剑气,在空中次第发出一道爆鸣。 “小崽子们,归元宗的师伯请你们看个白日烟火。” 裴钦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了船头,迎面一道犀利的弩箭射向他的胸口。 “娘勒,你们云盗现在还带弩机?装备越来越好了啊。” 紫袍修士提剑而上,“你们用破云弩,礼尚往来,我给你们放个炮吧?” 他抬手挥剑,眉眼之间却毫无戏谑之意,“天火雷爆。” 就在裴钦挥剑的一瞬间,原先落入下风的雎渊在空中翻了个身,继而扫出一枪。 “长龙入海。” 接连不断的剑气爆炸声中,奚琴激越,龙啸雄浑。 剑气带着爆裂的凶煞之气,逼得数十个本就未到晖阳境的人接连后退,接着如同下饺子一般咚咚咚跌落了云层。 站在船尾的白袍人被那长枪化龙生生撞退了数丈之远,银色面具的下颚边际挂着黏腻的血迹。 “都说了,我是重霄榜上的修士啊,你就算境界比我高,又如何?” 银枪枪尖指着白袍人,男子眉目之间依旧正气凛然,“不如我送你下去,找一找你那宝贝畜生?” 第50章 拿这件事笑我一辈子?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雎渊和裴钦皆为晖阳境,虽说裴钦尚未进入重霄榜,但到底是归元宗的长老,越阶杀敌或许艰难,但揍那十个小喽啰不成问题。 眼看只剩下那个船上的乾元境修士,雎渊和裴钦对视一眼,皆提着东西朝着白袍人而去。 两个人合力,一人干扰,一人应敌,两个人配合难得的默契,盖因裴钦正面硬刚不住,只能见机骚扰那白袍人几下。 白袍人被骚扰得不胜其烦,威压滚滚而去,却见裴钦晃着手中的灵符,丝毫不惧怕他的威压。 雎渊趁他愣神之际蓄势一枪,将那白袍人的船直接斩破。 白袍人见今日事情已经难以达成,即刻转身就走。 “想跑?”雎渊却不愿意放过,“今儿你必须偿命。” 林渡听到这一声,抬手扶额,合着雎渊是当真以为她死了? 她大概知道倪瑾萱说什么信什么的天真是遗传的谁了。 银枪抵达白袍人面门的一刹那,那人撕开了一个传送卷轴。 林渡忽然喊了一个名字,“兰曦雾!” 枪头刺破卷轴,白袍人却已跃入卷轴的空间通道之中。 唯有林渡若有所思地捻了捻中指骨节,那人……因为朝她看了一眼,所以慢了一步。 要不然以师兄的境界速度,是刺不到卷轴的。 她喊出的是那兰斯城城主给的名单上,符合眼前人的特征的高阶修士之一的名字。 有意思极了。 雎渊遗憾回身,落回了甲板上,看到了那个被众人包围在当中的师妹。 她脸色惨白,唇上染血,但脸上却挂着诡谲的淡笑,甚至颇有些气定神闲的味道。 他沉默了片刻,“师妹你……没死?” “啊,我死了。”林渡敷衍着开口,“啊,我又活了。” 雎渊:……师叔到底怎么把这个徒弟养得这么贱兮兮的? 难怪当年师父不让他和阎野师叔多说话。 “诶,小崽子们,你们无上宗不太行啊,不如跟我回归元宗?” 裴钦扫了一眼雎渊,腰杆挺了挺,“至少我们归元宗的灵舰能顶住云盗的攻击。” 林渡懒洋洋开口,“您真觉得那是云盗?” 脑子正常的云盗会动明显带着大宗门门徽的灵舰? 除非那云盗是想报复组织,找个轰轰烈烈的死法。 裴钦看了一眼林渡,收了笑,“那倒不是。” “我记得这个时候你们快到封云城了吧,怎么绕路过来了?”雎渊收了枪看向裴钦,“你们归元宗要投奔我们定九城了?” “啊对对对,去你们定九城扶贫。”裴钦蹲在灵舰船沿上,“真他娘的不识好歹,我接到你的传音赶过来的好不好。” 雎渊老老实实低头,“谢了啊。” 让无上宗的人道谢,裴钦自己都觉得奇怪。 “如果我不来,你们会怎么办?” 雎渊垂眸,“那就只能……” “传音给掌门了。” 他宁愿就近求助裴钦,也不想回去挨大师姐的揍。 但是真到了他一人难以为继的时候,自然会舍了脸面和性命,保住船上的孩子。 “师父一直没有通知宗门吗?”倪瑾萱忽然眨着眼睛开口。 雎渊假笑一声,他害怕。 比起白袍人,还是宗门里等着问责他的掌门大师姐更让人害怕。 男子承诺了之后跟裴钦好好打一场之后,送走归元宗的灵舰,转头看向船上的五个人。 “今日求助之事,你们……不要告诉掌门,只说,有人劫船,被我击退了。” 他真诚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们,一贯正派的脸上显出了一份恳求。 倪瑾萱沉默地看着眼前气势突然变怂的师父,觉得有什么师尊的高深滤镜,喀嚓一声碎了。 两个时辰之后,灵舰甫一落到无上宗的地界,凤朝就笑吟吟地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听说你这回带孩子出了点岔子?还让我们家小师妹惨兮兮地在灵舰上自己布阵抵御你们打架的灵力威压?” 雎渊悚然一惊,瞪大了眼睛,“大师姐,你怎么知道?” 凤朝和善一笑,艳光四射,声音温柔至极,“啊,因为归元宗的掌门,跟我传过音了,咱们无上宗上下一百代,你是头一个打不过求助外人的,真给咱们无上宗长脸啊。” 雎渊后退了一步,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大师姐,那一个乾元境,十个至少腾云境的修士,我一个人,是真的……” “懂了,那是练得少了。”凤朝眯起眼睛,“既然打架不行,那就老老实实干活儿吧,以后别给我出去丢人了。” 她笑眯眯地数了起来,“咱们宗门九道峰,所有山头和后面的良田,明年春日所有的耕地、播种、施肥、除草、育苗、插秧,都归你了。” “冬日也别闲着,给我滚去钧定府算年账收租,算错一块灵石,仔细你的皮。” 雎渊垮着一张脸,“师姐……我还有两个徒弟要教呢。” “没事这期间,我会亲自教导他们的功课。”凤朝看了一眼林渡,“林渡书都是我教的,你看看她现在的素养。” 林渡想到了那个书里的小人,嘴角一抽。 雎渊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修士此刻当着一帮新弟子的面,被大师姐训得头都不敢抬,缩着头跟鹌鹑一样乖乖听训。 林渡下了船拢了拢大氅,看到了凤朝身后的姜良师兄和那个高大的白发男子。 这是什么奇景,一个自闭死宅一个重度社恐都出来了? “哟,师父,您怎么舍得从冰窟窿里出来了?” 阎野的神识落到了林渡身上,这小兔崽子居然在幸灾乐祸? 她在幸灾乐祸个什么东西? 快要死了很开心? 很快他就知道林渡为什么那么开心了。 “师父,您猜怎么着,您给宗门灵舰刻的防御阵,它被破啦。” “阵道魁首,挂牌价五十万,重霄榜第二,给自家人设计造出来的防御阵,被十个腾云境的云盗破啦。” 阎野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开口声音冷淡,“姜良,去给我那不中用的徒弟看看脑子,我看她只怕也被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 姜良不习惯有这么多人,背着身子,等着林渡自己过来。 林渡抬脚走了过去,手腕被扣住。 “威压之下强行动用灵力?你想找死?”姜良冷声道。 阎野眉头一动,抿着唇,身上气息愈发冷寂。 “死不了,不是有五师兄吗?你可是活判官啊。”林渡依旧嬉皮笑脸。 姜良骂了一句,“我就是真判官,要你再这样,你的名字我一天能在生死簿上划四五次。” “你知不知道你的心就跟碎了的琉璃重新按原样拼起来的一样?但凡有个大波动,就又该四分五裂了。” 林渡咧着嘴笑嘻嘻的不说话,被阎野又敲了个暴栗。 “蠢。” “我再蠢炼制的防御阵可没有被打破。” 阎野狞笑起来,咬紧牙根挤出话语,“你就打算拿这件事笑我一辈子?” “昂,不能吗?”林渡有意岔开他们对自己的教训。 “在不能自保的情况下强行逞能的可不是英雄,那是蠢材。” 阎野又敲了敲她的头,“知道了吗?” 林渡忽然仰头笑起来,“那无上宗的宗训在师父眼里,也是蠢材?” 无上宗宗训第七条,若我族道友陷入危困之际,无上宗弟子,当舍生取义,以身救世。 阎野垂眸,灰白的睫毛微微颤动。 “放肆,不许顶嘴。” 林渡:不容本宫放肆本宫也放肆多回了,还差这一回? 晏青忍不住开口解释,“其实小师叔是为了让我们都免受灵力威压的波及,如果不是那阵法,小师叔或许更难受。” 阎野听到了陌生的声音顿了一下,语气温和了些,“怪我。” 晏青吓了一跳,躬身拱手,“晚辈没有怪罪师叔祖的意思。” 阎野继续开口道,“怪我忘了,坐船的都是一帮孩子,也不知道还有人胆大包天来挑衅无上宗找死,更不知道带孩子的人居然没能力保护孩子,所以没加抵御灵力威压的阵法。” 晏青面色一僵,他大概知道小师叔的那张利嘴是随谁了。 第51章 还真是来唱戏来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倪瑾萱拿回来的天品五彩石花很快被姜良拿去亲自炼制好了降元生骨丹。 但林渡还不能趁热吃,她得养好灵力逆流造成的亏空。 凤朝拿着她在路上补全的秘境地图十分感动。 “所以我的惊喜就是这个?” 林渡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内库令牌。 某种意味上,这剧情的钥匙还是到了她的手上。 “是呀。”凤朝摸了摸她的头,“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自己开内库了。” 林渡沉吟片刻,“虽然但是,大师姐,你给我令牌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我账册。” 凤朝笑眯眯地收回手,一点没有甩锅给一个孩子的愧疚,“以后有人要从内库拿东西,也可以找你,你只需要登记一下就好,很简单的。” “我还是个孩子。”林渡想要把账册这等烫手的东西甩出去,“我不会记账。” “你想骗我啊?我给你的那一叠书里好像就有《算经十书》吧,你不会没学吧?你师姐我可是特地刻录下了我的神识……” 林渡看着眼前的大师姐,恍然间就想到了自己小学时候的美女班主任,虽然美丽,但实实在在带着压迫感。 “怎么会呢啊哈哈哈。”林渡假笑几声,“我当然学啦,没有师姐的教导我怎么会开始学阵法呢,我就是……” “哦对,你学阵法,算术和规整布局一定很好,这样记个内库账册的事,定然很轻松对吧。” 凤朝妍丽却实在高贵的脸上是亲切无比的笑,林渡默默接了账册。 别笑了,她害怕。 她那个鬼畜师父给她的压迫感都没这么强。 林渡默默接受了自己新任内库管理员这个身份,总归这库不常开。 “真乖,好好调养身体,明天跟我去开个会。” 凤朝笑得更和蔼了,“那从兰句界带出来的残念力量所剩几何?” 林渡探了探,“不太好,残念只能附着在养魂木上,太碎了,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魂,养是养不起来了……” “那就让能助益神魂的音修跟着去吧,至少让残念坚持到能讲完。” 林渡点点头,音修重要的能力之一,就是能给人打个鸡血,加强当前的意志,让人爆发出最后的潜力。 凤朝一连安排出去许多任务,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显出一份松懈后的疲惫,“要是没什么别的问题的话,就先去歇着吧。” 林渡还真有问题。 “师姐,若是不被此界天道承认的修士,是否无法出现在重霄榜上?” “这是自然,那是天道排榜,若不是此界天道所生,是排不上去的。” 林渡又问,“虽说是天道排榜,我查过史书,这两块天柱此前并无排榜,那两个榜单究竟是何时出现的都没有记载,但明确记录的是六千年前,有人第一次挑战榜单上的人,登上了榜单。” “是。”凤朝不明白林渡为什么突然对这两个榜单这么感兴趣。 “从此之后,榜单上的人被频繁挑战,陨落的,被废的比比皆是,还有专人研究榜上之人的功法套路特征。”林渡顿了顿,“我总觉得,上这两个榜单,并非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若天道当真肯定眷顾,又为什么会有两个榜单旁边降下的天道比试台。 就光算无上宗第一百代弟子,就已经有三个人半路折戟了。 凤朝眼神微闪,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悠远沉痛,良久,她轻轻开口道,“只要足够强大,即便秀于林,风亦不可折。” 林渡垂眸,轻声道,“除却风,还有不易惹人注意的蚂蚁啊。” 参天大树,亦可溃于蚁穴。 凤朝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天道那两个榜,跟靶子似的树在那里,就差直接跟人说,他们最厉害,只要打败他们,厉害的就是你们了,可这上榜,除了挨揍还有什么好处?” 林渡话音一落,就见女子的凤眼清亮有神,犀利如出鞘利刃。 “你没看我给你的心经对吧。” 林渡罕见地心虚了,“我光顾着算阵法了,心法对我,加成不太大。” 主要那东西一看就是文言文,她可以背,但很难理解。 实在是在为难她这个理科生。 “心法中有一句话,不争而善胜。”1 凤朝声音清亮持重,暮色之下,身上的法袍折射出翩跹的金色光芒,落在林渡的眼中。 “可以不争,但要善胜,这是我们无上宗弟子的宗旨。” 林渡怔然片刻,默默起身俯首,“多谢师姐指教。” 懂了,可以不争第一,但一定要有实力能赢。 翌日一早,被勒令不得动用灵力不能修行只能睡觉的林渡从梆硬的寒冰床上下来,耷拉着眼皮全靠本能开始整衣冠,等到了船上之后对上同样睡眼惺忪的元烨,她才有了点反应。 “怎么是你小子。” 元烨摊开手,“师父说,我的功夫足够让一个残念支棱起来了。” 林渡应了一声,跟他并排垂着头打瞌睡,直到凤朝亲自过来给他们两个揪起来。 三宗六派十门的掌门已经到了。 林渡还没怎么醒,冬天人总是睡不够的,尤其现在不能动用灵力的她。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不知道诸位掌门,有什么想法。” 凤朝言辞简练但将秘境中的事讲了个清楚。 “这……若是柳枝化人,离枝之后,没有血肉精气很难继续为生吧。” “若是真的有邪道食人精气,中州不可能六百年都没人发现啊。” “若是突然调查,也会让弟子们心生恐慌吧?” 济世宗的君迁忽然开口,“但白骨是事实,我们所有当日在水镜中的长老都能看到,回去问一问这次进去的弟子们,也定然会知道,的确上下都埋有白骨。” “不是我说啊,我还是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这些年都没有任何异状,就这样大动干戈还要验魂?” “没有确凿证据啊。” “哦,那倒是有的。”凤朝淡淡开口,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喊了一声,“林渡,元烨。” 一直在后面没什么存在感的瞌睡二人组齐齐垂着头,咚得一下一惊抬起了脸。 元烨下意识抬起袖子擦了擦口水,接着掏出了一把奚琴,“我准备好了小师叔。” 林渡从怀里取出了养魂木,里头的残念微弱至极,“证据是有的,此乃兰句界兰斯城城主的残念,被我从兰句界带出来了。” 不少掌门对林渡早有耳闻,传闻这位连人家古城的梁柱子和门口的铁狮子都扛回了家,没想到她连人家的残念都不放过,这可真是什么都捡啊! 元烨开口道,“诸位稍后,我给它过个门儿,不然这残念没劲儿开口。”2 几位掌门齐齐一噎,你们无上宗还真是来唱戏来了? 第52章 大意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中州大宗掌门齐聚一堂,处处装饰古朴肃穆的明堂之中,此刻却流淌着哀哀切切的二胡调子,悲壮萧瑟,恰似大漠孤月高悬,风沙之下,古城轻叹。 而那二胡曲调之中,混着一道远古空茫的声线,讲述着兰句界的兴衰,修士们的殊死一搏,最后的献祭,和被锁困阵中无法消散,却因为怨气之故浑浑噩噩,脑中只剩下了一道执念。 阻止献祭。 “整个古城我都走过。”林渡忽然开口,“除却性命献祭之外,还有个聚阴养怨的阵法,从一开始,那些人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怨鬼夺舍。”城主接话道,“他们曾经说过,如果兰句界注定坍缩成小世界,成为后来人任意妄为的后花园,那总要让后来者,付出代价。” “这本来是我们生长的地方,凭什么成为你们掠夺资源后弃之不顾的秘境。” “既然进来,那就要做好被他们夺舍的准备。”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养了红柳。” 柳树之中,生于大漠的红柳最凶。 “吾给了林渡小友全部的名单,吾知命数已尽,过去的无可挽回,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但愿你们不会走上吾辈的老路。” 最后一声叹息化入空气之中,乐曲也慢慢落到了尾声,继而一室寂静。 残念并非残魂,残魂还有更多复杂的念头厉害,但残念只会反复固守死亡前内心最深刻的执念。 元烨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凤朝看了一眼,“到底是孩子,怎么就哭了?” 元烨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打了个哈欠困得,摇了摇头。 “但这个城主,也未亲眼看见柳吃人吐人啊。” “哦关于这个的话,倒也有点间接证据。”林渡扔出一把骨头,堆在了堂中。 众长老齐齐扶额,这林渡果然名不虚传。真的什么都捡啊! “还有件事,我们无上宗四人回去之后遭到了一群白袍人的袭击,领头人的功法从未见过,境界也已经到了乾元境,却并非重霄榜上记载的人。” 凤朝顿了顿,“如果这帮人形成组织混迹在大小宗门,想要掩盖食人精血的话,可以用很多方法。” 比如,历练之路上死一个弟子,也是常有的事。 “为什么急着在我的孩子们回去的时候就截杀,算算时间,或许真的有鬼物混迹在其中一直监视呢?” 众掌门都沉默了。 那这些人,就藏得太好了些。 但比起前面所有的证据,没有比截杀无上宗这件事更能显出端倪的了。 但凡是中州,甚至是洞明界中人,都不会想要截停无上宗。 以为人多势众装备齐全就能成功截杀无上宗弟子的,一定是外界来客没错了。 别的不说,阎野仙尊和前任掌门还没飞升呢。 那些散落在外头历练搜刮资源的弟子,就是无上宗本身最大的情报网,一旦遇到宗门通缉之人,不论因果,就地斩杀。 “那这么看来,的确是有并非此界的鬼混进来了。” “那就,找出当年那些人,探魂?” 接下来的话就不是林渡和元烨这等小弟子能听的了,他们被其他宗门的长老带到了小孩儿那桌,开始吃茶点了。 林渡有一口没一口啃着桂花糕,手上拿着一本心经装模作样读着,元烨一看小师叔这么认真,又看了一眼周围别宗的长老,有点心虚,也摸出了一本书。 长老打眼一看,有些感慨不愧是中州第一宗。 元烨无意间瞥了一眼自家小师叔,忽然觉得页面有点不对劲。 谁家心经那么厚?还有两层书脊? 好不容易等那几个长老起身出去闲聊了,他凑过去一看。 “小师叔,你看什么呢?” 他眯眼一瞧,只看见了抬头几个大字。 《被年下小狼狗娇养后》。 元烨默然了一瞬,“小师叔……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是书店老板给她写的新话本儿的样本,林渡咽下最后一口桂花糕,灌下一口茶,“想看?” 元烨点了点头。 “给你了,妙笔客的新书,我就送了你二师姐一本,这是第二本。” “天无师姐还有这爱好呢?”元烨瞪大眼睛,“她怎么看着也不是喜欢看这等话本儿的人。” “哦,我让她看完之后拿去当柴火烧也行。” 虽说没有办法剧透剧情,但是按照原剧情逻辑编的故事林渡可以写上一百个,这第二本就是专门写给二师侄看的,只要他们能看进去,总归能长点心眼儿吧。 虽说那些话本儿多少有点狗血淋头,天雷滚滚,充斥着虚伪和矫饰,但是实在上头啊。 光看每月的分成林渡就知道这些话本儿销量还不错。 元烨就接过去看了,看着看着,龇着的大牙收起来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小师叔。 “看标题我还以为是个金屋藏娇的爱情故事,怎么后面开始吃人了,这也太可怕了。” “对啊,娇养啊,养肥了,不就吃了。”林渡摊手,“跟咱们养猪和大鹅一样啊。” 物理意义上的真吃。 元烨挠了挠头,娇养是这种娇养法?我以为你是个不正经的话本儿,结果你给我来揭露人心险恶来了? “那话本里这个小狼妖,就真的没喜欢过这个小草妖?真的只是为了把她养好了孕育出腹中灵胎,提纯药效之后,给族人吃进肚子里?” 林渡昂了一声,“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到最后也下手了,你要问有没有爱过……” 她笑了一声,“就算真的爱,那也是照吃不误啊。” 元烨沉默了,“可是小狼妖教冷冰冰的小草什么是笑,什么是热,什么是冷,什么是感情,到头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对吗?” 林渡觉得孺子可教,难怪元烨在原剧情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炮灰,几乎没怎么提过。 太正常的人那原作者是只字不提啊。 林渡感慨着拍了拍元烨的肩膀,明白人啊明白人。 大抵是她的面部表情太过感动了,元烨有些惶恐,正要说话的时候,听得门再度被打开。 林渡镇定自若地翻过一页心经,元烨一个手忙脚乱,藏在《律历志》当中的话本儿歪倒下来。 前来接孩子的凤朝一眼看到了落到地上的书本封面。 《被年下小狼狗娇养后》 元烨噗通一下倒地,顺势盖住了封面,“啊呀掌门真人来了,小师叔,我们走吧。” “……倒也不必如此行大礼。”凤朝将人扶起来,顺势用灵力将那本书揣进了袖中。 “对了,林渡啊。” 林渡淡然合上心经,“师姐您说。” “你看心经喜欢倒着看吗?怎么从右边翻页呢?” 林渡握着心经的手微微颤抖。 大意了。 修真界的书的书写和古书相同,左为阳、右为阴、上为阳,下为阴布局的,翻页是从左到右,和现代的刚好相反。 她没有在认真看书,所以保留了现代的习惯,下意识是从右到左开页的。 凤朝微笑着看着两个装模作样的小孩儿,“不好好读书还学会装模作样自己骗自己了。” 她整了整衣袖,微微抬起下巴,笑容之中暗藏压迫感,“刚好冬日里宗门耕种用的法器需要修整,你俩一个是阵法师一个研学鲁班书,正好都有用,这个月之内给我修好,我会亲自去检查。” 林渡和元烨对视一眼,默默低头应是。 第53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岁暮天寒,急景凋年。 一场大雪将无上宗连绵的山峦落成了雪原。 当啷一声响,屋檐的积雪被震得簌簌落下,四面漏风的农器库内响起两道叹息。 “差不多结束了吧?今儿都约好了一起下山吃古董羹?那片得极薄的灵羊肉一涮,沾上麻酱裹进芝麻饼里,嘿,不能说了,肚子叫得比风刮得都响了。” 元烨揉搓了一下做木工做得太长时间了的手,往手心哈了口气,揉了揉被风吹得梆硬的耳朵。 林渡最后给身经百战伤痕累累的法器补全好阵法,这才收了手,“不是约了辰时一起下山吗?这会儿还早。” “这雪下得分不清白天黑夜的。” 元烨跳起来拨转了一下八角琉璃挂灯上的夜明珠,单薄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仓库角落,那里整整齐齐堆放着各样农具。 灵力催动后就可以自己耕地、播种、浇水、施肥、除虫的,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只是当面分明可以看出缝缝补补又一年的零碎痕迹。 林渡叼着个棍状的莹晶条用以照明,眯着眼睛,专心致志拿着个镊子检查着阵法路线。 元烨只好又拿起锯子和木头,抬脚踩在了条凳上,吭哧吭哧锯了起来。 修士没有过年的习惯,但今日的确是旧年最后一日,唯一能显示过年热闹之处的,就是各个城池商铺为了促进人们消费举办的各种活动了。 “听说每年过年城中每家商户都会制冰灯呢,什么都有雕的。” 林渡挑眉,“冰灯?” “昂,今儿大师兄还想着给小师妹弄一个,可惜他修房子行,雕工实在不太行,改成用铁锹堆雪人了。” 木屑簌簌落下,冷风混着雪吹了进来,昏暗之下,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堆雪还是木屑。 元烨骂了一句,默默拎起木板子去钉窗棱。 一身绯红长袍的人走进来,抬手施了灵力下了个止风雪的禁制,“下这么大的雪,还在干活儿?去歇着吧,没真让你们这个月就干完。” 林渡叼着发光的棍子转过头,含混道,“师姐。” 凤朝眉眼微弯,扔给他们一人一个红色织锦储物袋,“亲传弟子的年例,可别新年头一天就花光了,墨麟天无他们在等你们。” 两个苦工被赶着撂下了手里的东西,神识扫了一眼里头的东西,灵石、伤药、基础丹药分用箱子装好了。 “师姐,这是今年的,还是明年的?” 凤朝横了一他们一眼,“计较这个?” 林渡懂了,显然是新年的,每到过年才发,工资形式以年终奖发放,企业效益也就这样了,有就不错了,至少不是打个红条。 凤朝替他们关了仓库门,赶羊回圈一样让他们赶紧走。 元烨还没忘记邀请掌门一道下山。 凤朝笑着摇摇头,“你们小孩儿自己玩儿吧。” 修士但凡超过一百岁之后,就很少计较年岁了。 林渡和元烨是后到的,倪瑾萱正在前头一个小雪山上从上到下滑雪玩儿。 墨鳞就负责在山顶给她推车。 小姑娘刚好滑到林渡脚跟前, “这个形状……那是不是我们刚刚修的脱壳机缺了的木兜啊?”元烨的眼神慢慢犀利起来。 林渡抱着胳膊,“晏青踩着滑下来的,我没看错的话,是把两把铁锹的头和木棍卸下来了是吧?” “好像……是。” 两人齐齐冷笑了一声,看向了眼前的两个给他们增加工作量的冤孽。 “不是,谁教你们这么干的?”元烨嚷嚷开来。 “什么?”晏青一手拎着一个棍儿,脚踩两个扁平内凹的尖圆铁块,“你说这个啊?天无师姐说他们刚进宗门的时候,苍离师叔和雎渊师叔就带着他们这么玩儿。” 合着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渡抬手按了按眉心,算了。 “走吧走吧,下山吃饭,好不容易今天不用修炼。” 墨麟飞身落下来,旁边跟着夏天无,今日她的衣衫不再白色暗花,缀着斑斓的百花穿蝶绣纹,头上的红梅也给这位添了些人气儿。 林渡多看了几眼。 在夏天无用疑问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轻轻夸了一句,“红梅很衬冰雪。” “也很衬你。” 夏天无抿着唇笑起来,“你给我的话本我炼丹的时候看完了。” 林渡积极采访了这位的感想。 “我觉得……这狼妖,还得多修丹道,药引不是这么用的。” “这笔者定然是没有学过丹道。” 林渡罕见地吃瘪了,“你说得对。” 她真没学过。 这样冷冰冰一心丹道的二师侄,到底是怎么变成剧情里的恋爱脑的? “话本儿而已,写的是个故事,又不是写的丹道典籍。” “但的确是谬误,按照书里让小草妖怀孕之后取灵胎入药的法子,胎魂已成,虽然提纯了药力,但是大凶之物,孽力回馈之际,那服下的人,很大可能会怨气缠身,甚至……胎魂附体。” “不管哪个丹修,就算是食人精血的邪魔,都干不出这等得不偿失的破事儿。” 林渡眼神微闪,“是吗?” “是啊,如果不是作者杜撰,那小狼妖就实在蠢了。” 夏天无声音淡淡的。 “不过说起来,狼本身智商也不高,脑子就那么小,不聪明是应当的。” 林渡点了点头,挺好,蠢点好。 丝毫没有自己也被骂进去的觉悟。 一帮人热热闹闹进了早就定好的包厢,统共六个人,堂倌上来点菜。 “先来一百盘灵羊肉二十个芝麻烧饼。” 堂倌端着茶水的手微微颤抖,声音拔高了,“多少?” “一百盘……是不是还有点少?”墨麟扫了一眼,“那就……一百二十盘?” 什么时候手都能稳稳拖着茶水有人砸店也面不改色的堂倌手抖了,杯盏哆哆嗦嗦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百,二十盘?今年无上宗的师父们都来吃饭吗?这包厢是不是留的太小了。” “没有,就我们六个人啊。”元烨摩拳擦掌,“快上吧,饿啦,记得,多来点麻酱。” 堂倌游魂一般走了出去,走到后厨对上正切羊肉切到不耐烦的厨子。 “说吧,要多少?二十盘?”那握着刀的厨修不耐地掀起眼皮。 “一……一百二十盘。” “多少???”厨修举起了菜刀。 “无上宗……天字号包房,一百二十盘,小师父们说了,饿了,急,快点。” 厨修骂骂咧咧把刀往木桩上一剁,“让他们自己来,让他们自己来!一百二十盘,要我命是吧!” “无上宗加起来有一百二十个人在宗里吗?” “哦,他们来了六个人。” 看到惊吓转移,堂倌就快乐了。 “多少?” “六个。” 厨修要紧牙根提起刀,“一会儿我拿着羊亲自去他们包厢切,我倒要看看,六个人怎么吃完一百二十盘。” 第54章 “我先进个阶”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热腾腾地包厢之内,厨修片肉片得风生水起,桌上的六个人吃肉也吃得风生水起。 咔哒一声,又一叠盘子空了。 六双眼睛眼巴巴看向了刚刚菜板之后的厨修。 厨修一抬眼,差点气乐了。 什么好人家的宗门养出来这么一群吃饭堪比风卷残云的玩意。 饿了三年才下的山? 倪瑾萱看着窗外的街道上的冰灯,一脸艳羡,“都好精致啊。” 林渡忽然开口,“想要?” 倪瑾萱小声道,“要不咱们下去买一个?反正肉还没上来。” 厨修切肉的节奏忽然就加快了。 林渡笑了笑,“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倪瑾萱歪了歪头,“比大师兄堆得雪人精致的就行。” 林渡一哂,那用铁锹堆的雪人,跟一座小山一样,能精致到哪里去。 封了将近半个月的灵力倏然散开,热气腾腾的铜锅水雾持续弥散,本该是暖洋洋的屋内却突然一寸寸冷了下来。 厨师忍不住抬头,以为谁把门窗开了。 可窗子依旧封得好好的。 屋内却响起了结冰的声响。 喀嚓喀嚓…… 那铜锅之上的水雾奔涌而出,却迅速消弭不见,像是被什么东西横空挪移了一般。 一道盘旋的白色灵光悬在林渡面前,她神情认真严肃,似乎在酝酿什么。 屋内冷得让厨修打了个哆嗦,刚要开口,却听得一声“好了。” 他偏头,坐中一个年纪尚小的青衫小师父闲闲伸手,白色灵光渐渐消散,一只晶莹剔透的冰兔出现在了她的掌心,虽然线条简洁,但活灵活现,可爱圆润,当中似乎有一颗浑圆的夜明珠。 林渡随手取出一截桃枝和红绳将那冰灯拴上去,“给。” 她分明年纪不大,却跟哄小孩儿一般递给了那粉雕玉琢的红白衣衫的小姑娘。 倪瑾萱接了,杏眼中闪动着欣喜明亮的光,苹果肌都要升天了。 元烨拍案而起,“我也要!小师叔!我也要!” 林渡敷衍地摆摆手,“可以是可以,但你稍微等一下。” 元烨刚要撒泼卖痴,就看见林渡快步走到了内间。 “我先进个阶。” 封了半个月的灵力,刚一动用,琴心境后期的壁垒就要破了。 她快速布好聚灵阵,又怕引起饭馆儿骚动,摆了一堆小山似的灵石绕了自己一圈。 只是进阶大圆满,要不了多长时间。 厨修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趟来得值了。 能够看到六个人吃六十人份的肉,看无上宗的小师父吃着吃着去进阶了,这辈子真的值了。 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觉得离谱了。 林渡这一次进阶的确很快,最后一颗益气疏郁丹吞了下去,肺腑彻底畅通了,灵力纳入体内的速度跟大坝开闸一般,猛地灌入体内,泄洪似的冲刷着经脉。 前面人吃了二十盘的肉之后,林渡就已经进阶到了大圆满,身前一片灵石已经丁点灵气都不见,成了寻常碎石,灰扑扑的暗淡无比不见丝毫光亮。 四周一片寂静,林渡的神识外放了出去,却触碰到了壁垒。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睁开了眼睛,一只手上迅速祭出浮生扇,顺势起身,“谁?” 居然有人敢在定九城对她下手,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一时寂静之中,忽然响起一道清浅的男音,“不过顺路而已,你师父没教过你在外进阶的时候,最好布个防御阵吗?不然……万一有坏人可怎么办呢?” “你那师父不行,考不考虑换一个?” 林渡一瞬间就知道了是谁,一把网恋的好嗓子,阴阳怪气也跟说情话一般。 “危止?你来定九城做什么?” 那人哎呀一声,“我真的只是路过,只是你喊了我,我就不得不现身了。” “你们宗门,不是最近下了对银面具白袍人的追杀令吗?恰好在你进阶有灵力波动的时候,被我抓到了个小贼。” 空间微微波动,先前隐于结界中的人忽然显形。 林渡起身的一瞬间握住了腰间的浮生扇,继而目光落在了那道空间波动上。 那佛修今日戴了个箬笠,似乎是为了避雪,一身寻常海青僧衣,淡素极了,他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下半张流畅窄瘦的脸型,倒是比初见时云锦袈裟看着入眼许多,很有些青灯古佛纤尘不染的味道。 但让林渡更为在意的是,佛修跟前,还有一人。 那人戴着银质面具,一身月色长袍,背后两把弯刀,但此刻,这人的喉咙被危止单手看似随意地扣住,但从那爆出的青筋和挣扎的手脚来看,已经临近了死亡的边际。 林渡闻到了危止身上浅淡的风雪味道。 他是刚来的,但那个面具人不是。 林渡一时不知道到底哪个更危险,扯下了自己腰间的弟子令牌准备喊人。 “别喊啊,我是好人。” “坏人都说自己是好人。” 危止还牵制着那个人,一只手轻而易举扣着那人的脖颈,一只手轻轻取下那背后的一把弯刀,指节轻轻用力,那分明是天品法宝的弯刀应声而断,恍若他折的只是寻常一根筷子一般。 林渡浑身都紧绷了起来,目光开始落在可以布阵的缺口上。 “你这一天到晚吓唬小孩儿的毛病,没改。” “非要把自己弄得人人生厌,才算败坏佛门?” 一道没什么情绪的淡漠声线落进危止设下的结界之内,继而林渡闻到了醉酒之人身上独有的酒香。 危止弄断那人的两把弯刀,箬笠遮着半面脸,叫人看不分明他的表情。 但林渡分明感觉到这话里的古怪,并且那海青僧袍的人身上气势一凝。 她看向那个轻而易举走进佛门顶尖战力者结界中的人。 那人一身宽大绣日月星辰的重紫法袍,头发如同刚进宗门的林渡一般,胡乱束在顶上,额前脑后都散乱着杂毛,分明是矜贵无比的一张脸,偏偏比林渡还不讲究,一手拎着个酒壶,醉眼醺醺,神色却淡。 于此同时,一直沉寂着的系统终于有了反应。 【宿主,这就是你一直没遇上的那个终极恋爱脑,为了恋人无私奉献了三千年最后献祭天道的那个剧本里的师尊,你的师父的大师姐,上一任掌门,如今重霄榜第一,临湍仙尊。】 第55章 无上宗弟子,真的离谱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忽然拱手躬身,“晚辈无上宗第九十九代弟子林渡,拜见临湍仙尊。” 这位在宗内就是她这个住在禁地的人都没碰上一次,至少得先在这位辈分最高的大恋爱脑前挂个名吧。 这一声太过正气了,正气到危止和临湍都吓了一跳,连同那地上被危止的灵压禁锢着的人。 临湍调整了些脸色,开口也带了些温和的醉意,“第九十九代,我这一代的还没飞升的家伙不多了,你是我哪个师弟的关门弟子不成?” “晚辈师承阎野仙尊。”林渡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她不是个守礼的人,阎野都没有受过她的礼,但此刻做来,却也浑然天成,演得像模像样。 “啊,那小屁孩啊。” 临湍辈分高年纪大,只是因为心结而一直无法飞升,如今修真界,已经很少有人提起她的名字了。 天下第一避世不出,天下第二闭关正待飞升,天下第三半途以邪道成金身。 林渡觉得修真界正常人太少了,大家都不太正常,所以正常的也不正常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临湍?就连阎野都少见到我,只怕也不会提起我。” 女子似乎状态有些微醺,主动起了话头。 林渡不能说自己有挂,反应极快地找了个理由。 “仙尊手中的酒,是无上宗宗门内库的醉玉山,晚辈刚好有宗门内库的令牌和出入账册。” 这酒别处都没有,是无上宗的特产,内库里头的,是对外不售的陈酿。 饶是第七候的太清境修士,喝了也会如玉山倾倒,故名醉玉山。 临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凤朝倒是越来越不讲究了,滥用童工啊。” 林渡的小脸上终于浮现了往日的生动,她用力点头,一脸凄惨,“今天我还是刚修完农具过来的。” 临湍嘶了一声,“不过你师父小时候也修过那些,你这也算……师徒传承?” 林渡觉得这宗门的两任掌门里面,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更靠谱点。 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宗门传承。 “说真的,这小孩儿的师父不行。”危止忽然插话。 临湍用酒壶敲了敲危止的头,连名带姓喊他,“楼危止,没有你这样当面撬我的人的。” “楼临湍,我可是帮了你们无上宗一个忙。”危止转头看她。 “劳烦你喊我的道号。”临湍的桃花眼毫不畏惧地对上佛修的视线,里头含着深夜的风雪。 “那也请您喊我的法号。”危止微微抬手,扶起箬笠,分毫不让。 林渡只觉得火星子都要溅到她身上了,本着帮亲也帮里的原则,她收敛了眼中的趣味和审视,开口截断了两人的僵局,“你知道我师父从无上宗下来需要多长时间吗?” “若这人能在一息之内杀了我,那算我今天的确不该毫无防备莽撞进阶。” “但……”林渡微微抬起下颚,勾唇蔑笑,“可能吗?” 危止一噎,他总是说不过这个小病秧子。 佛修继续低头默默干活,拎着不知何时已经如同死狗般的人,将他打包扔进一个粗麻布袋里,喀嚓喀嚓声不绝于耳。 “临湍仙尊……那人大约是我们无上宗追杀的一群人之一。”林渡倒是没忘了正事。 “那面具上的图腾,我曾经在兰句界见过。” “我知道,我看到凤朝签署的宗门追杀令了。” 临湍顿了顿,复又补充道,“胆敢截杀无上宗弟子,该杀。” 林渡欲言又止,既然是追杀令,那这佛修一副杀不完要把人打包带走的模样是个什么意思。 那可不是自己人,甚至连中州人都不是。 中州佛修寥寥,佛修的聚集地在云摩罗,从中州还要向东南很长一段路。 云摩罗八大佛门,密宗为最,危止便出自那密宗。 中州道修主流修内丹,跟佛修不是一个路数。 这人是实实在在的外人。 临湍过去轻轻摸了摸林渡的头,“这件事有我们大人呢,你别管。” 她的指尖是温凉的,林渡眨了眨眼睛,忽然下意识拉住了临湍的衣袖。 已经有了两千多岁的高阶修士愣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没动,默许了这个有些冒犯的动作,将目光落到了这个逾矩的小师侄身上。 小孩儿仰着头看人,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满是莫名的孺慕,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方才分明对着危止是疏冷甚至带了戒备的杀意,像是警惕的狐狸,这会儿却完完全全用依赖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初生的奶猫。 临湍恍了一下神,先前淡漠的桃花眼中疏冷融化,她伸出了手,又摸了摸她的脸,“无妨,信我。” “那,师伯你现在就要走吗?不和我们新弟子一道用个年夜饭?” 林渡想,这回一松手,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见这个任务对象一次呢,她至少得留个下次再见面的理由,再不然留道气息以后方便传音也行啊。 不知道这句又戳中了临湍内心的什么,她的目光悠远了起来,盯着眼前的林渡看了一会儿,接着轻轻笑起来,混着酒意的嗓子微微沙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我就不去了,等你大了,来禁地桃林,找我喝酒。” 危止忽然插嘴,“你们那帮光顾着吃的小孩儿终于想起来要看看你这个进阶的人了。” 临湍看了危止一眼,“打包带走,不许见血,到时候吓着我的孩子们。” 危止轻笑一声,“我是佛修,眼里见不得血。” 那人的四肢他都折断塞进麻袋里了,定然见不了血。 临湍分明是在故意吓唬小孩儿,让小孩儿知道怕,别插手。 空间微微波动,危止被临湍催着消失在了内室之中。 林渡若有所思地留在原地,或许,有些藏在剧情之外,系统都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在原剧情从未出现的危止,和临湍仙尊,似乎很是相熟。 她打算回去再仔细看一看临湍那本的剧情,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结界!开门!我还在里面!!!” 重霄榜第三的结界,她要破开可能这间酒楼也要炸没了。 林渡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结界,心中默念过年骂人不吉利。 不过几息之后,空间再度波动,结界缓缓消散,一道仓促的歉意传入林渡耳中,“抱歉,差点忘了,下次给你赔罪。” 林渡看着开了的窗,寒风裹挟着薄雪落入屋内,无奈地拿着浮生扇抵了抵自己的额头。 恰在这时,结界之外慌乱的找人声传入她的耳中。 “小师叔呢?怎么进个阶小师叔没了?” “小师叔!小师叔你去哪儿了!难不成因为一百二十盘肉都吃完了没给你留就走了?别啊,我们还能再点!” “我草,小师叔!你从哪儿出来的?” 高阶修士的结界化得无声无息,在墨麟他们的视角之中,只能看到原本好无人迹的室内突然多出了个青衫修士,迎着窗前风雪,正抵着扇子笑得戾气横生。 墨麟看着眼前的一幕,小声道,“天无,你觉不觉得,小师叔这个造型像极了南风谷那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参赛的堂中名人出场的模样。” 夏天无想了想,“那堂中名人眼神中可没有杀气。” “大过年的,给你们个惊喜,行不行?” 林渡横了他们一眼,“大呼小叫的,一点没有大宗弟子风范。” 厨修拎着菜刀闯进内室,以为自己酒楼吃饭把人吃没了,恰好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师父给他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 他默默地握紧了菜刀,算了,适应不了,无上宗的弟子,真的很离谱。 厨修的刀都差点拿不稳了。 第56章 掌门她炸成烟花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无上宗六人组的战绩最后止步一百五十二盘,林渡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那揉着胳膊的厨修,心中升腾出些迟来的歉意。 “天无,要不给咱们师父整个膏药吧?” 夏天无应了一声,厨修握着刀的手都抖了,“不会,贴完还要继续吧?” 林渡其实也没太吃饱,但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吃了,“哪儿能啊,您歇着吧,记我账上。” 一帮人浩浩荡荡出了门,恰逢外面嗖嗖两声,烟花窜到深黑夜空,继而次第绽放出了绚丽的光雨。 “嚯,今年这个烟花放的可真大,原来修真界也放烟花啊。”元烨抄着手仰头看夜空。 林渡眯起眼睛,“我怎么觉得,那个烟花……当中好像有人?” 墨麟一个激灵,仔细地看了看,接着脱口而出一声,“我草。” “钧定府守卫呢!!!什么人胆敢在定九城城内斗殴!!!” 他说着手上便多出了一根玄金剑棍,就要飞身而上,被夏天无拉住了。 “大师兄,那人好像是……”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在定九城斗殴啊!” “好像是咱们掌门。” 墨麟动作一顿,回过头来,本就大的眼睛瞪圆了,双眼皮跟着展开,当中盛满了不可置信,“你说谁?” 六人齐齐地仰头看到了天上,但见一道红色身影悬在空中,一道灵力直奔她而去,继而炸出一道格外绚丽的灵力光波,赤色灵光璀璨无比,范围极大,弥散出去几十丈,如同极为华美的怒放牡丹。 “对哦,咱们掌门今天好像就是穿的红衣服。”元烨仰头看了一会儿,迟钝地反应了过来,忽然大声跟着我草了一声。 “咱们掌门她炸成烟花了???” 林渡眼角一抽,一本正经地说道,“掌门趁着过年,给你们放个烟花助助兴,让我们说,谢谢掌门。” 倪瑾萱乖乖地第一个响应,“谢谢掌门。” 元烨下意识一同开口,“谢谢掌门。” 晏青觉得不对,但出于礼貌应和道,“谢谢掌门。” 墨麟嘴角一抽,“不行,什么人要掌门亲自打,我去看看。” 他刚窜上去,就听到了一声极为熟悉的呼喊。 “大师姐!大师姐不可啊!你是掌门啊!这是咱们的定九城啊!!!你不能亲手破宗规啊!!” “诶别打别打,大师姐,你怎么连我都打!” 他那个被罚在定九城对账的师父手上还拎着个算盘,似乎害怕被误伤,离得远远的,正在扯着嗓子大吼。 “别让我听见掌门这个词儿,我听见就来气!”凤朝冷笑一声,悬在空中衣袍猎猎,转头指着那片灵力波动怒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不是要自行逐出师门吗?你回来干什么?” “是男人就一辈子别回来!!” “临阵脱逃算个什么本事!把掌门这个破活儿就这么甩给我了,你还好意思回来拿无上宗的东西?给我爬!无上宗的地界都别进!” 林渡见墨麟上去自己也跟着祭出飞行法器飞上了天,刚一上来就听到了这一句,忽然意识到这场面似乎在临湍的剧本里看过,立刻看向了凤朝指着快要破口大骂的方向。 那里灵力光波之中有个男子的身影。 那人青年模样极为年轻,一身白衣飘在风雪夜中,并未如无上宗这帮弟子们一般冠发整齐,墨发随风飘扬,唯有额心有一道金色神印微微发光,秋水为神玉为骨,大约就是这样的人。 隔着茫茫风雪,林渡对上了一双极浓黑的淡漠眼眸。 那是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无悲无喜,即便被人指着鼻子骂,也毫无波动。 林渡看得分明,那人不似自己,再是压抑戾气,也会反馈出些许缓释的动作和表情,但那人毫无波动,似乎将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饶是万年的寒冰,也能给人以森森的寒气,他并不冰冷,像是个没有任何属性的东西,俯瞰着一切苍生,无悲无喜,无忧无悯。 这一刻,她终于懂了,为什么临湍三千年都捂不热这样的一个人。 这玩意明显就是一个绝热材料板。 “师姐师姐,咱不气,师弟当年固然有错,可这大过年的,来都来了……”雎渊还在劝架。 凤朝蔑笑一声,“大过年的就他添堵,来了也给我赶紧爬走。” “诶唷。”凤朝被灌了一嗓子风,忍不住咳嗽起来。 “大师姐,风雪这么大,怎么还在外吹风呢。” 一道肆意中带着关切的问候穿透了风雪和尘世的喧嚣,抵达了几近暴走边缘的掌门的耳中。 林渡接着抬手,浮生扇灵力倾泻而出,轻轻开口,“止。” 一时间,冰雪止息,恰恰悬停于空中,恍若凝滞住一般。 “风太大了,或许那位道友,听不见您的骂声,现在好了。” 林渡笑着收了浮生扇,歪了歪头,“对了,这位是何方散修啊?” 凤朝只怔愣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来来来,小师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前任青云榜天赋第一,后苍。” 她热情地冲林渡招手,用灵力将她挪至自己身边,极为开心地搂着林渡的肩膀,看向后苍,“这位按原来你在无上宗的辈分来算,是你的小师妹,如今的青云榜天赋第一,林渡。” 前后两任天赋第一遥遥相望,一个淡然若雪,一个恣意若风,两人目光相接,到底是林渡先开了口。 “原来是前辈,久仰。” 林渡抱拳颔首,姿态恭敬,目光却不羁,若长风千里,滚草落叶。 对面许久才传来一声回答,“小师妹有礼。” 凤朝指了后苍说道,“小师妹,记好了,这是咱们无上宗前任掌门的关门弟子,六百年前曾是新一任的掌门人选,只可惜他忤逆师长,不告而别,至今方才归来,依你之见,此人该你唤一句师兄吗?” 一席话说的一旁还抱着算盘的雎渊冷汗涔涔。 林渡忽然歪头一笑,空中凝冻的雪恰好突然又开始飘落。 “大师姐,今日风雪大,不如问问后苍前辈,何故来定九城作客?” 第57章 “孩子还小”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有的人,你以为她是来灭火的,结果她是来拱火的。 林渡一开口,雎渊都想给这个小师妹磕个头,恨不得亲自上去捂嘴。 但他不能。 他只能庆幸,幸亏林渡的师父是阎野,是那个在专心闭关修炼之后修为境界就一路攀升,直接窜到重霄榜第二的阎野。 阎野是修真界最年轻到达第七候的修士,他之于凤朝后苍,大概就如同林渡之于墨麟天无,年纪小,辈分高,修为后来居上。 如今的后苍,看着倒是还和凤朝半斤八两,卡在第五候乾元境。 昔日天赋第一,已泯然如众人。 凤朝恨不得给林渡鼓个掌,还得是阎野教出来的孩子会说。 对方却依旧没什么反应,不是夏天无的单纯冷清,不是林渡的掩饰本能,是沉潭,无论雪停还是下,都激不起他内里的丝毫波澜。 “来故地,寻故人,我没有违背无上宗宗规,掌门师姐何故将我排除在外。” 林渡大致理解凤朝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她的师父并非上一任掌门临湍,相当于一个老实打工人,人生规划之中从未想过要接手家族企业,突然有一天,因为正经继承人撂挑子不干了,所以被迫赶鸭子上架,破坏了自己的全部规划打算。 如今这个撂挑子不干的人消失了几百年,又拍拍屁股跟没事儿人一样回来了,凤朝没下死手完全是因为宗规城规和个人道义。 林渡在心底啧了一声,恋爱脑身边的正常人,真的都承担了太多。 负重一万吨,人人都是大冤种。 凤朝刚要说话,风雪倏然鼓动,有人迎风雪而来,重紫法袍被风吹得鼓起。 暗哑的酒嗓被风吹散。 “回来了?” 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林渡却看到后苍脸上有了清浅的波动。 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瞬间晃过许多道情绪,复杂得像是林渡验算阵法剩下最后一张的草稿纸,反反复复重叠了许多不同的东西。 气闷着急窘迫小心翼翼细密谨慎到最终静默都堆叠在那张纸上。 林渡隐约觉得不对。 临湍和后苍的关系,或许远比书中展现的还要复杂。 于是不等后苍有任何的回答,风雪中忽然响起一道正气十足的喊声,“弟子林渡,见过临湍师伯!” 紧接着在林渡的眼神示意下,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几个弟子排成了一排,齐齐跟着小师叔拱手躬身行礼,气势恢宏,“见过临湍师祖。” 临湍被逗笑了,“小孩儿,怎么又是你。” 这小孩儿耿直得有些可爱,连行礼都这么可爱。 林渡笑容灿烂,全然没有刚刚对着后苍拽得二五八万的劲儿,“因为听说在我之前的青云榜天赋第一来了,特地来看看我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凤朝忽然截断了她的话,“别说这话,不吉利。” 那晦气东西怎么能和他们家小师妹比? 后苍意外地看了临湍一眼,“师父您,不是闭关不出?” “今日有客。”临湍说着,目光却还在林渡身上。 方才那一招凝雪术,以林渡的修为和入宗门的年纪来讲,未免太过天才了些。 难怪是天赋第一。 倒是……让她想到了从前的后苍。 天赋卓绝,意气风发,为了让自己夸几句,拼命修炼学习,经常会给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因为身世浮萍,所以格外粘人。 大约,就和林渡现在这样一般无二。 只不过,那孩子被捡回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张牙舞爪桀骜不驯的狼,林渡那孩子看着乖乖巧巧像是只脆弱精致的猫。 临湍在林渡身上的视线停留得有些久,久到后苍忍不住开了口,“客人,是我?” 林渡忽然握拳抵住了唇,接着剧烈得咳嗽起来,掩饰住了上扬的嘴角,也掩盖了临湍脱口而出的不是。 这男人难得的不自信。 “小师叔!”身后人齐齐喊了一声,“你没事儿吧?药呢药呢。” “药还有吗?” 一帮人手忙脚乱,围着当中那个青衫瘦挑少年嘘寒问暖,就连一直虎视眈眈阴阳怪气的凤朝都无暇顾及后苍了。 临湍也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这孩子看着的确过分苍白瘦弱了些,是先天不足的模样,一步移了过去。 “还好吗?” 林渡好得很,就是戏快演不下去了。 她要赶紧回去再专心复盘一遍临湍的剧本,不然实在摸不清这俩人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亲亲,现在大概就是……】 “你先闭嘴。”林渡在神识中回道。 她脑子里装的东西可太多了,就算128线程的CpU也一时处理不了那么多东西。 楼危止和楼临湍,兰句界那些人,还有临湍和后苍。 比她师父给她出的上古遗迹残阵还复杂难算。 临湍探了探林渡的脉,接着拧了眉,“姜良有想出彻底治疗的法子吗?” 林渡摇头,“先续命,再慢慢看吧,万一以后在哪个孤本里就找到治疗方法了呢。” 临湍沉吟片刻,林渡的心脏情况不是普通的虚弱有疾,几乎堪称四分五裂,就像是已经被捏碎却还维持着原型的碗,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一道力量就彻底崩坏了。 她这具身体有些古怪。 姜良应该尽力了。 林渡似乎是看出了临湍的心思,笑着开口,“师伯也是头一次见这样虚弱的活人吧?我在这世间天赋独一无人,绝症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宿主你现在活像个身患绝症还积极向上的白莲花,是不是演太过了,刚才临湍没来你根本不是这样的。】 临湍眼中闪过一丝触动,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缺什么药材尽管开口,直接下宗门令,让所有云游在外的弟子注意搜集。” 她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后苍,“你也是,替林渡留意留意。” 后苍看了一眼林渡,抿了抿唇,沉声应是。 因顾及着林渡的身体,大家便就此散了。 林渡在神识内与系统说道,“我就是明着演啊,他能拿我怎么样?” 她就是仗着自己是个病秧子,所以为非作歹还不怕被人套麻袋敲闷棍。 “孩子还小,身体不好。” 两大bUff加身,她就是那没良心逃避责任的渣男也动不了的活祖宗。 第58章 我拿什么拯救?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不是……这师徒两个都是恋爱脑吧?” 林渡看完了整个剧情,沉沉叹了一口气。 这是最复杂也是最让她无从下手的。 因为这是所有剧情里唯一一个不算he的本子。 后苍是无上宗掌门临湍路过妖界之时顺手解救的一个奴隶。 因为是人族,却被从小扔在狼群堆里,忍受欺辱折磨,所以被临湍刚带回宗的时候浑身是刺,对所有人都极度不信任。 他以为临湍也不过是他第二个主人,谁知她却让他叫师父,给他吃饱穿暖还引他入道,甚至因为他软化后过分的依赖和占有欲,答应他不再收其他的弟子。 自此后苍成为掌门临湍的关门弟子。 浑身尖锐的阴郁瘦弱少年成长为了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皎皎青年,是青云榜天赋第一的天之骄子。 谁知养大的狼崽有了犯上的心,结婴进入晖阳境之后向师父索要的贺礼,是一份独自占有的爱。 道门之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如父子。 临湍的回答便是如此。 “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和我的孩子在一起?” 原本作为下一任掌门被培养的后苍怒道,“那我便叛出师门,你不再是我的长辈,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临湍回道,“若要叛出师门,那自此我们便没有任何关系。” 无上宗掌门卸任之后,都会专心闭关以待飞升。 临湍也是如此,她前半生忙于修炼和宗门事务,后半生只打算抓紧修炼以飞升。 从没有考虑过道侣之事。 后苍不舍临湍,怒而离宗,甚至弃了先前的人间道,中途改修无情道,此前道统尽废,百年修为化为乌有,几乎算从头修炼起。 林渡看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扶额,无情道真的做了太多的孽了,这玩意真的有人成了吗? 且后苍今日看到临湍那副样子,无情道可修得不太彻底啊。 之后的剧情便是后苍回宗,接着发现师父一直在各种给他铺路,因为半途改道统,道心受损,于是临湍一直在试图养好后苍,为他的进阶和飞升铺路,持续砸资源送机缘,也一直包容冷冰冰的徒弟对她的恶语。 直到那一日后苍于一处秘境之中接受了天道传承,发现了自己一直在受天道指引。 他是天命注定的献祭品,受万民蹉跎,受万人恩遇,入世后出世,有情后斩情,为太上忘情。 天道有兴盛衰弱,当衰弱之际,为了洞明界的平衡不必坍缩,需要新的强大的力量补充进天道。 天道不许人对任何生物有偏爱,万物皆是我生,万物皆在规则之内,万物皆为蝼蚁。 后苍的执念始终落在临湍之上,到了天道衰弱之期却迟迟未能达到化身献祭的修为。 而洞明界开始频繁规则紊乱,有灭世天灾的前兆。 临湍发现自己就是后苍最后一个忘不了的情,而后苍也是她飞升前最后一个放不下的心结。 后苍也为了应劫,当众宣布叛出师门,要求临湍和自己做七年的道侣,之后自己就会彻底了断最后的执念。 临湍答应了。 七年之中,两人四处游览大好河山,恰似神仙眷侣恩爱非常,而两人却意外从滇南一处得到了偷龙转凤献祭天道的秘法。 只是那秘法所谓的偷龙转凤,也不过是将天定转移到另一个天赋、修为、心性同样符合天道要求的人。 满世界里,只怕只有一个临湍。 后苍本不愿用,却意外误会临湍跟自己在一起七年是为了天下苍生,等他献祭之后了却救世心愿便会飞升。 他本就恨临湍当掌门时关爱所有弟子和同门,甚至对世界上所有人都心怀善心大义,却从没有丝毫私情,于是动用秘法,将临湍献祭了天道。 然而秘法启动之际,临湍恍若早就知情一般,摸了摸后苍的脸,告诉他,“我愿意的。” 愿意代替他,献祭天道。 从始至终,临湍未说过一句爱。 只是永远包容,永远保护,永远无私付出。 最后后苍在离天道最近的水天一线,永远地陪着天道,想师父了就去约个天道决斗或者发个天道誓言,最后终于走到了寿命的尽头。 这是一个偏执狂和一个无私奉献永远包容的故事。 林渡看完甚至不确定临湍到底爱不爱后苍,算不算恋爱脑,但行为的确老恋爱脑了。 后苍大概是占有欲和偏执心作祟,脑子有点大病。 整个剧情虐来虐去,迷惑得让林渡狠狠抓了两把头发,接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天下苦狗血虐文和不长嘴主角久矣! 算起来,还有将近一千年,她要怎么拯救。 “我拿什么拯救……”林渡嚎了一声。 【当爱覆水难收?】 “爱和恨纠缠不休?” 林渡接了一句,接着默然了一瞬间,这个系统不对劲。 是不是偷偷回现代听歌了?02年出的歌你也听? 林渡叹了一口气,劳心之苦甚于劳力。 她按着太阳穴,“系统,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亲亲你说】 “你跟天道有点关系吧?讲讲到底是什么关系?” 【今天晚上好像月亮挺好的,你不出去看看?】 “第一天你说,天道助我,后来在秘境说,你笃定巫曦不会死,为什么?” 林渡并不理会系统,步步紧逼。 忽然,她的脑子里自动播放起来了《拯救》,还是小黄人机械音。 【我拿什么拯救~ 当爱覆水难收~ …… 我拿什么拯救~ 情能见血封喉~ 谁能把谁保佑~ 能让爱永不朽~】 林渡冷笑一声,“狗系统,三天之内鲨了你。” 【那你来啊,你杀得了吗?】 林渡的确杀不了这道根本不知道在哪的意识。 不对劲,林渡拧眉,这系统不对劲。 到底被谁给带坏了? 天道容得下这么贱嗖嗖的系统? 她走出了洞府,接着快步走到了洛泽之前。 那上面总是静静坐着一道身影,大多数时候在入定,因为神识外放太过费力,只有林渡刻意弄出动静了他才会从入定中醒来,睁开眼睛,神识外放。 “师父,今儿晚上月色不错。” 阎野睁开了眼睛,灰眸中一片冷寂,开了嗓,“放。” 林渡这个时候从未来找过他,神识扫过去看着小孩儿身上也没有什么问题,那定然是又来抽风欠儿登来了。 “天气这么好,你给我探探神魂呗?” 阎野匪夷所思地偏头转向林渡,“天气好和探魂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今儿不是风雪天?哪来的月亮?她做梦呢? 第59章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坐到了阎野对面,她盘着腿也并不规矩,将头凑到了师父面前,“今日进阶大圆满之时,曾有一面具人潜藏于我们预定的包厢之中。” 阎野神色冷肃了些,“是兰句界那帮鬼物?” “大约是,那人背上有双弯刀,那兰斯城城主给我的名单上,有个修士,擅使双弯刀。” 阎野倒是不怀疑林渡的判断能力,这孩子虽然欠得慌,但打小就聪明。 “那人呢?” “哦,被危止抓了。”林渡顺便积极分享了一个八卦,“师父你知道危止和临湍师伯的俗家姓吗?” 阎野也被带得不好好坐了,用胳膊撑着头,“不知道。” “他们姓楼。” 阎野哦了一声,接着手肘忽然从膝头滑了一下,好险他收住了没磕冰面上,接着迅速反应了过来,“楼?可危止他是……” 接着他意外地蹙了眉,“怎么可能呢……” 林渡清晰地看到,他往日凛冽冷峻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 有问题。 很有问题。 “怎么了?” 阎野沉吟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跟林渡说这个,但小兔崽子看上去不是个好敷衍的。 他揣摩了一下语言,开了口,“我记得你看过的书不少,但有件事情,不在大事纪年中。” “你知道云摩罗此前是个国,之后国灭,彻底成为佛门圣地,当中只有佛修和过路人,对吧?” 林渡点头,这段历史她读过,并不算远,差不多才八百年。 “事实上,”阎野顿了顿,“此前婆娑国曾经三度灭佛,却始终阻止不了佛门兴盛。” “最后……据你师祖当年说是,婆娑国内部王权更迭出现问题,自相残杀,国内大乱,生灵涂炭,佛门横空救世,自此婆娑成为云摩罗,是天下佛修的圣地,八大佛门分立,人人入佛道。” “那最后的灵界皇室,便姓楼。” “而婆娑国灭之后,云摩罗再无楼姓人,传闻,楼氏已被灭族。” 林渡摩挲了一下手指,也跟着蹙起了眉头,懂了他师父话里隐藏不语的阴影,“所以事实上发生了什么?” 阎野笑起来,“为师不知道。” 林渡跟着敷衍一笑,“你还挺得意?” 阎野收了笑,又去敲她的脑门,“没大没小。” 林渡没躲,顺手攥了阎野的手腕,“我害怕今日那兰句界的人趁我不注意给我神识做什么小动作,师父你来给我探探脑子。” 阎野也就顺着张开了手盖了上去,但很快皱着眉头按住了她的头,“你太戒备了,让我的神识进去。” 林渡心说要是有个外人打开你的脑子看一看你也会戒备的。 紧接着那道比她强出许多深厚无比的神识就覆盖了她的神府识海,自顶上滚滚蔓延,最终将神府尽数包裹。 她如同落入寂静深海之中,这对旁人来说极度恐惧的寒冷与深厚不见光芒的海洋,对她来说却十分惬意。 因为眼盲,阎野从入道之日起就要比寻常人维持更长时间的神识外放。 神识这东西,除却根据境界和年岁水涨船高之外,也有专门训练的结果。 外放神识好比人的胳膊一直举着,总会酸疼疲累最终支持不住的。 所以阎野即使因为神识能够“看见”了,也比常人累得多。 神识消耗过多,和体力消耗过大还不一样,整个神府会若针扎一般,混着酸疼疲苦,要恢复需要很久。 阎野这样的瞎子,因为这样总是不断透支地被迫训练,所以神识比寻常同龄同境界的人要宽厚有力许多,因而探魂之时就比寻常人懂得分寸得多。 “没问题,好得很,没有任何手脚和问题,就是……” 林渡等着下文,接近天道力量的阎野能探知到她神识内系统吗? 阎野沉吟片刻,“你这个神识,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神识吗?” 未免太深厚了些。 难不成这就是这逆徒算阵法这么快的原因? 看到了阎野脸上一丝迟疑和嫌弃的林渡:? “我确实没怎么锻炼,这不是师父你没吩咐我吗,你给我个修炼神识的功法我给你一天熟读背诵七天应用顺溜。” 修道一途充满未知,修炼任何东西没有师父指引,稍有不慎就会出岔子。 林渡无人指引先天入道那是因为天赋非凡加丹药指引,但有了师父之后,从吐纳到入定都是由阎野指点的。 阎野点了点头,“是有点不行,这样吧,你和我灵根相同,适合我的就是适合你的,只不过我那修炼的功法过于劳累,效果也同样猛烈,你不嫌苦就拿去练。” 林渡就拿到了师传的神识修炼功法,还是个天品功法,《天池炼神诀》。 “那等我背完就还给师父。” “不必,我记住了。” 他还是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压太久,得亏储物戒指里不积灰。 林渡点点头,“我最多三天也就记熟了,也不是很有用。” “那就等你飞升之前捐给书楼好了。” “上头有我的心得注解,明日起你在我面前练,神识这东西,容易练出问题。” 阎野说着继续拐回了先前的话题,“危止今天来定九城了?但是为什么你把临湍和危止放在了一起。” 这两个人,实在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 “因为,”林渡抬眸一笑,“临湍是和危止一起来的。” “他们喊对方的是,楼危止,还有楼临湍。” 阎野眯起眼睛,“我记得危止比我还小些,可临湍比我大出许多,但具体多大我记不清了。” 因为危止是在他之后出现在青云榜上的。 师徒两个飞速在脑子里拉出了一条时间线,琢磨起其中的蹊跷。 阎野今年八百多岁,危止不会比八百岁大,八百年前……差不多正是婆娑国内乱灭国之际。 倘若楼危止当真是皇室遗孤,那若是入了佛门,按阎野隐而不语的意思,岂不是认贼作父? 林渡悚然一惊,继而跟着想到了临湍进来的那句话。 她说,“非要把自己弄得人人生厌,才算败坏佛门?” 一个佛修,何故败坏佛门? 危止还没反驳。 “其实当年危止在青云榜上天赋奇绝,可是天生佛种,入佛门也不算奇怪。” “而且当年危止横空出世,几乎算是佛门一宝,云摩罗人人尊称小师父,七岁就代表密宗辩经论道,慧根极佳,八大宗门之中七位大法师都被他辩赢过,只是……” “后面不知为何,他开始离经叛道,把一条康庄大道走窄了。” 阎野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也想到了他方才惊讶的东西。 他们师徒二人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佛门秘闻。 那楼临湍若也是皇室中人,算起来那个时候已经长成了些,她没有回去救世? 林渡手指扣了扣膝盖,忽然眼前一亮,那后苍是临湍路过妖界捡的,而云摩罗和妖族聚居的月璃恰恰相邻,说不定临湍真的回去想要拯救婆娑国。 算起来,时间也大概能对上。 但她又皱起了眉头,聪明人总是会想得太多太深,接着聪明反被聪明误。 “兴许他只是别处的楼姓,并非皇室遗孤吧。”林渡看了一眼自家师父。 “也对,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想多了也没用。”阎野点点头。 就算如他们猜测的一般,也就是让他们道门鄙夷佛门一辈子而已。 第60章 不太礼貌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钟磬响起来的时候林渡正在跟着师父修习神识功法。 无上宗的冬日格外漫长,但对于师徒两个来说,是绝佳的修炼季节。 钟声只响了一声,但林渡已经迅速站了起来。 “宗门有召,师父,我先去了。” 阎野敷衍点头,“赶紧去,早点回来,要是因为这种低级任务受伤回来我真看不起你。” 那是无上宗传召宗门内现有所有弟子的钟磬,一声便是低阶修士,三声便要第三候以上的修士,以此类推。 林渡在禁地之内,离主峰有些距离,最晚一个到。 和归神色不似中州大选初见时那么慈和,反倒是一脸肃穆,正在跟那几个弟子说着什么,见了林渡来了眸色微微柔和。 “其实小师妹不来也是没事的。” 林渡摆摆手,“别来这套,我不是那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有何要事?” 和归也就继续讲了起来,毕竟危险性不算太高,否则也不会叫低境界的弟子去办。 “附近的河定村向宗门发了求救信号,说是附近有妖兽下山伤人,你们先去探探,保护好村子和他们的灵田,若是抓到,能绑回来就绑回来扔兽园给你们对打练手。” 冬日野兽饥饿,下山伤人也是常事,这附近一般不会出现大妖,都是还没化形在开智期的妖兽。 身为大宗门,享受天地灵脉滋养,修炼资源集中,不是单为了养出一帮厉害的修士比谁更厉害的,而是为了守护灵界,守护宗门属地,守护那些灵根不佳的寻常人。 正道的高台永远尸横遍野,济世救人是代代相传的道统。 他们有这个责任保护人和世界。 “要是绑不回来呢?”元烨开口问道。 能吃人的妖兽可不是什么能乖乖被绑回来的好兽,就是他们圈养的猪和舒雁,抓来杀的时候至少得围追堵截小半个时辰呢。 “那就直接杀了后厨加餐呗。”林渡笑吟吟地接话,这活儿她熟啊。 和归笑着看了林渡一眼,“小师妹说得对。” 倪瑾萱跟着开口,“小师叔说得对!” 河定村离得并不远,一行六人连飞舟都没要,四个尚未到第三候腾云境的人祭出飞行法器,跟着墨麟天无两个人一路疾驰,袍子被吹得猎猎作响。 刚下过一场大雪,遍地是皑皑厚霜,天色还是灰白的,透着蒙蒙的日晕。 这样的天气飞行也不至于太过炫目,天无怕小孩儿们笑闹呛着风,强迫他们围上了纱巾掩住口鼻。 “这还是我们头一回接到宗门任务诶。”元烨莫名有点兴奋,纱巾捂着也没忘了说话。 晏青沉稳接话,“不知是熊瞎子还是金丝虎,终于可以正正经经打上一场了。” 林渡偏头看了一眼新入门四个弟子之中最年长的这位,“我记得,你说你自己是个读书人。” “小师叔你不懂,咱们中州北部,练过体术的修士都想打一头虎证明一下自己。”晏青隔着纱巾,说话有些闷。 读书人以理服人,但那得是人。 墨麟非常认同地点头。 林渡是真的不懂这两个直男。 她转而看向了一年前还不是本地人的元烨,他一双凤眼此刻格外精神,“好耶,打老虎!我要骑着老虎打!” 林渡:……算了,一帮熊孩子。 “不过只怕到了会失望,毕竟凶兽少见,上回我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村子只是因为隔壁家养得狗喜欢偷灵鸡吃,还吃得不太礼貌,一地鸡毛和血,结果被村民以为是山上野兽下来伤人。” 墨麟叹了一口气,脸上忽然显出了一点风霜的沧桑。 元烨有些失望,“那然后呢?” “然后我们调查了一天之后抓了那狗一个正行,两家就闹起来了,差点大打出手,大师兄为了调解,就挡在两家中间,最后头上还被砸了鸡蛋和烂白菜叶子。” 夏天无开口补充道。 林渡看了一眼此刻在最前面俊朗挺拔的大好青年,忍了忍,想到了带着面纱,不忍了,笑出了声。 感谢二师侄,不然多少不太礼貌。 河定村的确离得不远,离定九城不过十几里路,一帮人笑闹着很快就到了。 但很快他们笑不出来了。 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昭示着刚刚就发生过一场袭击。 六个人齐齐掏出了各自的灵宝,神色冷凝。 长风刮过堆积的雪道,吹起一片盘旋的雪粉,自高空看去,错落的乡村低矮小院本该安详宁和,此刻家门前堆积的雪却无人清理出门的道路,雪光反射出的冷光有些刺目。 一声空茫无助的短促嘶喊响起。 “啊……啊啊……” 那声音像是呆住了的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响,失去了发声说话的能力,只剩下了最初的本能。 林渡常年生活在洛泽之中,不受这点寒光的影响,只是微微眯起眼睛,锁定了一处地方。 “在那儿。” 她率先用意念调动法器向那处混乱地挪去,深绿竹叶尖儿在空中打了个弯儿,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灵光尾翼。 “在下无上宗亲传弟子林渡。” 林渡落到院落之中,顿了顿,只是表明了身份,没有再说什么。 屋门大开着,地上跪坐着个中年女子,她无望地一遍遍地试图从地上的碎肉里拢起一点亲人的痕迹。 林渡没有动,安静地站在门口,良久,方才开口,“抱歉,您节哀,我们会抓到那妖的。” 因为刚过年,屋口还挂着红色的福字和对联,这是村子里的习俗,在城中已经很难见到了。 此刻那些喜气祝福已经变成了讽刺碍眼的红,在冷风中被吹裂了一角。 屋内人恍然间回头,风雪冻得紫红了的脸上显出一份空茫又绝望的悲哀,女人低声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啊!” 她恍然回神,接着终于痛哭出声。 “你们,你们为什么也来晚一步!!!我的孩子啊!!!” 林渡沉默着偏过头,来晚一步。 人生总是有许多来晚一步。 但她很快注意到了那话里的字眼,什么叫……也? 元烨站在院落里,看了一眼内里,接着皱了眉头。 他一贯不喜欢血腥,即便看了无数次,还是不习惯。 第61章 哪个冤孽?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试探着问道,“在我们之前,还有别人来过吗?” 显然地上的人不能给她回答,她听到了脚步落在雪地里的响声,尚未来得及转身,神识里已经迅速冒出了那道沉寂了许久的意识。 系统虽然一般没有任务人物出现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发声,但她总觉得系统是自己让阎野探他的神府之后藏起来一般。 阎野说她神魂无异,那就是真的无异,他是第七候的太清境修士,已经离飞升不太远了,感悟天道规则极深,又修的是命。 这系统要么是随时能抽身,要么就是高深到至少与天道平齐。 【你的任务目标来过,并且现在正在你身后。】 “太多了,哪个冤孽?” 【邵绯】 站在寥落木门前的苍衣少年微微一顿,食指点了点手心握着的冰冷折扇。 “来活了啊。” 林渡尚未转身,已经感受到了越来越近的声音。 村长也已经来了,正在和墨麟说着经过。 “昨儿晚上才死了一头牛,只剩下了骨头架子,那牛棚外头的脚印好家伙,有磨盘那么大……我就说那东西只吃一头牛估计填不了那胃口,赶紧向无上宗的师父们求助了,谁知你们还没来,那妖兽白日里就出来吃人了。” “还好有这位临时借宿的修士过来赶跑了那吃人的妖兽,不然只怕这孤儿寡母两个人都逃不过。” 墨麟看向了那村长身后的女修,她一身冰清玉洁的白衣,几乎和雪融为一体。 他撇过脸不想看,本来雪大眼睛就疼。 “道友。”那女修大大方方地行了个道礼,“又见面了。” 林渡忽然脑仁有点疼。 墨麟愣了一下,“我们,见过吗?” 邵绯脸色一僵,但微微笑起来,“自然见过,此前在蒲丹城外的森林之中见过,当时道友救过我,还激励了我。” “你说,弱者之躯,就不要不自量力替人挡灾。” “你看,我现在能修炼了,你说,我还是弱者吗?” 女子一张姣好的脸,在雪地里如同一朵冰清玉洁傲视霜雪的梅花。 墨麟摸了摸头,努力回想了一下,先是想到了小师叔给自己的那本书的书名,接着想起来了这个人,“嗷,不好意思,穿好衣服没认出来。” 林渡再也绷不住了,诧异地回头,连带着晏青和夏天无都看向了大师兄。 什么衣服? 女子忍不住展颜一笑,“是啊,再也不会那么狼狈了。” 林渡深深地看了那女子一眼,这倒是和数月前判若两人了。 林中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已经蜕变成了欺霜傲雪自强不息的修士,如果不是知道她心怀不轨的话,这人从露面到现在为止的每一句话都极为大方可爱,初次见面的人都会生出些好感。 “在下邵绯,飞星派外门弟子,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林渡忽然开口,“无上宗林渡携师门弟子,特来护佑河定村,敢问道友,你方才赶走的是何妖兽?境界几何?” 众人这才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门口。 苍袍少年立于简朴的砖瓦屋前,网巾束发短银簪,纱巾掩口,只露出半张脸,眉眼带了些惫懒倦怠,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要说这样的光鲜亮丽本该和此地格格不入,她却好像总是带着能安然融入一切地方的随性落拓。 村长这才注意到,院落里她身前还站了四个人,一侧两个,高低错落,都以纱巾覆着口鼻,眉眼之间皆是高冷的审视和思考。 五个少年气场极冷,甚至隐隐带了些煞气,看着不像是大宗弟子,倒像是什么林间拦路匪徒组织。 当中说话的那个抬手,将灰色纱巾拉下去,随意放任那重叠的软纱堆在脖颈之上。 随着她动作,另外四人也拉下了网巾。 墨麟跟他们兵分两路,他去找村长,另外四个人跟着林渡,这会儿就让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青年默默顿足后悔,小师叔身侧的那个位置明显是他的啊!!! 明显他站着才显得更有气势啊,人家门口的石狮子还知道选两个凶的呢,现在旁边一高一矮多不和谐! 村长小声地询问道,“敢问道长,这些人,也是无上宗弟子吗?” 墨麟嗯了一声,“对,方才问话的那位,是我的小师叔。” 林渡冲村长微微颔首,接着微微转头看向了邵绯。 其余四人也齐刷刷看向了邵绯。 邵绯对上五个人的目光,平心而论,无上宗弟子相貌就没有差的,清冷姣美温雅俊朗清逸矜贵齐聚一堂,可她就是觉得瘆得慌。 这无上宗的弟子……怎么看起来不太正常。 就是被控制的傀儡,都不会有这么齐吧。 林渡微微挑眉,漫声道,“邵道友?” 邵绯回过神来,“恕我实在见识浅薄,那东西也跑得仓促,我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妖兽,我只看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林渡眯起眼睛,晏青抬手摸着下巴,墨麟也偏过头,三个人齐齐开始在脑中翻书一般翻找着可能沾边的描述。 元烨开了口,“以后还是少喂猪多读书吧。” 语气沉痛劝诫,和从前劝他读书的小师叔一般无二。 邵绯带着温和坚韧笑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什么东西? 什么喂猪? 什么好修士会喂猪??? 她勉强一笑,“多谢道友指点。” 元烨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转头看向了小师叔,却发现她已经转了身。 “抱歉,请允许我看一看现场,可以吗?” 林渡抬脚准备跨入门中,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 “林道友,那位母亲刚失去了孩子大概很伤心,我们先等她缓一缓吧。” 林渡本来还在等里头的意见,听到这一声直接跨进去了。 人活两个字,叛逆。 勘查现场,要趁热。 林渡拦住了想要跟上来的人,“先别都进来,劳烦村长好生安置这位母亲,天无给她开个安神平心的补药,瑾萱顺便问问情况,晏青跟我进来,元烨和墨麟去牛棚看看。” 她一口气安排下去,先前还浑身上下带着气场的人瞬间都听话行动了起来。 村长看着那道瘦挑身影,忍不住咂舌,不愧是无上宗的小师父啊,小小年纪就已经跟个仙人一般了。 第62章 读书人就不该拿刀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凄冷的风穿堂而过,将原本火炕带出来的温度尽数驱散,屋内几乎滴水成冰,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血和内脏碎肉已经冻成了冰碴子,一眼过去反射着暗沉的光。 林渡眯起眼睛,神识外放至整个屋子之内,感受着残留的妖力残余。 灵力残留并不算太大,住在里头的似乎是个尚未入道的凡人,不需要太大的妖力,就足以轻松伤人。 但住在山村里的村民通常都会在家门上贴上从城中买来的灵符用于震慑驱赶冬日下山的妖兽,按常理来讲,门窗之上会留下巨大的妖力残留。 可这屋子里的妖力残留只在屋内。 这就怪了。 林渡皱起眉头,看着跟着进来的晏青,轻轻摇了摇头。 晏青沉吟片刻,“碎成这样的确不可能有救了。” 林渡:……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现场不对劲,有蹊跷。” 身为无上宗的弟子,除却平日里的修炼、体术、心经这类增长实力的功课之外,还有各种零碎修真界生存技能知识。 比如,勘测妖气,判断妖力和各种妖兽的特征。 “……这妖不掉毛啊。”林渡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可在北地的妖兽,本就寒冷,不长毛的妖兽早该冬眠了才是。 晏青试探着开口,“小师叔的意思是,这妖或许是外来的?” 林渡摇了摇头,手上拿着罗盘,走到了大开的窗户面前,“我不知道。” “这家似乎没有贴任何驱赶妖兽的灵符。” 晏青四下看了一会儿,“可是不对啊,每到冬季,无上宗会给周围的深山村民免费发放一个有高阶修士威压的灵符作为震慑。” 通常有那个灵符,至少屋内妖兽是不敢闯的,只敢祸祸门外的牛羊。 窗外似乎有妖兽来过的脚印,但被浅淡的雪覆盖。 林渡扣了扣有些潦草的窗框,忽然看到检测妖气的罗盘转动了起来了。 “晏青!” 只有活妖才会让这枚铜针浮得这么高。 苍袍少年一手按着窗台,飞身跃了出去,身背玄铁大刀的颀长少年紧随其后。 两个人在雪地上飞速低掠,晏青一面跑一面手向背后,拔出了背后的大刀。 林渡手中的罗盘悬浮的铜针,那尖尖一角直冲西北方。 西北是这村子的边缘,靠近山的地方。 妖力残余大约不足半个时辰,或许就在他们接到宗门召令不久。 林渡脑子里飞速思考着,腰牌的弟子令白光忽现,她随手摘下腰牌,“讲。” “小师叔,吃牛的,很可能是一头开智期七阶的金丝虎。”墨麟的声音稳稳地传了出来。 开智期七阶的实力,基本相当于人修琴心境大圆满,也就是林渡的境界,但妖兽攻击力更强,小师叔并不擅长战斗。 “若小师叔查到妖兽的踪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怀疑那妖兽下山狩猎那头少说三百斤的牛,是因为还有幼崽需要哺育。” 寻常单只金丝虎不至于将那么重的灵牛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 惹怒一只有孩子的金丝虎,必定十分棘手。 “晚了。”林渡抬眸。 墨麟在风的呼啸中听到了一个短句,不确定林渡说的是什么,又问了一遍,“小师叔?你说什么?” “我说,晚了。” 手中的罗盘不断震颤,昭示着那东西已经近在眼前,林渡将弟子令牌顺手揣进怀里,一手祭出浮生扇,运足灵力,一扇挥出。 白色灵光化作一道冰刃,因为极高的速度在风中发出一声锐利哨声,接着擦过一根粗壮的树干,带起一片被卷起的雪花。 此刻两人都看清了那树下滚了一身雪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只硕大的金丝虎,双目泛着凶悍逼人的光,它怒吼一声,树上的积雪被震得簌簌落下,连带着周围的树叶都在轻颤。 林渡及时用灵力封住了自己的听觉,妖兽金丝虎的虎啸带有对神魂的攻击性,虽然现在境界不高,伤害不大,但也有很强的影响。 晏青晚了一步,脑瓜子被震得嗡嗡的,出刀的手也慢了一步。 他高喊道,“小师叔!放着我来!!” 那只猛虎已经跃出,浑身肌肉紧绷,直奔林渡而来。 “你来个锤子你来。”林渡又挥出一扇,勉强用冻结的霜限制了一些空中跃出的猛虎的速度。 但那只能延缓几息,很快猛虎就带着一身的冰霜俯冲下来。 林渡眯起眼睛,果然还是妖兽皮糙肉厚啊。 但很快她发现了不对,“晏青!摇人!这虎妖暴走了!!!” 她这些时日跟阎野试过了浮生扇,同等阶之下不可能有冻不住的。 虎身上爆发出巨大的妖力,细碎的冰霜飞入空中,在雪光里折射出刺目的眩光,冰霜封不住猛虎,甚至被迅速挣开,只有一种可能性。 虎妖暴走了。 刚烈的刀气横在了林渡面前,紧接着暗青色的大刀带着气势自下而上斜劈上来,逼得虎妖后退了几步。 林渡骂了一句,忘了现在他们都封闭了听觉,自己飞速后撤,拿起了弟子令牌。 四个新弟子之中林渡修为最高,晏青还只是琴心境中期。 她飞速地喊了人,接着迅速跃至一旁,向晏青传了一道神识传音,“给我压制住一会儿,能拖多久拖多久,拖不住就撤。” 方才雄心壮志要打虎的人此刻已经被接连三道带着凶悍妖气的俯冲和扑咬逼得边走边退。 晏青听了神识传音,清隽的脸上郑重一肃,口中还在絮絮叨叨讲道理,“不是虎兄,干什么 一见面就动粗?不考虑坐下来好好聊聊?” “你想要什么直说啊是不是,何必动粗呢?” “我们修士肉少骨头多,不好吃啊虎兄。” “有道是虎为百兽尊,什么事儿能让虎兄您如此动怒啊?” 他口中说着话,大刀却在空中不断格挡着虎爪的刚猛攻击。 锐利的妖力擦过厚重的钢刀,溅出一片火星子,继而爪子狠狠碰上了刀面,爪子泛着金光质感接近于钢铁,刮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晏青并未退却,稳稳地站在原地,抬手宽袖微微鼓胀,横着宽刀,稳稳抵住了那扑抓过来的虎。 “小师叔!我最多再撑七息!!!” 一人一虎一个横刀直立,一个前肢立起,隔着一把玄青刀背,四目相对。 虎目熊熊带着嗜人的威慑,本是宽厚的书生意气此刻却毫不避让。 “虎兄,你要这样谈谈?那也可以。” 一旁飞速布阵的林渡扔下最后一块灵石,合拢的折扇向下重重戳地,灵力顺着扇顶迅速灌入阵中,眨眼雪地里浮起不明显的灵光,形成一道繁复的阵纹。 她抬起眼,看向那蓝衫布袍底因为支撑不住微微颤抖的少年。 沉稳清浅的声音传入晏青的神识之中,“好了,放心撤。” 晏青手一软,接着就这虎扑向自己的力量迅速后撤,脚在雪地里蹭出厚重两条深坑。 浅埋于雪地里的白色灵力倏然拔地而起,盘旋流窜,形成一道盖顶的灵力牢笼,外壁恰好卡在晏青的脚尖之前。 那猛虎重重撞上了灵力壁垒,被阵法的灵力重重反弹出去,哀嚎一声,甩在了地上。 晏青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偏头看了一眼依旧风度翩翩的小师叔。 “我就说,读书人就不该拿刀,拿个扇子才对劲啊。” 第63章 你是个好人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开智七阶的虎妖力量不容小觑,晏青这会儿浑身脱力有点站不起来,坐在雪窝窝里看着小师叔从容迈着步子过来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小师叔,指望着小师叔拉自己一把。 林渡只是走到了他跟前,低头看了一眼,“嚯,这下的雪可真厚啊,有十几寸了吧?这底下都压实了结冰了你居然都能陷进去啊,我都看到泥屑了。” 晏青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啊?” 林渡嫌弃完绕到晏青身后,一手拎着他的后衣领,用了点灵力,将人拎得站了起来。 “差不多得了,没吃饭?” 晏青腿一弯,又扑到了雪面之上。 林渡:…… “算了。” 她叹了一口气,取出一枚归元丹,蹲下身,先塞进了晏青嘴里,然后将人拎了起来,翻了个面。 晏青咽下丹药,才发现自己丹田之内空乏的厉害,他刚要说话,一股比冰雪还要寒凉的灵力灌入他的中脉,接着直接到了他的胃部,替他化开了丹药。 他被冷得打了个哆嗦,接着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小师叔的灵力。 冰冷,纯粹,深厚凝练,如同灵泉,带着浅淡的冰水消融的味道。 很快丹药药力被化开,那道灵力随之抽身,身体立刻暖了起来,原本空乏的肌肉也慢慢有了力气。 晏青刚要开口道谢,就听到自己小师叔嫌弃地叹了口气,“经脉有点窄啊,我记得你是天品金灵根啊,害得我都要收着灵力才能灌进去。” 蓝衫书生咽下口中的道谢,小声道,“金灵根归金灵根啊,可小师叔你是天品冰灵根不说,听说生辰八字刚好在冰属性初生之日,也就是冰力最猛烈的那天,天命和天赋完全符合,正常人能有那么好的命吗?” 就好像有人虽然灵根不算好,但生辰八字显示的命格极好,诸如天医星命,就算灵根潦草寻常,那也注定是极佳的医修。 他说完命好又觉得有点不对,抱歉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虽然吃得多却只看见长高看不到长肉的小师叔。 林渡却无知无觉,笑了一声,“那不然怎么我是青云榜第一呢?” 两人刚在说话,困在阵中的猛虎不断暴躁地撞击灵力壁垒,咆哮声和指甲刮擦声不绝于耳,让原本不惯高声说话的林渡忍不住皱起眉头,接着在晏青惊恐的表情中,握着折扇走入了灵力壁垒之中。 林渡的阵法,只有林渡能来去自如。 旁人找不到阵的活门。 就连她师父阎野都要花点时间,不然只能强行用境界压制闯进去。 林渡喜欢用隐门,寻常阵法师都不会用这种东西,一是复杂,二是难解。 这还是阎野为了为难她,故意给她增加计算量,结果她算上瘾了。 墨麟一行人也恰在这时候赶来。 邵绯跟在墨麟身后,口中十分担忧,“那林道友看着身体很是不好,只怕遇上虎妖凶多吉少。” “呸呸呸!”元烨开口,“我们小师叔再弱,那也定然有自保之力。” “嗯,也不会不自量力干扰人战斗。”墨麟补充道,脚下却越发快了,将其他人都甩在了后面。 当他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林渡徒手揪着那比她高出许多的虎妖的后脖颈,一只脚结结实实踩在那虎妖脊柱上,生生压着那畜生伏在地上,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上带着循循善诱的笑,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如当日古城问灵之时。 要了大命了,小师叔这是被惹毛了啊。 墨麟停在阵外,试着想找个活门,没找到。 后面的人也陆续赶来,邵绯就看见晏青金刀大马拄着刀坐在地上,满头满身的雪,看着似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灵力,墨麟站在他身后,只能看到阵法结界,先前那个一脸冷淡却能支使所有人听她的林渡却不在。 “这位道友想必经历过一番恶战吧,你还好吗?我这里有些基础丹药,你需要吗?” 晏青抬头,“不必,多谢,你是个好人。” 邵绯直起身,抿着唇笑了一下,又问道,“那位小道友呢?我瞧着她身弱体虚,想是道友为了庇护同门,耗费力量极大吧?” 晏青决定收回你是个好人这句话,“您这话说得,同门之间,本就是相互扶持,这是道义。” “不过道友看着没有同门,估计还不会理解其中含义吧。” 邵绯笑容微敛,“自然是有的,就在村中呢,只不过他受了些伤,故而借宿养伤不曾出来。” 她又抬头问道,“这阵法,是墨麟道友布的吗?真厉害,不愧是腾云境的修士。” 晏青欲言又止,却听得一道轻慢地声线从身后传来,“不是,是正在和你说话的这位晏青布的,怎的呢?” 无上宗的几个弟子齐刷刷看向了方才被墨麟挡着的阵中的人,那人骑在虎背上,微微抬着下颚。 和归先前一人发了一条的捆妖索此刻已经勒在了那虎的脖颈上,成了缰绳一般的东西,被林渡极有威慑性的左右交叉勒着。 苍袍少年歪头和善一笑,“你说对吧,晏青?” “我是个读书人,”晏青对上了林渡威慑的目光,“熟读圣贤书,自然不会骗人的。” “没错,阵是我布的。” 墨麟:…… 慢一步的元烨:…… 晏青用力点了点头。 林渡满意地腾出一只手,笑着摸了摸虎的额头,孺子可教。 邵绯信了,“道友可真厉害,不愧是无上宗的弟子。” 元烨站在阵法外,“小师叔,让我骑一下呗?我也想要,我要骑着揍虎妖。” “等会儿,先让我问完。”林渡说着,没了先前慢慢循循善诱的耐心,神识直接闯入虎妖的神魂之中,试图搜寻答案。 她很快就知道了虎妖暴躁的原因。 它的孩子没了。 林渡很快想到了那屋子里的浅淡妖气,的确,妖气不重,本来以为是风吹之故,现在向来,那妖气和这只虎妖系出同源,只怕的确是那只丢失的幼崽。 因为没了,所以下山来寻。 虎妖对这道闯入搜寻的神识极度不满,却因为妖力被捆妖索禁锢,脊椎被林渡的灵力打入了冰霜无法靠蛮力将人掀翻,神识还没有这个闯入的神识强大,只能被迫打开了自己的识海。 林渡探完了最近的一段记忆,虎妖闻到了自己孩子的气息,走到了那道窗下焦躁地绕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孩子的痕迹,只有一滩无谓的血肉。 不是它的孩子。 但有另外一个母亲,也失去了她的孩子。 虎妖感受到了那股同样的绝望和悲伤,所以走了,去别处寻找她的孩子了。 最后她被孩子的叫声引到了这里。 林渡眯起眼睛,看向了邵绯,“劳烦邵道友,再跟我说说,你看到的,是个什么东西?就是这只虎妖吗?” 邵绯犹豫了一下,接着用力点了点头。 林渡嗤笑出了声,接着低下头摸了摸虎妖的头,“你乖乖的,跟我回宗门,杀猪给你吃,只要你给我的小师侄打一打,好不好?” 虎妖没办法说不好。 因为林渡已经招呼墨麟拿出了灵兽袋。 这回抓到个活的。 还好虎肉不好吃。 第64章 道祖再世都没你会定义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一行人收了虎妖回村,晏青和墨麟不知道小师叔为何要否认自己阵法是她自己布的,一路上都在看那个把玩着折扇垂眸含笑的少年。 那把看着就冻手的扇子在雪地里呈现一种诡异的苍铁色彩,不像是一把折扇,像是一把沉沉的杀人利器。 可先前他们曾见过林渡展开扇子的模样,那扇子流光溢彩,上头簌簌是冰雪之象,却没想到这扇子不打开居然会自晦。 林渡随手将转着扇子玩儿,短直的铁块在空中打了个转,扇子长了眼睛一般稳稳落在张开的手心。 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脑子里已经将所有细节盘了一遍。 牛是虎吃的没错,但人可不一定是虎妖吃的,那头幼崽太小,捕猎技巧有限,而且现场的血肉是迸溅状的。 像是……有人刻意捏碎造成的残迹。 这局做得太粗糙,是太看不起无上宗弟子的智商? “邵道友,你那位受伤的同门,也是被妖兽所伤吗?”林渡忽然开口。 邵绯一怔,看向了被众人围在中心的苍袍少年,“是。” 林渡用扇柄点了点下颚,“那让天无去给那位道友看一下吧。” 不等邵绯开口,她继续道,“道友不用拒绝,在我们无上宗的地界,路过的蚂蚁折了腿我们都得接好再走,你说对吧大师侄?” 她偏头笑看了一眼墨麟。 原本正在思考小师叔那个扇子到底是个什么灵宝的墨麟瞬间直了直背脊,“小师叔说得对!” 邵绯哂笑一声,“那再好不过了,只是我那同门怕生且脾气古怪,受伤模样也不太好看,有些讳疾忌医……” “好说,大不了打晕了再治,”林渡匪气一笑,“身体要紧,事急从权嘛。” 邵绯:?你管什么东西叫事急从权?道祖再世都没你会定义啊。 她假笑一声,“林道友真会开玩笑。” 林渡唇边只余一点似是而非的浅笑,隔着墨麟元烨对上她的视线,“我从不开玩笑。” “对,我们小师叔从来不开玩笑。”元烨跟了一句,“我们宗门风如此,实事求是。” 毕竟她说捏碎头盖骨,就捏碎头盖骨。 邵绯彻底说不出话了。 无上宗弟子是不是都有点毛病? 倪瑾萱正在村长的堂屋之内,她人甜又随和,很容易和村民打成了一片,见到有人掀开门帘,立刻站了起来,笑吟吟喊了一声,“小师叔,你们来了?” 元烨还维持着掀开门帘的举动,等着小师叔先进。 林渡一路过来身上的寒气一步重似一步,见到里头都带着些笑意的脸,微微散了些方才一路过来内敛的煞气,调动灵力驱散了身上的寒冰,这才踏进了门内。 “那位母亲怎么样了?” 倪瑾萱开口道,“二师姐给她喂了安神汤。” “问过话了?”林渡冲村长一家点点头,顺手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抓了一把橘子糖送给了那正靠着瑾萱的小孩儿。 “小师叔让我问的,自然是问过了,”倪瑾萱想要汇报,却被林渡抬手做了个手势止住了。 邵绯温声道,“这样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事情刚刚发生,就这样让那位母亲回想,不是在她心上扎刀吗?不如先让那位母亲歇下吧。” 村长刚想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听得那位分明是领头的小师父开了口,“你说得对。” “邵道友身上看不出境界,冒昧一问,境界几何?那虎妖看见你去就逃走了,一定修为很高吧?” 夏天无从内间恰好走了出来,温声道,“喝了安神汤这会儿已经睡熟了,估摸醒了之后会平稳一些,到时候我会再留几包药,劳烦李婶回头照顾一下她。” 墨麟顺手接了她手上端着的药罐汤碗,“师妹你亲自煮的药?” 这煮出来的没问题吗? 夏天无用神识传音:“我不至于连个汤药都能炸锅。” “可是上回你给小师叔煮了一锅焦糕。”墨麟传了回去。 “我那时想试试用我的异火,这回是正常火!” 邵绯的视线在两个青年身上来回移动,那冷冷清清的女子亦是一身白衣,只不过布料极好,刻绘着繁复的暗纹,领口袖口的红梅跳脱傲寒,此刻看着墨麟,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有了波动,两人对视,眼神中激荡中莫名的情愫。 她忍不住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 “我不比你们,本是绝脉,不过侥幸在滇南的时候得了个蛊的传承,所以现在借用这个蛊,也能修炼,只是也没有具体的境界。” “但我相信,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一定会努力修炼,到时候报答墨麟道友的救命之恩。” “不必,我没救你。”墨麟察觉了要素,“我真没救你。” 路边的美人不能随便救,谁知道报恩会报成什么样子,小师叔说了,大恩即大仇。 【宿主你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没给你剧本?】 “什么明知故问,我这叫不耻下问。” 【?你是不是用错词了?】 “那倒没有。”林渡握着扇柄,无意识地用扇顶敲着下巴,看了一眼夏天无,见她果然微微皱起眉头。 “原来是蛊师啊。”夏天无眼睫轻颤,又看了一眼墨麟。 墨麟无辜地抬手挠了挠头,“这个我们无上宗真没有,不了解。” 蛊师那是真旁门,连道门都算不上,而且外界只有传说,这东西代代相传,没有典籍详细记载真相。 “道家三千六百旁门,旁门里头也有成道的,只要心正,有根基,天叫你成,你定然能成。”林渡笑眯眯地站在了倪瑾萱身后。 不知是否是错觉,倪瑾萱觉得心正这个词,小师叔咬得极重。 “小师叔说得对。”倪瑾萱偏头看向邵绯,“道友,你坐?” “不急,天无,跟我去拜会一下飞星派的道友,据说是受妖兽所伤,借宿在此,出于道义,咱们也该去诊治一番,不然这大雪封山的,救治不及时可怎么办?” 林渡说着,按上了倪瑾萱的肩膀。 倪瑾萱会意,用神识传音给了林渡,“村长说了,这两个人是昨日过来借宿的,之后牛在夜晚被吃了,邵道友说看着那妖兽可能境界较高,她一人能力低微应付不来,村长说他们这里是无上宗的属地,受无上宗庇护,若是再出事,就通知无上宗,让她不用有负担。” “但邵道友说,还是早点喊来的好,那妖兽脚印很大,定然境界很高了,吃一头牛可能填补不了胃口,要是见了血腥,把主意打到人身上就不好了,村长想想也有道理,就通知了咱们宗门。我们过来之前,大伙儿都窝在家里不敢出来,突然听到一声喊,接着邵道友就说出来看看。” “之后的事儿和村长说的差不多,邵道友赶跑了那个妖兽,但是晚到一步,孩子已经被吃了,这户人家男人秋日里为了囤冬日粮食冒险进山,失足摔死了,因为没有男人打猎,所以孤儿寡母冬日里生计艰难,那母亲出去,是想换两个鸡蛋给孩子吃点好的。” 林渡听完,忽然就懂了为什么那户人家没有贴灵符。 因为无上宗发放灵符是在定九城每年十月左右按登记的庄户信息发放的,那孩子还小,母亲照料很难走开,且他们都是普通人家,只能自给自足维持生计,再多的代步工具是没有的,步行二十多里进城是不可能的。 十月份,差不多就是他们家男人死的时候。 那母亲只怕没来得及,或者根本没有心思想到这事儿。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拣苦命人。 她握着扇柄的手微微用力,人做的孽,不可活。 这事儿没完。 第65章 你醒啦?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邵绯是被迫带着林渡一行人去看自己的同门的。 偏屋之内没有火炕,对于修道之人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一进门还是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阴晦森冷之气。 床上窝着一个人,日光渗不进来,屋内阴暗一片,那里头蜷缩着的人就显得更加阴暗晦涩。 元烨忍不住抬手在鼻子跟前挥了挥,林渡面色如常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斜上方的小窗。 一帮六个人鱼贯而入,反客为主,在床前分列,低头看向了那床上的一团东西。 那人初时还想装睡,可这六道视线压迫力太强,甚至这帮人嘴里还在喋喋不休。 “床上这团是个人吗?” “大白天还在睡觉啊,不起来打坐疗伤吗?难不成伤太重了?” “道友,你醒着吗?我们是无上宗的弟子,来给你看一看伤。” “不会已经伤势过重昏过去了吧?那要不二师姐你直接上吧?我们负责按住他。” 床上的人忽然慢慢转过身来,睁开了眼睛,接着迎面对上六张期待的脸。 “道友你醒啦?” “要不你再睡会儿?”元烨搓了搓手,看准了那人的侧颈。 修士忽然觉得脖颈有点凉,刚要说话,听得一女子开口说道,“等下,先问下症状。” 望闻问切,夏天无虽然师承姜良,不太看重病人的口述病情,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 那人却蜷缩起来,“我这不是你们寻常医修能治好的病症,不劳你们费心了。” 林渡挑眉,“不是妖兽所伤吗?这有什么治不好的?” 那人一僵,邵绯已经开口,“的确,只是那妖兽不是寻常妖兽,是乌雪青蛇,虽然我及时为他逼出了毒素,但残留的毒素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化解。” “乌雪青蛇?那东西居然还存在?”晏青匪夷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我以为这等毒物……” 林渡眯起眼睛,“天无,小心毒。” 夏天无伸出的手一顿,“劳烦道友伸出手来。” 那人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床前齐齐整整的人群,他们人实在太多了,挡得邵绯挤也挤不进去。 银线从夏天无的手中飞出,绕上人的手腕,这人生得寻常,唯有一双眼睛极黑。 和小师叔的那双浓黑的深瞳不一样,这人的黑瞳透着诡异的阴霾死气,林渡虽然阴郁,但却不会给人什么负面的感受,反倒只是生出一丝想要触碰的心疼。 眼前这人的黑瞳让人深感不适,仿佛是被某种藏在泥泞里的毒虫盯上一般的诡谲。 饶是役鬼炼尸的旁门,也很难有这样的眼睛。 夏天无的银线甚至还没缠上那人的手腕,不过触碰上人的袖口,立刻就黑了。 林渡眯起了眼睛,这余毒有点意思,都到体表了是吧? 墨麟开了口,“天无……不行就别……” “你也是蛊师?”夏天无面色如常,唯有和她相处多年的墨麟听出了她语调里的疏离和疑虑。 “你是受了蛊虫反噬,毒入肺腑。”她声音淡淡的,“我救不了你,你要么放弃这门功法,要么……一味压制,只怕不会好。” 那人颓然一笑,接着抬手。 无上宗的五人齐齐握住了各自武器的手柄,就连元烨都拎出了一个弓弦。 银线自没有发黑的中段被那人挥出的灵力切断,夏天无直接将手头的银线撂了,压住了一旁已经运起灵力的林渡的肩膀。 “无妨。”她淡声道,“他伤不了人了。” 那是他能用出的最大力量了,越用灵力,毒素蔓延越快,除非他真的想死。 林渡将灵力默默收了回去。 “这里有颗丹药,会在你放弃功法逆回之时留你一命,用不用,在你。” 夏天无取出一颗丹药,林渡一瞥,就知道那的确是她自己炼的丹药,火灵力浓郁得不得了。 她的异火天克阴煞邪祟秽物,能烧尽一切病灶残留,这也是她一直执着于用自己的异火炼丹的原因。 那异火是天生地长的灵物,世界中火属性凝结的本源之物。 一旦彻底将异火运用灵活,夏天无会是超越姜良,最适合炼丹救人的圣手。 那修士犹豫了,邵绯的声音却突然再度响起,“劳烦道友费心,这蛊术到底并非道友所长,等我们回了滇南,自有长辈相救,我相信,戚准会挺过去的,学蛊的难免反噬,也是寻常。” 她继续柔声说道,“不知道友有无暂时缓解那症状的丹药,我不想看我的同门那么痛苦。” 晏青忽然开口,“你倒是懂同门道义的。” 那人谢过了夏天无的好意,接着只说要休息,将人请出了屋子。 六个人出了门,最后一个元烨顺手就将门关上了,让慢一步的邵绯迎面吃了个闭门羹。 林渡抱着胳膊走在前面,垂眸默然许久方才开口,声音沉沉,“飞星派为什么会收蛊师?” 中州三宗六派十门,飞星派是六派之一,也算大门派,尤擅炼器及观星卜命之术。 其余人自然也察觉出了古怪,墨麟沉吟片刻,“飞星派在滇南,蛊门大多是村寨分立,世代相传,并不与外界相通,更不会进别的宗门。” “有点蹊跷,我会告知掌门。” 元烨小声问道,“晏青,那个什么什么青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一种特殊的深山毒蛇,中毒之后人会一寸寸冰冻,接着慢慢失去性命,跟冻死差不多,尸体除了指甲眼下和血液发乌之外,尸表体征跟被冻死的人一模一样。” 晏青倒是没刻意压低嗓音。 林渡听到了,接话道,“不止,古籍中记载,这东西的毒是奇毒之一,是纯正的冰属性毒,曾被滇南的蛊师四处寻觅练成霜降蛊,这东西是个万能属蛊,和任何蛊都能共存,所以乌雪青蛇如今已经绝迹。” 晏青愣了一下,“我只知道这妖兽已经绝迹,不知道是蛊师大肆捕杀的缘故,小师叔你怎么知道?” “书楼中看过一本书,我记得大概是《中州风物志》,滇南篇雪山中里头提到了这个,据说这蛇剔除毒囊之后炖汤,有冰雪的灵透味道。” 林渡看了一眼他们,发现几个小孩儿脸上都一副崇拜神态。 “难道你们不喜欢看风物志吗?以后下山游历去各个地方不知道各地风俗特产和注意事项怎么行?” “倒也不是……”元烨挠了挠头,“每天功课就已经够多够满了,还要干活儿,闲下来时间不是入定修炼就是累得睡觉,根本想不起来看闲书。” 林渡哦了一声,“掌门说了,我管管库房修修阵法就行,农活儿不用我干。” 她就是个坐办公室文秘加必要给办公室修饮水机换电灯泡修电脑的命。 书楼都快成她的书房了。 “一会儿晏青元烨跟我去他们村和农田布个简易的驱兽阵,大师侄你带瑾萱天无一起,村中没有灵符的给个灵符吧。” 林渡顿了顿,“天无,那人身上的毒,常人碰到会怎么样?” “修士气劲护体,无妨,否则沾染后,毒入体内,需要即刻解毒,宗门年例里的五味解毒丹就足够。”夏天无顿了顿,“小师叔,那个案发现场,有阴煞之气吗?” 林渡对上她的眼睛,微微一笑,“那就要劳烦二师侄去看看了。” 第66章 好险,差点就被毒死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和夏天无并肩走了一段路。 她忽然又开口,“你能看出那蛊师修的什么蛊吗?” 夏天无摇了摇头,“蛊师若是被人知道了本命蛊,就很好针对了,蛊毒不好解,那人体表的毒是各类毒药,而非蛊毒,我怀疑,那是个嗜阴嗜毒的蛊。” 林渡垂眸,握着扇子的手点了点扇柄,“蛊师遭受蛊虫反噬,要靠什么压制?” 夏天无稳稳走在她身旁,“若修阴毒,则用阳毒压制反噬,这是蛊师常用的以毒攻毒的法子,但也会损伤自身根基。” “童男?”林渡忽然停住了脚步。 夏天无脚步一顿,继而摇了摇头,“不至于食血肉,没必要。” 再说伤人性命背负因果,就算是蛊师,也会有命劫的。 她又看了一眼林渡,揣摩了一下措辞,“要不小师叔,你看话本儿的时候,再看点医书基础呢?” 现在除了繁千城的邪修,还有什么好修士会觉得童男阳气大补啊? 林渡就知道自己又犯了从现代过来的固有思想的错,默默乖乖低头,“你说得对,我回去就看。” “不过,那蛊师的确有点奇怪。”夏天无微微蹙了下眉心,“他的脉搏,规整得像是脉诀上显示的那般,没遇到过那么标准的毒发脉,我若是有徒弟,定然会叫他来亲自感受一下。” 林渡心头一动,摩挲了一下折扇上板的那道斜纹,“那人大致什么境界?” 夏天无顿了顿,“现在这种状态,元烨都能揍趴。” “如果巅峰状态呢?” “比师兄强一点。” 林渡若有所思,墨麟是天生灵骨,真论起来,吸收灵气的速度无人可在其上,所以不会花太长的时间入定修炼,可以花费更多的工夫在别的事上,他的体术是一百代弟子之中的翘楚。 “但不太一样,师兄是体术灵力超群,那人是体内力量诡异。” 林渡懂了,一个物理攻击,一个魔法攻击。 一行人分散开来,林渡带着两个小师侄,由村长指引,来到了早就被大雪覆盖的田,“这阵法简单,就是要走得多些。” “但是小师叔,这个时候,田里还有什么吗?”元烨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地。 “冬小麦啊,还有一些秋日下种的灵植。”晏青不等村长反应脱口而出,“瑞雪兆丰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嘛。” “小师父居然还知道这个?”村长诧异地看了一眼蓝衫少年,“我还以为……” “虽然是读书人,也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啊。”晏青看了一眼元烨,“你们皇族子弟,不知道也应该的。” “那倒也不是,我二叔就喜欢种田,还想拉着我一起种。”元烨挠了挠头,“就是我想学唱戏。” 林渡确定了农田和村落的方位。 “不过小师父,这防御阵耗材不菲,我们庄户人家,再损失也就是一点田地和家畜,你要是都布上,合不来啊。” “我方才探过虎妖的神魂,这山上还有一群狼妖和一头尚未冬眠的熊瞎子和些偷鸡摸狗的鼠辈。”林渡顿了顿,“更何况,你们的灵植三成不也供给我们宗门的吗?我师兄说了,务必保护好你们的村子和灵田。” 她笑了笑,“您放心,是我们的属地,无上宗就有义务保护。” 再说这等寻常低阶阵法,简单地都不需要特地计算,直接就能布好,材料和归先前也给了她,算不得什么大事。 在村长有些惶恐和感动的视线中,林渡从储物戒里掏出来个铁狮子。 铁狮子重重落在厚雪上,深深陷下去好几寸。 村长后退一步,“小师父,咱们村用不上铁狮子来镇妖兽吧?” “哦不是,”林渡伸手,扣在那铁狮子飞起的耳朵上,接着慢慢用力,生生将那块乌金掰下来了。 村长瞳孔一颤,接着那缺了耳朵的狮子又被收了回去。 林渡掂了掂,“差不多了,够了。” 她说着开始飞速地将那块乌金放在腹前,双手用力,接连掰成了小块。 村长看呆了。 “您见笑,我这乌金块儿有点大,所以做了个狮子样子好玩儿,就是用的时候有点麻烦。” 一旁的晏青欲言又止,和归不是给了驱兽阵法材料吗?那些材料并不算贵重,小师叔为什么要掏乌金这种非高级阵法不用的东西? 林渡却已经开始布阵了,晏青和元烨按照林渡指挥开始跑腿,几乎等到天色昏沉之时才彻底布完,启动了阵法。 村长谢了又谢,“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个席面,都是乡野菜式,略备薄酒,还望小师父们不要嫌弃。” 晏青本想谢绝,却听得林渡说道,“那就劳烦村长了,我们修真之人食量小,只吃一点就好,实在不必准备太多,我们待一个晚上,明日确认没问题,就回宗门。” 一行人步行回村长的院子。 晏青走到了林渡身旁,用神识传音,“小师叔,你布的阵,是不是不止是驱兽阵?” 林渡笑看了一眼已经蹿得很高的少年,“以防万一而已,不过是些许阵法材料,不值钱的。” 不管市价如何,到了林渡手中的东西,价值都只有一个。 能布阵的,才算价值。 更何况那两个铁狮子,够她用到天荒地老,甚至还能卖出去几十斤赚点小钱花花。 那边三人也已经帮忙回来了,林渡和夏天无对了一下视线,还没有神识传音,就懂了夏天无在现场找到了些蹊跷。 “的确有阴煞之气,很淡,我还在窗棂边缘看到了一点毒的残留。” 林渡拿起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她刚刚洗手了吗?之前在案发现场,好像按上去了。 夏天无还没说完,就看到小师叔面色古怪地施了两遍清洁诀,甚至在手中凝结了点冰块搓了搓,接着又吞下一个五味解毒丹。 好险,差点就被毒死了。 林渡复又扬起笑容,在村长的询问声中从容道,“没事,是我天生体弱,所以用饭前才需要吃药。” 一帮人倒是都默契地绕过了这个话题,唯有邵绯轻声询问身旁看着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你们这小师叔,何故天生体弱?是天生有疾?她这样的话,也能修炼吗?” 倪瑾萱有点不开心,但却不是冲着邵绯的,平日里林渡惯常是落拓不羁的,像冬日风雪,从没见她有太多不适的样子,刚刚瞧着面色都不好了,也不知是不是和虎妖打斗动用了灵力的缘故。 她出于礼貌回道,“能呀,我们小师叔可是天赋第一,新弟子中就她修为最高啦。” “那她这么孱弱,能修炼那些功法和体术吗?”邵绯又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我觉得你们都听你们小师叔的,想必她定然很厉害。” 倪瑾萱本能地觉得不对,因为小师叔教她,一般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和“我不是那个意思”通常就是有那个意思,不是好话。 她刚要张口说什么,神识里忽然响起那道熟悉含笑的声音,“告诉她,我除了修为高,旁的都不能练,所以只负责发号施令,手无缚鸡之力,全靠你们保护我。” 第67章 她是不是馋我金丹?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倪瑾萱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要叫她这么说,但她惯来听话,于是歪头笑着说道,“我们小师叔只要有脑子和修为就够啦,我们负责实施加上保护她!” 邵绯闻言笑了笑,“你们宗门感情真好,我真羡慕你们。” “那当然啦,同门情深,道友想必也深有体会。”元烨忽然接话,接着从容开始夸起了桌上的饭菜好吃。 “从前没觉得元烨这孩子这么能说啊。”墨麟瞠目结舌。 “长袖善舞。”晏青言简意赅。 林渡若有所思,这是触发皇族的宫斗饭桌被动技能了? 一顿饭村长和几个村里的长老陪客被元烨夸得合不拢嘴,宾主尽欢。 林渡用了一小碗饭就停下了筷子,别的人有样学样,也只吃了一碗饭,嘴里还是捧场地夸个不停。 墨麟多看了林渡一眼,小师叔并非挑食的人,从前有的长老做饭手生,盐放多了,焦了,或者煮饭煮夹生了她都跟没事儿人似的吃了,今日的伙食口味也不错,小师叔怎么吃这么少。 等吃过饭,一帮人出了屋子,倪瑾萱才问了一句,小师叔今日受伤了吗?看你今天胃口不好。 已经是晚上,有睡得早的人家早就熄了灯,外面灯火微薄,林渡站在院子里,随意倚靠着一棵枯树,抱着胳膊笑了一声,“那是他们过冬的余粮,我们少吃一顿又不会饿,他们呢?不吃也是不给他们面子,礼貌吃一碗算啦。” 冬日大雪封山,村里的人修为低微,甚至还有些不少不曾入道的,饶是入道的修士,也大多数只是第一侯凤初境,只有村长是第二侯琴心境,也不像他们一样有极好的功法和体术可学,都是微末功夫,想要进城采购必定耗费极大。 墨麟这才知道往日一顿吃的跟他一样多的小师叔心里想的是什么,一时有些发怔。 小师叔很多时候都像是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的那种人,但她做出来的事,却永远又在红尘之中。 倪瑾萱窸窸窣窣从怀里掏出个烤红薯,“刚才和师兄师姐去给人家贴灵符,人家给的,他们说可甜啦,我想着小师叔爱吃甜,给你留着了,谁知道你们布阵回来就到了饭点,还没来得及给你呢。” 林渡懒散站在那儿,没伸手,“你吃吧,小师叔不饿。” 她看了一眼墨麟,“布个结界吧。” 墨麟抬手布下了隔绝声音的灵力结界,“小师叔你说。” 夏天无先开了口,“那蛊师有问题,被反噬的那个。” “戚准。”林渡开口,“咱们墨麟救下的那位是这么叫他的。” 她口吻戏谑,带着些亲近损友才有的调笑,墨麟瞪大眼睛,“小师叔,我真没救她,她自己赖上我的。” “你说,她是不是馋我金丹?” 林渡忍俊不禁,“小师叔不知道,但提高警惕总是好事。” “不过那姑娘看着倒是挺喜欢你的。” 元烨补充道,“岂止啊,十句话里七句话是咱们大师兄,剩下三句话拐着弯儿了解大师兄。” 他年纪小,但看得多,经验丰富极了,“后宫那帮妃子宫宴的时候都是这么看我父皇的,就算在和别人说话,眼睛也一直盯着父皇。” “今儿那桌子上,她就多看了小师叔几眼,别的时候都在看你。” 倪瑾萱突然跑了题,“小师叔那么好看,谁不爱看啊,今儿大娘还跟我说,咱们这群人中,小师叔好看得跟雪地里来的仙人似的。” “她可不是看我好看。” 林渡说着,看了一眼墨麟,发现这位大好青年居然脸红了。 玩儿脱了这是。 林渡清了清嗓子,开始力挽狂澜,“崽,那姑娘其实不是真的喜欢你知道吗?” “她只是觉得自己喜欢你,听说过吊桥效应吗?” 几人齐齐摇头,墨麟也直直看着小师叔虚心受教。 “所谓吊桥效应,是当我们陷入危险境地的,比如走在只有一根绳子没有任何依靠摇摇晃晃的吊桥上,会心跳加快,这个时候如果碰巧遇到一个人,就会误以为自己的心跳加速是因为对方,也就是,对他心动了。” 林渡说完,看向面前懵懵懂懂的一帮小孩儿,和一个冰块脸一个沉思脸,直觉不妙。 果不其然,元烨积极提问,“但是我们可以直接飞过去,干嘛要走吊桥。” 林渡微笑起来,“小师叔的意思是呢,如果现在放一头开智期七阶的虎妖在后面追你,你是不是心慌慌呢?” 元烨忽然觉得屁股有点疼,“嗯。” “对要是这个时候突然天降一个仙子帮你赶跑了虎妖,你就很容易误以为把刚才剧烈奔跑时的心跳误以为对她的心动,然后,” 林渡直起身,走到元烨面前,啪的一下拍了个巴掌,吓得小孩儿一个激灵,“然后你就以为你坠入爱河啦。” 元烨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渡就转头看向墨麟,“大师侄,你打小就聪明,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墨麟沉思片刻,用力点了点头,“邵绯她不是真的喜欢我,就是有头狼妖救她她也会喜欢狼妖,我们之间有误会,有很大的误会。” 林渡沉吟片刻,这么想也没错。 【但是宿主,邵绯根本不喜欢墨麟啊前期,根本只是利用。】 林渡点了点扇柄,“喜欢墨麟的灵骨,不就是喜欢我们家大师侄?” 只要墨麟这孩子知道邵绯不是真的喜欢,许多东西都好办多了。 “那邵绯前后措辞漏洞很多,”林渡转而说起了正事,“吃人的不是虎妖,她赶走的也不是虎妖,不肯我们多看她的同门,飞星派这门派里头不敢说,至少外门弟子多少有点问题。” 她顿了顿,“今日邵绯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试探我们六个人的修为和能力。” 倪瑾萱恍然大悟,接着瞪大了眼睛,“那小师叔你让我那么说是?” 林渡笑眯眯地捏捏她的发包,“钓鱼啊。” 她招呼一帮人靠近,“我一直在想,那人的脸,你们不觉得不对劲吗?” 夏天无眼神一闪,“易容,今日我就觉得肌肉走向不对。” 六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跃跃欲试。 哪个正道弟子不梦想斩邪魔呢? “但是我们今天那么一闹,会不会有点打草惊蛇?”晏青摸着下巴。 林渡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拿乌金布阵?” “今夜无人能从我的阵中出去。” 合法钓鱼,关门打狗。 第68章 好一个同门情谊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入夜,万籁俱寂,唯有寒风在窗外鬼啸,屋内倒是暖融融一片。 林渡看了一眼村长特地叫人升起来的火炕,沉默了一瞬间,找了个椅子,原地坐下了。 倪瑾萱倒是很奇怪,“小师叔你不上炕吗?” 林渡懒洋洋靠着椅背,“凡火畏我,我要是上去一会儿你就等着睡冷炕吧。” “总归也不是要休息,你自己待着暖暖,珍惜这会儿不必用灵力取暖的时候。” 她是天地间最至纯的冰灵根,还是寒冰初生的那一天,只要动用灵力,寻常凡火都会被压制,甚至直接熄灭。 这也是他们师徒没有办法接触炼丹和炼器的原因。 倪瑾萱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难怪每次小师叔掌勺的时候总要她不断加柴,但是她师父做饭就从来不需要加柴。 林渡抱着胳膊仰着头阖目假寐,神识却一直放在外面。 这时候她也算体会了一回阎野从前入道时候的苦,神识这东西跟眼睛不一样,一直抻着时间长了的确有些疲乏,也不知道阎野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爱出门。 倪瑾萱乖乖盘腿坐在炕上入定修炼。 凤初境的修士每日都需要一定的睡眠,但琴心境的修士所需要的睡眠已经很少了,几天不睡也不会有大碍,修炼时间大大加长。 入夜许久,久到林渡已经将神识缩回来了歇了好几回,她才感受到了一丝不同于冬夜寒冷的古怪阴冷。 那感觉她很熟悉,是那日鬼门大开之后的冲天阴煞之气。 正道弟子没人会喜欢那种气息,就跟天生基因里带了“OR6A2”的人会觉得芫荽味道难以下咽一样,正邪天生不两立。 林渡还在假寐,抱着胳膊仰着头,唯有右手握紧了浮生扇,灵力已经运至了手心。 寒风的呼啸骤然猛烈起来,重重撞上了木窗,接连几下,砰砰声不绝于耳,终于破窗而入。 原本盘坐在炕上的小姑娘人还没坐起来,手中的鞭子已经挥出,迎着那破窗的冷风爆出一点破空的巨响。 林渡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年轻,性子急。 怎么也得等人进来啊。 她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外面一片漆黑,不见任何人影,只有灰黑的风自木质窗框狂啸着灌入屋内,本是人间乡村寻常小窗,如今却恍若成了当日大漠黄沙的鬼门。 林渡一个挺腰站了起来,手上的扇子在挺身之际已经唰地一下利落地展开,在深夜里展开一片绚丽的光耀。 没有实体,没有人。 林渡身形在动,脑子也在飞速地转。 今日让墨麟他们家家户户走访,也是为了确定村内还有没有其他东西的存在,而他们在村子边缘布阵,也是为了确保没有东西藏在附近。 林渡布下的除了和归让布好的驱兽阵之外,还有个“金刚墙”,这东西是个诨名,邪魔进不来,里头的也出不去。 乌金是阵法的主要材料,天克阴煞邪魔之气。 一时灌入窗内的黑风显出诡异的情状,森森冰霜被风刮成纷纷扬扬的大雪,宛若凝固一般,恰恰只探入屋内几步的距离。 长鞭鞭尾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肉眼可见周围诡异的形成了些真空地带。 一切在这一刻恍若静止下来。 但也只是恍若,三方的灵力顶撞挟制,很快外来的黑风就打了个卷儿,强行卷着那极为限制行动带着肃杀正气的雪,冲向了身形伶仃的苍袍少年。 只不过一瞬间,林渡就被黑雾包裹了。 下一瞬间,林渡居然收了灵力,任由这道阴煞黑雾卷走了她。 那带着细碎刻花铜铃的长鞭只来得及擦过林渡的腰身,还没能绕上去,黑影已经将人卷走了。 一道甚至带了点如愿以偿笑意的声音在倪瑾萱神识中响起,“一刻钟后,去喊你大师兄,说我被妖怪抓走了。” 林渡周身被阴煞之气缠绕裹挟,风很冷,刮过她的脸,像是要渗透进她的皮肉内里,丹田之内的灵力却在躁动,抽离感极重。 她知道,那的确是妖魔的法子,先抽灵力,再食血肉。 林渡脸上带着些诡谲的笑,在狂暴的旋风之中,竭力抬起手,手中的扇子不知何时又合拢,神识倾泻而出,黑雾之中点点雪花倏然在这一刻被点亮,继而盘旋成一片小小的光漩,对撞着黑雾旋风。 “敢在一个阵法师面前阴魂离体,你是真的活腻歪了啊。” 周身的黑雾倏然一顿,体内在经脉内流窜的灵力随之一滞。 林渡的声音带了些嘲讽和放肆的笑,“你还知道怕?” 阵法师或许不能打,但神识力量一向比体修法修都深厚的多。 旁人抓不住的阴魂,阵法师能抓,旁人攻击不了的神魂,修炼过神识攻击的阵法师能攻击。 就算不特意修炼神识的阵法师,在日复一日的计算和布阵之中,神识都会比旁人强大许多。 林渡练的功法,《天池炼神诀》,大海洪川原夫造化,非人所作,故曰天池。 修炼者神识增长迅猛,如同深海,看似静默,狂暴起来吞山蚀天。 她笑着看黑色雾气抽身离去,接着古怪的鹊青圆领衣袍抵达眼底。 果然是戚准。 那人白日里蜷缩在炕上,连背都佝偻着,显然是被那毒的反噬冻得狠了,如果接了夏天无的丹药,他还有一命可以留。 这会儿林渡看清了,这人其实个子很高,高的有些怪异,像是被拉长了的人,不像是均匀生长的,这会儿浑身都像是在抖动一般,她甚至听到了牙根咯咯作响。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蛊毒反噬,乌雪青蛇的毒没那么好过,这人没被冻死,但也被冻了个半死。 这毒外界取暖无用,所以这人宁愿阴魂离体来抓她,也不愿意带着这皮囊拖后腿。 林渡想到了那窗边的毒术残留,倘若也是阴魂离体,那又怎么留下的蛊毒? 邵绯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说只看到了黑影破窗而出,现场一地狼藉。 她分明句句破绽百出,恍若极力隐瞒,但又句句将人引向了戚准。 黑影、蛊毒、庇护同门。 林渡看向戚准的神色带了些怜悯和好笑,好一个同门情谊啊。 她问他,“在动手之前我有两个问题,那个孩子是你吃的吗?虎妖的幼崽是你偷的吗?” 第69章 你笑太大声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墨麟没想到会有人在半夜敲门,他正和两个师弟凑在一个炕上,灵气稀薄,也不太能入定修炼,元烨正在絮絮叨叨说着今日的不对劲。 “大师兄,你练的是藏锋剑法,你跟我讲讲,小师叔到底为什么不让我们说她真的很厉害啊?之前也不这样,难不成,是因为那个邵绯?” “小师叔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晏青倒是很乖觉,“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管。” 元烨:? “我怎么记得,小师叔比我还小两岁呢?” “你喊他什么?”晏青抱着胳膊拿着书。 元烨即答,“小师叔啊。” 晏青将书往膝上一拍,“那不就完了?” 他顿了顿,“再说,这邵绯的确有问题。” 墨麟也微微颔首,忽然灵光一现,“前言后语破绽太多,欲盖弥彰,一直在打听我们的能力,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贩卖信息的组织派来摸底的。” 四个新弟子刚上青云榜,总会有人明里暗里摸底,修的哪一门?到了什么程度?天赋体现在哪?修为几何?特性、体术、战斗,诸如此类的信息。 之后挂出高价,当年他筑基上青云榜后,信息就被开出了七千灵石的高价。 他浑然忘了,先前晚上一帮人还笑嘻嘻讨论过邵绯到底喜不喜欢他。 很多事情总要静下来想一想才会后知后觉想出诸多可能。 邵绯这人浑身透着点不对劲,无上宗六个人都感觉到了。 “那如果这是她为了探查我们的实力做的局怎么办?” 元烨是皇室子弟,在他眼中,这种细作,早该拉进地牢里好好拷问了,可这是灵界,他不懂灵界的规矩,总归是不能随意伤人性命的。 墨麟摩挲了一下竖在手边的剑棍,“自然是,给她个教训,告诉背后的人,我们的价值,可高得很。” 不然当年他怎么一个人的信息价值七千灵石,前后派了七拨人设计探听,都没能探清楚他的底。 门倏然被敲响,紧接着女子颤抖的声音传入屋内,“墨道友,你在吗?” 她声音带着仓促的哭腔,甚至还有些恳求和慌乱。 三人意外地对视一眼,墨麟拎起了剑棍,“道友,夜已深了,何事啊?” 邵绯压低了声音,“道友能不能放我进去细说,我心中惶恐,只怕酿成大祸,无奈力微势弱,只能求助于你们。” 墨麟看了一眼晏青,“来都来了,引进来套套话?” 晏青合上了书抬起头,元烨也露出了点笑。 果然那些师叔师伯都喜欢云游,这在外面一天遇到的事可比在宗门一年的修炼日子还有趣得多。 墨麟就开了门,一手撑着门框,一打眼被黑夜里头的白衣吓得够呛,夏天无也爱穿白衣,总不至于跟眼前迎风飘摇的人一样。 他仔细想了想,大约是因为二师妹不管何时总是很冷静挺拔,衣服上也有旁的色彩和暗纹的缘故,尤其今年冬日,二师妹的鬓发上总是缀着一枝红梅,像她眼角的朱砂痣一样,给她整个人都添上了点艳色。 “何事引得道友如此不安。”墨麟开了口,因为不想让女子靠自己太近,后退了一步。 他曾经听师妹提起过,蛊师用蛊,防不胜防,故而周身萦绕了一点灵力护体。 邵绯仰头,对上俊朗青年垂下的星眸,一时有些恍神,但已经飞快地开口,“还请道友救救村民,先前白日里我一直在犹豫说不说,我的同门修炼出了岔子,被蛊虫反噬,十分痛苦,我们这才借宿这山村,只是没想到……” 她说到声音微微颤抖,带出了些哭腔,“今日白日我听闻出事了赶紧赶到了那屋内,只看见了一道黑影,我心说或许只是虎妖,不是我那同门。” 女子仰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青年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在认真听她说话。 “我心存侥幸,等夜晚,我那同门盯着我看了许久,像是盯猎物一般,我都能听到他咯吱咯吱咬后槽牙的声响,我才心知那不过只是侥幸,我不想让你们去看他,也是怕他会盯上你们,毕竟……修士的灵力血肉比之凡人更是大补。” “墨道友,还请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止住自己的哭腔,一口冷气吸进去,声音变了调。 元烨再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接着为了掩饰尴尬,只好捂着脸仰着头,另一只手死死捏住了晏青结实的胳膊。 晏青神识传音给他,“你笑太大声了。” 元烨忍得浑身都在发抖,“对不起,我就是想到了我二叔说,宫里的女人告状像是在唱戏,让我要学唱戏找宫里的娘娘就够了。” 墨麟听到这里终于有了些动作,他收回了挡在门上的手,偏头看了一眼不让人省心的师弟。 恰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新弟子中能够修习体术的大部分都学过步法,跑起来不至于有如此大的声音。 连邵绯都停住了哭声,看向了脚步传来的方向。 “小师妹?”墨麟看清人脸之后吓了一大跳,立刻向前迎了上去。 倪瑾萱按照小师叔的吩咐喊出了台词,“大师兄不好了!小师叔被妖怪抓走了!” 墨麟握着剑棍的手一紧,随即觉得这词儿有点奇怪,“妖兽?还是怪物?” “是一道黑雾。”倪瑾萱开口,“像是阴魂。” 墨麟脑子被浇了一盆冰水,整个人一个激灵,左手甚至下意识摸向了剑棍的末端,真正的剑柄处,“去什么方向了知道吗?你们去找二师姐,她会保护你们,我去救小师叔。” 倪瑾萱摇了摇头,她皱着眉头,也是担忧的,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真的等了那么长时间,抢在差十息的时候跑出了门,喊大师兄的时候刚好一刻钟。 她心里莫名没有那么慌,因为小师叔走的时候,声音带着笃定的浅笑。 那种感觉就好像……不是她被抓走的。 林渡和他们这群新弟子有些不太一样,寻常新弟子入门总是会亦步亦趋像雏鸟一样跟在师父和师兄身后,有事第一时间看向长辈拿主意。 但小师叔不知是不是天然辈分高的缘故,有时候甚至气势压过了大师兄,永远游刃有余地布局指挥。 墨麟很慌,他是真的慌,二师妹跟他说过一点小师叔的身体状况。 林渡是不能动用大量灵力的,她也从未出过全力,一旦妄动,比敌人更可怕的是她自己的身体。 第70章 诈你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戚准没想到邵绯口中那个只有修为和脑子,却没有任何自保之力的林渡居然是这样的。 她就这样气定神闲,甚至反客为主,敢向他发问。 可凭什么呢? 林渡忽然开口道,“在死之前,我能看看你原来的容貌吗?” 戚准眼神一颤,身上抖得更厉害了,他以为自己的反噬发作到了极点,便不想再耽搁,伸手就要扣林渡的脖颈。 “还是个哑巴?我可不记得……”林渡说着,手上执着的折扇啪的一下精准无比打在了那人的手上。 戚准只觉得更冷了,那扇子冷到他甚至觉得骨头一瞬间都被冻脆了。 眼前的苍白少年抬眸含笑,“兰句界中走出来的修士,有那么个哑巴。” 戚准的脸一瞬间扭曲了起来,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声越来越大,眼睛都瞪大了。 “很意外?” “你看不出年岁,但阴魂的力量极强。” 林渡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一只手随意抵挡着被躯壳耽误的人,“这具躯体看起来也很怪,答应我,下次生病的时候,不要照着教科书上生了。” 尽管自始至终都是林渡一个人在说话,对面抖得如同处在脱水阶段的老旧洗衣机,但她依旧得到了应有的答案。 “很好。”林渡说着,背在背后的手倏然一动,一块乌金悄无声息地落到了距离她身后不过三寸地界,夜里很黑,对面的人没有注意。 紧接着,她笑了一声,抬脚一踹,重重对上那人抬起的胳膊,“你这副身躯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凭什么认为,可以拿捏我?” 戚准挡住那一踹,终于开了口,声音都在颤抖,“那你这么聪明的人,被困在这样病弱到除了修炼什么都做不了的身躯里,凭什么认为,可以抵抗得了我?” 林渡歪了歪头,灵力陆续蓄积到了右手,已然充沛,她骤然发力,一拳砸向了对方。 还好晚饭时候吃过了解毒丹,这个时候药性还在,就算灵力包不住,也不至于中毒。 这一拳林渡是完全用了平日里蓄势砸冰面那一拳的力量。 洛泽的冰面极厚,并且越靠近瀑布处越厚,林渡如今肺腑已好,天生的不足也在慢慢填补,又有系统给的凝碧丹护住心脉,早就不是任由水流冲刷到了静潭那种有薄冰的地方,才能有力气一拳砸开冰面的菜鸡了。 戚准本也已经蓄势完毕,调动了自己体内能调动的最后的力量,抬手挥出了一道森诡的攻击。 那气劲很怪,是绵里化骨的功夫,像是一拳砸进了泥沼之中一般。 但无所谓。 夏天无说过,现在的戚准,一个元烨都能放倒,除非燃烧躯壳本源,加速反噬,才能达到墨麟的能力。 林渡出于本能地,相信她。 除了炼丹炖汤之外,夏天无大多数时候都很靠谱。 因而这一拳裹挟着细密的冰霜,带着让戚准极为厌恶的寒冰之气,在经历了那诡谲的力量绵软一挡之后,依旧带着拳风劲气,到达了戚准面前,并且精准地砸中了他的胸膛。 戚准死死瞪大了眼睛,颤声吼了出来,“怎么可能?” 一个身体不好,只有修为的病秧子,甚至能看出来没有学过任何的身法和体术,就这样简简单单带着自己灵力的一拳,就这么破了他最强的一招。 林渡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贴上了他的胸口衣服面上,但力量仍旧还未卸。 灵力重重打入他的胸腔,拳头陷进他的胸膛之内,能听到沉闷的声响。 戚准慢慢垂眸,看到了自己的胸膛已经凹陷了下去,继而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林渡收了拳,站在了戚准面前,黑眸深沉,笃定道,“你果然不是人。” 戚准费力地想要扯开一点笑,却发觉这具身体没什么力气,终于放弃,“之前不是就说了吗?怎么现在才确定?” “之前是诈你的。”林渡垂着眼眸,语气坦然,“但现在才确定。” 那拳头砸进去,胸膛之内,没有心跳。 戚准笑着笑着咳嗽起来,接着一道黑雾从他僵直的身体内脱壳而出。 风啸若鬼泣。 苍色的锦袍被风吹得微微鼓动,林渡却恍然不觉,“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回答我刚才的所有问题。” “你既然知道我是兰句界出来的,便知道,我的神魂力量,不是你一个小小顽童可以比的,先前何故还敢来激我。” 那声音已经变成了纯粹阴魂的声音,带着空茫的怨鬼厉色,字字泣血一般诘问着生人。 “我只想活,数千年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天不让我活,我偏要活!!你不让我活!那就你死!” 林渡的神识力量再度倾泻而出,丹田内的灵力急速流转至手中折扇,接着倏然俯身单膝跪地,折扇扇顶灵力灌入地底,一瞬间光芒大绽。 她抬眸,下三白眼显出一份讥讽,“最后教给你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在阵法师的主场,还留给她充足的布阵时间。” 阴魂离体,比她神识多出千年的力量想要压过她? 千万阴魂,千年怨气,都是她林渡破的,更何况是这一只把自己身躯弄得乱七八糟破败至此的鬼? 无数道金光在村落四面亮起,继而由点成线,不断在地面纵横交汇,最终汇聚成一圈繁复的阵纹,金光大绽。 林渡直起身,抬了抬手,一道肃杀的金光由她身后窜出,继而直冲黑夜,化成阵纹悬于他们所在的地界之上。 风一瞬间静止,冲向林渡的阴魂被阵压得不能动弹,惊恐地挣扎扭动,不断变幻着形状。 “你不是……不会……” “你什么时候布的阵法?明明我出来的时候只有村子外围有金刚墙!” 金刚墙能困阴煞,却不至于有压迫甚至抹杀阴魂之力。 林渡忽然弯下几根手指,宛若招手一般,那道在头顶压迫的阵纹重重压在了阴魂之上。 戚准痛苦地发出一声嘶吼。 “果然是外界人啊。”她轻慢的语调在寂冷的寒夜响起,“那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林渡,无上宗第九十九代弟子,师承阵道魁首阎野仙尊。” “区区一个内阵而已,刚刚最后才布下。” “在我的地盘,我就是阵本身,我在哪,阵才在哪。”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每慢一息,这阵压就会下降一寸,你的阴魂就会被压缩一寸,阴魂被压迫的滋味比身躯受反噬还不好受吧?” “你故意泄露给邵绯错误的消息?”黑雾痛苦地怒骂着。 “第一个问题,是你白日里吃了那孩子吗?” 林渡姿态从容,苍白的面容被金光印出些神圣的光彩。 见戚准不答,她又弯了弯手指。 阵纹又下降了一寸。 戚准痛苦地扭曲成了一团蜷缩的浓黑不明物体,“我说!我说!是我!!” “很好。”林渡带着笑,声音却一点点冷了下去,“为了嘉奖你,再下一尺吧。” 第71章 最烦这种心里鬼多的人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戚准活了一千多年,又以怨气供养的阴魂存在了几千年,如今却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困于股掌之间。 他自以为舍弃了那拖累的皮囊,却依旧被一个孩子困住了。 一个千疮百孔的皮囊,和一个天生不足的躯体,一对一不过五五开,一开始谁都在故意拖延时间,残破的身躯只能缓慢调动力量,等待对撞的时候,无论谁输谁赢都带了一点运气在,谁也不知道谁调动的力量更多,谁的状态更差。 可舍弃皮囊之后,千年的阴魂对一个十几岁的生魂,却依旧棋差三招。 林渡早就先了他几手。 阵法可分内阵与外阵,外阵在外,借用地理位置和阵法材料施于外界,为常规阵法,内阵是布在人身上的阵法。 林渡以身为阵,连通村外的金刚墙,借了金刚墙大半的基础阵型,等到和戚准见面之后确定了最后一笔方位,划下最后一笔,内外相交,她即阵心。 这内阵虽然灵巧机变,但寻常阵法师不会用,一是变数太多,不能算无遗策,二是稍有不慎必定反噬自身。 戚准没想到自己招惹了个太过聪明还会伪装的疯子。 如果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被钓鱼了,戚准就实在枉为人一回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囚徒没有提问的权力。”林渡好整以暇地再度将阵纹下压了一寸,声音落在戚准耳中宛若黑夜低语的恶魔。 “但作为奖赏,我可以告诉你,是邵绯告诉我们不对的。” 黑影先是诧异一颤,脱口而出一句,“不可能。” 林渡跟着问道,“怎么不可能?你没发现吗?就是她引我们来看你的呀。” “但她分明……”戚准被金刚阵纹压迫得声音都像是压扁了一般挤出来了粗糙的音节。 “在帮你解围?迫不得已?你觉得那是在帮你解围吗?那不是在让我们起疑吗?戚准,蛊师这东西,想要控制一个人的确很容易,可人心是多么复杂的东西,你不是最清楚吗?” 林渡嗤笑出声,“现在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那头虎妖的幼崽在哪?” “什么幼崽?” 林渡一怔,接着眯起了眼睛,“邵绯和你都没遇见过虎妖吗?” 到了这种程度,戚准实在没有必要装蒜,阴魂被困,就算他不老实说,林渡也有的是办法强行搜魂,只不过千年的阴魂要搜需要费些功夫而已,对她的神识来说也不友好,会受到一些怨气侵扰。 那就怪了。 还能凭空丢了个老虎崽子? “没有,邵绯好像跟我说过,你们今天打了个虎妖。” 林渡微微蹙起眉心,来不及细细思索,“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真名是何,借了谁的躯体,又为什么,会和邵绯混为同门?” 戚准却没有再说话,甚至破罐子破摔将自己团成了一团泥泞的黑雾团,怨气森森。 林渡却烦了,她让阵纹强行下压,直将那人压到了地面之上一尺,垂眸睥睨着那团东西,“我问你话是给你面子,你觉得我就不会搜魂了?” “你要知道千年养出来的怨气,你沾染上,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会做出比我更偏激百倍的事,今日我栽在你手里,不过是我尚未能够找到合适的身躯!你以为……” 林渡回道,“你以为我怕吗?” “我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人比鬼更可怕。” 她面无表情地将神识倾泻而出,阵纹将那阴魂禁锢得动弹不能,只能任由林渡的神识探入。 少年的瞳色深若浓墨,黑得惊人,她冷冷淡淡地机械动作,像是从前不带任何情绪地剖开台面上固定好的实验兔子和白鼠,取出她需要的内脏,接着称重,研磨,操作,计算。 戚准只感受到了一股极冷的寒意,那感觉让他误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那残破的躯壳内,受着那该死的乌雪青蛇的寒毒。 那毒可真冷啊,他的血肉之躯是红柳枝所化,嗜阴嗜怨,可依旧被那毒冻得浑身骨头都疼,甚至有种自己要被冻死的错觉。 他不会死的,他怎么能死呢? 只需要一点血肉,最好是修士的血肉,红柳枝就会修复这具躯体的。 他还能活,他一定能活。 孩子的血肉还不够,他需要修士的,带着充裕灵气的血肉。 邵绯说,林渡是最好的选择,她年幼,修为高,还没学过体术,没有自保之力,阵法符术她都不会。 结果都是假的。 林渡不会体术,一拳就能砸凹红柳所化血肉之躯的胸膛,林渡会阵法,比谁都会。 戚准想,果然重点应该在那一句,林渡有脑子。 最烦这种心里鬼多的人了。 邵绯,邵绯也是这样的人。 明明是他救下的那个连修炼都不能的废物,可这人居然还敢背叛他。 当着他的面说他是有再造之恩的救命恩人,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人,转头就能在无上宗来的时候把他卖了,甚至不顾她体内有他的子蛊,每时每刻都可以探听她的动静,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杀了她。 林渡也在奇怪。 她奇怪的是戚准为什么能把自己过得这么凄惨还非要活。 他是一百年前才从秘境之中出来的,阴魂之中的怨气冲天,身上还有柳妖的气息,原身居然穷的让他连找个法宝遮掩的钱都没有。 外门弟子也无师承,在秘境中表现不好没能顺利筑基进不了内门,他也害怕被人发现这个身份的异样,干脆偷偷出逃,在滇南时误入了一个蛊门寨子里,被人以为是天生的阴煞体质,这样的体质养黑蛊最好。 从此他成了蛊师,借用蛊虫的阴煞之气遮掩阴魂之内的怨煞之气。 但柳妖化的血肉,需要血肉维持生气,否则便会逐渐衰败。 戚准从前也是位极为光风霁月的君子,他修君子剑,行君子道,人人都说他是正道一门最为有礼的剑修,或许也会有机会飞升。 直到人们惊觉,兰句界已经许久没人能够飞升,甚至连第七候的修士都没有了。 修士或许没想飞升那么远,可是谁都想活。 那一段的记忆,在戚准的魂魄里都是极度混乱的,像是蒙着一层黄沙,支离破碎,前言不搭后语。 看来对于戚准来说,那也是一段连他都错愕的梦魇。 但在洞明界的记忆,就是现实的荒唐了。 修君子剑的人为了活,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觊觎着血肉,游荡在人间,修着至阴至邪的蛊术,成了个邪道,不敢以正道进阶,怕天劫之时洞明界的天道发现这个外来者。 是啊,他们是以特殊的方法进入洞明界的,最该怕的不是任何人,是天。 到头来,都是天作弄人。 邵绯是他一时兴起救下的,他不想再吃人了,他想有个正常人的躯体,想要搜集好能顺利夺舍换魂的材料,但要想彻底成功夺舍,避免所有的意外,还需要有个忠心的仆人。 一个绝脉之人,性命捏在他手里,不能再合适了。 谁能想到这人居然还敢联合外人来噬主。 林渡看完了他的记忆,一字一顿道,“入洞明界百余年,你吃了五十七人,你还记得吗?” 那些人都吃得很干净,无声无息,无人惊动,蛊师用蛊毒炼制的化骨水也是个好东西。 起先戚准前面还在克制,甚至直到前阵子,他每一次感觉自己衰败的时候都在克制,克制到躯体老化,蛊虫反噬,毒伤自身。 他的躯体之所以诡异地被拉长,是因为红柳太久不吃血肉,再慢慢地往原形退化。 但他终究每一次都克制不了对血肉的欲望。 而白日里他吃那孩子收尾的最后关头,邵绯跑过来,仓促地说,“村长喊了无上宗的修士来了,你快跑,我帮你善后处理。” 现场却居然留下了那些残留的碎肉,很显然那就是邵绯的功劳了。 林渡探完神魂忍不住笑起来,这个邵绯,当真厉害啊。 第72章 什么脏东西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其实很多时候在想,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活着了无生趣,可真等想死的时候,却又怕得厉害。 于是为了活着,为了活得好,有人挣命一般抛却全部底线,抛却一切良知,剥夺他人性命与优势。 对于天道来说,这兰句界进来的一百九十七人,都是早该死去的人,不该存在的东西,势必会直接抹杀。 林渡甚至不能用送鬼入地这个阵法,因为冥界不收。 她问,“为什么非要活着呢?” “不惜吞噬无辜之人的血肉,活得不人不鬼,痛苦绵延,活着就那么好?” 戚准开了口,“你不也拼命要活着吗?不然你这具身子,只怕早死了吧?” 林渡点了点头,“是啊,我早该死了。” 她说着,面无表情地抽离了神识,接着抬手想要将阴魂彻底抹杀。 墨麟是这个时候赶到的,他提着剑棍一路疾驰,通过弟子令牌之间的感应,一路奔向了那金光之中的一个方向,身后还跟着那个飘飘忽忽的白衣女子。 冬日里他却生生跑出了一头的汗,这对于一个腾云境的修士来说实在罕见。 “小师叔!我来救……” 但眼前的一幕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那带着点紧张悲怆和急促的声音戛然而止,甚至匪夷所思地在尾音处拐了个弯儿。 “你~您这是……” 苍袍少年站在金光阵中,那袍子上的金属暗绣在金光下反射出了泠泠的光华,那是松鹤的纹路,她惯来穿什么都是宽松的,但宽袍之下依旧能感受到人挺直的脊背。 小师叔惯来没什么仪态,也没什么坐相,要是落在别人身上是吊儿郎当,但在她身上好像就是风流洒脱,大抵就是因为那道挺正的脊梁。 她对面不远处横着个“尸体”,那尸体上没有任何的活气儿,甚至胸口都凹陷了下去,看出来死前受了极大的惊愕和苦楚。 比起眼前的场景,墨麟倒是宁愿相信一会儿“大师兄,小师叔被妖怪抓走了”。 林渡听到他的问话,这才懒洋洋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不自觉地带出了些戾气,“嗯?” 邵绯刚想开口,就对上了林渡横过来的视线。 那道视线很凉,毫无温度,黑白分明的眼睛,偏偏内里苍茫得如同寒夜大雪,没人能直视冬日北方一瞬刮过来的凛风。 邵绯吓了一跳,就看见林渡抬了一手,转身之际露出了她面前的阵法,以及被阵法压得薄薄的一片浓黑。 墨麟被那一眼看得以为自家小师叔被夺舍了,下意识手中的剑棍哗的一下指向了林渡,“给我出来!哪来的妖孽敢上我们无上宗亲传弟子的身?” 林渡落在邵绯身上的视线移到了墨麟身上,面无表情,无悲无喜,语调凉薄,“哪个妖孽?是你那个被妖怪抓走的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师叔。” 墨麟就收了剑棍,好险,差点以为自家小师叔被怪物附身了,一开口就是小师叔的味道,错不了。 虽然语气冷了点,但话的确是只有小师叔能说出来的话。 “小师叔,你没被什么脏东西附身啊。” 林渡摩挲了一下手指,“有。” 墨麟刚想往前走,听到这里剑棍就又横向了前方。 林渡气笑了,垂眸看着几乎扫到自己下颌的剑棍,“大师侄,我知道你是个实心眼,但有时候那个心眼儿能不能透点气。” 墨麟看到了小师叔脸上那不带任何喜气儿的笑,笑出来的时候带了点不耐的气声,彻底确定了,的确是他的小师叔没错。 那天跨年夜她在内室窗前就是这么笑的,连弧度都没错。 错不了,的确是小师叔本人。 他收了剑棍,那剑棍很长,每次横扫过去的时候波及范围极广,他练剑习惯了,下意识是挽了个弧度回来的,又是最直来直去的爽朗性子,收棍也收得虎虎生风。 林渡只是用腰微微后仰避开也就罢了,但他身后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一声闷响之后,墨麟感觉到了阻碍,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在风中飘零倒地的白衣。 这一幕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看。 “对不起,邵道友,你没事吧?” 邵绯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硌得她掌心发疼。 “我没事……” 谁能想到离得近还能有这等风险。 “你没事就好,就是你的同门有点事儿。”墨麟措辞了一下,“他好像,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胸腔被打凹陷了也就算了,阴魂已经快被林渡的阵法压成薄片了。 阴魂虽然没有明确的实体,但大抵还是占据了一个人那么大的空间,现在整个被碾成了一张薄纸,还是被泼墨了的纸。 邵绯开口道,“我与他并非同门,不过是受他驱使的奴仆,若非今日无上宗诸位道友在此,我冒险求助,只怕此生都要沦为恶徒的奴隶,今日之恩,我必定……” 她在说话之际,林渡忽然察觉到了不对,“你刚刚碰到了什么?” 阵法的力量歪斜了一角,只是那么一道力量歪斜了。 但阵法的计算是极其精密的,邵绯摔出去的那一瞬间出于本能用了道气劲护体,将那块阵法最后的活口带出来一些。 所以原本平衡下压的力量出现了歪斜。 林渡几乎瞬间强行调动起了身上的灵力,接着飞速想要补齐那道歪斜的力量,平衡阵法。 但千年的阴魂到底也是摸爬滚打的老手,在一瞬间就爆出了本源的力量,挣脱了枷锁,接着飞快地落入那体内。 “墨麟!杀!”林渡脱口而出,声音落在寒夜里,字字如同落下的冰雹。 墨麟已然动了,邵绯的话存疑,但抓了小师叔的既然是这个人,小师叔叫杀,那就必须杀。 玄金剑棍爆出金光,带着正气凛然的罡风,直奔那地上的人而去。 电光石火之间,邵绯哀叫一声,七窍都流出了鲜血,她挣扎着抬手想要结印,那地上的人也在此时挥出了一掌。 平平无奇,根本不算有力量的一掌。 剑棍毫无障碍地落到了那人的面门,接着喀嚓一声,剑气如玄雷,穿透了人的神府。 林渡也已经迅速将阵法全部力量集中到了戚准所在的地方,折扇牵动阵法之力,尽数灌入戚准体内。 肉身破败,神府被毁,阴魂湮灭,尘埃落定。 第73章 我哪敢说话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很疼,心脏疼痛的感觉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算陌生了,可这一回在她强行瞬间调动灵力的时候,奔涌的灵力流窜过经脉,心脉在那一瞬间被冲击得岌岌可危,眼看心脏就要四分五裂。 凝碧丹的药力不断填补进裂缝之内,试图修复弥补心脏的主人强行暴动造成的烂摊子。 林渡这时候才发现,果然这具身体是修真界的啊,连心脏都和常人的不同,她见过小鼠、兔子和人的心脏,总归血刺呼啦一团肉而已。 可她这会儿内视自己的躯体,那颗心却泛着琉璃一般的隐光,根本看不出丝毫血肉之态。 原来当日姜良说的和常人不同,居然是这个意思。 林渡喉头一腥,接着吐出一口血来。 夏天无赶来的一瞬间看到了这一幕,往日冷冷淡淡的声音一瞬间拔高,连名带姓地喊她,“林渡!” 林渡还站着,一只手下意识按着心脏,本该是西子捧心的脆弱场景,偏偏那张煞白的脸上显着不容错辨的戾气,她还站着,背脊挺直,看向了那个已然七窍流血气息微弱的女子。 她问,“不是想要借我们的手噬主吗?那你别给我拖后腿啊。” 其实她知道这事儿不该怪邵绯,最多只能怪一句墨麟那个棒槌收棍莽撞,本是乡间土地,又是黑夜,邵绯也不知道自己的气劲会碰到她最后一块活阵石,内阵本就风险极大,一步错漏就会天差地别,顶多怪天意。 可她真恨这该死的天意啊。 只差几息,这人就会死了,偏偏墨麟和邵绯来了。 一句造化弄人就可以掩盖许许多多世间的凄惨和不如意。 林渡蹙着眉,不再去看着那瘫软在地上用自己的血还在飞速画着诡异蛊阵的人,慢慢仰头,去看天上的雾蒙蒙的月亮,“啊,二师侄,你怎么来了,今晚上月色不错。” 夏天无没看地上的人,错过了那伸出来想要拽住她衣袍的一只手,“不是说了,不能妄动灵力吗?” 她站在林渡面前,那张惯来冷清的脸带上了点怒容,“我不来就看不到你光荣吐血的一幕了,手伸出来。” 林渡将视线慢慢从天上下移,对上了那双冷极也艳极的眼睛,本来还想说点不着调的话,却被那视线的寒气给冻得不敢说话了。 她老老实实低了头,伸出了手。 夏天无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灵力灌进去,接着气笑了。 “我道小师叔今天怎么让我去看着那个母亲,不让我和你待在一间客房里,打得竟然是支开我的主意,怎么,我一个医修,就算不亲眼看到小师叔妄动灵力,难不成还把脉把不出来了?” 夏天无很少笑,就算一帮浑小子嘻嘻哈哈地说笑话,她那张绯唇也顶多勾起来一点弧度,如今被林渡气得笑出了声,说出来的话让人连插空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墨麟看天看地看尸体,就是不敢看小师叔和二师妹。 二师妹性子看着平和冷淡,实际要真爆发起来,那可是比她体内的异火还让人害怕。 林渡当然是不敢说话,刚才还握着扇子力挽狂澜觉得自己霹雳无敌帅的人这会儿规规矩矩连腿都并拢了,夹紧尾巴做人。 夏天无把完脉拧着眉,“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心脏没有药力护住,一旦灵力再爆一些,会是什么下场?心脉破碎,回天无力,我和我师父都救不了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林渡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撑,毕竟系统出品质量有保证。 她琢磨了一下,“整日克制又有什么用,我就不能莽一回……” “我错了。” 她对上了夏天无犀利的眼神,认错认得干脆利落,嘴里被强行塞了两颗个头明显有点大的丹药,她也囫囵咽了。 咽完半天喘不上来气儿,林渡都不敢说一句。 活像做坏事被发现的猫,梗着脖子夹着尾巴不吭气儿。 夏天无是真的气,医者对着不听医嘱的患者,总是又气又急的。 但这是个患者,还是那个唯一肯定她废丹价值的小师叔,那个嘴利心却软的小孩儿。 她分明是知道后果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是为了斩除妖邪。 夏天无浑身的气没处撒,转头看向了墨麟,“不是来救小师叔的?这就是你的救法儿?是小师叔救你吧?” 墨麟哪敢说话,唯唯诺诺了一会儿,又担心小师叔的伤势,想问又没脸问,忽然灵光一现,指向了地上的人,“都怪她和她那个同门!要不是他们作祟,小师叔也不会被抓走,也不会以身犯险,我们把他们抓回去,好生审问!” 夏天无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两具“尸体”。 林渡简直想给墨麟鼓鼓掌,因为随着他这一嗓子吼出来,系统终于冒了出来。 【当前任务进度:30%,掉落奖励:凝碧丹×一瓶】 林渡对于那一瓶倒是很满意,“你是懂事的。” 系统刚要表示谢意,就听到宿主反问道,“为什么只有30%?这种情况下墨麟还能爱上他是要等我死了吗?” 【……】 【当前任务进度:50%】 林渡挑眉,还没开口,就看到系统飞速地补了一句话。 【不能再多了亲亲,根据推算,偏缘没有被彻底斩断,暂定目标完成值50%,随时可能波动调整哦亲亲。】 “随时可能调整,连你也无法估计对吗?那怎么判定剧情是否完成?” 【偏缘都斩断之后,人自然会迎来他的正缘】 “就没有人命中没有道侣吗?” 【有的,但墨麟不是那种人哦。】 “所以墨麟的正缘是谁?” 【系统也不知道呢。】 林渡深吸了一口气,“等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她现在有心无力,那两颗丹药一颗温补一颗止疼,对于她这具残废身体还不够,那疼撕扯着她的神智,无力让她思考太多。 林渡忽然就懂了那邪道对血肉渴望的时候为什么脑子是混沌的了,因为太疼了。 疼到没有办法理智思考,受本能驱使。 戚准忘了自己曾经是第四候晖阳境的正道剑修,忘了他是抱着救世的想法参加了那个会议,只记得自己等了千年,被求生的唯一执念养出了千年的怨气,在看到出去的希望之后又互相撕咬,等待了足足五百年,才抢到了一个出去的身份。 都这样了,只能活着,必须活着。 林渡恍然惊觉,她被那怨气影响了。 夏天无正在看地上的人,邵绯还有气,或者说,是她命悬一线之际,绝地逢生,生气儿居然又回来了,她俯身去看。 墨麟皱着眉头,抱着的胳膊下意识松开,想要拦住她,“二师妹,那是蛊师,别碰她,小心有诈。” 林渡忽然意外地抬起了头,目光落在墨麟侧脸上。 青年眼中是正气凛然的责任和担忧,往下视线落到那血阵之中的女子身上之后,明显显出了一份审视和疏离。 林渡不明白,这怎么还能成。 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墨麟虽然心眼儿实,但也正因为实心眼,所以他拥有所有正道大师兄有的责任感和正义感,他从一开始,就是看不惯邵绯这个蛊师的。 她在神识中问系统。 “你这个剧情,是不是根本不是全知视角,或许剧情并不全面,存在其他你我不知道的东西?” 系统沉寂了许久,久到林渡以为它不在了。 【一本小说的故事,本身不就是站在一个单方面视角看问题吗?】 有些东西看着怪异,只是角度不同,看到的不一样。 林渡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她会问系统,想要证实这一点。 但她头一回感觉出了一点怪异,因为这个系统正经起来说的话,有点熟悉。 就好像,她和系统,在一辆车上,她是主驾驶,系统是副驾驶,他们看的道路方向,接受的信息,尽管有差别,却是同一条路上的。 第74章 有点冷?跳一跳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那这人怎么办?”夏天无出于医者的本能想要救治,却被墨麟拦住了。 “押去钧定府。”墨麟声音很冷,他皱着眉头,一手拦在想要蹲下的师妹身前,目光却落在了小师叔的身上。 小师叔看着……很不好。 那张脸惯来喜欢挂着点笑,哪怕不带任何意味,此刻毫无表情,金光早已收敛,只剩下寒夜薄白的月光,衬得她像是比雪还茫然三分。 “小师叔状态很不好,是不是丹药还不到位,”墨麟顿了顿,在夏天无投来你敢质疑我的视线之时补充道,“你看,她都疼得做不出表情了。” 夏天无转头,发现林渡就站在那里,眼神很空。 她说,“想是累极了,先带她回屋吧。” 这摊烂账就让钧定府中关押邪修的差役们慢慢算,和归和雎渊真人就在钧定府内看着。 无上宗人少,宗内和谐又平静,但下属的掌管定九城的钧定府,不仅仅守着定九城的和平,也守着无上宗所有属地的和平。 那些胆敢挑衅正道属地的邪修歪道,作乱的、违反城规的、伤人性命的东西,都被压在钧定府的十八面地牢里。 定九城是中州治安最好的一座城池,也缘此而来。 林渡点点头,挺好,剧情总算又走过了一个坎儿,原本邵绯会被带入无上宗疗伤,兜兜转转,也带回去了,就是进钧定府的地牢而已,四舍五入,也算带回去了。 她懒懒的不想多做表情,也不想多说话,看着墨麟用本该捆在妖兽身上的捆妖索捆住了邵绯,一同回了小孩儿扎堆的屋内。 倪瑾萱第一时间扑了上来,“小师叔,你没事吧?” 林渡竭力露了个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小师叔没事,你做得很好。” 墨麟和夏天无同时看了一眼这个说着违心话的小师叔。 林渡进屋之后被夏天无强行押到了炕上。 倪瑾萱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小师叔,你骗我,这炕下火还没有灭。” 林渡勾了勾唇,“是吗?” 她的手轻轻按在了炕上,灵力往外只泄露了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火应声熄灭。 初时还没什么,很快元烨先跳了起来,他本就娇生惯养的没怎么受过冻,“怎么说凉就凉了,嘶,好冷。” 林渡无声地笑了起来,的确她不泄露灵力火还能燃起来,但灵力一外放,火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就立刻怕了。 冬日里寒冷,没有火炕的温度,屋内之前为了等林渡,一直没关门,这会儿就凉透了。 林渡一个人坐在炕上,撑着头笑得愉快极了,“你看,小师叔从不骗你。” “元烨,冷的话就动一动,跑一跑跳一跳,多跳跳还能长个儿呢。” 她就那么戏弄着那小孩儿,元烨还真就跳起来了,腮边还没消下去的软肉跟着一颤一颤的,像只圆润的兔子。 “忘了个事儿,那只虎崽子。”林渡撑着头看向墨麟。 墨麟一拍额头,这事儿林渡晚上提过,她怀疑有人刻意做局。 但现在问题就在邵绯想要摆脱戚准的控制,在那现场留下了一点蛊毒和血肉,现场的幼崽妖气却解释不通。 邵绯受了子蛊反噬,似乎又用了什么秘法,已经几近昏迷,没法问话。 林渡就又起身过去将神识探进去搜了魂,一次也是搜两次也是搜。 她的记忆里也没有那只虎崽子。 那就怪了。 屋内哼次哼次响起了喘粗气的声音,还带着咚咚的震动声,像是妖兽下山的脚步声。 “什么动静?野猪进屋子了?”墨麟转过头。 几个人目光都看向了站在角落里跳着的元烨。 元烨其实也有炼体,毕竟他和晏青的师父苍离,不仅仅精通音律,还善炼器,法器这东西,除了金属还有木头,元烨对木质结构有天然的领悟力,学的就是鲁班书,做木匠也要体力,每日他都得扛着木头爬山,但他今儿天冷,他就喘得大声了一点。 他停下来,委屈地看着大师兄。 “抱歉……”墨麟十分歉疚,“忘了你在跳了。” 还是小师叔让跳的。 林渡是纯蓄意作弄,见状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仰头忍着笑。 元烨哀怨地看着小师叔,“小师叔,你笑太大声了。” 林渡仰着头,“抱歉啊,小师叔不是在笑你。” 她就是想笑。 林渡笑完了,又撑着头看元烨,“还冷吗?” 元烨被这么一打岔,忘了冷,点点头又摇摇头。 林渡点点头,招呼他帮忙布个阵,让墨麟把那虎妖放出来,拔了个毛留了道妖气,寻一寻同源。 虎妖不太配合,墨麟勒着人的后脖颈给了一拳,元烨找准机会拔了屁股上的一撮毛。 有同源的妖力,或许可以碰运气找一找。 林渡不喜欢有人挑战她的智商,在乱局上还要添上一笔。 墨麟忽然开口,狐疑地搓了搓胳膊,“为什么我也觉得有点冷。” 他听过禁地里有个终年严寒的洛泽,他师父雎渊进去过一次,回来冻得直打哆嗦,就是那种冷。 林渡却忽然冷了脸,心中打了个突,看向了夏天无,“给他把脉。” 墨麟乖乖伸出了手,还没忘记把护腕往上扯一扯。 夏天无站在他面前,把着把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师兄……你的冷,能用灵力驱散吗?” 修士可以调动灵力抵御严寒,墨麟依言调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将丹田里的灵力走入中脉,经脉之中忽然涌入了夏天无的灵力。 那灵力带着火元素本源的烈性,和他这个变异的雷灵根也算系出同源,没有任何不适,反倒格外让人亲近。 他就不动了。 “怎么了?” 夏天无低声道,“别动,我来。” 墨麟的经脉不排除这同源的灵力,乖乖等着夏天无的灵力在自己的经脉里游走了一个周天。 把经脉交托给他人,对于修士而言是极大的信任了。 夏天无探完一圈,又问,“还冷吗?” 墨麟感受了一下,“现在不冷了。” 灵力慢慢从他的经脉内撤出来,墨麟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夏天无的手。 她诧异地抬眼,用眼神询问自己这个大师兄怎么了? 墨麟有点委屈,大眼睛闪了闪,“你灵力不在的地方就冷。” 夏天无又垂眸,看着那按着自己的手,“我没想拿开手,所以先把你的手拿开。” 墨麟觉得今日自己大师兄的威严一败涂地,默默缩回了手,小声道,“好冷啊。” 林渡忽然开口,“天无,是什么毒?” 墨麟诧异地瞪大眼睛,猛然转头看向了小师叔,“啊?” 夏天无缓缓吸了一口气,“别怕,无论是什么毒,我会救你。” 屋内忽然静默了下来,几乎冷得能掉下冰凌。 墨麟眼睛大藏不住事儿,眨了眨,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询问在场唯二面露思索的人,“是蛊毒?我现在吃五味解毒丹还有用吗?” 林渡和夏天无同时避开了他明亮的视线。 良久,林渡开口,声音低哑含混,“是我的错,疏忽了。” 墨麟却截断了她的话,“小师叔,这事儿从来和你没关系,也不会是你的错。” “你是小师叔,可我才是这一辈的大师兄,比你年长,本来就是我没有看好你们,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吃人的是戚准,好在是我,不是小师叔你,我身体健壮,没看只是有点冷吗?” 元烨忽然就插嘴进来,“大师兄,要不你也跳一跳?跳一跳真能暖和。” 第75章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夏天无急着想要带墨麟回宗门医治,林渡让元烨布好的追踪阵法却突然有了动静。 那搭建的小小一圈阵法之中,忽然有了细弱的灵力波动,继而妖力鼓动,一簇火苗猛然蹿了起来,飘飘摇摇撞向西北方位。 “我带着孩子们去,你带着师兄回去吧。”林渡开口。 墨麟有点不放心想跟着去,但夏天无已经封了他的经脉不让他动用灵力,防止蛊毒扩散。 “没事,我有师父,大不了关键时候喊他老人家,反正他这么多年不出门,出来松松筋骨也好。” 才一会儿工夫,林渡已经又嚣张了起来,分明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打不过就摇人,无上宗的传统美德。 夏天无目光和善,“方才怎么没想到你还有师父呢。” “啊,这个阵里的虎毛烧起来了,看样子这个幼崽距离不远,元烨,走,小师叔带你去打虎。” 林渡转头要走,忽然觉得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限制了行动——衣领被夏天无揪住了。 她无辜地转头,“二师侄,什么事儿啊,我急着去抓老虎。” “不许妄动灵力,有事儿让瑾萱他们上。”夏天无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之中是沉甸甸的威慑。 林渡之前没发现原来一个医修的压迫感能这么强。 她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好嘞。” “把我的话重复一遍。”夏天无还没松手。 林渡觉得自己和那只被揪着后脖颈的老虎也没有什么区别,小声开口,“二师侄,你先松手。” 夏天无纹丝不动。 两人僵持了片刻,林渡闭着眼睛飞速地重复了一遍,“不能妄动灵力,有事儿让晏青他们上。” 夏天无倒是无所谓她偷换人选,松了手,拍了拍她的头,“要乖啊,我会把脉的,连你的灵力一共用出去多少,蓄积了多长时间,我都能把出来哦。” 好一个无形的威慑。 林渡带着人就跑,几乎算是夺门而出。 风打着卷儿飘进屋内,远处有细碎的铜铃声响渐行渐远。 墨麟打了个寒战,“好冷啊。” 夏天无看了他一眼,这人很高,又因为常年练功修习剑术,衣料很薄,这会儿没有灵力护体就冷得厉害。 “伸手。” 女子声音冷冷淡淡地响起,墨麟有点害怕,缩了下肩膀,“干嘛啊……我很听话的,不像小师叔。” “不是冷吗?虽然你不能动用灵力,但我的灵力里有异火,可以克制邪魔阴毒,不会加速蛊毒扩散,反而能帮你缓解。” 墨麟就乖乖也伸出了手,由她扣着自己的手腕,一股带着至纯至阳气息火灵力灌入他的经脉之中,原本那寒气像是从骨头缝儿里窜出来的,却在灵力流过之后被迅速驱散。 他看了一眼夏天无, 女子神色依旧淡淡的,垂着眼睛抿着唇,羽睫纤长,像是春日里头落在他剑上的雾茸茸的柳絮,眼角的绯色朱砂痣好像才是她本人的活气儿所在一般,是鲜艳的。 “师妹。” “嗯?”夏天无抬眼看她。 “你今日火气真大啊。” 夏天无:…… “不用异火我怕压不住你的蛊毒。” 墨麟心说他倒也说的不是这个,是她凶完小师叔凶他。 他害怕。 但是又觉得暖和。 好像夏天无活过来了一样,不再是冷冰冰的。 四个少年顺着那追踪阵法指引的方向一路跑到了村子的边缘,通往山的方向,冷风扑面,他们却并不觉得冷。 元烨张口想要说话,灌了一口凉气儿,这才想起来要罩个纱巾,“风大,你们,戴纱巾,嗝儿……” 四个人齐齐将纱巾戴上了,一路飞跑,终于察觉到了人迹。 “瑾萱和晏青正面对敌吸引注意力,元烨听我安排布困阵。”林渡飞速地进行了安排。 “谁!敢偷我们无上宗的虎崽子?”元烨远远就喊了起来。 那人一惊,紧接着就听到了破空的一鞭。 云魄鞭带着看似和缓,实则刚烈的罡风,直接甩上了他的面门。 修士急急想要推开,就看见一人飞身而上,薄白的月光下,那蓝衫少年双手握着一把泛着玄青冷光的宽背大刀,高高跃起,整个人如同一只暴起的猛虎,刀风犀利刚直,带着沉重的威压,兜头而下。 男子仓促应战,两道攻击来势汹汹,尽管只是琴心境修士的攻势,但依旧不容小觑。 空中鞭子甩出的厉声和刀破空的锐响接连不断,男子先是被那犹如龙蛇的鞭子缠得不堪其扰,接着又被那烈烈刀气逼得接连后退。 眼前灵力炫光不断,甚至那鞭尾几次都抽到了他的身上,内劲让人火辣辣的疼。 “干什么!我只是路人!” “路人?路人就可以偷虎崽子?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我们无上宗的!” 元烨一边按照神识小师叔报的方位布阵,一面高声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虎崽子!嗝儿……” 那人错愕地循声看过去,想要快速结束战斗,于是放出了腾云境修士的威压,却在一瞬间听到了一句轻飘飘的嗓音,“好了,撤。” 修士还没想清楚是那一句是什么意思,他就发现自己的威压调动不起来了。 “玄品三阶绝灵阵?这怎么可能?不是刚入门的新弟子吗?” 他抬头,扫了一圈儿,发现四周刚好站着四个人,纱巾覆面,只有四双神色各异但目光灼灼的眼睛在寒夜里看着他。 还真是拦路土匪来的? “你身上有虎妖幼崽的气息。”林渡开口,“白日里,你带着虎妖幼崽去过邪修吃人的现场,对吗?”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四人虎视眈眈,都盯着阵中的那人,当中那人一时被盯得寒毛倒竖。 “我不是……” 林渡歪了歪头,“都听到了?他说他不说,那怎么办?” “揍他!”元烨振臂高呼。 倪瑾萱紧随其后,“用鞭子!手不疼!” 修士:……这帮无上宗的新弟子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 晏青收了刀,撸起了袖子,“小师叔,我来吧,我劲儿大。” “不是别打,我说,我刚把老虎幼崽放归山林了,你们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林渡眯起眼睛,“所以你看见了邪修吃人?” 那人沉默不语,林渡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阵中,照着人的脸就是一拳。 林渡的拳头就算不带灵力也是极为强大的,她虽然不能如同常人一般打熬筋骨,可日日进洛泽内里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洗脑子。 逆流而上,练的不止肺腑,还有肌肉力量和耐力。 “你看见了邪修吃人?”林渡又问。 她声音很冷,在寒夜里就更显得带了冰碴子一般,落入耳中都能带出一丝凉气。 第76章 与其责备自己,不如惩罚他人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那修士满以为自己能抬手挡住这一拳。 他的的确确抬手挡住了,那拳头打上人胳膊的一瞬间,震得人又麻又酸,甚至骨头都岌岌可危地反馈出了不耐的疼痛。 拳头遭遇这样的阻碍势头还没停,于是那拳头就带着人格挡的胳膊,自己砸上了自己的脸面。 他听到了那道委实年轻却让人胆寒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看见了邪修吃人?” 还是这句话。 固执又低沉,煞气四溢。 修士彻底麻了。 “是,我是看到了。” 回答他的是重重一鞭。 “小师叔,放着我来,别用拳头。” 是一道很清脆甜蜜的女声。 修士先是被自己的拳头砸得脑瓜子嗡嗡的,又被一鞭抽到了身上,彻底爆发了,“不是,你们是正道大宗弟子,知不知道什么叫仁义礼智信啊!” 一道端方温润的男音响起,“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啊?你就这么坐视不管?你无德无义无悲无悯,就是路边的狗路过看到邪修吃人都知道叫两嗓子?你居然无动于衷?不配修道!不配为人!不配存世!”1 “我又不是你们正道弟子!” 有一道嚣张贵气的少年音响起,“哦,原来这也是邪修!抓起来!押送钧定府!” 四个人一拥而上,也没如同那人预料的一般直接捆起来押送,而是一个大个子先对上他,三下五除二将他按在了地上,紧接着身上就骑了一个人,沙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沉闷落下,还有人在其中暗下黑拳,尽往那腰上砸。 双拳本就难敌四手,更何况四个人八只手,还都是蛮力正大的熊孩子。 等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三个人带着的三条捆妖索就都绕上了这修士的身子,双手双腿和整个上身各自被捆了一条,只能如同一条无望的人蛹。 四人同时直起身拍了拍手,林渡支使人去收绝灵阵。 元烨忽然在一处树下喊了起来,“小师叔!嗝儿……你看!小虎崽子!” 晏青正要将人拖起来,刚把人抬了一半,闻言啪的一下松了手,抬起头,三人看向了元烨的方向。 一身赤金长袍的少年此刻双手高高举着一个虎崽子,双手刚好叉着那小虎妖的两条前肢,虎崽子的后腿还在拼命蹬动,尾巴很好地保护了自己的个猫隐私,夹得紧紧的。 林渡眯起眼睛,总觉得这孩子能把那崽子端到王座上去。 “得了,走吧。” 元烨就把虎崽子抱自己怀里了,那虎崽子还试图挣扎一下,一口咬上了人的袖口,嗷呜一声,把晏青和倪瑾萱吓了一跳。 “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就是……” 元烨从自己的外袍大袖里捻起一颗小虎牙,“虎崽子的牙硌掉了……” 晏青吓了一跳,“你炼体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能把虎妖牙给硌掉了。” 林渡失笑,伸手探了一下那虎崽子的年龄,“五六个月了,刚好在换牙期,只是正好而已。” 晏青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输。 不然回去他就要加大训练量了。 定九城钧定府,此刻天色已经泛了淡淡的蟹壳青,透着点灰蒙的冷意。 门口的晚班守卫正是疲乏懈怠的时候,刚刚跟两个亲传弟子打过招呼,一个激灵,转头就又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疏冷眼眸,他一怔,很快看到了领头的人腰间的弟子令牌。 “来者何人?”钧定府的规矩比无上宗严密得多,尽管看到了弟子令牌,守卫还是问了话。 “无上宗第九十九代弟子林渡。” “原来是林师叔,那是?”守卫看向了她的身后。 三个人身旁的还有个飞行法器没收,那上头搁着一个大约是人样的东西,甚至能看到衣物和眼睫上的冰霜,中州北部冬日极冷极长,若是没点灵力护身,上天飞一会儿定然会冻成个人棍。 “携三个师侄从河定村驱兽归来,恰好在村子边缘抓到一鬼祟邪修,所以顺路带来钧定府。” 林渡说完,身后三个人同时端着脸微笑点了点头,颇有些正道弟子风范。 守卫感叹,“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啊。” 林渡礼貌颔首,带着人进去了,顺着守卫的指向,直奔那府邸北侧的十八面地牢。 钧定府总有宗门的真人轮守,除却被发配来算账的雎渊,今年值守的真人是和归。 那十八面地牢的禁制需要专人打开,林渡着意看了一下,是她师父的手笔没错。 每个阵法师布阵都会有自己的一点怪癖,若是熟悉的内行人,其实很好分辨。 林渡对阎野的怪癖很熟悉,他喜欢在复杂的阵法杀阵中融入一道自己的剑意,仿佛非要证明,他是个能修出剑意的阵法师。 十八面地牢不是只有十八间牢房,而是分作了十八个区域,按程度和罪行、危险程度关押着犯人。 一进里头,也不是想象中的森冷黑暗带着血腥和嚎叫宛若地狱,反倒有淡淡的草药的清苦味,是个彻头彻尾的绝灵地,墙上也没有刑具,干净整洁得连一点干草屑都不见,静悄悄的,偶尔会听到一些妖兽邪魔睡觉的巨大呼噜声。 这还是四个新弟子头一回进十八面地牢,外界传言许多,有人说钧定府内有许许多多坏事做尽的邪道妖魔,被关押之后饱受地狱一般的酷刑。 走过一道燃着长明灯的青砖小道,就到了一间堂屋。 还没等他们带着人走进去,就听到了熟悉的数落声。 “你也是,我都说了要小心要小心,藏锋剑法藏得把你脑子都藏没了?怎么就不知道……怎么就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呢!你的灵气护体呢!怎么就中了蛊了,你……” 雎渊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倪瑾萱加快了脚步。 “师父。” 一拐进堂屋内,迎面就看见雎渊站在墨麟面前,手上还拿着一本账册一把算盘,那乌木算盘正敲在墨麟的头上,哗啦啦算珠子跟着人的胳膊动。 雎渊脸上一派恨铁不成钢,林渡却瞧见这个师兄握着账册的手青筋毕露,甚至在微微颤抖,厚厚一本账册都攥出了扭曲的褶皱。 墨麟比雎渊还高出一些,此刻垂着头,任由自己师父数落,一点没有在外的俊朗锐气。 一旁的夏天无倒是劝了一句,“蛊师用蛊防不胜防,并非灵力没有护体的缘故。” “等我弄醒那邵绯,问清楚究竟是何蛊毒,就会配置好解药,一定能解救大师兄。” “你不用护着你大师兄,只要足够强大,一切阴谋诡计都不过是虚妄,他就是……” 雎渊话还没说完,林渡忽然开口,“是我布局不够完善,师兄要怪,就怪我吧。” “是我没有提前通知了大师兄,师父你要怪,就怪我吧!”倪瑾萱抢着开口。 雎渊哑了火,嘴巴张张合合,良久才憋出一句带声的语句,“怪我!徒弟受伤,自然是师父教导不力,都怪我。” 林渡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很淡,带着些落魄的自嘲,“与其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如好生料理清楚那些真正的罪魁祸首。” 与其责备自己,不如埋怨他人。 这话不该是正道人士说出来的话,林渡想了想,没有说。 元烨说了,“我知道,我父皇就是这么干的,与其责备自己,不如惩罚他人!通通下狱抄家!” 林渡:……还得是他们老元家啊。 第77章 进牢房是不可能进牢房的(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新入门的弟子头一次见识到了十八面地牢是如何审讯犯人的。 元烨抱着胳膊小声说道,“这和我们凡俗界一点都不一样。” 林渡点点头,深表肯定,和现代电视剧里演的也完全不一样。 没有鞭打,没有酷刑,先上供案,三炷清香,问候天地道祖,接着就将人好端端放到了座位上,倒上一杯热茶,客客气气地询问姓名、师承和出身。 邵绯还昏迷着,先审问的是被冻成了人棍的修士。 那修士哆哆嗦嗦喝了一杯热茶,睫毛上的霜才化了,对上和归真人格外慈和的目光,又看了看那一排站着抱着胳膊睥睨着他的无上宗弟子,忽然觉得有点割裂。 和归生得极为温润和蔼,说话也带着温蔼的气质,“所以道友,你姓甚名谁,从何处来?” “李伟,从泾即岛来。” 和归微微一笑,“李伟?道友这个名字,好生质朴。” 林渡垂眸掩去深思,在修真界这么质朴的名字可不多了,全国有二十六万人叫李伟,二十九万人叫张伟,也不知道在修真界,会有多少人叫这个名字? 不等那修士回答,和归又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来无上宗属地,是何目的。” “路过,云游。” 和归点点头,目光更和蔼了,又随意问了几个问题,那修士也回得简略,谁知问话人话锋一转,“那么张伟道友,究竟为何会出现在邪道吃人的现场啊?” “路过,不巧。”修士丝毫不曾察觉和归话里的已经给他改了个姓。 和归又长长地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转头对守卫说道,“带去九幽阁吧,想来这位道友失忆了,连姓李姓张都忘了,需要时间好好回忆一下,自己是谁,究竟是干什么的。” 几个小孩儿不知道九幽阁是什么,好奇地要跟着去看。 和归一身淡色长袍,依旧笑得温和,“小孩子不用去看,没什么意思的,无趣极了。” 可不是无趣极了,绝灵之地,还隔绝五感,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闻不到,什么都没有。 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有任何可供打发的事情,甚至神识都探不出去。 林渡听完了解释,又看了一眼那燃烧的三炷香。 半炷香还没烧完,那边就传来了守卫的汇报。 “招了?”端坐着的和归忽然抬起头。 守卫从另一侧小道现了身。 “招了,是受富泗坊的坊主雇佣前来试探咱们宗门四个上青云榜的新弟子的实力的,选了个附属地的山村,引诱了虎妖下山吃牛,好让村长向宗门求助,这种小事,一般也就是低阶修士下山处理。” “谁想在暗中观察时恰好遇上了邪修吃人,就抱着幼虎在那儿走了一圈儿,想给几位师兄和师叔增添点破案的难度,这样可以暗中考察几位的实力和智力,只是没想到在试探完之后趁夜色离开之时,被几位小师兄抓了。” 和归微微一笑,“富泗坊今年派的人不行啊,居然被活捉了。” 林渡已经从元烨和晏青那里知道了青云榜上新入榜的修士会被试探实力贩卖信息之事,闻言一哂,“能放生一个虎崽子,却也能亲眼看着一个孩子被吃?” “也许不是放生,”和归声音和缓,琥珀色的眼眸含着一点光,“他们这种靠赏金做事的人,活物带着不方便,白日里你们到处跑他找不到地方杀虎取皮和骨,所以才会在以为你们尘埃落定不会外出探寻的时候处理好猎物上路。” “谁能想到,你们居然会特意寻虎崽子。” 和归见几个小弟子心情有点沉重,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都是聪明的孩子们,你们这几个人信息的价格,现在至少值一千灵石了。” “那有点低。”林渡做出了评价,“咱们无上宗最贵的一个是谁?” 和归沉吟了一下,“难说。” “目前一百代弟子里头卖出去的最高价是你们大师兄墨麟,他修藏锋剑,当年七拨人,无人能让他拔出剑;” “我这一辈的,是姜良师兄,因为他从不出门,有市无价;” “上一辈的我只知道阎野师叔,他和姜良年岁差不多大,也不爱出门,当年信息的价格是五千灵石,但和墨麟一样,没人摸到过他阵法成就的上限。” 林渡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青出于蓝胜于蓝,那我至少得值个六千吧。” 四个少年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些心照不宣的深沉。 不管怎么样,这身价只能高不能低。 人的胜负欲总在这种小事儿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个李伟还是张伟,真名叫什么?”林渡问道,“像这种掉进人堆里喊一声八百个人应的名字,也是这种‘赏金猎人’的特色?” “赏金猎人姓名极多,谁知道呢?”和归笑意融融,“没关系,在咱们钧定府改造一下就好了,等之后张贴犯人入罪姓名画像,等着他的雇主来捞就是了。” 雎渊手上的算盘哗哗响,“等人来捞,又是一笔进项啊,今年钧定府的年例就有着落了。” 元烨小声问道,“怎么改造啊?” “像他这种寻常普通看押的犯人,服管教的话,寅时起床,开始晨诵戒律和慈悲经,卯时开始做手工,因为是绝灵之地,所以都是一些不用灵力的粗活……” 林渡福至心灵,修真界版踩缝纫机? “缝衣服修雨伞?” “也有,”和归继续说道,“一般是替城中修补砌墙搬砖还有各类工坊的活计,毕竟我们钧定府很缺劳工。” “干到酉时继续背诵戒律,然后所有囚犯轮流大声背诵自己的忏悔书,必须情真意切,真实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要是有不服改造的呢?” “那就,”和归看向了深处的甬道,“血湖、九幽、泰山这些间屋子,也不是白做的,好好关着,总有忏悔之日。” “只要配合改造,就还有出头之日。” 他将目光转回几个小弟子身上,“你们也是,要遵守戒律和宗规哦,若是犯了大错,这里头,也不是没有正在改造的宗门弟子。” “而且住在这里,需要上交每日费用哦。” 这十八面地牢,造价还挺贵的,钧定府的进项很大一部分,都出在这帮邪修身上了。 四个人齐齐挺了挺胸膛,正气凛然地点了点头,“谨遵真人教诲。” 进牢房是不可能进牢房的,谁都不想进牢房的。 一帮孩子进来的时候是一排骄傲的小树苗,出去的时候一排根红苗正深受教诲的小白杨。 林渡神识内的怨气还没完全消解,打算先回洛泽旁边自己的洞府消化消化,半道上被一道空间波动直接拐到了洛泽冰面上。 “哟,回来都不敢来见我了,心里有鬼?受伤了?”阎野依旧盘坐在冰面上,一开口就是老阴阳家了。 林渡罕见地气虚,“我没有……是当时情势所迫……” 阎野嗷了一声,“你没有~是当时情势所迫~” 他卡着嗓子学林渡说话,尾音拖长了,怪腔怪调的。 林渡忍着没有犯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上回她笑阎野,这回轮到阎野笑她了。 “坐过来。”阎野喊她。 林渡硬着头皮坐到了他对面,盘着腿垂着眼睛。 “你身上哪儿来的怨气?”阎野微微皱了眉头,伸手抵上她的额心。 深海一般的神识强行涌入林渡的神府,接着迅速如潮水一般将她包裹,那泛着白光的神识上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霭。 “林渡……” 阎野难得这样连名带姓喊她,语气也严肃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太独了。” 第78章 唢呐一响黄金万两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这世道多得是不平之事,也多得是歪门邪道,不是你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可以独自承担的,你可以更多地相信一些宗门内的其他人。” 阎野顿了顿,他并不太会教育什么孩子,“我知道你前面十几年独身惯了,靠自己惯了,关键之事或许习惯自己亲自动手,先前我叫你所有事都留个心眼儿,是不让你乱说话得罪人。” 在任何事上都游刃有余的人头一次遇到了难题,还是教育上的难题。 林渡在修炼上一点即通,但脾性上却实在是个犟种。 阎野眼见她不说话,忍不住愁得叹了一口气,“听见没有,有些事情做不到,与你毫无干系,你是个……” “除你师父之外,千年难遇的天才,你师父在你这个年纪,以个人之力,也有许多难以达成的东西。” 林渡:怎么教育着教育着还自夸上了? 她深知自己的毛病,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上的缺点。 重要的事情交给旁人总是不放心的,说得好听点是个人英雄主义,难听点就是那个出头的鸟和离群的猪。 告诉自己人各有命,其实同理心旺盛,自己过得一团稀烂,却也看不得世间的疾苦。 林渡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未放下过一些东西,但假装洒脱已然习惯了。 倘若一早和他们都说完全部的布置,结果定然是不同的,但她习惯了把最重要的事留给自己做,若是提前告知计划,他们大抵也是不会同意的。 墨麟中蛊毒本质上并非她的责任,可她就是会不自觉地去在心底反复演算各种布置的结果。 但往事俱往矣,徒留后悔事。 林渡什么都知道,什么道理都懂,依旧陷在里头出不来。 阎野从来没觉得带小孩儿是这么麻烦的事,想了一圈儿,“不然你去找掌门聊聊天?” 他前半生被阵道和剑道占据,后半生被命这最复杂的一道占据,阎野是真的没过要收徒弟,偏偏命中他注定会有一段师徒缘分。 原本他觉得有这么个又聪明又独立的小徒弟可真是他的福气,现在忽然觉得头大,徒弟知道太多道理就实在不好骗不好哄。 林渡看着他,“哪个掌门?现在的还是以前的?” “都行。”阎野撑着头,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甩锅行为,“你的神魂沾染了千年怨气,之前给你的神识功法先别练了,去找你苍离师兄净化一下。” 林渡眉头一挑,“净化?” “昂,赶紧去,他们音修治神魂上的小毛病挺好使,别到时候,传出去十四岁的小孩儿受怨气影响生了心魔,那我真的要被笑到飞升前了。” 阎野直起上半身,催促她。 “岂止啊,等你飞升之后,都有人笑你,这个阎野仙尊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养徒弟。” 林渡利索地从冰面上爬起来,趁阎野反应过来之前一溜烟的跑远了,徒留自己那师父留在冰面上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落到满是冰霜的洛泽地界,连带着那冰面上的人身上都被落下一点折射的炫光。 阎野轻轻眨了眨眼睛,野性张扬的脸上显出一丝错愕,接着抬手轻轻碰了碰眼睫。 他好像,有点看见光了,为什么。 很快他反应了过来,那是他在林渡神识里头留下的一道神念,本来是担心她出事留下的一道保障,方才他下意识想通过那道神念查看林渡跑去的方向,所以连通了林渡的感觉,“看”到了点炫光。 那感觉很奇怪,神识扩散出去能感受到物质的很多细节,却不会有这样的炫光。 阎野安静地坐在冰面上,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停滞许久的命数领悟,壁垒有了微微的颤动。 无上宗有九道高峰,苍离居其中之一,位列西北,名天心峰。 林渡落到峰顶的时候两个熊孩子还没回来,峰顶的宫殿清朗规整,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有人支起了一个炉子,煮茶烤橘子,旁边摆着一把黑漆桐朱髹古琴。 “师兄。” “这就来了?我茶还没煮好,先等一等?”苍离看着那冒着水汽的炉子,极为自然地指了指那桌案对面的坐垫。 林渡也就坐了过去,她和这位师兄交集并不算多,他生得文雅,与和归的温柔不同,他身上带了些清高的儒雅文人气质,如同这落叶已尽却依旧挺拔遒劲的树,孤傲又清苦。 苍离抬头看了一眼林渡,这个让从未和自己有过太多交集的师叔特地传信来嘱咐了又嘱咐的小师妹。 才进宗门一年,她已然比先前看上去好多了,那个潦草的黄毛小丫头这会儿规规矩矩坐在自己对面,道髻规整,额角网巾的玉扣…… 他忍不住伸了手,在林渡疑惑地眼神中,替她挪正了网巾,让两边的玉扣彻底对称了。 “好了。” 舒服了。 林渡:……合着这位二师兄是个强迫症。 “阎野师叔已经与我说了,你探魂之时沾染了千年阴魂的怨气。”苍离说着,开始认真泡茶,“探魂这事儿正道人士少做,一是不算光明磊落,二是容易受旁人神魂影响,万一有个心魔怨气的,于修行上极有害处。” “想是阎野师叔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不曾与你讲起。” 林渡点点头,“我师父是不太讲这些。” “其实我也没和我那两个徒弟讲,主要,一般正道小弟子想不到要搜魂。” 林渡:……就她妖魔鬼怪的小说和杂书看多了是吧。 “毕竟那东西极其消耗神识,翻阅人那些事无巨细的记忆,”苍离顿了顿,“饶是我这个境界的修士,搜一次也会极为耗费精力,要修养许久才好。” 若是被搜的人活得越久,搜魂消耗的神识力量就越多,几乎像是在看一本极为无聊满是世俗乱象的起居注,还要在千篇一律之中抓取需要的重要信息,本身对施术者也是个酷刑。 但林渡看上去可全然没有不好的意思,阎野也没有在传音中说出这一点,以他方才紧张的劲儿,说明林渡的神魂只是沾染上了怨气,根本没有过度消耗神识力量。 那可就太厉害了。 苍离看着眼前的小孩儿,这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该有的神识力量吗? 茶泡开了,苍离行云流水地分了茶,“喝了这杯茶,我们就开始吧。” 林渡拿茶盏的手一抖,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喝完孟婆汤好上路呢? 苍离修长的手探出去,略过古琴,接着落到了一旁的紫檀唢呐上,接着拿到了身前。 林渡刚刚一抬眼,就看到了二师兄已经拿起了那唢呐放在了胸口,已经开始运气起范儿了。 “不是……等一等,师兄,您为什么要拿唢呐啊?” 苍离刚提起来的气泄了,唢呐吹出了个泄气的气声,接着他开口解释,“你不是神魂里沾染了怨气吗?唢呐驱阴送魂、激发阳刚正气最好了,凡俗界战场的军号,也曾用过唢呐做的啊。” 林渡心中泛起了嘀咕,小声道,“我就怕把我也送走了。” 唢呐一响黄金万两,不是升天……她也只能升天了。 苍离腾出一只手,将她放下的茶盏摆正了纹样位置,复又举起唢呐,“这是最快的方法了,小师妹,可能神魂会有点震荡,忍一忍啊。” 林渡抬眼,原本清正文雅的师兄面部肌肉紧绷起来,嘴拉成了一条立体的线,跟只清秀版的河豚似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音修有误解,有很大的误解。 第79章 是正经双修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唢呐声高亢嘹亮,极具有穿透力,裂石流云,莫过如此。 林渡不动声色地想要往后挪一挪,却在二师兄不赞同的眼神中默默忍住了想要后移的冲动。 她硬着头皮听完了一曲,见二师兄停了下来,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苍离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接着又举起了唢呐。 林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神魂震荡还在其次,主要是耳膜也有点震得太过了。 那音调的确格外雄浑有力,振奋人心,带着千军万马的震慑气场,逼得她神魂内的阴翳都退缩聚拢,接着越来越淡。 一曲终了,一盏茶完,再接一盏,再有一曲。 等苍离的两个徒弟晏青和元烨回来的时候,林渡如同逢上了救星。 但很显然苍离似乎并没有停下来招呼两个归来的小弟子的意思。 那三个孩子先去找了凤朝掌门,所以才回自己地盘回得晚了些。 并且看到树下的师父和师叔,也全然没有意外之色,恍若平日里他们师父也这般,小师叔来也只不过是多了个人。 晏青自己走到一块巨石旁边挥刀,元烨对上了自家师父的眼神,福至心灵,掏出了自己的奚琴,接着顺势盘腿坐到了树下。 在被自家师父横了一眼之后,元烨默默调整了位置,刚好和晏青所在的位置对称,在另一侧拧眉认真揉起了琴弦。 奚琴声和进了唢呐声中,林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送走了。 她的神魂内怨气在这些激昂的乐曲中几乎被震碎,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林渡的神府终于没了那一层阴翳,只有极为浅淡的微末怨气还存在神识之内。 元烨有些累了,带有对神魂作用的乐曲其实还是很耗费灵力的。 苍离过去探了探神魂,“等晚上再来找我,再有两次就差不多了。” 林渡一听还有两次,揉了揉耳朵,“师兄,就不能缓几天吗?我怕我快耳聋了。” “不会的,”苍离面色和蔼,“吃橘子,橘子对耳鸣有好处。” 原来是等在这里,林渡默默接了橘子,泄愤一般一口塞进了嘴里,被撑得连嚼都困难。 苍离欲言又止,递过去一个帕子。 林渡费劲咽下去橘子,还得老老实实给师兄道谢,“师兄吹了这么久,应该很累吧?我这里还有茶王母树上采的茶叶,师兄辛苦这么久?喝点好茶?” 苍离眼睛亮了,“这可怎么好意思呢?” “是你们洛泽旁生长的茶王母株吗?那要冰泉水来泡才好啊。” 林渡心领神会,“晚上我会带洛泽悬瀑口的新鲜灵水过来。” 元烨远远地喊,“小师叔!我也要!我也要!” 苍离头也不回,“不用准备他的份,年纪轻轻的,糟蹋好东西。” 那茶实在难得,若是有修为滞涩对规则领悟不够的高阶修士能得那么一两,或许就有机会破除迷惘,再上一层。 低阶修士还没有开始领悟规则,让他们喝了实在浪费。 林渡欲言又止,她能说她算阵法算烦了下午就会去泡一壶吗? 算了,回头让元烨到书楼来凑一壶吧。 在物质生活上,阎野从来没亏待过她。 当然也是因为他不缺钱的缘故。 林渡落到主峰上的时候凤朝已经正襟危坐在等着了。 “来了?”凤朝身为掌门,惯穿重紫大衫,却和临湍穿起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韵味,丰容盛鬋,端丽冠绝。 林渡忽然有种才出龙潭又进虎穴的紧张感,仿佛又回到了小学五年级,被老师头回喊到办公室,站在门口提心吊胆敲门时候的情景。 “大师姐。” 无上宗这么多人,她也就见到凤朝才气弱三分。 “坐。”凤朝今日没有在书桌前接见她,反倒是在侧间的会客堂。 她胳膊旁的红木高几,上头摆着紫金兽耳香炉,有一缕青烟从雕花镂空的盖子上直升而上,散着清净香的味道,似乎是刚点的,还没有完全弥散开来,等林渡走进了里头,才闻到了些。 凤朝没有开口提起阎野方才絮絮叨叨拜托的开解之事,反倒是说起来了那钧定府中的情况。 “邵绯醒了,她的确是飞星派的外门弟子,为了两宗交际,还是需要飞书一封商议这人的具体处置方法,不过这段时间会被关押在十八面地牢内。” “她本是绝脉,借用蛊虫得以纳入灵气修炼,体内却还有那个邪修的子蛊,在邪修死前最后一瞬间牵动了她体内的子蛊,尽管她立刻反应过来压制子蛊消耗本源抵抗,却依旧元气大伤,我瞧着,岁数不长了。” “飞星派外门这些年有些乱,不过我总怀疑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内里有了蛀虫,要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蛊师在外门。” “邵绯说,那个邪修戚准是黑蛊寨子出来的,用蛊手法防不胜防,你以为他是在挥出一掌的时候下的蛊,实则是在最后的尸体上留下了蛊咒转移术法,不需要接触,甚至不需要风,就算有灵气护体,也能对最近的一个人起作用。” 林渡听到这里,忍不住皱起眉头,“这蛊术,这么厉害?那岂不是防不胜防,谁都有可能遭殃?” “如果修士境界比那蛊师高,那蛊虫也穿透不了那一层灵力,或者如果身上带有那蛊虫惧怕的东西,也不会中毒,但我们不是蛊师,也不知道对方修炼的蛊虫是什么,无从应对。” 凤朝说道,“我们到底位于北地,对滇南那一处的蛊师知之甚少。” 她坦然看着林渡,“小师妹,我说这么多,也只是告诉你我们调查到的东西,别无他意。” 林渡点点头,她听得明白。 班主任也会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说任何道理,都靠自己悟,悟不出来就该挨骂了。 总归是叫她不要自责。 “如今那蛊名字已经知晓,叫九寒阴蛇蛊,你五师兄已经在找治疗之法,不过只怕,还得去滇南寻一寻线索。” 林渡一瞬间有些坐不住了,就被凤朝伸手按住了肩膀。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去的话,就一道去看看?” 林渡脑子里已经将滇南和飞星派看过的资料都过了一遍,接着已经安排了未来在书楼的寻找蛊术记载的任务,闻言抬眼,有些意外地看向凤朝。 她收回手,笑着看她,凤眼含光,“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大约一定是会去的。” “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大胆去吧,前提是,准备充足。” “墨麟现在的毒还能靠和天无双修压制,只是那邵绯虽然为了自己生存情有可原,却心机太重。” 林渡先被前面双修两个字吸引了注意力,“双修?这个双修,它是正经双修吗?” 凤朝忍俊不禁,“年纪不大,想的倒是挺多,都是看那些乱七八糟话本儿看的?” 林渡:……在现代玩手机玩的。 “只是天无用她的灵力每日替墨麟压制蛊毒而已,用一方的灵力在另一方的经脉里如同日常修炼一般游走汇聚,就是双修。” 林渡哦了一声,低头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 第80章 教育漏网之鱼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人尴尬的时候总会抓住一切能转移话题的东西,更何况是本就该问的重大事情。 林渡的脑子从来不会忘记每一个重点,她又问,“师姐你说的,邵绯心机太重,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提到这个凤朝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头,“邵绯,身世经历的确可怜,在那样的成长环境和遭遇之下,没有那等心计,只怕也活不到今天。” “她内里的自私自利和算计皆因这世道的残忍和荒唐,只是……却也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林渡倒不意外,她当时只是搜了一下最近一天内的记忆,并没有往前搜,实在是有些疲乏了,但邵绯的经历她也能从戚准所述上窥得一二。 凤朝就将在钧定府问话的情况讲了。 这邵绯说来也可怜,生来是绝脉,不能纳入灵气,因此被家族抛弃,被一群匪盗捡了之后从小便被拿来当作吸引森林中过路人注意和同情,接着趁之不备下迷药盗取钱财的工具。 那日墨麟在森林之中遇到的,就是邵绯出落得亭亭玉立之后,匪盗惯来利用她布下的仙人跳圈套。 林渡给墨麟那书倒也不是白看的,逃过了这么个仙人跳,也是邵绯唯一一次不曾得手,结果被暴怒的匪徒打骂欺辱,拼死反抗之际,戚准救下了她。 戚准不光救下了她,还给她找了假借蛊吸纳灵气修炼的办法,甚至在路过飞星派收外门弟子时,邵绯顺利成了外门弟子。 他们此行来这里,是因为接了宗门的一个任务,前往北地寻一株灵药。 那东西在滇南稀有,却是北地特产,在冬日收获更多。 邵绯的一生从一开始就充斥着欺骗,暴力和虚伪心计,她见过形形色色的过路人,也知道怎么扮好一个可怜的弱女子的角色,知道怎么低声下气苟且求生,知道找准每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那些年她在森林里,是真的想要等一个人,能救她于水火,结果她错过了墨麟,遇上了一个戚准,进了另一个火坑。 林渡听到这里,已经感觉到了剧情线的力量,原剧情里墨麟救下了邵绯,带她回宗门疗伤,之后在偶然发现的一本古籍之中,邵绯找到了蛊虫化为假丹修炼的办法。 如今是邵绯直接遇到了蛊师。 冥冥之中人总有定数。 林渡歪着头听凤朝说话,冷不丁听到了一句感慨深重的话。 “她生存环境如此,算计人心倒也不能全怪她,所以我让他们教导她读书写字,还准备了二十几本开蒙和德育的书,想必她全部读完熟背之后定然能有所收获。” 林渡:不愧是大宗门啊,这就开始普及义务教育了。 凤朝顿了顿,“不过小师妹,你小时候也无人教育,也没长歪啊?” “我记得你虽然一开始笔画不全,书写难看,但总体还能认得一些字,且一点即通,更不提你实在是个天生的道门中人,人情世故你也极为通达,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几乎不用我们引导。” 林渡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九年国家义务教育和勤工俭学大学教育的功劳啊。 “读书读得多,看的人多,自己也就懂了。” “也是,之前给你布置的,每天十张大字,拿给我看看?字练得怎么样了?” 林渡突然就坐直了,眼见凤朝要继续训话,她连忙找补,眼神真诚,“冬日手冷,等春日里,定然每日都是二十张。” “你一个天品冰灵根,怕什么冷!”凤朝扬起眉毛,“在洛泽里泡着,在万年寒冰床上修炼,也没见你喊过冷啊!” 她像是抓到了另一个教育漏网之鱼,盯着眼前的小师妹,“从明日起,日日吃饭的时候顺便带过来给我看,你现在拿笔不成,不能随心所欲控制笔锋,那回头画符的时候可怎么办?” “我还要学画符吗?”林渡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你师父那是因为字跟你一样不成型,那握笔又忙于阵道和剑术,师祖看他是天生有疾,在阵道之上已经足够出彩,所以才没有勉强,加上你师祖收他的时候已经临近飞升,他是被师兄师姐们带大的,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林渡头一回知道了那位天才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你可不能像你师父一样啊,画出来的符咒比鬼画符还可怕。” “咱们无上宗培养的弟子虽然各有师承绝学,但基础的服饵、丹法、玄典、体术、符咒都是要学的,总要大体了解,只不过择其中一门专精而已。” 林渡大彻大悟,不怪无上宗是中州第一宗,这是培养全栖类高素质人才。 这和她大学虽然学药化但是也要学思政高数考英语四六级有什么区别? 把人培养得一个个根红苗正,就是出了那么几个以为所有人都是接受过宗规戒律教育的傻白甜也不奇怪。 林渡又问,“大师姐,那我的符术,谁教啊?” 凤朝叹了一口气,面露辛酸,“还能是谁,我啊,你师父交代给我了,长姐如母,崽啊,当年临湍掌门就是这么带你师父的。” 林渡懂了,“临湍师伯说了,这是师门传承。” 凤朝欲言又止,咽下了对那不会教育孩子的小师叔的大逆不道之语,转而继续了方才尚未讲完的话题。 “那个邵绯,在讯问之时,言明她可以替墨麟压制蛊毒,动用蛊门的秘术,并且戴罪立功,带我们去戚准当年拜入的黑蛊寨,求得解药,我们直觉不简单,故而并未轻信。” “这女子心性坚定,能于绝境谋算,以微小之力搏一条生路,倒也的确是个人才,若是能走上正道就好了。” 林渡听到凤朝的评价,忍不住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怕难。” “所以要教化嘛,教化不了,就关着她好好改造。” “说起来墨麟那孩子也是……一听到那人说自己有办法替他压制蛊毒,立刻跳起来大声喊我不信你,转头跟他师父说她就是图他的金丹,倒有点有一朝被蛇咬的意思了。” 林渡措辞了一番,“大师侄还是长点心眼儿为好。要不,师姐你给咱们无上宗的小孩儿再加一本必读书目吧?” 凤朝往前倾了倾身,“什么书?” “《孙子兵法》,还有《反经》” 林渡神色诚恳,凤朝若有所思。 随着她说出这句话,系统也跳了出来。 【当前墨麟任务进度线:60%,奖励升元还心丹×1,可用于紧急修补心脏在过负荷破裂,请宿主珍爱自身,不要轻易使用】 林渡若有所思,这是个,紧急时候保命的玩意儿? —————————— 因为人物出场不是按辈分年龄的,所以大家追连载可能有点混淆,这里给大家捋一下无上宗的已经出场的几代弟子辈分顺序。 第九十八代弟子:临湍(献祭天道剧本的师尊)大师姐,前任掌门;阎野(年纪最小的一个,林渡师父) 第九十九代弟子:大师姐 凤朝(掌门),老二苍离(晏青元烨的师父),老三雎渊(墨麟、瑾萱师父),老四是后苍(临湍的冤孽徒弟),老五姜良(天无师父,和阎野差不多时间入宗门的),老六是和归,还有一部分云游在外的(老七封仪、老九老十慕宸丘灵,咱们林渡是九十九代最小的。 第一百代:大师兄墨麟(孽缘邵绯)、二师姐夏天无(孽缘巫曦),晏青、元烨、倪瑾萱(孽缘魔尊)三个是新入门的。 第81章 皇帝那东西只有怨种才会当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无上宗的书楼终年像是水墨画里山头矗立的一栋小楼一样静默。 旁的有师承的弟子大多会拿了书回自己的峰头洞府阅读,唯有林渡日日都在,甚至将这一处书楼当成了一处没有关门时间的图书馆,演算阵法或是阅读杂书都在里头。 书楼是有个终年只闻声音看不见人的宗门长老驻守,林渡想或许是和阎野一辈的哪个师伯,或者更远。 毕竟修士光是到了第三候腾云境寿数就有千载,更何况那些高阶修士。 人生这么长,除却心如死灰等待坐化的人,总要找点事情做。 书楼对亲传弟子也没有什么限制,每一层的书基本都能翻阅,只不过宗规规定,不得抄录外传,修炼功法要问过长辈是否合适再行修炼。 无上宗对弟子宽松得厉害,林渡总觉得不真实,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才让那几个路边捡到的野弟子有了作乱的余地。 她想,这是个好地方,是个安宁的好地方,合该一直安宁下去。 林渡写完那十篇大字,又上了书楼,她要尽可能地找关于蛊术和记载滇南方面的书。 她已经大致摸清了整个书楼哪一类的书在哪一个地方,就如同她极小的时候,一到寒暑假,总是被繁忙的父母扔到新华书店里头,她就摸清楚了四层楼每一层每一个书架都摆放的是什么一样,甚至很多年以后,还是不会忘。 “你如果要找蛊术相关的书籍,你五师兄已经来过并且抱走了。” 书楼那道声音沉声提醒,林渡倒也不气馁,“那我找找滇南那处的书籍和地图。” 滇南地形复杂,她想要彻底了解,有个准备。 在某些方面,她是很能听进去话的,比如凤朝叫她做足准备。 元烨来的时候林渡正一面看书,一面用一本小册子记着什么东西。 凤朝说得没错,她如今控制毛笔的能力还有限,所以她为了记笔记小字方便,用的是她先前折断过的一支毛笔削了尖圆头,沾了墨,用写钢笔一样的办法书写。 所以当元烨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古怪的一幕。 “小师叔,你喊我下午来书楼做什么?” “不是要喝茶吗?”林渡指了指一旁放着的茶壶,“自己倒吧,还用我伺候你?” 她惯来说话那样,元烨也不介意,乐颠颠地凑过去,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和今日早上小师叔那面如死灰离开自己天心峰的模样,多问了一句,“小师叔,你的神魂好了吗?” 林渡听到这一句,又觉得自己的耳膜在嗡嗡作响,脑瓜子更是响起来了唢呐和二胡合奏的战歌,握着笔的手抬了抬。 也就是这么个动作,却让元烨愣了一下,连心心念念的茶水端起来也忘了喝,“你这个拿笔的动作,当真眼熟。” 林渡这会儿用的是现代的笔拿法,她心头一跳,“你见过什么人也这样拿过笔吗?” “倒也不是,”元烨挠了挠头,“我从前有位伴读,他有一次这样拿笔,说是教导他的小师父在发呆的时候,就会这么拿笔,他想那位师父的时候,顺便想到了,就这么比划了一下。” 林渡其实一直不知道元烨这个皇子怎么会从凡俗界到灵界,听到这儿一时有些恍神,“是吗?” “是啊,可惜他后来去了前线杀敌,我跟着国师来了灵界,也不知道如今他怎么样了?那西夏铁骑凶残,谢家只怕……” 元烨恍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那张白皙饱满的脸上罕见地有了一丝担忧和怔愣,像是在回忆什么,“当时国师跟我父皇说,我有慧根,一道前去,学成后便能找到救国之法,可等到了灵界,我被无上宗选中,进了宗门,才知道修真界的人已经不能再问凡俗界之事。” 林渡没想到这个一脸“我被骗了”的小包子居然也有这样忧国忧民的时候,“难不成你还想着,学成之后,回去夺位?” “皇帝那东西只有怨种才会当!”元烨脱口而出,接着意识到不对,小声辩解,“反正我不当,谁爱当谁当吧,我那父皇没有那个金刚钻硬揽瓷器活,内忧外患,到处都是一堆烂摊子,我宁愿唱戏,都不要学那个老头硬撑!” 林渡:……难怪一个要唱戏一个喜欢种地。 她抬手,用气劲微微推了推他面前的茶,“喝点吧。” “那个国师好像灵根不是很好,无上宗是先挑人的,他当时跟我说,人各有命,殿下你且去吧,我们的缘分到头了,他救不了国,至少可以救得了我。” 元烨顿了顿,垂下眼眸,当时他身上没有灵力,上去之后即便特别努力地找,也没能再找到那个国师。 “其实我知道国师为什么会只带我,因为只有我不想当皇帝,也不会指着他的鼻子骂妖道误国,国师问我最喜欢哪一出戏,我说我爱看《黄粱梦》。” 元烨说到这里,忽然嘿嘿笑了一下,“那国师之所以要带着个皇子,还不是为了让我父皇给他充足的钱财,不担心他会骗钱跑路,我父皇私库里那些金玉之物他都带上了,路上累得像头驴也不肯松手。” “结果渡舟一晃到了灵界,上岸走了好久,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凡俗金玉在这里如砖石,灵石才是硬通货,最后我们被迫留在那后厨洗了好几天的盘子。” 他说累了,呷了口茶,眼前一亮,“果然是好东西,我师父他得了你的二两茶叶,恨不得数着叶子泡。” 林渡也跟着笑,转头又听到元烨叽叽喳喳说闲话,从后山又有一只公猪怀孕了,说到今天看到大师兄一脸小媳妇样的跟在二师姐后面。 元烨说着贼眉鼠眼凑到了她面前,“当日邵绯不是说自己有法子救大师兄,以此求得他的谅解?” “然后大师兄当时本来坐着喝热水呢,当即就跳起来说无论她有多无奈,可她当真把小师叔当做人选告知了邪修,如若不是小师叔聪明早有防备,那后果是什么呢?他不会原谅她,宁死也不愿意受这样的人的救治。” “当时大师兄跑去救你,我和瑾萱,那邵绯跑过来告密的时候,算起来小师叔你都被抓走快一刻钟了,邵绯又不知道小师叔你的本事,邪修吃人,一刻钟后才过去人都凉透了,她肯定没安好心!” 元烨啧啧摇头,“大师兄也就是看人看得少了,我打从一开始就发现了,那邵绯一口一个救命恩人,那定然是把主意打在大师兄身上啦。” 林渡抬手敷衍地给他鼓了鼓掌,真不愧是皇室中人啊,虽然读书少,但是十级宫斗艺术家。 “但是元烨,晏青昨天在饭桌上的时候还说过,你问过我为什么要骗邵绯实力不行。” 元烨嘿嘿一声,摸着后脑勺仰头看天,“啊,是吗?我不记得了诶,一定是晏青他读书读得错乱了,记性不好。” 林渡笑了一声,忽然察觉到了一点气机波动,她意外地抬眼看着这个还在装傻的孩子,“元烨,你要进阶了。” 元烨啊了一下,才发现已经有灵力向他奔涌而来,琴心境初期到中期的壁垒,早就喀嚓一声破了。 第82章 不养死了就好(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无奈笑着给他让位护法,顺手布了个聚灵阵法。 虽说无上宗的灵脉丰沛,但九峰各自有大的聚灵阵法,书楼不是供人修炼的地方,布个聚灵阵法方便元烨更快进阶。 这一进阶就到了晚上,林渡担心元烨出问题,甚至错过了晚饭,只能给墨麟传了信,让留两人份的晚饭。 墨麟不能修炼,闲着没事儿,直接将饭送到了书楼门口。 林渡就干脆坐在书楼外下山的石阶上用饭。 “小师叔,我的事,你不用自责。”墨麟是步行上来的,这会儿也陪着坐在石阶上。 林渡神识还放在身后书楼中,一筷子下去,拨出了饭底下埋着的两个鸡腿,“今儿怎么是两个鸡腿。” 墨麟摩挲着自己的剑棍,“元烨的那份给你了,反正他刚进阶,吃太多灵食也没必要。” 林渡一哂,倒也没客气,这孩子真能说,害得她今天下午计划完成的任务根本没能完成。 “我和天无打算后日启程,越快越好,宗门正好有位师叔云游到了滇南,到那里之后,也会有个照应,新弟子他们就不带了。” 墨麟不太会劝人,他揣摩着语言,“掌门师伯说,你也会一起去?” “嗯,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林渡咽下口中的饭,腾出说话的时间,“后日启程,明天一天时间,足够我做好准备了,那些小阵盘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刻录,应该够用,常用的大阵法的材料我都分门归纳好了,我已经大致记下了滇南的地图和风俗,其他的路上再看也不迟……” 她知道墨麟想劝她留在宗内,“你忘了?我已经琴心境大圆满了,结丹需要契机,和筑基不同,有些坎儿,躲避化解不如直面。” 这最后一句成功地说服了墨麟,倘若这是小师叔的心结,那要结丹,必然是需要解开心结,如果林渡不去,反而不好。 等天上寒星四坠,元烨才堪堪进阶完毕,囫囵吃完了饭菜,三个人才散了。 林渡回洛泽的时候阎野也正在寻她,两人同时对上了眼。 “精神挺好?看来教育孩子的事儿还是得交给有经验的人来做才好啊。” 阎野用神识看了一会儿明显姿态恢复了和往日一样从容的小徒弟,再看着那明显很有精神的表情,放下了心。 林渡走到阎野对面坐下去,“我有个事情要和师父说。” “巧了,我也有件事和你说。”阎野笑了笑。 “我近日要闭关一段时间。” “我后日要出一趟远门。” 两人同时出声开口,接着同时僵了一下,面对面消化着对方说的事。 “我觉得不行。”阎野率先出声,“这不行,凤朝就是这么教育你的?这不合理。” 林渡点头,“我觉得合理,很合理,就是大师姐喊我去滇南的,师父,你正好趁机安心闭关,我安心办事,合理吗?” “合理,合理个锤子合理,我不准你去。”阎野伸手要去敲林渡的头,“你这几天是不是听唢呐把脑子给听坏了,苍离也是不行,你再让我看看你的脑子。” 林渡没躲,被敲得额头生疼,接着她说,“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像师父你,其实本来也根本没想过怎么样教育我不是吗?你命中必须收我为徒,而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自己来,我会把自己教好的。” 就像前面二十几年一样,一直都是她自己把自己教好的。 阎野还没完全缩回去的手停顿在了空中,脸上气极反笑,接着又慢慢收敛,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 良久,久到林渡也觉得方才那话说得太急太过分,接着吐出一句,“对不起师父。” 就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道歉。 阎野说,“抱歉。” “对不起,我的确不知道怎么教一个孩子,也从没有想过要怎么教导你。” “你说得对,我的确是知道我命中必须有一道师徒缘,而那个缘在你身上,所以我为了飞升,必须收你为徒。” 林渡听着那罕见迟缓又毫无戏谑的音调,一时愣住了。 “我是第一次当师父,也会是最后一次当师父,所以林渡,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当好你的师父?” 阎野从前只觉得这是命缘逃不开,他并不喜欢吵闹的孩子,什么都不会,笨得厉害,难不成还要一个瞎子教导一个笨笨呆呆连清理自己都不会的孩子? 他见到林渡的那一天,是带了些对命缘的困惑。 因为和归传来消息,告知他有个和他一样天品冰灵根的孩子,只是天生不足,要不要收。 他几乎是下意识答应了,他在第七候太清境,对天道规则感悟已经很深了,甚至都说不上来到底是本人在答应,还是命替他答应了。 初见林渡那天,他清楚地看到了藏在那孩子疏冷和故作乖巧之下的戾气和反骨,像个扎手的刺猬。 比他预想的还要难搞。 可后来,他发现这个徒弟的确天赋非凡,甚至他扔给她的书就乖乖全部看完记住,很少会有问题,教导起来轻松得厉害,可惜就是命不好,脆得像是人手心的琉璃。 “我从前只在想,不把你养死了就好了,我现在想,你要哪里都好才好。” “所以,林渡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教你?” 林渡愣了很久,她甚至不敢抬眼看阎野,尽管她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他的眼底大约不会有那些情绪,只会是一片灰冷的阴翳。 “可是,我也是第一次当徒弟,我不知道。” 她想,“那就,放我走?或许我出去的时候,看看别人家怎么教导徒弟的,就知道了?” 阎野被气笑了,“就这么想去?” “不去我可能这第一关都过不去。”林渡硬着头皮,也替阎野心累,“我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不,你很好。”阎野顿了顿,“比我想的,好了特别特别多,超乎意料的,举世无双的。” 林渡不太习惯这样古怪的氛围和赞美,“你这词儿,是不是用的有点问题?” 阎野点点头,“确实,不是无双,我是第一个天才,你是第二个,那就举世有双吧。” 林渡:还造上词儿了? “算了算了,我在你神魂上留了一道神念,你感觉到了吧?”阎野难得觉得棘手,比最难算的阵法还要棘手,“有事儿的时候碰一碰我的神念,我会立刻到。” 林渡点了点头,“我准备很充分的,大师姐还给了我好多灵符,丹药齐全,我的阵法材料也齐全,还有滇南的地形图和势力分布。” 阎野倒是想到个东西,“先前说给你打造个杀器,但现在还只是个雏形,我让人用特殊材料做了几把刀刃,上头刻着不同性质的法阵,也算是灵器,不止能直接用,还能组合成不同的阵法,比临时摆杀阵更快,只要按你所想扔出去便是,只不过需要灵力连缀,我还没想好怎么改进。” “反正你看得懂分别属性和阵法是什么,我就不给你解释了。” 林渡接过那个盒子,看到了里头摆着各种材质的无柄短刃,隐隐可见刻画的阵法,她感慨地叹了一句,没想到自己也有练习小李飞刀的这一天。 第83章 没有你我们怎么活啊小师叔!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已经准备下了许多东西,但依旧很匆忙,比如很多书要看,很多东西要抓紧记住,飞刀要一个个打下神识烙印,练习如何扔出去如何收回来,还要捏着鼻子灌下去姜良特制的补充十天半个月的本源不足的苦药。 临行前的凌晨,林渡还在书楼里,好在她是琴心境的修士,熬一个通宵也没什么。 但仍有几本书她还没有做完笔记。 林渡是天生的阅读速度很快,并且做笔记也有特殊简笔,一本书看完要花费的时间并不算长,仗不住书实在太多,她的任务还是没能全部完成。 书楼的规矩她一直记着,等天亮起来的时候,她难免有些气馁,放下笔叹了一口气,下意识摩挲中指骨节,却意外地发现那一处有了许久不曾有过的薄茧。 倒是稀奇。 林渡诧异地伸直了手,看向自己的中指骨节,书楼里的那道声音恰好响起。 天光正在一点点破开灰霾。 “看不完的带走就是。” 林渡下意识回道,“不合规矩吧?毕竟……书楼的书,我记得有宗门禁制。” “可以为你破个例,毕竟你手中的书,不是功法,只是记载蛊门历史和滇南秘闻的,不算什么机密传承。” 林渡愣了一会儿,“前辈不用回禀掌门或者……” “不必,书楼我能做主。” 林渡就站起来,先给那前辈行了个礼,“多谢前辈。” 空中多了些浅淡的灵力波动,接着林渡被一道宽厚的灵力直接托起。 那道声音说,“不必如此,你是无上宗的弟子。” 只要你是无上宗的弟子。 等到天色一点点亮起,屋内的夜明珠光亮一点点暗淡下来,终于天光灌入窗内,盖住了那已然晦暗的明珠壁灯。 林渡那本册子已经只剩下几页空白。 她其实对于看过的东西大致都有印象,不是为了速读,她不必做笔记的。 这会儿不是太急,因而她就把笔放下来,安安静静看着外头一点点升起来的红日,远山高耸,浮云缭绕,她看不到旭日从地平线破土而出,因为这里不过是一处平缓的小山头。 这时候宗门内的远山宝殿此刻都笼着一层浅淡的金光,就好像,静默的青山拥有了神性。 林渡其实并不困,但却因为这样的金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无端想起刚来无上宗的时候看的夜色,那时候雎渊说,这样的景色日日都会有。 林渡从前觉得不过一场游戏,无关紧要,尽管初见时处处惊艳,也不曾生出一点惋惜和留恋。 短短一年,她的心境已然天翻地覆。 这是她近日来第二次觉得,无上宗它就该长久存在,或许人丁并不繁盛,但峰峦叠嶂,神霄绛阙,都该永远这样,神圣无匹,无可在其上。 林渡想,不过是魔尊而已,那就在他来之前,超过他。 阵法师想要杀人,不必境界比他高。 倪瑾萱那小孩儿就是这时候从书楼的边窗上冒出头的,她并不常来,因为她被掌门教导,功课安排得很满。 林渡听到了一声细碎的铜铃声响,还没转过头,她就知道是谁来了,“今儿起得挺早,赶在早课之前跑过来做什么?” 窗棱上冒出来一个梳着百合髻挂着零零碎碎翠色琉璃花钗的小姑娘,杏眼桃腮,一双大眼睛已经笑弯了,“小师叔,今日早上膳堂蒸的是豆沙包,我记得你不爱吃,我昨天晚上做了打糕,你吃不吃?” 太阳已经上升到了足够的高度,阳光透着那些琉璃花钗流动出极好的光彩,靠窗的林渡身上的青袍也落下一道阳光,于是那袍子上金银线都亮了起来,好像仙鹤一下有了灵,当真在那祥云里翱翔,就连手腕上的红绳好像也有金色的符文在流窜。 林渡笑起来,“走吧,去膳堂吃,黄豆粉呢?” “超级多的黄豆粉!都是新做的!可香啦!” 倪瑾萱嘿嘿一笑,等着林渡将书收完,跟着她一道去向膳堂。 打糕这东西最简单,只是也费时费力,泡过的糯米蒸熟捶打,之后裹上磨好的黄豆面儿。 就是这样最朴素的东西,糯米香和豆粉香都是本源的味道,打糕甜糯,豆面清香。 倪瑾萱做过很多次,除了糖之外,也只有打糕做得好,还锤坏了宗门两个石瓮。 一帮人用过早膳,三个人是率先起身的,剩下的小孩儿都罕见地没有第一时间逃开。 毕竟他们洗碗是轮流洗,要是吃得慢走得慢的人也会被当日洗碗的人抓过去一到收拾。 就算有清洁法术,但还要收拾,规整,将一切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 人一扎堆,抢着最早吃完最早逃走不必干活儿也成了一种竞争的乐趣。 墨麟灵力、经脉、穴位都被封了个彻底,林渡还没结丹到腾云境,他们三人是打算乘灵舟去的。 三个人站在膳堂门口,身后是齐齐整整的三个小孩儿,今日做饭的长老在后厨,没有特意出现打扰这些个孩子们。 修士外出游历很是常见,聚散离合,都不过是漫长人生中的寻常事。 年长者已经习惯,少年却依旧不舍。 晏青一双眼睛沉潭一般看着眼前的人,“小师叔,师兄师姐,祝你们布帆无恙,一路福星,大师兄小师叔注意身体,二师姐辛劳,路上饮食休憩多留心,此去你们定能得偿所愿,早日安然归来。” 元烨站在旁边,用力点了点头,把先前嘴里的那一句一帆风顺咽进嘴里,复读道,“早日安然归来。” 倪瑾萱点点头,面上乖巧,“大师兄定然能找到解救之法,二师姐一路小心,小师叔你一定保重身体,路上吃食不好,记得我给你新做的打糕和糖垫肚子。” 三个人就坐在飞舟上冲他们摆摆手。 “去做早课吧。”说话的是墨麟。 “别忘了洗碗,今天轮到谁了?”林渡惯来不着调,她始终不太适应这样太过温情的场景,三双黑亮亮的眼睛,像是离家的时候蹲在家门口的小狗,只差跟着跑了。 元烨脸一下子垮了,接着看到那灵舟已经被催动,向高远处,向云海里去了。 倪瑾萱下意识踮起脚,“小师叔!” 元烨忽然若有所思,“不对啊,小师叔和大师兄都走了,马上春天到了长老们要忙春,又要顾不上我们了,谁给我们做饭啊?” 晏青方才脸上的深沉一扫而空,瞳孔颤抖,“是啊……瑾萱只会做打糕啊……咱们更是一点儿不会做饭。” 两个人齐齐跳起来,高声喊道,“小师叔!!!” 林渡回头,看到了越来越小的三个人。 小姑娘头上的琉璃钗流光溢彩,旁边晏青的束发带飘扬在空中,元烨身上的金色绣线宛若游龙。 “小师叔!我会想你的!” “小师叔!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师叔!不然你带我走吧!” “小师叔!没有你我们怎么活啊小师叔!” 灵舟骤然加速,风将少年的喊声拖拽延长,最终消失在逆风之中。 第84章 得加钱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灵舟从无上宗出去,却落在了定九城钧定府院落之内。 今日出行的不止他们三人,还有飞星派来捞人的修士和邵绯。 飞星派的人刚刚交过了罚金,又老老实实道了个歉,一抬眼就看到了三个神色各异的人,俊朗男子神色凝重,清冷女子神色莫测,他们身边带着的个小的倒是带了点笑。 那笑看不出什么好含义,好像就是对着红尘中任何人冷眼相看的笑,像是来看乐子的。 “在下无上宗第一百代亲传弟子,墨麟。” 那人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知道要带上路的祖宗也就是这三位了。 飞星派的两个外门弟子搞的邪门歪道,被扣下了,论理门派是不会管的,只会直接逐出门外,外门弟子能值几个钱?哪里需要特地来赎。 可那弟子祸害了无上宗的亲传弟子,还吃了无上宗地盘上的人,被钧定府扣下了,钧定府那是什么地方? 当年祸乱一方的大妖被抓进去都要老老实实写一封认罪书公示天下,现在还贴在钧定府门前大道的一面板子上,每日换新,日日有日日的忏悔感想,已经五百多年了。 妖魔会真心认错吗?可钧定府就是有办法让那妖亲笔写出那些悔过书。 鬼知道大妖在钧定府里都遭受了什么恐怖的折磨。 无上宗是中州第一大宗,在中州混的门派哪个敢与之为敌。 宗门长老派他来是缴的罚金吗?那缴的是人情世故。 他恭恭敬敬地拱手,“墨麟道长,在下飞星派印仲真人座下大弟子陶显。” “我宗外门长老管束不力,才致使那两个孽障作乱,让您受害,实在对不住,我此行也是特地代表飞星派来道歉的,这件事我们定然会负责到底。” ”听闻您要前往滇南,长老说了,滇南形势复杂,未免诸位意外受害,我会作为向导,也好叫诸位少些烦扰。” 陶显低着头慷慨陈词,听到了身后有细碎的铁链声响。 他回头,看到了被钧定府守卫押过来的那个外门弟子。 那姑娘看着面色惨白,眼下青黑,虽衣冠整齐,倒像是在里头受了大苦,整个人飘飘摇摇如风中柳絮,清丽的眉眼之间尽是憔悴,手上和脚腕上都带着禁灵扣,一走动双扣当中连接的锁链摩擦碰撞,是当啷作响。 林渡在邵绯出现的一瞬间就眼睛就眯起来了,用神识传音给夏天无,“所以飞星派到底给了多少罚金,才让她被赎出来了?” “五万,”夏天无淡然道。 “那也不多啊。”林渡的眼神一瞬间带了点蠢蠢欲动的杀意。 “上品灵石。”夏天无清淡的声音在她神识内响起。 林渡偃旗息鼓,那没事了。 也就是十分之一的阎野。 五万上品灵石,今年钧定府诸位的年例可以提前满额发放了。 还得是地牢的创收方式好啊。 收租收税都不如罚款啊。 “敢问道友,她,要一直这么戴着吗?”陶显对上邵绯的眼神,到底有些不忍心。 修士有灵力加身,所以受些轻伤或者疲乏之后动用灵力可以慢慢修复,那锁灵扣锁住了修士的灵力,被扣之人与凡人无异,还有咒戒,一旦触发戒律,会有数道不同层次的惩罚。 严重的时候,直接绞杀。 “这一路过去,未免太过扎眼,她一个小女子如何承受那些眼光,且一个修士不能动用灵力,如此憔悴只怕内伤无法修复,于寿数也有碍。” 他话音刚落,听到了一声轻笑。 紧接着一道略带轻慢的声音就落了下来,“你也知道啊?” “那我的大师侄受害,不能动用灵力,又该找谁算账呢?” 陶显意外地看向了那个小的,刚要赔笑解释,就听得那精致小修士继续道,“再说扎眼又如何,进了钧定府的邪魔歪道,不都要写下忏悔书被公之于众吗?” 林渡歪头一笑,既然现在杀不了,那就让她社死一下也挺好的。 “实在对不住,墨麟道长的事,我们必定负责到底,可奉长老之命,这人我们必须带回宗门,还请小道长谅解。” “谅解你不是我的事,活着有天,死后有地,”林渡抬了抬下颚,“但你说了这么多,却不曾真的对我大师侄负责。” “我们不是正要一道去那苗寨寻找解蛊之法吗?小道长说的负责,敢问,是何意?” 陶显待人接物也是做惯了,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低声下气地询问着这几位的意图,是要邵绯偿命? 长老说了,要把人带回来,定然是得保住人性命的。 那是要什么赔偿呢?灵药? “得加钱。” 三个字落地有声,陶显愣住了。 无上宗的亲传弟子,怎么还坐地起价呢? 但他咬了咬牙,问道,“加多少?方才不是已经交过罚金了吗?” “那是你们从钧定府捞人的费用,旁的补偿那是另外的价钱!我大师侄受害,性命攸关,他在无上宗这些年,培养一个腾云境修士要花多少资源你知道吗?还有那村子里失子你们给过慰问金了吗?” 林渡叭叭地飞快,“哦,还有我。” “我因为你们宗门两个外门的邪道,刚刚治好的心脉再度受损,这吃药的费用,又该谁来承担呢?” 她说着,仿佛为了印证这一点,单手握拳,剧烈咳嗽起来,瘦削的身形犹如大雪压枝的翠竹剧烈抖动,仿若被气狠了一般,身形伶仃,神色破碎。 接着一只手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帕子,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那淡色的帕子上骤然洇开一片血印。 陶显彻底呆了,他颤颤巍巍地取出一个通信符,“要不,道友,还是跟我们去宗门,再当面商量商量吧。” “且慢,跟你们回宗门,我们只有三人,你们若是赖账,甚至扣押我们又怎么办?还是在这里说好了给了钱,咱们再一道启程。” “那道友,你先等我与宗门长老禀报。” 林渡捂着帕子垂眸,胭脂果是个好东西,看看这果子的汁液,真像那么回事儿。 阎野让她洛泽的灵果随便采点带上,倒也不是没有别的用途。 夏天无倒是吓了一跳,“怎么又疼了?药不顶用了?止疼的丹药呢?” 墨麟也紧张地看着林渡,两个人挡在了她跟前,于是眼睁睁看着她抬眼冲他们眨了眨眼睛,接着一人塞了一颗艳红的小果子。 夏天无:……她就说她师父不至于医术还退步了。 等那边人商量完,陶显咬着牙根一副大义凛然上断头台的做派,走到了林渡面前,“小道长,您说,要加多少。” “五十万。” 不能输给她师父。 墨麟和夏天无齐刷刷看向林渡。 陶显沉默一瞬间,“我要找你们掌门亲自面谈,要不再蹦出来一个临时加价怎么办?” 林渡忽然站直了身体,帕子顺手擦了染上唇的果子汁液,她凛然站在那里,如同静默的竹。 “陶道友,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在下无上宗第九十九代亲传弟子,林渡,当今掌门,是我的师姐,我虽年幼,亦执掌宗门事务,我说的话,自然算话。” 宗门内库的事务也算宗门事务。 旁边的两个人和守卫们没有开口,显然默认了林渡的身份。 陶显听过林渡的名字,甚至长老还让他来的时候顺便打听打听这位,可万万没想到,林渡本人,居然是这样的。 他忍了忍,“好,没有旁的补偿费用了吧?” 看把孩子吓得,林渡含笑,“没有。” “你要立字据。”陶显心有余悸。 “好说。”林渡微微颔首。 钱到账,一切都好说。 第85章 成年人的事,单身狗就不要问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自北往南,一路渐暖。 林渡身体罕见地暖融融的,却不是因为南方春暖,是姜良逼着她连喝三碗的苦药。 那东西的药力能至少维持十天半个月。 这对她是个难得的体验,因为她是冰灵根,入道之后,除却服药吃饭之后会短暂地暖和一会儿,大多时候灵气一运转,便如行走的制冰机。 一夜高强度用脑,林渡就大剌剌仰躺在灵舟上睡觉。 灵舟上分明是有个篷以供遮阳避雨、喝茶休憩,她也不进去,就那么躺在宽厚甲板上,用一本书盖着脸阖目补个小觉。 夏天无守在船头,身旁炉子上滚着热茶,墨麟缩在船篷里头,他如今没有灵气护体,只有夏天无的灵力罩着,为免意外,还是躲着的好。 船尾蜷缩着飞星派的两个人,陶显虽然没做错事,但三个人里,两个是受害者,一个看着冷冰冰的不好惹,他是没那个脸凑过去再寒暄。 万一说着说着,又要加钱怎么办? 无上宗的弟子,只要不开口,外表和气场的威慑力还是十足的。 林渡倒是昏昏沉沉真的睡着了,灵舟不比灵舰平稳,但胜在灵巧,云海中沉沉浮浮,不算好睡,但勉强足够养些精神。 从中州东北到西南,还是很有些距离,将近两个多时辰的路程,舟上却始终静默。 林渡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拉下盖在脸上的书,慢悠悠坐起来看了一眼云海之下的人间。 今日一路难得地顺畅,不见风雨,天时阴时明,林渡睁眼的时候正是晴好地。 她忽然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此界中州,是否有江南? 林渡听到细碎的咯咯声,起初她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耳熟,但很快想到了那日与戚准对峙时他蛊毒发作时浑身牙根都因为颤抖在咯咯作响,她回头,“很冷?” 墨麟抱着剑棍,整个人还端坐着,连背都是笔直的,只是双手抱着胳膊,那比寻常剑要长出很多的剑棍被夹在怀里,如果不是那剑棍末端磕在底板上发出频率极高的声响,倒真的让人看不出任何异状。 他开了嗓,“还好。” 无上宗的人,说还好的含义,大抵约等于没死。 林渡起身,“天无。” 她捏着书脊,替换了夏天无的位置。 墨麟无助地看着小师叔的背影,眼见二师妹过来,眼神里满是不赞同,就有些头皮发麻。 “冷怎么不和我说?” “还好,能撑得住。” 他们没有直说蛊毒发作,毕竟船上有外人,墨麟的身体状况,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摸清楚的好。 夏天无微微蹙了眉,眼看着他只怕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战栗发抖,叹了一口气,坐到了他对面,“劳烦小师叔,替我看一看船上。” “好说。” 林渡顺手在船头的控制上留下了一道神识,转身激发了个小结界阵盘,路过船篷的时候顺手扔进了里头,潇洒地没留给里头两个人一个眼神。 禁制和结界这东西需要一点空间规则领悟,墨麟会一点,但夏天无不会,如今的墨麟无法施术,只得林渡来。 她脚步甚至都没顿一下,抱着书绕到了船篷后头,对上那两人有些茫然的目光,将手上的马扎撂下来,接着金刀大马地往那儿一坐,正好面对着他们,接着和善一笑。 陶显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笑容,条件反射的就想捂紧自己的储物袋。 那五十万的上品灵石,他还给的是欠条,他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灵石的,那五万上品灵石他都是这辈子第一次见,更何况是五十万。 也不知道长老为什么无条件让步,让给多少就是多少,这得搬空一个小灵石矿吧? “林……林道长,您这是?” 林渡微微颔首,“睡醒了,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陶显打眼一看,她手上拿着书封页上写的是滇南民俗录,他直了直背脊,“您问。” “这个时节,你们滇南,是不是没有菌子吃了?” 陶显:? 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你给我问这个? 他老实回答,“也快到灵枞的季节了,还是有的,如今这时节,直接去滇南西部的山村里还是能吃到的。” 林渡又将话题拉扯到了滇南的和别处有些区别的炼器和打花行当上,话语里全是一个从没去过滇南的小孩儿的好奇。 陶显说话也就带了点笑,不再那么谨慎了。 “其实滇南也有区分,那些寨子里的特殊炼器办法都是不外传的,有些只传女,有些只传男……” 林渡一面听一面用余光看着邵绯,她似乎有些发愣,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背后船篷的竹帘上。 因为那阵盘的结界,再怎么也瞧不到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便携的小型阵盘,大多是测绘感应之用,也有聚灵、结界等,但作用范围较小,和空间规则相关的大规模阵法,都还要靠地形布阵,林渡扔进去的结界笼罩的范围只有小小一方,刚好落在船篷之内。 “说起来,墨麟道长和那位,在做什么呢?”陶显忍不住问道。 蛊毒发作,是随时间递进的,明明是朗朗朝日,墨麟此刻却入坠冰窟,那是一种从骨头里头发出来的寒,不仅冷,还带着骨髓被抽出一般的空洞痛楚。 夏天无的灵力起先只要游走一圈就能起压制作用,如今却不行了,要反复巡回好些大周天。 林渡听到这句问话,并未正面回答,“陶道友有道侣吗?” 陶显摇了摇头。 “那成年人的事,单身狗就不要问了。”林渡笑眯眯地回了这么一句,目光却是落在邵绯身上,全然一个顽劣又替家里长辈护食的小孩儿模样。 陶显:……单身狗这什么词儿?莫名就觉得心口一痛。 灵舟开始慢慢减速,穿过云层,滇南地势高,一路过去已见连绵苍翠青山,比之北地尤为潮润。 “小道长,墨麟道长有没有说,咱们是先去宗门拿灵石,还是先往那有名的蛊医所在的城中去?” 陶显看向林渡。 林渡看了一眼邵绯,她莫名有种感觉,这个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 据她从凤朝那里得知,那次会议之后,三宗六派十门只清查出了三十九个人是鬼借妖身,无上宗当年进去的两人一人还在闭关中,一人早在多年前就已身死。 飞星派没有查出有妖,可偏偏戚准也是飞星派的外门弟子,还顺利接了任务,如今还愿意花五十五万,一定要将邵绯一个外门弟子带回,当中定然有些猫腻。 “去凤凰城。”林渡回道。 滇南凤凰城有位德高望重的蛊医,无人知道她何日来的,也无人知道她到底存在了多久,寻常蛊师都是群居,世代家族维系,不与外人通婚,她却离群搬至城中,只医治受蛊毒侵害的外乡人,且条件极度苛刻,一个不合便不予医治。 记载中说,这位蛊医让人称呼她为麻婆婆,曾有人长跪百日,也不曾得到她的医治。 他们如今上策是这位麻婆婆,下策便是直接找到戚准出身的那个蛊寨了。 第86章 万恶的富家子弟!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从快接近凤凰城的时候,那个陶显神色就有些古怪,像是有什么,陷入了一种回忆一样,但很快又自己摇了摇头,像是想不起来一样。 林渡看得出来,这人似乎自己也觉得奇怪。 飞舟缓缓落在城门之前的空地上,凤凰城的规矩,城中上空不得飞行,无论是何身份。 墨麟和夏天无从船棚中出来,依旧是先前一个俊朗一个清冷的模样,背脊挺直,看不出丝毫异状。 进城需要一人十块灵石,林渡看了一眼陶显。 陶显掏灵石的手一愣,“啊?” “我们这一趟是为什么来的?” “为了给墨麟道长治病。” “那这进城的灵石?”林渡抱着胳膊盯着他,眼中的意味不言而明。 陶显:…… 他含泪掏出了一行五人的进城费用。 那可都是他的老婆本儿啊。 “敢问,城中可有一位麻婆婆。” 守卫点了点头,“有,你们也是来求医的吗?” 他的目光落到了当中一个拢着手面色惨白的女子身上。 “是,还请您指个路,如今那位麻婆婆的住处在哪?” 守卫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男子,接着伸手比了个二。 陶显咬牙又掏出二十块灵石,强笑着塞给了守卫。 那守卫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就在南街石台巷子尽头,有个藤蔓最多的院落,就是麻婆婆所在之处。” 陶显道了一声多谢,这才带着人进去。 邵绯走得很慢,像是下一步就要栽倒了一样。 陶显频频看她,似乎随时想要伸手搀扶,“你这是怎么了?有伤?还是没吃饭所以体力不足?” 无上宗三人走在他们两个后面,墨麟见状下意识开口,“怎么可能没吃早膳!我们钧定府给犯人每天两顿饭,一早一晚,馒头稀饭管够!” 林渡顺口接话,“我们钧定府一向善待犯人。” 不光给饭吃,还给素质教育,物超所值。 陶显无话可说,邵绯也开口,“用过早膳了,陶师兄无需担心。” 甚至在陶显来之前,她已经背过了早课上的戒律规范,还因为声音太小,被狱卒抓到前面领读。 “只是我先前在戚准的胁迫下,遭他的子蛊反噬,伤了本源。” 邵绯声音的确极度虚弱,像是下一口气就要上不来了一般。 陶显哦了一声,再没多问。 本源受伤那就算了,他帮不到。 又不是无上宗的亲传弟子,修炼资源富裕,飞星派那么多弟子,修炼资源都要靠争,丹药也是宝贵资源,更何况是修补本源的,他没有那种东西。 有邵绯拖后腿,他们走得就慢,林渡有些不耐烦,干脆掏出一大把灵符,跟数钞票一般找出了一张黄品一阶疾走符,灌入灵力激发之后一下子拍在了邵绯的背后。 凤朝把从前教导弟子时画的没用的低品阶灵符都一股脑塞给了林渡,这些在外头倒也不是不能卖出价钱,但她事务繁忙,也就一直扔在抽屉里。 陶显瞳孔微微放大,接着看着那厚厚一沓被林渡随手又塞了回去,甚至都没整理一下。 万恶的富家子弟! 知道现在灵符多贵吗?就光那画符用的符纸,最便宜的批发价一张也得十几块灵石啊。 在背后被拍的时候,邵绯下意识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跟不听使唤一般健步如飞。 她穿着素白甚至有些飘逸的衣裙,生得也是弱柳扶风,面色从狐疑警惕到惊恐可怜,偏偏下肢还带着锁链,此刻就如同那转起来的自行车轮,衣袍翩飞,露出底下沾着红漆的衬裤和靴子。 林渡:很好,知道昨天钧定府给犯人们安排的什么活儿了,刷漆,还是朱墙。 其余人也都加快了脚步。 “不是等会儿,还没问清楚走那条道。” 陶显走到十字路口,找了个摊贩问路。 邵绯没有办法停下来,一直往前走,林渡眼疾手快,伸手拎住了她的后衣领。 可疾走符的效力还在,邵绯的腿还在不自觉地原地疾走,如同被卡住却依旧在疯狂空转的电机。 等陶显转头指着那一方路想要指向的时候,就看到了修长的少年老神在在,一条胳膊伸出来,稳稳拽着邵绯。 而那人还在不受控制地原地疾走,因为身材娇弱,还没有那十几岁的小孩儿高,所以像极了被抓起来还在试图游动四肢的耗子。 已经又不少路人奇怪地看向了他们。 甚至有胆子大的问道,“敢问道友,这位是中了什么奇怪的蛊吗?看着像是病得不轻快要癫狂了?” 林渡开口道,“啊对,看到她腿上的脚链吗?就是防止她发癫跑得太快了,实在对不住啊,给您看笑话了。” 邵绯羞愤欲绝,抬手遮住了脸,却又被陶显出于好意地拉着转向了正确的路,林渡恰到好处地松了手。 像是幼时玩的拉线玩具一样,一松那根拉线,玩具就向前窜了出去,此刻邵绯也就这样窜了出去。 林渡甚至还没忘记给那问话的路人道一句告辞,接着笑吟吟地挥袍从容赶上。 少年锦袍玉簪,眉眼生动,就算脚下飞快,也如惊鸿一现,让过路人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凤凰城与定九城区别甚大,城内有些杂乱,黄土地,小摊贩,一路络绎不绝,挤挤挨挨,飞翼走栏,成群连片,一路向南街走过去,建筑却大变样,成了井院窑洞,和定九城中一致的建筑风格全然不同。 等找到了藤蔓覆盖的院落,林渡才伸手揭下邵绯身上的疾走符。 那邵绯没了灵符加持,一个踉跄就跌在了地上。 她满以为陶显回来扶她,抬头却发现陶显微微拧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院落。 林渡也注意到了陶显的异样,“陶道友,怎么了?” 陶显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藤蔓生得如此之好,若住在里头,岂不是不见天日?” 可不是,那奇异藤蔓如同瀑布一般,不只是覆盖了院落里头的整个屋顶,还从院墙之上倾泻而下,落在地上的藤尖儿纤细翠绿,打着卷儿,还散着淡淡的异香,全然看不出有人住着的模样。 墨麟上前扣门,自报姓名,“晚辈无上宗墨麟,求见麻婆婆!” 那院落的门却也格外低矮斑驳,不过寻常木门而已,上头甚至可以看到斑驳的裂纹。 一连敲了许久,也无人应门,反倒是那两扇门因为墨麟的力气,已然分错开来。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院子里的木架子上满是那奇异藤蔓,甚至背着阴的地方开着白色小花,异香扑鼻。 夏天无忽然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味道……好像在哪儿闻过? 可这藤蔓,却从没见过。 不知是否是门开了触动了什么禁制,那密密麻麻倾压的藤蔓忽然往回缩了一些,接着走出来两个妙龄女子。 她们穿着霓裳银装,走动时头上的双排银冠一步一摇,宛若银铃,面上浮现着奇异的笑,甜蜜到有些诡谲,面若桃花,眸似星辰。 “有客来了,你们要来找麻婆婆吗?她进山去了,今日不在。”一个女子说道,声音脆如黄鹂。 “进山去了,今日不在。”另一个重复道。 林渡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敢问,麻婆婆去了哪座山?何日归来?” “我们不知道,麻婆婆进山去了,今日不在。” “我知道我知道,麻婆婆走之前说了,如果有人就说她进山去了,不在,若有急事,就请访客去青泸村寻她。”前头那一个姑娘说道。 林渡道了谢,转头看了一眼陶显,他盯着其中一个姑娘,似乎在想什么,似乎想得很用力,额角都起了青筋。 不对劲。 林渡皱起眉头,陶显和这两个姑娘,都不对劲。 第87章 他真该死啊(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的神识蠢蠢欲动,肩膀上却倏然押上了一只手,“小师叔,走吧,我们去青泸村。” 是墨麟。 他极少主动伸手去碰林渡。 林渡按下疑虑,冲那两个姑娘再度道谢,顺便伸手关了门。 几乎是关门的瞬间,林渡透过院门,看到那两个姑娘齐齐转身走向屋内,身上银饰簌簌响动。 一行人走出了这个巷子,墨麟方才开口,剑眉微拧,“是尸傀。” 林渡心头一跳,脑子迅速想到了前日在笔记里记录的内容。 夏天无也跟着点了点头,“的确不错,看着与常人无异,奇花异藤掩盖了死气,所以你才没有察觉到那两个人身上没有活气,而且炼制他们的人手法格外特殊,几乎肉身与死前没有差别,表情语气都保持的死前的少女时期,而且……” “那两个少女,都是大约死的时候很幸福,所以身上没有一点怨气。” 林渡已经回想起来了,滇南西部,有一帮人,名为炼尸匠,将尸体炼制成为傀儡,但大部分只能按照指令行动,且外表还保留着被炼制时的模样,大抵都不会太好看,且身上阴煞之气极重,不会像那两个少女一样,还爱说爱笑的。 她方才觉得像是有意识的傀儡,但又觉得古怪,才迟迟不敢确认。 书中记载,有那么一种尸傀,是意识不到自己已死的。 墨麟不让她探查,或许是怕激怒尸傀。 果然纸上谈兵不如实操啊,林渡随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陶显也听到了这句话,却没说话,只是机械跟着。 “陶道友,劳烦你去问个路?还是说,你认得那村子?”林渡偏头看向了陶显。 陶显这才回过神来,“只怕得问个路。” 他虽然是滇南人士,对各个地方的势力分布和民俗熟悉,可此处是滇南西部,不在飞星派的势力范围,那些小山村错落在山中,想要找到还要费些功夫。 林渡哦了一声,“我还以为陶道友对这附近的山村很熟悉呢。” 毕竟船上的时候,他说吃灵枞可以去滇南西部山村里,那里是出产地,最新鲜。 兴许,也和她一样,只是纸上谈兵? 陶显又找了个小摊贩问路,那摊贩用木板车摆了一车的山货,凤凰城上云岚缭绕,阳光并不算刺目,林渡却眯起了眼睛。 她有点想敲开陶显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藏着什么。 毕竟飞星派的人,她总有些不放心。 尽管这人身上毫无阴煞之气,只有正道弟子的灵力波动,可他身上,的确有古怪。 从一早出门,午后落凤凰城,邵绯和墨麟是凡人,已经有些饿了。 倒也不是没有辟谷丹,但那东西是为短暂进山中洞府闭关修炼之人所用,不适合在外赶路的人。 “先吃饭后赶路。”林渡看了一眼又开始发冷的墨麟和已经面色惨白的邵绯,拍板下定论。 陶显愣了一下,“道长你们,不用辟谷丹吗?” “那东西有点腻歪,”林渡抱着胳膊,“而且吃不饱。” 她看过书,辟谷丹用的是人参、茯苓、白术、山药、黄芪、大枣,还有花生仁、栗子仁、核桃仁之类的东西,根据富裕程度用料有简有奢,也有用黄豆的。 简单来说就是大量集中蛋白质碳水以及不饱和脂肪酸。 这东西一般用于修士进山中洞府闭关时使用,因为闭关大多打坐感悟修炼,消耗量不大,那么几丸就能提供一天所需营养素。 可林渡在长身体,外号吃不饱,墨麟常年炼体,学名老是饿,两个人一天的基础代谢量就大得离谱,辟谷丹得吃好多才够。 他们也不爱吃。 无上宗非必要不吃辟谷丹,反正最多几百年进阶第四候就能不吃不喝了。 陶显:……这该死的富家子弟。 知道纯正灵食在外多贵吗? 若是那些不是灵田里长出来的寻常食物,杂质太多,不利于修行。 这帮人活像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富家子弟,理所当然地觉得不过是件小事。 陶显小声商量,“我就是飞星派普通的亲传弟子,以后还要攒钱娶媳妇的,道长可饶了我吧。” “你们公中没有设招待费吗?”林渡问道。 看来飞星派效益也不好啊,什么好公司不给外联人员拨款招待费啊。 陶显觉得胸口又中了一剑,苦巴巴皱着脸摇了摇头。 “那算了。”林渡还有点良心,“但是,你都没老婆,为什么要攒老婆本?” 修道之人除却一部分道统特殊之外,对各自姻缘还是持支持态度的。 陶显挠了挠头,“我进宗门,就是为了攒老婆本。” 他说着,忽然自己有些怔然,他为什么要攒老婆本来着? 大概这年头,娶老婆要好多钱? 最后五个人找了一家小店,吃米粉。 无上宗三人身上的锦袍玉带与小店内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三人一无所觉,店内也只有夫妻二人一个上菜一个煮粉,酸辣热气扑面而来。 “老板,先来十二碗鹅肉粉。”墨麟惯例开口点菜,“圆粉还是扁粉?扁的吧。” 陶显愣了一下,“墨麟道长,十二碗是不是太多了,我只用吃一碗,邵道友估计也……。” 墨麟回头看了陶显一眼,“啊,你们也要吃吗?” “老板,再加两碗,钱另算。” 陶显:? 他无助地看向了林渡,只见那小少年秀致的脸上满是疑惑,接着吐出一句,“十二碗够吗?方才那个门口的小妹妹跟我说,一碗粉才二两诶,要不,一人五碗?” 陶显捂住了心口,他居然会以为林渡说出什么正经话。 五个人围着小小一个豁了口还带着刀痕的小木桌,刚上来四碗,林渡顺手将那两碗粉推到飞星派两人面前。 陶显有些感动,接着看到了林渡和墨麟一人拿了一碗,那自始至终都没有和他说过话的高冷女修面不改色,给他们两个人塞了两双筷子,“先吃,别饿坏了,你们两个的体温快比冰块还要冷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陶显忽然觉得碗里的粉不香了,他真该死啊。 怎么忘了这两位都是受了伤的,邵绯她怎么吃得下去的。 但很快陶显的愧疚被吃惊所代替,两个麟凤芝兰的无上宗弟子抱着碗将一碗粉吃得风生水起,不过一会儿工夫,邵绯才吃完一筷子粉,那两碗粉就空了。 “啊,好饿。”林渡接了夏天无给她的手帕擦了嘴,凤凰城口味酸辣,扁粉浸润了汤汁的味道,肉也早卤烂了,直接囫囵下肚也没什么阻碍。 一碗开胃,两碗垫饥,三碗有味,四碗半饱,五碗收工。 而这时候,陶显和邵绯甚至都还没彻底吃完那一碗。 “老板,结账。”林渡站了起来,自觉给了十二碗粉的钱,回身看了一眼呆滞的陶显,“你们吃完了没,吃完好上路。” 第88章 怎么只给了两碗粉的钱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姐姐,你们知道青泸村怎么走吗?”林渡见那两个人还没吃完,自己也懒得再坐下,站着问了一嘴站在门口歇息的老板娘。 老板娘年龄已然不小了,个子不高,圆脸大眼,还带了些少女神态,听到那小少年开口的一句姐姐,脸上先带了三分的笑,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这才开口,“青泸村?小师傅去青泸村做什么?” “听说这个时节,村子里有灵枞吃。” 话一出来老板娘就笑了,转头问了一句还在忙碌的人,“老苗,那个青泸村,你认得吗?我有点记不得了。” 那汉子正在煮粉,利落地将粉捞出来,白米粉哗啦啦极有弹性地在空中抖动两下被利落地扣进瓷碗里,他头也不抬,扯着嗓子在喧嚣的店内回应女人的话。 “你这个婆娘,青泸村就是那个寨前村啊,你那曾祖不就那里出来的,死之前还叫儿孙去寨前村埋她,我们找了好久,才知道五百年前就改名叫青泸村了。” 老板娘恍然大悟,“这个我知道了,小师傅,你且出了城往西走,西边最靠近城中的那座山,山脚下那个,那就是了。” “这个寨前村啊,就是那山里头好多蛊寨和山寨前的一个村子,依山傍水的,是个灵秀地儿呢。” 林渡道了谢,转头看到了陶显和人起了争执。 “你们不是吃了十四碗粉,怎么只给了两碗粉的钱!” 林渡:……哪儿的恶霸都得污蔑人多吃几碗粉是吧? “你别狡辩,老板我可跟你说,我看得真真的,他们只在桌上放了两碗的钱!” 老板娘刚要说什么,就看到了陶显高喊,“我只吃了一碗粉!她也只吃了一碗粉,当然只给两碗的钱。” 老板用刀尖指着那桌上,那是切卤肉的刀,刀背漆黑,刀刃雪亮,“那桌上摆着十四碗的空碗,你还说你只吃了一碗粉?” “我真的只吃了一碗粉,你不信,你不信那我现在吐出来给你看看?”陶显显然也不忿被人污蔑。 林渡他们三人吃得快,此刻都站在门口,十二个粗瓷碗还分作三摞整整齐齐叠在桌上,陶显想着点都点了,得全吃完,这才慢了一步。 一旁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看着还穿着飞星派的弟子服呢,居然吃饭不给钱。” “老板你别怕,有我们兄弟帮你挡着,若他胆敢强行逃走,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陶显闻言更急了,“不是,我和一个女子两个人怎么能吃十几碗粉,我看着像是那么大胃口的人吗,那分明是她……” 他指向人群之外,墨麟和天无在门口等着,唯有林渡还在里头,身旁站着老板娘,清瘦无比,脸色苍白。 老板回头看他,满脸写着“你看我信吗?” 老板娘一看便知道是老板看错了,赶忙要挤进去,那帮故意挑事儿的人围堵成了人墙,她怎么也挤不进去。 “我来。” 老板娘听得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病弱小师傅。 她握着阴沉折扇,一道气劲轻轻拨开人群,沿路的人都察觉到了那刺骨的冷气儿,下意识让开了道。 林渡没先走,“姐姐,进吧,想是老板误会了。” 收钱都是老板娘在忙,显然是因为她牵扯住了老板娘,那帮好事者才去喊老板。 那桌人分明是和他们前后脚进的店,不可能不知道那十二碗根本不是他们吃的。 老板娘忙不迭进去跟老板说话,围着陶显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陶显脸红脖子粗,跟公鸡似的和那故意拱火的本地人面对面地解释,差点就要和人动起手来,一把沉铁折扇倏然横在了两人之间。 林渡吃完辣声音略带了些沙哑,横插了进去,“你怎么证明看到我这位道友吃了十四碗粉?”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那人瞪着眼睛看向了横插进来的人,见是个面色苍白的小孩儿,顿时又有了底气,“怎么?我就是好心提醒老板!” 林渡倏然一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看来看得不甚清晰,要不我亲自送你的两个眼珠,进我道友的胃里,看看他到底吃了几碗粉?” 她的声带被辣子呛得沙哑,日头快要落了,店内烛火还没掌起,有些昏暗,她抬着眼看人,下三白带了些冷漠的凶相。 察觉到那人凶狠地盯着她,周围也聚集了一帮人,她挑衅地抬了抬眉。 墨麟本抱着剑在门口,一回头就看见本来在门里不远的小师叔没了,吓了一跳,“小师叔!” 夏天无也迅速回头反应过来,“小师叔!” 她抬手,霸道的气劲直接拨开人群,那边老板娘已经训完了话,拎着老板的耳朵来道歉了。 墨麟身形高大,超过了店内所有人,一眼就找准了林渡所在的方位。 众人只见一高大青年赤袍玄裳,抱着剑棍,微微蹙着眉,抿着唇,神色不善,接着拨开人群站到了那小少年跟前,开口便是,“小师叔,出什么事了?” 老板老老实实道了歉,也不敢得罪那先头先跟他举报陶显少给钱的人,只道是自己不注意。 林渡多看了一眼这帮人,他们身上的布料是典型的滇南西部盛产的青蓝印花布,一旁还搁着蓑衣,齐眉棍,钢刀,梭镖,很多上面还带着暗沉的锈迹。 一刀下去起码高低得 得个破伤风,附魔伤害。 林渡现在可以肯定,这帮人绝对是故意的了。 “瞪着我们干什么?我们也是好心的,你们大宗门弟子了不起啊!有本事出去比划比划!” “尤其是你,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居然给女人戴镣铐,你别是什么假冒的七星派弟子吧?” 男人说着就要伸手去拉一直沉默地坐在桌上的邵绯,一根玄金长棍横空挡住了他的胳膊。 “无上宗第一百代亲传弟子墨麟,奉掌门之命押送伤人邪道,敢问道友,不曾看清那禁灵扣上有我无上宗的标志吗?” 墨麟一手握着剑棍一侧,朗声道,“无上宗,只除妖邪,不伤好人。” 他黑亮的眸子直直盯着那人,全然看不出中了蛊毒不能动用灵力的病弱之相,一直盯得那人悻悻放下了手。 林渡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群人,手上的扇子一个翻转,变出来了个短刃,“敢问道友,你分明知道那十二碗粉是我们三人吃的,却故意误导老板他没给钱,想要留下他们两个,为什么?” 她的目光从邵绯身上移到了后方那帮人身上。 “今儿羊肉粉不好吃,不吃了,走。”另一个一直窝在后头拿着一杆竹制烟筒。 林渡福至心灵,笑问道,“想关羊啊?”1 她道为什么这几个人突然借没给粉钱发难,原来是这滇南西部的土匪。 书中说凤凰城城规宽松,城内打架斗殴敲诈勒索屡见不鲜,她一路过去还当是书中夸大,如今看来却不假。 邵绯从前是林间匪盗,黑话自然也通晓,只怕是趁他们都守在门口,没注意她的动静,用了黑话或是手势。 那帮人见这小孩儿也懂他们的黑话,甚至直接拆穿他们蓄意挑事想要闹起事端再行抢劫,一时脸色齐齐一变。 林渡笑吟吟地看着这帮人,“诸位,要向我们无上宗弟子,讨教讨教?” 那一帮人齐齐摇了摇头,本以为那三个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也不过就是寻常世家子弟,谁能想到居然是无上宗的。 再孤陋寡闻的山匪,哪也不会不知道无上宗,他们还不想招惹上这么一尊大佛。 一道女声忽然插了进来,“师傅们,你们不要在这里打,要打出去打,去武馆打啊!” 第89章 林渡是个疯子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两方人的交锋,无上宗这一方面也不算占优势,能打的只有两个,那一帮土匪却有六七个人,身上的境界似乎用什么秘法掩盖住了,难以捉摸,真打起来,还真不一定谁能赢。 两方人大眼瞪小眼,被老板娘那么一句话打破,匪盗齐齐抄起了武器,在四双“有种就来打我”和一双哀切慌张的水眸的注视下,哗啦啦走了。 林渡见人走了,转头看了一眼邵绯,脸上笑容扩大,“所以你跟他们打了什么暗号?” 邵绯咬牙摇头,却见林渡收了折扇,手上把玩着一把银色无柄小刀,那短刃泛着冷光,在那人指尖灵活地翻转,从这头到那头,最终倏然抵上了她的脖颈。 女子吓得往后要让,却又不敢轻易动弹,脖颈间的刀面冰凉,紧紧贴着她颈侧的动脉。 “小师叔!” “林道长!” “你不说那我就来猜猜,”林渡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宛若山间雾岚,“倘若被我说中了,你的脉搏定然会有变化,那贴着你脉的,就会是刀刃,倘若我说错了,我们都不会变,你觉得如何?”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她盯着邵绯的眼睛,轻声细语道,“我师父给我打了几十个无柄短刀,可我出行匆忙,这些短刀有的还没来得及开刃,有的已经开刃。” “我随手拿了一个,你要不要猜一猜,这个开刃了,还是没开刃?” 邵绯死死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分明是个精致玉人模样,脸上还带着笑,可眼底是沉沉雾霭,那笑就显得格外残忍阴郁。 “好了,深呼吸,别紧张。” “我猜,你在路上就注意到那群城里的匪盗了,对不对?滇西有一帮势力极大的土匪,土匪头子的灵器是个竹制烟筒,看似无害,可敲人脑子的时候,就跟开西瓜一样。” “你给他们留下了暗语?大概内容,或许是,你可以里应外合,而这陶显身上有钱,有很多钱,是个肥羊?” “所以他们跟着我们进了粉店,然后他们伺机发难。” 林渡说着,还没忘笑着偏头看一眼陶显的表情。 陶显的脸色已然冷了,他是飞星派亲传弟子,但亲传弟子那么多,他一直是给多少钱,办多少事,固然同情,却依旧会按规矩办事。 “难怪……难怪你突然说了一声还是羊肉面好吃。”他恍然醒悟过来。 先前只觉得邵绯看着可怜且内向少话,大约也是为人胁迫,现在看来,只怕也不完全是戚准的过错。 “你明明好不容易从土匪的狼窝里逃出来,如今却宁愿重回虎穴?抛却这身美人皮,下面却是恶人骨,居然还妄想成灵显圣吗?” 林渡的手倏然一翻,“戒律德经,诵读过后便如云烟?” “知识流过了你的大脑皮层你却分毫不取,真是浪费,我就不一样了,二师侄让我去看医书,我就看了,所以,这探脉一项,我还算能上手。” 刀刃倏然立起,林渡微微一笑,轻软的语调落入旁人耳中却恍若冰凌落地,“你的脉搏,可真快啊。” 被刀抵着脖颈的人瞳孔微微放大,连呼吸都紧促起来,颤声道,“别,别杀我……” 达摩克利斯之剑轰然而下。 邵绯是真的怕,她天生对于危险的人和物有敏锐的感知,从一开始见到无上宗这帮人,她最害怕的就是那个最小的林渡。 她布局从容,宗门弟子皆以她为中心,不管何时何地,一双眼睛中都充斥着浓郁的,邵绯读不懂的东西。 邵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出一个人所说的真假,和当时的情绪,可林渡总是笑着的,她读不懂,看不穿,分不清是真虚弱还是假无力。 可只有一点她知道,林渡太聪明,她害怕。 所以在试探出林渡只有修为高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借戚准的手,除了林渡。 邵绯就总觉得在林渡的视线之下,她做什么都无所遁形。 那是个碍事的人。 可她现在更知道,林渡是个疯子。 “你疯了?你是正道弟子!不得妄杀人命!你就不怕杀生的果报吗?”邵绯喉头发紧,说出来的话都像是绷紧了的弦在微颤。 【当前墨麟任务进度线:70%,奖励金乌玄元丹×1,可用于补足宿主虚弱不足的本源。】 林渡心中一定,知道揭穿了这一回,墨麟对邵绯只怕已经接近厌恶了。 “我连搜魂都做过了,你觉得我怕什么果报?” 她不避不让,一字一句,煞气升腾,“恶人,可杀。” 只可惜,这短匕自然是没开刃的。 阎野那人怕她把自己玩儿伤了,只有尖端磨利,两边是无刃的。 她欣赏着邵绯惊惧交加的苍白芙蓉面,短刀收回夹在指尖,利落地用手刀将人打晕了。 林渡接着转头,“二师侄,你看我学得是不是……” 她停住了话,瞥着近在咫尺的剑棍。 “不是,大师侄,你的棍子为什么在我脑后。” 墨麟收回自己的剑,“怕小师叔你真的把人杀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觉得林渡真的会下手,谁知道那短刃立起来压到了人的命脉上,却毫发无伤,只有那个高度紧张被吓得无心思考的邵绯,还一直慌乱着。 林渡疯起来,他怕自己拉不住。 陶显也明显松了一口气,恶人该杀,可邵绯要是死着回去,他没法交代。 打工人打工魂,项目不能黄,奖金不能扣。 “但是小师叔,你把人打晕了我们怎么……”墨麟忽然收声,看着林渡掏出了个灵兽袋。 那东西和储物袋最大的区别就是妖兽塞里头,只是昏睡,还能有口气儿。 灵兽袋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装一大活人。 “几百斤的虎妖都能装下,一个女修应该也能装下吧。”林渡说着,施了法诀,顺利将人收了进去。 她不能杀了邵绯,至少拯救墨麟的任务还没完成,不能杀。 “只能放七天。”墨麟见大局已定,也不再劝说。 也就是缺德了点,不把人当人了点,小师叔只要不杀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知道了。”林渡懒洋洋地将那灵兽袋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死不了,但醒着实在添乱,我可不想再闹出一次这样的事。” 一帮人出了城,重新坐上了飞舟。 夏天无忽然开口问了林渡一个问题,“小师叔,隔着那短刀,真的能探到脉搏吗?” 林渡笑看了一眼坐在船尾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陶显,神识传音给她,“不能。” 当然不能。 但邵绯的反应承认了一切。 她林渡从来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圣人,挡在她前路上的一切阻碍都该被踢开。 第90章 老流氓了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红日西坠,霞光万道。 四人落在山村之前,青石黄土黑瓦,有炊烟垂直而上,混入山岚之中。 那老板娘说这里是灵秀地,倒是不假,几乎算半个天然的聚灵之地,风水极佳。 林渡感受着周身的灵气,虽然和无上宗埋下的灵脉不能比,可比一路过来的稀薄的灵气,还是要馥郁得多。 此时正是牛羊归圈的时候,都无需人赶,山上恰好下来几头闲庭信步的黄牛。 有人从屋内出来,大声喊着听不懂的号子,不远处似乎有小溪,银铃碎响,有姑娘在唱小调,清越婉转,恰似溪水潺潺。 歌声越来越近,四人同时看去,远山落尽前的最后一点霞光,化为了小姑娘衣襟和百褶裙上的金边。 林渡忽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陶显,霞光落入人的眼睛,就有了神光。 “敢问姑娘,此处是青泸村吗?”陶显自觉问路。 那姑娘脸上带着绯色,眉眼是水润的甜蜜,闻言歪头一笑,“是啊,客人是要借宿吗?” “我们是来找人的,找麻婆婆,不知道她还在村内吗?” 姑娘歪了歪头,“麻婆婆?应当还在村子里的孕妇家中,只是不知道在哪家。” “村子里,有很多人怀孕吗?”林渡顺口问了一句。 “快到春天了,是时候了呀。”姑娘似乎并不理解林渡的话,不过在触及林渡那张脸之后很快又笑了起来。 “你生得可真好看,跟月神一般好看呢!想来月神幼时大约就生成你模样吧?” 林渡一怔,接着垂眸一笑,“那倒是我高攀了。” 风俗录中记载,滇西村寨信奉的神明各有不同,山、水、风、雷,万物皆有神明。 “若是穿上白袍,就更像啦。”那姑娘比划了一下,“不过青袍也像,像月光藤化身哩。” 夏天无听到这里,眼神一闪,“敢问这位姑娘,我是个医修,对植物格外有兴趣,这月光藤,是个什么植物,能教我认识认识吗?” “你居然不知道月光藤是什么吗?这是代表月神的圣物啊,月光藤生长的地方,会被月神赐福,要是……” 那姑娘忽然羞涩一笑,“要是月光藤的花落在谁的床头,那人就会是月神的新娘……” “宛夏!在那儿干什么呢?还不回来?” 身后有人喊了起来,姑娘倏然回头,伸手摆了摆,“知道了,回来了!” 她转头笑着看了一眼四人,“我要先回去了,再见了,外乡人。” 少女的裙摆翩飞,脚上的银铃在空中留下细碎的动响,像是远去的小孔雀。 林渡摩挲着浮生扇,若有所思,“这月神,老流氓了啊。” 花可是植物的繁殖器官啊。 送花到床头,那可真是,过于直白的表达了。 “这些村子信奉的神明……真的存在吗?”墨麟皱着眉头,总觉得那姑娘话里有些古怪。 他们修道之人,信奉的就是自己的道,与这村子里直接供奉神明,并非同路。 各人有各人的道。 “如果存在,大约也不会是什么真神。”林渡沉吟片刻,“但高于人类,强于人类的,对他们来说,也算神明,倒也没错。” 什么好人家真神会插手灵界的一个村庄事务,还大剌剌耍流氓强抢民女呢? 神明的新娘这种事情,听起来对姑娘来说就不算是什么好事儿。 四个人走进村庄里,站到一家青石堆叠的院落前询问麻婆婆的消息。 “你问麻婆婆?她现在约莫在村长那里歇脚呢。” “如今立了春,正是时候。” 那人站在院中,身后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正在跑着。 “正是……什么时候?”陶显问道。 “正是我们村子里下一代发芽的时候啊。”那人笑了笑,“你们找麻婆婆何事?” “我们找她,寻医。”林渡开口插话,“敢问婶子,村长家在哪儿?” “就在最里头,靠近那月亮井的地方。” 林渡道了声谢,带着人往里走,一路上还能闻到呛人的辣椒油烟味道,锅铲之声不绝于耳,几乎掩盖了一点哭声。 夏天无和林渡同时看向那一家。 那一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在做饭的迹象,只有哭声。 “怎么,怎么会是个女孩儿呢?” “我不想要女孩儿,若是男儿,还有走出这村子的机会,可……” 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很快被一道隐忍着怒气的男声打断。 “别乱说,女孩儿怎么了?那是月神眷顾!再说我不也没有走出过村子,怎么了?” 夏天无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陶显偏头,看到林渡脚步没停,对上他的目光甚至还笑了一下,一只手上握着一把沉铁折扇,因为笔直垂落在身侧,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一路过去,果然找到了一口井,那井周围盘着一圈藤蔓,盘虬卧龙,绿得几乎发黑,上头布了一层水雾一般的东西,将整个藤带上了点诡谲的灰白,藤上散落着白色花苞,在晚霞里倒显得有些半透。 夏天无顿了一步,转头低声和林渡说道,“是麻婆婆那个院落里的藤蔓,虽然看着有些区别,但的确是,这个味道,我不会认错的。” 林渡眯起眼睛,这个布局…… 如果这藤是本来就有的,那可真是,得天眷顾。 “怎么了?有什么古怪吗?” “只看一路过来的布局,是天然的聚阴困灵阵,这个井上藤,是阵的脉。”林渡顿了顿,“也不一定对。” 天然阵法很少有,林渡学了基础四十九阵,上古残缺十阵,如今正在学那一百零八阵法集合的大部头。 那一百零八阵法是修真界阵法师都统一要吃透的东西,若是一百零八阵法吃透,能布阵刻阵,就已经可以在阵法师盟会里有个位置了。 不知道是不是算过了上古阵法,那一百零八阵法林渡学得极为快,如今只有后面少用的阵法还没学完记住。 夏天无倒是不在意林渡说的那一句“不一定对”,小师叔的猜测,就没出过错,更何况还是阵法这种东西。 她沉吟片刻,“听小师叔的意思,你觉得这藤蔓是后来的?” “一个怀疑,不一定对。” 林渡看了一眼手中检测阴气的阵盘,那指针已经飙到过半了,说明阴气极重,但却因为混在馥郁灵气里,又靠近山中,修士只凭五感很难察觉。 “也有可能是天然的,这村子,或许是养尸傀的好地方。” 夏天无面色一凝,看向了那村长的院落门口。 陶显和墨麟已经站在了村长院门外叫门。 院落里极为干净敞亮,却也没有比一路上其他村民的院子宽敞豪华,一眼看过去,竟都是一样的,当中坐着一个姑娘,正对着一盆水笑得极甜。 陶显道明了来意,那姑娘似乎听都没有听,手上拿着的涮洗的东西正淅淅沥沥滴下来。 很快里头屋子里下来一个肚子微微凸起的中年妇女,她扶着腰,看着院门外的人,“你们来找麻婆婆吗?请进吧。” 一行人进来,进了堂屋内,方才见一黑发老妪坐在那四方桌的一面,一旁坐着个年老的汉子,却不见一个青壮年。 夏天无又嗅到那股浅淡的花香,在那老妪身上。 她不动声色地按在自己腰间玉带之上,看着墨麟上前道明来意。 “晚辈无上宗亲传弟子墨麟,偶遇邪道食人精血,出手之时意外被种下蛊毒,久闻前辈大名,今日前来,是为请您出手诊治。” 第91章 她紧张她道侣呢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村长见状早已出了屋子,屋内只剩下了端坐在四方桌的人,和错落站着的四个外乡人。 墨麟躬身弯腰行礼,那四方桌上的老妪却纹丝不动,只问了一声,“邪道食人精血?那邪道是蛊师?” “那邪道的确修炼蛊术,只是蛊师并非邪道,吃人的方才是邪道。”墨麟直起腰,不卑不亢。 老妪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倒是觉得,蛊师都是邪道,你如今中蛊时间已有几天,深受其害,还不觉得蛊这东西,就应该消失吗?” 墨麟面不改色,“人各有道,于我而言,枉杀人命,方为邪道,道家三千六百旁门,佛门八万四千旁门,旁门里头也有成道的,只要心正,根基已成,天道所授,自然就算正道。” 林渡: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这词儿怎么听着怪耳熟的呢? 照抄答案就算了,还替她添补上佛门? 老妪冷笑了一声,“正道弟子,脑子都是整的,都一个样子。” 墨麟下意识看了一眼林渡。 林渡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含笑上前,“晚辈无上宗亲传弟子林渡,见过麻婆婆。我们所见不多,不曾接触过蛊师,故而不敢妄下论断,‘蛊师就是邪道’。” 她话锋一转,“只是晚辈年幼,见识了两个蛊师,皆为心路不正之徒,这阴邪的蛊,依晚辈之见,还是毁了的好。” 那老妪起初依旧没有正眼瞧他们,听到最后一句,转过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林渡站在墨麟身后一点,目如点漆,眉似工笔,唇角一点笑,却是少年意气的讥讽。 麻婆婆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一笑,脸上的皱纹如陈皮般褶皱起来,透着蜡一般的光泽,“你说得好。” 林渡跟着笑,脸上是少年时才有的被人认同的得意。 墨麟无端觉得,小师叔这会儿的笑,大抵不是真的。 “你这个小孩儿合我的意,中蛊的这个是你什么人?” 林渡拱手笑道,“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若墨麟他成不了仙,我大约会亲自下黄泉捞他。” 墨麟一怔,却听得那麻婆婆一声轻哧,“小孩子,你懂下个黄泉有多难吗?他若死了,百年之后,你还记得他?” “百年之后,兴许记不得,那是百年之后的事,可若现在死了,那我定然下黄泉捞人。” “凡事什么东西经得了时间的消磨呢?可当时当刻,情深意切痛不欲生也全然是真。” 林渡的声音在堂屋里流淌,饶是吃辣吃得嗓子沙哑,却也有不容错辨的峥嵘意气。 麻婆婆闻言倒是愣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嘀咕了一句,“小孩儿说笑话。” 却倒没再反驳。 “你,坐过来给我看看吧,那小孩儿年纪小,这个胳膊腿儿,怕是捞不了你这么一个傻柱子。” 林渡转头,见墨麟还有些怔愣,伸手在他身后推了一把,“去坐。” 墨麟这才回神坐下,将胳膊伸了出来。 夏天无紧走了一步,站到了墨麟身后,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肩上,防止出什么意外自己好及时出手保住他。 那老妪抬眼看了一眼她,“医修?不放心老婆子整治?” 夏天无张了张口,林渡的声音却又横插进来,“哪儿的话啊,婆婆,您看这紧张的样子,那是因为,她紧张她道侣呢,哪里是不相信您,只不过心中担忧,又离不开他。” 墨麟和夏天无齐齐转头看向了谎话满天飞的小师叔,只见她面上全然没有一点心虚,反倒带着点小孩儿起哄的笑。 那麻婆婆这才将手重新按了下去,“道侣啊,难怪,你身上有她的灵力气息。” 夏天无睫毛一颤,墨麟也觉得这话不太对味。 麻婆婆不耐烦地按着他的手腕,“你心跳太快了,中了至阴之蛊,怎么还火气这么旺呢?” 墨麟嗫嚅了几下,到底没能说话,整个耳朵从耳根红到了耳尖。 就连夏天无的耳尖都有些绯红。 陶显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来之前没人告诉他,这两位居然是一对啊。 无上宗也没办典礼,那修真界轶闻录他是期期不落,怎么没看见过这一番故事呢? 要说这无上宗一百代弟子之中,谁人不知道墨麟这个剑修,修剑百年间,只有在凤初境时有个琴心境修士强行与他决斗,剑才出鞘了一次。 自从筑基之后,那藏锋剑就再也没出鞘过,不论是什么敌人,到他跟前都只以剑棍对之。 修真界同境修士之中,目前还无人能摸准墨麟的真实战力。 这墨麟一心剑道,而那夏天无最出名的是她是“活判官”姜良的开门弟子,据说通过天医盟炼丹术考核中年龄最小的人,只是之后却很少有她的消息。 陶显实在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是怎么凑成一对的。 他看不懂,于是看向了林渡,她先前在飞舟上还可以说是玩笑,如今当着那两位的面直言,两人也没反驳,只怕是真的了。 【当前墨麟任务进度线:79%,奖励金乌玄元丹×1,可用于补足宿主虚弱不足的本源。】 林渡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也可以?难不成?他们彼此才是正缘?” 【我不知道哦亲亲,亲亲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切忌胡乱撮合哦~偏缘最终还是会分开的。】 林渡抱着胳膊歪着头,握着扇子的手横在外头,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胳膊,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这蛊毒你们及时封住了穴位,又用了法子每日压制,想来也费了不少功夫吧?” “不过那也只能防止蛊毒在经脉流窜,你如今是觉得寒从哪里透出来的?骨头?” 墨麟点了点头。 “那这东西已经附着到了你的……” 就在麻婆婆说话,屋内人都侧耳认真倾听之际,林渡忽然抬手,折扇扇顶流窜出一道白光,封住了陶显的听觉。 陶显只觉得耳朵一嗡,接着剩下的就听不见了。 他错愕地吓了一跳,“我怎么听不见了,我也中蛊了?” 林渡走到他陶显跟前,敲了敲他,因为这人不够信任她,她没法神识传音,只能站在他面前开口说话,“不是你该听的?” “你说什么???”陶显听不到自己说话声音有多大,大声读着林渡的唇语,“不该盯的?” 林渡:…… 陶显声音极大,像是在跟对面山头人扯着嗓子对山歌,“我不该盯哪儿啊?这蛊毒这么厉害?我盯一下就中了,蚊子?” 林渡无奈了,伸手将陶显的喉咙也用灵力封住,强行用自己的神识压制入侵了他的神府,“不是你该听的你别听。” 陶显先是哦了一声,但发现喉咙说不了话,改为了用神识说话,接着反应过来,慌张地看着眼前的锦绣人物,“林小道长你只有琴心境大圆满,今年也才十四岁,我的神府并不信任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渡的声音再度在他神府内响起,“我也没想到,你一个四百多岁的腾云境修士,神府居然这么好进。” 陶显捂住了胸口,痛心疾首地看着眼前的林渡,心中暗暗骂道,万恶的天赋狗! “我还在你神府里面,能感觉到你在骂我。”林渡的声音很淡。 侵入神府不算礼貌,她本来没想这样的,只是一时情急,选了最简单的做法,但这人的神府有点怪。 虽说很少有低阶修士专门修炼神识,大多到第五候才开始,可这人的神府与其说是薄弱没有特地锻炼,不如说是……受过什么伤,有些残缺。 林渡皱起眉头,却也没敢妄动,毕竟这是个大宗弟子。 就在她慢慢撤出来的时候,却察觉到了一股反噬之力,她迅速收回神识,避免了和那道禁锢力量的交锋。 因为撤出来太猛,陶显皱着眉头抱着头嘶了一声。 这种被强大力量划拉过去的滋味可真不太好受,跟脑瓜子被撬开来一样。 第92章 什么叫家底厚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那这东西已经附着到了你的骨头里了,你现在没死,大约是因为,你的骨头并非凡骨。” 麻婆婆盯着墨麟,“以你的年纪,已经是腾云境大圆满,就算是无上宗的弟子中也算是难得一见,是天生灵骨?” 林渡转头看向了四方桌处。 “严格来说,你不是中了蛊毒,是那人用秘术,将蛊转给了你,所以你身上的不止是毒,还有蛊虫,因为阻碍及时,那蛊虫无法进入你经脉丹田,你的修为倒是保住了,只是如今那蛊,应当是附着在你的灵骨上。” 夏天无神色一冷,“敢问前辈,那蛊虫于灵骨可有碍?” 所谓灵骨,外界众说纷纭,唯有她和她师父知道,所谓天生灵骨,是骨内有仙灵之气,灵气出自于世界本源,仙灵之气是高层次的本源之气,灵气本能依附仙灵之气,因而他自出生就能吸纳灵气。 而修士飞升成仙之后,最为重要的一环,就是将灵气转化为仙灵之气。 墨麟的路,天生就比旁人要好走许多,也通达许多。 “为今之计,先拔蛊虫,后解蛊毒。” “蛊毒好解,蛊虫难拔。” 夏天无顿时意识到了什么,“难不成?” “找到蛊虫寄生之处,拔除之后还需得刮除被寄生出来的坏死的骨面,至于这骨头之后会怎么样,也不是我这个老婆子能预测的了,毕竟天给的,后果不可揣测。”麻婆婆定定地看着墨麟,“这蛊虫,要交给我,彻底杀死。” “挫骨之痛,非比寻常,且后果难料,你自己考虑清楚。” 墨麟察觉到肩膀上的手慢慢扣紧,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挫骨而已,我能忍住,再说只要还能修炼,我的路就不会断绝。” 麻婆婆看着眼前眉宇浓墨重彩刚折不弯的青年,倒也没急着应允,“你别后悔。” “若天命如此,这灵骨注定折损,那便折损,我不后悔。”墨麟昂首笑道,“就算没了这灵骨,我的剑术还在,道统就还在。” 墨麟之所以为墨麟,不是因为天生灵骨才是墨麟。 他修藏锋剑,习神霄道,以神霄雷法,驱邪斩妖,这才是他。 林渡站在陶显身前,心中倒也不意外。 麻婆婆说得也没错,墨麟是个傻柱子,脑筋比身板儿还要直。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最正道的正道弟子。 只是过刚易折,不见识人心最险恶的一面,大约是不会开窍的。 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被规则束缚的人,哪有抛却规则和钻漏洞的狠人来的适应弱肉强食的世界。 麻婆婆听到这句话也不意外,转过头去,轻声嘀咕了一句,“正道弟子。” 那话大约不是什么褒奖之意,听着怪像是在骂人傻。 墨麟也没在意,唯有夏天无有些心酸。 青云榜上的人坠落青云,跌落凡尘,总归是叫亲者扼腕,旁人笑话的。 “既然如此,那就等我备齐东西,就开始。”麻婆婆收回手。 林渡这才注意到,老人的手上虽然泛着蜡一样的光泽,有些松弛,却没有皱缩,也不见任何老年斑。 “多谢前辈,敢为前辈,需要什么药材,我们一定会全力寻找,还有,如此大恩,不知何以为报?”墨麟拱手道谢。 “要天上的云地下的黄泉,琉璃的人心银龙的本源元阳,你能找到?”麻婆婆不耐这正道弟子客气到近乎虚伪的模样,脱口而出。 墨麟挠了挠头,天上的云不可采,黄泉也不能舀,人心哪有琉璃的,龙性淫,无所不交,只怕也留不下元阳了,更何况是真心相交付的带有本源的元阳。1 林渡:…… 你还别说,琉璃的人心,她还真有。 碎归碎吧,但还能发光呢!贼炫酷! 麻婆婆睨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林渡,“怎么?你也跟他一样傻?真以为有?” 林渡嘿嘿一笑,“一切皆有可能啊,这云则雨也,地下黄泉,黄泉亦是地下泉,这人心如何不可琉璃?龙虽性淫,万一那是条幼龙呢?” “滑头。”麻婆婆脸上却笑起来,“我可见不到什么琉璃心,反倒是看出来了,你这位重要的人,是个木头心,得了,我要天劫后的灵雨,之前倒是收过一瓮,封存得好但也不知灵力消散了没。” “这个我有。”夏天无眼睛一亮,“那日小师叔筑基天劫,我收了一小罐,还没舍得拿来炼丹呢,存得很好,天道的灵气还没消散。” “那小滑头说得不错,我要天上福水,也要地下灵水,还要至纯的雪茶心,和至阳的龙精草。” 麻婆婆这才说出在真正的药材。 前两样还好,可后两样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品灵药。 林渡笑了,“巧了吗这不是,雪茶心,我有啊。” 当时师父他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雪茶茶心是这世间最纯粹最清净的好物,让她别乱糟蹋,等以后成了高阶修士心境有碍再说,特地用寒玉盒施术封存了,可以存放千年。 阎野倒也没想过自家小徒弟千年之内修不到高阶修士,总归这徒弟再欠再犟种,天赋和修行速度还是可以的。 她就这样大剌剌拿了出来,随手往那被擦得铮亮,都快起毛刺儿的四方桌上一摆,接着转头冲墨麟一笑。 那笑没什么含义,大约就是你放心,小师叔有钱,有家底。 麻婆婆稀罕地看了林渡一眼,“你这东西放出去几百灵晶只怕也有人敢买,就这么给他入药?” “什么东西,在自己手里没用的,那就没有价值,对有用的人来说,就有价值。”林渡冲墨麟抬抬眉,“我和我师父那是修真界绝顶的天才,还用靠一个雪茶心才能突破瓶颈,感悟天道规则?” “用不上,用不上,完全用不上。” “年纪不大,心倒是大。”麻婆婆垂眸看着桌上的那个盒子,“也罢,地下泉,去月亮井……” “地下灵水,我二师侄是个丹修,自然也有。”林渡冲那人一笑,“我们无上宗的弟子向来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宗规如此。” 那月亮井里的水,别的不敢说,阴气够足,能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一样别急。”林渡抬手,从自己储物戒取出一本比自己脸皮还厚的账册,砰的一下摆到了木桌上,“给我一刻钟!”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他们无上宗治病是真的能自力更生。 什么叫大宗门,什么叫家底厚,这就叫家底厚。 第93章 和这帮天才在一起他得多备几颗保心丹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哦,就是上回瑾萱从那秘境中拿回来了一堆天品草药,她刚好缴了这个在内库。”林渡传音给两人,接着直接燃起一道传音符,给了掌门。 林渡安排好一切心头一松,身上劲儿一卸,丹田内的灵力就运转了起来。 她碰到了一点境界的壁垒,不多,只有一点。 林渡强行压制下灵力运转,不动声色地赶跑了周围凑过来的灵气,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想要解陶显身上的禁制,却对上了一双深邃到近乎摄人的眼睛。 那不是陶显的眼神。 或者不是那个老老实实打工人的陶显的眼神。 林渡抬脚,正正好走到了陶显的眼前,直直看了进去。 她盯着陶显的眼睛,很快想到了那神府的异样。 屋内没有点灯,光线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陶显眼里也没有丝毫的光亮,因而也映不出林渡的那张刻意带了凶戾之气的脸。 林渡倏然笑了,她盯着眼前的人,轻声道,“借人躯体,听人墙角,窥人隐私,如何?看到你想要的了吗?” “你有多少个躯体可借?来一个,我杀一个?如何?”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就要扼住陶显的脖颈上的时候,那人眼睛一眨,接着嗷一嗓子喊了出来,连着后退了几步。 “林小道长,您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陶显捂着怦怦跳得差点跳出喉咙的心脏,心说这无上宗的“小师叔”也太吓人了,本来屋里就黑,那小白脸和大黑眼睛,笑得还跟要吃人一般,说是从地里爬出来的鬼他也信啊! 林渡伸出的手上倏然多出了一把沉铁折扇,接着在那骨节上打了个转,垂眸意味不明道,“一般人一直盯着另一个人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要亲上去……” 陶显吓得魂儿都没了,听到这话恨不得给林渡跪下,这孩子才多大点儿…… “第二种,是要揍上去。”林渡抬眼,往前走了一步,下三白阴郁疏冷,“很显然,我和你,只可能是第二种。” 陶显哦了一声,“那还好。” 但很快他回过神来,“不不不是,林小道长,你要揍我干什么?” 林渡抬手,在陶显惊恐的眼神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猜呢?” “我猜不出来。”陶显老老实实地怂成了一团。 林渡定定看了他一眼,“你的耳朵什么时候能听见的?又是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的?” 陶显的修为比林渡高,其实是可以主动冲破的,但很显然,原本的他是个乖觉人物,既然林渡不让他听,他就应该知道那不是他可以听的东西。 林渡看过许多人,自觉看人还算准确,原来的陶显,像极了考入国企一步步升职加薪走到管理岗位就心满意足的老实人。 可方才的陶显,可不像是个老实人,倒像悄没声儿进实验室查看研究生是否在摸鱼的大老板。 陶显恍然回神,“对哦,为什么?” “你刚刚在干什么?看来实在不老实啊?你莫不是飞星派前来探查我们无上宗亲传弟子密辛的探子吧?” 林渡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陶显吓了一跳,又往后退了一步,心说今天这心脏算是废了,指不定墨麟还没死他先心脏突突过去了。 这小孩儿压迫感怎么这么强。 黑天黑夜的,要不是少了一把刀,就跟那杀人犯似的。 “我……我没什么印象,我这人老爱发呆,你封了我的喉咙又封了我的听觉,我无聊,就在发呆来着。” 林渡盯着他惶然的面孔,接着笑了一下,“发呆发着破了我的灵力封印?那你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陶显这么一想还真是,林渡虽然比自己修为低,可到底是琴心境大圆满的修士了,还是天赋第一,难不成,他当真有什么自己还没发现的潜力? 林渡看着这老实人把心里想的都摆在了脸上,轻轻哧了一声,转过了身,“逗你玩儿呢,我也无聊,你的封印是我解的。” 两个人的互动已经吸引了那边三人的注意,麻婆婆看着小少年转过头来一瞬间扬起的笑,一只手摩挲了一下手腕的刻花银镯。 这小孩儿,是真的鬼精灵的。 自觉被戏弄了陶显:……谢谢,不要有下回了,这大起大落的,他年纪大,心脏受不住。 林渡垂眸,抱着胳膊等夏天无询问如何引蛊、如何刮骨,握着扇子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敲着自己的胳膊。 “那蛊倒也不是不会动,用它最害怕的力量和最吸引它的力量,一个赶,一个引,我再从中捉了用秘法拔除杀死也就是了。” 麻婆婆看了一眼林渡,“你方才身上的灵力波动,是至纯的冰灵力?” “是。” “等药来,回我那地方,就行了。”麻婆婆顿了顿,开口道,“至于报酬,我要你们找到一个蛊虫的原始母蛊,再灭了它。” “要立下天地誓言,我只给你们十年时间。” 林渡愣了一下,一个蛊虫的母蛊死亡,就代表着一个蛊师传承的彻底断绝,若那母蛊已有传承之人,那就相当于废了一个蛊师。 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杀了一群的蛊师。 麻婆婆是真的恨蛊虫,难怪她治天下人的蛊毒,却又离群索居。 林渡不及深思其中的含义,怕那个傻柱子又开口讲什么不该说的,自己开口道,“敢问麻婆婆,除此以外,别无可替?毕竟我们这帮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上几个蛊师,哪有那么倒霉?” 谁知那麻婆婆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别跟我滑头,这村子之后的山里都是蛊寨,天底下只要有心,哪里见不到一个蛊师,你无非觉得随便杀灭一个蛊师算是妄杀是不是?” 林渡抬手,用扇子敲了自己的头,“您哪儿的话,这不是我年纪小,读书少,不懂嘛,要不,您给我点跟蛊师和蛊虫有关的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您说是不是?” “我原本想要在这里待几日,不过既然你们来了,那就明天午后启程,你们也就在这里吧。” 麻婆婆顿了顿,冲着林渡好心提醒道,“日头落了,夜里山中瘴气多,你们想回也不好回,老实待在屋内,不要胡闹。” 老人说着,手中多出一本牛皮纸包裹的册子,“只怕你懒怠看完。” “那也要看啊。”林渡笑吟吟地接过那本书,“多谢婆婆。” 入夜,四个人被安排到了两间厢房里,林渡却借口墨麟和夏天无必须待在一起,自己只能委屈一下和陶显挤挤。 一进屋子,林渡先放了一盏灯,灯上两颗圆溜溜的球,将原本点着的烛火映衬得如同蝇头一般。 原先还觉得别扭的陶显眼睛一亮,其实和富家弟子一道出行也还是很有好处的嘛。 林渡自己个儿将那书往桌上一摆,看了一眼这桌面,虽然就是寻常木材,可被擦得锃亮,灯光一映,水汪汪的。 再回头一看,屋里每一处都干净整洁,可这分明是没人住的厢房。 林渡眯起眼睛,伸手摸了一下,连一点灰都没有,难不成是刚擦的? 那这村子还真够热情好客的。 她翻开那本册子,发现全是手写,还是最古老的文字,约莫等于篆书,还带着一些象形字,不是如今修真界的书籍通用的字。 林渡此刻只恨自己是个理科生。 篆书她也是要学的,大师姐给她的书是有的,只是那东西她学得不算快,要读一整本书还是有点困难的,更何况还不只是篆书,还有全靠蒙的象形文字。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人啊,还是得多读书。” 陶显看了一眼灯前的林渡,那人坐在桌前,拧眉沉思,看着像是在苦读,甚至看着看着还掏出了另一本大厚砖头书,迅猛地翻起了页。 ……这帮无上宗弟子半夜不修炼还看书? 那他们什么时候修炼? “林小道长,你不用打坐修炼吗?我也可以坐凳子上,床给你。”陶显不想占小孩儿的便宜,开口提出换个位置。 林渡在翻译篆书,本来就烦,闻言不走心道,“今天先不修炼了,要压制一下境界,不然我就要结丹了。” 陶显:? 和这帮天才在一起他得多备几颗保心丹。 第94章 缺大德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现在像是刚学完了二十六个字母的人就要被迫阅读专业英文文献,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翻译出了其中全部用篆书写的一段话。 “情蛊,以蛊师本人心头精血饲养,被下蛊之人,蛊虫寄生于其心血之内,二者精血相融,中蛊者将渐渐爱上蛊师,无法自拔,愿为其奉献一切。” “如若见不到蛊师,则会心痛难忍,逐渐失去理智。” “如果被下蛊者移情别恋,将心裂而死。” 林渡歪着头,怎么总跟心过不去呢? 这控制感情的,应当是脑子才对吧?怎么不抓几个蛊虫塞进人家脑子里。 吃脑子,脑子空空的不就说什么是什么了? 林渡转头自己笑了一声,说是心,其实重点只怕是精血。 修士的精血是精华所在,若精血相融,出于本能地将其视为血亲。 这到底是不是爱情,还不好说呢。 林渡硬着头皮啃着下一段内容,忽然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陶显倏然睁开眼睛,林渡一只胳膊顺着按在两本书上,指尖划过书页,听到声音也没动,“去开门吧。” “……这大半夜的,谁来敲门啊?”陶显心中泛着嘀咕,有些不敢开。 “大半夜的,自然是鬼敲门啊。”林渡目光就没从书本上移开过,另一只手在册子上记着一些复杂的东西。 陶显干笑一声,“林小道长你就爱跟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没发现吗?这村子里阴气很重,而且今日只打了一个照面的村长和那个孕妇,孕妇看着年纪不小了,实际骨龄才二十四岁,而村长看着极为老迈,像是个老头儿,但人家才三十,你说怪不怪。” 林渡掀起眼皮睨他,“难不成你没发现?” 陶显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嘴角还咧着,但已经开始下弯,像是被吓得不轻,“那小道长你们还敢在这里借宿?” 林渡这才想起来,这人神府有点问题,所以神识或许根本没有外放出去过,所以没看出来,而且一般道修比较讲礼貌,不像她五行缺德,什么都要过一遍脑子。 “更奇怪的是,这帮人,虽然体内有灵气,却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利用。” 若是正经修士,自然可以用灵气抵御阴气,防止自己在阴气之内被消磨掉太多的生机,但他们如今这个状况,不如说是灵气的容器。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却并不重,与其同时,门外的人也终于响起了声音,“敢问,外乡来的道长在吗?深夜打搅,实属无奈,民妇求见长老,是为了腹中孩子。” 陶显觉得这声音听着怪虚弱的,“还是个女鬼……” 林渡叹了一口气,一道灵气打着卷儿覆上了门把手,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外站着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妇人,见着门开了,里头的人还好好坐着,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下午你在哭,为什么。” 妇人错愕地看向说话的人,那小道长年纪看着不大,是最朴素的道修打扮,只有身上衣料和那简简单单一根白玉短簪看着不凡,依旧背对着她,背脊笔直却消瘦,大约是在伏案苦读什么东西,连头都不曾回。 似乎是怕妇人没听清,林渡翻过一页,又好脾气地问了一句,“你说不想生女儿,为什么?” 陶显愣了一下,他莫名觉得,林小道长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冷了些。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走进了屋子,接着小心把门带上了,接着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林渡奋笔疾书的手一顿,转头看了一眼陶显,“不去扶?” 陶显觉得于礼不合,但被林渡一看,就还是老老实实下了床,把人扶了起来。 就是这么一伸手,那妇人却愣了一下,接着一把握住了人的手腕,也不起来,就着这个姿势带了点哭腔,“道长,求你带我走吧?再不然,就给我一副打胎药。” 林渡转过头去,意外地看了一眼那妇人。 陶显不敢妄动,小声道,“您起来吧?有什么事不能起来再说吗?再说,你跪我没用啊,你有手有脚的,谁还能拦着你不成?医修在隔壁,你敲错门了。” 那妇人抬起脸,双眼含泪,“我没有敲错门,你都能回来,定然有办法带我出去的对不对?” 林渡握着笔的手一顿,陶显也跟着一怔,像是有些不解,“您说什么呢?” “我不会错认的,只有村子里生下的孩子才会有月神留下的印记,你掌根有个疤。” 林渡一直放在那女子身上的神识顺势落在了陶显的掌根凹陷处,还真就有个疤痕 陶显愣了一下,自己先是收回了手,“你胡说什么呢,这分明是……分明是……” 他想说指不定是他小时候皮的,就跟林渡一样,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说不准就被打了手板, 可对于一个修士来说,身上有个不能消退的疤痕,无疑是不正常的。 林渡又将神识收回来,接着转过身装作还在看书的模样,实则轻轻用神识戳了戳自己神府里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那团神念。 接连戳了好几下,那道神念才迟迟有了反应。 “有事?”阎野的声音在她的神府响起,有些缥缈空灵。 “师父,有个问题,我遇到一个人,四百多岁的腾云境修士,他的神府像是受过明显的伤或者有残缺,连我的神识都随意闯入,并且有时候感觉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好像有人透过他的眼睛和耳朵在监视我,这应该是什么?傀儡?还是被人掌控了神府?” 阎野的声音凝实了一些,“他有别的异常吗?比如,失魂?记忆残缺?” “我觉得有,记忆残缺,并且不记得被当做容器的时候,而且我从他神府撤出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 “他应当被洗过记忆,而且因为手法粗暴,事后没有修补好,所以神府残缺,至于换了一个人,其实如果对方神识强大,是可以暂时接管覆盖的,有点像是,分神烙印。” 阎野顿了顿,“比如我现在就分出了很小很小一点在你脑子里,但只是寄居,没有强行下烙印,我比较礼貌,尊重你的隐私……” 林渡截断了他,“说重点,闭关闭得太闲了?太久没说话了?” 神府内那道比林渡气息冷出百倍的白团倏然化为了个手的模样,接着弹了林渡神府一个脑瓜嘣。 林渡捂着头,手背上崩出了青筋,咬紧了牙根,“你是寂寞空巢老人,我这儿可是要演山村老尸了,求您了。” 阎野:…… “就是施术的人分的神识比较大,应该可能是主魂,因为神识很强,下了主从烙印,可以直接接管人的五感甚至躯体,但听你的描述应该还只是五感,这不是什么正经人干的事儿,邪魔中都少有,算是缺大德了,好了注意安全我继续闭关了。” 阎野语速飞快,说完那白光就又团成了团,不动了。 林渡倏然就站了起来,将桌上的书和笔墨都收走了,“我去隔壁找我师侄,你们聊,你们聊。” 陶显有点害怕,“小道长你就这么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真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这男女独处一屋不合适。” 这个村妇只知道拉着她的手哭,却又似乎什么都不肯说,实在叫他难为得紧。 这光哭不说话,还上来就说些乱七八糟叫人听不懂的东西,这谁不害怕啊。 万一人家男人找上门来,他找谁说理去。 林渡看了一眼那村妇,接着头也不回出了门,还贴心地把门关好了,“很快,去找打胎药。” 陶显:……还得是林渡啊,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是那么缺德。 第95章 这下更说不清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出了门,抬头看了一眼天。 山间的月亮好像总是蒙着一层水雾,落在地上也是惨白稀疏的。 她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镜子,一面抬手敲了门,“是我,林渡。” 门很快开了,夏天无低头看着林渡手中握着的水镜,“那是什么?” “一个我和二师兄前阵子根据我师父设计的秘境天眼,重新改的东西,我管这东西,叫监控。” 林渡笑了笑,“在师父的天眼图纸上改了改,减少了范围,缩减了部分功能,但加了点传音效果,只不过距离不能太远,需要感应维系。” 里头已经传来了说话声,林渡却好像心不在焉,抬头看了一眼屋内,床板正中间竖着个玄金剑棍,墨麟已经躺下了,似乎睡了一会儿,这会儿迷迷糊糊挣扎着抬起头,努力想要睁开眼睛,连眉毛带抬头纹都在用力。 怀民亦未寝.ipg 墨麟如今不能动用灵力,白日里又好一番折腾,现在想是真累了。 林渡也没管他,自己找了个板凳坐了,听着水镜里的动静。 夏天无也不知道小师叔大半夜为什么非要来他们房间里测试一个新做出来的法器,但很快里头的说话内容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难不成时隔太久远你不记得了吗?” “这个青泸村,我们村子的人是出不去的,虽说吃穿不缺,可我们世代不能出,若是生出了女儿,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这个村庄,要么成为村子里男人的新娘,要么就只能成为月神的新娘,唯有男孩儿……唯有男孩儿,才有可能在舞象之年被选中带离村子。” “我听村长说过,那被使者选中送出去的男孩儿,一只手的掌根都有印记,使者说那是月神的印记,让他永远记住自己的出身,这样就算以后不回来了,也不会忘,道长,你怎么回来了呢?怎么都忘了呢?” “你能回来,是不是证明,也能带人出去?” 林渡垂眸,十五岁,难怪会要清除记忆。 夏天无冷清的声音响起,“如果是掌根的话,是神门穴。” 林渡点头,“是神门穴,我看了。” “小师叔,不是看医书了吗?神门穴和什么有关?”夏天无忽然问她。 像极了课堂抽背,林渡忍辱负重,想到了被凤朝说鬼画符的师父,心说以后决计不让二师侄给徒弟说自己在医书基本知识上都一窍不通,开口道,“与心和神志有关,可主治疗怔忡、健忘、失眠、痴呆、癫狂……” 林渡忽然慢慢收声,“陶显已经是腾云境修士,可经历了两次天劫,算是脱胎换骨,那疤痕却还存在,说明神门穴被毁得很彻底?” 夏天无点了点头,不愧是小师叔,脑子可比墨麟灵光多了。 林渡看着水镜里还在一脸茫然的男子,陶显甚至怀疑那妇人是山村里前来蛊惑他的鬼,站在一旁捂着耳朵只要人起来,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模样。 “我没有办法,麻婆婆说,我腹中是个女孩儿,你知道吗?她只有两个下场,一是成年之后不停地生孩子,二是被月神选中成为月神的新娘,横竖都只有死一个下场。” 陶显显然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简直荒谬,你们可以不生,难不成还有人能控制你们!” “我们没办法,我们必须在春天……我们必须在每一个春天怀上孩子。” “我们是月神眷顾的村子,我们只能顺应月神的规矩。” 林渡慢慢皱起眉头,“难怪分明是个小姑娘,却看上去已经有些老态了。” 接连生产对于母体伤害极大。 “这个月神只怕是个邪物。”墨麟的大脑终于开机了。 “你安生一点,现在也轮不到你逞英雄。”夏天无直接戳破墨麟的蠢蠢欲动。 墨麟泄了气,抱着那棉被窝在床上,也不下来,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为净。 “那麻婆婆,会和月神有关系吗?”夏天无心中忧虑,“她允许我们找到这里,难不成就不怕我们揭穿其中隐秘吗?” 林渡扣了扣桌面,“咱们在滇南的那位云游的真人如今在哪儿呢?” 墨麟又睁开了眼睛,“我来联系。” 他也就这点用了,再不让他参与,他抓心挠肺地睡不着。 林渡将视线重新落回那水镜中,忽然注意到了那陶显的身体姿态不太对劲,一手拉过夏天无,另一只手迅速祭出了浮生扇,飞一般窜出了屋子,到了另一个屋子前,接着一脚踹开门,手中折扇唰地一下打开,接着一道流丽地白光就横扫了过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屋内两个都没反应过来。 “不许动。” 林渡握着扇子,指着陶显,“我说过,你若再来,我就会杀了你,不管你有多少躯体可待,来一个,我就杀一个。” 细密的白霜已经爬上了屋内所有地方,并且在一寸寸生长,一瞬间屋内像是来到了极寒的漠北,温度急速下降。 陶显身上灵力一动,挣开了身上的冰霜,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林渡,你要是想要墨麟活下去,那就只能遵守规则。” “规则是来打破的。”林渡手中倏然多出几把短刃,“我不遵守规则,别跟我来这一套。” 八个短刃飞到空中的那一刻,空中被陶显挣开的冰雾倏然隐隐泛起亮光,接着八个短刃之间连缀起繁复的阵纹,若八道流星垂直下坠,如同一顶巨大的钟磬,兜头落在陶显身上,发出嗡然一声闷响。 短刃刃尖落入地面发出铮然的响声,接着稳稳以八卦方位竖直卡在砖石之中。 狠话归狠话,林渡这一下是困阵,而非杀阵。 “与外人披露本村密辛者,将遭到月神的惩罚,你不知道吗?” 陶显盯着地上的女子,抬手祭出一把长剑,试图劈开阵法。 地上那刚刚被冰霜绕开的妇女捂着肚子仓皇地看着陶显,“怎么……怎么……你是月神使者?” “可你的母亲和姐妹都曾经在村子里,如同圈养的母牛,死的时候只怕都不成人形,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心痛吗?如今,你是被月神选中可以出去的人,所以才不愿意帮我?” “这一切,这一切根本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外面的世界,你比我清楚,你该清楚的……人不应当是这样的……” “我可以这样,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能再这样了……” “她应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人,有选择的机会……” 剑刮擦过阵法边缘,灵力碰撞摩擦,爆发出耀眼的光,八根短刃在地上开始震颤起来,刀面高频碰撞砖石发出细微的声响。 女子的哀泣声压过了那些细碎的动响,林渡将灵力灌入折扇之内,盯着陶显的眼睛。 就在那一刹那,陶显恍然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金色壁垒和之后影影绰绰的一些人影,脱口而出,“林道长,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我这是,被抓奸了?” 林渡:…… 她抬手扶额,接着转身,对上了门外男人们的虎视眈眈视线,他们操着各样农具和棍棒,由村长领头,看着屋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妇人和外来的修士。 完了,这下说不清了。 第96章 林渡默默背了这个锅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欣芽,你怎么在这里。”村长身侧,一个男人黑着脸,两手空空,眉眼之间却是凶相毕露。 “走,跟我们回去。”村长开口,“你这孩子,大半夜的跑出来,打扰人家道长安睡,实在不像话。” 他说着,示意身侧的男人进去带走欣芽。 夏天无挡在了欣芽跟前,“她方才受了惊吓,我是医修,让我给她看看吧。” 清冷女子就那样站在那里,不避不让,目光冷清澄澈,裙角都不曾因为人的逼近动一下。 “她来寻我,是因为夜间腹中不安,我那小师叔在和那飞星派的人玩儿闹,她被吓了一跳,刚好瘫坐了下来。” 男人有些不信,“是吗?” 夏天无连眼睛都未眨,“在下无上宗第一百代弟子夏天无,师承第六十九届丹道魁首姜良,医者父母心,我会替她安好胎,再行送回。” 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小师叔,“我家小师叔年幼爱玩,闹出的动静有点大,让诸位见笑了。” 林渡默默背了这个锅,顺便感叹果然面瘫说谎话也是面不改色,当真是天赋。 全然没想过不善言辞也从不说谎的夏天无怎么突然就觉醒了点白切黑的属性了。 “这是我们村子自己的事儿,不劳你操心了,哪个妇人生孩子都是那么过来的,怎么她就需要医修保胎,没那个必要,走了,欣芽!” 男子盯着夏天无,迫于她身上隐隐散发的威压,到底不敢上前,只能向还瘫坐在那里的女子施压。 女子仰着头,似乎格外惧怕,闻言一抖,嗫嚅着什么,终究没有说话。 林渡忽然站到了她身前,彻底挡住了新芽和她丈夫的视线。 男人不高,恰好和她平齐,林渡直直看了过去,唇角一点笑,“我们正道弟子,济世救人是规矩,都到我们面前了,就是一份因果,若你将她带走,今日我二师侄这因果未了,于修行有碍。” “你们村子,就永远欠她一份因果,我们了了这份因果,自然会送她回去。” 林渡顿了顿,“你们是受月神眷顾的村子,月光藤在,我们自然不会做出对你们村子不利的事,你说呢?” 村长听到这里,这才开口唤回了人,“月神看着呢,不管欣芽做了什么,月神的报应会来的,外乡人……有些东西,是你们不能触碰的禁忌。” 林渡笑眯眯颔首,“这个是自然,我们道门的规矩,不可轻易沾染因果。” 一帮人呼啦啦走了,林渡目光落在了门口的地上,看到了些许蹭下来的铁锈。 什么村子的农具,会有铁锈? 他们无上宗的农具年年整修,虽然缝缝补补不大好看,却都是锃光瓦亮的。 被圈养的村子。 无需自给自足的村子。 林渡眯着眼睛,抬手关了门,接着激发了阵盘扔到了地上,看着正在给孕妇把脉的夏天无,一时没有说话。 “你受了惊吓,情绪波动又大,现在胎像有些不稳。”夏天无说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被自己扶到了床上的女子,掏出了个帕子替她擦了眼泪,“先躺着吧,调整呼吸。” 过了一会儿,林渡自己挪了个板凳坐到床前,也不愿意废话,“我有些问题,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回答。” 女子看向了林渡,微微抬起头,“小师父,问了你能带我走吗?” 林渡顿了顿,“我不能保证带你走,但或许能给你们的下一代一点自由。” 月神那缺德玩意儿,大约就是给陶显留下神识烙印的人。 而那缺德玩意儿究竟和麻婆婆又有什么关系,又关系到了墨麟的病能不能治好。 林渡理了理脑中的线索,决定先问一个对她来说最关键的问题,“你们村中心那口井,是什么时候挖的?月光藤,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女子愣了一下,“井很久就在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只知道,是很久以前,月神突然赐福,降下了月光藤。” 床前的小孩儿像是闲不住一般,握着那沉铁一般的扇子,就这么敲着自己的手心,那手心本来血色不多,这会儿倒是被敲出一点淡薄的红印子。 林渡听完又问,“那麻婆婆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是月神的使者?” “不是,麻婆婆是个游医,有时候春日里会路过我们村子去山上采药,发现我们村子孕妇很多,我们央求她帮忙,她让我们帮忙看着山上的动静。” “山上的动静?什么动静?” “山中的虫蚁走兽的动静本来都是散乱的,若是突然有一日,近山的地方静了下来,或者突然有了什么规律的异动,就把日期记下来,通知她,还有从山上下来的人,要记住特征和样貌。” 林渡垂眸,书中有记载,滇西山中瘴气多,毒虫更多,蛊师抓来炼蛊,都是有定时的,每个时节抓的东西不一样,而不管是什么生物,都本能地对更强大的同类有敬畏之心,若是蛊王出没,会本能地朝圣。 麻婆婆对蛊师近乎深恶痛绝,却对蛊虫和蛊师都了如指掌,或许就是从蛊寨出来的。 这人或许不是月神,但和这个村子有了些联系,换句话讲,她更希望这村子维持现状。 但那月光藤还是解释不通。 林渡又问,“月神使者什么时候出现?有什么标志吗?” “等到秋日里才会来,他们,都穿一身白袍,戴着银质的面具,然后被挑中的男孩就会被带走,没被挑中的,也会得到月神的赐福,吃下月光藤的果实……” 林渡闭了闭眼睛,“白袍啊。” 她说着,手中灵力浮动,接着隐约用冰结出了一个白袍人的样子,灵气散去,便举到了人面前,“是这样吗?” 这不过是个哄小孩儿的法术,林渡多花了点心思刻了面具和花纹,虽然还是一个冰坨坨,但妇人还是认出来了,点点头。 夏天无眼神微动,果然。 那次根本不是意外,当日小孩儿们进秘境,破除古城大阵的时候被人看了个正着,虽然在那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被上面沙土和残余树根挡住了看不分明,那帮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才会半路想要截杀。 而当时那个地方,恰好两不靠,定然是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再按照灵舰速度推测出来的。 有人混在当日出席的长老之内,倒也正应了林渡的猜测。 如今看来,这帮缺德东西喜欢在神府上做手脚,半路倒也不一定是要截杀他们,只需要迅速拿下他们,在神府上做点手脚,清除记忆或者掩盖记忆,并不杀人,到时候他们活生生回宗门,那事儿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林渡面无表情掏出另一个小册子,这册子是个折子,刷拉一下跟手风琴一样拉开老长。 夏天无看了一眼,发现那上头都是人名,后头还跟着宗门名字和年龄境界,细看,最上头是雎渊的名字,用墨笔画了个勾。 顶上三大宗门的名字都画了勾,接着一路往下,有个名字被圈红了。 飞星派,印仲。 林渡定定看了一会儿,收了起来,又掏出一个册子,这册子就更恐怖了。 上头的密密麻麻都是赤黑二色,而已经有不少名字,都被用朱红色的笔横着划去了,活像是个阎王的生死簿。 林渡就那么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收了东西,道了一声得罪,探身过去,修长的指节点在了女子的额心。 周遭忽然传来了簌簌的动响,像是蛇在底下爬行,又像是什么植物生长的动静。 陶显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他本来老老实实蹲在林渡给她画的困阵里,生怕踏出去一步就被人拎过去捆起来,这会儿一抬眼,就看到了地砖八面嵌着刀刃抖得厉害,颤颤巍巍的眼看就要倒下来,像是……像是在被什么东西从下头顶着。 他倏然直起身,长剑亮如雪光,在刃尖彻底歪倒之际一剑劈了过去,“林小道长,地下!地下有东西!” 第97章 到底谁是邪修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陶显喊的是林渡,动手的却是自始至终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的夏天无。 夏天无握着腰间的玉扣,抽出来的却是一柄寒光凛凛的软剑,倒很像是她本人的性子。 但接下来那空中宛若游龙一般在空中攒出几道曲折的灵光,下一瞬间却听到了刺啦一声响——林渡放在留在屋内的冰霜还没散干净,这会儿空中的雾气就跟落到了烧过的铁锅上一样,直接烧沸了。 林渡却没动,她的神识远远超过常人,但不代表她可以随便在看人家魂魄情况的时候抽出来。 更何况这是个凡人,想要查看魂魄状况,要更小心,免得伤了人。 那破土而出的不是他物,正是藤蔓。 在光下青得有些诡异的藤蔓还带着簌簌的一点尘土,突破了砖石,砖石崩裂,带出来的碎石稀里哗啦落雨一般洒了一地。 夏天无得了那异火也不过几年的工夫,虽然熔炼尚未到位,太精细的活儿干不到位,动手却实在绰绰有余,那分明是个软剑,打着卷儿就那么勾缠上了一根藤蔓。 陶显余光看到这一幕刚要说这功夫怎么能刹住那邪物,就看见女子一收手,卷在那藤蔓上的软剑抽出的一瞬间燃起一圈细火,那藤蔓虽然是个活物,点不着,可生生被剌开,切面刺啦一下就烧出了一截枯黄的面儿。 而那东西,方才他剑气挥出去的时候,也不曾这么干脆利落地斩断,且快速生出了枝条,可经过夏天无这一出手,那东西居然没有再生出来。 他虽然早知道无上宗不养闲人,还是觉得离谱。 那床上的孕妇却仓皇地睁开了眼睛,嘴里不住地说着,“月神来了,月神来惩罚我了。” 林渡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到了那拿着剑在和不断生出新生藤蔓搏斗的两个人,接着忽然就径直出去了。 她也不走门,直接掀了最靠近的窗,单手一撑就跳了出去,接着手中就多了一把黑漆漆歪瓜裂枣的丹药。 林渡是径直往那井中去的,慢慢调出了灵力,接着全部灌入丹药之中,直接一把都扔向了那当中那一口月亮井。 那一把丹药看似是随意洒出的,到了空中稀里哗啦落下去,却都在藤蔓之上,一点儿没扔进那井里。 活像过年时候胆大包天,不管什么东西都敢往里面扔二踢脚的小孩儿。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藤蔓被炸得四分五裂,无数青翠的枝条飞上了天,空气中弥漫的却不是爆炸的硝烟声,而是各类草药气息。 灼热的火灵气扑面而来,林渡闭了气,握着折扇的手看似随意地抬起,接着就将那被炸到空中的断枝打飞了。 月光藤被斩断后能够再生,但如今这井边的藤被林渡炸得没一块完整的,想生也要看从哪儿生。 林渡忽然注意到一截藤被打回来了,一瞬间皮都绷紧了,丹田的灵力急速涌出,转过头去看,却没人。 这么大的动静,却没一个人出来。 林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谁?是七师姐来了吗?” “你那七师姐大约布不下这么大的结界,动静这么大,没人帮你隔绝声音,只怕现在你要被一村人按在地上揍了。” 空间微微波动,一个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就那么淡淡站在一地藤蔓尸体之中,依旧戴着箬笠,除却那身天青僧袍,看不出一点和尚的模样。 林渡却倏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起气儿来,“你来做什么?” 没大没小的,甚至连名字都不喊了。 危止没说话,走到林渡跟前,手中多出一个香板,啪的一下,金光一现,将那刚刚横生出新芽的藤蔓生生按了下去。 林渡:……还能这样? 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你的妖纹……” 又蔓延了。 至少比第一次见面时,面积大多了,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如今已经有纤细的赤色纹路,延伸到了衣襟以下。 危止嗯了一声,“没办法,消化一条龙,镇压它的妖气,需要时间。” 他坦然得厉害,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林渡也不想管他,转头看向了藤蔓真正的根。 “根也在整个村子的地底,覆盖很全。” 他出声提醒道,“如果你想要拔除,这村子就没了。” “这就是他们没办法踏出村子的原因?”林渡知道危止和临湍大抵有些亲缘关系,因而没有上次那么警惕。 “差不多。”危止顿了顿,转头看林渡,“上次抓到的人,指向了这里,所以我来看看。” 林渡微微皱眉,脑子迅速动了起来,“可是……” “不是说这里是那个人弄的,是他曾经在这里,进阶过。”危止一看她皱眉就知道这人脑瓜子又要想一大堆东西了。 “很奇怪对不对,遮蔽天机成功进阶。”他笑了笑,脸上带了些浅淡的自嘲,“所以我来看看,他们是怎么遮蔽天机的,这东西,于我有用。” 他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生怕林渡又问出那句,“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渡又问,“这藤是什么邪物?” “本不是邪物,你没发觉这藤的生机与灵气都很足吗?怎么会是邪物,说是灵物还差不多。”危止倒是很好脾气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反正小孩儿有好奇心才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你是阵法师,我不清楚阎野教你教到了哪里,但这村子的风水,也因为这个藤的脉,才盘活了。” 林渡点头,“这个我知道。” “但你要说它是个邪物也没错。”危止话锋一转,“因为它源源不断地在抽取村民的生机。” 林渡脑子已经转过弯儿来了,“本不是邪物,但用他的人,是邪修?” 危止手中的香板又拍了下去,这回,刚刚蹿出来的藤蔓直接被拍成了细雾。 林渡大概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名为香板,实则戒尺,真不愧是好老师啊。 危止低头看着小孩儿,“藤吸纳灵气抽取生机是本能,因为它需要生长,如果种到人的体内,不是邪物,也成了邪物。” “月光藤的果子。”林渡已经想明白了。 整个村子原生地依山傍水,看似风水极好,却依旧是个死地,有了井做活口,月光藤做阵脉,这灵秀地才活了。 但背后的人自然不是来做慈善的,村子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是人的生机和自由。 男子服下果子,成为生机的贡品,女子成为繁衍的工具。 如同被圈养起来的牛羊,公牛吃肉,母牛生小牛。 “但……为什么是男人的生机……那些被月神选中的女子又是什么?” 林渡皱着眉头,忽然头顶响起一道笑音,那戒尺落到了她的额前,“小小年纪怎么老喜欢皱眉,想这么多,瞧,白头发都出来了。” 她一愣,下意识反驳,“你都没头发。” …… 危止收回手,接着侧身,一板子又狠狠打了下去,这一回不光是那冒出来的藤蔓新枝,连带着那地和井都裂开了。 林渡声音弱了一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怎么可能有白头发。” “我骗你干什么?”危止气乐了,抬手隔空取了月亮井中的水掬成了面水镜,“你自己瞧瞧后头,是不是白发,总不能说是你自己个儿用霜染的吧。” 他怕小孩儿看不到,在她脑后也捏了个水镜,月光落下来,将那水镜照得有些氤氲朦胧。 林渡却还是看到了自己左脑后侧整整齐齐的发髻之下,露出了一缕毫无生机的白发。 难看得厉害。 “其实也不难看……还怪……俏皮的,”危止弹手打破了那水镜,怕小孩儿丧气,出口安慰,“只是让你年纪轻轻少想那么多……” 林渡幽幽地冒出一句,“我看都是这个藤蔓把我头发的生机也抽了。” 她转头,盯着那藤蔓,语调森森,“还是除了的好。” 危止:到底谁是邪修啊…… 分明就是用脑过度了啊这小孩儿,怎么就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呢。 危止忽然神情一凝,看向了那分明刚才裂了口,此刻已经完好无损的井。 这石头……有乾坤。 他道为什么这么个和“邪神”做交易的村落,为什么没有被天道发现,原来是这阵眼的材料。 要不这小孩儿炸开了藤蔓,露出了石头,也炸掉了那补天石的气息,他还不曾发觉。 他看了一眼又要皱眉的小孩儿,“也行吧,这藤蔓,我来除。” 以林渡一人之力,拔除这个覆盖整个村子的藤蔓,是做不到的。 第98章 这个锅还是给危止背吧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没有拒绝,阵她可以破,但她是纯破坏性的,藤蔓纵横整个村子底下,几乎算是基石,她动手只会毁了这个村子。 而且……这个锅还是给危止背吧。 危止刚要抬手动作,忽然若有所感,看向了一个方向。 月色下,佝偻的老人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了结界之外,神色不明地看着满地的狼藉,还有站在当中的两个人。 高的那个僧人手上还拎着一把看着平平无奇的香板,旁边的孩子比他矮了一个头,那样子看着倒像是在挨训。 两个人一道看过来,眼神陡然都犀利了起来,像是冷月下的薄霜,怎么看都透着不容错辨的杀意。 林渡倒是先笑了,她一手握着折扇,灵力已经灌入了不少在里头,却依旧看不出丝毫波动,只在月下泛着冷光,“麻婆婆,今儿晚上月色不好,您出来做什么?” 那人不咸不淡看了林渡一眼,“你惹大麻烦了。” 林渡依旧笑嘻嘻的,好像个整日里都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的小孩儿,“婆婆,这不怪我啊,都是这和尚干的,我是听到动静才出来,谁知道就看见这和尚把这藤蔓炸了。” 站在原地莫名就背了一口黑锅的危止:…… 好在他背的黑锅多了,也不差这一口。 麻婆婆定定看了一眼危止,察觉到那人身上高深莫测的修为,没有说话,将视线落回林渡身上,“你去过我在凤凰城的院子,如今大约知道了什么,还敢靠近我?” 林渡笑道,“比起那和尚,我还是更喜欢和婆婆你这头发多的人在一起,我要是老了头发还这么多这么好看,做梦都笑醒。” 危止之前也没发现林渡嘴这么欠,自己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她是阎野的徒弟也挺好的。 阎野那一头白发,说不定都能被那小徒弟气秃了。 麻婆婆听着林渡的油嘴,不想笑脸上也带了点笑,“若我说,这藤的确和我有关,但不是我的藤,你信吗?” “有什么不信的。”林渡眨着那双正常看人的时候格外黑亮的大眼睛,“您甚至不需要和我解释,因为我有求于您,偏偏您解释了,您真是活菩萨。” 麻婆婆又看了一眼危止,那人除了一身僧衣之外,戴着箬笠,倒也分不清是否是个真和尚,可林渡是无上宗的弟子,无上宗弟子特征各异,却也不会真有一个离经叛道到穿僧袍的。 “不过我倒是大约真的认识这人,这人是我之前救治过的人。” 林渡眼中倏然闪过一抹暗光,“是吗?” “五百年前,我救过一个人,他屠了一个蛊村,缘由我不知道,但我看出他身上的异状,他的躯体,是一截红柳枝所化,那时候已经濒临崩溃。” 麻婆婆笑了笑,“所以我给他换了个躯体,用那蛊村的灵藤。” 林渡越听,唇角的笑意越深,垂着眼睛,手中的浮生扇灵力蓄积越多。 好在浮生扇虽然缺失另一件伴生灵宝,但被林渡打下神识烙印,就是林渡的东西,它的扇面映照的,是宝物主人的浮生,故而只有霜雪,暂时承纳一点灵力也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这灵藤,是他的本体?” “不算,算分体,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修出了分体。” 林渡哦了一声,声音古怪地兴奋,“婆婆,倘若我说,他杀蛊师之后,又创造了更多的蛊师呢?” 麻婆婆仿佛没听清,或许听清了,却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林渡抬眼,漆黑的眸子闪着诡谲的笑意,“如今飞星派外门弟子中,光我知道的,就有好些蛊师,我还亲手杀了一个。” “婆婆知道那人出身吗?” “我治人,不问出身,只有你们正道弟子才会老老实实报名号,我治好他之后,没有再见过他。”麻婆婆脸上难得地显出一份冷意,“只是后来我上山路过这个村子的时候,才发现村中多了这个灵藤。” “村子里的人管这个叫月光藤,还说他们受月神眷顾。” 她说着,忽然伸手,隔空一朵花落在了她的手上,“有天早上死了个孩子,穿着整齐的未婚姑娘,走的脸上还带着笑,村子里的人却说,是月神过来接他的新娘走了。” 麻婆婆说完,低头笑了笑,“村子里没有哭声,甚至还有些人带着笑。” “所以,那姑娘……如今在您宅子之中?”林渡站在她跟前,目光却没落在那花上,而是那双眼睛上。 麻婆婆的眼睛不是老人的眼睛,尽管眼皮松弛垂落,年轻时候的时候大抵也生了一双圆眼睛,如今年老,黑眸里还含着水光,这会儿不知为何居然有一份悲悯的意味。 “我只是,刚好缺两个服侍我的小侍女。” 她这样说着,却止不住想起第一次见那小姑娘的样子。 那时候,青泸村还没有到这样疯魔的程度,两个小姑娘在河边一道嘻嘻哈哈地洗衣服,也不急着回去,采了几朵花在玩儿,转头看到麻婆婆下山,都跑过去搀她,看到她篮子里的花花草草,以为她是采花去城里卖的人,将手中那几株开得含苞待放的兰花插在了竹篮子上。 她依稀还记得,那日河边小孩儿玩闹,说的是,“也不知道凤凰城什么样子,我总有一天要出去看看。” “可惜今年只怕进不了城了,去岁收成都不够自己人吃呢,今年天寒上山晚,那些山货早都被那些走兽给踩烂了。” 麻婆婆从不是善心的人,只是她看到满村子里都在高兴,唯有小姑娘躲在河边上哭,见了她,问,“姐姐成了月神的新娘,月神留下的聘礼够村子里吃好些时候,可新娘自己能享福吗?月神会在凤凰城吗?” 月神当然不会在凤凰城。 麻婆婆看着那小姑娘,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转头从村子路过时在那尸体上留了一道自己的咒印。 这村子原本就是个山环水绕的聚阴好坟地,停灵七天尸身都不会有损。 是以死后七日下葬后,凤凰城内被藤蔓覆盖的小院中,多了个姑娘。 那姑娘是受麻婆婆的驭尸术,自己进城来的,守城的侍卫一听是麻婆婆的侍女,倒也放了行,没要进城的灵石。 后来的小姑娘,也和她的姐姐一样成了月神的新娘,在一个清晨无声无息地沉睡。 于是两个小姐妹在凤凰城重新团聚,生前的愿望,在死后达成,不过是一份迟到又畸形的圆满。 麻婆婆从回忆里抽出来,抬头看向了林渡。 林渡可远比那两个孩子油滑多了,山里的孩子是单纯的灵透,这样的孩子是红尘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机灵。 就算你明知道她在和你耍心眼,你也对她讨厌不起来。 死了大概没有活着好玩儿,罢了。 麻婆婆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林渡这小孩儿这么纵容,她只是淡淡开口,“反正总之就是那样,不过一时善心而已,方才你说,飞星派,那人是飞星派的吗?” 林渡想大约错不了。 当日秘境外印仲在场,而印仲的大弟子陶显来捞人,说是长老说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邵绯带回去。 陶显神府被人做了手脚,又偏偏是这个村子出身,别人家师父什么样她不知道的,再抛开阎野那个鬼畜玩意不谈,只看雎渊对墨麟身体的紧张态度,若是印仲是个正经师父,总不会察觉不到陶显的怪异之处。 而印仲如今是飞星派说话最有分量的长老之一,偏偏飞星派外门的混乱也是近些年的事。 当一切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 墨麟前世今生的悲剧,都跟邵绯和飞星派有关,这笔账,林渡要算个清楚。 就算她还没有能真正把幕后之人钉死的证据,但林渡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想要将麻婆婆拉到她的阵线上,治好墨麟同时不阻拦她的清除计划,那不管印仲是不是那个幕后黑手,他现在就必须是幕后黑手。 还是被麻婆婆救了之后,纵容蛊术横行的幕后黑手。 林渡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出一点决然的暗光,继而倏然一笑,虎牙跳脱,“我虽年幼爱玩笑,亦是无上宗弟子,妄语戒不得破,您说呢?” 危止默默转过了脸,就当他没听见吧。 第99章 你这样显得我很呆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看得分明,对于麻婆婆来说,什么正道邪道她都无所谓,只要能替她杀蛊师和蛊虫的人,那就是有用的,可以治的。 而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被自己治好的人,居然会收留甚至蓄养蛊师,任由其纵横肆虐。 麻婆婆得了林渡一句承诺,见她眼睛黑白分明,不闪不避,也知道无上宗的弟子大抵都是一帮傻柱子,就算林渡看着机灵油滑,那一窝傻柱子教出来的,只怕骨子里还是个傻柱子,宗规戒律都得守,定然是不会骗她的。 她转身要走,“早上我就会离开,你要做什么就做,与我无关,那藤,拔除之后给我,我会除去。” 林渡琢磨着这藤大约不只是说的是村里的藤,应了一声。 她走出一步之后忽然回过头,“你身上的咒印快压不住妖气了。” 这话说的是危止。 白日里她还故意为难这帮傻柱子,夜里就生生撞见一条龙。 还是个和尚打扮的龙。 有些随口戏言,到头来还真就成了谶言。 无上宗这帮人还怪离谱的。 四句话里倒是最末尾一句只怕真就现成了。 麻婆婆走得很随意,谁知被林渡喊住了。 一把合拢的沉铁折扇倏然展开,扇面上落了七八朵花,都是那月光藤上方才被炸出来的。 林渡用灵力把花捞起来的时候,顺便也用霜雪给花定了个型,月光之下,扇面流光溢彩,霜雪簌簌,扇上花似琉璃,纤弱盈盈。 “方才见你捞了一朵花,这些您需要吗?” 既是灵藤,花其实是有用的。 麻婆婆愣了一会儿,抬手将那花收走,没说什么,慢吞吞走回去了。 危止就那样看着林渡的动作,忽然就笑了。 林渡其人,不知道为什么,骨子里刻着悲天悯人的本能,她分明或许不认同麻婆婆,但对于女性的悲悯好像总能感同身受。 即便麻婆婆不曾说,林渡也不曾问透彻。 大抵越是这样的人,承载的东西太多,久而久之,要么伤其自身,要么……总得找一个发泄口。 若没有无上宗的宗规戒律,林渡的杀性只怕不比邪魔小。 林渡转过身,看到了一个人兀自笑得有些……慈祥的僧人。 或许也不是慈祥,但他比林渡高出许多,垂眸觑着她,箬笠掩去了那双不太像僧人的飞凤眼的神光,正经看起来,就如同静默的松。 还真有点僧人那普度众生的气韵。 “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你的妖气。”林渡又要皱眉,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弱。 “你察觉不到,是因为你是人修,”危止收回视线,“她能察觉,是因为她也是异数。” 麻婆婆不算人,她是尸王,在六道之外。 所以她驭尸,根本不需要自己到场,只需要下咒印招来。 林渡愣了一下,“可是她身上……是灵藤的灵气和花香掩盖?” 危止点头,孺子可教,“她手上的银镯里,也有清灵香,用灵气和花香掩盖尸气。” 林渡哦了一声,转头看向了那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灵藤,带了些蠢蠢欲动的杀意。 危止却要赶人了,“这里交给我了,你去找你的师姐吧。” 林渡没动,“我师姐只怕还在滇南哪个角落赶路呢。” “那就去找你那些……师侄。”危止说着,“大人办事,小孩儿别杵这儿。” 林渡穿进修真界之后仗着小孩儿身份胡作非为,刚想说一句自己不是小孩儿,忽然就想到方才自己说的那句年幼爱玩笑,默默闭上了嘴巴,收了扇子,头也不回走了。 危止就看那小孩儿走路,原本她走路是很稳的,静悄悄的,这会儿走路有点踮着走,吊儿郎当的,还装得满不在乎,跟个纨绔子弟似的。 冷不丁隔空有个什么东西被那小孩儿扔过来,危止下意识接过来,却是个琉璃灯盏,落到他手上,一下将那井映得雪亮。 其实高阶修士黑天白夜都不会妨碍目力,但他依旧稳稳接了,看了一圈儿,没处放,就拎在了手上。 林渡出来的时候是翻的窗子,可不知道为何此刻那屋子窗子被关了,林渡憋着气绕到了正门处,伸手那么一拽,这下好了,门板子就这么一用力给拽下来了,径直就要往外倒。 林渡条件反射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抱住了那门板子,接着顺着进屋,将那门板靠墙搁住了,身体力行演示了一回什么叫真正的夺门而入。 屋内地砖跟有人想不开了非要在家里种地一般支离破碎,底下的土都被犁了一遍,那先前林渡坐着的条凳已经被剑气劈成了两半,跟雷击木似的豁口还有火燎的焦黑口子。显然这门板也是那两人和灵藤打斗波及的。 陶显和夏天无一个提剑坐在桌前,一个坐在床榻之上,那孕妇看着是被生生吓晕过去的,生气儿已经不太足了。 两人转头看向了进门的人,陶显对这祖宗的不走寻常路已经接受良好,甚至觉得这个出场方式对于别人有些离谱,对于林渡来说正正好。 夏天无刚刚吊住了人的命,转过头看向了小师叔,就说了一句,“方才打到一半,我刚想烧的时候,那灵藤自己退回去了。” “我知道。” 老根都被林渡炸了,还有危止那平平无奇但伤害性极强的一板子,灵藤哪里还有力气往这屋里使。 “我出去就是为了从根源解决问题。” 林渡清清淡淡说了那么一句话,听着倒有些冷意。 不光是陶显,夏天无都有些稀奇。 林渡其实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但一般这冷很少会这么直白地露出来。 她也懒得解释,自己站到了桌前,看了一眼陶显。 本来这屋子里就两个条凳,陶显坐了那唯一完好的那个,他犹豫了一下,自己往边缘挪了挪。 条凳有一点不好,就是一头重了,另一头就容易翘起来,不太稳当,一个人定然是坐中央的。 陶显那么往边上挪,在林渡冷淡的眼神之下,一路挪到了最边角,那条凳就翘起来,那坐着的人就要往下栽。 林渡眼疾手快,一脚将那凳子踩下来,顺势坐上去,踩上去的腿落下来的一瞬间一个净尘诀就落下去了,坐下去的那一瞬间甚至连那材质极好的袍底都极为潇洒地落齐整了,继而转头不咸不淡看了一眼那头的人。 陶显:……不是你这样显得我很呆啊。 林渡掏出来了个银镜,灵力灌入,里头就影影绰绰显出了月下情形。 只盼那妖僧别看出那琉璃灯里的蹊跷。 原来她也没有那么想看,但他非赶她走,那她就不得不看了。 人活两个字,叛逆。 灯盏似乎被人拎在了手里,那僧袍时不时蹭在边角,被夜明珠的光照得像是地上淡薄的霜。 接着她听到了一股古怪的金属或者别的什么重器咕噜噜的声音,起先林渡以为是转经筒,很快她意识到那声音更坚硬锐利。 画面之中,一个泛着晦暗金属光泽如同自晦之时的浮生扇一般的金刚橛横在那僧人身前,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金光。 僧人修长的手结了个法印,继而金刚橛的尖端爆出金光,隐隐见金刚怒意,继而直直扎进那土地之中。 底下隐隐有轻微的震动,很快消弭于寂静深夜。 林渡若有所思。 那是佛门用来布法场结界的东西。 继而那镜头就又慢慢移动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僧人提灯夜游,如果不是那间或停下带了些凛然惩戒封禁意味的举动,很有些闲庭信步的味道。 林渡看着看着有些出神,脑子却想的已经不是危止的事儿了。 她在盘算这分身被除去之后,那另一半的“主体”,此刻只怕也会察觉了。 手是危止动的,他总得背下这口锅吧。 也不知道墨麟通知的七师姐,到哪儿了。 如今他们无上宗,一个弱,一个病,再不来个老的,能怎么打? 第100章 得离这玩意远点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小师叔,你……”夏天无看着林渡手中的银镜欲言又止。 她方才屋里看了一圈儿,也就桌上的那灯盏不是这村子的东西,大约就是林渡所说的“监控”。 现在小师叔又是在监视谁? 偏偏林渡回来之后也不怎么说话,就那么看着手中的镜子,那镜子里也没说话的声音。 “遇上个人,他在破阵。” “还有小师叔你破不了的阵?”夏天无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很快反应过来,林渡才入门一年,破不了才正常。 瑾萱和元烨天天在宗门里说小师叔的破阵多厉害,夏天无听着听着总忘了林渡还是个孩子。 陶显闻言开口,“这阵道难入门,更难精通,小道长今年才多大……” 林渡的声音已经响起,“我动手这村子就没了,还是让他来吧。” 陶显:?他就多余张嘴。 阵道法门繁杂,刻阵布阵是一门手艺,破阵也是一门手艺。 林渡之所以比寻常人学得快,是因为接受过现代数理化的熏陶,让小时候学奥数,长大了学高数算物理化学的人来研究阵法,对能量场的原理就接受良好。 但其他很多精细的破阵之法林渡还没学,她现在的破阵办法就两个,一逆转抵消,二暴力破坏能量场,让能量失衡,后果不可预料。 大约就是破阵起来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林渡低着头,忽然听到了陶显小声开口,“小道长,你这年纪轻轻的就少白头啊,是不是太用功了?我记得他们这地方,好像老人家都不长白头发,要不你去要点秘方?”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边的小孩儿转过脸,冷冷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雾霭沉沉。 陶显莫名有点紧张,“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故意的,我取了个名字,叫挑染,怎么样,够冷酷吗?”林渡抬着下巴,一副臭屁小孩儿的态度。 陶显只能点头,“冷酷冷酷冷酷……” 再冷酷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唯有夏天无拧了眉,走过去搭了林渡的脉。 林渡身体本源不足,于寿数有碍,自进宗门后就一直在补,按理来说不该老得这么快。 而如今那一缕白发却生机全无,夏天无一探脉象,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那已经不只是忧思了,是殚精竭虑,用脑过度,身体本能抽取了头发的生机。 夏天无开口想骂人,却见小师叔忽然脸色一变。 林渡看着手中的银镜,那上头出现了危止那张含笑的俊脸,一双眼睛仿佛在透过琉璃灯直直看向她,那灯照得人眼若琥珀琉璃,连那细密下垂的羽睫都显出一点灵巧的戏谑。 …… 她就知道危止迟早会发现。 耳边传来懒散含笑的一句,“看够了?出来帮我个忙。” 很好,看来是一直都知道。 林渡垮个着脸,心情不知道多糟糕,冲夏天无挤出个笑容,“二师侄,要骂改日,我先出去破个阵,那人不太行,还得我出马。” “二师侄,你去,守着大师侄吧。”她嘴上这样说着。 夏天无下意识撒了手,也就那么一瞬间,那人就没了。 门框空洞洞的,小师叔窜出去的时候毫无阻碍,很快就没影了。 夏天无默然了一会儿,小师叔这东西可以起个别名了,该叫撒手没。 “我回去看看师兄。”她面上不变,起身出了屋子。 月色愈发濛濛,林渡到井跟前的时候危止正拎着那琉璃灯,细细查看那补天石上镌刻的咒文。 “喊我做什么?” “毕竟我不太行,还得你出马。”危止笑着看了她一眼。 他甚至听到了之前她出来时候说的话! 林渡头皮都在发麻,已经想要把自己打包成一团就地埋了,但她面上还是稳住了,强行转移了话题,看了一眼那地上明明白白露出的根,“还没有拔除吗?” 危止摇了摇头,“还差最后一点,我镇住了整个村子的上层,但这东西还有一部分和地下阴水扎在一起,你要保这村子,就要填点东西,这对我来说不难。” 林渡一面敷衍地点头,一面明明白白瞧着他,眼中意味鲜明:对你来说不难,那喊我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提个灯。” 林渡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就僵住了。 要不是危止他是重霄榜第三,林渡现在已经想把他按到井里去洗洗脑子了。 她师父是死宅久了脑子鬼畜了,危止是消化龙消化傻了吧。 虽然她确实偷窥缺德,但危止分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那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明晃晃的报复,她又不是那高僧跟前提灯的小沙弥! “井水可能会溢出来,你挡一挡,别淹了村子。” 危止倒也不是不能在一瞬间办到,但…… 他垂下眼睫,“你是冰灵根,应当比我做得好。” 林渡忽然就收了声,伸手接了灯,“也行吧。” 不愧是高僧,那就是比家里那老头儿会说话。 危止祭出一个东西,和先前林渡在水镜中所见的金刚橛有些类似,却又不太一样。 林渡之前看书的时候光看文字描述总有些分不清金刚橛和金刚降魔杵,如今看了实物就更愣了,两个都是三棱尖,另一头又都是繁复的纹路。 那人分明已经在施法,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的灵宝,却依旧开了口,“是降魔杵。” 林渡悚然一惊,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危止勾了勾唇,“你盯着那东西,眼睛没聚焦,显然是在想东西,但你不是在脑中思量算计,而是在回想什么,我猜是回想书中的东西,判断我在干什么。” 林渡后退了一步,她很讨厌这种被人向下兼容的感觉。 当你和一个人相处很舒服,不管说什么都能接上,而那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顺应你的想法,那你多半是被向下兼容了。 林渡不喜欢棋逢对手,只喜欢单方面掌控局势。 得离这玩意远点。 总归这次合作完,估计此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危止已经正了神色,周身隐隐可见金光,那悬在他面前的降魔杵也已经慢慢旋转起来,金光大绽,分明是个不过巴掌长的东西,此刻已经三棱尖朝下,带着沉沉的压迫感。 那妖僧却已经阖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咒印不断,眉宇间不见丝毫媚气,一派清正。 是林渡从未见过的模样。 危止倏然睁开眼睛,喝了一声,金刚降魔杵已经应声而下,直直扎入那藤的根系。 继而那人双手合十,结了个法印,周身忽然起了一阵风,将那僧袍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四下灵力迅速暴动,底下隐隐可感觉那涌动的藤潮,远处清晰可见那底下隐隐有空乏崩塌之势,继而青山震动。 盘虬在青泸村下数百年之久,早就占据了极大空间的月光藤被那降魔杵一路穿透追逐,继而分崩离析,四面金刚橛镇压之际亦同时发力,将那藤逼退拔除。 “起。”危止倏然抬手,那几乎粗如人大腿一般的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破布麻绳一般被抛至口中,继而一道黑色旋风兜头而下,尽数倒灌入其中。 不远处青山如同被扒了一层衣服,飞沙走石,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那无辜的虫蚁和栖息的野兽只觉得好像起了一阵风,丝毫不曾察觉有任何意外。 就在那灵藤被拔除的一瞬间,林渡忽然收了琉璃灯,右手一张,浮生扇就已经出现在了手心,继而收手握紧,扇面利落张开,灵力尽数灌入井水之中。 那恍若承受不住被激发出来的井水就这么被冻在了井口,甚至已经跃出了那井水约莫半人高的距离,却都在一瞬间结成了结结实实的冰块。 寒气森森。 “不愧是至寒的天品冰灵根。”危止轻轻赞叹了一句,继而不动声色地眨掉了眼睫上的霜雪。 林渡甚至皮得不行地,伸手敲了敲那冻成了结实冰块的井水。 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将手撤回来,漫不经心地转过了头,背着手不去看身旁的人。 危止那露出的半截脖颈之上,在月色下有一处泛着浅淡的银光。 是龙鳞。 危止方才赶她走,大约是不想被她看出自己一动手就压不住那妖气。 第101章 哪个出手不是惊天动地?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密宗危止,从前是人人敬仰的佛子,早在没有成金身之前就是重霄榜前列,林渡不觉得他会乐意被一个在他眼里的稚子看到这一幕。 她不去看他,这叫什么,紧急避险。 危止的声音轻轻浅浅传了过来,“怕了?” “不是。”林渡没有回头,“你不是不让我看吗?” “也不是,只是……怕吓哭了小孩儿,到时候你向临湍告状怎么办?”他声音还带着笑,接着走上前,修长有力的手轻轻落在那冰块上,继而整个都压了上去,几乎是一瞬间,那冰就开始融化。 但危止没有动用灵力。 林渡意识到按传统套路,没有意外的话这人现在是出了点意外了。 她转头看向了危止,他脖颈上的妖纹越发扩散,已经有的爬上了他的下颚,下端早就彻底蔓延进了衣襟之中。 而那妖纹之下,是数片若隐若现的银色龙鳞。 “把我吓哭了你不是更开心,那妖僧危止,如今又添一个威名,旁人可止小儿夜啼,你是能把不哭的小孩儿都吓哭了。” 林渡说话依旧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尾音拖长,接着啧了一声,“你这体温……” 和岩浆也差不多了。 林渡方才爆发出来的寒冰之力不是从前对战中用来阻碍对方动作的薄冰,是真正能直接将东西瞬间化为冰块的法术。 按理来说,约等于十年不化的陈年老冰,化得很慢。 危止按上去,居然迅速消融了,水滴滴答答落在井沿,很快汇聚成水流,渗进了土里。 那如玉手背上纵横的青筋,倒和那灵藤近似了。 林渡走过去找了个不值钱的储物袋,将那已经彻底失了生机的灵藤直接打包塞进去。 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井口齐人腿的冰已经全化了。 危止收回手,那本该湿漉漉的手,却一下干了,水汽被体温蒸了个干净。 林渡:……但凡这会儿有个水银体温计戳上去都要直接爆掉。 危止定定地看了林渡一会儿,继而低头,“谢了。” “实在不行,那边有条河。” 她也很想看看真 “龙吸水”什么样儿。 “不必了。”危止顿了顿,“我回漠北待着压制妖力便是,那里寒冰之气重。”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口井,“这井的石头,我带走了。” 林渡忽然开口,“走归走,万一那本体察觉分身被销毁,怎么办?” 她眼里是明晃晃的你要负责。 危止想了想,抬手打了个法印,落在了林渡身上。 “只能管一次用,但也足够了。” 危止不觉得这小祖宗遇到危险之际家里人会不出来,临湍和阎野那两个应该都比他现在这副鬼样子方便。 更何况,林渡这小孩儿长了八百个心眼子,逮着路过的羊都能薅点毛,总不至于不能自保。 林渡没什么感觉,就看见眼前一道金色的法印接着消融了。 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若他当真是你怀疑的人,那这法印足够保你了。” 就是那一百多个人都来打上她一招,林渡也能好好活着。 危止说完,抬手施了个法,将那井上的石头直接拔起。 林渡脑子一抽,“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吗?” “什么?” “背井离乡。” 危止收石头的手一顿。 林渡脑子甚至想好了明日修真界轶事录的标题,《震惊!妖僧危止背井离村为哪般?》。 危止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儿,这小孩儿这张嘴颠倒黑白本末倒置都很有一套。 阎野这个师父,到底是怎么教的? 林渡脑子控制不住地想到了眼前的人扛着那口井狂奔而去的样子,转头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折扇握在手心,竖着压在脸上,顺势仰头看着月亮。 “啊,你看今天晚上这个月亮……像不像你搬走的那口井?” 危止忽然就觉得那根本不算什么的石头有点沉手,利落地将那东西收走,“今日多谢你,走了。” 林渡空出的手冲他晃了晃,转身往回走,忽然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那人拎着星云剑,似乎正在思考为何自己出不了这屋子。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好端端的,出来干什么呢?” 林渡说着,脸上的笑还没散,黑沉沉的眼眸之中蓄积着暴风雨前的积雨云,她边往前走,手中的折扇已经换成了七把材质各异的短刃。 那七把短刃浮在林渡周身,泛着淡淡的光,并不鲜明,但很快被主人的灵力驾驭,迅疾的破空爆射出去,在空中发出几道清厉的锐鸣。 “陶显”抬手出剑,将那七个刀刃一剑扫开。 “区区稚童,不自量力。” 林渡却笑得肆意,眼眸灼然,“腾云以下,一拳而已,腾云以上,先手我也未必输啊。” “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出不去。” 那七枚刀刃在被拨乱之后才真正在空中化成了七星煞,继而一道白色灵光被挥出,本是初春,空中却在一瞬间飘起近乎雪一样的雾,暂且挡住了那困在屋里的人扫出来的剑气。 林渡岿然不动,看着对方酝酿的剑意,最后一道阵纹在霜雾中缓缓成型,接着若万斤重的陨石,直落而下,砰的一声,大地都在止不住的震颤。 剑气终于突破林渡的霜雾,尚未至林渡面前,但一瞬间她已经看到眼前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分明是月夜,可眼前一片漆黑,古怪的吸引和拉扯力犹如人坠入黑洞,让她浑身的血都似乎被拉扯成血雾。 林渡死死瞪大了眼睛,接着抬手祭出一道灵符,灵力灌入其中。 地品一阶灵符天罡敕,凤朝在临行前特地给她画的护身灵符。 腾云境修士全力的一击星噬剑气,重重撞上被激发的天罡敕上,瞬间磅礴神秘如黑洞般的力量被压至地下,只溅起一点尘土。 就在林渡激发灵符之时,七星煞阵已经朝陶显落下。 那是林渡在学完阵法基础之后,算的第一个上古残阵。 如今掌握这阵法的,天底下只有两个人。 七星煞,以煞镇煞。 地下的早在林渡几次出门的时候已经布下,只差这七点关窍。 这是林渡留给陶显的最后一个活路。 也是留给那邪物的第一条死路。 七方皆是煞,唯有一个生门,但那个生门,在阵法师身上。 林渡活着,生门不开,林渡死,生门毁。 是个绝杀阵。 林渡手中的灵符慢慢化为灰烬,她抬眼,黑沉沉的眼底印出一片血雾。 血雾之中,有无数的剑光,饶是亿万星河流转,也终究会有一天湮灭于沉沉黑匣子一般的宇宙之中。 剑光灼亮,也始终穿不透七星煞的黑雾。 唯有阵外之人,可以清晰看到七处流转的暗星阵纹。 煞气一旦压过了生气,就再也不会让生气反扑了,虽说林渡如今境界不够,阵法的杀伤效果没那么强,但对付一个腾云境足够了。 林渡忽然垂眸,拎起了弟子令牌,“二师侄,还顶得住吗?” “只来了七八个白袍人,顶得住是顶得住,就是……可能动静有点大。” 无上宗的弟子,哪个出手不是惊天动地? 十八道玄火流星垂直落于村外,接着接连爆出十八个赤火滚出的蘑菇云,那灵力对撞的余波扩散开来,方才还被寒冰之力冻得宛若寒冬的小屋门口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灼烧的热浪。 林渡忽然觉得侧额有点烫,箍着的网巾应声坠下来,碎发一瞬间被热浪烧得卷曲。 她抬手扯下网巾,发现半边的系带被烧断了。 林渡转头笑了一声,“难怪二师侄不喜欢出手。” 第102章 如今我算见到真的活阎王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将那网巾扔了,火风越发烈,额前脑后的碎发被吹得往一处飘,还带了点卷曲,借着那火光,她又成了当年那个乱糟糟的黄毛杂乱小孩儿了。 她无奈一笑,往嘴里塞了两颗丹药,一颗复灵,一颗补气。 夜还长,但黎明已经不远了。 林渡抬手开了生门,将早就只剩一口气的人捞出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随意蹲下身子,“你现在是谁?” 陶显眨了眨眼睛,身上看着没什么伤,但身上的煞气早在里头翻腾,浑身上下的弟子服早就成了深赭色,皮肉下宛若砂纸剌着血肉。 “小……小道长……” 林渡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你别怨我,你控制不了自己,你要杀我,我只能杀你。” 此间因果,不算妄杀。 陶显苦笑了一声,他就知道,林渡虽然爱开玩笑,但很多时候,说的都不是玩笑。 就像林渡逼问邵绯的模样,和白日堂屋逼问他一模一样。 他是个庸人,灵根还算好,虽不如无上宗的那帮逆天玩意,却也能在大宗门当个亲传弟子。 很多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分明只是在闭关修炼,一睁眼,体内都有些不对,像是……刚出过门,鞋底有不属于自己去过地方的泥印。 他以为自己有些病症,比如游魂症,甚至或许是失魂症,飞星派资源分配都是要靠自己争取,他不敢叫人瞧出端倪,所以对着师父更加战战兢兢,办事更加勤勤恳恳,生怕有一天被发现。 但那大多是在他闭关的时候,可他没想到,今日到了这里,自己居然也犯了那般病症。 他竭力张了张口,喉头滚出一点腥甜,躺在地上,歪过了头,过了一会儿,方才又开口,“其实今日那村妇说的,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可我想不起来,也不敢想。” “你说多荒谬呢,我怎么会……和这样的东西,这样可怕的东西,牵扯上……” 他当了一辈子的老实人,甚至所求不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过得好一点,找个道侣,过些安生日子,直到寿命终结的那一天。 什么飞升,什么大能,他都没有想过。 他只想,好生活着,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林渡垂眸看着他,轻轻开口,“你被人抹除过记忆,还种下了分神烙印。” “原来不是我有病,那我就放心了……”他轻轻咳了一声,那已经用不上多大的力气,倒像是滚出来一口生气,接着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疼。 “不是你。”林渡垂眸,“但业障在你身上。” 陶显瞳孔微微放大,“是哪个龟孙害我!” 他又想到能在自己身上下这种咒术的,只怕自己也打不过,自己窝囊了一辈子,到头来连罪魁祸首也不能亲自斩除,又泄了一口气。 “我就想,攒点家底,找个道侣,过好这一辈子,小道长,怎么过个安生日子……这么难呢?” 林渡眼睫轻颤,良久,她说,“抱歉,我没有办法……让你想起从前的事。” 陶显的神魂已经受损,就算阎野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让他想起来从前的事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我亲自送你下冥界。” 林渡顿了顿,“我的师父修命道,我总能找到你的转世,届时送你一份机缘。” “第二个,等我杀了主魂,主魂灭,没有旁的牵扯的话,分魂烙印会失去控制,你自己养好身体后慢慢消解分魂。” 陶显现在反倒没了什么小心赔笑的老实气,有什么说什么,笑了一下,“如今我算见到真的活阎王了。” 林渡说的那些话意思很简单,活不活看他自己,人她都是要杀的。 陶显忽然有些明白了,“小道长,你留我亲眼看到那背后之人死,届时,再劳烦你送我一程吧。” “飞星派大抵是不会养我这个废人了,小道长,你入道才几年?从前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我也算个好苗子,可真等见到你了,我才知道普通良才和天才区别有多大。” 陶显费力地说完一大长串话,“您能沟通冥府的时候和他们说说,让我下辈子投个和你一样的好胎吗?” “好胎不一定是好胎,”林渡顿了顿,“但确实会有一样跟我相同。” 陶显眼中闪过了一丝希冀,“是什么?” “神魂受损的人,先天会有不足。”林渡说道。 陶显:……他就多余问那句话。 “那你等着吧。”林渡翻找出来一颗还元丹,暂且吊着陶显的命,将浑身早就失去控制的人靠在了门口,顺手还用灵力替他盘了个腿,看着倒像是受了伤在打坐调息。 林渡走了,陶显就那么在门口装模作样调息,实则只有丹药强行替他续着元气。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跟前,“你还好吗?” 陶显下意识回答,“区区致命伤……” 人都死到临头了,总要装一装的。 墨麟抱着剑棍,垂眸睨他,“致命伤?谁干的?” 陶显心说还能是谁,但他没说话。 他知道这事儿怪不得林渡,今儿晚上他俩之中必须得死一个。 墨麟听到了村口的打斗动静,拎着剑棍就走。 “诶不是,墨麟道长,你不是不能动用灵力?” 墨麟没回头,脚步沉稳,先前林渡走之前,给他留了个防御阵盘,让他别出来。 可送出去的传音符迟迟没有回音,小师叔没有太多自保之力,夏天无虽然功法猛烈,但不算杀招,若是遇上专门的凶徒,被耗到力竭之后又该如何? 村子里自始至终没人敢出来,恨不得把门窗都锁死,只恐波及了他们。 “不是!您别……” 陶显拦不住,转头在心里骂了一句,无上宗都是什么神人。 一个中了蛊毒的人还能义无反顾抱着剑去送死。 夏天无看着眼前的十几道白色身影,神色依旧冷清,唯有火光映入那双终年冷清的眼睛里,显出了一份凌然的烈性。 方才林渡走之前,用神识传了一句话给她。 “阵被破,白袍人定然会来,二师侄,此处只有一条路能通,能守就守,不能守,带墨麟走。” 夏天无知道林渡要做什么,阵法她不会破,但小师叔要她守村,她就能守。 “就是你破了这村子的阵?” 夏天无管他什么,抬手就要继续开打。 一道声音懒洋洋地横插进来,“可不要冤枉好人啊,我们都不过是路人。” 夏天无意外地回头,林渡那身青衣在火光映衬之下成了暗淡的黑,额前的碎发胡乱蓬在脸侧,嘴角噙着点似是而非的笑。 “你们说什么阵破了?一个村子,能有什么阵?” 林渡装傻,白袍人却不信,“少废话,阵已被破,今日村中人都得死!” 第103章 到我身后来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看眼前人不信,笑道,“阵我是不知道,但今日村里有个和尚来过,看着他们村子井好看,所以就把井偷走了。” 她这么说着,灵力已经一点点蓄积到了手中折扇上。 眼见白袍人直接动手,一刀回旋镖都要打到她脸上了,林渡叹了口气,再抬眼黑眸雾霭沉沉,“不信,就让印仲自己过来,我亲自跟他说。” 她声音不大,除了对自己人,她对于外人的态度都是能听见就听见,听不见拉倒的态度。 都是修士,除非是个天残,总不能耳背到这个地步。 白袍人对视一眼,杀机一触即发。 “小师叔,你来做什么,他们都是腾云境修士,阵破了他们是来屠村的!”夏天无有些急,抬手挡了那回旋镖。 林渡笑吟吟地,“还能为什么,我能放你一个人守村?” 她的扇子指了指眼前密密麻麻的白袍人,“方才二师侄你说七八个而已,那你就对付那七八个,剩下的,交给我。” 狂妄到了极致。 全然没有当日在船上颤巍巍吐血的样子。 只要印仲本人不来,她就还能狂。 “小师叔……”夏天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林渡在村中安心待着。 “我说,你八个,我十个,刚好。” 林渡说着,掏出了一大把灵符,接着不要钱一般,用浮生扇扫到了白袍人前。 惹谁不好,你惹我这个氪金玩家啊。 无上宗别的不行,那祖上够富。 她犹嫌不够,喊了一句,“给诸位提前烧点黄纸了。” 几十张灵符一起被甩出去,多为黄符赤字,漫天飞卷的样子,还真有点祭奠亡者的时候烧黄纸的意思。 夏天无忙着对战,听到这么一句,心道能不能杀死人不好说,但小师叔光靠这张嘴,大约能把人气死。 黄符大多品阶不高,但仗不住量大,且有些稀奇古怪。 有人抬手抵挡,却发现那不过是个水龙符,但叠上了雷符之后当即乌云密布,水龙与雷翻滚成了小型雷雨; 有人眼前被一堆火星流雨接连盖上,沉沉浮浮,晃得人眼前生疼,连白袍都被灼烧出一块块黑洞; 有人被泰山符压得没入地下半尺;有人被符纸招来的蝙蝠劈头盖脸沾了一身…… 不致死,甚至伤害性不大,但格外扰人。 村口一时间热闹得像是个菜市场,一地鸡毛。 林渡在这功夫之内顺势扔出去一把短刃,那几乎是她的全部身家,一共四十九把,那是阎野为她预估的最大阵法,亦是林渡的控制极限。 而借助三面环山一面有水的地形,这村口是聚气的出风口,她或许真能布出超出她自身极限的一个大阵。 一人横起一刀,正朝林渡面门而来,另有一人烦躁于这小孩儿的捣乱,一道磅礴的杀招带着朔风将至。 而此刻那四十九片刃还有小半不曾连缀好,林渡需要专心驱使,没办法分出精神来抵挡。 林渡心道自己这个脆皮法师果然还是需要个抗伤害的辅助的。 刀气和朔风裹挟着巨大的灵力,就快挨到林渡衣袍之时,一道金色法印忽然显现在她的身躯之上,但听得铮然一声响,巨大的反冲力将那两道灵力碾为齑粉。 林渡嚯了一声,最后一刃落在村口一棵树上,一直如墨竹般直立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在一侧巨大的爆炸声映衬之下,一场格外森冷的寒雪自青袍少年周围以狂暴之势疾驰出去,如同玉山崩雪,带着不容错辨的杀意。 数十人齐齐一怔。 旁边那帮人在应付烈得骨头都快化了的异火,这边倒是遇上了能把人骨头冻脆了的寒冰。 好一个冰火两重天,偏偏那寒雪冲撞出来,边缘擦过异火,居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消融。 林渡只是个琴心境大圆满的修士,除却一个天品冰灵根,没有任何特殊。 但这场寒雪格外冻人,即便是腾云境的修士,也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衣袍上攀附的冰霜,连出招都慢了好几息。 借着这场寒潮的掩盖,无人注意,纵横交错的阵纹在迅速连缀成型。 林渡轻轻合拢浮生扇,身形一晃,挺直的背佝偻下来,吐出一口血来。 她毫不在乎的擦掉,唇角露出了个诡异的弧度,直起身看着那七八道向自己席卷过来的杀招,打了个响指。 下一瞬间,空间剧变,汹涌的杀招突兀地被截断。 青山震荡,水湾激沸,山鸟惊起,走兽四散。 山河之灵是天地之间最厉害的风水,而斫龙煞水阵,借山水之灵,引天地之势,无论是人鬼妖魔,都不能抗衡。 那是林渡算的最后一个上古阵法,传闻是远古一位上神拿来捍卫自己陵墓的强悍大阵。 当初这道阵法,林渡花了将近九天,期间还被迫拉下脸请教了一次阎野。 饶是你人多势众,也走不出这道阵法。 以她现在的境界和神识力量,十个人杀是杀不了,困还是困得住的。 林渡出了一口气,接着抬手按了按额头,神识用得太超标了,现在疼得厉害,身上因为动用了大量暴动的灵力,现在也有些岌岌可危。 她胡乱找出一颗凝碧丹和一颗金乌玄元丹,再度塞进了口中。 接着踉跄走到了生门,村口的那棵树前,顺着树干就滑了下去。 实在没力气了。 老脆皮了,蓝条直接耗空,血量只剩十点。 就是现在印仲亲自来了,她都跑不了,只能喊阎野。 但她猜印仲不敢来,也不能来,一个苟且偷生好不容易有了新身份的人,他要来才是真的暴露,所以才派这群白袍人来屠村销毁一切证据。 七师姐像是迷了路,但是如果十几个腾云境喊阎野也不太划算,高阶修士闭关大部分是需要潜心参悟,走之前阎野那个样子必定是有了什么感触,单纯喊他问一句话也就算了,耽搁时间太长万一那感觉就没了呢? 若非必要,她是不想喊阎野的。 杀人就要背因果,天劫就要多几重责问,阎野还是早点顺利飞升的好,多看见他一天都烦。 她仰头靠着树干,懒洋洋地偏头一看,一口丹药噎在喉咙里,唇上的笑也没了。 墨麟他怎么来了??? 还真是个傻柱子不成? 不光是林渡支棱不起来了,夏天无也快到了强弩之末。 夏天无对付的白袍人已经有四五个横尸地上,或者已经不能叫尸体了,叫碳。 但此刻夏天无灵力消耗巨大,已经接连服了几个复灵丹。 她看了一眼林渡,在心中思忖中逃跑的路线,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来的人。 高大劲瘦的男子自村口缓缓走出,那把比寻常剑长出许多,状似长棍的刀被他双手拿着。 上头缠着的赤金纹路,此刻在火光映衬之下,上头的金纹流光溢彩,像是活了。 灵力冲撞将他的袍底也吹得微微鼓动,男子眉目俊朗坚毅,在夏天无错愕的喊声中,走到了她身旁,右手发力蓄势,剑格缓缓移动。 “你疯了?你不能动用灵力。” “我知道,我不动。” 墨麟声音沉稳,“到我身后来,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藏锋剑,从来不是为了藏,而是为了有朝一日,剑锋出鞘,力破鬼魅,锋锐傲世。 几十年每日的挥剑,每一次的出招,挥出的剑气都不是墨麟一招的真正实力,至少有五成,在剑鞘之中蓄养。 那些灵力和剑气,藏了许多年,不是为了什么争第一第二,对于墨麟的道来说,是为了诛杀邪魔,护佑世人。 就算此刻不能动用灵力,那些年蓄养的剑气,也足够了。 墨麟右手陡然发力,拔出了长剑,天地之间风云变动。 一剑挥出,成百上千道惊雷在村口炸开,林渡顺手牵动阵法,将那剑气引入阵中。 无数道雷光将山前照得恍若白昼,震慑妖邪的浩然剑气在村口爆发扩散,将那些人爆发出的杀招直接击得粉碎,犀利刚烈的剑气刺入十几人的身躯,带着神霄玄雷的寂灭之力,将人直接洞穿。 远处的凤凰城中,有人夜闻惊雷,翻了个身,哄着身边被惊醒的小孩儿,“春雷响,万物长。” 春雷响,万物长,邪祟灭。 第104章 一杀二埋三送入地府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那雨丝连绵如山间岚雾,人间都弥漫着细密的白烟,落在身上也轻若无物。 林渡还靠着树瘫坐着,抬手撤了大阵,最后一人应声而倒,她终于勉强喘了口气,幽幽地笑,“真怂啊,印仲真人。” 身上的锦袍落雨不湿,只是沾染着细密的水珠子,远看倒是给袍子多了些光润。 沉铁般的扇子随手晃去一点雨丝,林渡懒洋洋指挥着两个师侄,“先看看人死透了没,没死的拎过来我探探,死透了的看看神门穴位置有没有疤,再不然看看尸身是不是那破木头。” 即便此刻林渡的声音不过比往日声音更加懒散,可透过雨幕传到两人耳朵里倒显得有些气若游丝。 墨麟吓了一跳,“小师叔?你没事吧!师妹!小师叔她好像不行了!!” 林渡:……谢谢,我很好,真的。 她被迫站起身来,摆摆手表示自己无恙。 这具身体虽然破破烂烂的,但能活。 林渡现在神识乏得厉害,实在不愿意起身,但她实在害怕大师侄又怕她快不行了。 她走入雨幕之中,身上的细水珠随着她的步伐一点点滚动至土地里。 林渡随手挑了最近的一具尸体,扒开了手腕。 神门穴处一道疤痕。 她闭了闭眼睛,吐出了一口浊气。 夏天无想要去给林渡搭脉,却看见林渡慢慢向那几具已经快烧成了碳的焦尸走去。 林渡盯着看了一会儿,接着徒手拆了人一条烧得焦黑的断肢。 目睹这一幕的夏天无:……很好,很有力气,看来没大碍。 那断肢被林渡折断的时候发出一声类似于灶房烧的柴火被随手折断扔进锅炉里的声响。 林渡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尸体,轻轻叹了一句,“可惜了,雷击阴木,不值钱。” 只有四个是兰句界出来的柳躯阴鬼。 一帮人将尸体验完,搜罗出了随身带着的东西等着之后慢慢查询身份。 十四个神门穴带有疤痕的被好好摆放在一边,接着由林渡找好一块好风水地,三个人同时掏出了铁锹。 无上宗的规矩,一杀二埋三送入地府。 雨水将黄土打得潮湿,但三人闷头挖坑,丝毫不顾这些。 麻婆婆无声地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忽然看了一眼那在屋檐下阖目养神,实则只剩了一口气吊着命的人。 她看了一会儿,问他,“你想活吗?” 陶显睁开了眼睛,愣了一下,“谁不想活呢?” 麻婆婆答,“无上宗的那帮傻柱子。” 若是有人告诉他们死能换来河清海晏天下太平,那帮傻柱子定然会甘心赴死,无一例外。 这话陶显没法接。 他真没看出来那帮人会这么傻。 毕竟无上宗的哪个不是奔着飞升和成为一方大能去的。 邪魔是杀不完的,要不正派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举个例子证伪,”我觉得林小道长她不是那种人。“ 麻婆婆没反驳也没认同,转而说起她来的目的,“我可以将你转化为活尸。” “和你院子里那两个女娃娃一样?”陶显下意识想到了自己脸上两抹红晕还带着甜腻的渗人的笑去开门的样子,顿时一阵恶寒,打了个激灵。 “你修为还在,若化为高级尸傀,神志还在,大约和我一般,之后修行有限制,也要堕入六道之外,再不入轮回。” 陶显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却是那院子里的尸傀难不成也不能入轮回了? 麻婆婆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那姑娘已经不能入轮回了。” “什么意思。”陶显悚然一惊。 “她不是正常死亡,魂魄被吞了,只剩下些本能意识。”麻婆婆淡淡道。 “月神还吞魂魄?这不是邪魔吗?”陶显情绪激动,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被麻婆婆伸了一指头卡在了喉咙上,又把那口活气咽回去了。 “邪修食人精血,妖魔才吃人魂魄。” 陶显:无所谓,反正邪魔不分家,都是缺德玩意。 天已经泛着淡淡的青色,卯时已经过了。 “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麻婆婆忽然问道。 陶显摇摇头。 “我带你去。” 她变出一张木质四轮车,隔空将陶显搬上去,也不见她怎么施法,那车子就自动跟着她走了。 雨幕里有三道忙碌的身影,他们道门中人对于下葬还是虔诚的,并没有不靠谱地用灵力直接炸出来一个大坑,而是老老实实地挖地。 土坑旁边,横着十四具尸体,忽略身上破败的白袍和致命伤,那一致的银质面具倒是显得整整齐齐,雨水清洗着尸体上的血污,一地泥泞。 这场面未免有些诡异,但偏偏三个人都做得娴熟。 无上宗近年来唯一一个追杀令,是白袍银面人。 不论因果,就地斩杀。 陶显:……真就离谱。 原来传闻无上宗管杀管埋是真的,他还以为就是个戏言。 林渡察觉到了人的到来,看坑挖的差不多了,用了点灵力飞跃了上去,接着抬手掀开了十四个人的面具。 几乎是一瞬间,陶显刚准备戏谑嘲讽的笑脸就僵了下来,紧接着本就灰败的脸更显得惊恐,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眼睛一翻,眼看就要过去。 麻婆婆:…… 她拍了人胸口一下,将人又给打活了。 陶显长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接着就是一声怒骂,“二师弟!三师弟!小四小五,小八,还有……还有我们峰的内门弟子……” 得了,林渡埋人的动作一顿,收了铁锹,招呼人上来,“埋不成了。” 墨麟愣了一下,接着生生用平日的弹跳力跳出了深坑。 “你们峰怎么都是腾云境?” 林渡数了一下,从腾云境初期到腾云境大圆满,就是没有晖阳境的。 “他们上不去,神府有损,元婴难成,没法进阶到晖阳境。”夏天无也翻身上来,声音冷淡。 陶显抿了抿唇,忽然低下了头。 他是个庸人,但不是蠢人。 很多东西他不是猜不到,而是不敢猜。 那是他朝朝暮暮相处的师弟师妹,如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每个人的手上都有疤痕,早在他自己被人一语道破疤痕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从前他还开过玩笑,师尊收的弟子,手上大多有疤痕,定然是夜观星象,算过命了,只和这样的人有缘。 他茫然地抬眼看着林渡,“林小道长,你最聪明,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从前,也许也穿过这一身白袍。” 林渡眼睫轻眨,“那不是你。” “陶显,那不是你。” 陶显一只手痛苦地握住了四轮车的把手,手上青筋毕露,眼中血红,面目愈发痛苦狰狞,字字挤出喉咙。 “他怎么敢!!!” “我们是他的弟子!!他亲自养了我们几百年,他怎么敢!!!” “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一点都没有吗?” 他红着眼睛看着林渡,“我的命不值钱,三师弟其实……其实已经有了心上人,才打算今年和师父请命。” “老二还想要练好剑法,见识一下墨麟道长的藏锋剑出鞘,小四小五本该在等我回去请他们下山吃顿好的……” “小道长……” “小道长……我恨啊……” “我这个师兄,没用啊……” 墨麟忽然握着剑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陶显的肩膀,顿了良久,“至少你二师弟在死前愿望达成了。” 林渡抬手按了按抽疼的太阳穴,真是会安慰人啊,这个棒槌。 第105章 埋了吧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一声惊呼打破了僵局。 “不好了!月光藤没了!月光藤没了!月神的赐福不在了!” 紧接着响起了哭天喊地的声响。 陶显浑身发抖,胸口起伏,却在听到声音之后嗤笑出了声,接着含泪骂了句,“没了好,没了好啊。” 林渡忽然问道,“这些里面,就没有生面孔吗?” “倒也有,”陶显勉强忍住了情绪,“有几个不太眼熟。” 林渡一一记下,打算回头找找线索。 修士寿命漫长,几百年可以发展的产业和退路可太多了。 她将灵藤交给了麻婆婆,“婆婆,一个藤可以有几个分身?” “多了主体力量会被削弱,一般都是两个。” 麻婆婆收了那灵藤,直接手中燃起了幽蓝鬼火,将那储物袋连同里头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林渡欲言又止,那储物袋,也有几百块灵石呢! “那些村民体内的种子呢?” “我可以研制杀死那东西的药,年龄大些的扎根太深,拔除不掉,年轻的还有救。” “还请麻婆婆……”林渡顿了顿,“救救他们。” 麻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他。” 林渡坦然对上老人的眼睛,“墨麟拔除蛊毒之后。” 麻婆婆早知道她机灵,只有一笑。 “我有最后一个疑问,请婆婆告知。” “男子被种下种子抽取生机,灵根好的被带走,女子全部被留下繁育后代,那些被选为新娘的女子又是什么道理?” “妖食魂魄,以滋养阴魂,当日我给了他新的肉身,受伤阴魂我却没有办法医治。” “那两位姑娘,都是阴时所生,阴气尤为重。” 林渡若有所思,她道为什么都有了新的身躯,不需要吃血肉维系了,那人却依旧要作恶,原来是阴魂有损。 “所以那东西,最初只是想要阴时出生的姑娘的阴魂?” “不错,生机这东西,自然也是好物,但按理来说……这等捷径,修真岁月漫长,冒进才是大忌。” “灵藤种子能控制人生育吗?”林渡又问。 “不能,但冬日里,灵藤种子会停止生长,被种下种子的男子在冬日里,反而阳气最佳。” 林渡倏然领悟到了什么,“所以……被迫一个接一个生的,有一半原因不是因为灵藤的控制?” 身后哭喊声越来越近,麻婆婆定定看了一眼林渡,“我说过,你惹大麻烦了,世上最麻烦的不是得罪一个强者,而是得罪一群愚民。” “邪魔不会觉得这是麻烦,唯有你们这帮傻柱子怕。” 林渡垂眸,“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麻婆婆抚掌转头,“你看吧,我就说,她也是个傻柱子。” 一样米养不出两样人。 陶显居然诡异地认同了麻婆婆的话。 那群人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林渡忽然抬手,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破碎的白袍尽数卷走了,接着飞快地握着扇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态度。 “都是他们几个外乡人作祟!” “我们村子日后可怎么办啊!” “没了月神守护,我们都会死的!” “他们是邪魔,一定是邪魔!” 一群人顺着车辙印找到了他们,手上拿着各样的农具,村长手里还拿着个诡异的法器。 “看啊!他们,真的是他们!他们杀了这么多人!” “他们是邪道!!!” “月神一定是觉得我们收留妖邪,所以才愤而离去了。” “杀了他们,献祭给月神,月神是不是就会息怒了。” “看他们仙风道骨,不想居然是豺狼虎豹!” 无上宗一直以来都是正道第一宗,竟也有被打为邪魔的那一天。 几块石头扔向了无上宗三人,好在三人都能顺利躲过去。 林渡抬手再度按着被吵得生疼的头,接着抬脚走到了众人面前,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众人。 打头的是村长,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眸,还有那张苍白到额角青筋都显露无遗的脸,居然下意识退了一步。 林渡忍着神识的空乏疲倦,开了口,“村长来得正好,来看看,这尸体是否是你村子里走出的人。” 她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像是全然无视了那些激愤绝望的村民,仿佛那些“妖邪”还有些混乱的脏字不是在骂他们。 村长下意识跟着她的指向,看向了那一排尸体。 忽然村长瞳孔一缩,看着那当中最年轻的人,“哥!!!” 墨麟刚想拦住那帮想要上手的村民,闻言手一顿,一双大眼珠子都吓得晃了晃。 让他惊讶的并非因为那村长的一声哥,而是小师叔为什么连这个都能算到,又为什么要将事情揭开。 忽然有个老头儿模样的也惊呼了一声,“那不是,那不是那年被带走的那个!我记得他的脸” 林渡眨了眨眼睛,果然啊。 她缓缓露出个笑,接着随手拎出了银质面具,“你们觉得,我们是妖邪吗?” 那早就被雨冲刷干净的银质面具遮在了林渡的脸上,接着她歪了头,露出小半张脸,语调森森,“真是,放肆啊。” 众村民齐齐一怔。 “那不是……那不是月神使者的面具吗?” 墨麟的大眼睛明明白白显出了一丝惊叹,合着刚才林渡连白袍和面具都捡走了是为了这个。 林渡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开口,“我饲养了你们五百年,如今缘分已到,化身前来,那些走出去的孩子死去之后我也将他们带回,准他们魂归故土,往后你们好自为之。” 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墨麟和夏天无,“埋了吧。”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是谁率先跪下,接着很快一个接一个地都扑通跪下。 “月神恕罪,月神恕罪。” “求月神继续赐福我村。” 林渡垂眸看着那一群黑压压的后脑勺,轻笑一声,接着语调却陡然拔高,怒意磅礴,“这些年我饲养着你们,你们却实在让我失望,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如何算得上虔诚的信徒,不过都是些……米虫罢了。” 灵力威压倾泻而出,众人抖若筛糠。 云纹靴子停在了犹豫片刻还是跪下去的村长面前,林渡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你应该都知道吧?那些姑娘,为什么被迫接连不断地生,除了生育,没了任何价值。” 她想到了那孕妇魂魄里的记忆,凡是年满十八岁还没被月神选中的女子,都会被村子里的男子瓜分。 她们是共妻,是繁衍的工具,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身份。 只有生出的孩子越多,月神才会赐予更多的食物。 林渡能感受到那孕妇骨子里的绝望和迷茫。 欣芽听过那些偶尔过路的人说的外面的世界,而她面对的却是把她当做用品甚至淘汰品的男人们。 “分明是你们从前自主的供奉,而不是月神的要求,不是吗?” 林渡轻声定论。 村长浑身一震,接着跪伏下来,以头抢地,“月神恕罪,月神恕罪。” “只是这些年,都是这样的,我们以为,我们以为,这就是月神给我们的规矩。” 林渡叹了一口气,忽然没了多说的心思。 那边墨麟和天无已经将人埋好,立了个无字木牌。 夏天无口中念诵着往生咒,手中灵符默默卷起火舌,一道西风飘摇而来,将符灰吹散。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一行人以这样诡异的方式离开了青泸村,身后的村民又敬又怕地跟在后面,却始终不敢阻拦。 谁知行至村口,后面忽然有个人突破了村民重重的队伍冲了上来,“月神大人!” 一张有些眼熟的脸出现在林渡面前,黑葡萄样的眼睛闪出含情的柔光,“月神大人……原来你昨夜还送了我花,你走的话,也要将我接走的吧?” 林渡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姑娘,接着将目光落到那人手心的月光花上,一时有些僵硬。 连带着麻婆婆都愣了一下。 林渡抬手扶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这才是啊。 第106章 遇事不决,原地装死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垂眸眼珠一转,直接又吐出了一口血,往夏天无怀里一转晕了过去,顺手扯了扯麻婆婆的衣袖。 遇事不决,原地装死。 麻婆婆:…… 她认命地顺着林渡的示意闭着眼睛瞎扯,“宛夏,你现在找的已然不是月神化身了,月神不过借她躯壳一用,如今她承受不住神力,已经昏了过去。” 墨麟欲言又止,到底没开口。 宛夏一脸遗憾,“我还以为……月神是来接我的。” 陶显忍不住腹诽,傻姑娘,要是你真被月神接走了那魂可就真没了。 别看人家好看就觉得是好事啊!天底下长得越好看的越会骗人。 姑娘的目光又落在了林渡那还带着点血的惨白面色上,人越白,那艳色便越突出,这会儿阖目歪倒,碎发卷曲散乱,羽睫浓黑,唇上沾染着一点赤色,倒像是个艳鬼。 别说姑娘了,陶显也心肝儿颤了颤——被吓得。 麻婆婆被迫又摸出了辆四轮车,只不过这个比陶显身下的精致许多,甚至还雕了兽纹。 陶显幽幽地看着那个四轮车,“为什么她的就这么高级。” 麻婆婆回头看了一眼陶显那简单的木板子搭成的四轮车,甚至上头毛刺都还没磨掉。 “因为她年纪小。” “可我都快死了!” 陶显居然闹起了脾气。 林渡还在装死,一直到走出了村子,走出了一段距离,她还没开口,陶显才慌了。 “不是,小道长?你还装啊?这都走出去二里地了,人家追不上来了。” “林小道长?不是,我只是抱怨抱怨,也没说想要你的四轮车啊。” 麻婆婆嫌他聒噪,开了口,“她没事,就是睡着了。” 陶显:……? “她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夏天无把过了脉,“累昏过去的,一天内布了两个大阵,神识严重透支了,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方才那血也是真吐,心脉承受的灵力冲击不小,如果不是有药力一直在维系,小师叔只怕早就心脉破裂吐血三升还不止了。 从青泸村到凤凰城的路几乎不算路,一路草地树林,颠簸无比,几次夏天无想要用飞舟,念及麻婆婆似乎更愿意走,也就罢了。 这样的颠簸,陶显觉得自己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林渡却是一点没醒。 墨麟老觉得小师叔是不是睡死过去,走几步就要去探一探。 麻婆婆从前不觉得自己古怪,现在要进城的时候居然有点没脸。 两辆四轮车上看着半死不活的,还有两个正道弟子一左一右跟护法一样,这个组合她有点不想加入。 于是麻婆婆先他们一步走进了城门,总归守卫都不敢拦她。 后面的古怪四人组被守卫一拦,质问他们来干什么的。 墨麟指了指麻婆婆,一张格外正直的脸,大眼睛里满是理直气壮,“我们都是跟着麻婆婆的。” 守卫看了一眼径自走路的麻婆婆,又看了一眼四轮车上半死不活的两个人,想到了麻婆婆的身份,也觉得合理,放下了阻拦的刀,示意他们直接入城。 一行人到了那被灵藤覆盖的院子里,院门一开,却看见一个人在院门内坐得安然,旁边站着两个带着甜蜜微笑的侍女,正在安静饮茶。 若不是麻婆婆确信这是她自己的院子,她都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家门。 那人悠闲地呷了一口茶,也不抬眼,“回来了?” 墨麟和夏天无抬手行礼,“见过七师叔。” 女子头上还梳着高髻,蓝衫月裙,腰间那块腰牌分量很沉,的的确确是无上宗的身份牌,单薄的眼皮利落又带着威严,眼波流转间就是从容不迫的威压。 “昨儿收到了你的传音符,当时我正在用饭。”封仪放下茶盏,接着站起了身,耳上夸张的耳饰纹丝不动,接着她恭恭敬敬地抬手,向麻婆婆行了个礼。 “无上宗第九十九代弟子封仪,见过麻婆婆,多谢前辈善心,救我家晚辈于垂危之际,特备了些薄礼,还望前辈笑纳。” 她身形清瘦高挑,站在那儿宛若一柄出鞘的寒剑,姿态和话语都是恭敬,可偏偏没人觉得她是恭敬的。 封仪身上就带着俯视众生的雍容气度,不像是来求人道谢的,倒像是什么勋贵来给赏赐的。 麻婆婆忽然有些心累。 旁的宗门把弟子都打磨成一样的松竹林,虽然无趣,但到底是也不会横生枝节叫人无从应对,无上宗像是一窝生得乱七八糟花里花哨的花,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瞬间他们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 你要说都是珍稀品种那也没错,但就是开得有些千奇百怪。 “我已要了他们的报酬,不会再收礼。”麻婆婆如是说道。 封仪手中多了个盒子,“只是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婆婆一看便知。” 麻婆婆原本并不想收,却看到封仪将那手上的盒子慢慢打开。 她愣了一下,深深看了封仪一眼,“无上宗的弟子,当真都是能人。” 天神琀珠,对于尸王的确是个难以拒绝的宝物。 神明遗体口中的琀珠,对旁的修士来说略显缺德,但对无上宗的这帮人来说,算是刚刚好。 不管什么修士闯入古神遗府,也很难想到要动人家的尸身。 但无上宗弟子的土匪性子,雁过拔毛,兽走留皮,远近闻名,居然连古神遗府也不例外。 麻婆婆算是服了。 她接过那盒子,顺势原谅了封仪鸠占鹊巢还指挥自己的尸傀给她泡茶的事。 封仪转而走向四轮车上,犀利的目光扫过两个人,最终精准地站到了林渡面前。 “这就是咱们宗门那个中了蛊毒的孩子吧?天可怜见的,怎么瘦成这样?” 在旁边好好站着的墨麟默然了一瞬,“七师叔,那不是。” 封仪瞬间收回想要摸林渡脸的手,面有难色地对上了陶显的视线,“好好一个孩子,我记得进宗门的时候长得挺俊,如今怎么长残了?” 陶显:……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墨麟清了清嗓子开口,“七师叔,我在这儿,那位是飞星派亲传弟子陶显。” 封仪这才将目光移向了墨麟,“啊,墨麟,你都这么大啦,小时候被你爹抱进宗门,那才小小一只呢,师叔还抱过你,你记得我吗?” 墨麟当然记得,但封仪显然根本不记得他了。 分明他们长大还是见过一面的,他恍惚记起来临行前掌门嘱咐他,你七师叔有些不拘小节,想来大约就是这个原因。 “你不是中蛊毒了吗?那这个小东西又是怎么个情况?” 封仪将目光转移到了林渡身上,“长得还怪好看的,一看就是我们无上宗的人。” “昨夜我们遇到了白袍人袭击,求助七师叔,但七师叔没来得及过来,所以小师叔神识透支,昏睡过去了。”墨麟老老实实开口。 封仪脸上还是那副雍容神色,只是眼珠子不动声色落在了别处,“我接到掌门调令的时候以为自己在滇南。” “但实际上,我在粤南。” 墨麟沉默了一瞬,“所以……” “所以我真的连夜赶路赶过来了,结果晚上问路比较难,又拐了好几座城,才找到了凤凰城,天亮之后收到你的第二封传音,说是凤凰城麻婆婆的小院,我就先到这里了。” “您夜行千里辛苦了。”墨麟默然又行了个礼。 很显然,这位师叔是个路盲,她半夜接了传音符,大约走错的不止一点。 第107章 可别失心疯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刚刚被安置下来,院门就再次被不速之客敲响。 封仪正在床榻前认真地看着睡着的林渡,看了很久,方才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 “师叔真是,我道他这个逆天之人怎么做了一回顺天之事,原来是因为你这个小家伙。” “居然还要我把那神墓中的琀珠拿出来,为你了结因果。” 封仪定了定神,“罢了,反正神躯是他摸的,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的。” 林渡睡得并不安稳,她很累,乏得厉害,却隐约做了个噩梦。 梦中她鬓发花白,面容惨白,病骨支离,看着已经油尽灯枯,家里那个鬼畜师父看着她,满面愠色,最后却化作一声叹息。 “你道心已碎,还要如此耗费心神,逆天而行,值得吗?” 梦中的林渡笑了一声,“弟子道心已碎,此生无望,不若以我这三尺薄命,换无上安泰,师父,我走后,眼睛给您,您感悟之后,定然能够飞升,还请师父届时成全我。” “你连我也要算计??”阎野千年不变的灰眸中闪动着一点怪异的怒火,继而换成了一抹凉薄的讥笑。 “也是,我这个徒弟,打小就聪明,还不要命,我何苦逆天而行,吊着一个求死之人的命。” “如今你连自己的死都已经算好了,更何况是你师父的飞升,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徒弟。” 阎野转身就走,林渡却分明瞧得出来——他走得急,不是被气走的。 他被梦里的自己气哭了。 林渡差点看笑了。 原来这样就能气哭自家那个鬼畜师父啊? 很快梦境转换,林渡坐在一处峰顶,冷眼看着山下张灯结彩,满眼皆是喜气的红。 酒宴喧闹,人人喜气洋洋,那些熟悉的脸上都带着笑,闹哄哄地喧腾在人间。 无上宗居然有这么多人。 林渡脑子里想的是这个。 一声新郎新娘送入洞房响起,林渡依稀分辨出来,那是元烨那小子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成熟多了。 二师兄的唢呐吹得嘹亮,喜气洋洋。 但很快,那唢呐突兀地一声停了,接着宾客离散,红绸撤去。 她那大师侄披着一件红色里衣,此刻却实实在在是一件血衣,头发凌乱,状若癫狂,他挣扎着被雎渊和苍离合伙按住,不受控制地发出哀鸣。 林渡知道这是梦,不管她是什么境界,也不能坐在一峰峰顶,看到人屋内的情形。 那往日永远挺直硬朗的青年不受控制地蜷缩在床上,捂着心脏哭嚎,一只手染着鲜血,颤巍巍握上了一人的手。 林渡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自己的手腕上出现了一点潮湿的血印。 那人手还是热着的。 下一瞬间,她已经在墨麟床前。 墨麟素日总是明亮的星眸此刻黑沉沉的,透着癫狂的光亮,他握紧了林渡的手腕,哭道,“小师叔,小师叔……” “你知道我的,我不能没有她,小师叔……求求你,求求你。” 林渡听到自己在说话,“墨麟,你醒醒,这不是你,根本不是你。” “小师叔,我好疼,小师叔……” 林渡倏然回头,红着眼睛看着苍离,“二师兄,真的没有办法吗?” “他神魂无碍。” 林渡的声音打着颤,“什么叫,神魂无碍!他怎么可能无碍!他怎么可能亲手挖出自己的灵骨!他是无上宗第一百代的翘楚!是开门大弟子!” “他修神霄道,练藏锋剑,以除邪魔为己任,他怎么可能会为了道侣就断送道途!” 苍离按住了她的肩膀,“小师妹,你不该来的,你的道心……” 林渡骤然吐出一口血来,心脏绞痛得厉害。 一片混乱之中,她看到了五师兄姜良的背影。 姜良开口,“没办法,看那样子,神魂是无碍,肉身却无解,只能自行兵解,我找到了秘法,可保墨麟转世后留有记忆,重归无上宗。” 林渡猛然转头,画面却已经是藏锋剑最后一次出鞘。 剑刃却对着自己的主人。 林渡的心脏痛得厉害,她感觉得出来,她在难受,梦中的她在痛哭,可…… 那不是她。 她林渡什么时候哭过呢? 林渡骤然又回到了峰上,接着一个失足坠落,她从这场混乱的梦中惊醒。 封仪好奇地看着眼前猛然坐起身的小师妹,那人额上还带着细汗,眼角潮润泛红,眼睫潮湿粘粘成了一团,看着可怜巴巴的,可那双眼睛一瞬间抬眼看人的时候宛若深渊寒潭,黑沉沉的,带着无边的孤寂和痛苦。 倒是让封仪吓了一跳。 那不是个孩子的眼睛。 林渡捂着心脏,拧着眉,恍然抬头对上了一个格外陌生的脸。 她不会因为神识耗尽,心脏碎裂,嘎了之后又穿越了吧? 林渡皱着眉头,刚要开口问,门就已经被人推开了。 “小师妹,我那不争气的徒弟要准备刮骨了,麻婆婆让我来喊你,”雎渊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看着床上的人,“小师妹,你这是?” 林渡忽然就笑了,她捂着脸,声音还带着哽咽的哭腔,低低的笑声中带着一阵癫狂,把封仪和雎渊吓得不轻。 她兀自笑了一会儿,擦干了眼角的泪。 果然是人压力太大就容易做噩梦,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她如今都还没结丹,哪儿来的道心。 墨麟也不会沦落到梦中那个样子,永远不会。 “没事,我就来了,就是梦到有个和尚偷了人家的井,我觉得好笑。” 她说着,迅速下了床,接着才发觉自己现在发髻已经有点散了,大约像个疯子,顿了顿,看着呆若木鸡的师兄,叹了一口气,“让师兄见笑了。” 雎渊是没被笑到,倒是被吓到了。 小师妹这副样子,疯得像是当年在神墓里不知看到了什么的阎野师叔。 他惶然地看向封仪,“七师妹,小师妹这什么情况?可别失心疯了。” 林渡已经重新把道髻束好了,又取了一个网巾将那些碎毛往头上捋。 这回被二师侄烧断了好些头发,碎头发太多,她一时有些顾头不顾尾。 一双手忽然替她接管了那网巾的系带,“我来吧。” 林渡乖乖松了手,鼻尖嗅到了一股名贵的幽兰沉水香气。 封仪一面替林渡拢好全部碎发,系好网巾带子,一面从容说道,“师叔当年疯起来不也是这个样子,小师妹这样不是很正常?” 雎渊:……听起来挺合理的,就是有那么点不合理。 封仪拿了清水打湿的帕子,替林渡擦了脸,这才开口,“方才做噩梦了吧,脸都哭湿了,好好擦擦,香膏也涂上。” 林渡沉默了一下,喊了一声,“七师姐?” “诶,是我。”封仪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吧,再晚赶不上热闹了。” 第108章 要辣椒面不要?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麻婆婆的小屋内终年都是静悄悄的,连花开都听得见,但此刻却是难得的热闹。 世人皆知麻婆婆喜静,就算来求医也总是尽量少言,哪里会像无上宗的人这般,五个人就搅得小院天翻地覆。 麻婆婆的耳根难得被吵得头皮发麻,那五个人信誓旦旦都说自己都是少话之人,她是一点没看出来。 一个人喊出来一至少有五声回响,再轮流来上这么几回,就一点空隙都没有了。 林渡和夏天无一左一右握着墨麟的手腕,当中一个麻婆婆,身后站着抱着手看热闹的两个大人。 寒凉的灵力那么一窜进去,墨麟差点下意识松手往夏天无旁边扑,“嘶,小师叔,你这个灵力……” 林渡的灵力凉得有些过分,像是冰碴子冲进了他的经脉之中。 林渡有些歉意,“忘记收敛点了。” 其实不是,方才她重新握上这人的手腕,一瞬间又像是被拉回梦境之中。 梦中人一身血衣,那双总是藏不住事儿的大眼睛里却头一回充斥着林渡看不懂的东西。 林渡需要一点鲜活的,截然不同的反应,故意用了自己最至纯的灵力,没有一点收敛。 墨麟赤裸的胳膊上青筋毕露,隐隐还能感受到内里暴动的冰霜,那冰霜还在不断向前蔓延,看得雎渊打了个哆嗦。 林渡因为年纪小,墨麟赤着上半身,她眼睛上就蒙上了重重洁白的纱布,少儿不宜,非礼勿视。 雎渊越看越眼熟,用胳膊肘捅了捅师妹,“阎野师叔还说自己不会教徒弟呢,你看这不是教了个十成十吗?” 封仪用胳膊肘捅了回去,“你自己胳膊上带的护腕什么水平心里没数?但凡你要捅一下别人血窟窿都出来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雎渊默默吃瘪转回头,盯着自家大徒弟去了。 夏天无的灵力灌入墨麟身上的时候,原本缩着拼命往右的人嗷一嗓子,委委屈屈地看向了麻婆婆。 “我这样,真的不会爆体而亡吗?” 一个至寒至阴,一个至热至阳,且并不是平衡,阳火灵气要撵着那东西逃窜,阴寒之气还在逐步抽出,原本寒凉的经脉一瞬间又被火烤,要不是他经脉坚韧,只怕早在这冰火两重天中断了。 他原先只以为不过是一点小小灵力而已,可实际上,虽然不痛,却格外割裂,身体两边的血管都跟着根根突起,经脉更是难以言喻地无法适应,连带着他的意识都有点崩溃。 “我没告诉过你吗?”麻婆婆拿刀的手一顿,恍然大悟,“因为你说刮骨也无所谓,所以忘记告诉你了,一个人同时承受截然不同的两种灵力,有一定几率经脉断裂。” 墨麟:…… 雎渊登时紧张了起来,“要不咱们不干了?” “不干就得死。”麻婆婆回得冷淡。 “我觉得我要变成两半了。”墨麟虚弱地开口。 林渡被遮了眼睛,但嘴还没被挡住,挡住视线更方便肆无忌惮信口开河了,“往好处点想,想想一半烤牛筋,一半冻牛筋,吃一半存一半。” 这显然不是什么安慰的话,墨麟垂着大眼睛,听得自家师父小声道,“有点饿。” 墨麟实在没忍住,难得以下犯上顶撞了一回,“您都几百年不需要吃东西了!不要太过分!” “撒点孜然吧,要辣椒面不要?”封仪问道。 “没品味,这东西当然要刷秘制料汁。”雎渊回怼。 墨麟:…… 一帮人这么一打岔,他倒是也不紧张了。 麻婆婆却在这时忽然动了,她手中拿着个银镯,结结实实压了下去,墨麟的炼体功夫在世人之中都属罕见,肌肉坚硬紧实,银镯按上去险些一个没稳住弹下来。 “老实点,放松。”麻婆婆眼中闪动着莫名的怒火,墨麟在其威压下只能老老实实放松。 旁人看不清那蛊虫到底是怎么游走的,压根也没看出那皮下的异常。 “小孩儿,灵力往前些。” 麻婆婆指出了具体的穴位位置,林渡乖乖照做。 尖锐的小刀扎破了皮肉,却不见丝毫的鲜血溢出——林渡的灵力封住了伤口。 麻婆婆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倏然多出一个造型奇特的白色骨灯。 此刻若是林渡眼睛没被挡住,就能看到那骨灯分明就是人骨——还是人的胸骨,当中燃着古怪的幽绿火焰。 倏然麻婆婆逼出一点血液——寻常尸傀没有血液,也不知道尸王的血液究竟是如何流动的,那血液点进幽绿火焰之中,骤然散发出诡谲的香气。 随后那鬼灯就这么被扣在了银镯之内,过了约莫一会儿工夫,鬼火倏然噗呲一声灭了。 麻婆婆收了鬼灯,继而将东西塞入一团凝固的油脂内,转而看向那被破开的口子。 那血肉切面都带着诡异的冰渣,但泛着金光的白骨之上有鲜明的青黑沁入。 夏天无早就在麻婆婆的命令下收了手。 “蛊毒已经拔出了,下面就要清余毒。” 林渡有点乏,持续输出灵力还要精准把控,不时变换,前后已经有了半个多时辰,对她也是一场不小的体力活。 “张口。”夏天无已经走到了小师叔面前,那本就巴掌大的小脸儿被纱布和网巾一遮,也就只剩下了小半张脸。 林渡天生下颚线条锐利流畅,小巧的下巴却天生带了点平和圆润的弧度,中和了那点锐利,就多出了些讨巧的意味,唇却是惨白的,没什么血色。 这会儿乖巧张口,因为看不见,舌头试探着伸出来,卷走了夏天无塞进去的复灵丹。 封仪恰好看见了这一幕,愣了一下,接着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 比她师父当年还要勾人。 从前那瞎子不过只是眼瞎而已,林渡更添了点病弱,谁看了不想欺负一把。 难怪瞎子和大师姐都给她传了音要她保护好这个新的小师妹。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骤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拉扯了回来。 “婆婆婆婆……婆……”墨麟疼得下意识攥紧了林渡的手腕,“疼疼疼疼,慢慢慢慢点……” 麻婆婆手中拉拽着一根晶莹的银丝,若眼力好的人便能看出那并非寻常银线,上头翻腾着古怪的锋锐力量。 如今那银丝没入墨麟被切开的皮肉之下,此刻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刮过墨麟的骨骼。 她手上动作不变,“挫骨而已,你能忍住。” 和墨麟当日所说分毫不差。 墨麟的喊声戛然而止,像是生生塞了回去一般。 他忍得极为用力,林渡也被攥得青筋暴起,愣是没吭一声。 “不是,婆婆,我徒弟非要醒着刮骨吗?要不我一棍子给他打晕了,要不然我觉得……”雎渊看着林渡被攥得快断了的手腕,心肝儿有些发颤。 别的也就算了,林渡可是阵法师,这双手可太金贵了,他徒弟要是折了林渡一双手,那就不是什么刮骨的事儿了。 是碎骨的事儿。 麻婆婆幽幽抬眼,“有麻沸散。” 墨麟默然了一瞬,“合着我刚刚的疼白忍了?” “不是,有麻沸散,你没法精准感知深浅和灵骨之中仙灵之气散逸的程度。” 麻婆婆说着,勉强找出一块布来,“咬着吧,区区挫骨而已。” 自己说出的话,自己就得认,墨麟咬着布不再吭声,浑身青筋暴起,硬是只有喘气儿的声音。 夏天无站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走到另一侧,将墨麟紧紧握着的右手掰开,那手心已经被掐出了血印,她无声地洒了点药粉上去,继而在男子颤抖着又要握紧拳头之前握住了他的手。 第109章 先让他把那五十万给了再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墨麟就算没有灵力,但手劲儿也是极大的,林渡有那么一段时间,脖颈的青筋都疼得暴起。 雎渊看不过眼,想要代替自家小师妹,毕竟自己这个大徒弟的肉身强度,几乎都快追上他了。 林渡却没要他上来替换。 她甚至还能挤出一点笑,就算疼得近乎崩溃,也没脱离墨麟攥着她的手。 “一会儿而已。” 林渡这会儿在剧痛之下,脑子居然格外清醒,比起心痛来说,腕骨的疼痛真的不算什么。 她将梦境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儿,一会儿是墨麟哭着握着她的手腕,哀求着叫她小师叔的模样,一会儿是阎野苍白睫毛上眨掉的一点泪珠。 修士入道之后,除非心魔,极少会有梦境了。 一切梦境,皆因日有所思,梦境既为嗔痴,人若心中清净无所求,自然无梦境。 无论美梦或是噩梦,都是心中有所求,有所眷恋,有所执着。 那不是林渡的梦境,那是林渡的心魔。 原剧情中,为什么只提及林渡天生不足,为什么说林渡这个小师叔道心纯粹,修炼速度奇快,超出共同入门的弟子数倍不止。 从没有一句话,提过林渡的心疾。 原剧情中林渡的心,只怕是好的。 林渡甚至没有去问系统,她只是安静地接受了这一点。 有些东西,随着修炼境界的深入,离天越近,迟早都能解开。 她不在乎了,无论是谁叫她来渡人,无论这心魔是不是她自己的,她都无所谓了。 墨麟不过是因为意外受了这个伤,她都难以接受,也不难猜,梦中的林渡为什么道心会因为自己这个大师侄不稳。 林渡知道自己骨子里带着点不可更改的偏执,矫情点说,她一生颠沛流离,所以格外渴望稳定和平静,谁都不可以把她的平静破坏。 无论是谁。 她就是经不起大风大浪,颠沛流离,友人离散,家门被毁。 亲人逝去这点抛开不谈,她没有亲人。 偏执狂修不了清净无为,更修不了太上忘情。 林渡就只想一点点拼凑好那些即将支离破碎的东西。 墨麟算第一块。 “大师侄,别怕,正好你这会儿动不了,之后只怕也要养着,先前让你看的书看过了吗?”林渡忽然就开始说话。 墨麟没想到这个关头小师叔还要拷问他的功课,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林渡,用力眨了眨,却发现她蒙了白布,看不见。 林渡等不到他的回答,就继续说了,“你这炼体归炼体,还得多读点书啊。” 晏青就是读书多,元烨虽然读书少,但是看得多,就不像墨麟这个实心眼儿的,容易出事。 林渡絮絮叨叨地劝学,“你是个实心眼儿,多读书没坏处,‘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也。'” “天灾难躲,人祸可防。” 她当着两个师兄师姐的面,还在大剌剌教训这比自己大好多的师侄。 麻婆婆没说话,心中却觉得这小孩儿还是嫩了点。 雎渊倒是被林渡说得一愣一愣的,封仪抱着胳膊听了一会儿,偏头小声抱怨,“阎野师叔到底教给了小师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啊,这不劝学呢嘛。”雎渊说道。 封仪沉默了一瞬,“不过你那徒弟,确实需要和小师妹中和一下了。” 一个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强就能无视一切阴谋诡计,一个恨不得走一步算一百步,心眼子都快把那小心脏给透空了。 但凡两个人一人分对方一半,估计都能好些。 封仪和林渡相处时间不长,但短短半天,她已然发觉,林渡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 哪怕是插科打诨的话,那也是有意为之。 慧极必伤,从不是虚言。 封仪都害怕林渡的小脑瓜子有一天因为想太多想冒烟了。 这一场刮骨酷刑持续了很久,本来就是临近傍晚才开始,此刻已经是深夜。 墨麟到后面疼到没有力气,终于松开了林渡和夏天无。 “好了,药也煎好了。”麻婆婆将那早已染黑的银线扔进盘子里,招呼尸傀来送药。 雎渊接了他们传来的传音符,连夜从无上宗取了天品龙精草,几乎是和封仪前后脚赶到了凤凰城。 四样关键药材全齐,剩下的辅药麻婆婆没说,却在拔出蛊虫之前将药炖上了,到这会儿刚刚好。 墨麟被夏天无包扎好伤处,接着灌下汤药,顺势躺了下去,人已虚脱,强撑许久,方才晕了过去,晕厥过去之前,还没忘记又去扯林渡的手。 “小师叔,我没事,骨头也好着呢,仙灵之气虽被那玩意蛀了许多,还有一丝,我很快就好了,你可以放心了。” 林渡身形一僵,感觉到了那双温热手上的潮湿汗水。 记忆又回到了梦中双手染血拽着她的手腕的时候,林渡想,这手还是永远干燥,不要染血的好。 接着,她转身出去,并不需要人的搀扶,纯靠记忆,顺利地走到了门口,接着推门而出,这才摘下了眼上的纱布。 已是深夜,院子大部分都被藤蔓掩盖,并不能看到完整的天。 林渡干脆利落地翻身上了墙,仰头看着凤凰城的夜幕。 此处在滇西,白日里刚下过一场雨,夜幕也跟洗刷过一般澄澈,难得不见终年的雾岚。 居然是个满月。 林渡忽然觉得心有些发痒,她轻声嘀咕一句,“中情蛊的又不是我,怎么回事。” 那梦中墨麟的情形她看得清楚,心痛难忍,失去理智,神魂却无异状,分明就是中了情蛊。 麻婆婆走出屋门的时候,被那院墙上闲散垂着的一条腿吓了一跳,顺着那条腿看去,才发现是那小孩儿落拓坐在矮墙之上,瀑布般的灵藤倾泻而下,月光之下,她身边有无数晶莹的月光花绽放。 比起那些白袍银面人,林渡光这一张脸和通身疏冷的气势就足够唬人,说是月神降世定然有人信。 “你坐到我的藤了。”麻婆婆开口。 “你这藤不好,月光对您来说也是好物,怎么不让月光照进院子里来。” 麻婆婆有些意外,但随即压下了心底的惊讶。 封仪不知道从何处知道自己是尸王的事,但她的确知道,林渡是封仪的师妹,知道自己是尸王,说出月光对她好这件事并不奇怪。 “你的腕骨骨裂,还敢跳上去?”麻婆婆自顾自地坐到了月光藤下的摇椅上。 “用的左手。” 林渡是个左撇子,但在所有人面前,惯用的都是右手。 倒不是为了什么留一手,而是因为林渡在现代小时候用左手吃饭,都会被亲妈打手,一直打到她改过来为止。 麻婆婆被噎得头疼。 “林渡,若你有朝一日活不下去了,可以考虑来找我,你很强,会变得比我更强。” 林渡摆了摆手,“算了,死了就死了。” “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劳心劳力,不过一场空。”林渡歪头一笑,“您说对吗?” 麻婆婆无奈地看着她,“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吧?” “我就是这么说的呀。”林渡笑了笑,右手腕灵力蓄积缠绕,滋养着那点骨裂。 “如今幕后之人龟缩不出,你想怎么杀?” 麻婆婆在月下不知烧什么东西,传出了一股冰雪的味道。 林渡左手点在曲起的膝盖上,垂眸思索片刻。 她也在犹豫是明着杀还是暗着杀,暗着杀好办,只是…… 无上宗的性子,只怕是需要明着杀的。 既然要明着杀,那就要好好布局,占据道德制高点,还要充足的证据链,防止对方反咬一口。 偏偏最关键的柳妖身躯已经没了,灵藤做身躯这件事还得另一说。 最好的办法……林渡的手慢慢在膝盖上移动,如同布阵落子一般。 林渡歪着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粲然一笑,“先让他把那五十万给了再说。” 她回头看向屋内陆续走出来的三人,“敢问师兄,你有五十万上品灵石吗?” 雎渊面上一抖,捂住了自己的储物袋和储物戒,“小师妹……你要五十万上品灵石做什么?” 他还……真不一定有。 林渡又看向了封仪。 封仪不需要问了,她开口,“没有那么多,但随便找几件储物戒里的宝物卖了也不是没有。” 林渡一拍巴掌,“问题就在这里啊,连你们都没有,为什么一个飞星派的长老五十五万随便掏,眼也不眨呢?” 五万或许是飞星派掏的,五十五万可就不一定了。 林渡问过掌门大师姐,飞星派那边后来没有过任何沟通的动静,知不知道她坐地起价还不好说呢。 阎野是阵道魁首另一说,可印仲算个什么东西。 飞星派是大宗门,人多得厉害,长老的年例也是修炼资源,拿了肯定不可能只做个守财奴的。 印仲要是没点副业谁敢信啊? 第110章 棒槌和莲藕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封仪和雎渊都体验过阎野那人的缺德性子,但现下还是会被他的徒弟的操作震惊到沉默。 真的会有人当着人家养了四百年的大弟子的面讨论如何杀人家的师父。 “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师父有那么多钱?” 林渡沉吟片刻,点了点桌面,“那你师父之前接触过戚准和邵绯这两个外门弟子吗?” 陶显老实解释道,“师父在宗门长老之间资历不算老,甚至可以称得上年轻,所以被安排的事务都是油水少但极为麻烦还容易得罪人的活儿,但师父一直做得很好,各方长老也一直对师父很满意,在宗门内风评一直很好,算是个老好人。” “加上他也算天纵英才,在观星命数一道也小有名气,滇南各方小世家也曾找过他观星算命。” “他曾经也管过外门的事务,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戚准联系上的。” 林渡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听到这里才有了些反应,“这样啊……” 她这一声意味深长,转头看了一眼封仪,“七师姐,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被忽视的雎渊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封仪若有所思,“所以你怀疑印仲是兰句界逃出来的高阶修士阴魂,后来被麻婆婆换了灵藤身躯,因为阴魂受损,所以借用月神名义吞噬了阴时出生女子的阴魂,留下米粮作为所谓的’彩礼’,最终村子逐渐演变为他一个人的饲养场?” “天赋好的男子被他带出村子,阴时女子作为他修补阴魂的食物,剩下的男子被种下种子汲取生机,女子作为繁育的道具,村子设下了阵法,聚集阴气和灵气供他的分体修炼,生多少孩子就有多少米粮,所以村子心甘情愿被饲养,变成此人谋利的羊圈。” “而印仲所有的徒弟,都是那个村子被选出来的孩子,清除对方的记忆,打下分神烙印,需要的时候,直接驱使他们成为傀儡做事?也就是那天你们遇上的面具白袍人?” 封仪很快理清楚了,雎渊的咳嗽声也戛然而止。 “不止,戚准和邵绯为何能进飞星派外门,又为何会接到去北地的任务,只怕都和印仲有关,昨夜袭击我们的白袍人里还有四具兰句界的阴魂尸体。” 林渡说着,往桌上扔出一把储物袋和储物戒,都是那些人尸体上摸下来的,“由此可见,兰句界的缺德鬼已经有不少联合起来了。” “大家都想活,可我们洞明界的无辜之人,也想活。” 林渡抬眼看着封仪,“七师姐,你说我们该从哪一点开始下手呢?” 封仪出身修真世家大族,本是封家少主,拜入无上宗后自愿卸任少主之位,专心问道,但自小养成的应变处事还在。 她微微一笑,单薄的眼皮宛若一尾灵动的银鱼,“人过必有痕迹,你想要知道印仲都接触了什么人,还有什么产业,没有立刻就想揪出这个人,不就是想看能不能利用他,把其他的阴魂都一网打尽吗?” “这个,交给我便是。”封仪眉目含光,伸手摸了摸林渡头,“年纪轻轻的,少想些,咱们无上宗做事,就算没有理由,那也无妨。” “当年你师父毫无缘由地下山杀人,那时候满中州都是你师父心魔缠身肆意屠杀的猜测,但依旧无人敢拦他,只是禀告了无上宗掌门,直到你师父和那魔尊打了一架,众人才知晓他杀的那些都是混入中州的魔族密探。” “从那之后,中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上宗杀人,若是无上宗的人都不管,那就无需管。” 林渡眼睛一亮,“真的?” 封仪敲了敲她的头,“前提你是真的事出有因。” 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事没有办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直到事情彻底爆发的那天才能窥得内里早就腐朽的命脉,而及时截断那些阴谋的人,往往还会被误会成小题大做,杞人忧天。 修士岁月漫长,但多数都在向天争命,哪儿来那么多勾心斗角。 但也有许多人,走投无路,为了那一点机会,耐心耗费时间布下惊人的谋划。 人心难测,祸由此生。 “修炼要紧,我会和掌门说,等这次你回去之后,到八年之后的中州大比,不准你下山。” 林渡瞪大了眼睛,“七师姐!” “等此间事了,你该歇歇脑子了。”封仪摸过她的白发,“才十几岁就白头,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无上宗对弟子有多苛刻。” “好了,现在小孩儿就给我立刻去睡觉,剩下的交给我们。” 林渡被押送到了床上休养神识,封仪和雎渊出了门,当着麻婆婆冷冷的目光,放出去几张传音符,接着招来了一只鹰。 那鹰爪上带有金色封家图腾,麻婆婆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了眼睛。 封仪虽然早早放弃了封家少主的身份,可依旧能动用封家的一切资源。 雎渊正在碎碎念,“七师妹,不是我说,就该把我徒弟和小师妹都打包送回宗门养着,你为什么要答应她这次事了才回去?” 封仪这会儿没有对着林渡那般的耐心,脸上淡淡的,“你除了当个棒槌没有一点用,还是这个小师妹的脑子好使。” 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棒槌,一种是莲藕。 林渡虽然年纪小,但面对盘根错节的复杂局面,她却比雎渊这个棒槌更擅长分而化之。 “邪魔是杀不完的,”封仪垂眸,“只要有欲望存在的地方,就会有邪魔。” “三师兄,人世变化万千,飞星派是大宗门,管杀不管埋,不是我们无上宗的规矩,我们总该给后辈留一点余地。” 雎渊沉默了一瞬,“那也不是一个十四岁小孩儿可以承担的。” “你以为她不知道吗?”封仪看了这个棒槌一眼,“若是她再年长些岁数,实力再增长一些,哪里有我们这些人动手的机会。” 封仪站得笔直,夜色掩盖了她身上的锋锐。 “林渡是阎野师叔教出来的孩子,从性子到手段,都遗传了十之八九,身上偏执更甚,堵不如疏,否则百年之后,要么繁千城再多出一个魔头,要么阵道再多一个少年天才。” 麻婆婆忽然开口,“她已经是了。” 封仪和雎渊同时抬眼,看着那一侧多年避世,连天道也无可奈何的六道异数。 “你们看错她了,繁千城永远不会多出一个叫林渡的魔头,但她已经阵道之上的少年天才了。” 老人站起身来,将彻底销毁的蛊虫埋入土地,化为了灵藤的养料。 布阵更偏重耗费神识,神识比灵力更难修炼,所以阵法师大多大器晚成,林渡布下的阵法远超这个年纪的人能达到的神识。 看昨夜大阵所需的神识强度,最起码是百岁修士才能达成的神识。 林渡身上有异常,她师父会察觉不到吗? 但所有的异常,都不妨碍林渡成为一个正道弟子。 第111章 清明快到了,飞星派该出个殡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这一觉没做梦,睡得极长,等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却也没人说她。 麻婆婆甚至还破例让尸傀给她煲了一碗粥。 林渡抱着粥碗,看着内里奇奇怪怪的条状欲言又止,到底埋头喝完了。 一碗粥下肚,一声咕噜声在小院内响起,麻婆婆神色诡异地看了过去。 林渡小声解释,“本来不饿的,一碗粥下肚,开胃了。” 她又问,“婆婆,粥里那个肉,是什么?” “虫子。”麻婆婆面无表情地招呼尸傀出去买吃的。 林渡虚弱地放下碗筷,游魂一般站起身往回走,“我突然有点饱。” 夏天无好心提醒,“小师叔无妨,那虫子是灵物,煲汤和下粥都是常见的,对神识很有好处。” 林渡气若游丝,“道理我都懂。” 但是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麻婆婆绷着脸,“十个灯盏窝够吗?要酸菜还是要肉的。” 林渡回答得迅速,“各要十个谢谢。” 麻婆婆的声音森森地响起,“你是第一个吃我的住我的还敢跟我提要求的。” 林渡转身,掏出一把灵石往那个小尸傀的手里塞,“够吗?不够还有。” 她手大,小尸傀两个手兜不下,转头委屈巴巴看向麻婆婆。 麻婆婆忽然觉得脑瓜子被吵得有点头疼,明明就这么一个小孩儿,怎么能这么麻烦。 “去吧去吧,她给你多少,你就买多少回来。” 小尸傀这才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林渡得寸进尺,转头抱了那和蛊有关的书坐到麻婆婆身旁,遇上不会翻译的就出口询问。 “你还真打算读完?”麻婆婆看着林渡连文房四宝都摆好了,有些稀奇。 她原以为这小孩儿要了书去,等看到了内里的古文字定然会放弃。 “嗯。”林渡握着笔,“不日要走,书还要还,我争取早点看完,不过婆婆,你介意我记录吗?” “我若是不肯给你看,早该拦你。”麻婆婆淡淡道。 林渡就坐在天光下,下笔飞快,偶尔问些看不懂的字句,但更多的时候都在认真记录。 墨麟还需要休养一些时日,封仪不见了踪影,雎渊眼巴巴看着自家徒弟也不肯回去,夏天无正在帮麻婆婆照料院子后面的各样灵植。 小尸傀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大包东西,原本散发着淡淡奇香的小院中就被油炸的香气覆盖了。 “我那大师侄能吃东西吗?” 麻婆婆摇了摇头,林渡就抱着东西绕到院子后头找二师侄,分完之后又绕回来,坐到了麻婆婆身旁。 “尸王能吃东西吗?” 麻婆婆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些,“不能。” 林渡若有所思,但脑子动着也不妨碍她飞速进食,等五个下肚,她才长出一口气,感慨道,“还得是油炸糕啊。” 油炸碳水这等糖油化合物的快乐,如果永生就吃不到了,那还是不永生的好。 林渡吃东西很安静,但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堆牛皮纸,而那精神焕发的人正在洗手清理作案现场。 “婆婆,我有个问题,若一个人中了情蛊,有办法拔除吗?” “书上不是写了吗?除非蛊师以自己生命为代价解蛊。”麻婆婆看着那小孩儿打扫院子,清了清嗓子,让尸傀代劳了。 林渡哦了一声,“你是说那个有倒下的小人的那句话?” 麻婆婆:……蛊族文字被你说成是倒下的小人儿? 整整一天,麻婆婆总觉得自己院子里那股油炸糕的味道久久不散。 到了晚上,林渡似乎也看出麻婆婆不喜欢熟食的味道,带着二师侄大摇大摆出门去吃饭了。 她也不找什么正经饭馆儿酒楼,专往人多的苍蝇馆子扎。 夏天无不解,“小师叔,你在这街上走了一个来回,为什么选了人最多的饭馆儿。” 林渡龇牙一笑,“人多的馆子肯定好吃啊。” 中华民族传统特色——排队多的馆子定然是好吃的。 夏天无: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两个一看就是大宗大族出身的弟子,一个清清冷冷谪仙似的,一个精致昳丽玩世不恭,无论到哪儿都扎眼。 林渡偏偏好像一无所觉,她坐在当中,点完菜,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筷子,垂着眼眸,耳朵却时刻支棱着。 “听说了吗?那青泸村之前不是不与旁人通婚,也从不出村子,今日居然有人出来了!” “可不是,今日上山采菌子的人说,那村子里那口井也没了,只剩下个大洞,也不知哪个缺德的,把人家井口都给偷了。” “不过说起来那个青泸村不知出了什么事,有好几个年轻姑娘都跑进城里了,我媳妇的那个绣坊就进来了两个,你别说,可当真是心灵手巧。” 林渡听了一会儿,唇角噙着笑,筷子在手上转了一圈,好好摆正在了桌上。 “听说飞星派出了些事。” “什么事儿?” “说是,那飞星派的一个长老,夜观星象,为了天下太平,拼尽半生修为,算出来一个灾星降世呢。” 林渡倏然抬眼,看向了说话的方向,那人拿着滇南小报,似乎正在一页一页看了过去。 “你看这里,这个长老似乎于命道有所长,说是……惊现天煞星,刑亲克友,六亲无缘,兄弟少力,若等孤星成大器,必定会导致天下大乱。” “所以那长老拼死算出了那孤煞之星的信息,说是如今遥遥落于北方,正是霜雪覆林,孤舟不渡……” “诶不是,你说重点啊,别扯这些听不懂的!” “这小报上有解析,听着意思是那孤星命格被覆盖,没人知道那是天煞星?说是早就克死了双亲,如今生辰逢四,故而又要克死一个人了。” 夏天无面色一冷,抬眼看向了林渡,“小师叔?” 林渡脸上挂着个笑弧,一双眼黑雾沉沉,“天煞孤星,好算计。” “命道之上,我师父还没说话呢,他个孤魂野鬼,有说话的份儿吗?” 中州大选五十年方才有一次,测灵根也算命,林渡过了中州大选,自然不会是天煞星,所以印仲非要扯出来一个命数被蒙蔽,是拿准了林渡是孤儿,生辰八字或许不准,方才有这么一个说法。 林渡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反派笑容,“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印仲比我想的更棘手啊。” 此界的林渡或许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可她是现代来的,她念的,是她自己的生辰八字。 她在神识内戳了戳那黯淡无光的白团子,“师父?” 阎野这回反应很快,很快就亮了起来,“什么事?” “师父,有个问题,如果一个魂魄夺舍了一个人的身躯,那这个人的生辰八字和命数是这个身躯的,还是这个魂魄的?” 阎野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你一天到晚为什么都跟魂魄过不去?” “命数自然是你魂魄的命数,就算你占据了人的身躯,但也占不了人的命格,若你命中注定穷困潦倒,夺舍之后入了富贵之家,最终也还会走向自己的命运。” “且若是命中尚有生机的人被夺舍,极损阴德,为天道所不容……等等,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随便问问,毕竟那阴魂假借旁人身份,都混到了长老,我在想,原本这人该是什么命数。” 阎野啧了一声,“异数归异数,那个有违天命,不在天道命数之中,你一天到晚挺闲啊,想得挺多?回来给你加功课!” 林渡无语了片刻,“我说,师父,我的生辰八字你看过吗?” “怎么这么问?”阎野敏锐地亮了起来,一个发光的白团子抵着林渡的神府。 “嗷,没事,有个坏人说我是天煞孤星。”林渡完全没发现自己在告状。 “那人定然是胡编乱造,你不光不是天煞孤星,你还是……”阎野突然收声,囫囵道,“反正是上上好的吉星。” 林渡:?你这话里听着可不太像是这个意思。 阎野咳嗽了一下,委婉道,“你的命很好,还能化凶为吉,少时讨长辈喜欢,中年得人拥护,总归是个讨喜的命,就是要小心犯桃花。” 林渡默然了一会儿,“嗷~知道了~没事您可以继续去闭关了。” 阎野却没放过林渡,“哪个坏人?” “飞星派印仲。”林渡小声道,“我猜的。” 阎野沉吟了一会儿,“等着吧,我传音给凤朝说一句,你的菜上来了,先吃饭,别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白团子又团了回去,不亮了。 林渡看着小二上了一大盆菜,漫不经心道,“天凉了,这小报该破产了。” 夏天无:?总觉得小师叔不太对劲。 “小师叔,这是……春天了吧?” “哦,那就,清明快到了,飞星派该出个殡了。”林渡拿起筷子,“吃饭。” 第112章 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明月高悬,琼楼玉宇,金殿中的人却并不平静。 男子看着眼前无声出现在自己禁制内的白发青年,难得地显出一份胆怯。 殿内的结界不是寻常人能破的,退一万步讲,自己的结界能被人无声破除,飞星派的护山大阵又有谁能无声闯入呢? 那人脸上带了点不耐,像是安生睡了个好觉被半途叫起来了一般,俊朗不羁的脸上全然没有一丝正面情绪,灰眸无光,却带着毫无人情味的冷意。 殿内男子很快认出来了来人,“不知阎野仙尊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阎野笑了一声,“有何贵干?” 他身材高大,光是站在那里就是沉沉的压迫感。 “没什么,听说你夜观星象,算出来个天煞孤星降世?”阎野说完自己觉得好笑,唇角的笑意都带了些讥讽意味,“你自己就没发现,你才是那个荧惑星?” 他懒洋洋地抬手,“我的徒弟是天底下最好的徒弟,你想要毁了她,问过我的意见了没有?” 男子仓皇地想要抬手抵挡,那禁制却如同一层窗户纸一般被阎野随手那么捅破,接着那只有力的大手就扼住了他的喉咙。 “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啊,观的什么星?耗费的什么修为?” 阎野轻轻啧了一声,手上慢慢收紧,“不就是我那小徒弟削了你半数修为?何必呢?我家小孩儿不懂事,灭了你一个分体怎么了?” “孩子还小,你这个老东西却实在恶毒,想要毁她心境,还想要她被千夫所指?” 男子费力地想要拉开阎野的手,却发现无论如何那手都如同铁爪一般,将他牢牢扣住。 印仲面色一点点变得紫涨,只觉得自己喉管都要被捏断,眼瞧着自己就要化为灵藤本体,那人却松了手。 阎野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施术洗了洗自己的手,嫌弃地取了一块帕子又擦了擦,“她要亲自了结所有因果,那是她的命数,她的道,所以现在我不杀你。” “但天亮以后,若有人传言我的徒弟是天煞星,我会先一步杀了你。” “你是……要飞升的人,居然还敢沾染因果?”印仲嘶哑的声音在阎野身后响起。 垂坠顺滑的玄色衣袍扫过金殿的砖石,男子坦然将后背暴露在印仲面前。 印仲脑子里想过了很多种可能,发现都无法杀死他,顶多给阎野一个不痛不痒的伤痕。 但他依旧打算恶心一下他,“传言阎野仙尊百年前曾经与魔尊有一战,那一战之后您一夜悟道,进入太清境,当夜放话,你会是洞明界最年轻的飞升修士。” “难不成,如今阎野仙尊,要为了一个入门才一年的小徒弟破戒,甚至放弃立下的誓言吗?” 阎野已经在往门外走了,“我说到做到,天亮以后,再有人说这件事,我不介意开杀戒,也就是多在这世间熬几千年消解因果而已,我无所谓。” 不就是一个最年轻飞升的修士记录吗?他也不是非要争这个第一。 那人很快消失在了殿内,独留印仲捂着半折不断的喉咙大口喘气。 门外响起一道清浅的男声,“师尊,药熬好了,您损耗如此之大,喝完药再休养吧。” 印仲神色晦暗不明,忽然笑了一声,抬手将脖颈之上的痕迹遮掩了下去,哑着嗓子叫人进来。 飞星派主峰之上,掌门正招待着面若寒霜的女修。 “这民报的确不是我们飞星派的产业,封仪真人,您找我,我也没有办法,这民众悠悠之口如何堵住?” 封仪端着茶盏,抬眼觑着打太极一般糊弄人的掌门,“如今来找你,不是问飞星派和民报的关系,而是要你解决这事儿。” 女子单薄的眼皮抬着,宛若银刃,“若你不解决,那由我们封家出面,落在飞星派身上的话,可就不好听了。” 飞星派掌门一噎,“您如今已经不是封家少主。” “但我仍是封家嫡系一脉的长女。”封仪淡然垂眸,“一句话而已,封家人多,我只要传一句话,哪里费什么事。” “飞星派的观星之术传承有异,长老夜观星象却走火入魔,意图在太平天下乱世,如何?” 瓷盏的盖子轻轻磕上瓷盏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封仪等了一会儿,见那掌门还在打太极,将盖子盖了回去,站起身,“既如此,那封某便归家了。” 她凛然迈开步子,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忽然意有所指,“你分明已经察觉到了宗内的乱象,为什么要放任妖人作祟?” 掌门脸上的笑登时一僵。 封仪背脊挺立,“你在利用他扫清那些长老手上的权势,届时再等人事情败露,清扫之后,重新收拢权力,交予自己人之手?” “你介意飞星派内部的陈旧世家势力,觉得他们拖累飞星派的发展,想要清除他们割据的党羽势力,于是你抬举印仲,养大了他的权势,反正他总会有一天会被揭发的,但你就没有一刻想过养肥一只虎要多少血肉?” 封仪轻轻笑了一声,“看来你是想过了,但你不在乎。” 飞星派掌门沉默地站在原地,良久,开口,“封仪真人所说之事,就算不找我,那些人也会趁机想将印仲拉下来的。” 太平盛世,若无外敌,内部相互倾轧也是寻常。 封仪背对着飞星派掌门,“看来掌门早有安排,是封仪低估您了,既如此,那封家就不干涉掌门布局盘算了。” “只有一点,林渡是我无上宗的亲传弟子,是阎野仙尊飞升前唯一一个弟子,她的名声,不得有损。” 飞星派掌门行了个道礼,“我尽力。” 林渡是青云榜第一,若是这第一是飞星派的,他们定然也不想要林渡在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被扣上一个人人厌恶的煞星之名。 他原本布下的局里当然不包括为林渡洗清这个天煞星的名声。 重霄榜上的人能少一个无上宗弟子,不管哪个宗门都乐见其成。 中州各界对于无上宗垄断天才之事早有异议,偏偏无上宗虽然只收天才,但招收弟子极少,游离于权力倾轧之外,专心除魔卫道,稳坐中州第一强宗,叫人无可诋毁。 夜已经深了,布满灵藤的小院之内一片安静,但一间屋子里却还亮着淡薄的灯。 整整一天,林渡将那厚厚一本蛊经啃了大半,麻婆婆被问烦了,将人赶进了客房休息。 她却并未休息,将灵兽袋中的人抖落出来,不等人醒来,一碗糖水就灌了下去。 灵兽袋并不是个什么好待的地方,兽类会自觉休眠保存生机和体力,但人没这个机制,是纯昏过去的。 邵绯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林渡惯来是带着笑的,就算那日拿刀逼问,也是笑着的。 笑容不过是一层皮而已,邵绯一度在心里腹诽过林渡这笑得虚假和不走心,可如今林渡不笑了,她觉出一点恐惧。 明珠被琉璃灯罩折出煌煌的流光,林渡背着光线,一张脸没有任何情绪,她骨骼发育极好,眉骨高挺,重睫浓密,在眼下落着重重的阴影,带出不加掩饰的阴郁和疏冷。 “来,我们聊聊。” 林渡开口,拉了凳子,坐到了邵绯面前。 第113章 邵绯,你被骗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邵绯很少看见这么平静的林渡,她甚至身上没有任何的戾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波动。 这样的林渡,倒还真有点仙家弟子的模样了。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否则我不保证你会活着回到飞星派,懂了吗?” 邵绯惶然地看着眼前的林渡,费力地点了点头。 林渡胳膊倚在桌上,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从你遇到戚准说起吧。” 搜魂损伤阴德,还耗费神识,上次被苍离教训了半天,戚准是异数另说,邵绯就不行了,上回只搜了邵绯最近的记忆,往前的全然不知道,她现在只能慢慢诱供。 林渡听着邵绯慢吞吞事无巨细说着事儿,自己却在回想那日搜魂的时候。 那时候时间紧迫,所以她晃过了很多细节,人的记忆也不会记得很久之前哪一天穿了什么衣服当时想的是什么那些细碎的东西。 戚准当时是收到了一则消息,要替人办事,才路过救下了邵绯。 林渡有种预感,那不是意外,如果印仲当真擅长占卜星命的话,这个路过,或许就不是路过。 她方才重新看过了一遍剧情,墨麟被挖的是灵骨,而邵绯天生绝脉无法修炼,经脉是有高人替她通的,一开始用了蛊虫寄生在丹田内吸纳灵气,等换了灵骨,取代体内的蛊虫吸引来灵气,她才拔出了体内的蛊虫,成了正道修士。 后来的剧情里,这灵骨却几乎不曾提及,销声匿迹了。 林渡问邵绯,“你的经脉,也是戚准帮你弄好的?” 邵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戚准说,他的故人有办法将我经脉弄好,但我因为生来绝脉,也对灵力毫无吸引力,是双绝的死局,只能暂时用嗜灵蛊种在体内,成为蛊师。” “这样蛊虫的灵力也就是我的灵力。” “戚准说,不该我问的别问,所以我不敢多问。” “我通经脉那日,那人带着面具,跟我说,种灵蛊不如换灵骨,骨头的骨,天生灵骨能吸引灵气,这样我就不必靠蛊虫修炼了,就此能踏上正途。” “毕竟……古往今来,从未有蛊师飞升的记载,蛊师至多只能求长生。” “可若是可以,哪个修士不想有机会飞升呢。” 林渡听到这里,终于有了反应,长长地应了一声,接着脸上浮现了一种古怪的笑。 她倾身至前,盯着邵绯的眼睛,“那人是不是还跟你说,若下次换骨,可寻他?” 邵绯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那你知道怎么寻他吗?”林渡忽然伸手,替她将毛躁杂乱的头发捋到后头,“你一定知道的,对吗?” 邵绯这回是实打实地害怕,那只手擦过她的耳朵的时候凉得惊人,毫无温度。 林渡实在不像是个活人。 “是……我记得,那是个炼器的铺子,在云霄城西街旬空巷最里头。” “真乖。”林渡拍了拍她的头,“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别让我亲自动手搜你的魂,戒律宗规,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纸虚言。” 这个法外狂徒,她想不想当,全看邵绯老不老实了。 “最后一个问题,”林渡笑了笑,“你知道,情蛊吗?” 她一直盯着邵绯的神色,见她眼中闪过一抹错愕,心中有了数。 “所以你知道,谁告诉你的?” “是,是从戚准给我的蛊经中。” 林渡直起身,“那你知道谁是天生灵骨吗?” 邵绯这回眼中只有茫然,“我,我不知道……” 林渡闻言垂眸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侥幸逃生的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夜明珠的光辉落在那人的金丝绉纱裙边上,如同雪月里的涟漪。 女声冷冷清清地传了进来,“方才在外面听到了些话,有些事我可能要纠正一下,我先前把过你的脉,你此前是绝脉没错,如今你的经脉通了大部分。” 夏天无迈步走进屋内,冷清的面容恰似月下昙花,“通脉不可一蹴而就,想必熬过了不少在汤药里泡着痛不欲生的日子吧?” “可有件事你不知道,只有绝脉之人,却没有完全绝灵之躯,我和我师父看遍古籍,从未见过一个双绝之人。” 夏天无将门重新关上,把给林渡炖好的药放到了桌上,“所以,其实你只要通了脉,即便根骨再差,也可以修炼。” 邵绯本就极差的脸色几乎可以算得上瞬间死灰,“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夏天无用目光催促林渡赶紧喝药,林渡面色一苦,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端起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一气儿灌了下去,小脸揪成了一团,被那混沌的味道弄得手脚蜷缩。 “意思很简单,从来没有什么需要换灵骨的说法,也没有什么以蛊虫吸纳灵气的说法,不过你的资质的确不好,对灵气亲和力很低,所以利用蛊虫吸纳灵气也算是个办法。” 夏天无顿了顿,目光莫名有些悲悯,“但你要知道,就算你不成为蛊师,通脉之后,依旧可以修炼,以你如此坚韧不拔的心性,直接走上正道,日后若是能有些洗练提升资质的奇遇,也会有一番大作为。” 邵绯面色比喝了味道格外混沌的汤药的林渡还要狰狞痛苦,“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 “你被骗了。”夏天无诚恳道,“当然,也可能是那些人无知,不管怎么样,你的认知都是错误的。” 【当前墨麟任务进度线:90%,奖励神思远志丹×1,可用于助益强健神识。】 林渡往嘴里塞了三块糖才终于缓了过来嘴里的药味,“还有一件事,想必你也知道。” “蛊师想要拔除体内的本命蛊,无论用什么温和的办法,都会留下反噬。” 邵绯当然知道成为蛊师不算个好选择,她的精神早就在这些时日里摇摇欲坠,脆弱不堪,如今被最后一锤击溃。 女子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正道弟子,崩溃地喊道,“可我有的选吗?你告诉我,我的人生本就是个死局,我没有你们的资源,没有你们随手可及的古籍医书,我怎么会知道他们骗我,我只想活下去,尽可能地变强,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们高高在上,告诉我他们骗我,告诉我我的路本可以不这样!满口正道邪道,可是我又能怎么办?” “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从未读过你们读过的书,拥有你们这样的天赋,你们也没有见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肮脏下流的地方,你们的衣料不染尘埃,你们本人也目下无尘!” “我只是想求生而已,就因为我命不好,就因为我是绝脉,所以我被抛弃,只能和那些肮脏为伍,就此我被打为了恶人,林渡,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林渡忽然笑了,垂眸摩挲着中指上的薄茧,“你很惨,也很努力,很聪明。” “但从泥泞爬出来的不止你一个人,被父母抛弃的也不是你一个人。” “只是我跑得快,跑得远,想办法多读书,”林渡淡然抬眼,对上邵绯此刻憔悴狰狞的面目,“仅此而已。” “我的经历或许没你那么惨,但我想告诉你,如果真换我在你的这个地步,” 她声音清浅,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自傲与凛然,“若我生在深渊之中,我也必定在窥得天光之际向上攀爬。” “但邵绯,听你方才说的话,你分明也知道他们是恶人,他们是不对的,害人是不对的,你也知道你自己不择手段,不是吗?” 林渡站在邵绯身前,一张苍白精致的脸上满是居高临下的淡漠,“你知道是不对的,那就有的选。” “你可以说我们正道弟子居高临下虚伪做作,但杀害无辜之人的,从不是我,而明知恶而作恶的,是你。” 毕竟,前世邵绯被墨麟解救出来之后,分明是个自由身,她本有的选。 但她依旧选择了作恶。 如今林渡阻止了这一切没有发生,但历史验证过了,邵绯就是选了那条最错的路。 眼泪大滴大滴地从邵绯眼眶中滚出,她崩溃的脸上显出一份无望的灰败,她拼命地摇着头,手间的锁链摇晃碰撞发出声响。 “不是的,不是的,我都是被逼的啊……我只想活的……若换你来,你不会比我好的……你们天骄之子懂什么……” “小师叔会比你好的。”夏天无忽然开口,“她什么都懂,所以她到现在都没有杀你。” 她看得分明,林渡方才的未尽之言里,大约藏着很多绝望晦暗之境的东西。 屋内崩溃到绝望的人发狂地拍打着自己的头,砰砰砰发出声响。 林渡啧了一声,转身看到了药碗,连碗带盘子端了出去,顺便开了门打算将这味道散一散。 小尸傀还在院子里看守着一锅古怪的汤药,原本咕嘟咕嘟的声音被屋内女子哭嚎的声音掩盖。 “……声音……声音盖掉了……”小尸傀垮着脸,“完了,完了,婆婆,婆婆,我听不到泡泡声音是大还是小了婆婆。” 麻婆婆被那绝望的嘶鸣和小尸傀的告状声吵得头疼,从屋内走出来,发现林渡正在拼命刷碗试图去除砂锅和碗里的混沌味道。 “你非要把我这个院子折腾得鸡飞狗跳吗?” 林渡无辜地看向了麻婆婆,“人家小姑娘人生希望都破灭了,哭一下怎么了,反正命也没几天了,而且她也不是做尸傀的好材料,身体破破烂烂的,还有你最讨厌的蛊。” 麻婆婆沉默了一瞬间,“你闲得没事去帮我看锅,等到剧烈沸腾的时候灭火。” “锅里是什么?”林渡真就走过去了,嗅到了一股农药一般的味道。 “给青泸村的人熬的,不是你求我的?”麻婆婆冷冷回道。 “嗷,除草剂啊。”林渡端着板凳取代了小尸傀,到底还是嫌屋里人吵,用灵力团了团,给自己封上了五感。 第114章 像个山匪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又是一场蒙蒙细雨,林渡带着箬笠,闷头跟着麻婆婆走在山间小道上。 “为什么非要跟来,你这张脸,还嫌吓他们不够吗?” 林渡抽出一个从前冬日里用来覆面的纱巾,胡乱围住了下半张脸,上头箬笠盖着,下头纱巾捂着,瓮声瓮气地问道,“现在可以了吗?” 麻婆婆默然了一会儿,“天底下没有你这样能折腾的人,昨儿叫你看炉子,你非要研究什么定时阵法,我那锅药差点白熬了。” “那姑娘哭了大半宿,眼睛都要哭瞎了,我甚至还没给她展望未来。”林渡伸手捏了捏耳朵,“再说我神识都放出来了,白看着也是看着,随便练练刻阵而已。” “然后我的锅盖差点被刻炸了。”麻婆婆平静道。 林渡今日身上穿着一身玄色衣袍,即便料子质感极好,金线密织,仙鹤头顶红宝活灵活现,但落在麻婆婆眼底,依旧像个山匪。 “那是意外。”林渡轻轻咳嗽了一声,“右手骨裂,一时没忍住,刻岔了一分。” 在器物上镌刻阵法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仅需要神识强大,还需要手稳。 麻婆婆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 林渡知道绕不过去,轻轻咳嗽了一声,“就是想看看,被圈养的人,还知道怎么自力更生吗?” 麻婆婆看了一眼自己的土匪小跟班,“你操心的还挺多。” 林渡没说话,冷不丁被麻婆婆攥住了右手手腕,“诶不是婆婆婆婆,疼疼疼……” 一道古怪的力量钻入了皮肉之内,林渡忽然收了声,也不装了,由着她探入腕骨之中。 阴冷的力量宛若蛇一般缠绕上她的腕骨,“墨麟捏断你的手腕时候一声不吭,现在喊疼?” 林渡还笑得出来,隔着纱巾都能听出她话里的不在乎,“能养好。” 阴气骤然抽离,“难怪你这几天都带着硬质护腕。” 一贴漆黑的膏药甩到了林渡的怀里,“贴着吧,五日之内,必定恢复如初。” 寻常年轻人骨裂自行愈合要月余,修士有灵气蕴养好的更快,也要十天半个月的。 林渡低头嗅了嗅那膏药的味道,比她喝的药还混沌,犹豫再三,“这里面……不会有虫子吧?” “那没有,”麻婆婆淡然道,“但是有你更不想知道的东西。” 林渡收了好奇,“那我还是不问了。” 她乖觉得很,自己把膏药贴上去,接着又重新固定好护腕,恰好到了青泸村前。 村子依旧笼在蒙蒙烟雨之中。 林渡进入村子之内,发现大部分人还在,只有四五个尚未成年的年轻人进了城内,他们维持着原来的生活状况,这些年拼命的生,月神赐予的食物还有不少。 被偷了砖石的井重新被人用寻常青石堆叠了起来,前面摆着供桌,上头有各样祈福的点心,如今早已被天水泡烂,上头似乎还已经生了霉,想来放了好些天无人看顾了。 林渡陪着麻婆婆一家一户地送上药,找的借口却是春日寒潮,没有月神的庇护,孩子年幼,恐生疫病。 有人千谢万谢,有人却游移不定。 麻婆婆和林渡都没有劝,林渡全程表现得比尸傀还要尸傀,不说话,只负责分发药物。 直到最后一家送完,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麻婆婆,“可还收仆役,我家小子定然比您身后的还要健壮能干。” 林渡被认成了仆役,麻婆婆心说怎么看林渡也该是个山匪,哪里就是个仆役。 麻婆婆摇了摇头,见那家人眼中灰暗与忧心,到底开口指了路,“从前你们没法上山采摘山货,如今可以了,田地荒废,还可以再耕,怎么会没有活路。” 那人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婆婆,“可是……我们不会……” 林渡垂下眼睛,手腕的膏药带着辛辣森冷的寒气钻入她的骨头,那种又凉又辣的滋味并不好受。 她机械地跟着麻婆婆走出了最后一家,忽然开了口,“不过几百年,十几代,就足以将人彻底养废。” 麻婆婆没有说话,林渡这人年纪小,对于世事却总是极容易共情,这样的人,本身在修道之物上也是一种天赋,足够敏感并不是坏事。 “我曾经想过一个问题,假若他们不被抽取生机,不缺吃穿无需劳动,就这么幸福地过完四十年或者六十年,届时再被收割性命,又当如何?” “如今青泸村中的人背地里都在咒骂月神抛弃他们,他们得不到食物,却也不知如何为生。” “我想或许也有许多人甘愿如此,甚至我也想过如此,衣食住行都被人安排好,整日玩乐发呆,就算之后成为人的食物也足够了。” 麻婆婆顿住了脚步,看向依旧遮着脸的劲瘦少年,“你想要被圈养?” 林渡顿了顿,“可我今日观来,却还是想,人总该有选择的。” “如果一出生就被饲养,毫无选择的余地,那是不对的,前人或许都同意献祭被圈养,后人却有不想要圈养的,那些出走的少年人就是答案。” “正如那孕妇所说,人总该有选择自由的权力。” 天高海阔,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江南烟雨,万里冰封,被饲养而失去自由的人永远无法体会。 当失去劳动力和创造力甚至失去思想的时候,一个人还真的是一个人吗? 麻婆婆听完她的说话,默默收了手上的咒印。 林渡浑然不知自己差一点就要被炼制成尸傀圈养,走出村子后落下了脸上的纱巾,一双漆黑的眼睛显出深思的暗光,“我方才看过去,原本都很干净的屋内很多家都落了些灰。” “是那些出走的少年人的家里。” “至少我也不算做了件坏事吧,至少我给了他们一个选择的余地。” 麻婆婆嗯了一声,“你顾忌太多可不是好事。” 林渡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想变成那种英雄故事里拿起人家贷款买的车砸向反派,甚至因为战斗不小心波及人家按揭买的房,再一个不小心砸下的砖头砸死人家的家人的超级英雄。 林渡想,那蝴蝶效应,卷起来的风,最好是希望的风。 “墨麟还有五日就能排除余毒,到时候你们赶紧走,带回你们宗门养着吧,天天吵得我院子一团乱。”麻婆婆语调嫌弃,不知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这些时日,你的师兄们可当真是忙碌。” 林渡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起来,脸上笑意却更深了,“可不是,毕竟想要彻底拔除一棵藤,那些旁逸斜出汲取生机的根系总要先砍掉。” “您想听吗?” 麻婆婆断然道,“不想。” 林渡遗憾地耸耸肩,这次封仪和雎渊应该搜罗了不少宝贝。 只差那个炼器铺还没有消息。 第115章 老弱病残算是齐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小院内的客房里站着四五个人,将本就不大的屋子挤得连日光都透不进来,屋内气氛却肃穆。 “迷心草?” 夏天无几乎拍案而起,眉眼间满是痛恨,“这印仲居然偷偷在这些东西里放迷心草获利?只供显贵门阀和有钱商户,难道没人看出来?” 中州三宗六派十门,曾在许多年前拟定了一则中州共通的律例,各城池宗门世家分而立之,无论各家规矩如何,这中州律例必当遵守。 而这律例之中的一条,就是不得在中州内部贩卖兜售迷心草。 迷心草这东西起先也算个药材,渐渐的人们发现它能让人飘飘欲仙,心情愉悦,于修为甚至体力上都有助益,不光拿来比试前用,还拿来悟道,谁知道没怎么悟出来,人倒是成了瘾。 若戒断几日便神志失常形状疯癫,被称为迷心草。 用这东西制成的药液效果更是非凡。 “这烟叶他们取的名字叫清心烟,只有贵客才能接触到真正混了迷心草的水烟,客人是经过筛选的冤大头,如今很多人都不知道迷心草是什么了,这东西绝迹近千年,”封仪开口道,“至于这胭脂水粉剂量微乎其微。” 林渡盯着那些被缴获的胭脂水粉和烟叶熏香丹药,轻轻啧了一声。 这些东西本就有浓重气味的东西掩盖,迷心草提取物添加剂量又极少,还是限量内供,听封仪的描述,东西效果很好,是贵重玩意,得了的人都舍不得拿出来给旁人,迷心草又在中州各势力打压下绝迹许久,难怪一直没什么人发觉。 而印仲这些商铺也并不是只出售这些,因与各世家都有往来,还借着关系好,掺一手风口上的买卖投资,倒卖修炼资源和消息,钱滚钱,利滚利。 这印仲也聪明,居然知道不坑穷人。 林渡感慨了一句,“果然能快速捞钱的东西都写在律例里了。” 其余几人齐刷刷看向了林渡,她摊开手,无辜地看向众人。 “不是吗?” 雎渊一脸后怕,得亏林渡落在无上宗,要是进了别的宗门,指不定又多出来一个法外狂徒。 “这些年印仲在宗门的势力越来越大,飞星派原本内部分为几大派系,不是祖上有飞升之人的,就是为飞星派立过大功的,有那些老祖宗庇佑,渐渐聚集成了修真门阀,入飞星派弟子者,若是不选择一个门阀投靠,必然会遭受排挤,连月例都拿不全。” “而掌门的权力却被架空,这些年来,六派之中,飞星派隐隐可见颓势,出身平民却资质良好之人得不到好的修炼资源,作威作福的却是那些门阀徒子徒孙,外姓人不当奴才就没有活路。” 封仪说这些并不是说给那几个棒槌听的,而是专门说给林渡听的,“那掌门想要扶持一个人来收回那些权力,印仲也想要权力。” 林渡已经知道了封仪说这些的目的,“所以印仲的生意师姐没有亲自动手,反而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这些年被打压的门阀势力还有受害的商户?” 封仪点了点头,“也不完全是,印仲藏得很深,甚至没有亲自控制,不过我们封家和无上宗也不是吃干饭的,水烟馆被你师兄盛怒之下都砸了,里头的东西,包括灵石宝物,都被他搜刮了,只剩下了那些证据交给了飞星派的长老。” “水烟馆每日收益不菲,你师兄这回把墨麟灵骨养回来的钱应该有了。” 雎渊抱着胳膊,“也不是这么说啊,我那是打击犯法的歪门邪道,顺手没收违法所得……” 林渡垂眸将那东西往前一推,这个飞星派掌门就跟现代老板一样,想要裁员先空降下来一个苛刻的高管收拢大权开除该开除的人,再裁了高管自己出来安抚民心当好人一样。 最阴的都是老资本家了。 林渡把心思回转回来,“他什么时候发现印仲不对劲的?” 这话问的是飞星派掌门。 封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猜他不知道青泸村和迷心草的事,否则……” 都是正道人士,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夺权可以,波及无辜民众的性命,却是大过。 林渡眼瞧着七师姐想的也不比自己少,肃着眉眼的模样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场。 她点了点桌面,“七师姐,少想些事吧,如今他在外面的合法生意,非法生意,你都查清楚了,这些都可以交给他们内部处置。” “这些店铺内,都没有一点和兰句界那帮缺德鬼联系的迹象,那,我那日说的那个铁匠铺子,师姐你查过吗?” “问题就在这里。”封仪微微蹙起眉头,“半夜接到你的传音之后我去查过,没有异样。” 林渡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姐,你真的……没走错地方?” 封仪:…… 她惯来宠辱不惊,端方肃穆,如今对着自家小师妹黑白分明的眼睛,居然难得地生出一丝心虚,“应该……没有吧?” 林渡扣了扣桌面,“过几日等大师侄好了,我们一道去飞星派的时候,再去瞧瞧。“ “我在那地方安排了人监视,你不用担心。”封仪又恢复了常态,“若真有情况,总会露出马脚。” 林渡的手还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点动,封仪是符修,出身世家,权术人心她懂,暗线交易自然也懂,但林渡总觉得,那个炼器铺子,一定有异。 她站起身,“既然有迷心草,肯定有种植地,内部人员不知道他们在犯法?” “那些掌柜和核心的人……”封仪顿了顿,丹凤眼显出一点戾气,“神门穴有疤。” 林渡心道果然。 “封家和无上宗的人都在追查迷心草的产地,你放心,总会水落石出的。” 封仪恢复了常态,“你自己好好养身子吧。” 林渡垮了脸,在麻婆婆的院子里一天两碗药,早上是麻婆婆熬的养神识的,晚上是夏天无熬了养不足的,她喝的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今儿一共就吃了三盆米粉。 五日后,麻婆婆终于赶走了这帮扰她清净的人。 林渡将那本厚厚的蛊书还给了麻婆婆,又道了谢。 麻婆婆看着眼前一帮人,墨麟身上余毒虽清,灵骨的损伤不小,还需要好好休养,四轮车上吊着命的人短短几天已经显出衰败之态,头发花白,另有一个虽然活蹦乱跳但依旧面色苍白的少年人。 老弱病残算是齐了。 “你想好了?”麻婆婆看向陶显。 陶显笑了笑,接过了小尸傀端来最后汲取生机的那碗药,一气儿饮下,“多谢婆婆几日的照料,晚辈无以为报,只是我心里总有一口气,非要替我的师弟师妹,和我自己讨一个公道,他们在黄泉下死不瞑目,我总要下去告诉他们,我替他们讨回公道了……” “别说酸话,不就是不想当僵尸,上赶着去投胎,你这么选我也没意见。”麻婆婆看向林渡,“既然有了那颗琀珠抵了报酬,那誓言也不用你们立了,就此别过吧。” 林渡行了个道礼,“多谢婆婆传授蛊门之事。” 麻婆婆转过头,“也不是秘闻。” 哪里不是秘闻,这资料外界也看不到,她不是蛊师,却看完了所有蛊门蛊术,那本书后面还有新添的记载,不管麻婆婆如何说,她于林渡都有半师之恩。 林渡笑起来,“若我遇见作恶的蛊师,定然会第一时间斩杀,给婆婆传信。” 麻婆婆皱起眉头,“不必,你太吵。” “还有,你那身子板儿,自己掂量掂量吧,我从前说过的,若你这身子溃败,可以来找我。” 林渡只是笑着应了,没有反驳。 真等几人走了,院门缓缓关闭,麻婆婆一个人在院子里舂药,过了一会儿,才低头笑了笑。 “正道弟子,果然……” 就连陶显那样庸懦之人都不例外。 第116章 好多人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云霄城,孤城临水背依山,颇有些不符合北地宗门所属城池四通八达,交通方便的选址。 好在一路古木参天,山花遍野,景致相当宜人。 陶显一路沉默,林渡懒洋洋地躺在灵舟甲板上用知识渗透法补眠,夏天无本就话少,墨麟怕风,依旧端正坐在舱内,和陶显面对面。 这会儿船上的六个人,竟都沉默了下来。 雎渊和封仪一前一后坐着,俨然一副操心的爹妈模样,看着拿着书盖着脸就是没盖身子的人,忍不住皱眉,想要找个毯子盖上去,又想到她是个冰灵根,大抵是染不上什么风寒的。 等快到地方的时候,夏天无刚想喊人,林渡已经直接坐起来,顺势拿下脸上滑落的心经,转头看了一眼飞星派的山门,正是白日里,云雾青山之间有无数飞行法器拖拽留下的灵力痕迹。 一行人落在山门之下,那看守的弟子尚未开口,就见当中一人脱口而出,“好多人啊。” 无上宗这辈子大约都看不到这么多人。 守卫的弟子忍不住腹诽究竟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能说出这句话,可循声看过去的时候却被那张脸恍了下神。 说话的人一身玄衣布料贵重,还生着一张怎么看着也不该是没见过世面的矜贵面庞,腰间挂着个怪模怪样的沉铁折扇,正站在一行人的正中。 前后左右也都是神仙人物,穿着打扮虽然并不张扬,衣料和挂饰却皆非凡品。 林渡转头看着陶显,“你们飞星派到底多少人?修真界再多好苗子也不是这么个薅法。” 陶显这会儿看着却如未曾受过伤一般,背脊挺立,穿着一套干净的飞星派弟子服,上头银线密织连缀的北斗七星宝光如聚。 他想了想,“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每年都会招收,具体到底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总归整个门派至少有万人?” 这回连雎渊都嚯了一声,“这么多呢?你们也不怕资源不够啊。” 封仪背着手,“寻常弟子耗费不了多少资源。” 无上宗随便哪个弟子拎出来,身上被砸下的资源能供大宗门养出几十个亲传弟子了。 林渡隐约觉得他们几个人有点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了,赶紧转开了话题,“走吧,正事要紧。” “敢问,陶显师叔,这几位是?” “无上宗的道长们。”陶显言简意赅,他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他的心在遭受日夜的折磨,在临近终点的时候,却又生出了些怯意。 那守卫慌忙躬身行礼,“原来是无上宗的道长们。” 无上宗对于寻常平凡修士而言,宛若高山,存在于那些正史记载之中,不管是哪个,总会在这世间留下一道辉煌的姓名。 陶显在到了那峰底下的时候,却没有第一时间直奔上头的斑斓金殿,他道,“道长,你们先行,我想……回趟师兄弟们的住所。” 林渡看了他一眼,那人身上的阴气已经很重了,却没有一点怨气。 就是那么冷淡一瞥,与陶显的视线相交,连墨麟这个棒槌都读出了其中的绝境味道。 林渡点了点头,“你去吧,我们在上头等你。” 陶显收回视线,无端却觉得身后多了些依靠。 他这一辈子,原本的依靠应该在上头,如今却落在了外人身上。 从前他不会想到,无上宗这三个字,不仅对于平凡世人而言是救人于邪魔的天神,对于他这个大门派弟子,也意味着最后的援手。 无上宗一行人落在了峰顶。 一个穿着亲传弟子服的年轻人候在外头,见了几人也不惊讶,“师尊早算到今日有贵客登门,让我候在此地,接待诸位。” 五个人进了金殿,那弟子一一给人奉茶,到了林渡之时,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端起来的茶顺势被剧烈的身躯抖动扫到了地上。 那人不慌不忙用灵力托住,接着伸手端好,林渡捂着唇垂眸一扫。 掌根处光洁完好。 林渡咳嗽中就多了些嘲讽的笑意。 黑色绸缎裹着少年人瘦削的身形,咳嗽起来背脊的肩胛骨绷着垂顺的布料,越发显得嶙峋孱弱。 那弟子看着林渡,眼中不无担忧,“小道长,还好吗?” 夏天无忽然开口,“无妨,实在对不住,我家小师叔本就先天不足,又受了戚准和邵绯的迫害,心肺有损,时常咳血,倒是污了你家师尊的金殿。” 林渡伸手接了夏天无给过来的帕子,擦去苍白指缝间漏出来的鲜红,抬起脸冲那人不好意思地一笑。 弟子脸上也带了点疾恶如仇的愤懑,“都是那邪道作祟,如今外门被那些世家搞得乌烟瘴气,也叫那样的邪祟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林渡端起茶,转头看了一眼封仪,两人视线对上,接着同时端起了茶盏。 这小弟子的性子……居然是印仲的弟子。 林渡想得却更深些,她总觉得,印仲留了后路。 那么一帮弟子之中,有这么一个毫无污点的弟子,没记错的话,应该排行第七。 印仲代表的是没有背景出身的草根修士,在宗门内收徒明面上都收的是外门的平民弟子。 唯有这老七,是掌门亲自安排印仲在上一届中州大选上收的,算是从那帮世家长老手里虎口夺食。 林渡垂眸,这位的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尚未结丹。 这位怎么也是中州大选出来的,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没到腾云境,连那几个记名弟子都腾云境了。 这实在有些奇怪。 那小子忽然抬头,冲着一个方向喊了一声,“师尊。” 林渡跟着抬头看了过去,这位传闻中修为折损的印仲长老竟是满头白发,身上还穿着青黑长老服,上头绣着无数星辰,步调稳重,神色沉凝。 她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印仲的脸上那副无悲无喜看透世事沧桑的冷硬神色,和她家的鬼畜师父像了有五成。 林渡脸上的笑冷了些,不自觉地握上了腰间的浮生扇。 这张脸,可真让人生厌啊。 多留这人一刻钟,她都寝食难安,吃午饭的胃口都倒了。 第117章 裤衩子都赔出去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和林渡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封仪,在印仲出场之后,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封仪偏头看了一眼林渡,发现小孩儿低着头,嘴角挂着笑,正漫不经心地在玩儿无柄短刃,那短刃泛着淡淡的金光,在林渡修长的五指间灵活地颠来倒去,看着就叫人心惊肉跳。 “不觉得眼熟吗?我多时不曾见过你师父,如今这么一看,倒吓了一跳。” 封仪的声音在林渡神识内响起。 “你猜我为什么不抬头?”林渡回道。 多看一眼,她今天吃饭的胃口都要败光了。 阎野那厮狂拽酷炫甚至带了点邪肆的气质只适合他本人那张本来就冷硬狂傲的脸和强壮健硕的身上,放在任何一个样貌清正还非要做正道人士姿态的人身上都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 “印仲活像个明知道长不出来还非要逆天而行的太监。” 封仪:……阎野到底教了这个小孩儿什么东西。 有什么滤镜,就那么碎了。 但是想到这等嘴毒程度,大约的的确确是阎野的亲传弟子没错。 那印仲和众人见礼,封仪和雎渊等人早就站了起来,唯独林渡稳稳坐在座位上,墨麟也被她的灵力压着没能起身。 林渡的咳嗽声压过了无上宗几人的见礼,墨麟福至心灵,也跟着哆嗦着捂着腿咬牙拽住了夏天无的衣袖,“师妹,我骨头疼得厉害,丹药再给我一个。” 两个浑然坐在那里,一个哆嗦地起不了身,一个咳嗽地起不了身,还在往外吐血。 雎渊眼睛都瞪大了,封仪稳如泰山,“印仲长老勿怪,我家小辈实在身负顽疾,不得起身。” 印仲脸上的笑僵在了半路上,他料想过很多局面,总归不是现在这般乱象。 什么正道人士,能够这样毫无形象,连礼仪周全都不顾了。 “我们此次前来,一是送交你派作乱的邪修。”封仪顿了顿,看向了演上瘾的林渡。 林渡合拢那染着血的帕子,站起了身,接着取出一个灵兽袋,在印仲和那弟子诡异的眼神中,抖出来了个女子。 女子落在地上,还昏迷着,只是手脚的锁链落地发出哗啦一声响。 印仲脸上连笑装不出来了,只好收了笑,拧了眉,“这邪修确为我派外门弟子,我们飞星派定然会负责到底,说来惭愧,我身为掌管外门的长老……” “真人说得对,想必陶显已经告知于你,”林渡截断了他的话,“五十万上品灵石。” “想要培养一个腾云境大圆满修士和我一个青云榜第一,五十万上品灵石都是少的,如今我们一个灵骨彻底损毁成了凡骨,想要修养好只怕需要百年,此后天赋也不再,而我……” 林渡抬手指了指自己鬓边和脑后的白发,“身体已败,生机被夺,这命只怕也快到了头。” “今日前来,也不过是要一点小小的补偿,您觉得呢?” 她不等印仲说话,又向着封仪和雎渊道,“师兄师姐,我这一生本就是苟延残喘,飞星派赔偿的这点钱,或许不足你们在我身上用药花费的十分之一,但这已经是我能弥补你们的最后一点了。” 雎渊脸上都要绷不住了,硬生生挤出一点眼泪,“何至如此啊师妹,都怪那些歹人啊,不然你还有生机……” 印仲恍若看到了风中飘零的小白莲,饶是见过无数人,却也没见过如此情景,让他连缓兵之计都说不出来——各个商铺被抄的被抄,被故意上门找茬的上门找茬,那些世家心眼子小极了,不知从何处清查了他潜藏的商铺势力,如今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咬着牙掏出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头有三百枚灵晶。 那是他的全副身家,当着封仪和雎渊这两个人,他还不能发作。 封仪岿然不动,“这才三十万啊,想来飞星派的长老定然是信守诺言之人,我们无上宗并非缺这些补偿,可小辈受害,还心中有愧,为我派据理力争求得的补偿,我们必须为她收了。” 天底下没有人能把坐地起价趁火打劫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印仲咬了咬牙,“剩下二十万,我愿以同价宝物抵之。” 林渡又坐了回去,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也不看印仲,目光却落在那弟子的清正面容上,闻言开口道,“我们也不介意灵石的,又不是没有储物袋,再零碎我们也有地方放。” 印仲只能又掏出一个储物袋,“这里头,大约还有二十万下品灵石。” “这里头,还有十万的中品灵石。” “这里,还有九万的上品灵石。” 印仲东拼西凑,终于凑不出来了,咬着牙开始抖落家底,一堆东西落在堂中,像是绝望的仓鼠被掏了腮帮子里的家底。 林渡若有所思地看着印仲,这钱飞星派公中定然是不会出的,印仲却非要一个邵绯,为什么? 他分明被自己砍去一半的修为,这事儿即将被揭穿,依旧表现得像是懵然不知的正派长老一样,都快把自己裤衩子都赔出去了。 林渡皱着眉头,盯着邵绯看了一会儿。 她曾经探过,邵绯神识无恙,也就是说,这人没有被夺舍,也没有分神烙印。 如今她身躯已废,还受子蛊反噬,甚至会走在不服用任何药物的林渡前面,唯一剩下的…… 林渡忽然将已经被随意翻到手背上的短刃反手一颠,握在了手里,即便没开刃,就那么握在手里,也能叫人痛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高度的清醒,印仲有后路,甚至是还能完好留在宗门的后路。 后路是什么? 印仲从前去过蛊寨,戚准也落入过蛊寨,印仲善观星卜命。 林渡越握越紧,她今日特地点明了墨麟灵骨已去,自己寿数微薄,印仲的确是震惊甚至遗憾的。 戚准最后那一手,或许的的确确是冲着墨麟去的,人最后一刻的恨意是无穷的,这也是人死后一瞬间煞气极重的原因,那恨意或许是对着杀死自己的人,或许也是对着……同伴。 那上一世他们费尽心思利用邵绯谋求灵骨,那么这一世,戚准毁了墨麟的灵骨,毁了另一个同伴的希望…… 林渡慢慢抬起手,松了手,看向正在往外掏各种天材地宝的印仲,轻轻出了一口气,唇角那抹笑意真切了些。 这一次,她不会再算错一步了。 “就是这些了,两位真人,够吗?”印仲真切道,“我是负责外门的长老,这件事本就该我全权负责,如今我付出了全部身家,算是尽了全部心意。” 他说着扫了一眼林渡,“毕竟,这两个门派逆徒,会撞上无上宗两位,也不过是……天命如此……” 林渡抬眸,不闪不避地对上了他的眼神,接着轻轻吐出了一句话,“印仲真人这双眼睛,倒是看得清明。” 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嫌弃不嫌弃这灵藤化作的眼珠子。 堂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人声。 里头的人也被几道气息吸引,印仲不慌不忙,“想是,掌门和诸位长老来拜见无上宗两位真人了。” 印仲的弟子却忽然错愕地开口,“大师兄?” 金殿大门之前,陶显抱着满怀的木质长条,背脊挺直,立于殿前,即便身上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抬手,怀里的木块稳稳落在地上,众人才发觉那是十五个牌位,上头用暗色鲜血写着人的名字。 飞星派亲传弟子 苏瞳 飞星派亲传弟子 严诀 …… 飞星派亲传弟子 陶显 最后一块牌位上,写的是陶显自己的名字。 而他身后,跟着许多人,飞星派的掌门和刑罚堂的长老一左一右落在他身后。 陶显开口,声若洪钟,掷地有声。 “飞星派天衡峰长老亲传大弟子陶显,携十四名师弟,来向尊师印仲真人,讨个公道。” 第118章 妖邪,当诛(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满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印仲错愕地上前,“陶显,你这是做什么呢?” 林渡忽然将那横在地上的人拖到自己脚下,顺势不动声色地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手心的咒印浮动着诡异的寒气,打入人的丹田之内。 她动作很快,在外人眼里不过是及时给这场闹剧腾出一个场地,所以将人搬了过来。 只有封仪不动声色看了林渡一眼。 那可不是无上宗教过的咒术。 陶显站在金殿之外,眉眼坚定,“今日徒弟以下犯上,但陶显身为天衡峰的大师兄,却要带我那些在无知状态下做下恶事被斩杀的师弟们讨一个公道。” “今日徒弟有三问,还请师尊解答。” “第一问,我与诸位师弟们,为何被清除过记忆,为何被种下了分神烙印?除却师尊之外,我想不到有旁人会有机会如此对待我们峰上下十五人。” “第二问,滇西青泸村被设下聚阴聚灵阵法,奉月神为神明,却被月神圈养,阴时出生的女子被吸纳阴魂,美名曰月神的新娘,将粮食作为彩礼,有灵根的男子被带出村子,神门穴都有疤痕,是清除记忆的证据,其余男子被种下月光藤的种子汲取生机,女子沦为生育工具,生出孩子月神便会奖赏粮食,此月神乃邪修无疑。” “而月神使者白袍银面,我与诸位师弟神门穴皆有疤痕,确乃青泸村出身,可我们毫无记忆,只记得被师尊带回宗门,是否师尊就是那个月神?” “第三问,我这十四位师弟身亡当日白袍银面覆身,被分神烙印控制,目的是屠村,最终无上宗道长为了守护村民,斩杀了他们,那群白袍人中,还有兰句界出逃的阴魂,敢问师尊,是否就是兰句界之人?” 陶显一起身说完,红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掌门,“今日陶显三问,请来掌门与长老见证,质问师尊,是我不孝。” “可师尊带我们回来,我们受师尊养育教导之恩百年,究竟为何,师尊要利用我们,控制我们,罔顾我们的向正道之心,驱使我们犯下杀戒与大错,还要与兰句界众人为伍?” 众人神色各异,掌门拧眉看着印仲,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几个长老气势汹汹,唯有印仲神色如常,反倒是那个弟子气愤道,“大师兄你这是说什么呢!如此污蔑师尊,分明是因为你才是那个鬼吧!” 墨麟和夏天无同时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想要开口作证,却被林渡强压下。 “等一会儿。” 小师叔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墨麟只能被迫静观其变,却也一时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站起来与人激情对线。 印仲喝退了弟子,“林渊!” 林渡倏然抬眸,林渊。 这个名号她很有些熟悉,原剧情里邵绯的师父,亦是转世之后,墨麟的师父。 她似笑非笑地往后一靠,手上的短刃晃过了一轮。 林渡这般实在像是在看戏,手上也就缺了一捧瓜子了。 林渊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说道,“难道不是吗?师兄你名为大师兄,峰内上下的事务皆在你手中,去定九城接那邪修也是你自己揽的活计,而且,而且……” 他忽然抬手,指着陶显道,“我曾有一次亲眼看见你穿着白袍走出洞府,你也一直跟着无上宗几位道长,那青泸村,说不定就是你在作乱呢?不然怎么解释,你没事!” 林渡忽然就笑了,因为笑声太过突兀,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实不相瞒,他当时也被分神烙印控制了,所以我动了手,”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背,换了个更舒坦的靠姿,“留他一口气,不过是为着等他讨一个公道,不然,他为什么抱着自己的牌位。” 有看热闹的长老脱口而出,“你一个琴心境大圆满的小儿,如何能杀了他?” “晚辈不才,”林渡抬眼,目光却落在印仲身上,“师承阵道魁首阎野仙尊,没什么天赋,唯有苦学,阵修杀人,区区腾云境,我怎么杀不得?” 她盯着印仲,笑容天真残忍,“想必真人也知道,我曾经说过,背后之人有多少躯体可借,来一个,我杀一个。” 林渡将目光转回殿外一众长老身上,小虎牙跳脱,张狂又肆意。 那问话的长老讪讪收了音,阎野仙尊的徒弟,那不就是那个青云榜第一? 没什么天赋?这话说得能把人呕死。 “印仲,陶显说的,都是真的吗?”掌门清了清嗓子,将事情拉回主题上。 印仲上前了一步,“不是。” 他面容不悲不喜,毫无情绪波动,“你是我的大弟子,我关心林渊,你心生怨气,我可以理解,可如今你被兰句界鬼魂蛊惑犯下大错,如今在死前还要拼出一条命,抹黑你师父,就是你的不对了。” 印仲从容向前,“诸位大可以验证,他神府内的神魂烙印,与我无关,气息可做不得假,我的神魂也是完整的,没有分出神魂,在他体内打下烙印。” 陶显倏然瞪大眼睛,“这不可能!我为什么要嫉妒小七,小七也是我的师弟,他说不定也……” 印仲看着陶显,如同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看他的神门穴上有疤痕吗?” “我身边一直带着小七,你教导其余的弟子,是因为我放心你教导他们,小七被你排挤,修炼资源和机会一直很少,我都看在眼里,只能将他护在身边,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敢对其余师弟们都下手,实在是……可惜啊。” “如今你自作孽,已经不能活,为师可以饶你一命,只是你沦为邪道,我今日就将你逐出师门,交由无上宗诸位审判。” 事态陡然一转,诸位长老神色不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陶显的错愕,印仲的坦然,林渊的愤怒。 究竟谁心中有鬼,居然分不清了。 林渡忽然开口,“既然您说,可以验证分神烙印并非你所打下,那不如,验证一番,也好叫那几人死得心安,让飞星派诸位前辈消除疑虑。” 掌门找到说话的机会,点了点头,“对,验证一番吧。” “还有林渊小道长,也要验证一番,有没有遭兰句界阴魂的毒手,对吧。”林渡看向了林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林渊那孩子,其实早在之前受过了些伤,探神府只怕不妥,但我可以作保,他日日近身服侍我,定然是没有的。” 印仲说着,率先往前走,“谁来探我?” 林渡看了一眼封仪,见她点了点头,开口道,“陶显的神府是我探的,我来,我一个孩子,也不是你们飞星派的人,总不会帮任何一个人作假。” 飞星派掌门看了一眼林渡,“孩子,你的神识……” 封仪开口,“掌门大可放心。” 林渡站起了身,接着走到了神色不变大义凛然的印仲面前,抬手道,“冒犯了,还请印仲长老闭上眼睛,我神识有点冷,您忍一忍。” 陶显绝望地看着林渡的背影,心中的冰冷一点点蔓延,原来……原来不是师尊? 可是那又是谁呢? 但师尊一定知道,还要把这个锅扣在他的头上。 他挣扎着动用着头脑,忽然想到了临行前夜林渡说的话,他抬眼,用最后的力气高喊道,“就算神识烙印不是师尊打下的,那么神门穴的烙印是我们师兄弟十五人自幼携带的,您在收徒之时曾经给我们都探过身体境况,难道不知道我们神魂有异吗?” “知道我们神魂有异,您还要收我们为徒!且一连十五个人,除却小七之外,皆是青泸村之人,我们被控制突然出门,您是峰主,一无所觉不也很奇怪吗?您不要做个解释吗?” “还是说,您分明是认识那个,打下神识烙印之人?”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就连原本转了念头的人都眼前一亮。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啊! 师父是弟子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只要神识放出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徒弟都在干什么?有什么异状? 就算记名弟子不受宠,那还有一帮亲传弟子呢! 林渡的神识已经钻入了印仲的神府,的确没有分出神魂的迹象,但神魂强大深厚,比寻常这个年纪的人深厚很多。 但神识除却随着年纪的增加会增长之外,也会有增强神识的功法和天材地宝,不是确凿证据。 林渡慢慢抽回神识,不等那人睁眼,忽然取出一个泛着阴气的古怪瓷瓶,泼向印仲。 她转身大声道,“印仲神魂的气息的确不是那道分神烙印的气息,他神魂完整,神识深厚,但是……” “他的确与青泸村的月神一事有关,不信,诸位请看!” 林渡错开身形,“陶显,拔剑!” 陶显义无反顾地提剑踏入金殿,众人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那泛着寒光的剑,直直砍向了印仲的胳膊。 剑刃直直砍断了印仲的手腕,本该渗出鲜血的地方却渗透出古怪的绿色汁液。 而那砍落地上的手却变成了一截青色藤蔓。 林渡手上的短刃倏然扎进印仲胸口,“诸位,麻婆婆授命于我,务必告知诸位印仲真身!” “数百年前,她曾于一处蛊村中救下一身躯衰败的修士,那修士的身躯乃柳妖所化,她为他换了一副灵藤身躯,正是青泸村那作恶的月光藤!” 林渡目光灼亮,举起一封密信,“此乃蛊医麻婆婆交予我的信件,掌门一观便可知我并非信口开河污蔑印仲。” “青泸村一事,确乃印仲作恶,今日我林渡,就要为青泸村村民,讨个公道,不知掌门真人,可有意见?” 众人看着林渡身后逐渐长出了完好无损的手掌的印仲,齐齐肃了神色。 飞星派掌门开口道,“妖邪,当诛。” 第119章 林渡纯粹是来杀他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直到这会儿,印仲才反应过来,或许这个徒弟的确是冲着讨个公道来的,但林渡不是。 林渡纯粹是来杀他的。 没有完整的证据链,那就创造一个证据,分神烙印不是他干的,那还有青泸村那口锅,只要逼他显露真身,他就无可抵赖。 先前他隐藏得很好,平常状态下他受伤与常人血肉无异,可这林渡到底做了什么? 麻婆婆行事从不分正邪,只凭心意,对正道中人嗤之以鼻,对邪魔也并不深恶痛绝,可以说是平等地厌恶着每一个人,就算知道他是外来的异数,也没有丝毫想要揭发的意思,甚至给了他一副新的身躯。 麻婆婆从不会对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事和行为,也不会说出过往救治过的病人。 他曾经想要暗地里杀过她,却发现那人在六道之外,实力诡异强大,这才就此作罢。 可为什么如今她竟愿意插手旁人的事? 这不寻常。 印仲极力想要镇定下来,“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是人,你做了什么障眼法,让他们误以为我是所谓的月光藤。” 林渡缓缓转过身,直直看向印仲,天生带着阴郁戾气的下三白眼中满是纯粹的恶意,她压低了声音,“是你想要汲取的生机啊。” “灵藤的本能,不就是汲取生机吗?你既然有了灵藤的身躯,再想当人,也克制不了身躯的本能啊。” “我只是,想让印仲长老,感受一下,身躯被本能支配的感觉,仅此而已。” 正因为林渡泼洒出去的东西没有任何恶意,所以印仲的身躯才没有本能的逃避反应。 印仲死死盯着林渡,“你一界正道弟子……居然会为一个六道异数所驱使?” 林渡啧了一声,“我师父都没意见,你算什么东西来评价我?有意见就杀了我啊?” 飞星派掌门已经接了林渡递出的麻婆婆手书,这位本就是六道异数,知情者甚少,但中州各派掌门自然有世代传承,知道洞明界有个尸王,这些年来尸王不作乱,自然算是相安无事。 林渡是怎么求得这位不问世事的尸王出面证明的他们不论,但只要证据在,印仲的真身被揭穿,那这异界之人,又犯下如此大错,自然可以,即刻诛杀。 数道力量齐齐攻向印仲,林渡早已被封仪顺势拉走。 “印仲本为恶鬼所化,自不属于我飞星派门人,为了青泸村和我宗惨死在兰句秘境的弟子,我今日就清理门户,为民除害。” “印仲,还不速速伏诛!” 无上宗的五个人齐齐给他们飞星派让出了场地,甚至还好心地给陶显贴了个防御符咒。 “来颗糖?”林渡嗅到了浓郁的青汁味道,忽然有点犯恶心,掏出一颗橘子糖压了压那鼻尖萦绕的藤木汁水的味道。 一股奇异的香味爆发出来,雎渊和夏天无同时肃了神色。 “是他。” 自秘境回归宗门路途当中,截杀他们一行人的,的确就是这个“印仲”。 雎渊蠢蠢欲动,堂中印仲已经没有机会辩驳。 飞星派的掌门和长老们都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先前印仲把黑锅送到了陶显身上,还用天命试图打压林渡的心境,是抱着他们没有确凿证据的——陶显三问,第一问,不是他干的。 只要这第一问是假的,陶显的话,就当不得真。 只是印仲算错了一个东西,连一直抬举他的掌门都想要他死。 林渡泼洒出的是饱含生机的阴水,而灵藤身躯汲取生机以供再生是本能。 那扎入对方心脏的那一刃却是阻挡了他心脉的再生。 麻婆婆的那本蛊书上,可不只是有蛊术基础。 印仲起先还想要强做镇定,只是抵挡,并不出手伤人,想要解释什么,但那几个长老哪里会叫他有机会反驳,杀招处处往他命门上招呼。 金殿的平整砖石被犀利的剑气和杀招震得破碎,裂缝如同那枯败的藤蔓一路蜿蜒到了林渡脚下,那些规整雅致的摆设都被震碎,代表天象的壁画和穹顶都被刮花,印仲本人身上也有七八道伤痕,初现死气。 更为可怕的是,林渡那短刃对于寻常修士都算不得什么大伤,所以印仲没有第一时间用灵力逼出,而是率先抵御那些人的攻势。 那短刃上带着禁锢的阵法,此刻深深嵌在他的核心,让他调动不了内里的力量修复内伤。 与其说他将死于眼前这些人手中,还不如说,他是因为林渡那诛心的一刀。 他缓缓转头,看向了林渡。 林渡正含着糖,橘子糖好是好,就是粘牙,她舔着自己那颗小虎牙,漫不经心地看戏,恰好对上印仲的眼睛。 小孩儿舔着虎牙,顺势露了个恶劣无比的笑。 一柄周身带着诡异吞噬气息的寒剑刺入印仲的丹田。 “师父,这是你教给我的第一招,星噬。” 剑气入体,彻底搅碎了印仲的残躯。 “我虽是个庸碌之人,师父教诲,一字一句,却也从未忘记。” “师父,我想要个公道,我们师兄弟十五个人,对您来说,究竟算什么?” 陶显握着剑柄,死死盯着印仲。 庸碌之人提剑于金殿之上,用尽自己最后的生机与力量,只求一个真相。 这大约是陶显这一辈子,做的最出格过分的事。 印仲张了张口,喉头只滚出一句,“我给了你们生机,还给了你们修炼和到外面的机会,还不够吗?” 陶显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师严道尊,您却为师不尊。” “师弟们因您之故生不知故土,死不知仇敌,金殿明堂您如何坐得安生,长兄如父,如今陶显弑师,也算给师弟们,一个交代。” 翠绿的汁液滴滴答答流淌下来,灵藤逐渐化为原型,金殿之内盘踞了一条极长的灵藤,它粗壮无比,绿意盎然,奇香萦绕在金殿之中,但若细探过去,当中已经没了主导的魂魄。 封仪及时甩出一堆灵符,方才孱弱到咳血的人直接踩着当中一个灵符飞跃而起,一道阵纹凌空拍出,将那阴魂直接啪叽一下甩在了墙壁之上。 林渡往嘴里又塞了一颗橘子糖,“你说你们兰句界的人,怎么老喜欢抛弃躯壳逃跑啊。” 封仪看了一眼还在吃糖的小孩儿,那糖做得实在不怎么样,歪瓜裂枣奇形怪状,裹着一层齁甜的糖粉,本身还格外粘牙,就算咽下去了牙根还老是缠绵着粘腻的糖。 林渡却好像浑然不在意。 陶显忍着五脏六腑和全身经脉的剧痛,一步一步走到了墙边,对上了林渡的视线。 他抬起双手,行了个道礼,“多谢林小道长,给我这个机会。” 林渡微微颔首,“不用客气,等我搜了这恶鬼的魂,定然能还你们一个公道。” 就在她低头的一刹那,陶显眼神陡然变得死气沉沉,带着决然之意,一掌拍向墙上被阵纹压制住的阴魂。 围观众人被这变故惊得猝不及防,飞星派掌门当即高喊道,“陶显!” 阴魂烟消云散,真相似乎也跟着消失了。 陶显恍然回神,后退了几步,往外大口吐出鲜血,先前被压制的伤此刻直接爆发出来。 阎王要人三更死,他已经拖了足足七日了。 “小道长……不是我……” 他往外吐出血,说话含混,瞳孔涣散。 林渡抢先一步扶住了他,“我知道不是你。” 底下的黑血几乎蜿蜒成诡异的寒潭,混合着交杂的鞋印,将砖石地涂了个血里透黑。 陶显死死抓住了林渡的手腕,“林小道长……” 他不断地往外吐着黑血,“我……” 林渡抢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带回故土安葬。” 陶显脸上露了点笑,喉咙里滚出血泡,“今日,是师弟们的……头七。” “我给他们……报仇了。” 林渡重复,“是,你给他们报仇了,他身躯已毁,阴魂也消散了。” 她能感觉到那握着自己的手力气越来越小,她咬着牙根,哑着嗓子,“他们泉下有知,定然会安心转世投胎的。” 陶显张了张口,瞳孔越发浑浊,“我……也算,干了件,大事了。” “我……好像记得,我一开始,进宗门,是为了……攒钱娶个媳妇……” 林渡用力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紧皱着,反手握着陶显的手腕,那人的生机已经断绝了。 良久,她压下心底地戾气,缓缓抬眼,“你放心,下辈子,你娶媳妇的钱,我出。” 第120章 再无回转余地(二合一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在墨麟和雎渊两双愤怒又懵懂的大眼睛的注视下,向那飞星派的掌门拱了拱手,“陶显死了,我答应过,料理他的身后事,掌门真人,意下如何?” 飞星派掌门的心早飞到料理印仲的后事身上了,二话没说点了点头。 “只可惜这印仲的阴魂已散,那同党和那设下咒印之人是查不出来了。” 封仪抢在雎渊前面开口,“是啊,真是,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可惜了,成了个无头悬案。” 她压着林渡的肩膀,“也没事,往后总有机会的,不怕揪不出那些外界恶鬼。” 林渡忽然就又病弱了起来,咳嗽了几声,扯了扯封仪的宽袖,“师姐,饿了。” 封仪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倒是我忘了,都是午后了,一会儿师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飞星派掌门恍然回神,“无上宗诸位难得来一趟,还未尽地主之谊,就让诸位看了个我门派的笑话,实在抱歉。” “那个……这是金宸长老,由他招待你们,也好叫诸位尝尝我们飞星派的特色灵食。” 他笑着看向林渡,发现那小孩掏出来一个灵兽袋,正在费力地将陶显的尸身收了进去,不禁眼皮一跳。 无上宗的人怎么乱用法器啊,灵兽袋是这么用的吗? 林渡把人尸身收好,转头看了一眼地上刚刚醒过来的邵绯。 封仪会意,“此次我们也是押解贵派邪修弟子来的,不知掌门要作何处置?” “这印仲原本掌管外门,想必那两个邪修正是被他蓄意放进来的,”飞星派掌门说摇头叹息,“实在惭愧,我竟是错信了此人。” “掌门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这印仲的善于用慈悲之面貌伪装,又有那些平民弟子拥护,谁知这人皮之下竟是恶鬼,连自己的徒弟都算计,果然恶鬼没有人心……” 长老们絮絮叨叨开始做个事后诸葛,又数落起印仲往日的过错。 一地狼藉的金殿之内,无上宗几人堆做一团,长老们围着掌门与无上宗对立,唯有一人伶仃站着,清正的脸上格外无措。 金殿之外,十五个粗糙的牌位依旧矗立着,滇南山间多雾岚,比起那斑斓金殿,那粗糙木牌却浑然融入了山岚之中,分明是牌位丛立,却影影绰绰显出了一份孤冷。 林渡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的,“所以邵绯此人,该当如何?” “如今她根基受损,命数将尽,就废除修为,赶去山下做杂役吧。”飞星派掌门顿了顿,“不知封仪真人,意下如何?” 封仪点了点头,“该惩处的我们已经惩处过了,飞星派的门人自然由飞星派做主。” 林渡点头,“既然如此,禁灵扣我们就解了。” 一个禁灵扣的造价可不菲,阎野亲自设计了几重枷锁,耗材也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回收回去钧定府还能再挺一千年。 她过去从容抬手用灵力解开了那禁灵扣。 墨麟挠了挠头,若有所思,“这禁灵扣的解法,除了钧定府当差过的人,还有别人知道?而且这个手诀,怎么和我学的不太一样?” “禁灵扣是她师父设计的。”封仪抱着胳膊,“你是去钧定府之内当差才学的。” 林渡那是一手教学,没有中间商差价,估计才是最原始的解法。 墨麟比划了一下,手指差点抽筋,转头小声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手诀会改良了。” 两个禁灵扣被林渡解开,顺手扔给了雎渊。 雎渊无辜地看着她,“为什么给我。” “您不是被罚去钧定府算账了吗?”林渡无辜地看着他,“已经算完了?” 雎渊含泪收下了禁灵扣,“没有,还有春种的采买还没算。” 邵绯刚被解开禁灵扣,飞星派掌门便飞起一道力量从容灌入邵绯头顶,废了许多天忍了许多痛楚才通好的经脉就这么被那道轻飘飘的力量轻而易举地重新毁去,一路摧拉枯朽烧到丹田之内。 经脉被废,再无回转余地。 刑罚堂的长老居高临下看着邵绯,“跟我来吧。” 邵绯全身剧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麻木地站起身,跟上了那长老的步伐。 一帮人跟着长老们一同走出金殿,那十几个牌位要被人跨过去之前,一道灵力将那牌位尽数高高卷起。 是墨麟。 他灵骨未愈,但灵力却能动用了。 墨麟面不改色将那牌位收拢好,小心放在了一个储物袋里。 山风将众人的衣袍底轻轻吹起,有灵鸟成群结队地划过天际,叫声凄厉,众人无意间看去,却是一群换生灵。 传闻是灭国后的魂灵所化,灾祸将至,便会哀鸣哭泣。 林渡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站在原地的林渊。 青年孑然一身站在原地,似乎碍于冲击太大,已然陷入痴状。 树倒猢狲散,人走茶也凉,辉煌的金殿一地狼藉破败,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迎接新的主人到来。 无上宗众人被带到飞星派的长老带到了膳堂的二楼小阁内,虽说有两个人已经不用靠食物维持生命,但三个青少年还嗷嗷待哺。 “就三个人,不用上这么多菜的,还都是这么珍贵的灵食,这多不好意思。”封仪笑着和那长老客套。 “哪里的话,好不容易能做一回东道主,招待的还是无上宗的贵客,后厨的人只恨不能多生出几双手,好叫诸位尝个鲜。” “饭菜粗陋,还望几位不要嫌弃才好。” 长老们都在客套,那边三个真正吃饭的小的却已经吃上了。 金宸长老一回头,发现桌上的十八个菜空了一半,瞳孔一颤,下意识看向了墨麟。 墨麟恰好抬头,他犹豫了片刻,“敢问……能加饭吗?” 金宸长老费力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能,能,我去让后厨上一盆饭过来。” 墨麟看了一眼夏天无和林渡,“要不……还是三盆吧。” 封仪闭了闭眼睛,僵硬地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孩子还小,还在长身体,大病初愈,吃得多些,叫长老见笑了。” “哪里哪里,好事啊,好事啊。”金宸长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转头仓皇地起身去叫人添饭。 雎渊小声道,“你们也收敛一点啊,这在别人家做客呢。” 封仪直接拆穿他,“你之前去参加中州大比的时候直接让人家归元宗匀了一桶饭给你,那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收敛呢?” 雎渊缩了缩头,不说话了。 林渡今天胃口不太好,吃了三小碗饭搁了筷子,看了一眼封仪。 封仪垂眸笑了笑,“你阵都布好了,急什么?再吃点。” 林渡叹着气,又添了一碗饭,“万一呢。” 即便她连陶显都算进去了,可她还是怕。 怕再一次算错。 傍晚时分,邵绯在一帮杂役不干不净的责骂声中麻木地盥洗着衣服,这帮人看她是新来的,又是被罚下来的,没有修为,堂而皇之将所有的活计都交给了她干。 “走了走了,到饭点了,那个邪修还没干完活不准吃饭,其他人去膳堂吃饭去吧。” 一帮人呼啦啦地走了,只剩下了邵绯一人。 缀着七星连珠的亲传弟子服衣袍落在了邵绯眼前,她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张仅有一面之缘的脸。 “跟我走吧。”那人开口,声音清正温润。 邵绯愣了一下,听到那人继续道,“我带你出宗。” 云霄城西街旬空巷,日暮之时,已经有很多铺子收了摊,巷尾的铁匠铺进了两个新客,木板门也迅速被竖起,竟是要闭店了。 邵绯心中隐隐有不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那人轻轻一笑,“我找你,取个东西。” 一颗废子,总该要取出最后的价值。 邵绯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人眼底的杀意,下意识想要跑,顺手握住了桌子旁边摆着的一个铁锤,被人轻松地卸下。 青年轻而易举地将人的手折断,铁匠铺内另有一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死了?你没被怀疑?” “他被权利迷了眼睛,我可没有。”青年一掌将邵绯打昏,“那小子命道还是浅了点,占卜出来的邵绯别说能打入无上宗内部了,就是灵骨的边都没挨到。” 他蹲下身,一只手毫无阻碍地探入邵绯的丹田之中,但很快脸色一变。 阴冷的力量犹如毒蛇一般缠绕上青年的胳膊。 才被人封好的木门被人粗暴地踹开,一道含笑的声音在青年身后响起,“林渊小道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林渊错愕地回头,看到了站在木门外整整齐齐站着的三人。 正是那本该被宗内长老带着游览飞星派的无上宗三个弟子。 当中那个少年人手上还拿着一串糖画,一口咬下了那不知是凤凰还是野鸡的头,冲林渊粲然一笑,“蛊门咒术,可还受得住吗?” 第121章 颈椎脱臼处死法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墨麟惯常背后背着剑棍,今日剑棍在手,巍然立在门口,原本绑着剑棍的剑带今日却绑着一块粗糙木板。 他沉默地站在林渡身侧,看着那屋子中已然断了生机的邵绯和一只手泛着漆黑的林渊,却禁不住回忆起临行前林渡和封仪对弈的一幕。 林渡没学过围棋,封仪名为教导,谈的却是布局。 “你看,如今你按照你预定的布局行走,却发现对方并未按照你的预计,目标也不是此处,你当如何?” 林渡垂眸将黑子送上,“即便终点错了,但方向是对的。” “诱敌深入,两手准备,若是走岔了路,那也离终点不远了,总能堵死对方退路的。” 封仪闻言放下了棋子,“你确定?你学的是阵道,要知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果可以,我会无论是否谬误,直接动手,再行搜魂。”林渡顿了顿,无奈一笑,“可惜那样我就和邪道没什么分别了,要是真弄错了,倒是给无上宗抹黑了。” 在没有绝对实力和权威的时候,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背上审判的枷锁。 “知道为什么无上宗的弟子常年在外游历吗?”封仪收了棋盘,丹凤眼神光潋滟,“修道之人,求长生,求大道,但这条路太漫长了。” “漫长到,人总会在看不到头的时候,被一些东西牵绊。” “人情世故,世事变迁,权名利禄,在高阶修士眼里不过是沧海桑田,可变强的路上,所需要的资源,桎梏你的条件,总要通过手段去取得。” “这取得的手段,选择的路程,一切皆是人的修行。” 封仪笑着看向眼前的林渡,“你年纪轻轻,就知道克制,这是好事,这次我们过来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旁的,都由你来选。” 正邪不过一念之间,若林渡连头一回下山试炼就挣断了身上的枷锁,那林渡现在就应该在无上宗好好修炼心境了。 林渡看向了卧榻上听得昏昏欲睡的墨麟,“人总要求一个彻底的真相的。” 墨麟察觉到了林渡的视线,瞌睡都被吓醒了,“小……小师叔,你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和陶显都占了个大师兄的名头,”她转头看向了陶显,“我今日逆推了很多次,明日你与你师父对峙之时,或许会有我们猜错的地方,但你要记住一点,你们的身体状况,印仲必定是清楚的,所以不管是谁控制了你,印仲身为师父都逃不开干系。” 陶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墨麟也跟着对上了陶显惶恐不安的视线,出言安慰道,“你放心,明日我们皆在你身后。” 被雾岚遮掩的天此刻被黄昏破云而出的晚霞染上了明黄的金边,霞光万道。 高大的青年提着剑,沐光而立。 他轻轻开口道,“陶显,我带你来看看。” 林渊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灵力的流逝,咬着牙想要封住自己的经脉,他死死盯着林渡道,“阵道魁首的亲传弟子,居然会用蛊门咒术。” “我想了很久,一个人阴魂有损,要靠吞吃人的魂魄,夺取人的生机来增长修为,延长寿命,怎么能有余力驾驭许多个神魂烙印。” 林渡调动着灵力灌入手中的浮生扇中,“为什么他非要将邵绯带回来,邵绯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不得不放弃财产得到的。” “直到我看到一条记载,嗜灵蛊,寄生于丹田之内,初时蛊师以为是共生,蛊虫形似金丹,寄居于人体内汲取灵力的同时,以人体为养分,成长之后,便会绞杀宿主。” “这东西被人炼化之后,对人却是大补之物,不仅仅能吸纳全部灵力,还有一个妙用。” 林渡含笑看着脸色逐渐铁青的林渊,“传闻它能将躯壳和神魂紧密联合起来,叫人看不出夺舍之后的不契合迹象。” “只是,嗜灵蛊在五百年前绝迹,只因那个蛊村,被灭了。” 林渡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阁下可否解答我一个问题,那个蛊村,为什么会被灭呢?” 林渊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可怖,“不愧是青云榜第一,智多近妖,那你知不知道,慧极必伤,你这天生的不足,可是自己做的孽。” 林渡懒得理会他的诅咒,看着守在院子之后的雎渊和封仪早已擒拿住了铁匠铺的其他人,轻轻出了一口气,“反正你会死在我前头,我不亏啊。” 她一步步走入店铺之内,“所有棋子你都利用到最后,只可惜,你等不及我们走了啊。” “嗷,看样子,你已经准备逃走了?” 林渊咬牙看着林渡,“你在嗜灵蛊上做了什么手脚。” 浮生扇倏然展开,一道酷寒的灵力倾泻而出,林渊急忙后退,被迫解开自己穴道,调用灵力,那灵力却如同泥牛入海,怎么也提不起灵力。 青年被迫只能将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扔向林渡。 “嗜灵蛊天性如此,这不是你教给邵绯的办法吗?怎么,换成逆转吞噬蛊咒就不认识了?” “嗜灵蛊可吞噬其他蛊虫和躯体的灵力,你们教给了邵绯一个逆转子母蛊力量的血阵,所以戚准那些自己都动用不了的灵力都被嗜灵蛊吞噬。” 林渡笑眯眯地用灵力挥开那些重物和法器,接着精准无比地扼住了人的咽喉。 “你乖的话,还能多活一刻钟。” “现在,”林渡慢慢收紧左手,“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大师侄的灵骨?” 林渊咬了咬牙,“天命而已,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林渡笑了一声,“正好,我也懒得和你掰扯。” 同等境界之下,没人是林渡的对手,更何况林渊挖取嗜灵蛊时被嗜灵蛊吞噬灵力,此刻自食其果,如同废人。 苍白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慢慢爆出,铁匠铺内响起一声令人牙酸的喀嚓声。 林渡轻轻啊了一声,“颈椎脱臼处死法,对你这阴沟里的老鼠来说,刚刚好。” 她说完,神识倾泻而出,灌入那人的神府之中。 那人阴魂剧烈地挣扎起来,试图抵抗林渡的搜魂。 林渡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格外强大的白光就替她挡住了伤害。 “你搜你的,这个老怪物,至少活了千年多了。”阎野的声音在她神识内响起,还不忘补充一句,“下不为例。” 林渡闭上了眼睛,背后倏然响起一声兵刃相击的动静,她也没有在意。 墨麟无声地挡在林渡身后,拎着剑棍,剑眉微拧,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修士,“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又是一道虎虎生风的霸烈刀气,玄金剑棍从容迎上,灵力碰撞,发出一声铮鸣。 “正好我许久未活动筋骨。”青年松开眉头,直接抬手顶开砸下的大刀,“想来阁下也愿意陪我练上一练。” 第122章 大师兄,你缘分没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师兄。”夏天无冷冷清清的声音传了过来,“收敛点吧,小心骨头折了。” 一柄软剑斜地里卷上那人的宽刀,本该是最无害的一击,那覆着面具的人也没有想要立刻抽出,而是想用蛮力挣开。 偷袭者用力一扯,但见火星四溅,接着叮啷一声,半截的刀刃落到了地上,而热浪将那人的手上都燎出一串水泡。 不等那人反应,剑棍的顶端已经抵上人的脖颈,啪的一下紫雷一闪,那人就已经歪倒了下去。 雎渊忙不迭掏出剩下的那一个禁灵扣,扔给了自家徒弟。 墨麟顺手接过,将那人也铐了起来,这才转头看向了林渡,“小师叔?” “小师叔她应当在搜魂。”夏天无拦住了他,“倒是管好你自己,不是说了不能随便拔剑?” “这不是没拔剑?”墨麟拎着剑棍,这会儿倒是聪明得要命,精准地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有人要偷袭小师叔,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两个师叔都在。”夏天无指了指那边守着另一个被擒住的人的封仪和雎渊,“哪里轮得到你动手?” 墨麟说不过这个师妹,抱着剑棍不说话了。 封仪的目光落在林渡身上,发现小孩儿眉头皱得极紧,余晖倾泻入屋内,将她手上拿着的琥珀色糖画淋上一层稠密亮眼的光,糖块恍若正在化去。 良久,林渡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灵力倾泻而出,顺着扼在那人脖颈上的手一点点扩散,将整个人彻底冰封。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那我还是下手轻了。” 林渡说完,收回手,在那具尸体倒下的一瞬间,一掌拍下,躯体轰然崩裂成碎块。 冰霜未化,不见丝毫血腥。 从来就没有什么林渊,只有兰呈。 渊是雎渊的渊,林不过是信口胡诌的林,借名转命,从墨麟的天生灵骨被他们知悉的那一刻,墨麟就被他们盯上了。 好笑的是,印仲是兰句界的“兰曦雾”,兰呈是那兰曦雾的亲爹。 儿子当了爹的师父,难怪印仲甘愿掏空家底,为了完成亲爹的布局。 兰呈的阴魂并不完整,他的神魂的确有用秘术分割的迹象,清除记忆和设下分神烙印,甚至将整个村子布阵圈养,都是他的主意。 兰曦雾当年逃出兰句界时跟不少阴魂撕咬过,才拼得跟自己父亲一道逃出去,本来按修为轮不到他,因此阴魂受了重伤。 柳妖化作的躯体到底不是长久之计,都是从前的正道人士,没人想要靠血肉为生。 兰呈准备了一切,甚至深入蛊寨,为了夺取嗜灵蛊和秘术,和兰曦雾一同屠了那蛊村。 兰曦雾重伤之后被麻婆婆所救,正在蛊村禁地里找东西的兰呈见儿子被救走,便也没有插手。 之后两个人一个要修复阴魂,一个要寻找好的躯体夺舍,这一找就是三四百年。 青泸村天生是半个聚阴阵,阴气极重,适合他们如今这些恶鬼的修行,一次停歇之后,兰曦雾出于本能的吸食了一个阴时女子的魂魄,事后颇为后悔,买了米粮偷偷放在了那人的院中。 兰呈干脆替他设局,只让人以为是月神显灵,娶了那女子走了,放在院子里的米粮是彩礼。 之后每次兰曦雾看上一个阴时女子,都会提前留下月光花,接着设下幻阵,迷惑那女子,让那女子亲口说出“自己是被月神选中的新娘,月神要来接她了。” 久而久之,月神的新娘居然成了村子里的荣光。 期间他们找到了补天石,设置好了阵法,干脆圈养了青泸村。 两人是最早出来的一批阴魂,也渐渐遇上了些同类,他们很快形成了特定的联络方式,将青泸村设置成了他们瞒着天道进阶的地方。 终于在三十年前,兰呈找到了完全合适自己夺舍的躯体,也凑齐了材料,彻底夺舍,成为林渊,被如今叫印仲的兰曦雾光明正大领回了飞星派,成了印仲座下的七弟子。 只是夺舍之后还需要炼化嗜灵蛊使得阴魂和身躯彻底连接,而他们几百年前夺取的嗜灵蛊还需要最后一个宿主才能汲取足够养料彻底成熟。 邵绯就是这最后一个宿主,也是印仲卜算出来,和墨麟有缘分的人。 他们要的不是天生灵骨,而是灵骨之内的仙灵之气,这样以后,飞升成仙便有了指望。 因而他们想要等邵绯接近墨麟之后,再接近邵绯。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邵绯和墨麟的第一次相遇却出现了偏离,看着命缘也有了变数,百思不得其解的印仲干脆让戚准去救下邵绯,再行安排。 按照原剧情,邵绯是真的成功接近了墨麟,夺得了灵骨,之后林渊会以替她拔除嗜灵蛊为名,取出嗜灵蛊,并且夺走灵骨里的仙灵之气。 而剧情之后邵绯的病根,也是因为自己本源被嗜灵蛊汲取过的缘故。 原来从一开始,墨麟的命缘,就有人在暗中布置推动。 命中注定的缘分,被人悄悄顺应天命,布下了致命的天罗地网。 林渡冷笑了一声,天命,真是……毫无道理。 “你糖要化了。”封仪走到了林渡面前。 小孩儿背对着落日余晖,垂着眼眸,脸上表情全无,抬眼的时候还带了点沉沉的煞气,在触及封仪面容的时候迅速调整了笑容。 林渡举起那根糖,“没化,我手这么冷,结实着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咬下一口糖,糖稀不知是不是熬煮得太过,尝在嘴里居然有点苦。 封仪落在那还在颤抖的右手上,顿了顿,过去轻轻拍了拍林渡的头,“别被那些鬼的煞气影响了,回去找你二师兄……” “不!”林渡突然就精神了起来,“不不不,我没有,我好得很,师姐,真的,你信我,我师父刚刚给我挡了一下。” 她是真的不想再接受唢呐和二胡的洗礼了。 封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真没事?” 林渡用力点头,“昂,我师父在我神府里留了一道神念的!” 封仪意外地抬了抬眉,“他何时竟这么细心。” 雎渊一无所觉,“就这么一个徒弟,能不宝贝吗?” “怎么样小师叔?”墨麟一双大眼睛满是期待和好奇。 林渡揣摩了一下语言,将最后一颗糖咬进了嘴里,先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然后取了笔墨,在那上头划去了两个名字。 兰呈,兰曦雾。 雎渊瞬间了然,“这林渊也是兰句界的鬼?” 林渡点了点头,“没错。” 她囫囵将糖嚼碎了咽下去,收了册子,将事情原封不动地讲了一遍。 听到最后,四人都皱起了眉头。 “所以……他们是冲着墨麟来的?” 墨麟嚯了一声,“何至于如此为我费心啊,还什么邵绯,命缘的,想要仙灵之力我匀他点儿?” 雎渊听着这话一巴掌拍上他的头,“你傻了?人家到你跟前,刚一说完,你不得喊一声,‘邪魔看剑!’” 墨麟捂着头,“也是哈。” 夏天无若有所思,看着地上早就死透的邵绯,“大师兄,你缘分没了。” 墨麟:…… “这个要命的缘分不要也罢。” 林渡闻言忍不住笑了,转头看向了门外。 霞光逼近了地平线,天上半面是深沉氤氲的青蓝,半面是染透了的红晕。 墨麟还在身后,将陶显的牌位挪到身前,“你看到了吧,给你烙下分身烙印的是你的七师弟,小师叔给你彻底报仇了,你可以放心上路了。” 林渡一拍脑袋,“走,去棺材铺子,别头七都过了,还没给人家祭一回。” 第123章 我真是个小天才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月悬青山上,人立孤坟前。 林渡这回认认真真花钱买了十五具棺椁,将人重新收殓安葬好了,连那简陋的木板,也另外换了石料,只是朴素得没什么花纹装饰,上头的字也是墨麟用剑气刻的。 “所以……消业超度符怎么画?” 林渡握着封仪塞给她的符笔,手微微颤抖。 雎渊震惊,“师叔没教你?” 封仪倒是心里有数,“你指望阎野教她什么?他杀完人都不埋。” 歹竹出好笋,说的就是林渡。 雎渊摸了摸下巴,“那也是。” 林渡也震惊,“我师父杀完人都不埋?” “哦,他倒是想埋魔尊来着。”雎渊回道,“可惜埋到一半,发现魔尊没死,那厮直接土遁了。” 林渡沉默了一瞬,所以魔尊化名进他们无上宗,都是阎野给他们造的孽吧?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杀人要先讲道理消因果了。 “来,我教你,画符需得一笔成型,集中神识灌入灵力。”封仪握住了林渡的右手,却被林渡挣开了。 “等一下,师姐,换我左手来,我左手比右手稳。” 林渡说着,换到了左手,认真照着封仪的一笔凝结神识和灵力,灌入符笔之中。 朱红的笔迹落在黄色符纸之上,要一口气画完整还不出错,并不是容易事。 毕竟这个符号,林渡看不懂。 看不懂,还只看过一次,就连封仪也没指望林渡一次画好。 于是那扭曲似鬼画符的符画完之后,封仪出声安慰,“没事,我们再来一次。” 谁知就在这时,那灵符被林渡刚刚灌入灵力打算毁去,就从头慢慢亮起了火光,接着一路顺着少年修长的指节烧化。 林渡瞳孔微颤,“符纸都忍受不了自己被我玷污,所以自焚了?” 封仪:……那倒不是。 她是符修,不能更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你刚刚画的灵符……成了,已经送入了冥界。” 林渡这回是真手抖了,“阎王爷看见我画的那鬼画符,还能送陶显好好超生吗?要不师姐还是你来吧,重新写过去道个歉。” “来不及了,”封仪顿了顿,“不过你可以再练一练。” 林渡就老实继续画了一个,这回好一点,虽然笔锋诡异,有刚无柔,比起蛇,更像蜈蚣。 封仪揣摩了一下言辞,“寻常弟子也极少有画一个就成的,一般都会先提前在寻常的纸上练习几百遍,熟悉了笔画之后再上符纸,并且一次能将灵力均匀灌入一笔画成的也很少,就算练习好了,也不是每一张都能成的。” 林渡收了笔,“我懂,我都懂,师姐的意思是我真是个小天才。” “所以今天回去之后,在纸上画一百遍再交给我查看。”封仪目光和善。 林渡忽然觉得自己回宗后的生活有点无望,一天二十张大字还要加上那么多字符练习。 “七师姐,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宗门啊?” “嗯,师姐传了音。”封仪想到了那个传音符中凤朝的语气,忽然有些头疼,“她说春日到了……后山的笋挖不过来了,让我回去帮忙教育教育你们这帮新笋。” 林渡:合理,非常合理。 山风拂过灵前,将散落的纸灰打着卷儿吹至坟头。 墨麟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壶酒,淋到了坟头,极有讲究地泼了十五次,也就算了祭完了。 “陶显兄弟,我敬你。” “他什么时候买的酒?”雎渊摸着下巴,“不是去了棺材铺子买了黄纸和棺材板吗?” “你忘了?那是咱们宗门的仙路引。”封仪倒是认出来了。 “……败家子!”雎渊差点跳起来,“那可是上好的灵酒。” 定九城人人好酒,喝酒论斤来,各类好酒也是定九城的特产。 林渡站在陶显墓前,顿了良久,“你不是个懦夫,也不是个庸才,更不是俗人。” 从来不是。 人本能是趋利避害,为了生存活命无所不用其极,敢于逆行赴死者,怎么会是庸人。 她站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神识内浮现熟悉的一道,林渡才回过了神。 【当前墨麟任务进度线:100%,奖励天心莲×1,有清心安神、交通心肺、止血驱热之用,性极寒,除了宿主这种天品冰灵根以外,直接炼化的人都会被寒气冰封,对宿主的心疾有大益处。】 林渡嚯了一声,“至寒之物?这功效怎么看上去用了我的心也不能全好。” 【确实不能呢亲亲,毕竟心碎了也不是随便用个针就能缝好的。】 林渡难得抓到了机会和这位“系统”叙叙旧,“哟,这是谁啊?居然还能回话?” 系统:……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 【阎野在你神府旁边,你神识波动太大戳到他了不太好。】 “怎么我们是在偷情吗?还不能被我师父发现?” 【我的意思是打扰老人家闭关不太好。】 “那也是。”林渡抄着手,垂眸看着那石碑,“你早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的,对吧?” 【……怎么会呢,我是个平平无奇的智能系统而已】 “那行,小度小度。” 【……我在。】 “知不知道比起劝恋爱脑,破案更费心力,看到我的白头发了吗?” 【看不到。】 “我的意思是,得加钱。” 【加不了。】 “那我不干了。”林渡不动声色地查看了一下自己储物戒多出来的玉盒。 【你的心要彻底治好,还需要三样天材地宝,且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在洞明界,除了我手里,你找不出第二样。】 林渡冷笑了一声,“威胁我?” 【……那倒也没有,不过因为你进度太快了,我的确还有点小奖励。】 “嗯?”林渡八风不动。 【支线任务:捉鬼,抹杀闯入洞明界作恶的外界阴魂,每抹杀一个,奖励随机灵液一瓶】 “你跟我玩儿修真界版狼人杀呢?穿书之我在修真界捉鬼?” 【那些药液对你炼体和法术修炼都大有好处哦~亲亲不是曾经口出狂言不修剑术也能夺得中州大比的第一吗?】 林渡忽然有点不太想干了,“八年之后就有中州大比了,这九年我都要被困在山上,你另外扒拉个别人吧,我看墨麟就挺好的,重生复仇剧本安排上吧。” 【懂了,你不行,无所谓,你要知道中州大比你们是青少年版,还有一个是大神版,你师父当年赢的可是中州大比的大神版。】 “?你说谁不行?”林渡磨了磨后槽牙,“我两个都会拿第一,给我等着。” 她一说完,系统就跟怕她反悔一般,迅速将两瓶灵液塞进了她的储物戒中。 【支线任务进度:+2,奖励诃梨勒液×1,宿主服用后强身健体,增强气力。】 林渡沉吟着看着那瓶药,“这不是……佛门的药液?你业务范围还挺广?” 她在神识里和系统斗智斗勇,身后的人看着林渡麻木的脸色,忍不住想劝一劝。 “小师叔,别太伤感了。” 林渡刚诈完系统得了好处,收了心神,转头冲他们一笑,“没事。” “只是在想,不知道陶显在黄泉路上,追上他师弟了没有。” 陶显自然是追上了,不光是追上了,对着十四个迷惘若游魂的师弟,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真相太过残酷,走得不明不白也好。 “大师兄……你怎么也?” 陶显看着自家师弟,摸了摸头,再没了金殿上质问师父的气魄,“来送送你们。” “那也不至于送到黄泉下啊!” 投胎要等四十九天,他们身上阴魂上的残缺一眼可见。 周围等着投胎的鬼远远一看,一长串的阴魂都有不足,忍不住咋舌道,“哪儿来这么一群倒霉催的二傻子。” 三魂七魄中,爽灵主宰思考、感受和记忆,十五个人的爽灵都有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要是魂魄有损,这投胎也艰难。 谁知那鬼差一脸复杂地走了过来,“谁是陶显?” 陶显茫然抬头,十四个阴魂齐刷刷指向了他。 “你是陶显是吧,这里走,第二道,人道,走吧。” 陶显回头看了一眼十四个师弟,“我还有师弟……” “你们兄弟缘分已尽。” 他只好跟十四个师弟挥手道别,跟上了那鬼差的路。 “这位大人,我冒昧一问……” “知道冒昧就不要问了。” “但是……” 那鬼差停下脚步,看向了陶显,“有人给你在上头烧了消业超度符,直达阎王的案头上了。” 陶显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自己上面有人的感觉,“难不成是林小道长?但她说过她不会画符,无上宗还是好人多啊。” 鬼差摇了摇头,“总之,超度你的人,应当是有大功德,或者……算了上头的事我也猜不出来,走吧。” 陶显乐了,那更不可能是林渡了,他跟着人走,忽然觉得有点不舍。 他好像记得……意识的最后,林小道长答应他,下辈子娶媳妇的钱她出? 只盼下辈子他能聪明点……那小道长老是莫名其妙的开玩笑,失去记忆的他要是被吓得不敢收可怎么办。 第124章 您真是个好师父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无上宗,天已经破晓,朝霞逼退了沉青的天色,露珠滚下竹叶,馥郁的暖气从膳堂后厨的门滚沸而出。 “我记得,师兄们和小师叔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早上。”元烨深吸了一口气,落到了膳堂之前。 “话是这么说的,就是有点奇怪。”晏青身上还带着刚做完早课留下的热气。 “早上起来,拥抱太阳,许个愿吧。”元烨双手合十,诚恳道,“小师叔,快回来吧,再不回来……” “你有点离谱了,且不说什么好人向着太阳许愿,你在无上宗行佛礼是不是过分了?” “万一白日有流星呢?小师叔说,许愿就要对着天许,一定有用,看!有流星!” 晏青哧了一声,忽然发现天边闪过一道灵光,他立刻左手包右手,抬至眉前,虔诚地行了个道礼,“小师叔快回来吧,再不回来……诶?那不是流星。” “那是飞舟!”他放下手,祭出一柄飞行灵器就踩了上去,“小师叔!!!” 反应慢了一拍的元烨慌忙跟上,“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老抢在我前面!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从后厨跑出来的倪瑾萱一眼看到了那无上宗的飞舟,侧边的宗徽被阳光折射出了金光,上头立着许多人。 她赶忙踩上飞行灵器,也跟着赶向了主峰。 晏青几乎是和灵舟同时落在主峰的。 灵舟上下来了一连串的人,还有一位气质非凡却有些陌生的女修。 晏青规规矩矩一个个问好,谁知后面元烨从云端滚下来一个嗓门就盖了过去,“小师叔!大师兄,二师姐!你们可回来了!” 晏青行礼的动作僵在了半路,刚要继续开口,倪瑾萱雀跃的声音响起,“小师叔!你回来得正好,早饭的包子都蒸好啦!” 封仪抱着胳膊看了一眼雎渊,“也就四个小孩儿而已,阎野教不了徒弟我可以理解,另外三个都有师承吧,大师姐为什么教导不过来?” 雎渊小声道,“因为我被罚去钧定府了,二师兄不肯多教导一个,讲究一个对称,所以……” “所以教导小师妹的符术任务落在了我身上?”封仪看向已经被团团围住的三个人。 “小师妹很好教的,青云榜天赋第一诶,而且不是第一次画符就成功了吗?”雎渊想给封仪定定心。 “是比你在钧定府算账轻松些,”封仪想到林渡那一手出神入化惨绝人寰的鬼画符,就那样居然诡异地成了,还是有些头疼。 除了下面有人,她想不到别的解释。 雎渊的悲伤如同旭日逐渐升至中天,“看看这些孩子们,多么团结友爱啊。” 林渡看着眼前怼到自己面前的三个孩子,目光慈爱,“好了好了,只是出去十天而已。”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出去了十年。 “大师兄好了吗?” “小师叔路上过得怎么样?” “滇南的吃食还习惯吗?” “路上遇到危险了吗?” 三人仿佛有十万个为什么,吵出了七八个人的动静,林渡心中感慨,真该让麻婆婆来看看,她是真的话少。 “好是好了,就是身子骨不大好。”墨麟笑着解释。 “还需要好好养着。”夏天无补充。 “我路上过得很好,也增长了很多见识。”林渡想了想,不光过得很好,麻婆婆那几日每天早上给她喝的东西对神识极为有好处,不但修补了过度疲惫的神识,还有了明显的进益,加上那一本宗门书楼都没有的蛊门秘术,她简直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麻婆婆简直修真界活菩萨。 “至于那滇南的吃食,也很不错,尤其辣得过瘾,一顿饭用的辣椒,大约够我和你大师兄做饭用一个月,我和你大师兄不在的时候,你们受……” 林渡认真将眼前三个人打量过去,受苦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你们倒是胖了。” 尤其元烨和瑾萱,那脸白里透红的圆润,跟发得极好的大白馒头似的。 元烨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掌门很忙,雎渊师叔走了,我师父又去钧定府顶差事,然后五师叔又老是沉迷炼丹,所以我们就改成每日让山下的店家给我们送灵食了。” 短短十天,三个人在定九城商铺记的帐都有四位数了。 林渡点点头,“看出来了,伙食很好。” 一帮人叽叽喳喳寒暄完又跟掌门和封仪见过了礼,接着齐刷刷冲向了膳堂。 “……我怎么闻到一股焦味?” 还没等落到膳堂前,林渡就察觉出了不对。 瑾萱惊呼一声,俯冲而下,“蒸包子的水烧干了。” 林渡跟着冲了下去,“漂亮。” 回来的第一天就烧干一个锅,真是气运冲天,一定能爆火。 一群人七手八脚把火撤了,解救了烧得漆黑的锅,好在包子还在。 五个人快乐地将锅坏了的事抛到脑后,直接将垒得齐齐整整的蒸笼搬到了膳堂里。 “不知道师兄师姐你们今天回来,就蒸了十八个。”倪瑾萱拍了拍脑门,“不过应该还能再做些。” “不用,之前在飞星派吃到了几个好吃的点心,问他们要了几包带回来了,给你们的。”林渡顺手从储物戒里掏出来了三个纸包,“还有滇西的特色土猪肉,中午给你们炒了。” 元烨和瑾萱两双眼睛看着林渡,只觉得小师叔在发光。 “对了小师叔,你走的那几天,我们三个都跟人比试完了一回哦。”瑾萱扬了扬下巴,杏眼弯弯,还没等林渡问已经泄露了结果。 “都赢了?”林渡顺手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三人齐齐点头,身后无形的尾巴摇出了残影。 林渡咽下去半个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好像也有个比试来着?” 晏青率先响应,“八年后,中州大比,归元宗巫曦,他还觉得小师叔到时候不能达到腾云境。” “很好,想起来了,”林渡看了一眼夏天无,“咱们都赢了一回了,我也不能输啊。” 春日的风永远吹不到洛泽,甫一进去,便是扑面的至寒之气和过度馥郁的灵气。 林渡回到洛泽的时候,阎野依旧安静入定在冰面上。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不是说要闭关?还不是在洛泽闭关,我不出去,难不成还不让我回洛泽?” 林渡刚打算转身去书楼待着,就看到那人睁开了眼睛,转向了她。 “都回来了不知道来给你师父说一声?” 林渡走了过去,莫名觉得自己像是错过宵禁时间回家后,被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亲爹抓包的孩子。 阎野刚准备开口训话,忽然发现对面的小徒弟跪坐了下来,接着语气格外诚恳地说了一句,“您真是个好师父。” 神识之内,小徒弟神色认真感慨,毫无戏谑之意,比阴阳怪气更为可怕。 阎野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就好。” 看来是被印仲那缺德鬼吓到了。 第125章 直接报我名字吧求你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三言两语将事情讲了清楚,接着提了个要求,“师父,你修命道,能算出陶显的转世吗?” 阎野看着面前的小徒弟,“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林渡被这突如其来的霸总发言震撼得不轻,“你是不是偷看我留在洞府里的话本了?” 阎野轻轻咳嗽了一声,“怎么会呢。” “真的吗?我不信。” 阎野对上小徒弟狐疑的视线,坦然承认了,“你走后我去找凤朝谈了话,她说,想要好好地教育孩子,要先从她的角度理解她,了解她的喜好。” “然后她给了我一本话本,说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看的。” 林渡后仰,“不,我不喜欢。” 原来凤朝也没那么会教育孩子,阎野沉吟,“你不喜欢?书上说,不喜欢就是喜欢,解释就是掩饰……” 林渡用力摇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阎野长舒一口气,“我就说我徒弟大约没有那么没品位。” “不过,”林渡决定将话题转移回来,“师父要算的话,会对自身的修行造成麻烦吗?如果是的话,那就不算了,之后若是因果未了,我总能遇到的。” “不是难事。”阎野无意识地点了点膝盖,反应过来才发现那是小孩儿那多动症一样的坏习惯,“不过,以后不要轻易许诺旁人结下因果,知道吗?” 林渡没说话,被阎野又敲了个暴栗。 “就知道你是个犟种,你们萍水相逢,天底下不平之事众多,难不成你要样样都许诺?” 林渡捂着脑袋,还是没吭声。 阎野没了法子,嘀咕了一声“小白眼狼”。 林渡忽然开口,“师父,你不是想要闭关?为什么……” 阎野神情一僵,不自然地垂眸,“也没什么,对了,这回你回来九年都不会下山,这样的话,我先把神念收回来。” 林渡忽然问道,“师父,你能通过这道神念联通我的视觉对吗?”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这个,”阎野伸出的手收了回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上回你说,菜上来了。”林渡记忆力向来惊人,“但当时我脑子根本没想这件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这回轮到阎野战术后仰,“不愧是我徒弟,师父也不是故意窥探你的隐私……” “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我洗澡之后都不照镜子,”林渡截断了他的话,“我的意思是,师父暂留一留,您帮我算出那陶显转世,我带您看月出和山海。” 阎野听得前半句刚想再给这个胡言乱语的兔崽子一个暴栗,听到后半句手没扣下去,僵在了半道,仿佛没听清一般,“你说什么?” 林渡重复道,“我当您的眼睛啊,师父您对我不只有教导之恩,更有养育之恩,我的眼睛都可以给您,更何况只是,借您眼睛一观。” 她说话说得轻松坦然,阎野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他愣了好一会儿,悬在林渡额前的手轻轻落下,那根极有力量的手指像是失了力道一般敲过林渡挺直的鼻骨。 林渡犹嫌不够,继续道,“若我走在您前头,到时候您一定记得把我眼睛拿走,或许您就能看见了。” 梦中的林渡能说出那句话,至少可以证明,她的眼睛是能帮阎野看到的,大约是同是天品冰灵根,就连心法和神识功法都是同源的缘故。 阎野再也骂不出小白眼狼这种话了,“胡说什么!我哪里需要你的眼睛!你要再敢说这样晦气的话,就自己跳进洛泽里洗洗脑子。” 他显然是生气了,眉头拧着,冷峻的脸上似绵延坚冰和孤山遒松。 阎野一生气,林渡就乐了,先前梦中和阎野的对峙的阴影也就淡了。 “我骗你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就是那个祸害,大约早死不了,让师父你失望了。” 她自己利落地爬起来,“不说了,我自己去洗脑子去了,出去多日,都没能炼体,荒废了。” 这具身体极为孱弱,也就只能做些有氧运动了,名为洗脑子,实则激流勇进,她至今还没能攀上那悬瀑顶端,更不谈能夺得中州大比的魁首。 只是话都放出去了,总要一试。 “林渡。”阎野连名带姓地喊人。 林渡砸破冰面的手一顿,背后一寒,转身做乖巧状,“怎么了师父。” 阎野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没事,我找点适合你炼体的功法和近身防御的体术。” 林渡就又蹲下身,自个儿挖个坑,自己往下跳,水花溅出来落在空中就迅速结了冰,噼里啪啦落了下去。 阎野垂眸良久,落在膝上的手慢慢拳起,手背青筋毕露。 原来……这么早她就想好了后事? 他起身,闷了许久,却也不知道向哪里去,只好憋着气往书楼中去,当真去找适合林渡身体状况的功法了。 林渡这回终于攀上了悬瀑最底下的一块岩石,最终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回到了静潭之中。 她轻车熟路砸开了冰面,坐在冰面上喘气。 虽然肺腑已经好全了,心脏和整个身体的不足却实在是个拖累,看来还是得早日炼化那天心莲。 道门五术,服饵、丹法、玄典、体术、符咒,这服饵说的就是服用丹药和天材地宝的学问,是否适合自己的身体状况,何时服用,如何服用,都有讲究。 服用得恰逢其时,那就是事半功倍,若是胡吃海喝,则反伤其身。 林渡自己服用丹药向来谨慎,也不是系统给了立刻就吃。 她站起身,打算先去书楼,午膳之时跟二师侄说一声,下午去找那位社恐五师兄把个脉。 只是林渡没想到,她想见的人,会在书楼。 一个社恐一个自闭症患者站在书楼之中,似乎正在交流病情。 林渡想了想,悄无声息地进去了,打算在自己的老位置先继续开始学习一百零八基础阵法。 她刚把暖砚拿出来,好巧不巧,听得一句,“若你想养只灵宠,她注定会走在你前面,你还会养吗?” 林渡:直接报我名字吧求你了。 第126章 进阶:逆天的存在(二合一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姜良是来还那些滇南和蛊术的古籍的,墨麟的蛊毒清了,他就彻底放心了,刚好碰上心里烦前来给徒弟找合适功法的阎野。 阎野遇上姜良的一瞬间,就忍不住又想到林渡那一句,“若我走在您前头,别忘了把我眼睛取走。” 他嗅着鼻尖的药味,眉头紧了又松,终于还是开了口,“姜良?” “是我。”姜良刚老老实实把一堆书都按门类放好,这会儿刚准备走。 书楼在宗门内一直都是终年寂静少有人光顾停留的地方,唯有林渡是个例外。 林渡是无上宗百年难得的书呆子,因为身体不好反而相对自由,整日泡在书楼里。 其余人年少时却大多在忙着炼体,重体而非神,按部就班地读着师父安排的书。 毕竟书楼的书繁杂,很多心经功法并不适合尚未形成独立思考能力的少年人读。 两个人见面也不知说什么,到了这个年纪,道不同,论道也难,拐来拐去,只能提孩子。 “若你想养只灵宠,她注定会走在你前面,你还会养吗?”阎野问道。 姜良一早发现了那悄没声进来的小孩儿,想了想,直言道,“日后或有奇遇也未可知,你从前能进神墓,或许林渡也能进入第二个神墓。” “神墓也医不好我的眼睛,更何况是她的心,”阎野淡然道,“神都灭了,得了传承又有什么用?” 他巍然站在那里,眸光冰冷,睥睨着众生,也睥睨着天神。 阎野从来就对天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即便修命道,那也是得了传承,只能走上那条道路。 他是神墓的唯一传承者,是洞明界的天之骄子,是重霄榜上除了危止以外最年轻的正道强者。 阎野之所以这么年轻就能成为天下第二,也不过是因为他被神墓选中,仅此而已。 他算得出命数,却依旧勘不破命道。 林渡就是他顺应天命之后,独独给了他迷惘和意外的命缘。 “当年你在神墓中看到了什么你始终不肯说,之后一人挑衅潜入的魔族密探和魔尊,传闻你大彻大悟一夜悟道,如今看来,是悟了个镜花水月不成。” 姜良没什么好声气,“反正衣服穿了总要脱,难不成你就不穿了?” 听到了这一句的林渡磨墨的手一滑,面色有些诡异。 确实,阎野他是真不穿啊。 阎野皱着眉头,“能一样吗?聚了总会散,不如不聚。” 林渡听到这里手中的墨条终于滑倒,阎野今日怎么林黛玉附体了,她就那么一句话,杀伤力真这么大? 她清了清嗓子,“养都养了,你还能弃养我?” 阎野闷声道,“没有,不是,我在想要不要养个灵宠,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渡阴阳怪气,“你没有~你不是~要不我亲自去给你抓个鹅回来给你养着?” “什么鹅?什么人养灵宠养鹅?”阎野被林渡噎得不轻。 “咱们宗内能养的,鸡鸭猪鹅,还有那个后山禁林里头缩着的做错事的妖兽,最近还有个小虎崽子,你要吗?”林渡眨了眨眼睛。 阎野抬手,林渡桌上多了三本书。 “一本是步法,一本是拳法,一本是炼体术,今天给我看完,明天带你练。” 他背着手往书楼外走,忽然听得背后小徒弟开口,说话比他还要大逆不道。 “我这个弟子,本身对您的命道,就是一种验证,不是吗?” “师父不甘于顺应天命,弟子比你还要不甘。” “我这条命的存在,本身不就是逆天之举?” “只要过程轰轰烈烈,哪怕结局潦草,日后修真界史书工笔,也该有我林渡的大名。” 少年人狂傲,一如阎野当年。 姜良闻言有些恍惚,还真是师徒传承,两个人都比天还要狂。 但凡这话旁人说出来都要被笑上百年,但这两个人说出来,却只叫人心绪震荡,并不会惹人嗤笑。 林渡转头看向姜良,“师兄,你替我把个脉,我现在结丹,合适吗?” 姜良板了板脸,“胡说什么呢,你才入道一年。” 他走过去,给林渡把了脉,意外道,“谁给你调养的身体,你的心脏前段时间似乎过负荷临近破碎的边缘,不过有药力的维系,并没有衰竭。” 林渡决定拉个背锅的,“偶遇一位蛊医麻婆婆,得了她的青眼,用了些药。” 姜良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你日日受冰泉冲刷,身体外表的强度并没有比旁人差,只是填补内里的不足非一日之功,如果到了非进阶不可的地步,有你师父上次给你布的阵法挡一挡,应当也能顺利进阶。” 林渡吃了一颗定心丸,“好。” 她转头看了一眼阎野,“那师父,那三本书,回头再看?” 阎野:……在这儿等我呢? 他憋闷了一会儿,“你自己看着办,结丹之后更好练了。” 肉身经过天雷的锤炼,脱胎换骨一次,小病灶被排除,的确更方便炼体。 林渡得了姜良一句话就回了自己的洞府,等坐下才想起来五师兄方才话里的那句,“有你师父上次给你布的阵法挡一挡”。 她垂眸摩挲了一下指节,难得觉得良心有点痛。 万年寒冰床上,林渡盘腿坐好,打开了系统放进储物戒的玉盒,天心莲显出一种冰雪琉璃般纤弱半透的宝光,她没心思细细观察,直接塞进嘴里囫囵咽了进去,接着调用灵力集中到了胃部开始炼化。 那东西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味道,林渡吞得很顺畅,直到动用灵力开始消解的时候,她才知道,世界唯一的天材地宝,还是有点东西的。 至纯的冰寒药力席卷她的五脏六腑,恨不得将她体内的血液都冻出了冰碴子,药力几乎寸步难行。 自从入道之后几乎没怎么打过哆嗦的林渡此刻却在颤抖。 若此刻有人在洞府之内,必然能看到床上的小修士此刻连眼睫和眉毛都结了一层寒霜。 难以消化的药力,还有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颤抖的身体,无论体内体外都让林渡进退维谷。 她调整了吐纳,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就算灵药难消化,那也得被慢慢消化。 林渡极力调动着丹田内的灵力运转消化药力,也没抱着一口吃成个胖子的想法。 外头阎野站在她洞府门口,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门口,伸手替她把请勿打扰的牌子转到了正面,接着在洞府门口布下了比上次更为强悍的引雷阵。 他站在门外,想到了林渡今日那句话。 他收她为徒,本该是他头一回顺应天命之为,但她却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天之行吗? 原来……也不算是对天命的妥协。 阎野快步走回洛泽,一如当年斩杀魔尊之日,命道在他神识之内缓缓展开,那是一条玄妙晦涩,鲜少有人敢触碰的大道,在他面前,神府通达,一路顺畅。 心中滞涩难言的东西也慢慢化解,壁垒喀嚓一声碎裂,太清境后期的意境在他眼前浮现,与天相接,偷天一道。 膳堂之内,头一回被小师叔放了鸽子的一帮小孩儿你看我我看你,“要不……还是叫山下的人送过来?” 墨麟的身子骨倒也不是不能做饭,撸了袖子,“得了,我来吧。” 元烨面容凄惨,“怎么小师叔也加入不靠谱的大人行列了。” 晏青揣着手,“其实你想,小师叔也是我们的长辈,如今也不过是……和光同尘了。” “和光同尘是这么用的吗?”元烨似懂非懂。 倪瑾萱神色忧虑,“小师叔从来不会食言,难不成,是病了?” 夏天无倒是知道点内情,“小师叔应当是在闭关准备冲击腾云境,还顺走了我师父为数不多的一点辟谷丹。” 倪瑾萱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瞪大了眼睛,连带着晏青和元烨不大的眼睛都瞪得滚圆,“小师叔,她就这么,要结丹了???” “可是小师叔……不是比咱们都小吗?” 新入门弟子之中,修为最高的晏青不过琴心境后期。 夏天无倒是不意外,“当日麻婆婆跟我说,小师叔若没有这具身体拖累,或者修炼得再早些,绝非如今区区琴心境大圆满。” 元烨咂舌,“不愧是青云榜天赋第一,恐怖如斯。” 夏天无见状补充道,“不过,麻婆婆也说,小师叔之所以在身体拖累下还能进阶这么快,是心境超然之故,你们还未怎么下山历练,见到的世情并不多,心经也是一知半解,能有现在的修为,已经是修真界难得的天才了。” 倪瑾萱点头,“小师叔最聪明啦。” 被念叨着聪明的林渡此刻在心中暗道自己真是个傻子。 她真傻,真的,她单想到天心莲是天底下的至寒之物,除了她这个天品冰灵根,没人敢直接炼化,可忘了这东西可是世间最难得的顶级天品灵植,灵韵药力的恐怖超出了她的想象。 灵药不过才化开了一点,那药力冲入经脉之中,就霸道得让她经脉鼓胀,脑仁冻得生疼。 体内的灵力几乎实在被药力推着走,那药力一路摧拉枯朽冲进了心脉之内,却瞬间失了先前的冲劲,如同灌入无底深渊一般,失了音讯。 药力一点点化开,不断地冲刷着经脉,最后灌入心脏之中,如同入了无底洞,像是平白做了虚无的努力,悄无声息地填进去了,一点效用也没见。 林渡倒也没有着急,她知道这具身体有多差,在钧定府是假吐血,可在飞星派吐的每一口血,都是真的。 那一战,她就算有凝碧丹维系,心脉还是伤着了。 反正都是淤血,吐了也就吐了。 能弥补些,算她赚了,不能补好,她也没亏。 这么浑厚澄澈的灵韵,已经在冲击着她的境界壁垒。 终于,那被吞进去的天心莲越来越小,只剩下了小小一团青光,林渡终于感受到了一些变化。 她的心脉,似乎强韧了不少,就连被冲得生疼的脑仁儿这会儿也慢慢感觉到了清凉和舒畅。 林渡觉得有些奇妙,从前她只当一道难题被指点了关窍会有学术意义上的醍醐灌顶,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一种修真意义上的醍醐灌顶。 那是一种极为难言的神清气爽的浇淋通透感。 她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修真界人人对于天材地宝趋之若鹜,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既为天品,定然有天品的道理。 货真价实,五星好评。 道门修士无论分修什么功法,总归都是内丹道,即修成内丹,琴心境和凤初境之间灵力储备天差地别,其中的原因就是进阶时的结丹这个过程,在丹田内结成金丹,和先前丹田内的灵液比,有了质的飞升。 天品灵根对灵气亲和力高,吸纳灵气快,这也是林渡境界飞快的原因。 而平日里吃的灵食、服用的丹药、天材地宝,也都是灵力的来源,比打坐修炼摄入灵气更快更集中,这会儿一个天品灵植就足够林渡丹田内的灵力达成质的飞跃了。 最后一团药力和灵韵被消化,境界壁垒轰然破碎,灵力滚沸激荡,呼啸着灌入丹田之中,在不断大周天小周天的周游团结之下,丹田扛不住内压,灵液越团越紧越来越多,终于被压缩成了一颗浑圆的泛着冷冷光泽的金丹。 身上结的冰霜被爆发的灵力直接震开,林渡甚至无暇顾及自己心脉的变化,睁开眼睛,直接跳下床,径直出了门。 洞府之上已经蓄积了沉沉的劫云。 林渡轻车熟路地站在了劫云下,接着握着浮生扇指着天,“一回生二回熟,看在我是个熟客的份上,打个商量,轻点劈我?” 九天玄雷劈头而下。 林渡被劈得外焦里嫩,吐出一口黑烟,“老天爷,你杀熟!” 这一会雷劫可比上次浩大多了,宗内众人都已经走了出来站在山头远远看着那汹涌倒悬的昏黑云海。 “小师叔闭关已经有半月了吧?”元烨咂舌。 “才十几天而已。”晏青算了算,“师父当年结丹闭关了三月有余。” “今儿二月二龙抬头,好日子。”凤朝和封仪并肩而立,仰头看着那劫云。 “我记得,去年立春,那孩子刚进宗门。” 接连几道玄雷声势浩大地砸下,连带着阵法边界都溅出了细密的分叉,林渡先用浮生扇抵挡了几回,到了第九道雷劫实在站不住了,干脆盘腿坐下。 等到这个空隙,她才想起来自己的肉身强度比上一回天劫可强了不少,至少一九雷劫能站着抗下了。 二九雷劫劈头而下的时候比一九力量更为恐怖,林渡被劈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干脆闭着眼睛由着雷劈,经脉之内也都是雷电之力,连带着金丹都在被雷电淬炼。 姜良站在背后随时准备冲上去救治,顺带给阎野实时播报战况。 “好着呢,二九都过了。” 阎野忍了忍,“我是瞎子,不是聋子,我能数。” 结丹雷劫是三九天劫,这一年的激流勇进和日日苦药似乎有了很好的疗效,到二九结束,林渡还稳稳坐着。 直到第二十一道天雷劈下,林渡缓缓倒下,浑身抽搐,脑子彻底麻了。 她老实将自己摊开成大字型,忍受着雷电之力的肆虐,这时候她居然分出了一点心神,想到了上次差点被雷电之力撕开的心脏。 这时候她才发觉,她的心脏稳稳聚拢着,雷电之力从心脉之中顺畅地通过,没有任何撕裂之势。 最后一道雷劫劈下,震耳欲聋,直接将阎野布下的阵法屏障砸得稀碎,林渡更是连手指都难以动弹,意识直接模糊。 而先前吸收的药力泛着淡淡的青光,从心脉之中缓释出来,接着反哺回整个经脉丹田,原先火辣辣的痛也被抚平,瞬间清凉下来,连带着林渡的神府也重归清醒。 林渡恍然回神,她刚刚差点就能看到她太奶了。 劫云缓缓收拢,灵雨淅淅沥沥落下。 二月二,苍龙抬头,阳气生发,风调雨顺,驱邪攘灾,纳祥转运。 被天雷淬炼的身体开始慢慢褪去疤痕,新生出强韧的皮肉,林渡长出了一口气,还躺在地上,懒洋洋伸出了一只手,凭感觉冲阎野所在的方向晃了晃。 “师父,看见了吗?我又逆了一回天了!” 白发玄衣男子拢了拢袖子,垂眸无奈一笑,“混不吝的小东西。” 浮云山上落下了霞光,青云柱第一行字体涌动,负责抄录的修士急急提笔,看清变动之后一怔。 林渡的名字之后,已经变成了腾云境。 天赋第一,不愧其名。 第127章 批发的白月光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结丹天劫于二月二降下的灵雨,更是千金难买。 姜良掏出一个大铁盆,在林渡诡异的眼神中,放到了地上。 这也是上好的汤剂材料,回头就拿去给林渡煎药,原汤化原食,羊毛出在羊身上。 地上摊成薄薄一片的林渡好半天才自己把自己铲起来,老老实实让姜良把完了脉,忍着饥饿草草在洛泽游了一圈儿,上岸换了一身衣服,才发觉自己又长高了,法袍袍底已经到了脚踝上头,很有些捉襟见肘的意思了。 林渡烘干自己的头发,轻车熟路将头发拧成了道髻盘在头顶,打算下山请几个师侄吃饭顺便买新的法袍。 姜良看了一眼自觉收回神识的阎野,欲言又止,又觉得不合适,端着盆回去找自家徒弟了。 孩子快长大了,但阎野这个棒槌大约是不懂的。 雨已经停了,天上霞光四射,隐约可见道韵流转,向来劫云在哪,代表吉兆的祥云就在那。 但不知道是林渡蹿得太快了,还是本就近黄昏,整个无上宗山脉上都罩着漫天的霞光,连带着定九城都沐浴在了金光之下。 修炼至第三候,延年千载,飞行自在,腾蹑眕霞,彩云捧足。 林渡终于不用飞行之前还要先祭出法器了,她行于云间,先给几个师侄传了音,自己落到了主峰给掌门汇报了一下自己没事,顺便拐走了倪瑾萱,一帮人浩浩荡荡的下了山。 霞光蜜汁一般淋洒在少年们的肩头,衣袍翩跹,铜铃声细碎清悦,裹挟着欢笑声,被风拖拽出快活的气息。 “吃福满楼的烤鸭!” “吃海昌楼的酱烧鱼头!” “吃宴春阁的炙羊肉!” 林渡被三个师侄吵得头疼,“都吃都吃都吃,大不了吃完一家再换一家,又不是吃不起。” 一帮人下了山,热热闹闹进了福满楼。 林渡刚刚渡过天劫,身上气势未收,年纪又小,走哪儿都扎眼。 北地就是到了二月也还是冷的,墨麟身上披着黑狐皮大氅,他人生得高挑,远远看着像是偷袈裟的黑熊——瘦弱版。 剩下一帮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出了十几个人的架势,一路过去分外惹眼。 “二楼天字号包间,贵客六位。”堂倌话刚喊完,目光落到六人身上的弟子令牌上,笑问道,“今日不知宗门内又有哪位道长渡过天劫了,瞧瞧那祥云,看着都叫人欢喜。” 林渡笑而不语,倪瑾萱看她脸色,将夸耀的心咽了下去。 晏青和元烨眼观鼻鼻观心,也没开口,墨麟拢着衣袖笑道,“是我一位师叔。” 这话的确没毛病。 林渡暗道这小子果然还是成长了。 堂倌认得墨麟,低阶修士无法察觉到比自己强大的修士的具体修为,因而也就笑着迎合,“您师叔定然是位能造福一方的人呢,这二月二龙抬头多好的日子。” 一帮人一路向上走,酒楼里说的话也都落入了耳朵里。 “今儿咱们无上宗有人进阶了,你们瞧见了吗?雷劫响了好久。” “我数了,三九天劫,像是进阶腾云境的!” “嚯,我出来的时候看那霞光,还以为至少是个晖阳境真人呢。” “常人一辈子能到腾云境就算内丹功修到位了,之后炼神的事儿也不是常人能达到的。” “这话倒是真的,咱们无上宗的道长们可都是天才人物,连带着咱们定九城也成了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你们说到你结丹我就想起来前几日修真界轶事录当中的头条了,诶你们看了没有?” “哪个?” “就归元宗的裴钦长老的首徒,本来结丹天劫都要渡不过去了,谁知竟有人舍身替他挡了一下,才让人生生撑过去了,顺利结了丹。” 林渡听到这里,脚步一顿,上楼梯的众人脚步齐齐停了,都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等着下文。 “嚯,这天劫本来就是只冲一个人的,用法宝挡一挡也就罢了,要是另一个人冲进去不是挑衅天道吗?这不得劈个双倍的?” “可不是,据说那冲进去救人的女修,当场金丹就碎了,啧啧,这是何苦,一次结丹不成功,那不是还有下次吗?只要不把人劈死,就还有救。” “只怕是道侣吧,哪里舍得瞧自己家的情郎受苦,据说那位首徒眼看着就要被雷劈死了,但见一道白色身影就冲进了天雷之中,扑在了首徒身上,替他挡住了剩下的天雷。” 林渡忽然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夏天无和墨麟。 夏天无今日依旧穿着一身暗绣白衣,只是底下缀着青色留仙裙,嫩得像是柳条上新抽出的芽儿,腰间的玉带丝绦和头上的冰种翡翠、胸口的翠色琉璃璎珞遥相呼应。 她感慨道,“你说,为什么都是一身白衣呢?” 墨麟:? “小师叔,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穿白的。” 林渡转回头,“没什么,想到邵绯了。” 邵绯是白的,夏天无是白的,轮到夏天无那位偏缘的白月光,还是白的。 月亮就一个,洒哪儿都是白月光,按批发走的。 墨麟一哂,“小师叔您埋汰我呢?” “他们缺灵骨飞升,打上了我的主意,自己不敢来光明正大的取,还要借助那么个女人,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听得我头疼。” “叫我说,不能飞升还能下地狱当鬼修呢。” “害我这一年都不能练武,我这几天躺的骨头都疼了。” “骨头疼不是因为你躺的,旁人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伤得可是全身的骨头。”夏天无本就和他并肩走着,听到这抱怨转头看着他。 “以你平日的炼体强度,现在一天能骨折三次,给我消停点吧。” 林渡垂眸笑了笑,继续抬脚上楼。 元烨若有所思,“这个首徒,是不是就是那个和咱们小师叔约了九年后比试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晏青接话,“巫曦,神魂打不过兰句界阴魂差点被夺舍,被小师叔掐着脖子一拳揍成猪头的那个。” 他这么一说,夏天无也想起来了,“鼻骨骨折的那个猪头?” 林渡点头,忍着笑,“是啊,就是那个。” 墨麟狐疑,“为什么师妹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兰句秘境的时候,你不是没去?” 一帮人说着进了包房点菜,照旧墨麟点菜,其他人一面七嘴八舌地交谈,一面熟门熟路分碗筷给各自门口的茶盏上倒茶,一屋子叽叽喳喳。 “巫曦还说咱们小师叔不能九年结丹呢,结果他还要靠人家豁出去救他才能顺利结丹,啧啧啧,还得是咱们小师叔。” 林渡始终含笑把玩着手中的浮生扇,听到元烨说这话才有了些反应,“也别幸灾乐祸,人家是人家,我是我,他不知道你小师叔的天赋,也正常。” “说起来,那替他挡雷劫金丹破碎的,不知是谁?” 第128章 小师叔一个能打两个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抛出了这个问题并不是自己不知道,她手握剧本,她当然知道。 夏天无是不问世事专心研究医药的,若不是他们这帮小孩儿聚在一起讨论,她是不会听进去的。 林渡想先让夏天无记住,这个巫曦是有个白月光的,免得日后那孙子装单纯小狼狗骗她。 晏青出身泗方城修真世家,离归元宗不远,闻言开口道,“这个我略有耳闻,似乎是当地一个修真世家的旁支,名叫崔瑜君,因为被嫡系打压,在家族中资源少,故而离家入了归元宗,在外门弟子大比中夺了第一,一鸣惊人,这才进了内门。” 林渡听到了晏青语境中的敬佩与推崇,有些意外。 这个白月光,是拿了凤傲天女主剧本啊!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位居然会为了巫曦挡雷劫。”晏青端起茶盏,摇了摇头,“金丹破碎,只怕肉体也承受了不少的伤,大宗门的修炼资源总是要集中给有希望的人,只怕这人是废了。” 林渡也跟着摇头,“恋爱脑害人不浅。” 元烨挠头,“小师叔,什么是恋爱脑?” “就是……一恋爱就把全部心思放在恋人身上,所有精力都用来维护这段感情,盲目地忽略对方的一切缺点和伤害你的举动,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全然忽略和丢弃了自我,甚至奋不顾身为了爱人付出一切。” 墨麟补充道,“甚至付出了金丹。” 林渡鼓掌,“好样的,不愧是你。” 金丹这个梗这辈子过不去了。 六个人齐齐摇头,“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对方连金丹和前程都付出。” 元烨想了想,“可能是巫曦太弱了,三九天劫没扛过,真的要被劈死了吧,爱深情急。” “的确,天劫本就是修士进阶的最大考验,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每年被雷劫劈死的修士也不少。”夏天无补充道,“不过你们天赋异禀,又有灵药加持,资源不缺,一定都能顺利渡劫。” “但是小师叔是出了名的体弱,也不会渡不过天劫啊。”倪瑾萱发出疑问。 林渡眼神和蔼,傻孩子,小师叔渡劫的时候有洞明界唯一一株天心莲,还有凝碧丹和金乌玄元丹不断修复身体啊。 每天在天底下最寒冷的激流里游泳,饭前一碗补药,她浑身的肉捏起来都邦邦硬,把她抓起来估计都能直接入药。 “还是巫曦太弱了,小师叔一个能打两个。”众人做出总结。 一个能打两个的林渡端着茶盏微微颤抖:别奶了,她就是个一拳超人,一点体术都不会啊。 一帮人吃完六个烤鸭一大桌菜,算是把肚子揣饱了,站起来排成一行挺着肚子的小鸭子往下走,恰好听得一桌人问起堂倌今日无上宗进阶的是谁。 那堂倌挠了挠头,推了打赏的灵石,“不知道啊,约莫是哪位道长吧。” 林渡和墨麟对视一眼,“富泗坊的探子?” 墨麟点点头,理了理重新披上的大氅,“只怕是的。” 上回那个富泗坊的探子浑水摸鱼,这回这个倒是学聪明了,只是打听消息,他们也没法子抓人。 林渡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价,“说起来,也不知道我如今身价几何?” “这个我略有耳闻,好像咱们的消息目前都是两千灵石。”元烨眨了眨眼睛,“不过啊,修真界轶事录上登了飞星派印仲真人因行邪道被大弟子陶显大义灭亲,检举揭发的事。” “上头说,印仲屠杀了十五名弟子之后自尽而亡,并且有可靠内部消息证实,印仲还犯下了两件大错事。” “一则是青云榜第一林渡受害命不久矣,一则是拔了无上宗大弟子墨麟的灵骨。” 元烨嘿嘿一笑,“我已经能想到后日修真界轶事录的第一则消息是什么了,定然是青云榜第一置之死地而后生,顺利进阶腾云境,然后肯定很多人好奇小师叔怎么进阶了,身价定然就又上涨了!” 林渡感慨,“你真的适合去修真界轶事录撰稿。” 皇家人都是懂春秋笔法的。 一帮人陪着林渡买完了法袍,又去购置了笔墨,这才回了宗门,各找各师父去了。 天色已经暗了,林渡没有回洞府,直接到了书楼,开始老老实实写起欠凤朝和封仪的大字和符咒。 凤朝让她写二十篇,林渡左手右手各练了十篇,封仪的就干脆各写了一百个。 等她写完的时候,屋内墙壁上夜明珠的光已经煌煌辉耀起来了,她放下笔,看向了窗外。 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空中的星宿该有异像。 她忽然就想到了飞星派的天命,他们是观星算命,那阎野呢,他应当是不能直接看到真实的星空的。 林渡凭借着在梦中的记忆,找到了无上宗那个高峰,那是个孤峰,乱世嶙峋,不好建筑大殿和洞府,峰顶最多只能坐下两个人。 高山风大,却离夜幕极近,澄澈的夜色倾倒人间,恍若抬手可摘星。 她仰头,找到了苍龙星宿,于是戳了戳阎野的那团神念。 阎野没好气地问,“怎么着?玩儿回来了?” 林渡被风刮得有点脸疼,懒得解释,“眼睛给你了。” 阎野:?你在说什么鬼话。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是让他连通林渡的视觉。 林渡此刻似乎正在一个高处,遥遥看向了东方,在那里,苍龙星宿的龙身还隐没在地平线以下,仅仅露出了犄角。 远远看去,宛若巨龙刚刚抬头。 不知是年幼心境澄澈,还是天当真被洗练过一般,黑得那样深远,寒星也显得那样明亮闪耀。 阎野看了好久,直到林渡将整片天空都看了过去,开始看向人间。 大半无上宗的山脉金殿楼宇和远方的定九城一隅落入小孩儿的眼底,山中错落着辉煌的宝珠光线,远方城池更是流淌着绵延的灯火。 暖得惊人。 因为夜够深沉漆黑,所以人间的烟火也就更加温暖明亮。 阎野从未觉得夜色如此惊心动魄过。 从前夜色只是他眼前的虚无,如今却有了实在的分量,光也有了分明的意义。 下一瞬间,他的眼前视角忽然反转了一百八十度,接着视角在迅速远离天幕,一路嶙峋山石与草木也跟着疾速闪过。 “林渡!!!你疯了???” 阎野吓了一跳,巨大的怒吼在林渡神识内炸开。 “你在干什么?跳峰?” 下一瞬间,视线中坠落忽然变得越来越慢,接着重新稳定了下来。 林渡随便找了一个巨松躺了上去,“带师父体验一下自由落体的感觉,这辈子也算跳过崖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笑意,心脏却在幸存之后急速鼓动。 从前是想跳不敢跳,如今能飞了,也能感受一下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了。 “登高跌重,不就是这样?” 阎野只能骂她,“小疯子,你找死吗?” “不找死,只有快死的时候才会想活。”林渡坐起身,身下的宽大松枝跟着颤了一下。 今日渡劫最后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那种无力的绝望和深陷的拉扯感让她几乎崩溃。 林渡再度抬头看着天空,“师父,等我回来炼体术。” 她现在终于更能感受修士的强大与自由,这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也是她在这里留存的意义。 “回来?你还要去哪?”阎野的心脏承受不住自己这么疯的小徒弟。 “二师侄说找我有事,跟我身体的修炼有关。”林渡说着,向五师兄所在的天芮峰飞去。 夏天无独居在山脚的竹楼内,见了林渡也不意外,取出了一本《女丹真诀》。 她过去将门关好,拍了拍林渡的头,目光柔和,“你今年十四了,刚好快到经未行而信至之候,该教你斩赤龙了。” 林渡脑子迅速反应了过来,嗷了一声。 第129章 在你眼里就是个小猪崽子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斩赤龙这东西早了也不行,晚了也不行,需要个合适的契机,在修真这事儿通常是由母亲亲自教导。 但林渡进宗门的时候年纪尚幼,如今才到十四岁,还有个对此事一窍不通的师父,白日里姜良给林渡把过脉,回来便细细嘱咐了自家弟子。 夏天无本也没把林渡当真当成是个师叔,在她眼里,林渡也不过是个刚进宗门不久还没长大的孩子,如今来教导她女丹功,是个再自然不过的责任。 没有比医修更适合教导人女丹功的了。 夏天无关了门转身看着林渡,才发现她已经自己把那本书拿起来了,“为什么之前我读的内丹功法之内没有说这件事。” 小孩儿今日没戴束发网巾,这会儿看书碎毛就落在眼前,灯火煌煌,照得那张往常苍白的脸都多了些健康的暖色调。 她看得认真,夏天无等她翻页的时候方才开口,“大抵因为师叔祖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 林渡挑眉,“……合理,很合理。” 阎野那个人,没把她养死就是好事了。 林渡看完女丹丹诀,接着仰头看向夏天无,“要,背下来?” 夏天无笑道,“记不住也没事,第一次我会教你,记不得的我提醒你。” 顺者成人,逆者成仙,这关总要过的。 林渡闭着眼睛在脑子回想了一下,“我好像记住了,只是口诀还需要再背一背。” 夏天无愣了一下,“都记住了?” “具体文字有差异,”林渡懒洋洋地掀开书继续看自己没想起来的地方,“总共不过六七百字,还行,流程记得了,口诀还没记住。” 思维导图这东西好用得很,林渡记东西都先记主干重点,再丰满细枝末节。 夏天无像是在看个稀奇玩意,恨不得亲自把林渡的脑子剖开来看看,“传闻当年临湍师祖也是这般过目不忘。” “我不是过目不忘,我只是记得快。”林渡敏锐地察觉到了夏天无的探究心思,抱着经书沉默了片刻,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你说的这个教我,它是怎么个教法?” 夏天无指了指床榻,“上去吧。” “我觉得我自己可以。”林渡沉默了一瞬间,“真的。” 夏天无敏锐的察觉到了林渡的不自然,寻常人行功会有不同的体感,难免会想要求问,林渡这态度分明就是讳疾忌医一般。 “我是医修,在医修眼里,什么人都是一样的,人和小猪崽子也没有区别,你别害怕。” 林渡顿了一会儿,“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小猪崽子。” 实际上其他所有人的身体在林渡眼里也不过是跟小白鼠一样的东西。 但林渡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毛病,原生家庭在她身上的影响并不小,甚至可以说无处不在。 她有严重的回避型依恋人格,并不擅长处理这样的过度亲密关系,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至于亲情,她没有那种东西。 主动靠近后迅速拉开距离才是林渡的常态。 但夏天无是她的二师侄,是她第二个任务目标,她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抽开。 夏天无不是墨麟,并不好骗。 林渡深吸一口气,在夏天无众生平等的眼神中,默默爬上了对方的软塌,老老实实开始跟着修炼。 反正就一会儿工夫,她看就看吧,就当是去医院看大夫那样。 女丹丹诀有云,“必先息心,心息定而神清,心斯凉矣。” 林渡阖上眼睛,调整了吐纳。 夏天无点了清净香,在一旁指导着林渡练功,握着林渡的手找准了每一处的位置,似乎看出了林渡的僵硬和不自然,只不过点到即止,还好林渡悟性快,记性更是超群,被手带着比划了一次也就记住了。 林渡努力寻找着书中所说的暖气感,初时不太得,冷不丁上丹田外被轻轻点了点。 夏天无的指尖是温的,落在林渡这个冷冰冰的皮肤上就显得格外温润。 “别急的,慢慢来,你没错,我看着呢。” 林渡心中一定,不再在乎那点想要逃避的古怪,顺利感受到了暖气后穿,上过昆仑,降注泥丸,顿觉宽广如海。 夏天无已经发现了,在外林渡这小孩儿是个孩子王,对着倪瑾萱有求必应,但凡有人主动靠近一点,这小孩儿就会先紧张得僵硬。 她并没有那么恶趣味,只是觉得奇怪。 小师叔好像跟她想的不一样。 不管林渡在外如何运筹帷幄独当一面,细究起来,也不过是从未有过母亲教导的孩子。 林渡练完三次睁开眼睛就被夏天无慈爱的目光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天无?” “诶。”夏天无替她把了个脉,“行功是对的,一日三次,行功百日,期间有什么异状拿不准的小师叔就来找我。” 语气跟哄孩子一般。 林渡点了点头,起身下榻,心里最后那点不自然也就散去了。 你把我当闺女,我把你当师侄,各论各的。 她道了谢,又觉得这么说未免疏远,笑道,“二师侄如果有什么缺的药材,或者需要什么帮忙,也可来寻我。” 夏天无拍拍她的头,目光柔和,“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你别有负担。” 门那么一拉开,就看到了院子里那么一只黑影——毛绒绒又有些瘦骨嶙峋的黑熊精。 林渡临危不乱,迅速啪地把门关上,脑子反应过来之后又开了门,“大师侄?你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墨麟沉默了一瞬间,“小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林渡莫名有种被捉奸的错觉,但气不壮理也直,“找我二师侄一起练功啊,你找二师侄干什么?” 墨麟不自然地避开了林渡的眼神,“我也练功。” 林渡:……怎么你也来大姨夫了? 或许是林渡的面色一瞬间太匪夷所思,墨麟也觉得离谱,但还是站着没动。 夏天无走出屋内,中断了两个人诡异的对峙场面。 “怎么了?” “我一不留神,吃多了,所以,晚上想小小地练功消化一下。” 墨麟含混其辞,到最后声音几乎宛若蚊蝇。 夏天无却一瞬间懂了,声音冷了一份,“你练得太兴奋又忘记分寸把骨头练折了?” 林渡:……不愧是你们啊。 夏天无冷着脸拎着墨麟进屋接骨医治。 林渡背着手从容离开了。 这一晚上她经历了太多,也看透了太多,她得回去睡一觉缓一缓。 第130章 我是高徒,所以师父严厉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开始了繁忙且老实的修炼日常。 直到阎野把她拎到那个高峰的时候她才恍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是这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找到这座我练步法时候用的山峰,但既然你先找到了,甚至还跳下去了,那就说明你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 阎野拢着手,一脸淡然地看着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又窜了一截的小孩儿,“来吧,我教你。” 这孤峰不光高,还格外嶙峋险峻,宛若无数宽窄不一的石刃堆叠起来的刀峰。 林渡站在山下,直直地看着阎野,“您不是在报复我吧?” “怎么会呢。”阎野含笑,“你师父我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你还记得你的步法名字叫什么吗?” 林渡机械地吐出三个字,“凌绝顶。” “对啦。”阎野笑得更加愉快,“不是喜欢跳崖?之后我就让你知道,跳崖可不是什么好滋味,你就在这峰上练步法,直到掉下来为止。” 林渡懂了,“你就是在蓄意报复。” 她嘴上这么说,自己已经调动了口诀和灵力,按照书中所说的发力方式,登上了那孤峰之上的一块立着的嶙峋山石。 这山石不知是鬼斧神工还是人为雕琢,山石宽度也就那么点面积,若是步法没落准,定然会踩空,这套步法讲究的是轻且快,并且叫人仰望,捉摸不定。 离山腰还远,林渡就一脚踩空,落了下来,又是一场失重的坠落。 她在空中调用灵力延缓自由落体,赶在距离地面不过五六尺方才稳住身形,接着老老实实飞回了地上。 阎野开口指点完林渡方才那一步为什么错了,又告诉了她的那些缺点,接着笑吟吟指着峰顶,“爬,爬到峰顶你今日的步法功课才算完。” 这峰少说有几百丈高,林渡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运足灵力,活动了下脚踝等关节,再度向上。 阎野其实没指望林渡今天第一天就能爬到最顶峰,小孩儿每一次落下来的时候他也浑身紧绷,尽管昨儿她发了一次疯之后他就没再动过神念,可那种失重的绝望感依旧每一次都揪着他的心。 “第七次。”阎野开口,“掉下来七次了,以后还跳吗?” 林渡舔了舔被风和运动蒸腾得干燥的嘴唇,眼底毫不掩饰兴奋,“还跳。” 阎野一噎,指着峰顶,“上去,连半山腰都没爬到。” 林渡就又蹦上去了,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娴熟,接着一次比一次跌得狠,阎野也一次比一次心惊胆战。 小兔崽子是跳兴奋了,他提心吊胆,倒像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每一次肾上腺素的狂飙,都让林渡兴奋异常,脑子也格外灵敏清醒,对那步法的印象也越来越深。 这孤峰恰好能够看到无上宗禁地和后山的很多景象,晏青每日挥刀都站在固定的地方,今日一打眼看过去,目光恰好捕捉了那在孤峰上 上下窜腾的一点,若有所思,转头问元烨,“什么鸟会在半山腰来回扑腾啊?” 元烨在和他格外对称的另一边举着石鼎练习臂力,闻言也看了过去,“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看颜色,倒像是什么青鸟,再不然就是……狼?” “什么狼能在山上跳来跳去?” “……修真界的豺狼虎豹哪个不能飞檐走壁?”元烨又举起了石鼎,喘着粗气儿,“实在不行,一会儿咱们去把它打下来,正好小师叔后厨加餐。” 被人惦记上的林渡此刻终于到了山腰以上,她没停,也不敢停。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炼也是一样。 一旦打断了节奏,她今日就别想攀上这孤峰了。 林渡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肌肉力量快到了极限,隐约有抽搐的感觉,她却不想停。 阎野却已经察觉到了林渡动作的轻微变形,他算过,林渡的体力不足以到上头,他面无表情地飞速瞬移到了林渡身后,“行了,今日就到这里了,下来吧。” 林渡小腿有点抽筋,但还没停,“再高点。” 阎野磨了磨牙,“我骗你的,没让你非要到顶上,下来。” “再高点。”林渡重复道,脚下动作没停,因为窜的太快,让阎野难以下手揪住人的衣领。 “你就是再高点也上不去,非要那么高干什么?你今日还有体术功课,劲儿别都用完了。” “欲与天公试比高。”林渡开始胡言乱语。 阎野默然,“别太荒谬了小兔崽子。” 腿肚子抽筋越发严重,林渡终于停了,她分明可以就此立住,却直接向后一躺。 阎野一瞬间有些慌乱,刚要去抓住林渡,就发现小兔崽子笑得格外恶劣,接着在慢慢减速,终于慢慢落到了地上。 “高点好啊,落地缓冲时长都增加了。” 林渡靠着山石捏了捏小腿,缓了一会儿,往嘴里塞了个丹药。 阎野被这小混蛋吓得不轻。 他知道林渡疯,不知道林渡这么疯。 高大的男子落到小孩儿面前,邦邦几个暴栗敲下去,“你是!真的疯了!真不怕死!能不能!沉稳点!” 打得还分外有节奏感,林渡抱着脑袋满地乱窜,“我还要去膳堂做饭。” 阎野收了手,板着脸,“吃饭完去把基础阵法算完一个顺便布出来,然后把凤朝和封仪给你的功课做了,再来找我炼体术。” 林渡捂着被敲红的脑壳,拖长了音,“知道了。” 果然年纪大的老人家经不得刺激。 林渡的字虽然已经有模有样,但一到画符上,对笔的控制力还不够。 封仪倒也不气馁,练字并非一日之功,更何况是画符。 但林渡今日的状态可实在不对劲,她看着上头的蚯蚓,狐疑地看了一眼林渡那双手。 “手筋正常,还生得这么好看,到底是怎么画出这么难看的东西的?” 林渡无辜地看向了封仪,“今日师父让我攀岩,累得手抖。” 她一抬脸,封仪就注意到了林渡的额头上的淤青,“摔了?” 林渡伸手摸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封仪说的是什么,“没有,师父他家暴我。” 封仪:?什么玩意? 她沉思了一会儿,“你这么聪明这么乖,他还打你?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没能达到他的要求气急败坏吧。”林渡的黑锅一扣一个准。 封仪微微蹙眉,“他当年画符比你写的狗爬字儿还难看,还放言自己不需要灵符也能过得很好,怎么好意思怪你。” 林渡嘿嘿一笑,“严师出高徒,我是高徒,所以师父严厉。” 封仪默然,乍一听好像没有什么毛病,但是是不是因果倒置了? “其实是最近师父加大了对我炼体训练,我体力消耗的厉害,控笔就不好。”林渡不正经完了打算给阎野挽回一下形象。 封仪沉吟片刻,“你控笔确实是个大问题,大师姐只叫你练大字,却没练过笔画线条和控笔吧?” 她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来,我从头来教你控笔。” 第131章 坏了,她成背锅侠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在某些方面的确算是一个好学生,尽管在阎野的底线上反复横跳,但悟性高,记得快,一点就透,的确让人省心。 但没有人是完美的,从小就一手狗爬字的林渡还是栽在了练字上。 耳边响起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林渡握笔的手微顿,“我觉得这个笔它有自己的想法。” 封仪拎着一张潦草的纸,“我算是信了为什么大师姐说你的字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书法这件事本也急不得,她只看过林渡上交给凤朝的大字,虽说笔锋生硬,架构诡异,笨拙无比,一看就知道是一笔一画写出来的,没什么轻重之分,但到底是工整能入眼的。 等随手翻开林渡算阵法的那些草稿笔记,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凤朝说林渡的字进步了。 实在是……不堪入目。 都说字如其人,林渡的字跟人大约差了十万八千里。 谁能想到一个生得这样清秀的小姑娘能写出这样的字,白瞎了那一双好手。 林渡老老实实练着控笔,那手就跟不听使唤一般总能蜿蜒曲折旁逸斜出。 封仪也不着急,不时调整一下林渡的握笔,等她练完规定的量这才放了人。 “不妨事,练字并非一日之功,你小时候没接触过,这才几天,能写成这样很不错了。”封仪怕小孩儿气馁,出言安慰。 蔫头耷脑的林渡站起来,“我觉得,以后这功课顺序得改一改,先文后武,至少练字和符术得放早上。” 封仪想了想自己的修炼时间,“也好,那我以后等你用完早膳之后在书楼等你。” 林渡点了点头,收拾了东西,接着跟脱缰的野马一般窜了出去。 “多谢师姐体恤,那我辰时一刻就能到书楼,我先走了,师父大约在等我打拳。” 本来定好的时辰没这么晚的,她今日在练字上耽搁了一段时间,炼体的时间就少了,看来以后得重新排个课表。 封仪远远看着林渡在空中迅速飘远的背影,那小孩儿看着对打拳这事儿迫不及待,倒是比阎野那人好多了。 神识和视力到底不是完全一样的,阎野当年因为符术老是学不好,干脆直接自暴自弃,甚至还一度发过脾气。 画符和布阵又是另外一种不一样,至少阵法的东西刚硬曲折都有定数,算得准就成功了百分之九十,笔墨却实在是手上的具体功夫。 阎野就不愿意在自己天生的弱点之上耗费功夫,林渡却并不是因为自己先天条件不好就轻易放弃的类型。 谁都看得出来林渡的先天不足,她没有办法进行太过剧烈的运动,步法和体术却都是需要实打实地苦练功夫。 封仪想了一会儿,林渡是比阎野听话多了。 歹竹出好笋。 林渡的身体机能不足以驾驭过于刚硬迅疾的拳法,并且也需要一定的过程,于是一片冰雪世界里,一身青色劲装的小修士,老老实实站在冰面上,站桩。 “未习拳,先站三年桩。”阎野纠正了一下林渡的姿势,“等你三线贯通,就算入门了。” “虚领顶劲,沉肩坠肘,含胸拔背,立身中正,心静体松……”男子敲了敲小孩儿的头顶,“诶,别发呆,让你放松不是让你睡觉的!” 林渡睁开眼睛,“嗷。” “认真点。”阎野无奈,“要练内家拳,站桩是最基本的,我问过姜良了,太极拳的确更适合你,等你站桩站稳了,自己去找他练。” “他是正儿八经的太极亲传弟子,但他这一脉,不适合传给他自己的徒弟,你就跟着学吧。” 林渡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认真,我这一静下来,脑子就闲不住,没发呆,我在排课表。” “什么课表?”阎野不解。 “我计划好了,早上起来洗脑子站桩,早膳之后去学符法、练字,然后去峰头练步法,练到午膳时候,饭后书楼学阵法,再带过来给您检阅,您带我练体术拳法,晚膳之后看书修炼。” 阎野背着手,听着林渡小嘴叭叭,把自己和一帮师兄师姐连带着他也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渡,“你是第一个,不用师父安排,反而把你师父安排好的。” 林渡,一只 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和向上管理能力的逆徒。 小孩儿笑了,保持着站桩的姿势没动,“您过奖,需要我列好时辰安排和陈情书吗?” 阎野麻了,硬邦邦回了一句不用,转身继续打坐去了。 “不许笑!泄气了吧,加练一炷香的时间。” 林渡龇着的白牙收了回去,继续抱着空气西瓜站桩,肩膀胳膊和腿都酸得厉害,抖得像帕金森,还要保持不走形。 蓄意报复,这人一定是在蓄意报复。 新的一天再度到来,天刚刚亮,阎野还在入定之中,就听得扑通一声,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坐下的厚厚冰面凭空消失了。 阎野稳稳悬在了空中,还保持着入定的姿势,眼睛都没睁,“林渡你今儿是不是有点不行啊,还没到静潭就要出来。” 水下的林渡翻了个白眼,吐出一串气泡,双腿一蹬,逆流也窜出去了几尺。 早晚把阎野的脑子也按进洛泽里洗一洗。 日头一天天长了,林渡站桩的时间也从一开始勉强只能坚持一刻钟,到能轻松站上半个时辰,全身凝然如一,气血流畅,三点就位,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强化了。 所谓三线贯通,便是以腰为点,对角连线,实处张弓,虚处拉弦;以脊为轴,一呼百应,对位拧缠,自律卷纵。 不光是全身的肌肉和动作浑然一体,连带着神识一并得到了锻炼,得到阎野的认可之后就被扔给了姜良。 姜良虽是医修,精于炼丹,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似乎是和林渡混熟了,教导她的时候也没有太过紧张。 林渡在书法上束手束脚,在练拳法的时候也依旧被迫克制。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讲究的是运劲如抽丝,迈步如猫行,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动中求静。 姜良拎着一把拂尘,不时用劲儿阻挡着林渡的出劲,“给我克制点,要松沉柔顺,圆活畅通,用意不用力,你像是狒狒砸石头。” 林渡动作一僵,心里泄气,“我觉得我不适合这么柔的功法,我不懂收敛。” 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更喜欢拳拳到肉,粗暴有力的功法。 空有鲁智深的心,却偏偏是比林黛玉还弱的身体。 林渡自暴自弃地将心法口诀换成了小时候体育老师教的,“一个大西瓜,一刀切两半,一半送给你,一半送给他……” 拂尘劈头盖脸落在她的脑袋上,姜良难得开口讲话,“你不是不适合,冰虽坚硬,但终属水。” “水以柔克刚不争为争,你性子刚强,过刚易折,如冰可摧,却又细致全面,通晓以小博大,水德近道,林渡,你可是天生的道种。” “太极不只是体术拳法,亦是心法与道法,刚好能教你忌偏激,化刚强,内固精神,外示安逸。” 姜良拂尘一推,并未见有多少力气,轻飘飘落在林渡的手上,竟就诡异地带着她以和缓克制的力道动了起来。 林渡沉下心,继续练习。 冷不丁一道传音符落到了姜良面前,引燃后传来凤朝的声音。 “老五,有归元宗的外客求见,你见吗?” 林渡脚下步子一顿,被拂尘忽得一下打到了那条本该伸出去的腿上。 姜良面不改色,“不去,我要教小师妹练功,走不开。” 林渡忍不住腹诽,坏了,这回她成背锅侠了。 第132章 狼来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并非一个喜欢摆烂的人,她喜欢争的过程和胜利的结局,内啡肽的奖励比多巴胺的快乐更让她难以抗拒。 只要一直动起来,人就不会摆烂。 上辈子她不再需要因为钱努力挣扎之后,反而渐渐开始不明白自己这辈子生活的意义,也找不到下一个努力的目标,干脆直接开摆。 如今好不容易在修真界找到了可以实施的目标,还有明确的升级和奖励机制,林渡无比兴奋,甚至每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她虽然不喜欢这样克制又内敛功法,但也清楚地明白姜良说的都对,她要变强,就必须老老实实把自己的不懂克制的劲儿收敛起来。 直接外放的暴力出于人类的本能,而内敛克制的功夫就需要人的自我磨炼。 就如同文明终将胜过野蛮,但文明的进程需要整个人类持之以恒的自我约束和进步。 约束常常让人觉得枷锁万重,姜良和阎野看出了林渡热衷于在规则的边缘反复横跳,选择了一个能让林渡自己给自己拴上绳的功法。 林渡这匹桀骜早慧却披着精美人皮的野狼,被早就看透的长者用一切尽可能柔和的手段引导牵制,渐渐脱胎成一个像模像样被万众瞩目的人。 无论是否人面兽心,但那根拴在她脖颈上的精美项圈不仅仅是在束缚她自伤,也保护着她在自由驰骋之际,不会被人视作不受控的异类,继而被抹杀。 林渡的修炼一日日踏上了正轨,终于在百日后,顺利一次就登上了峰顶。 日头刚好快要升至中天,已经是暮春初夏,林渡背后还爬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这会儿一停下来,汗就一路滴滴答答顺着发热的皮肤滚落下来,高处风大,山脚下带着暖意的风到了山顶也变得凉透了。 林渡扯了扯衣襟,没立刻坐下来,只是站在峰顶看着人间。 冷不丁远处就飘来了熟悉的两道声音。 “你说那青狼是不是开智了?我每天都看着,今天都登顶了,看来得早日打下来给小师叔后厨加餐了。” “我怎么觉得,看着不太像狼呢……”晏青拿出大刀。 “可能化形了。”元烨信誓旦旦。 元烨和晏青被太阳照得有点睁不开眼睛,凭感觉挥出去一刀,又甩出去一个捆妖绳。 林渡冷笑一声,抱着胳膊,本想直接让开就算了,还是没忍住,轻飘飘接了那一刀的刀气,抬手将刀气融入掌中化去,接了那捆妖绳,稳稳站在山顶。 “晏青,元烨?” 晏青悚然一惊,元烨吓得一个后仰,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小师叔,怎么是你。” 林渡森森一笑,长风吹得她法袍袍底翩飞,凛然立于刀刃般的孤峰上,一张苍白的脸被阳光浸染也不改雪色,手上攥着个还泛着金光咒文的捆妖绳,指头轻轻一弹,那如同活物一般拼命挣扎想要捆住她的绳子就老老实实垂落了下来。 “小师叔!我错了,你没受伤吧。”晏青差点吓得跳下自己的飞行法器。 林渡阴恻恻地开口,“怎么会呢,就那么点刀气,削根头发都不够。”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书生收了刀捂着自己的心脏,就差眼泪汪汪了,“我那一刀,有七成力道呢。” 林渡长长地哦了一声,“你们逆着太阳来没看清楚我不怪你们,今儿谁洗碗?” “瑾萱……”元烨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你俩,一个中午,一个晚上,连续七日洗碗,有意见没有。”林渡挪了地方,自己悬在一旁,让两个人落脚,一人给了一个暴栗。 “我是狼?后厨加餐?” “不是不是。”元烨拼命摇头,对上林渡似笑非笑的脸,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离太远了,看不太清楚,就是想来看看。” 晏青倒是还有个疑问,“小师叔,你每天在山上练什么呢?步法?” “步法。”林渡说着将那绳子还给了元烨,“走了,正好我去做饭。” 晏青还在回忆林渡轻飘飘接了自己的那一刀,“没见小师叔用法器,怎么还能挡住我的刀气呢。” 林渡咳嗽了一声,揣着手,“你姜良师叔教给我的一个,强身健体的养身拳法。” 姜良嫌弃她练得空有皮没有骨,不让她出去说自己是他们这一脉太极的传人。 晏青惊叹,晏青震惊,晏青心碎。 他抱着自己的刀,“原来我和腾云境的差距这么大,从明日起我要再加一倍的练习,每日挥刀两千下。” 元烨跟着震惊,随即心碎,“可是你要挥刀两千下,我也要跟着提石鼎两千下,我提不起来,可是师父还在,我俩必须对称。” “不,你可以!”晏青按着元烨的肩膀,“小师叔可比我俩还小,她都能行,你为什么不行?” 林渡看到了晏青背后熊熊燃起的卷王之力,抚掌叹息,“不愧是你们。” 三个人一起去了膳堂,一个剁肉,一个洗菜,一个做饭。 倪瑾萱也跟着进来了,欢欢喜喜地给林渡打下手。 林渡抡着锅铲子抡得要冒火星,冷不丁听得倪瑾萱说道,“今日裴钦师伯亲自来了,我师父也从钧定府赶过来接待了。” 她手上一顿,“怎么个事儿呢?为着他的徒弟?” “不知道诶。”倪瑾萱殷勤地给她添柴。 林渡眯起眼睛,“那他徒弟巫曦来了吗?” “上回就来了,只是见了掌门师伯,没能见到姜良师叔。”倪瑾萱一直被凤朝带在身边教导,因而对主峰的人员来往很是熟悉。 林渡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我说上回为什么师兄教我练功的时候突然来了个传音符呢。” 这个锅活该她背的,她愿意! 等她带着三个师侄端着几盆菜出来,就看到了桌上坐着个陌生脸孔。 林渡眯起了眼睛,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看。 元烨已经一嗓子吼出来了,“小师叔!看!这是那个和你约架的巫曦!” 林渡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叫你们念叨着打野狼,现在好了,真就狼来了。” 第133章 这万恶的富贵宗门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青年端坐在膳堂之内,也没想到凤朝说的用顿便饭竟真就是顿便饭。 后厨乌泱泱涌出来一帮人,手上都端着大盆,一路涌动着热气,带着凡间特有的油烟气,偏偏那帮人的容貌和气度,怎么看也不能说是个正经厨子。 无上宗的这帮人都这么原生态的吗?还要宝贝的亲传弟子端盘子? 但很快巫曦知道自己草率了,亲传弟子不光是端盘子,甚至连饭菜都是自己做的。 一帮人先是无视了巫曦,叽叽喳喳摆好了几大盆菜,又直接端出来一大盆馒头,一大盆米饭。 林渡只把手里的那盆泛着晶莹剔透光泽的红烧土猪肉放下,自己慢条斯理擦了手,抬眼看向静观的青年,“这不是巫曦道长吗,掌门师姐也没跟我说一声,要不我今儿怎么也得宰头鹅,这粗茶淡饭的,叫您见笑了。” 巫曦抬手行了个道礼,“林小道长……” 林渡只是歪了歪头,一身浅绯窄袖法袍的倪瑾萱从身后拿着碗筷走上来,“巫曦道友,小师叔和我师父是同辈的,你可以跟我一样,喊她师叔。” 巫曦看了一眼林渡,她身上气息收敛圆融,还带着后厨出来的浅淡饭菜油烟味道,勉强挤出了个笑,“林师叔,早有耳闻您前些时日顺利结丹,还未恭贺。” 林渡微微颔首,“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有什么好恭贺的。” 活像班里的学霸说“考第一不是应该的?有什么好祝贺的,都没有进步空间了。” 巫曦有求于人,不敢在这无上宗造次,闻言也只是笑道,“您天赋异禀,今日叨扰了。” 元烨笑嘻嘻地将那一副碗筷送到巫曦面前,“我们小师叔的手艺师兄弟们吃了都说好,来都来了,你就当成自己家,随便点,就是我们今日不知道你来,没做你的份,要是吃不饱,我们再去蒸点馒头。” 无上宗的馒头一做就是几百个,整好了放在冰窖里,随吃随取,大概能吃上七八天。 巫曦看着面前一排跟锅一般大的盆,陷入了怀疑之中,他以为是每个人吃多少打多少,没想到这就直接端到桌上了。 这每一盆比他们归元宗每一峰的杂役每日做的饭菜分量还多,无上宗要吃饭的亲传弟子也就这么七八个,他们一个峰头都至少几十个人,哪里不够吃? 大约是故意不待见他。 巫曦转眼间已经想了个明白,心中暗悔,少吃一顿用辟谷丹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顺了掌门的安排来他们膳堂,本来是想一道用饭至少打探打探宗门内的境况,如今看来,这个顿饭不是鸿门宴也是下马威了。 自己做饭的天之骄子?巫曦在心里笑了一声,搞不明白无上宗这帮人怎么是这么个奇怪的风格。 但显然这六个人没跟他客气,六个人对坐着,刚好就他一个落单,对面没有什么人,长长一张桌子,拨饭的拨饭,拿馒头的拿馒头,吃药的吃药。 林渡皱着眉头灌下去一碗汤药,铁盆里的饭上已经盖了几个最好的五花肉,红亮的汤汁浇透了饱满晶莹的灵米饭,甜咸交织的红烧汁拌米饭,够压药味了。 她匆匆一口塞了一块炖的酥烂的五花肉,扒了几口饭,才压下了药味,转头跟夏天无抱怨,“苦,红烧肉都不甜了。” 夏天无面不改色,配合着演戏,“你每天都这么说,身子这么差,一日不喝药一日身子就要衰败下去,自己选吧。” 林渡哀怨地叹气,“五月雪开得这么好,我还是等花谢了再死吧。” 最近她自从开始练体术功法之后,每日喝的药都变得强效了些,熬得又浓又苦又酸,味道混沌得让她手脚蜷缩。 林渡的身体已经比原先补足了很多,可偏偏她为了日后的中州大比开始了炼体,即便太极对身体的顽疾也有好处,但也架不住林渡实在用功刻苦,喝进去的补药就跟落进了无底洞,没见怎么补上去,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但死大约是死不成的,要不是林渡之前坑回来的那五十万上品灵石,她和墨麟每天喝药的花销都能把偌大一个内库消耗掉两三成。 巫曦不通药理,却也能感觉出来墨麟和林渡两个人药里的灵韵深厚无比。 看来传言倒是真的,这两个人是真的被飞星派那个败类害得不轻。 林渡结丹,只怕也是为了强行续命,能不能活到千岁还不好说,而墨麟这位开门大弟子,只怕也要跟他的那几个师兄弟一样,就这么沉寂下去了。 无上宗人就没有多的时候。 “巫兄,用饭,用饭,不用拘束。”晏青笑着招呼,接着精准无比地夹到最后一个鸡腿。 灵雉每日都是按人头来杀的,中午晚上一人一个,多了也没有。 晏青和元烨靠着他坐,替他盛了一碗饭,将一盆青菜往他跟前挪了挪,“多吃点,多吃点。” 每逢林渡做饭,桌上必然会有一盆纯菜蔬,绿油油的,清炒。 巫曦:…… 他礼貌地伸了筷子夹了块青菜,接着意外地垂下了眼睛。 先前端出来的还带着油烟气,他只当无上宗这帮人是真的不挑,吃进嘴里才知道原来这菜的灵韵这么足,即便是外头的高档灵食馆子的菜也不一定有这么纯粹的灵韵。 再夹了一块肉,巫曦更是意外,“你们……用化丹境界的灵兽做菜?” “嗯,怎么了?”元烨瞄准了一颗虎皮鸡蛋,眼疾手快抢了过来,“没办法,这帮猪崽子长太慢了,等它长到化丹境,就被杀了吃了。” 巫曦看了一眼那还没结丹的三个人,“化丹境一阶的妖兽相当于人修的腾云境吧,你们 ……吃了也没事吗?” 三个人无辜地看着他,手上筷子没停,“你不能吃?这已经是我们宗门最低阶的兽肉啦。” 巫曦:……道理是这个道理,你们吃比自己高境界的肉还吃这么多,不会爆体而亡吗?更何况要是每顿都这么吃,这得耗费多少钱? 师父说无上宗很穷是被这帮人吃穷的吧? 但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一桌子一共七个人,七个人都曾在青云榜上。 青云榜,只依据天赋排行,到了百岁之后自动下榜。 那三个没结丹的人,名次也比他曾经在榜的时候高多了。 无上宗怎么会收寻常人。 他就算早就知道无上宗都是天才,还是被个中差异惊到脑子反应不过来。 巫曦低头思量完抬起头,又再一次被惊到了。 眼前除了青菜之外,大部分菜已经都没了,只剩下了点汤汁和肉渣,而每个人抱着一盆饭,正在疯狂浇上汤汁。 巫曦:……不是你们吃这么多这么快不怕爆体而亡吗? 但很显然无上宗的人都很有精神,甚至在吵着最后一点汤汁归谁。 “肉汤沾馒头,香到咬舌头。”元烨拍着肚皮,看向僵硬的巫曦,“巫兄,你试试?” 巫曦看着那浓稠鲜亮的红烧汤汁,犹豫了片刻,接过了元烨勉强分出来的一块馒头。 一口咬下去,浑厚的甜咸汁裹着敦厚的麦香。 这万恶的富贵宗门!做饭居然都用的是灵泉水! 第134章 你肾虚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一顿饭结束,晏青元烨自觉收拾碗筷,吵吵闹闹到底谁中午洗谁晚上洗,林渡没有招待人的心思,任何人都不能阻挡她每日固定的课程表。 膳堂前后正是无上宗暖气最足的地方,便是南方作物也开得正好。 五月雪的细白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像是暮春时节的一场雪,被暖风刮过迎面就落在出门的众人身上。 林渡眯起眼睛,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了身后一声呼喊。 “夏道友留步。” 林渡脚步一顿,在神识里喊了一声,“小度小度?” 【……我在呢。】 “原剧情里应当是没有这一段的吧?” 【原剧情是八年后才开始。】 林渡摩挲了一下中指的薄茧,垂眸轻笑了一声,“这蝴蝶效应有点意思。” 大约问题还出在那个秘境上。 若不是那个秘境,巫曦大约有大把的时间去寻找合适的机遇,接着顺利结丹。 而不是被那阴魂强行占据身体,就算被林渡掐得半死强行救下来了,估计内里神魂依旧有点伤。 结丹天劫没撑下来,让那位白月光提前献身了。 原本剧情是在一次夺取天材地宝之中,那位白月光舍身替巫曦挡下妖兽伤害中了寒毒,这才需要夏天无的异火。 如果只是天劫导致的金丹破碎,要异火干什么?送他白月光火化? 夏天无并非什么傻白甜,她只是醉心炼丹医术,不关心世事,随了她师父。 林渡抬起头,伸手接了一片花瓣,“现在剧情发展和原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估摸着是惦记不上那点异火了,系统,打个商量,这进度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调整一下?” 【真正的剧情点还没到。】 “所以原本的剧情里,也有这一段?你可没提过啊。” 林渡笑吟吟地碾碎了手上的那片花瓣,转头听着身后的动静,无非是巫曦求着夏天无引荐引荐她的师父。 【之前他们没有求到无上宗来。】 “怕不是没有求到,是我师兄不见啊。” 林渡看着手上的一点鲜花汁液,随手打了个清洁诀,抬眸黑眸里隐下暗光,“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着中州大比了。” 夏天无答应了巫曦自己会将话带到,回过头这才发现一帮人都还没走。 倪瑾萱是招待巫曦引路的,自然没走,林渡和墨麟却也没走,一个垂眸擦手,一个莫名站在那里拎着剑,膳堂里都静悄悄的,听不到洗碗的动静,估计里头两个也竖着耳朵。 她走上前,“你站在风口吹什么风,不是骨头里面钻风吗?” 墨麟嗯了一下,大眼睛盯着她鬓发上落下的花,“五月雪,落到了你头上了。” 夏天无下意识想要伸手拂去,但花瓣纤弱,勾连在珠花上。 墨麟想要伸手替她拈去,又觉得不合适,看那几片花瓣透白,芯子泛绯,也不算难看,背着手道,“留着吧,反正这花落在你头上,也不算辜负。” 林渡啧了一声,抬脚就走。 牙疼。 直是直了点,但直了点也没什么不好。 等林渡算完阵法,慢悠悠到了五师兄的峰头,才发现一贯会提前等着她的师兄居然不在。 她想了想,还是去了姜良的炼丹房,发现门口站着三个人。 林渡落地的时候收了步法,刻意发出了点动静,接着利落地抬手到胸前,行了个道礼,“裴钦……道长。” 一句师伯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雎渊和裴钦称兄道弟,她还真不能喊师伯。 裴钦倒是表情还好,笑眯眯地抄着手跟林渡打招呼,也不认生,“林师妹。” 林渡直起腰,放下手,从善如流,“裴师兄来找我五师兄?” “不是我找。”裴钦大喇喇地拍了下自家弟子的肩膀,“我徒弟,巫曦,之前你就救过他。” 林渡笑看了巫曦一眼,“他来得不巧,这会儿到点了,师兄该看着我练健身操了,我身体不好,需要严格执行时刻表。” 裴钦一听这话拉着雎渊扭头就走,“那你先练着,走,雎渊,你峰头在那儿?咱们喝酒去。” 雎渊被他搂了个趔趄,“不是,什么好人白天喝酒,你不是陪你徒弟来求见活判官?上次你偷偷给我师姐告状的事我还没算呢!” 裴钦摇头,“我那是就事论事,这事儿不是我的,我才不管,他是我徒弟,我带他来,不代表我什么都得帮他,走走走,我陪你打一架?” “你打不过我。”雎渊撂开他,“还是喝酒吧。” 巫曦却没走,还站在门外,大有再不出来就下跪的意思,把姜良堵在屋里不敢出来。 林渡叹了一口气,自己开门走进去,炼丹房里摆着许多药材柜子和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一时进去还看不着什么东西。 她找了半天,在炼丹炉的后面角落找到了一团缩得只能看见后背的人,活像个龟壳。 “师兄,你不至于吧。” 她伸手大逆不道地将师兄提溜起来,“来,到点了,练功。” 姜良嘶了一声,又蹲下去了,“别动!我炼丹呢!” “你丹炉都没开!” “筛药啊!” 林渡抱着胳膊,“裴钦走了。” 姜良瞬间站直了,“走,练功去。” 他小声道,“裴钦那个性子,全天下都像是他的熟人,若真见了他,这个忙我不帮也得帮,那就要去归元宗,又要再见一堆陌生人,我才不去。” “不就是个金丹破碎吗?怎么就得轮到你出手?”林渡开了窗户门,“走这儿,不是不想见生人吗?” 姜良匪夷所思地看着林渡,“有门不走你跳窗?” “一开门就是裴钦他徒弟,小心他看见你就下跪。” …… 姜良和林渡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自己个儿蹦出了窗子。 林渡跟着跳出窗子,直接一路向下去了一片灵田之前。 “他们不止是来求医的。”姜良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老练,“还是来求药的。” “什么药?” “续命的万年草。”姜良垂眸,“你喝的药里的那种。” 林渡刚刚摆好起始姿势,闻言一愣。 “什么意思?” 姜良抱着胳膊,“我不能见他们,金丹破碎世上还有旁人可医,但你续命的草药,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绝迹,只有咱们无上宗的内库还留有祖辈们留下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但我不会见他们,只要不见他们,我现在的病人就只有你一个。” 只要逃避,就不会被道德绑架。 林渡眉头一动,“师兄,宗门里头知道我用这个药的,不多吧?” 凤朝绝对不是会在没问清楚情况之前就胡乱应下的人。 姜良一拂尘扫在了林渡的腿上,“动起来!愣什么神呢!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少白头了,平白一件小事你都想这么深,难怪我给你的药里加了补肝肾的还不管用。” 林渡反而收了势,“我就说最近回来之后我的药味道为什么变得更难喝了!师兄你别乱给我补!我肾好。” “你不好,得补!”姜良的拂尘差点扫到她脸上,“肝气郁结,肾气亏虚,阴阳不足,活该你太极练不好,叫健身操都是抬举了你,健身操至少真的能健体。” 林渡绝望地捂住了耳朵,“师兄你不要再说了。” 她是怎么把一个社恐逼成话痨的? “至少七天睡一次觉,你这百日里只睡了三四次觉,其他时候晚上都在修炼吧,活该你肾虚!给我开始练!” 第135章 接力贷被林渡玩明白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解救姜良于社恐地狱,这个社恐不仅不领情,还把她五脏六腑嫌弃了个遍,连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些做不到位的小动作都要一拂尘抽上来。 等练完到了饭点,林渡看着那碗药,满脑子都是,“肾虚总在过度劳累之后。” 夏天无看她在发呆,以为她又要闹脾气,“小师叔,趁热喝,喝下去就好了。” 林渡垂头丧气,仰头一口闷了。 晚膳巫曦不在,几个人说话这才随意了起来。 “中午那巫曦在,我都不敢放开了吃。”元烨泄愤一般咬着大鸡腿,“我就跟他客气客气,他还真吃了那个馒头。” “别太小气。”林渡坐在他旁边,顺手敲了敲他的头,“人家大老远来的,现在还跪在天芮峰上呢,不吃饱哪来的力气跪。” 元烨悚然一惊,“真跪了?” 夏天无点头,“真跪了,我师父现在窝在药田里不敢上去。” 晏青摇头,“虽说他愿意为那位女子负责也算个人,可也不能强旁人所难。” 墨麟颔首,“五师叔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若是病人真到了旁人无法医治的地步,定然是会出手的。” “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金丹破碎的人,那丹方大宗门都有吧,何故非来求五师叔呢?”元烨也摇头。 林渡吃个饭也心不在焉,听到这里多看了旁边一眼,好小子们,果然心眼儿都透气了。 “因为金丹破碎,修为反噬,寿数岌岌可危,需要续命的草药,这是基础药理,想要重塑金丹耗费药材较多,只能先续命,然后再重塑。”林渡没打算瞒着几个人。 她懒洋洋地示意几个人别光吃肉,青菜也要吃完。 元烨含泪夹起一筷子青菜。 晏青听出了林渡话里的意思,“小师叔……这草药只有咱们宗门有?” 林渡坦然道,“我不知道。” 晏青一噎,转而看向了夏天无,“二师姐?” 夏天无放下碗筷,目光冷静,“小师叔,别怕,我们宗门的延年益寿的草药已经被你吃完了。” 林渡:……听起来更让人害怕了。 “都吃完了吗?”倪瑾萱心生担忧,“要不我们再出去找找。” 夏天无端起碗,“不必,是被百岁之后的小师叔吃完了。” 林渡要是能安安稳稳过了百年的关卡,大约就稳了。 她的命现在就像是被无数珍稀草药垫出来的深渊,一旦少一颗草药,可能就一脚跌入鬼门关。 倪瑾萱瞬间安心,林渡低头战术扒饭,晏青忽然悟了,还得是师姐,这说话的艺术真伟大。 林渡饭后去主峰交作业,凤朝终于忙完了一天的事务,这会儿正在安安心心点清净香,接着指点了几句林渡的字。 “看来封仪教你控笔还是有用的,看看,都有轻重了。” 凤朝满意了,果然把封仪喊回来教林渡是对的,小师妹天生就该是被这十几个师兄师姐拉扯长大的角色。 林渡还有件事,“万年草绝迹已久,这东西本也不常用,续命的其他灵药也不是不存在,其余亲近的宗门眼里,我们无上宗家底早就耗光,穷得连弟子都快养不起了。” 她分析完,皱着眉头,问出了个问题,“咱们家里还有余粮这件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她想不明白,凤朝也想不明白。 无上宗人才辈出,但与之并存的是日益耗空的家底,孩子们出去一遭就会发现别的宗门吃的用的耗费的资源跟他们用的比少得可怜,也就格外拼命地往宗门内库里搬东西,生怕自己耗空了宗门最后一点资产,就养不起下一代了。 “难不成是三师兄喝多了说漏嘴了?” 凤朝摇头,“他满脑子打架招式功法,别的还知道什么,连万年草是个什么都不一定知道。” “因为没读过医书吧。”林渡揣手,“我听瑾萱说了,他师父教她辨认草药的方法是看灵韵,不管具体是什么,只要灵韵足的一把薅了。” 林渡感慨,没文化也有没文化的好处。 宗门就这么点人,都不需要筛子,直接一个个点过去,也就想清楚了。 才怪。 这么点人,居然想不通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万年草这东西是天地间所有延年的草药中,最适合重病衰败之人的,旁的延年草药多多少少靠激发本源才能延年,只适合身体康健需要延年的修士。 一般修士根本不需要万年草,要不是林渡进了宗门,年幼早衰命竭,姜良列出了各样有益的草药,掌管内库令牌的凤朝看了内库才知道宗里有这个东西。 凤朝有点忧伤,“我就说我本来就不适合做掌门。” 林渡看着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出声安慰道,“后苍可比您更不适合,没有比师姐您现在做得更好的人了,少想这个,容易肝肾亏损。” 凤朝看了一眼林渡黑色网巾下的一缕白发,“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崽。” 林渡乖巧起身,“那我先走了。” 谁知道她刚开门,发现巫曦站在门外。 林渡开门的手都那么一抖,接着那人行了个道礼,躬身道,“还请林师叔救人性命。” 巫曦那厮还套着一身白金相间的归元宗弟子服,外头那个纱袍被主人虔诚地九十度鞠躬弄得皱缩起来。 林渡一低头,就看到他弓着的背,她轻轻叹了口气。 “求我做什么?我是大夫?” 巫曦巍然不动,“求药,万年草。” “万年草不是千年之前就绝迹了吗?”林渡故作惊讶。 “林师叔,这世间能够延年而不伤人本源的只有万年草,我知道无上宗有,而您一直在服用,姜良师叔虽说避而不见,可也不曾否认,若您愿意匀给我一株,晚辈必当重金报答。” 林渡抱着胳膊,垂眸觑着他,“有多重?” 巫曦顿了顿,“林小道长大可出价。” 林渡叹了一口气,“五十万。” 巫曦毅然道,“好。” “上品灵石。”林渡叹了口气,“一株。” 巫曦错愕地抬眼,“小道长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就是他师父都没有五十万上品灵石啊。 林渡笑了一声,“我的命,可不止五十万上品灵石,可你要这万年草,不就是要我的命吗?” 她声音还带着南方人特有的缠绵悱恻,尤其尾音拖拽起来,怎么听着怎么带上了讥讽意味。 巫曦今日在无上宗碰了许多壁,也不在乎这点了,低声下气道,“听闻无上宗 宗内囤积了不少的万年草,我也不求多少,只求一株,只要能延缓那人的寿命,等到我找到重塑金丹的药材,就好。” “只是这是五十万上品灵石实在太贵,林师叔可否宽宥我一回,若是五十万灵石,我立刻就给。” 对于寻常人来说,一株万年草,也足够续命百年了。 到底为什么叫万年草,林渡也不知道,大概是美好的愿景吧。 林渡笑了一声,没再说话,抬脚就要走。 “林师叔!林师叔!只是我一时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巫曦甚至没有直起腰,直接弓着身又到了林渡的身前。 林渡目光一凝,若有所思。 接着她缓缓开口,“也不是不可以,分期付款。” 巫曦听得懂分期,但听不懂付款,迷惘地抬起头。 林渡解释道,“赊账,打欠条,每年还款。” “你还不完,还有儿子,儿子还不完,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愚公移山,接力贷款被林渡玩明白了。 第136章 我们打一架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做事向来心里有数,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门口,凤朝一定听见了,听见了还没异议,那她就大可以做主。 她也并非拿个人性命开玩笑,林渡四舍五入是个仓库主管,看过了账册,发现万年草原本是十株。 林渡进宗门的第一年取了一株,似乎是炼制成了药液,每顿药加些。 往后十年化一株,再加上百年大关,她就算立住了。 系统所有的奖励药物,都是针对她的身体状况的,她早日走完二师侄的剧情说不定就可以省下几株来。 林渡收了思绪,似笑非笑看了巫曦一眼。 “你的事我都知道,可我的事你未必清楚,我做的这些,不过是想给宗门贴补点,反正我这个人的命薄,只怕是熬不到到处搜罗天材地宝反哺宗门的时候。” 但林渡可以靠氪命四处坑蒙拐骗,用灵石堆满整个内库。 一句话说得巫曦都有些惭愧,林渡是活不长了,可还想着给宗门贴补。 “不过你要是告诉我是从哪得知万年草在我们宗门,还一口咬定是我吃的,我可以考虑给你打个折。” 巫曦咬了咬牙,避而不谈,“分期就分期。” 林渡点了点头,转身进去给他写契约,对上凤朝似笑非笑的一双敛光凤眼。 “反哺宗门是拿自己性命反哺的?” “我心里有数。”林渡笑吟吟地下笔,“何况这价格也差不多。” 凤朝看了她一会儿,提醒她,“前段时间你才从飞星派坑回来那么多东西填了内库。” 林渡手上不停,一笔一画写得认真,“我和墨麟吃药不要钱吗?也不能坐吃山空。” 凤朝无言地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后苍回来上交了不少天材地宝到了内库里,你应当看见了。” 林 黛玉附体 渡嫌弃地抬眉,“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谁要它。” 凤朝很满意林渡这张嘴的杀伤力,“没事,多打几遍净尘诀也能用。” 林渡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后苍进过内库?” “你不是怀疑他吧?” 林渡歪了歪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禁地里的桃花开了吗?” 凤朝看了一眼林渡已经有了骨架的字,心中满意,闻言开口道,“桃花都谢了,今晚上你记得睡觉,我就说怎么看你最近眼下雀青的。” 林渡平日里也不照镜子,闻言震撼地抬头,“修士还能有黑眼圈?” 凤朝煞有介事地看了孩儿一眼,她骨相生得好,睫毛又是重睫,又黑又密还是直直往下的,灯光一照就是一片阴翳,跟熬了三年夜一般。 于是掌门真人掷地有声道,“嗯。” 林渡悲伤地搁下了笔,用法术将墨迹弄干,赶紧喊人进来签字画押付首付。 在还带着酒气的裴钦和雎渊见证下,无上宗喜提五千上品灵石和一张契约欠条。 林渡麻溜地去内库取了一株草药,却没先给人。 “打一架吧。” 巫曦愣了一下,俊秀的脸有一丝的不解,“什么?” “你说腾云境之后有一战,不必等到中州大比,我现在就与你打一场,不用法器。” 林渡含笑,“你方才拦我的时候,用的是步法,对吧,只用步法和体术,我们打一架。” 雎渊和裴钦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人抱着一葫芦酒,“打!” “若你输了之后,”林渡含笑道,“告诉我你从哪得知万年草这事儿的。” 裴钦抬起醉得几乎要耷拉起来的眼皮,看了一眼那小孩儿,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富泗坊给这位天赋第一的评语是“冰雪玲珑,黠慧无比,属不世之才。” 千百年来,富泗坊的人评判过许多青云榜第一,都没有一个落下这等评语的。 他懒洋洋地和雎渊勾肩搭背,有些感慨于屁大点的孩子脑子怎么用得这么多。 裴钦有些醉了,心底话就那么秃噜了出来,雎渊听见了,摇头笑道,“小的时候当然多用脑子,修为跟不上那就智力来凑,等像我们这么大了,就直接打了,还管什么阴谋诡计。” 很多时候,绝对的力量足够压倒一切阴谋诡计。 凤朝隔空弹了个灵力指弹,到了雎渊的脑子上,“喝多了就滚回去,别说醉话去。” 雎渊当然没醉,裴钦是有五分,他最多三分,闻言却老老实实把自己团了起来,看向了巫曦。 巫曦看着眼前的林渡,想到了她的身体,“你不是只练过健身操吗?” 林渡点头,“是的,足够了。” 裴钦打了个酒嗝儿,恍然间转头看向好兄弟,“我怎么觉得咱小师妹这句话有点眼熟。” 雎渊嫌弃地让了让,“你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什么醉话呢。” 巫曦行了个道礼,“既然林师叔执意如此,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但,晚辈未必会输。” 林渡笑了。 无上宗主峰上头的广场宽广无比,三炷香巍然立在那里,快要烧到了底部——凤朝每日准时接香,从来不断。 两个人站在那宽阔的广场之内,月光泼洒在他们的身上,将林渡一张脸照得莹白脆弱。 三个大人也从殿内出来了,被山风一吹,裴钦脑子清爽了些,“小师妹才多大,这副身体……能行吗?” 毕竟那富泗坊把林渡的心眼子夸得天上地下,可没说林渡能打。 “点到即止。”雎渊嘱咐两个人。 林渡咧开嘴,老老实实跟对方行了个道礼,站在原地,起了个势,“你先。” 她的步法如今算练到了五成,太极始终不见一点进步,今日这个比试也的确算是一时兴起。 月色下,林渡运起灵力,灵力在经脉之中流转,天地之道,以阴阳二气造化万物。 动而生阳,静而生阴。 巫曦也就率先出了手,抱着给林渡喂招的想法,脚下一晃,到了林渡跟前,一拳带出破空的炸雷响,灵力也跟着在林渡跟前爆开。 林渡甚至没有动一步,抬手格外和缓地化下了这一拳。 巫曦继而上步,接连几拳嚯嚯有声,林渡接连格挡,不落下风,却也未见如何出招。 一方动若雷暴,一方始终不曾离过脚下的巨大方砖的范围,但听得砰砰有声,灵力激荡接着化开,于林渡双臂之间归化于无形。 约莫二十几招之后,巫曦终于拧眉,不再试探,招式大开大合,化拳为掌,运足灵力,一掌霹雳而下,灵力如脱缰暴龙,呼啸而下。 林渡也终于动了,一个上步,脚下凌风而动,灵力灌入右掌,劲瘦的腰身一个扭转,半路将那一掌拦在了空中,并未停顿,反倒直顶向上。 感受到胳膊上澎湃抵抗的灵力,林渡脸上的笑淡了些,全身灵力以绵延的力量涌动而出,双臂招式保持着圆融之态,接着精准地迎着想要退步的巫曦,一掌挥出。 先前挡下的旁人的灵力被化而用之,被林渡的灵力裹挟,狰狞狂暴地束缚在沉静的绵力之中。 巫曦没有感觉到劲力和杀意,改了避让的想法,抬手而上。 这一招却比他想得棘手很多,灵力如暗涌之水,看着沉静,只有落入其中才能感觉到其中让人难以招架的汹涌诡谲。 巫曦硬着头皮用蛮劲抵挡,那暗涌劲力依旧波及了他的薄弱关节之处,让他的身影在空中一踉跄。 青年终于不再留手,双手结印,调动灵力化为掌刀,掌风犀利,可闻其中暴虐的剑意。 一金一青两道身影已经打到了空中,翻腾如春日穿花蛱蝶夏日黑云滚动,灵光叫人眼花缭乱,气机抵抗翻涌似悬瀑冲击。 观战的三人都被灵力冲击得衣袍翩飞,先前还在说笑的雎渊和裴钦神色都渐渐凝重起来。 “小师妹有两下子,居然是想摸透我徒弟的步法,啧啧,不过我徒弟的步法可是归元宗数一数二的,还是童子功,练了二十多年了,悬呐。” 裴钦贱兮兮一笑,再度搂了雎渊的脖子,“我说,咱俩要不也赌一把,小师妹输了你分我一壶仙路引,赢了……” “五百上品灵石。” 裴钦瞪大了眼睛,“上品灵石?你要我命呢?” 雎渊龇牙一笑,“这仙路引有多贵你知道吗?五百块都是友情价!” 凤朝无奈地远离了雎渊,哪有当师兄的跟师妹学坑人的? 两个人咋咋呼呼,忽然发觉了空间之内涌动的狂暴灵力。 “一百!” “成交!” “好兄弟!” 雎渊把胳膊搭上裴钦的肩膀,两人同时看向空中。 巫曦跟前出现了十六道炙金的灵光,在空中流转组成了一只硕大的巨狼模样,凶煞无比。 林渡悬在空中,居然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周遭的灵力流转,双手保持着起势的姿态,体内灵力绵延不绝地流转到了双臂之间。 如封似闭,防中有攻。 她缓缓向前推掌,将那咆哮而来的灵力黏滞在了空中,继而,脚下一晃,步法似要向上登高。 巫曦脚下一晃,带着奎木一招想要拦截住林渡的走向。 谁知林渡在空中利落地翻了个身,继而下行,接着就是一招抱虎归山。 巫曦急忙退避抵挡,继而与林渡擦肩之际,清晰地看到了林渡跳脱的虎牙。 “啊,这次没挡住。”轻飘飘的一声。 林渡爽了,终于没挡住她的路,面子找回来了。 而她也终于明白了,何为真正的太极攻守。 拳势如海,滔滔不绝,动则俱动,静则俱静,劲断意不断,一触即发。 林渡抬手而上,灵力奔涌而出,白光周旋似太极阴阳,将十六道灵光形成的奎木狼卷入其中。 但听得砰的一声,巫曦避无可避,摔了下去,单膝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林渡稳稳落在了地上,收了势,“你输了,说吧。” 第137章 最后一株?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赢得在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巫曦面色发白,这会儿冷静下来浑身的关节都痛得厉害,不光疼,还带着绵延不绝的阴冷,如同初春时还带着冰碴的江河肆虐过他的薄弱之处,初时并不觉得有多疼痛,但缓下来才发现那每一道冰碴子都刮走了一部分血肉一般。 他竟没能立刻爬起来。 一双不染纤尘的银锦法靴落到了巫曦眼底,接着那道尾音缠绵的声音再度响起,“愿赌服输啊,巫曦师侄。” 巫曦有些恍然,无论是按照经验,还是按灵力的深厚程度,林渡胜率只有那么一成,可打到后面的时候每一步的灵力走向都好像被林渡预料到了。 一个是几十年来锻炼出来的反应能力,一个是在战斗时都在不断推演观察的强大脑力,他的的确确输了。 林渡,是真的强。 他捂着空乏的丹田,分明是五月里,有一场比试耗尽了体力,本该热得厉害,他背后却分明已经冷汗涔涔。 “回林师叔的话,”巫曦费力地开口,“我在富泗坊发布了一则求药消息。” 林渡啧了一声,“那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因为……那个人在富泗坊接了任务之后,要求就是不许外泄答案。” 林渡一哂,“那你还说?” 巫曦没吭声,这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 “若我偏要你给我那个答案呢?”林渡垂眸道,“我记得富泗坊发布任务之后,有人接了任务,上交消息,坊内会给发布者完整的一张记录了消息的卷轴吧?” 她声音罕见地多了些威压,“一张已经无用的卷轴,换一株救命的万年草,你自己选。” “你要知道,这世间只剩下最后一株万年草了,要不要全在你。” 两道身影一跪一立,陷入了僵持,那边围观的大人却闹腾起来。 雎渊伸出手,“给钱给钱给钱。” 裴钦试图赖账,“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雎渊冷笑一声,“你想赖账?我直接把你扔回青州城信不信,今天都喝了我一壶仙路引了,赶紧,孩子都看着呢!” 裴钦骂骂咧咧,“我们剑修很穷的,只会打架,又不能靠自己的本事赚钱。” “我不也是?我也穷,我大徒弟身子骨还败了,小的还在长身体,穷得快养不起了,你快点。”雎渊拍着他的背,拼命摇头叹气,像是明天就过不下去了。 裴钦咬牙掏钱,一边掏一边碎碎念,“你就是个土匪!” 雎渊收了钱,又把人搂回来,“好兄弟!” 林渡耷拉着眼皮,有些不耐地看着额上也沁出点点汗珠的人,“到点了,我该回去睡觉了,你想好了吗?” 她分明没有将腾云境的威压外放,浑身气息收敛,可站在人跟前,就让人觉得像是在凝视着看不透的雾霭青山。 裴钦想要上前说句话,被雎渊牢牢禁锢着没能脱身。 林渡见巫曦依旧低着头,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 她轻蔑笑了一声,像是秋日里第一片落下的黄叶,昭示着一个季节的凋零,落在巫曦耳朵里,刺啦一下划破了他岌岌可危的壁垒。 “林师叔,请。” 巫曦取出一个小小的卷轴,那卷轴是用金黄色的绢布做的,拿出来颇为富贵。 林渡笑了,接过那卷轴,接着向凤朝走过去。 卷轴里不过寥寥几行字,用朱红色的笔墨写着消息的内容,“无上宗内库,有绝迹已久的万年草,比无为芝更适合金丹破碎之人延年,现为林渡续命所用。” 林渡眯起眼睛,转头看了一眼雎渊,心中无端生出了一种想法。 墨麟的天生灵骨只有宗内寥寥数人知晓,她喝万年草续命,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 但这些消息,都会刚好传递到觊觎的人耳中,那背后隐藏的人,或许会是同一拨人。 凤朝催促她,“回去睡觉吧,交给我们。” 林渡就老老实实回去了,也没睡,大半夜爬到了天芮峰上,径直找到了正准备开炉炼丹的姜良。 她如今练了步法,走路更没有声音,就那么往旁边一站,把姜良吓得手一抖,直接蹲下身缩了起来。 林渡:…… “您老人家不至于吧,要不给你杀个王八,把壳儿给您,您回头遇上人先缩进去?” 姜良听到声音是熟人这才出了一口气,也没站起来,闷声道,“我筛药呢。” “你都准备开炉了还筛药?我就是没练过丹我也读过书啊!”林渡伸手,拎起姜良的后衣领,准备把人拎起来,“我把万年草给出去了一颗。” 姜良原本还想抵抗,听到这句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把林渡的手顶了回去,连带着人身形一晃。 “你疯了?知不知道宗内就十株,刚刚好够你到百年大关,你给旁人??” 他拎着拂尘,劈头盖脸就要往林渡身上打。 林渡被打得抱头鼠窜,“不是,师兄,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锤子解释,你想死是不是?我那么费力……”姜良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渡将一颗丹药瓶扔给了他。 “这什么?” “不知道,您看看。”林渡站定了。 姜良打开那瓶子,只是那么一扫,就愣了。 “这几颗天品的丹药……你哪儿来的?” 天地玄幻四品,每品分九阶,天品最难得,也最难炼制,姜良就是因为能炼制出天品的丹药,所以才是丹道魁首。 “秘境里捡的。”林渡信口开河,系统这事儿也不能漏出来,今日冒险给姜良看,也是看准了他这个社恐不会和旁人说。 姜良又看了林渡一眼,气闷地把盖子又盖上了,含混道,“运气挺好,能用,你死不了了,算了,给出去就给出去了吧,省得他再跪我。” “我还活着,那个人就跪我,怪渗人的。” 林渡就笑了,“我还想亲自送一送我师父呢,哪能那么早死。” 这话说得她要给阎野送终一样,姜良掀起眼皮看了林渡一眼。 “之前阎野跟我说,你练步法的时候每次踩空下落,都会有一段不用灵力托着,直接往下,像是存了死志,问我把脉能不能看出来异常。” “我说我是活判官,不是真阎王,把脉也不是算命。” 姜良顿了顿,偏过头去收拾东西,只留给林渡一个背影,“我们这么多人拉着你,不是让你去死的。” 林渡眨了眨眼睛,“我暂时还没有那个计划。” 姜良只是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林渡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林渡不想活了。 最后那一株,原本是要留给林渡过百年大关的,万一就缺了那一株呢。 “为什么要把那药草给他?就因为不想让我为难?” 桌上的东西终于收无可收,姜良转身看她。 林渡低头笑笑,“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巫曦来无上宗几次,又在富泗坊发过任务,并且有人接下来任务,那这个消息就不是秘密了。” “如果我们不给,传出去我们无上宗也难做人,后面万一还有人来问呢?毕竟我还好端端地活着,我们怎么说都难。” “索性传出去,最后一株给了巫曦,彻底让外界断绝了心思,想要的人,就找巫曦好了。” 林渡说到最后嘿嘿一笑,姜良轻哧了一声,“你脑子少想点吧,这大晚上不睡想这么多,活该你……” “对了,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的?” 林渡摇了摇头,她看向了窗外,月光薄薄一层,浓雾缠绕着天芮峰,像是怎么吹也吹不走的阴霾,让她看不到通往外头的路。 “刚和人打了一架,有了点感悟,师兄,我再练一遍太极,你来看看,这回还是健身操吗?” 姜良神色一僵,“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让我教你练功?” 林渡活像是半夜十二点打电话给数学老师问竞赛题目的学生,一双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家师兄。 姜良认命地一甩拂尘,“练!练!” 第138章 可着一个韭菜割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那一战,让她的太极彻底脱离了健身操的范围,而真正有了内蕴。 开悟以后内力流转,也有了真正的天地阴阳流转的痕迹 虽浅显,却有了雏形。 姜良看着在林渡周身流转的气韵,清俊端方的脸上满意一笑,他特地蓄了胡子,这笑就显得格外细微,叫外人瞧不出什么变化。 分明也不过青年人的面貌,却已经有了世外高人的风范。 林渡收了势,转头看向姜良,稀罕道,“师兄今日一次都没有打我诶。” 平日里每次整套动作练习的时候,多少都有一半招式拂尘会打上来。 “怎么?你欠打?”姜良横她一眼,举起了拂尘,结果只是轻轻拂去了林渡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姜良捋着胡须咳嗽了一声,“也就比健身操好那么一点,这大晚上的,不好打击你罢了,我看了,你的招式虽然已经有了内蕴流转,距离真正的圆融还差得多呢,不过上了第一层罢了,明日我再教你练习,现在,你,赶紧给我滚去睡觉。” 林渡泄气地切了一声,“我还指望师兄你点出我哪里不对呢,明天白日里师兄记得总结一个缺点给我,我照着那个方向练。” “你还敢给你师兄布置任务?”姜良瞪大了眼睛。 林渡一溜烟地就跑了,回去当真睡了两个时辰。 巫曦拿到了万年草之后连夜走的。 隔几日外界也渐渐传开了,巫曦两次三番拜访无上宗,求绝迹多年的万年草,而那万年草本是给先天不足的林渡过百年大关的,却无奈那人下跪了整整一天,最终还是将这世界上最后一株万年草给了他。 而凤朝那一夜进了禁地桃林,最终冷着脸出来,还让林渡不要去禁地桃林,要不然辣眼睛。 据说那后苍一回来之后就是被临湍押到了桃林的一处叫“芳菲尽”的阵法之中,里头一直飘着纷纷扬扬的桃花瓣,看似极美,实则都是伤人的利器。 而后苍如今正跪在那里,每日跪一个时辰,要跪满九年,如今不过才一年。 后苍的上半身都被桃林的花瓣割开了,破破烂烂血肉模糊,难看得很。 总之是小孩儿不宜观看。 因为临湍一直看着,后苍从未出过禁地,也不可能是他。 林渡想了想那个画面,嘶了一声,好像原剧情也有这么一段。 当年后苍逃避责任出了宗门,让凤朝顶上,也算是违背了宗规,的确是该受罚的。 凤朝末了,又摸着林渡的头,“总之这件事先交给我们大人,不论如何,都轮不到你这个小孩儿去想。” 林渡不说话,站在原地眼巴巴看她。 凤朝无奈,“有消息告诉你!” 林渡得了这话,才把凤朝给自己布置的新字帖拿走了。 山中无岁月,一晃已数年。 林渡的字帖从工整的楷书换成了行楷,写的字也从一笔一画工整粗笨的扭曲方块,变成了初现风骨的小字。 最低级的黄品符箓书,厚厚一本大砖头,林渡耗费了五年功夫,也终于学完了。 这日林渡照旧来交作业,如今她的大字作业已经改成了抄写心经,却发现凤朝眉宇之间难得有些忧愁。 “大师姐?”林渡轻车熟路走到了香炉旁,给她续上已经烧没了的清净香。 凤朝抬眸看着林渡,她一身苍色法衣,背后绣着只活灵活现的鹰隼,腰间勒着织银护腰,像是春日里见风窜高后终于变成了坚硬挺直的翠竹,上头蒙着一层灰白阴翳,一触碰上去才发现那是降下的霜。 “林渡……三年后的中州大比,墨麟的灵骨不适合参赛,天无是医修,大约,重任在你身上了。” 林渡闻言笑了,“怎么?大师姐,你不相信我?我还不靠谱吗?” “晏青在闭关结丹,元烨瑾萱还差点功夫,你如今,”凤朝顿了顿,“也是长大了。” 可不是长大了,都快二十岁了,个子都不长了。 林渡前些年还在跟元烨比身高,如今偏偏已经停止了生长了,元烨比她多窜出去了一寸。 “我记得这中州大比分为团体赛和个人赛,团体赛是各宗门的排名,这团队赛,是有五个人吧?” 凤朝还没说安排,林渡已经领悟到了凤朝的意思,“五个百岁以下的弟子,天无是医修,三年后尚不足百岁,我和天无、晏青,三个腾云境,元烨和瑾萱届时也在琴心境大圆满,元烨聪明,瑾萱运气好。” 她龇牙一笑,“我们五个,无敌。” 中州大比每百年一次,上一回无上宗都没参加,据说是新弟子还没招收。 新韭菜还没长出来,中州就开始噶了,按照无上宗养韭菜的速度,那确实不够噶的。 今年几个人参加年纪都还小,一帮师父们都没对他们报什么指望,只当是个历练,如果运气好,能拿回来奖励就更好了。 毕竟,真正决定宗门排名的,还是百岁以上修士的比试。 而无上宗从没有一次输过。 少年强则国强,但无上宗已经长成了雄壮的大树,无论少年如何兴风作浪,总有华盖遮风挡雨。 凤朝被她没皮没脸的自信闹得也没了眉宇间的愁容,忍不住笑道,“什么无敌不无敌的。” 林渡手停不下来,把东西归位之后顺手将凤朝桌上的东西顺好,谁知道看到了桌上一张尚未发出去的赤色宗门弟子令。 赤色,代表追杀令。 但以凤朝雷厉风行的性格,通常写完定然会立刻发出。 她抬眼,对上凤朝又要皱起来的秀眉。 “师姐,什么人,让您不忍心下杀手不成?还是,太过棘手?” 凤朝无奈叹气,“就知道瞒不过你。” 她就是这时候也没忘记考验林渡,“来,说说,宗规第四十九条是什么?” 林渡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定定地看了凤朝一眼,右手摩挲了一下中指的薄茧,继而缓缓开口,“无上宗宗规第四十九条,若背离宗训,违背正道,残害同门者,吾辈弟子,当亲自清理门户。” 凤朝垂眸,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开口,“林渡,我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墨麟他不在,我怕你们去中州大比,会有异变。” “墨麟他也过了百岁了吧。”林渡直言道。 凤朝歪头想了想,“什么?那孩子他都一百多了吗?” 林渡抱着胳膊,挑了挑眉,没说话,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凤朝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长得真快啊小崽子,抱回我们宗门的时候,还在喝奶呢。” 林渡无言了一会儿,抬眼,直直对上了凤朝的视线,“师姐之所以担心会生异变,是代表那位叛徒,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对吗?” “墨麟的灵骨,我的早衰万年草,甚至以后可能是天无的异火。” “所以,究竟是谁?” 凤朝有点后悔,小师妹太聪明了也不好,她只漏了一点点消息,就能被林渡抽丝剥茧,分析出一个无比接近的真相。 “这个人,曾经是你的八师兄,文福,那个,我们都以为他已经身死,但他或许,并未死。” 林渡看着凤朝的眼睛,那双惯常含光的凤眼之中,此刻压抑着沉沉的悲哀。 不是愤怒,不是气急,不是纠结,是悲哀。 “我们和富泗坊做了个交易。”凤朝顿了顿,“富泗坊明面上会保护客户的隐私,实际上会记录每一个人留下的痕迹,这事儿还是临湍师伯有一次告诉我的。” “尽管他模样大变,但我依旧能辨认得出来,那的的确确是他。” 那双凤眼轻轻眨了一下,快得像是夏日掠过湖面的蜻蜓薄翼。 林渡的声音格外冷静地响起,“或许已经不是他了呢。” “六百年前八师兄是第一批去兰句界的人,这些年,大宗门都在不断排查,飞星派五年前可是揪出来了三十几只鬼,如今还有八十九只尚不知踪迹。” 她已经不用人的量词来形容了那帮鬼了。 “不,是他。”凤朝苦笑了一声,“我不会认错的。” “我是大师姐,我不会认错我的孩子的。” “他叫文福,福气的福,他说他排行第八,定然日后会带着宗门发起来。” 林渡站在原地,清了清嗓子,“大师姐,你刚才还记不得墨麟多大了。” 凤朝:…… 她将伤感憋了回去,指着门外,“今年冬天的农具和宗门、定九城的大阵检修你检修完了吗?检修完了就去给我把免费发放给属地村民的驱兽符给画好。” 林渡悲痛欲绝,拖长了音调,“知道了……” 怎么就可着她一个韭菜割啊。 不行,得拉上师侄们一起。 第139章 好巧不巧,他们都是全才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晏青结丹结得同样惊天动地,彼时的林渡和元烨刚从钧定府出来,远远看见无上宗的玄雷划破了天际,雪亮无比。 林渡嚯了一声,抱着胳膊说道,“天上下刀子了。” 元烨深表同意,他看见过林渡的结丹雷劫,那叫一个蜿蜒曲折、银钩铁画,还能溅出去漫天火花,就像小师叔这个人的心肠一样,能拐出一个九曲十八弯。 可现在晏青结丹的天劫,就好像一把雪亮的宽刀,自上而下贯彻天地。 元烨看着看着忍不住感慨,“这砸人身上得多疼啊。” 林渡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怕了?” 元烨摇头,“上回天劫我试过了,也就跟宫里挨一顿板子差不多,疼麻了就好了。” 林渡笑了一声,“那你也抓紧结丹啊,我看你停在大圆满也有一两年了。” 元烨忽然就长叹了一口气,一张这些年逐渐瘦削下来的圆脸上显出一副唐僧倚门一样的沧桑神情,“我好绝望啊小师叔。” 林渡:?展开讲讲? “自从晏青闭关之后,我师父就嫌弃我在山上碍眼,可我实在还没碰到那个壁垒啊,我能怎么办,只能去库房那边锯木头。” 林渡眯起眼睛,这二师兄的强迫症是不是太严重了点,这真的不会对修行有碍吗? 她安慰一般拍着元烨的肩膀,“没事,拉二胡也是锯木头,没什么区别的。” 元烨:……有点道理! 林渡拍着他的头,“中州大比的团体赛所考验的离不开丹药、符术、阵法、炼器、还有问心和体术,前几日我师父给我出题,让我自己设计一个复合历练大阵……” 元烨忽然觉得不对,“等一等,小师叔你说的是,你自己设计,不是……学习?” 两个人在点心铺门口排队,林渡一无所觉,“嗯?怎么啦?” 元烨后退了一步,“您都可以设计阵法了?” “阵法基础一百零八种,我五年前就学完了,之后又学了风水堪舆、奇门遁甲,就能造出我们日常所见的基本大部分阵法,比如我们宗门的护山大阵,就是很多阵法叠加起来的复合阵法,我们这次中州大比历练的秘境,也就是阵法师和炼器师通力合作炼制而成,我设计一个历练阵法图有什么问题吗?” 元烨被林渡的理所当然震惊得无以复加,这别人是去秘境历练的,小师叔都开始造起历练秘境了。 这不就是小师叔给的话本儿里说的那个,降维打击。 什么叫降维打击啊!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林渡说完笑着走到店铺前,给了老板三十灵石。 老板笑道,“小师傅,老样子?” “老样子。”林渡颔首。 元烨目瞪口呆,接着看着老板给了林渡五大包糕点,“出了点新品,给小师傅尝尝鲜,您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多吃点。” 排在林渡身后的人愤愤不平,眼前两个只看法衣便是富贵人家的弟子,这麒麟斋的人怎么还看人下菜呢? “不是就给了三十灵石吗?上回我三十灵石就那么三小包。” 林渡笑吟吟地道了谢,顺手把堆得快要掉出来的一块梅花饼塞进了元烨嘴里,夸了一句,“还得是您麒麟斋的点心好吃,我每回在山上都想着呢。” 两个人一同转身离开,样貌也出现在那后头的人面前。 都是金玉锦绣堆里的人物,一个天潢贵胄浑身矜贵,一个清雅隽逸风流洒脱,都还带着少年人不经收敛的意气,混迹在市井之间也能瞧出是凌风洒意的人。 几人一时失语,接着小声道,“长得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啊!” 林渡与他们擦身而过,抱歉啊,长得好看真的能当饭吃。 至少买东西都能多给两大包点心。 元烨鼓着腮帮子,啃点心啃得心满意足,“这个梅花饼吃多少回都好吃。” 两人迅速前往下一站,福满楼的烤鸭,打包六只回家,再去买烧鸡酱鸭和鱼头泡饼。 结丹归结丹,吃饭还是要吃饭的。 两个人不紧不慢买完了全部的饭菜回了宗门,晏青的雷劫也终于落下来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了山峦上,林渡及时打了个伞。 好险,差点就把怀里的点心浇透了。 她往嘴里塞了一块蝴蝶酥,抬脚把蹭伞的元烨踹了出去,“我也就算了,老天爷都把智慧的甘霖撒向大地了,你再打个伞脑子更笨了。” “多淋一会儿灵雨,说不定你就开窍结丹了。” 元烨老老实实淋雨,也就头和脸浇透了,身上的法袍防水,一路顺着滚到了地上。 两个人一个撑伞,一个淋雨,落到了膳堂之前。 元烨说要去看看晏青,一眼就看见一个赤膊精壮大汉站在雨中。 晏青回头,身上的伤疤一点点落下,向他发出了邀请,“不能浪费,兄弟你要一起来洗个澡吗?” 元烨后退一步,扭头就往膳堂走,好可怕,这淋过智慧的雨水的书生看上去脑子都淋坏了,还是打伞吧。 等雨过天晴,霞光万丈的时候,一帮人已经齐齐整整坐在了膳堂里头,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菜,听着小师叔的押题规划。 “咱们这回中州大比,团体赛五个人,报上去的名字和情况是,天无医修,我阵修,晏青刀修,元烨音修,瑾萱体修。” 林渡笑了笑,“我看过了前几届的秘境策划,发现了个规律,一般都是五关到七个关卡,团队协作通关,而五个关卡,往往就从医、阵、符、器、心和最后一个固定项目,团队插旗大战。” 她在说,手上在裹荷叶饼,一帮人筷子不停,耳朵却都竖着,听着林渡分析近些年的各个关卡的实例。 “所以,实际上,是修士种类越多越好,并不是越强越好。”林渡笑吟吟地说道,“但,好巧不巧,我们都是全才。” 实际上他们五个人所学可远不止报上去的那么简单,元烨是现世鲁班书为数不多的修炼者,晏青则是苍离的炼器术的真正亲传,倪瑾萱是大师姐一手带大的,符箓心法都是至纯之道。 “所以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是……” “团队第一。” 听话的四个人齐齐举手,“勇夺第一!” 林渡歪着头笑,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道颇为肃穆的女声,“我让你给他们说好中州大比的规矩和参赛的名单,凡事量力而行,名次从不重要,只要有收获即可,你搁这儿给我阳奉阴违呢?” “你这个小师叔是这么教导师侄的?” 林渡虎躯一震,低头把一坨荷叶饼包烤鸭塞进了嘴里,转头看向了凤朝,一双眼睛明明白白地显露着清澈的无辜。 凤朝:……噎死你算了,哪儿来这么强的好胜心。 她清了清嗓子,“名次不重要,要知道这次隔壁归元宗和济世宗的弟子最年轻的也是三十岁。” 他们这帮人,除了夏天无之外,甚至都还是一帮二十出头的小兔崽子。 一帮人被训得头昏脑涨,回过神来椒盐鸭架都凉透了。 最后凤朝走了,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人拿了一个鸭腿架子,互相碰了碰。 “第一!” 第140章 我们的脸就是无上宗最好的门面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直到中州大比快要来临的时候,这次青年组的个人赛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决定好。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各个宗门的个人战,按照境界分赛场,一个境界可以派出一个人,别的宗门在中州大比之前都会有个宗门大比,就是为了决出这个派出去的名额。 夏天无、林渡、元烨都被归类在不擅长打斗的范畴里,晏青才腾云境初期。 偏偏腾云境大圆满和初期之间的战力差距极大,大概跟没丢灵骨前的墨麟和没学体术前的林渡区别那么大,让晏青出去打架全然不占优势。 但显然,无上宗的人今年除了瑾萱能去琴心境的赛场,别的没有一个能上的。 林渡有话想说,被凤朝提前预判。 “不,你不可以。” “我不是小孩子了!让我试试嘛!”林渡强行撒娇。 凤朝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她现在已经对林渡这张脸免疫了……才怪。 林渡趴在了她的桌子上,下巴硌着桌面,一双眼睛眼巴巴看着她,大有一副她不答应就不走的样子。 凤朝清了清嗓子,“让你抄的心经白抄了?” “咩啊。”林渡开口,下巴还搁在桌子上,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怎么算白抄呢,都摞得有六尺高了,我现在都拿来当演算的草纸,算完还能烧锅炉呢。” 凤朝无言,“你这身子骨万一受伤了,回来不得养三两年。” 林渡歪着头,“可是这次个人赛的奖品是无定龙竹和一百颗灵晶诶。” “无定龙竹又名碎骨补,墨麟这八年里,平均每个月骨折一次,还是让他有点参与感吧。” 凤朝:?这叫什么参与感? 她一时没说话,对面的人就顺利找到了那个中州大比的名单,把空着的一格填上了林渡二字。 林渡站起身,“那就这么说定了,默认就是同意了,放心吧,我可是阵法师啊。” “你现在在腾云境中期。”凤朝友情提醒她,“人家腾云境大圆满一招就能把你打下擂台。” 林渡抱着胳膊头也不回,“山人自有妙计。” 凤朝捂着头,“以后少给我往戏园子跑!也不许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 林渡早就没影了。 一帮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中州大比,每天吃饭之前饿着肚子听林渡分析每年的秘境考核和兵法沙盘演练。 自然膳堂没有沙盘,那些汤、饭菜和馒头成了高山、丘陵、据点…… 元烨恍然间回到了当年看着太傅教导上课的时候,偏偏林渡从来不说是沙盘演练,只说一共有十九个大馒头,我们现在只有其中一个,要怎么抢走剩下十八个馒头。 跟哄小孩儿一样! 导致他回去做梦的时候,梦里太傅讲排兵布阵的沙盘都变成一个一个馒头,水银河变成了蛋花汤。 临行前一帮人一起下了山,名为采买大比所需物资,实则仓鼠屯粮。 “梅花饼买了,酥油鲍螺买了,豌豆黄买了,肉干买了,风干鸭腿买了,牛肉丝买了……还有什么来着?” 倪瑾萱展开手中的采买表,“好像没有了,等我回去再给小师叔做好新的橘子糖,就足够了!” “没事,糖有五师兄做,反正秘境之中不能带任何非本人做出来的符箓阵盘和法器,咱们揣点吃的也就算了。” 橘子糖是挺好的,就是粘牙,到时候秘境现场直播给那么多人看,粘牙了有点丢人。 更何况姜良知道了她嗜甜的癖好,饴糖调中补虚,蔗糖和中缓急,每逢林渡练功,他就在旁边熬糖,林渡错一回,那糖里就会加上林渡顶顶不喜欢的古怪药物。 不过这回姜良良心发现,只给林渡加了喜欢的薄荷。 百年一度的中州大比,在无上宗一帮人的殷殷期盼下,终于到来。 中州大比在正德山上,无上宗的一帮人到来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有许多人了。 除却参赛的人外,密密麻麻的观众席宛若古罗马斗兽场的观众,一片喧嚷沸腾,围绕着中场,下设十八方座席,正是三宗六派十门的位置,无上宗人少,和济世宗一道坐在同一面,这十八方座席之后,是一些来浑水摸鱼几乎没什么姓名的小门派。 几个真人带着一帮孩子落到了正中刻着无上宗宗徽的座席之上,接着就听到身后一帮小子脱口而出,“好多人啊。” 苍离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好歹也是皇子,就这么没见过世面?” 元烨无辜地看着自家师父,“是小师叔带头的。” 苍离面不改色,“你小师叔和你能一样吗?她年纪小,八年都没怎么下过山。” 元烨瞪大眼睛,“她八年前还下山去过滇南呢!我这几年,除了比试之外,也没下过山啊!” “你不是给宗门属地上的人送终拉过琴?”苍离抱着胳膊,“还给人家做过棺材。” 元烨抬头看天,“是吗?” 晏青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坐下吧,已经有人在喊你挡着他们的视线了。” 元烨回头,“我前面还有谁吗?能挡着谁?” “小师叔啊……不然呢?”晏青冲旁边归元宗座位上的本家人行了个道礼,嘴上没停“他们都等着看青云榜第一呢,没听到后面一堆喊林渡的吗?” 元烨:?怎么不喊我呢? 林渡辈分高,跟几个师兄坐在最前面,这会儿正在指点江山,“为什么别人家宗门都有弟子服,整整齐齐好有牌面。” 别的宗门光在座席上的人就是无上宗的三四倍之多,除了参赛的,还有观摩的。 归元宗的弟子服是白金瑞兽纹的,济世宗是水色银纹的,别的也五花八门但整整齐齐,能凑出一整个光谱带,非常炫酷。 但无上宗就只有五花八门没有整整齐齐,身上衣服就没有同一个色的,十分无组织无纪律。 “没事,”封仪安慰她,“我们的脸就是无上宗最好的门面。” “我们无上宗是个正经宗门吗?”林渡抄着手小声道。 苍离:……好问题。 正不正经他不知道,但反正来都来了。 还没到正式开场时间,晏青从隔壁归元宗认亲归来,给一帮人分享消息,“听说归元宗花了足足八千灵石才买到了小师叔的消息。” “我现在身价这么高的吗?”林渡瞪大了眼睛。 “因为小师叔八年没有任何音讯,不光连你的具体修为都没有打探到,甚至连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晏青小声道,“其他人至少每年都会有比试。” 林渡分给他一颗姜良出品的提神醒脑清心解毒的薄荷糖,“好孩子,吃糖。” 她满意了。 第141章 传闻中的林渡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元烨是个闲不住的,没一会儿就怂恿着林渡去观众席上逛逛。 眼见大人们不反对,几个小兔崽子一转眼也就没影了。 中州大比算是中州盛会,这会儿小摊贩和赌局也就都开起来了。 他们凑过去看了看,发现这赌局非常地不同寻常。 它不寻常就不寻常在,没有无上宗的名字,让他们几个人毫无发挥的余地。 元烨觉得自己拿出来的灵石毫无用武之处,问道,“青年团体赛这版块怎么没有无上宗的押注地方啊。” 一旁有人瞪大眼睛,“今年无上宗还有弟子参加团体赛呢?” 林渡:……好样的。 “来了。”元烨诚恳点头。 “那也不摆,这都是惯例,有无上宗那肯定没悬念了,”设置赌局的人摆摆手,“小孩儿年纪小,不懂规矩,下回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就不要问了。” 另有路人笑道,“今年据说不一样,今年无上宗的团体赛参赛的五个人,除了一个医修之外最大的只有二十六岁,连一个腾云境大圆满的都没有。” “可不是,今年无上宗的那群弟子都是九年前中州大选进宗门的,你说一帮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子,入道修炼总共的时间都没有人家腾云境修士在一个小境界修炼的时间久吧?”另一人声如洪钟,大咧咧地戏谑道。 “无上宗上一次都没人能来,这一次只能放小孩儿过来露个面,叫大家以为无上宗没断代,不然……嘿,据说这一百代弟子里连那个最能打的大弟子都已经不行了,要我说,这无上宗不是早就后继无人了嘛。” “在一个境界停留十年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一道声音冷冷淡淡插了进去,众人回头,看到了一个劲瘦的苍袍宝冠青年。 那人年纪一眼看过去便极小,但身量已经拔高,眉眼之间雾霭沉沉,唇角却带着戏谑的笑,“天资不足,年龄来凑?” “你这小孩儿,不知道从腾云境起,每一个小境界都要耗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修炼功夫?”先头那人瞪大了虎目,看着有些凶悍。 “年轻人嘛,年轻气盛很正常,还没修到那个境界,怎么会懂。”一人试图劝和。 林渡笑了笑,没再理会,“走了元烨,没的押就不押了。” “不是,等等小师叔,还有个人赛呢,把咱们无上宗押上再说。” 林渡扔给他一颗灵晶,“押,押大的。” 元烨笑嘻嘻押上去,拿了回执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人走了,那几人才反应过来。 “刚刚那几个,押的是无上宗的那一块儿?” “你没听名字吗?刚才押赌注那个叫元烨啊!青云榜第十九名的元烨!瑾萱是那个青云榜第五十六名的瑾萱!” “那元烨口中的那个小师叔……岂不是……” “传闻中的林渡?” “嘶……林渡还真活着啊,我还以为快死了,居然还能参赛?” 一帮小孩儿颇觉无趣地离开之后,赌局那边却炸开了锅。 “刚刚那个林渡身上的修为,我没看错的话是腾云境中期?她才多大?”一个修为高些的腾云境修士开口道。 “刚刚是不是有人说,入道修炼总共的时间都没有人家腾云境修士在一个小境界修炼的时间久的?” 一帮人大眼瞪小眼,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渡懒洋洋地抱着胳膊握着扇子,“无趣。” 不管到哪个世界,只要看天才跌落神坛,众人扼腕之余亦有嘲笑,只要有个老牌冠军团队,那就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后继无人不复辉煌。 舆论惯来如此,总有部分人瞧不得人好。 “确实无趣。”一道清浅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 林渡头都没转,“龙消化完了?” 危止一噎,“至少压制住了。” 林渡看了一眼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围着她的人,确认了是危止仗着修为高直接神识传音,本体大约又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呢。 “又来玩了?”林渡看了一眼越来越坐满的人,“你就这么喜欢来中州凑热闹?” “中州大比,洞明界不管是人是妖是魔,可都盯着呢。你最好收敛点,别出全力,小心被妖怪抓走吃掉了。” 林渡:……我肉少还塞牙,何必呢。 危止声音正经了一些,继续开口道,“楼临湍跟我说的,她那个曾经天赋第一的宝贝徒弟的叛逆,似乎也和你们宗门那个死了又活了的怪东西还有些关系,总之……你这个现任天赋第一,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呢。” “他们想吃一个快死了的人吗?”林渡往嘴里又塞了一颗薄荷糖,嚼得嘎嘣嘎嘣响。 危止笑了一声,“那我可说不好,万一有妖怪看你要死了,想着不能浪费呢?” 林渡轻轻在心底啧了一声,“我那死了又活了的八师兄,想要我死?还是说,和其他外面哪个势力有关?” “别套我话,没用的。”危止声音还带着笑意,“我又不是你那些傻师兄。” 林渡哦了一声,“所以和你们佛门也有关。” 危止不说话了,看台上,穿着青绦玉色袈裟若孔雀开屏的人默默把自己隐身了。 好险……多说一句话都得露馅。 林渡没等到危止的回音,摩挲了一下手指,垂眸若有所思。 所以……要得第一,还要保存实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好吃? 林渡想了想,叹了口气,难啊。 得取巧了。 最先开始的就是团体赛,十九个大宗门之中,无上宗是人少,济世宗是参加的人少,只悬壶济世,从来不参加任何打打杀杀,有看人打斗的功夫还不如在家里开炉炼丹。 济世宗的掌门站了起来,稳稳落到了正中间,带着其他几个大能一道开始宣布中州大比的开始,每次最先开始的就是青年团体赛了。 五人五色的汪汪队走下去之后,就是一团一团的小色块齐齐整整到了台正中。 等人清点齐了,台内的地面就倏然结成了阵纹,形成了一个传送阵,将这几百个年轻人传送至了秘境之内。 在空间扭曲的一瞬间,偌大的广场之中浮现了四面偌大的水镜,无论在哪个角度,都能叫人一眼看到,此刻不过都是虚无而已。 那四面虚无的水镜次第变得凝实起来,一面分为二十几个画面,除却大宗门外,还有不少小门派的弟子凑吧凑吧参加了——毕竟参加了就有名次,以后招弟子的时候可以说,“我们是全中州第二十名。” 非常有可信度和牌面。 最先出现的是无上宗的五个弟子,因为空间的扭曲,修为低和体质敏感的会有一定程度的不适症状。 林渡想了想,自己也不能不合群,于是礼貌地晕了一下,捂着心脏,吐出一口血来。 夏天无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第142章 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这么一吐血,无上宗的人慌了,观众席上的人震惊了。 “这无上宗不是赶鸭子上架吗?连一个空间传送阵法都顶不住的人居然也参加了比赛?” “那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林渡吧,那个隔三差五就传出来身体不好快不行了,然后突然又进阶了的那个林渡?” “没错,是她。” 水镜不能传播声音,所以林渡大咧咧地摆摆手,“我没事,团体比赛前面每一关都要算比试时间的,别浪费。” 身在秘境中的几个人没有嗅到血腥味,只有一股甜味,心中一松,并没有再问。 五人扫了一眼眼前的景象,竟是只有一片土地和简陋的木屋,屋子前看着光秃秃的,只有几根杂草和一口井。 屋门有特殊禁制,不能强行解开,林渡眯起眼睛,“这是要,种田?” 果不其然,几人面前浮现了一行金色的字。 【第一关】 【请各位种下灵草种子,灵草顺利长成之后,将出现下一步提示。】 元烨乐了,“这事儿我们无上宗熟啊!” 林渡看了一眼前面的土地,“先松松土吧,这土也太实了。” 就在她说这话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堆农具。 “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林渡拎起一个崭新的犁,低头琢磨了一下,灌入了灵力,那法器就开始自动开垦了起来。 元烨和晏青同样眼含热泪,深表赞同,每年冬天修耕地法器时候的三人组比山下捡破烂的乞丐还要辛酸,那些个破铜烂铁坏木头和稀碎的阵法,让人很难不怀疑这些东西经过了多恐怖的工作量,开山都不能造成这样。 夏天无伸手接过了那一袋种子,扫了一眼,“种子还不少,有七八种。” 几个人都看了一眼,接着各自拿起法器,原地开干,热火朝天。 就在一帮人已经动起来的时候,别的宗门还在研究种子和法器。 “这些……都是什么?”归元宗的弟子陷入了沉思。 “要不,一个个试着看看?”另一人拎起一个古怪的法器,“怎么看着像是戟,巫曦,你认识吗?” 巫曦摇了摇头,旁边一个女修看了一会儿,“想必是农具吧,不是让我们种草吗?” “这东西不是挖开土种下去就好了吗?” 有人拿起一个法器,试探着灌入灵力,那曲辕犁登时向前飞速前行起来,直冲向人堆里,犁舵依旧狠狠撞上了凑成堆的四人。 四个人狼狈散开,归元宗的弟子服纱制飞到空中,像是轻盈的蝴蝶,只是当中的躯体格外沉重,笨重又轻盈地分落在了四方,像是扯了漂亮蝴蝶翅膀的大扑棱蛾子。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片大笑。 “今年这秘境怎么还考种地啊!” “这帮亲传弟子知道那些家伙事都是什么吗?” “别说亲传弟子了,这玩意只有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知道吧!” “谁说的,我看无上宗的弟子不是用得很好?” “确实,无上宗的地都犁完了。” 归元宗掌门捂着额头偏头抱怨道,“今年怎么回事,怎么还要种地?” “据说今年造秘境的时候,无上宗和济世宗掌门给的意见,提出了应该返璞归真,加大对上基础的考核。” “我就知道他们没憋好屁!”裴钦脱口而出。 归元宗掌门更不想把手放下来了。“……注意言辞。” 屏幕之中,无上宗的弟子已经开始播种了。 林渡看着手中的种子,“等会儿,分个类,有的喜阴有的喜阳,你们看,这两个不能种在一起,苏铃兰和这几个都要分开,不然旁边的就枯死了。” 元烨看了一下,“确实。” 倪瑾萱瞪大眼睛,“为什么元烨你也知道!” 元烨抬眼,咧嘴一笑,“后宫也没啥事儿,我母妃就热衷于种花,什么铃兰不能和水仙同种啊,不然就种死了啊,修真界虽然植物不一样,但总有相生相克。” “还有你二叔种地。”林渡和夏天无利落地将种子分完,发现了出题人的用心险恶,不只是相克的,还有喜阴喜阳喜水喜旱的,各个属性都有。 五个人老老实实开始种地,喜阴的栽在墙角,浇水,施肥,接着开始战术做法。 “快长快长。”瑾萱虔诚祈祷。 “这要是不长都对不起这么新的农具啊。”元烨激将。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你不长吗?”晏青对着植物念着心经。 “不过说起来,我刚刚感受了一下,井水的灵力应该足够了,这个秘境的时间流速比外界快很多。” 仿佛为了印证林渡说的话,种子开始慢慢破土而出,发芽、抽条、生长。 【请诸位及时在适宜的时候收割灵药,集齐一定数量的灵药之后,屋舍禁制自动打开。】 夏天无见状扫了一下,“有的药用的是苗,有的是叶子,有的是果实,有的是花,小师叔?” 林渡诶了一声,“元烨!” 元烨撸起袖子,“来了来了。” 这事儿晏青和瑾萱不熟,但夏天无是医修,元烨的鲁班书中有部分记载,林渡被夏天无的不定时抽查逼得读了不少医药基础,三人动作迅速,随着时间过去,一点点采集之后用不知何时出现在屋舍门口的玉盒装好。 就在一帮人忙着次第收割的时候,别的宗门也终于勉勉强强种好了种子,总归就是刨土播种埋起来浇水。 巫曦抱着剑宁死不屈,“我的剑怎么能拿来挖坑。” 身旁的女修小声道,“那你用手?” 巫曦:…… “剑鞘也不是不行。” 他忍痛用满是珍贵嵌刻的剑鞘开始挖坑。 一帮人鸡飞狗跳,束手束脚,终于也等到了种子发芽。 随着白玉盒里的灵植越来越多,门的禁制条件被触发,吱呀一声开了。 林渡看了一眼还没完全收好的地,“要先进去吗?” “种都种了,再等等。”元烨正蹲在一个青色的果子面前,“这个,好吃。” 林渡估算了一下时间,“也行。” 水镜之中,二十多个分区,唯有无上宗的灵田长势喜人,郁郁葱葱,不断有东西成熟,不断有东西被摘下。 而其余不少宗门地头开始灵植冒头,绿油油嫩生生的还算喜人,随着越长越大,不少不是长了白斑,就是枯死了,风吹枯叶,打着卷儿刮过屋前,就差一个奚琴曲尽显悲凉了。 观众席上有散修感慨,“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帮宗门精英抓瞎终于有了点满足感。” “这算什么中州大比,这不是种地比赛吗?” “这要是种地比赛,那除了无上宗和那几个小宗门的人,其他都得破产。” “难怪济世宗的弟子不参加,这要参加不是爆杀别的宗门直接满分。” “这才第一关呢,第一关都是简单的,后面才是真正的难点。” “不过说起来,为什么无上宗的这帮天才也会种地啊?” “还能为什么,你不知道这些年无上宗都穷疯了吗?” “哦对,无上宗快破产了,听说钧定府都改行卖土特产了。” 最后一颗果子由青转红,元烨兴奋地将果子摘下来,蹲在门口漫不经心啃肉干的四个人唰地一下站起来,元烨一个投篮入筐,五个人就踏进了屋舍大门。 【第一关第一项,灵药项目,无上宗一百五十颗种子,成活一百五十株,正确采摘灵植入药部分三百一十二份,积分:三百一十二,目前排名:第一名】 无上宗在坐席上的真人们齐齐拢手,矜持微笑。 “诶呀,没办法,平时孩子就是热爱生活。” 一旁的归元宗长老听到这句话,转头小声和裴钦吐槽道,“什么好人家宗门把亲传弟子抓过去种地啊?看他们这么娴熟,可见平常没少干,无上宗就是这么暴殄天物的?” 裴钦握紧了拳头,“那怎么也比我这个逆徒用自己的本命剑挖得好,这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剑修心梗.ipg。 第143章 你们是来比赛的还是来抢劫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门吱呀一声在五人背后阖上,元烨率先反应过来,“我的果子!还没吃呢!就没了!” 林渡默默掏出自己的储物袋,“耕地的法器还在,真不错。” 元烨瞪大眼睛,“不愧是你啊小师叔!” 晏青凑过去看了一眼,两眼含光,“咱们宗门有希望了。” “日子有盼头了。”元烨接话了。 终于不用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三个人蹲在库房修法器了。 三人眼含热泪之际,屋内只有一片虚无,虚无中出现了一行金字。 【请五人快速回答以下问题,一人仅限回答一个问题,每个问题限时十息。】 五人次第站好,仰头等待着降临的问题,倪瑾萱不安地看了一眼林渡,“如果是草药知识,我一点也不会诶。” 林渡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的,小师叔相信你可以。” 【御虚丹需要哪几样药材?】 那是个天品丹药的丹方,一上来就是一个难题,济世宗的长老都有些意外。 但这些难不倒夏天无,她回答道,“宝砂金,风霜灵叶,寒霜花,无相莲,玄精,无根水。” 【请回答出快速止血的一个办法,如果是药,请说出具体的草药种类和配方。】 元烨下意识念出了鲁班书内的止血咒,“手执大金刀,大红沙路不通。手执小金刀,小红沙路不通。内血不出,外血不流。人见我忧,鬼见我愁……” 林渡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就连空气中的金字似乎都愣了一会儿,方才显示了下一题。 【寒霜龙芝多生长在哪里?】 现场的观众一阵喧哗,“寒霜龙芝这问得也太刁钻了,我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晏青从容念出了答案,“妖界月璃城外三百里远的赤龙谷。” 林渡抱着胳膊,想到了开始之前和尚神秘兮兮的提醒,果然……不对劲啊。 第一个问题,里面很多东西是佛门的,第三个问题跟妖界有关,她推了瑾萱一把,“你先。” 倪瑾萱难得有些紧张,可只能听话,被迫上前。 【镇妖玄石有什么用?】 “镇妖用的。”倪瑾萱即答。 元烨:? 晏青:?这么简单的问题是合理的吗? 林渡在内心鼓掌,不愧是这位气运逆天的孩子啊。 【雪颜花的作用是?】 这题不算容易,却也不算难。 “润肺止咳,平顺中气。”林渡快速回答完。 【无上宗积分加五十分。】 屋内的虚无褪去,入目是间格外简陋不过的屋子,只有一条长案和一个卧榻,卧榻上躺着一个面色青白的“人”,呼吸微弱,胸口更是已经没有什么起伏,见到人了之后便开口说道,“我生了病,请你们用药救救我好吗?” 林渡无端觉得自己进入了网游之中,对上了一个机械的npC,她低头看着桌案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白玉盒,“就差这么点距离自己不能拿?” 似乎是对林渡的提问表示无语,那道提示再度浮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偶遇一位道友,他好像快要不行了,赶紧拿草药救救他吧!】 很好,更像是网游任务发布了。 林渡低头看着白玉盒里的草药,先前种下的那些都在里面,但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眯起眼睛,先把元烨心心念念的红果子用清洁诀洗干净扔给了他,接着抬头看向了虚无处。 【拯救道友一共需要五样草药,请挑选出来之后放在桌前。】 元烨啃了一口才反应过来,“小师叔,这个果子不需要吗?” 林渡摇了摇头,“一共长出来了不少呢,不差你这一口。” “就是……里头混进去了不少毒草。” 元烨一口果子卡在了喉咙里,接着用力咳嗽起来。 “放心,我洗过了。” 元烨又咽了下去,“那就好。” 吓得他小心脏怦怦跳。 夏天无已经给人把完了脉,报出了五个草药的名字。 林渡眯起眼睛,拎出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草药,“大人就是用心险恶啊,居然故意混进去我们没种过的东西。” 晏青看了半天,“这有什么区别吗?叶片和根茎都一样。” “有区别的。”林渡摩挲了一下两个叶片,“一个背面有绒毛,一个没有。” 林渡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在上中药识别课的考试。 “没有绒毛的才是二师侄要的碧芯叶。” 林渡说着将那东西扔在了桌上,接着开始寻找第二个。 果不其然,五种药材都被混入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药效截然不同。 元烨又开始害怕了,“我刚吃的这个果子,它是正经果子吗?” 林渡和夏天无找出正确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药材正确,无上宗积分加五十。】 【请煎好汤药,救救这位道友。】 丹炉出现的那一刻,还在桌案之前的人迅速退开,“二师姐请。” 林渡闲来无事,开始四下研究这屋子里的阵法痕迹。 她神识强大,五感也敏锐,总觉得还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 如果只是天眼,不可能让林渡产生这样的感受。 她转头看向了那个npC,恰好捕捉到了那人的眼神。 林渡微微挑眉,走向了那躺着连头的角度都不能变的人。 她微微倾身,直直盯着那人的眼睛。 病人有点漆般的眼珠,看着像是固定僵直得不能动弹,她看了一会儿,笑了笑,接着判断了一下天眼的具体方向,招呼了元烨,“来,小师叔带你看看傀儡。” 元烨自然也懂傀儡术,甚至为了锯木头更快也做了一个傀儡,凑过去看了看,“这个傀儡……” 两人目光对视一眼,林渡借着元烨的身形掩盖,左手飞快打了个咒印,当着那个傀儡的面,明目张胆地用左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我还没见过这么逼真的傀儡呢。” 如果她是设计秘境的人,大约不会在这个傀儡内放入观测的天眼,因为视角有限,没有必要。 最划算便捷的做法是天眼跟着人走,节省成本。 元烨颔首点头,煞有介事道,“可不是,比我做得拿来耕地的熊好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想解剖的心蠢蠢欲动。 “你也想解剖?” “我也想。” “好兄弟!” “好姐妹!” 夏天无炼丹不行,熬药却娴熟无比,虽说时间、火候,每个药的处理方式加入顺序都有讲究,但这点还难不倒她。 她格外冷静地倒好汤药,接着抬脚踢了踢来那不知道扎堆研究什么的小屁孩儿,“药好了。” 两个人瞬间分开,微笑着请这一局的唯一的姐上前喂药。 林渡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两颗果子当核桃在盘来盘去。 那人喝完药,接着站起身来,对他们行了个僵硬的道礼,“我好了,谢谢你们。” 【恭喜顺利救治成功,积分加一百,第一关顺利通关,总积分:五百一十二分,目前排名:第一名】 就在这标题弹出来的一瞬间,林渡和元烨同时动手,在传送之前,一人握住了那傀儡的一部分身躯。 看到这一幕的众大能和长老心如刀绞:土匪!这是纯土匪! 你们是来比赛的还是来抢劫的? 第144章 邪了门了这无上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无上宗的弟子解题速度太快,就在别的宗门还在答题的时候,已经通过第一关了。 雎渊等人老神在在,在裴钦等人的赞叹声中岿然不动,“诶呀,都是我们小孩儿的正常实力罢了,运气好,运气好。” 只不过济世宗几个长老彼此看了一眼,正在小声交谈。 “我们有出那么难的题目吗?” “好像是没有的?” “你知道御虚丹的药材吗?” “我还没看过……” 归元宗的掌门轻轻咳嗽了一声,“我觉得今年的第一关,出得不甚好。” 济世宗的人横了他一眼,“哪里不好,我觉得挺好。” “你看这个种地,高阶修士不会种药的比比皆是。” 散修盟的盟主闻言看向了归元宗掌门,目光灼灼,“你居然不会种菜?那你们平日里的丹药灵草都是买的吗?” 归元宗掌门:?那不然呢? 但他忍了忍,散修大能也不在少数,还都热爱种田,他不能说话。 “你再说那五个问题必须每个人答一个,有的人就是痴心剑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不读书吗?”雎渊震惊道,“就我们宗门那个刀修弟子,他也专心练刀,只是多看了几本书而已。” 归元宗掌门默默咽下这口气,“还有草药辨别……” “这个我们宗门是教的,有草药识别课的,只是那些类似的,比较刁钻,毕竟万一弟子瞎吃吃死了,也不太好。”裴钦拦住了开始无差别扫射的掌门。 归元宗这辈子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心如刀绞,但他很快抬头看到了无上宗的弟子已经进入了第二个关卡,“这一关考验的符术是我们归元宗的强项!” 这回比分至少能拉回来一点,反超也不是没可能。 林渡和元烨拎着这么个傀儡,直接到了第二关的景象里。 也不管这个傀儡如何反抗,林渡先把这玩意强行塞进了灵兽袋里。 夏天无捕捉到了这一幕,有些欲言又止。 小师叔这个灵兽袋里,装过活人,装过死尸,如今还要装傀儡,就是没有装过灵兽。 林渡抬起脸,神识已经将周围扫过了一遍。 他们在一处算得上山清水秀的地方里,天空之中不见日月,只有青天。 这是寻常人造秘境常见的景象,生不出日月流转。 【第二关,请各引一灵绘制出一符咒,得各灵认可之后,即可通关,根据灵符的品阶、五符完成的时限,判定分数。】 所谓灵符,“先天一气即灵符”,重在内修证得的神识与灵气,一道灵符结构分为符头、符胆、符脚,符头为敕令,敕令天地之灵,祭炼灵气神识,方才能成灵符。 一共需要五种天地之灵的认可。 天之日月星,地之水火风,日月星河山川,万物皆有灵。 林渡忽然就明白了这一关的险恶之处。 若是想当然地引日月星辰之力,大抵是得不到认可的。 五人目光一对,林渡指了指天,摇了摇头,四人即刻反应了过来。 晏青引金石之灵,夏天无却引土地之灵,倪瑾萱引山之灵,元烨引木之灵,林渡引川水之灵。 五人分列五面,黄色符纸悬于空中,皆凝神静气,全神贯注,运气灵力,灌注符笔之中,一同开始绘制灵符。 原本静息的山谷之内倏然流淌起微风来,林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秘境,秘境之中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符术咒法忌在刑破日,除非你是高阶修士,或是符术一道的大能,也可无视刑破日。 难怪她觉得今日的天地之灵不太听话,略显躁动。 林渡咬了咬牙,符箓必须一气呵成,若是强行暂停,别的也就算了,也有可能反噬自身。 可若是以他们如今的修为,在刑破日画符,符咒爆裂,伤害巨大,他们几乎不可以承受那等伤害。 夏天无和元烨也发现了不对。 元烨的符术和旁人不是走的一个道,不是封仪和凤朝的正统传承,他并没有这个讲究,但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围人符咒隐隐约约的暴动。 “晏青瑾萱,你们别画了,我害怕。”元烨声音都抖出了颤音,眼前已经浮现了爆炸中大家被炸成了烟花的样子了。 林渡咬了咬牙,“拼一把吧,你们都只画了符头,符胆还没画吧,都改成爆破秘字,这样也不算我们引煞,之后我会用最快的速度结阵护住你们。” 这是个作弊的法子。 “小师叔?”元烨吓得不轻,“这不好吧小师叔,我害怕。” “没说你,你是野路子,你随意。” 元烨吓得快哭了,“不是小师叔你别画了我害怕。” 他急中生智,“小师叔!我还有个办法,鲁班书中有掩犯掩煞咒!我可以一边画符一边作法!” “那也行。”林渡迅速妥协。 “臣附议!”晏青迅速接话,毕竟他也害怕。 在做题和作弊之间,五人齐齐选择了作法。 在场的大部分人看不明白,但对符术了如指掌的归元宗掌门忍不住开口道,“封仪真人,你们家弟子画符的时机是不是不太对。” “这……就算在秘境里,也会受伤吧?要不要,跟那边说暂停。” 封仪自然也看出来了,从下笔气机流转的一刻,就有些不对,灵力过于躁动了。 她面上含笑,“孩子们自己的历练,难免会受伤,哪个孩子修仙路上不会被摔打摔打呢,小事情。” 苍离一直神色淡淡的,但目光在落到了自家那个小弟子身上之后,眼中精光一现。 元烨这个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居然敢一心两用。 他也没看错,元烨那性子,的确适合学鲁班书。 一身赤金法衣的凤眼少年已经迅速画完符咒,口中念念有词,原先符纸上稍显鼓噪的灵力莫名沉静了下来。 四人反应迅速,立笔提腕一口气画成,接着同时接住那画成的灵符,口中念咒,灌入灵力。 五道灵符在指尖迅速燃尽,接着青山移行,草木肆意生发,底下骤然出现一条翻涌的地龙,还在奔涌的川水逆卷入空中,金石铮鸣。 天地震动,五人巍然而立,看似都很有精神,元气满满,意气风发。 然而有的人看着还在坚持,实际人走了有一会儿了。 判定成功后,元烨一阵天旋地转,被晏青及时架住,“我脑瓜子,嗡嗡的。” “煞气反噬。”林渡扫了一眼,扔给他一块薄荷糖。 元烨迅速塞进了嘴里,继续虚弱,“我好疲惫啊小师叔。” 林渡:…… 她又扔给他两块,“差不多得了。” 这里头的薄荷也不是凡俗界的薄荷,因为长在上好的灵田之中,时常有灵水浇灌,种子也独特,疏散风热、解毒透疹、清利头目之效尤甚,对付这种脑瓜子嗡嗡的情况,足够了。 元烨把三块一起塞进了嘴里,嚼得嘎嘣嘎嘣响,被凉气冲醒了头脑,这才站定了。 【恭喜顺利获得天地之灵的认可,积分加五百,第二关顺利通关,截至目前,全部宗门第一关都已试炼结束,无上宗第一关通关所用时间第一,加一百,总积分:一千一百一十二分,目前排名:第一名】 座席上的几个真人这才放心下来,封仪依旧坐姿笔直,姣好的唇瓣微微勾起,眼波流转,秀目含光。 “看来是他们心中有数,毕竟等待刑破日过去也是浪费时间,用法子掩盖煞气就好了,元敏掌门不熟悉我的孩子们,担忧是正常的,现在可以放心了?” “……”归元宗的元敏掌门清了清嗓子,“嗯,放心,放心。” 邪了门了这无上宗,到底怎么化解的? 第145章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等无上宗已经到第三关的时候,别的宗门才刚刚完成第一关。 因为这过快的速度,原本打算把青年团体赛的无上宗的押注板块放上去的赌局庄家默默将板子收好了。 笑话,就算今年无上宗的修士修为不如别人家高,学艺时长不如人家长,但他们都是天才啊! 就算后面三项才是大头不占优势,但前面两门比别的宗门拉出去五六百分,直接吊打一众宗门,后面别人要追平,那也要拉开极大的差距。 本该座无虚席的看台上却莫名有几个缺口,周围的修士却恍若无知无觉,也没有发现身边的座位是空的。 空荡荡的一处,响起了一声轻笑。 “你说,那无上宗几个毛头小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能吧,无上宗不就是个土匪性子,连农具都拿走了,应该就是瞧着新奇所以顺走的?” “无上宗这五个人,不知尊者如何看?” “我看?”那道声音格外轻慢,“所谓不世之材,不过如此,已现早衰之相,不必理会,倒是那个鲁班书传人,有点意思,看上去无上宗的人还没发现?” “应当是没有。” “至于那个医修和刀修,不过尔尔,还有那个体修……她的气运,我用子坤境瞧着,未免太过逆天,只不过……所谓心思恪纯,不过是蠢得可以。” 第三关的内容,远比前两关复杂得多,仿佛上一秒还在做小升初的期末考试,下一秒直接上考研真题。 五人身处一片孤城之中,万籁俱寂,不见丝毫人影。 林渡眯起眼睛,“这一关考验的是阵法,没关系的,我可是阵法师啊。”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有些不安地拽着自己衣袖的倪瑾萱,“听我的。” 【第三关,请找出古城人消失的隐秘,并且破除阵法,找出生路。】 林渡将神识放了出去,感受到了最诡异的地方,“居然没有气流。” 若是没有气流,那就无法第一时间感知生门。 “先四处逛逛吧。” 几人四处逛了起来,进了第一个大院子,扑面而来是森冷的阴气,院落之中林立着许许多多的石雕,绕着当中紧闭的屋子。 那些石雕都做成了人形,面目各异,姿势也各异,但大体都是两只手两只脚两个眼睛一个嘴。 元烨打了个寒颤,“我怎么觉得,那么瘆得慌呢。” 尽管那些石雕都是静默的,灰色的表面粗粝晦暗,但一院子立着这么多人形雕像,还是叫人头皮发麻。 细看过去,每一个石雕似乎都维持着走动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要活动起来。 元烨一瞬间莫名就想到了第一次进秘境在古城里看到的那些森森白骨,他实在是害怕,这群东西……他要是举着两个石头胳膊,也不像是什么好事。 晏青拎着大刀,“我进去看看。” “先别动,有阵法。” 林渡一句话就让晏青停下了脚步,没别的,惜命。 “来吧崽,给我数数,晏青左边,元烨右边。” 元烨和晏青又开始老老实实数数。 “报告,三十二个。” “这里也是三十二个。” 林渡走到一个石雕之前,观察了一番,在胸口部位找到个特殊的篆刻印记,“知道了,一共六十四个,你们放心走吧,不会有事。” “不出意外的话,是八阳阵。” 晏青和元烨也就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小师叔,什么是八阳阵啊?”倪瑾萱对阵法只停留在最基础的十几个常用阵法之上。 林渡微微一笑,“六十四人,在铁棺周围摆出八个小八阳阵眼,八阳阵用以……震慑恶鬼,而八个小八阳,足以构成遽魂大阵。” 倪瑾萱抓住了终点,“您是说……屋内可能是铁棺,那恶鬼……还在吗?” 林渡垂眸,“这是个死阵。” “死阵?” 不等林渡回答,晏青和元烨已经打开了屋子的大门。 “是棺材!!”晏青的声音有些紧张,“铁棺材。” 铁棺可不常见。 元烨紧张地揪住了晏青,在口中碎碎念道,“开门见棺,升官发财,发财……” 仿佛为了印证元烨说的话,那当中的铁棺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接着慢慢升到了空中。 院落中咚咚有声,接着响起了莫名的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折磨着人的耳膜,也折磨着人的精神。 元烨身形一晃,扭头就拉着晏青准备跑路,“小师叔!!!” 林渡悠然踏入院落当中,手中握着浮生扇,灌入灵力,一路顺着敲了过去,每一扇都打在了石雕上。 金石碰撞,发出哒哒的声响。 林渡走的步法很特殊,八步为一环,一共八环,每过一环,就有八个石雕顺着特定的步伐动了起来,就这样走遍了整个院落。 就在最后一扇落下之后,院子里的石雕全部动了起来,那些机械僵硬的步伐一步步地行动,走动间落下簌簌的石灰,脚步底下拖拽,刮擦着地面,发出石像在地上挪动的声响。 元烨刚刚一回头走进石雕之中,就被那些石雕被迫裹挟着在石流之中穿行,他尖叫着喊道,“小师叔救我!” 林渡无言,“退回去,谁让你乱动的。” 她让活人进去就是为了引活气,谁能想到都八年了,这两个卧龙凤雏还是这么不靠谱。 元烨和晏青只能含泪退回去,一路上被石雕推来推去,他们不敢伸手触碰石雕,生怕自己哪儿点不对打乱了这个阵法,差点活成了传送带上翻滚的烤肠,看似走了许多步,实在一直在原地没动。 林渡麻了,飞身过去,提溜着元烨和晏青踩着石雕的顶部,落到了屋舍之内。 “还真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就差背上……” 林渡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背后一重,后颈一凉。 元烨惊恐的看着林渡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颈上出现了一只漆黑的手印,“小师叔!” “背上背个胖娃娃,胖娃娃来了是吧。” 林渡面不改色,向后肘击,只觉得撞到了一片带着阻碍的雾气。 或者说,鬼气。 林渡终于收了笑意,“有意思。” 原来鬼早就出来了,方才那个棺材里的声音,是做给他们听的。 只可惜,林渡抬手结印,元烨也已经念完了咒,一只泛着金光的宽背大刀擦着林渡劲瘦的腰身劈了过去。 林渡身上的灵力护罩骤然气息外放,生生将背上的东西震了下来,顺势迅速转身,一脚踹了过去。 “你说你,出来干什么呢!透气啊?”林渡语调森森,“现在阵法启动,感受到了牵引力了?你急了啊~” “天无瑾萱,阳火!” “元烨晏青,开棺!” 元烨阿了一声,“真要开棺啊?” 林渡一脚踹过去,“别废话。” 元烨被一脚踹倒了棺材的一面,和晏青对视了一眼,一鼓作气,一个开关卡,一个用蛮力,将那棺材板儿直接撬开,直接掀到了空中。 两道阳火自大门灌入屋内,逼得恶鬼被迫后退。 遽魂大阵,在阵法动起来的时候,能把冤魂运送到指定的位置,也就是阵中的铁棺处。 林渡加了两把火,逼着不知何时掏出来的恶鬼回到棺材内,只要再压上棺材板,那就成了。 这恶鬼的力量绝对远超林渡现在能打散的程度,并且……谜题还没解开,还是暂且镇压的为好。 四周的大阵力量压制着鬼魂,铁棺之内也有强大的吸引力,押解着恶鬼回到棺内。 林渡接着飞起一脚,踩着棺材板压上了铁棺。 砰! 一声巨大的扣棺声响彻院落,连带着地面震动,震起一片积累的尘埃。 林渡顺势蹲在了棺材板上,青色袍底轻轻晃动,帅不过一秒的人很快皱着鼻子打起了喷嚏,“阿嚏……“ 元烨握着自己差点没收回来的右手,使劲吹了吹,“好险,差点手就没了。” 第146章 他们超行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这屋子,少说五百年没人扫了。”林渡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连眼泪都出来了。 林渡本来还想一屁股坐下去,愣是没敢坐,一个净尘诀下去,都没能立刻干净,石板都成了松软的脚感。 她黑了脸,感受着棺材板的震动,一下一下,极为沉重。 这鬼的煞气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夏天无走到了林渡跟前,掏出一枚丹药,“你的脖子上的阴煞没去掉。” 林渡肤白,是长久不见阳光那般的苍白,脖颈纤细,那一掌黑色贴着她的侧颈动脉处,黑白分明,愈发渗人。 林渡把丹药吞了,还蹲在棺材板上没下去。 “小师叔,现在我们怎么办?还要去别的地方看看吗?”倪瑾萱问道。 林渡沉默了片刻,“遽魂大阵本该用的是活人。” 但石雕上镌刻的阵法核心的的确确可以当成是活人,因为内核应当有符咒供应阳气。 “小师叔……你的意思是?” 林渡继续说道,“但活人最佳,我看了镌刻印记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这只恶鬼……” 她看向元烨,元烨心领神会,“以我的判断,至少是个千年的厉鬼了。” 林渡点了点头,“这才一个院落,这个城池虽然不大,甚至也就算个小镇子,还在我的神识范围掌握之内,但……” “等一下……”夏天无捕捉到了一个细节,“你的神识,已经能覆盖到整个城池了?” 林渡眨了眨眼睛,“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等他们回答,林渡自己回道,“应该可以,反正外面人听不到。” 夏天无默默收回了只覆盖到了院落之外的神识,“看来麻婆婆那几碗养神汤药还挺管用的?” 林渡一阵恶寒,“我好虚弱啊二师侄。” 夏天无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下来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林渡没动,棺材板咚咚得非常有节奏,让四个人都已经免疫,除了林渡。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播放重金属音乐那跳动的音响上起伏的水滴,随着鼓点上下起伏,动次打次,很有节奏。 林渡还蹲着,“你猜我为什么不下来。” “为什么?”元烨配合度极高,求知欲旺盛。 “因为我要压住棺材板……”林渡有气无力地蹲着。 元烨:…… 他试探道,“我可以用办法困住他,但这个铁棺材的关卡似乎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松动了,需要一点时间修改,最好……不要剧烈晃动。” 林渡招招手,“知道了。” 于是水镜之中,无上宗四个人齐齐蹲在了棺材板上,只剩下一个红袍少年还在棺材边缘敲敲打打。 似乎是嫌时间太长了,他们甚至开始啃起来了风干卤鸭腿。 “我要举报!无上宗弟子不严肃对待比赛!” “难不成是因为太难所以放弃了?” “今天算是见到真的混吃等死了。” “不过这个古城确实有古怪啊,方才那个恶鬼,少说也有千年道行,这秘境是不是出的太危险了?是几个腾云境的小孩儿能解决的?” “甚至无上宗连个腾云境大圆满都没有,今年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坐席之上,几个长老也神色凝重。 雎渊皱着眉头,“疯了吧,千年的恶鬼我们才能收拾得了,让那帮孩子去?” 连横派的掌门也意外地睁大了眼睛,“遽魂大阵……这阵法不光规模大,难度和危险程度也远超其他阵法,且不属于一百零八道阵法中的阵法,数三十六大阵,并且还是改动过运用石像的遽魂大阵……” 可林渡居然认出来了方才那一步法,走得分明就是八阳阵的步子,以她的年纪,未免学得太快了。 一百零八个阵法需要钻研透,天赋好的也要三五十年。 而此时水镜之下,济世宗的掌门也意外极了,“为什么无上宗抽中了这个高级秘境?这是留给百岁以上修士的……” “现实空间封存的城池,不是我们创造的秘境,”另一个大能接话道,“可秘境预设都是我们亲自调试的,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不行,把孩子们立刻重新投放到别的空间!”一人当机立断。 “不行,刚才遽魂大阵一出来我就发现了,但那个秘境和总秘境世界的传送结界有问题,是单向的,不能强行抽离,否则整个秘境都会崩溃,接着出现空间裂缝,对其他宗门几百个孩子来说也是一场灾难……” 被空间裂缝裹挟进去的人,从未有过生还的记录。 “要么放弃无上宗五个孩子,要么放弃其他宗门几百个人……要是你,你怎么选?” 那人盯着另外几个大能,几人齐齐沉默了下来。 “还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除非……无上宗的孩子,能达成通关条件。” 但这对于几个小孩儿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济世宗长老冷笑一声,看着眼前几个大能,“别的我不管,你要知道,无上宗那帮人,要是真的发现了端倪,你看他们会不会把你们的秘境拆了,顺便再把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拆了。” 众人沉默不语,其中一人开口道,“罪魁祸首绝不是我们……” “我们之中一定出了叛徒。” 几个高阶修士你看我我看你,空气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像是被迫一脚踩入沼泽地里,只能共沉沦。 “今年……是谁最后检查的秘境?” “还有修秘境的阵法师联盟的人,都要查!” 大能们乱成一团,秘境中的孩子却格外悠闲,鸭腿都快啃完了。 秘境之中,元烨嗅着鼻尖鸭腿的香气,馋的动作飞快,终于在他们四人啃完之前迅速设好关窍,收了工具,抬手想要从储物袋里掏鸭腿,被林渡隔空一个灵力打了过去。 “先洗手,再驱煞,不然一会儿有你哭得时候。” 林渡说着在棺材上站起了身,不等众人有什么反应,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鸭腿扔出了门外。 “小师叔你怎么……” 水镜之中,但见那鸭腿骨快成了一道格外诱人的灵光,飞甩了出去,直接穿透了想要一头扎入阵法中的一只黑色鬼面蝠。 林渡利落地跳下棺材,那只鬼面蝠坏了半个翅膀,又被那飞甩出来的力道狠狠砸在了院墙之上,石墙上沾染着一点粘腻的鲜血。 “什么东西?”晏青悚然一惊,也跟着跳了下去,拎起了刀。 “鬼面蝠,这玩意身上带着阴煞气,一旦闯入遽魂大阵,扰乱了阳气流,阵法就会被扰乱失效了。”林渡脸上浮现出了点冷意。 遽魂大阵难度与危险程度都远超过其余的阵法,一旦被扰乱,不光是棺材板压不住了,反噬的后果就是他们五个都要变成被人干。 然后蹲在棺材板上啃肉干的可就是不是他们了,是那只千年厉鬼。 “蝙蝠都是群居动物,很少单独一只出现。” 她啧了一声,“咱们好像,惹上大麻烦了。” 晏青活动了一下肩膀,拎起手中的大刀,“小事情。” 倪瑾萱拿下长鞭,“没关系的,轮到我出力了。” 林渡咧嘴一笑,“其实也有个办法,鬼面蝠缺点很多,火、光、还有扰乱他的回声定位就好了。” 在她外放出去的神识之内,已经有一片漆黑蠕动的团块向这里飞速前行。 “火的毁灭性太高了,天无你先别动。” 林渡笑眯眯安抚下倪瑾萱的蠢蠢欲动,”蛮力干活儿多浪费体力和灵力啊,咱们用用脑子,很快的。“ “晏青,跟我来。” 不就是现场造一个干扰器吗,他们超行的! 第147章 莽夫!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晏青本就对金属有极强的亲和力,炼器也早入了门,还有林渡这么个现场画图纸讲解的人,一个出脑子,一个出力,进展神速。 而夏天无和倪瑾萱已经站在了院门之外,时刻警惕着飞来的鬼面蝠。 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捣鼓起了一个古怪的小干扰器。 门外蝙蝠群已经逼近,门内两个人还蹲在地上捣鼓着莫名其妙的东西。 倪瑾萱睁大了眼睛,看着宛若一片翻滚黏稠的乌云压了过来,飞得极低,密密麻麻,还有细密的震动声响。 所谓鬼面蝠,是因为从正面看去,脸宛若一个狰狞的恶鬼,那翻腾的翅膀,犹如一片泥泞的黑海,泛着诡异的光泽。 倪瑾萱下意识觉得呼吸有些艰难,就好像空气也变得泥泞稠黑起来。 夏天无本能地想要用火,但想到了林渡的嘱咐,还是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倪瑾萱长鞭一甩,已经靠近院子的蝙蝠重重甩了出去。 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继而爆出一片血雾。 但这远远阻止不了鬼面蝠大群的到来,眼看成片的已经到了眼前,宛若一片巨大的黑瓦,就要倾盖于院落之上的时候,蝙蝠群忽然诡异地改变了方向,一时族群大乱四散,彼此碰撞的,掉头的。 空气中振翅的声音变成了互相摩擦碰撞的声响,生生将那就要翻墙而过的头一批蝙蝠克制在了半途。 林渡直起身,揉了揉僵硬酸痛的脖子,“元烨在这里看着,其他人跟我出去找线索,有事及时向我们传音,我们会及时赶回来。” 元烨有些害怕,但小师叔的命令也不得不从,干脆掏出了奚琴,坐在了棺材板上。 晏青走之前拍了拍元烨的肩膀,“兄弟,别怕,没什么可怕的,你要相信你自己,这是你亲手钉住的棺材。” 元烨苦着脸,“就是我自己亲手钉住的我才不相信啊!” 晏青:…… 他默默拔出了背上的刀,“那你压好棺材板,肉不能白长,饭不能白吃。” 林渡已经走到了对面的院子之中,开门就是一片灰,好在她早有准备,纱巾一遮口鼻,谁也不爱。 就是看上去有点像土匪,其他没有任何副作用。 倪瑾萱有样学样,这间院子空置已久,林渡索性再将神识放了出去,认真仔细探索了一下整座城。 这的的确确算是个空城,没有一个活人,许许多多的院落都跟这个小院子一样,荒废了许久,积累着无数的尘土。 但也有几间府邸有些怪异,有明显的阻隔,不能探究内部,说明内部还有能量。 林渡看了一眼三个人,阵法是修士的技艺中最难学的一种,鉴于修士要学的实在太多,很难兼顾,所以他们这个年纪,对于阵法了解都不多,还是一起的好。 她像是只带崽子的老母鸡,身后跟着三只小雏鸟,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有异状的方向奔去。 几个人有样学样,林渡走的路,他们才敢走,不敢行差一步,以免影响到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 这一回的院落比之前的更大,原先那个不过是院落大,这个门口已经有了石狮子,显然是个有身份的人家。 林渡伸手推开门,诡异地没有感受到任何阴气。 几人陆续进门,从斑驳的琉璃瓦和青砖地和雕梁画栋之中依旧能看出原本府邸的广阔华美。 只是花园中的草木不再旺盛,只有一片枯死的花木轻轻一触碰,就化为了灰泥,显然已经风干已久。 夏天无皱起眉头,“这些草木……像是生机直接被抽空了。” 按照自然规律,再是什么孤城,在人离开之后,都会渐渐野生化,哪怕是沙漠戈壁,残留的古城断垣,也有顽强的野草生长。 但这个地方是一个绝对的死城。 根据土壤来看,此处不算沙漠,谈不上什么荒芜之地。 “又是一个棺材。”林渡的声音很平静。 但这不是铁棺,是一个很普通的黑棺,因为时隔太久,上头的漆已经出现了斑驳的裂缝,但棺材板上贴着个灵符,历经多年,依旧崭新如初。 林渡站在堂屋当中棺材前,站了一会儿。 “小师叔,这个里面,也有恶鬼吗?咱们要不要小心一点。” 林渡摇了摇头,“不,没有恶鬼。” 不光没有恶鬼,甚至连怨气和阴气都没有了。 她取出一块罗盘,在主院的周围走了一会儿,接着掏出了一个耒耜。 “小师叔,你这是又要挖坑?” 林渡没说话,挖土的速度越来越快,对于挖土这事儿林渡不能再熟悉,很快叮的一声,耒耜的头和什么东西有了碰撞。 夏天无眼睛快,“那是……通魅?” “是通魅,经过万人手沾了童子眉的灵石。” 林渡挖的越来越快,一共挖出了十七枚通魅,这十七枚通魅,刚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七关。 她垂眸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了那口棺材,“封魂阵。” 比起方才那院子里的阵法,这个阵法惩戒性更强。 相当于将怨魂困在其中,永世不得出。 林渡扶着耒耜,似乎像是在做抉择,难得地没有笑,微微蹙着眉心,低垂着眉眼。 “小师叔……我刚在整个府邸转了转,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家产了,甚至书架都空了,像是搬家了一般,只剩下了个壳子。” 夏天无和倪瑾萱已经看完了整个府邸,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不光是这个府邸,别的院落都是这样,只剩下了壳子。”林渡还在沉思,说话不带什么语气。 “这要怎么找出这个古城的秘密啊?”倪瑾萱也跟着皱眉,“这不是为难人吗?这一关不得上万积分?” “没有证据本身就是最大的证据。”林渡抬起头,“这已经说明了,这座城池中的人是大规模集体迁徙,甚至可以说是统一弃城而去。” 倪瑾萱顺着这个思路,“大规模的迁徙很罕见啊,加上这个城池已经没有任何灵气,或许是灵力枯竭?而且不可能是天灾,如果天灾,房子不可能完好无损。” 林渡点头,“这倒是让我想到了历史上的一个整个城池迁徙的记录。” 她看向晏青,晏青点头,“没错,但那个应该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两千年前,有镇名黎阳,是个边陲小镇,却也还算繁荣,贸易往来极多,镇子还算富庶,却在一夜之间,成了孤城。 修真界的轶事录曾经有过记载,说这是,近千年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那小师叔你的意思是?” “如果这里真的是黎阳镇,或者是一比一的复刻投射,那就有意思了。”林渡看向了那个巨大的黑棺。 “我刚才就在想,什么恶人冤魂,要在停灵之时,就用如此残忍的封魂阵法,直接不让人超生。” 林渡搓了搓手,“我有点……想要开棺。”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要不……那就开棺?” “万一怨气还未散,那鬼回到躯体内呢?” “那就……”晏青也搓搓手,“揍他?” “揍他!”倪瑾萱扬起鞭子。 林渡感慨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从什么时候起,无上宗的弟子都这么莽了。 一群莽夫,看来她得给他们拴根绳。 她握着扇子,走到三人面前,哒的一下,敲在了晏青的头上,“莽夫!莽夫!你也……莽夫!” 晏青瞪大眼睛,“小师叔!为什么你只敲我的头,她们两个呢?” 林渡背着手走入堂屋之中,“瑾萱敲头就长不高了,再长长。” “不是,那二师姐呢!” “你敢敲她?” “……”晏青默默抱住了自己的刀,发出文人的悲伤声音,“嘤。” 元烨要是在,就能陪他受过了。 第148章 先从人家棺材板上下来再说话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棺材已经钉下了钉子,林渡也懒得拿工具,抬手扯下那个灵符,招呼晏青,直接用刀起钉子。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忍不住咋舌,“缺德啊,缺德啊!” “缺不缺德另一说,这都挖出来了那么凶险的封魂阵,要是开棺材还魂,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不过一会儿工夫,棺材盖就开了。 两个人联手挪开棺材板,入目便是一具有些干枯的尸体。 这尸体上从上到下也钉着极长的钉子,身上的布料却还鲜艳,保存十分完好。 “这尸体被封了阴脉,再引魂入封魂阵,怨气得不到补充,只能在千百年间慢慢消散。” 林渡一眼就看出了关窍,转头看向了外头的小七关,“被封阴脉,就算那鬼魂怨气还没消散,回到身体内也得不到怨气补充。” 更何况,足足千年,只怕早就消散了。 林渡看着手中被揭开的符咒,垂眸等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刚刚预备的锁鬼阵没有用了。 但很快林渡意识到了不对,她忽然直接抬手用灵力重新阖上了盖子,迅速翻身踩了上去。 “小师叔?” 林渡皱着眉头,“封阴脉的钉子,应该是七寸,扎入身体之后,应当冒头最长不过三寸,可我们开棺的时候这钉子……” 夏天无断言,“至少六寸。” 阴脉要么是根本没封住,要么是……在这期间,被一点点顶了上去。 阴脉至少现在通了一大半。 “阴气还在,所以这躯体没有腐烂,而鬼魂的阴气也有源源不断的补充,所以不会消散,”林渡皱着眉头,“可如果那封魂阵里没有鬼魂残留的话,那就只能……” 几人齐齐背后发凉,几乎要沁出一身的冷汗。 “只能早在一开始就跑出来了。”晏青接话。 林渡轻轻啧了一声,看了一眼几人,高声道,“晚辈无上宗第九十九代弟子林渡,无意惊扰,只因中州大比被投放此地,若是前辈肯现身,晚辈解开谜题,自当送前辈入地府。” 夏天无看了一眼林渡,“小师叔,你要不要,先从人家棺材板上下来再说话。” 林渡哦了一声,“不行,还是压住吧,等前辈出来再说。” 屋内倏然刮起一阵阴风,带着刺骨的阴凉,让四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林渡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指针飞速地转动着,接着倏然一停,指向了林渡自己的方向。 她抬了抬眉,压住心中尖锐的惊诧,缓缓转头,接着露出了标准的假笑,“前辈?” 砰! 一道格外刚烈的劲风直冲林渡的面门。 林渡直接向后一躺,贴着棺材板躲过了一劫,接着利落地以腰为支点,身体整个转了九十度,顺势一滑,脚却陷进了一片失重的泥泞之中。 原来在这里等她呢。 林渡被那空间吞噬,睁眼一看,却又好像回到了原本的堂屋。 但不一样,除了那个棺材,整个地面和房梁家具都崭新如画,甚至泛着久经人气儿擦洗之后的饱满润泽的光。 幻境,或者应该叫,鬼域。 总归不是真实存在的。 林渡握着罗盘,正准备直接找到生门破开,却听到了人声。 她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贴到了门边。 庭院之下响起追逐一般的杂乱脚步声,接着就是欢快的笑。 一个小娃娃迈着小短腿跑在最前面,蓝衣青年戴着一个斑斓傩面,故意做出张牙舞爪的模样,跟在小娃娃身后装模作样要抓她。 小娃娃短手短脚又格外圆润,跑起来并不快,像是长了脚反而滚不快的球,很快就被青年抓住了。 “哈!被抓住了吧!大魔头要吃小孩咯!” 傩面男子将小孩儿一下子抱了起来,接着用力颠了颠,将戴着傩面的脸直往小娃娃面前凑。 小娃娃却没有哭鼻子,而是从腰间拔出了一个短小的木剑,“魔头!看剑!” 那木剑咔哒一下,轻飘飘砸到傩面上,青年却真的配合踉跄着向旁边倒去,晃得小娃娃吱哇乱叫,最后一起跌在了地上。 小娃娃踩着父亲的胸口跳了下去,还耀武扬威地拿着木剑,“好耶!大魔头死了!” 青年摘了傩面,露出一张端方温文的脸,“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儿子。” “以后遇到了魔头,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绝对不做逃兵。” 他坐在地上搂着儿子笑得欢畅。 林渡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眼看他们要进堂屋,转身避让到了后头,从后门离开,走过朱红的连廊,绕过一片假山流水,奇花异藤,就到了厢房前。 “这几日边境不太平,你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非要上前。”女子的声音带着嗔怪的抱怨。 “邪魔劫道伤人,我是镇子里为数不多的高阶修士,总不能不去解救。”男子声音端方,赫然就是方才堂屋之前青年的声音。 林渡站在厢房之外,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幻境之中的人。 “我总觉得,邪魔伤人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最近镇上也不太平,好几个孩子丢了,沉衍,咱们不然还是搬家吧。”女子声音之中满是忧虑。 “如果我都走了,中州的边界……人修能住的城池又要少一个了,已经有人给大宗门的友人去信了,等他们来,我们就能直接将那些作祟的邪魔斩杀干净,日后日子就清净了。” 林渡皱起眉头,黎阳镇的确在中州边境,轶事录也写过民间的猜测,最大的可能,是有邪魔骚扰,所以渐渐成了孤城。 可一个来往贸易频繁的镇子,不会等搬空了才有人发现。 因此一直是未解之谜。 如今看来,还是和邪魔有关。 可为什么城内毫无魔气侵扰的痕迹? 屋内已经好一阵没了声响,林渡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花慢慢凋谢,接着又变成了冬日的凋零模样。 她抬脚再向内院走去。 没多久就听到了一声声呼喊,“你快去找找啊!我们的孩子,怎么就没了!你是个晖阳境修士啊!为什么孩子会丢!” 女人的哭声仓皇响起,蓝衣青年沉默地抱着怀里还在挣扎的女子,抿着唇,神色灰暗。 “只是一晚上,晖哥儿就没了,为什么!” “你是个晖阳境的修士,为什么没有察觉到晖哥儿没了!” 女子用力拍打着男人的胸膛,涕泗横流,崩溃无比。 林渡听着耳边的哭声,心中忽然隐约有一个猜测。 这镇子里,本身就存在着披着人皮的邪魔。 这是鬼用怨气捏造的自己的幻境,所以里头定然是自己记忆最深的事情。 而那个被封魂的鬼,没意外的话,就是这个沉衍。 这个……孩子的父亲。 可究竟他又做了什么,让人对他竟设下了封魂阵这等不得超生的狠法子呢? 第149章 又掀人家棺材板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在幻境之中,刚要抬脚绕开这一处,忽然听得一声,“谁!” 林渡一眼看到了一个蓝色影子,眼皮一跳,往身上贴了个隐身符,接着一个俯冲,一巴掌带着隐身符拍上了晏青的背。 蓝衫书生刚要尖叫,被林渡封住了喉咙,接着强行拎着后脖颈拖到了一处假山之后。 晏青这才发现是自家小师叔,瞪大了眼睛张口发现发不出声音,只能抬手比划。 林渡直接用神识传音道,“没封你的神识,可以直接给我传音,不要惊动鬼域里的人,否则鬼域崩塌,我们会被锁在他的地盘,彻底出不去。” 晏青身量这些年一路拔高,穿着蓝衫也算清瘦,这会儿弓着腰被迫蜷缩起来,只怕人发现。 “好的小师叔!” 林渡本来注意力还在厢房之前,回头猛地一看,恍若看见个刚被捞上岸的明虾。 “你弓着腰做什么?我打你了?站直了!” 晏青想说打了,但到底没敢说,委委屈屈地指了指假山,“我比假山高。” 这假山的确不高,甚至只比林渡高几寸,晏青都不用彻底站直了,都能超过假山的高度。 林渡敷衍地嗯了一声,“知道你又长高了,所以呢?” “不是不要让人看见吗?” “你以为我干嘛拍你?”林渡叹了一口气,“你背上被我贴了隐身符,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没事,放心吧,拉你到假山后面是怕你条件反射拔刀。” 拔刀的强烈灵力波动定然是会被察觉出来的。 晏青这才站直了,厢房前的人已经没影儿了。 “小师叔,这个鬼域要怎么破?” 林渡却答非所问,“这个鬼,是个好鬼啊!” 晏青:?什么好鬼会被人用那么凶狠的阵法啊! 不得超生这个惩罚,对于修士来说无疑是极为惨烈的。 林渡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晏青继续走了下去。 走了一会儿,晏青忽然好奇,“为什么总是走不到后院啊,明明是有的,这鬼域却没有。” “这你就问到了点子上了。”林渡笑了笑,“因为他的记忆,对后院不深刻。” “走吧,去前面的堂屋。” 两人重新绕回了堂屋之中,从后门走回前门,就听到了一声压抑的痛呼。 “夫人!!!” “您节哀,她的尸体,是在城外被路过的商旅发现的,因为他们曾经受过您的保护,所以认了出来是您的夫人,托我将这具尸体带了回来。” 那具尸体被草席裹着,显然也有些过意不去,如今草席被打开,尸身被开膛破肚,早不见方才幻境中的鲜活。 宜喜宜嗔的明媚红颜化为一摊腐败烂肉。 林渡和晏青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儿子失踪,夫人去世,我觉得,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都正常。”晏青叹了一口气,猛然发觉自家小师叔正一脸诡异地看着他。 “少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林渡看着晏青。 晏青沉默了一瞬,慌忙解释道,“小师叔,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你要信我。” 林渡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强忍悲痛的沉衍,垂眸想了一会儿。 现在已经有两个线索了,城外的邪魔劫道是常态,城内小儿频繁失踪。 林渡忽然注意到了一点细微的灰烬。 “那是……香灰?” 香灰和尘土的结构并不一致,沾染在草席和衣物上的状态也不一样。 修士的目力远超常人,晏青被林渡一说,也看到了那女子尸身上沾染的细微香灰。 林渡想到了自己在探索全城的时候城内的一处供奉的庙宇。 邪魔怎么会去庙宇,就算是香火神,那也是有灵的。 倏然之间,幻境震荡,阴风呼啸,刺骨的寒凉灌入两人体内,堂前的画面已经如同齑粉一般烟消云散。 一个黑衣老道,面上带着黑面獠牙的傩面,出现在了堂屋之前,手中拿着十七枚通魅,正在念念有词的做法。 他低着头,傩面上额心的一点红正缓缓向下,竟是血迹。 堂屋之内摆放着黑棺,此刻忽然多出了约莫七八个人,几人手中拿着封脉钉,口中念念有词,“沉兄,你莫怪我们,你丧妻失儿,一念成魔,差点打碎了神庙的塑像,惹了众怒,没有神明,谁来保护咱们镇上的人,如今神明发怒,我们都不好过……” 高大的青年此刻已经断了生机,此刻被强行按在了棺材之内,封脉钉被打入躯体之内,黑棺盖子被轰然阖上,一道灵符迅速贴上那棺材板。 继而几人齐齐做法,将那冤魂引入小七关内。 林渡眼尖,看到了棺材阖上之前,那阴脉上的钉子似乎向上了移动了一些。 阴风怒吼,被强行抽出的躯体的冤魂在空中挣扎,却被一群人齐齐压入小七关内。 这是,死后的事。 也是怨念最深重的一刻。 鬼泣阵阵,宛若凄厉的尖叫,失声的痛哭,孩子的婴啼,妇人的厉声。 晏青皱起眉头,“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被封住的未必就是坏人,小师叔,现在我们怎么办?” 林渡若有所思,“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大致逃不开开、休、生三吉门,死、惊、伤三凶门。” “这间府邸风水原本极好,坐北朝南,门朝东南开,生门位居东北,本该生门在后院,而且方才幻境中的一切,这个堂屋坐落在西南,怎么都像是死门。” 林渡话锋一转,“但这里是鬼域。” “鬼与生人不同,这里是倒置的,鬼的生门,是人的死门,鬼的死门,就是人的生门。” 林渡站在堂屋之内,手中握着一把沉铁折扇,指向了黑棺,目光坚定,“这里,就是我们的生门。” 前面晏青都还听得懂,等到林渡说倒置之后,就彻底听不明白了,但他选择相信小师叔。 林渡摘了隐身符咒,鬼域察觉到生人的存在,怨气汹涌而出,狰狞咆哮着攻向林渡。 晏青吓得第一时间挡在了林渡身前,一刀劈出,“小师叔小心。” 刚直的金色刀气刺破了翻腾浓黑的鬼气,将那几乎凝成实质的鬼气横刀劈开。 林渡却已经绕到了那黑棺之前,伸手揭开那黄符,手上的折扇已经顺势打开,锋利的灵光擦着露出的钉子面削过一道灵光,将那黑棺的漆面剐蹭得蜷曲堆叠。 折扇倏然合拢,林渡一掌拍向棺盖,七道长钉倏然被震到了空中。 目睹这一幕的看台众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林渡居然又想要掀人家棺材板?” “这里鬼怨气最集中的地方,且是死前的怨恨最深的一段,分明不是死门就是惊门啊!这是哪门子的阵法天才。” 有人恨不得冲进去把林渡摇醒,这么年轻这么好看,活生生白瞎了。 “不,林渡没错,那里的确是生门,也是幻阵阵眼,黑棺在生门之前,除非林渡开棺拔出封了阴脉的钉子,否则永远找不到生门。”连横派掌门脱口而出。 “可这样的话,就彻底破了那封魂阵,这鬼岂不是就要出来了,这不拔钉子,人被困在幻阵里是死,拔了钉子,被恶鬼撕碎,还是死啊!” “这鬼,实在聪明!”有人感慨,接着扼腕道,“可惜了。” 可惜了,林渡分明是看出来了,但她却还是选择了拔脉钉,开生门。 幻境之中,蓝衫青年手持大刀正与那狰狞的鬼气做着斗争,林渡则心无旁骛地掀人家的棺材板。 林渡抬手直接将黑棺的棺材板掀开,七道幽蓝的阴火骤然升腾起来,林渡却没有停顿,合拢了折扇,不顾那阴火的灼痛,将那七根封脉钉直接拔除。 霎时间,阴风一瞬间静止,接着骤然从棺内爆发开来,寒意针扎般窜入人的皮肤之中,鬼啸带着铺天盖地的怨气扎进人的耳膜之中,如同千万只鬼手刮擦着人的耳膜,震荡着人的神魂。 黑棺之内,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了。 林渡眼疾手快地扯过挥刀的晏青,拎着人的后衣领就一同跳入了黑棺之中。 第150章 鬼都难听哭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拖着个将近一米九的人对于林渡来说还是太费劲了,倒不是体重,而是个头,格外碍手碍脚,比石狮子还难拖。 踏入黑棺,两人几乎同时一脚踩空,陷入虚无之中,脚下一软。 踏出生门的第一瞬间,两人同时膝盖一软,林渡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握着浮生扇,灌入灵力,接着高声道,“瑾萱天无,开地火阵!” 不知情况的两个人见林渡出现,又听得这一句,慌忙把先前开棺之前预设好的地火阵彻底补全。 林渡单膝重重跪在了地上,顺势将浮生扇的灵力灌入先前设置好的地火阵中,左手摊开,掌心被阴火燎得青黑交加斑驳收敛,而那当中,赫然是七根封脉钉。 一旁的晏青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长刀在地上铛然一声响,“嘶,波棱盖儿都要碎了。” 他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旁边连腿软摔倒都能帅到毫无破绽的小师叔,心中默默念了一个字,“嘤。” 围绕着黑棺的地面骤然连缀成一道赤色阵纹,林渡随手拽过晏青的手,“童子血吗?” “……嗯?”晏青瞪大眼睛。 林渡很急,又问了一遍,“是不是?” “是,是,是。” 一道白色的灵光从他指尖闪过,林渡将那七根钉子都沾染了晏青的血,这才用灵力止住他的出血,接着将钉子抛向阵纹之中的七处。 赫然就是一个小七关阵。 压制沉衍阴脉上千年的封脉钉自然沾染了沉衍的阴气和怨气,童子血阳气极盛,天克恶鬼,小七关是为引魂。 为林渡指出了那被彻底释放出来的鬼魂所在之处。 空气之中的阴气被地火阵的烈性驱散殆尽,林渡站起身,看着那七根钉子在阵中由横到立,接着又齐齐转动了起来,直直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林渡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倏然一怔。 那个位置……在幻境中是堂屋前的一棵很有年份的玉堂春。 当年那个小娃娃和沉衍追逐打闹的时候,一齐躺到树下,粉白花瓣落了他们一身。 她以为,恶鬼会伤人,所以出来之后第一时间激发了地火阵,顺势布下小七关。 小七关困鬼,地火阵消磨煞气。 只是没想到,那鬼居然在那棵树下。 昔年满堂春玉,如今不过一棵枯木。 一道蓝色身影缓缓从书中浮现,接着向林渡行了个道礼,“多谢小道友,替我毁了这阵法。” 林渡轻轻吐出一口郁气,“我真该死啊。” 三人站在了林渡身后,“小师叔,这是?” “黎阳沉衍,见过诸位。” 四人齐齐回礼,林渡开口,“无上宗,林渡,携师侄到此,破阵。” 两方人客客气气见过礼,倪瑾萱便问道,“敢问前辈,这座城,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哀痛,“我所经历的,正是方才两位小友,在梦境中所看到的。” 晏青这才发现还有两个人没有进入幻阵,“为什么你们没有进去啊!这不公平!” “因为她们阳气重。”林渡淡然道。 “啊?我是童子身我阳气还不重吗?”晏青瞪大了眼睛。 “不是那个意思……”林渡抬手扶额,“他们……灵根属性问题。” 晏青默默闭嘴。 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但小师叔说什么是什么吧。 沉衍一直笑着看着眼前的四人,只是眉眼间笼着化不开的阴郁。 林渡也没有点明。 夏天无和倪瑾萱没有进入鬼域,是因为她们手中掩藏着阳火,只等林渡一声令下,就开启地火阵,鬼当然要避开,能进去才怪了。 林渡避而不谈,她总觉得还有一些东西没有串起来,方才幻境也有违和之处。 中州的部分地方虽然供奉香火神,可毁人家的神像就引发众怒,直接封人家魂魄不让轮回的,这哪里是什么正经信徒,这是邪教吧? 一个神像而已,又不是真身。 天底下被废弃的神庙还少吗? 走香火道的神仙势必都会遇到盛衰之景,都是寻常。 偏偏破坏了神像就将人弄死,这是正经神明吗?这是邪神吧? 林渡总觉得这古城的秘密像是个洋葱,这才剥开了第一层,就实在让人辣眼睛。 “敢问前辈,这座城一夜之间成为孤城,所有生机都被剥夺,这是为什么?”林渡打算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男人却摇了摇头,“一开始我的魂魄被困在阵中,浑浑噩噩,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地动了一瞬,恰巧把一颗封脉钉震上去一点,我才慢慢和身体回复了一点联系,之后花了很长时间,也只能将封脉钉挪出去大半,恢复了逃出阵法的力量,等那时我出来一看,黎阳镇已经是这样了。” 林渡皱起眉头,地动? 什么样的地动,能把钉在肉身的封脉钉都震出来。 她收敛了思绪,“前辈,我在城中还发现了另一只被遽魂大阵关住的恶鬼,您认识吗?” “前辈若是不嫌弃的话,在我解开黎阳的秘密之后,会替您消解怨气,您送入地府转世投胎。” 沉衍再度行礼,“那就劳烦小道友了。” “那个恶鬼,我并不相识,不过我觉得你们可以去庙中找找线索。” “虽然阴脉已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怨气越来越淡了,不依附在东西上,似乎就无法移动。” “总觉得,好像来了八个和尚……可是和尚只是念经,没有这么缠绵顿挫,倒好像是……” 林渡抬手扶额,“奚琴。” 沉衍瞪大眼睛,提高了声线,“奚琴?” 他仔细听了听,“好像……是?就是好像跟说话似的呢,好像再说……晓……施术,卧海爬?” 林渡:…… 元烨这个棒槌! 她取出一块死玉,“还请前辈依附在此玉上,事了之后,我定然送您入地。” 沉衍看了一眼,“这是死玉吧,我进入死玉之中,再放置于你设置的地火阵,是想给我驱散怨气?” 林渡毫无被看穿的自觉,坦然承认了。 若是恶鬼,那就强行逼入死玉,若是好鬼,那就自己进去。 怨气促使人成为失去心智的恶鬼,而想要打败恶鬼,消磨怨气是必要的,没了怨气,保持理智,伤人有限。 这是明晃晃的阳谋,和沉衍方才利用幻境让林渡开脉钉是一样的。 你选与不选,都是一个下场。 沉衍无奈一笑,自己进入了死玉,林渡迅速将这块死玉放入了桃木小盒中。 林渡没有先按照沉衍的提示去神庙,反而先回了趟原来的小院子。 走得越近,就越能听见哀哀切切的二胡乐曲,只不过这会儿不是“小师叔我害怕”了,已经开始拉长句子了。 林渡直接飞落到了堂前,看到元烨坐在铁棺材上,虽然害怕,但手格外地稳,不仅能拉出人说话的声音,还能自己回答二胡拉出来的问题,可怕得很。 二胡拉,“小师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自己答,“应该快了,应该快了。” 你说他绝对音感用错了吧,他还能消解恶鬼的怨气,你说他用对了吧……实在也不对劲。 林渡抱着胳膊,听着那下头铁棺内的咆哮,面色沉痛,“鬼都难听哭了。” 第151章 您就是大善人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元烨看到林渡来才松了一口气,“小师叔!你终于来了,这鬼一直在嚎,我真的好害怕!” 林渡按了按太阳穴,“你真的确定他不是被吵的?” 元烨点头,凤眼中满是诚恳,“我确定,我就是为了让它安静下来我才开始拉奚琴的啊。” 林渡确信了,“就是吵的。” “主要是真的害怕啊小师叔,要是你你不害怕吗?”元烨试图寻找认同感,目光往下,看到了林渡垂在身侧的手。 林渡的手上下两辈人都公认的稳,数十年如一日的控笔训练和布阵篆刻训练,她对手的控制力同辈都无人能及,此刻居然在颤抖。 那抖动的幅度不算大,但那手心内侧,依旧可以看到被阴火烧得深红紫斑,上头还沾染着点点干涸的血。 林渡一无所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会害怕吗?我都觉得下面的鬼会更怕你。” 元烨看了一会儿林渡的手,“小师叔,你的手?” 林渡懒洋洋地将手放到眼前看了一下,“没事,阴火灼伤,一会儿用个生肌膏就好了。” 元烨皱着眉头,他看着都觉得疼,“什么阴火灼伤还有血啊。” “不是我的,我没这么重的阳气。”林渡懒洋洋地用清洁诀将自己的手清理干净,敷衍着上了药。 元烨:?那也是。 林渡属于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的确没有那么重的阳气。 “小伤而已,倒是晏青。” 鬼域里的怨气极重,为了掩护她,大约耗费了不少的灵气,也中了些怨气,方才取血的时候顺手把了个脉,脉搏都有点微弱。 林渡一边擦药一边将事情简单跟元烨说了一遍。 元烨一面听一面插嘴,听到鬼域所见时重点一时有点歪,“这人这么忙的吗?我二叔没事就喜欢在后院儿种地,按理来说自己家不能记不得吧?” “而且按你说这个家坐北朝南,门朝东南开,堂屋在西南,风水这么好……后院是……西北方?按理来说,是乾宫……” “乾宫,一家之主。”林渡接话,忽然想到了什么,拎着元烨的后衣领,直接飞身窜回了原来府邸院落之中。 后院的院落很大,还有更多的草木山石,奇花异藤的残迹被林渡跳下来的一阵风带动,在风中慢慢落下枯枝。 “鬼域由鬼的执念创造,那些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但一定有省略,我最开始以为是这个鬼域的主人对后院印象不深……所以没有在后院的幻象,现在看来,是省略了最关键的部分。” 两个人站在那一处院落之前,林渡忽然生出了些不妙的预感。 院前的封魂阵被破了,阴气流通顺畅,怨气也被释放。 元烨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小师叔,我为什么……感觉,有什么声音在地下?” 林渡握紧了扇子,元烨拿出了灵符。 板结的土地翻涌了起来,一瞬间化为了波涛汹涌的海一般,只不过这会儿滚动的都是泥土。 两个人齐齐运足灵力,跳上了院墙,几乎是在他们腾空的那一瞬间,无数蚀骨虫破土而出,千百条颜色诡谲的覆着甲壳的成虫戴着狰狞的獠牙,冲向了在场的唯二生人。 林渡没有犹豫,一把药粉撒了出去,顺势把堆在自己脖颈上的纱巾重新拉扯上来,掩住了口鼻。 元烨只能用两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顺便用灵力支起保护罩。 药粉撒下去的一瞬间,汹涌的蚀骨虫瞬间又蜷缩成无数圆滚滚的甲壳虫,接着滚到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林渡拎着元烨跳出院墙之外。 先是鬼面蝠,后是蚀骨虫,都是阴煞为食的东西。 沉衍对他们有隐瞒,而且这个隐瞒,才是古城秘密的关键。 元烨落在墙外,惊疑不定地问道,“小师叔,那是什么?驱虫药粉?可是看着颜色不是姜良师叔发的啊。” 林渡眼中涌动着晦暗的情绪,闻言淡然道,“你不会想知道成分的。” 一个尸王给的蛊门秘术,里头用的东西的确不是常人理解意义上的好东西。 蛊门最擅长的,就是以毒攻毒。 元烨默默闭嘴,不敢再问。 看书多的人真可怕。 一本鲁班书,他到现在都还没学完呢。 “走,去庙里和他们会合。” 想要完成第三关就必须探查清楚古城的隐秘,不管那人引他们去神庙有没有旁的险恶用意,尸山鬼海,他们都要蹚的。 夏天无三人已经站在了神庙门口,见到元烨来了,还有些惊讶。 “不用压着棺材板吗?”晏青正在接受夏天无的治疗,见到元烨第一句便是这个。 元烨:…… “我也不知道,小师叔带我来的。” “我在那里留了个监控,有什么异动,再回去就行。” 林渡实在是不想听见那个二胡的说话声了,比什么蚀骨虫渗人多了。 她神识扩散在外,就一直能听见,“小师叔,我害怕。” 林渡看着眼前的神庙,依稀能看出原先的富丽堂皇,朱墙黄瓦,大门开着,用的木料极好,甚至经年都不见腐朽之状。 她抬脚迈了出去,径直走向当中的堂屋,没走几步,她就停下了。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人也停下了。 夏天无感受了一下,“有阵法?” 林渡盯着院子中的九个积满了香灰的青铜大鼎,另一边则还残留着不少高大巨香的支柱,几乎有二十多个支柱,可见曾经的香火鼎盛。 “不是……我在想这个青铜鼎……值钱吗?” 夏天无:? 晏青看了一眼,“值一点,不太多。” “那算了。”林渡继续抬脚往前走,手中的罗盘正在迟缓地颤动。 阵法是有的,收敛杀意就没大事。 她大概知道沉衍是怎么没的了。 “这个主院内,有精忠阵法。” 林渡身后的几人齐齐停住了脚步,不敢再踏入一步了。 “没事,我们不是来刺杀的,问题不大,身上的杀气和匪气收敛一下。” 四人齐齐看向了跟前的林渡,四双眼睛都带着坚定怀疑的光。 林渡发现自己说完身后的人还没有继续走,终于忍不住回头,“你们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们……好像没有那种东西,但是小师叔你,真的没有吗?” 几人友善地提醒道。 林渡:?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我哪点没有?” “像我这样的好人可不多了,你们在质疑什么?” 几人欲言又止,看着林渡从容走到了那门槛之上,“那没事了。” 林渡抱着胳膊,“不是我说啊,人要有主观能动性,所思即所见,所见即所想,只要我想我是个大善人,我就是个大善人。” “我抄的心经垒起来比晏青和墨麟都高,你们在怀疑我什么?” 四人齐齐摇头,“不是,没有,您,就是大善人。” 第152章 因为我爱读书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五人齐齐整整地站在屋前,彻底看清了庙中的模样。 那供奉的神像巨齿獠牙,双目圆瞪,满脸饰纹,狰狞凶悍,手持斧钺,望之便叫人生畏。 即便其他地方的彩漆都已经褪色开裂,这尊神像却依旧带着最初的凶煞模样。 林渡看了一会儿,“大约是斩杀邪魔的凶神,所以做成了这样,以震慑邪魔。” 晏青点头,“的确如此,如果是边境的话,邪魔侵扰,的确有此风俗。” 那高大的神像高站于石台之上,前面设置的供桌前的香炉上也有无数细小的线香残留的短支木棍,密密麻麻,几乎挤得要掉下去。 林渡看着神像,“如此旺盛的香火,就算是个泥人,也会生出些神性吧。” 如今道门无论旁门还是内丹道,主打自我修炼,力由己生,无上宗敬奉的是天地万物,不期盼受保佑,只是尊敬。 在无上宗的史书典籍之中,也曾记载过上古的香火神道。 太古时期,天地未稳,大量法则脱离天道,成为古神. 古神本身即规则之力的化身,因而凡人膜拜信仰古神,形成愿力,古神反哺,供信徒学习感悟规则之力,这是最初的香火神道。 本质人信仰的是天道规则,只不过择其一而深信。 后来天地运行稳固,古神重新化入天道,成为规则的一部分,失去了自我意识,算作消亡。 此后的香火神道,就再也没有了最初的神性,逐渐没落下来,连修行的途径也不算了。 毕竟古神不存,后来膜拜的不过是泥人塑像,这些愿力催生的,究竟是神是鬼?这些信徒们,又得到的是什么? 上古的历史,虽然笼统,但五人都是读过的,听到了林渡的话,也明白了她话中含义。 “小师叔你怀疑……如此旺盛的香火催生的愿力,让这人们塑造的神明,产生了自我意识?” 林渡点了点头,“一个怀疑,不一定对。” 这句话非常耳熟,四人基本可以确信了,每次小师叔说“怀疑”和“不一定对”的时候,那基本上就是正解了。 “那……这个自我意识,就要看黎阳镇的人,求什么了。”晏青很能抓住重点。 “他们想要这个神明保佑他们不受邪魔的侵扰,商旅顺利通过。”倪瑾萱小脑瓜努力转动,试图跟上林渡的思维。 “那都是好的呀。”瑾萱眨着透亮的大眼睛。 “是啊,都是好的祈愿,可这不过是大流,香火有毒,人在拜神的时候,焉知不是在拜自己的欲望,如果有一两个人祈祷的时候存了坏心思,那这愿力,就成了毒。” 俗人不可免。 林渡眼神晦暗,“有欲望存在的地方,就有邪魔。” 五人同时静默了下来,倪瑾萱却戳破了那沉沉的气氛,“不管怎样,我们找找线索吧,积分重要!小师叔常常说我运气好,我先去搜一搜!” 林渡回过神来,看着杏色衣衫的小师侄,笑着点头。 虽说倪瑾萱气运冲天,可架不住林渡本人的古怪倒霉体质。 总结就是,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会出意外的。 元烨已经轻车熟路掀开了供桌上头的布,这布已经褪色了,只能依稀看出原来的花纹。 赤衣青年一手掀着桌布,一面将头整个歪过来,几乎平行着地面,努力探索着底下有没有什么秘密。 晏青瞧他撅着个屁股,看着格外卖力,右脚蠢蠢欲动,想踹。 “不是我说,你脸都快贴地上了,能看到什么?你好歹之前也是个皇子,怎么净干些……” 元烨忽然整个人向后急急一倒,直接坐在了晏青的鞋面上,刚好垫了屁股,没一下子和满是灰的地面亲密接触。 晏青:……行。 “小师叔!石台之下有东西!”元烨还没站起来就大声宣告。 “什么东西?不取出来再说?”晏青觉得脚面实在有点沉,忍不住动了动。 没能抽动。 “我手短,够不到。”元烨理直气壮。 晏青无奈,“你够不到就够不到,坐我脚上还往后靠,大哥你这是怎么个事儿呢?” 元烨恍然大悟,“我就说为什么感觉好像坐到靠椅上了。” 他立起身,拍了拍晏青,“靠你了小老弟。” 晏青:……真恨自己这张嘴啊。 他弯下腰,伸出手,先是用手够了半天,最后开始用灵力,却发现里头的不是金属物,他弄不出来。 目睹了全程的林渡:……我那没用的两个怨种师侄。 “瑾萱,你来吧。” 倪瑾萱捏着鞭子就来了,“我来啦!你们俩闪开!” 她弯下腰,长鞭一甩一收,不过试了两回,就扫出来数样东西。 一把积灰的短小木剑,一根雕成玉兰模样的玉簪最为完整显眼,还有些弹丸和腐朽不成型的东西,依稀能辨认出是些玩具首饰。 甚至还有半个破碎的傩面,和那神像的脸近似。 林渡看着那个格外眼熟的小木剑,上头还沾染着一点暗沉的污渍,细看过去,才发现大约是血迹渗透在风干留存多年之后,成了这个样子。 来上香的人,再怎么丢东西,大约也不会染血,几乎不用猜测,就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唯有邪修才会食人精血。 那孩子,大约的确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她仰头直直看着那个神像,轻轻啧了一声,打开了桃木盒,“沉衍前辈,我有几个问题,冒昧想要请教一下您。” 死玉中没有回答。 但林渡无所谓,“您觉得您的妻儿是被神像害死的,对吗?” 沉衍过了许久,方才答道,“是。” “所以您想要毁了神像?” “是。” “您是被神像害死的,还是被……精忠阵杀死的?” 沉衍的语气里含着一份惊讶,“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会知道精忠阵这个阵法?连我死到临头,才被告知。” 林渡即答,“我爱读书。” 沉衍:……那也行。 “是的,我没想到,这个庙里居然会有精忠阵,或者说,我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会有人,甘愿为一个神像,布下精忠阵。” 所谓精忠阵,为何物何人而布,就只认它为主,布阵要以阵法师的性命为代价,用阵法师的魂魄捍卫阵中需要守护的东西,精忠报效,不外乎如此。 “最后一个问题,你修的一部分,也是香火神道吧?或者说,你的力量来源,有部分是愿力。” 林渡此话一出,让其余四人齐齐看向了她,连元烨的丹凤眼都睁圆了。 死玉迟迟没有动静,但林渡已经得到了她预料之中的答案。 “我一直在想,封魂阵所封的魂魄,必然是怨气极重,无法消磨送入地下的,你在幻境之中,不过是刚刚断气,甚至那血都还能流出来,他们就急着封住了你的阴脉。” “而你说,地动之中让脉钉震出,可幻境你死时盖棺之前,我分明看到了那脉钉向上移了一点。” “死后无法用灵力,死后四十九日阴气才会慢慢汇聚,刚死的尸体,还能用什么力量将脉钉排出一部分?” 林渡垂眸看着死玉,一道消煞符贴在了上头,压制住了他挣脱死玉的动作。 “是愿力,不是吗?” “愿力无所谓使用者的生死,是鬼是人都能动用。” 林渡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种奇怪的淡漠笑容,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悲悯。 “你的幻境之中,孩子活泼,妻子温柔,直到一个失踪,一个死亡,每一个地方,都有你最好和最坏的记忆,唯有后院部分从未展现过任何景象,乾宫空亡。” “代表那里才是最该找的地方。” “那里能留存煞气为食的蚀骨虫,敢问沉衍前辈,是在您妻儿死前,就出现了愿力之中煞气反噬的症状吗?” 几人都被林渡的推断惊得说不出话,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块死玉。 过了许久,久到消煞符效力用尽,自动燃烧成了灰烬,林渡又续上了一个,死玉中的鬼方才艰难地开口,几乎像是被掐住脖颈的时候在死亡前夕吐出的最后一个字。 “是,我是为了杀邪魔修了香火神道,是我害了他们。” 林渡垂下了眼睛,嘴角翘起,却不见一点谜题解开了一半的欣慰。 第153章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已经荒废的神庙之中,高大的雕像还带着昔日的华彩,地上却已一片凌乱。 五人错落站在屋内,却都缄默不语,唯有一道压抑的声音,在屋内断断续续地流淌。 “我是为了斩杀邪魔,那座神庙存在很久了,最初香火也不算旺盛,可是邪魔越来越多,这种边境灵气有些驳杂,我们修炼的速度很慢,不过胜在来往商旅多,贸易兴盛,我们赚得灵石和获取各地天材地宝的途径很多。” “邪魔越来越多,他们以人的魂魄精血为食,境界高一点的修士还能应对,凡人却总是轻易成了人的盘中餐。总要有人守在这里的,可是我们修炼的速度,哪有吃人精血,炼人魂魄的邪魔来得快呢?” “总要有法子的,那天我们城内几个修为高些的道友一同凑在一起吃酒议事,路过夜晚的神庙,看到里面经久不衰的香火,又看到了那不知为何从没有褪色的神像,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旁人信奉,不过图个心安,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力量保佑我们的镇子。” “可这些香火形成的愿力,又该有多少呢?” “我们几个人都想到了没落很久的香火神道,也恰逢我们从来往商旅手中贩卖的那些残卷里找到了香火神道的修炼方法,第一次用的时候,是在城外遇上一个强大的魔修,我们力竭,最后的搏命工具,就是愿力。” “魔修果然被我们打败了,商旅为了感谢我们,送了我们很多东西,我们说是神明保佑,他们又去庙中供奉了一个巨香,几乎有一丈高,格外雄伟。” “神庙的香火越来越好,往来的商旅也会为了出行安全保佑,来这里供奉一柱巨香,渐渐成了习俗。” “为了净化香火愿力中的怨煞之气,我们……养了些东西。” 林渡点头,“鬼面蝠和蚀骨虫。” “一开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我们杀的邪魔不敢来了。”沉衍的声音突兀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说的每一句都格外地费力。 “然后……香火渐渐少了……城内的小孩儿,开始失踪了。” “我们没想到,香火神,养出来一个,吃人的精怪。” “城里的小孩儿越来越少,去庙里上香的越来越多,不知道邪魔察觉到了什么,也开始在城外肆虐,我的妻子……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城外出现,可那日她分明是来了神庙!” “我们是真的没有想到……我们都是为了斩杀邪魔。” “一个本来就是斩除邪魔的神明,怎么会成了邪魔呢!” 沉衍的声音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林渡的脸色始终没有变过,连一丝意外和波动都没有,显然早就预料到了一切的走向。 “世事的确难料,但晚辈还有一个问题不解,蚀骨虫和鬼面蝠可不只是靠怨气为食,还靠尸体为食,敢问沉衍前辈,那些尸体……从哪儿来?只是邪修吗?” “还是……还有其他无辜枉死路人的尸体呢?” 屋内骤然静得厉害。 良久,沉衍的声音方才响起,“虽然方才你问我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聪慧非常人所比,可你这孩子,未免太够聪敏。” “是,的确,邪魔的尸体不够,也有过路人死亡的尸体。” 林渡轻轻啧了一声,那的确有点缺德。 人心总是这样,难以直面自己犯下的错误,更不敢去复盘那些细节,毕竟每一个细节,都无异于在反复拷问自己的良心。 或许比起丧妻丧子之痛,沉衍更难接受的是自己的一念之差,酿成了大错,也间接导致了自己妻子的死亡,即便追悔莫及想要损毁神像,一切都已经归于尘土。 虽然四人早就知道林渡判断力极强,思维也极度敏捷,可依旧每一次都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或许中间曾经有过忽视和漏算,但她永远会在最后一刻,先他人一步摆出那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很难想象,一个人能从那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里,准确无误地推断出一个和事实所差无几的真相。 同样震惊的还有在水镜前观看的人,在所有人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单独打开了无上宗的秘境的声音,尽管不大,甚至有时候会被众人的议论淹没,但神识五感强大的高阶修士能听得很清楚。 从林渡一步步提问套话开始,一直扑朔迷离的局势方才露了一点微光。 她像是这世间最犀利的刀,带着冰冷理智的雪光,抽丝剥茧地破开了那笼罩在孤城上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小孩儿到底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聪明?” “你没听说吗?人家爱读书。” “那也是。” 林渡格外冷静的声音继续传了出来,“前辈要我们进入神庙,而绝口不提其中的隐秘,也不提精忠阵的存在,您妻儿的遗物在此,既然您心心念念要报仇,也引导我们来到了这里,那么……” 她揭开了驱煞符,接着将那木剑和玉兰花簪子扔进桃木盒里,“晚辈们就不打扰了。” 林渡转身就走,身后四个人一愣,但下意识跟着走了,面上不敢露一点疑问。 “小师叔,我们真的走啊?”倪瑾萱传音给林渡。 林渡迈得步子很大,甚至没有回头。 “这里的香火神至少被供奉了几百年,而外头这个精忠阵的魂魄能把一个晖阳境的修士弄死,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找死?哪个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让他们该报仇报仇,该抱怨抱怨。”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倪瑾萱觉得小师叔很有道理,几乎无法反驳,但她又觉得,小师叔好像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应该有后手。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刚刚还在夸林渡洞察敏锐的人齐齐收声,满脸都是疑问。 “就这么走了?阵法不破了?邪神不灭了?” “你们是无上宗啊!除魔卫道的正道弟子啊!你们这就走了?” 林渡抱着胳膊一条腿跨出了门槛,才听到身后的一声疑问,“你们真的走?” 青年鬼魂出现在神像之前,“可神像已生邪灵,你们无上宗的弟子不用斩除妖邪吗?” “前辈你刚才也说了,我是个孩子,我这几个师侄,也是个孩子,您忍心看我们这帮孩子一个一个送?” 林渡头都没有回,彻底走出了屋中,身后四个人有样学样,也跟着她走出了屋子。 沉衍看着几个孩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终于无奈一笑,接着蹲下身,捡起了那柄木剑和那根簪子。 “也好,也好,原来在这里,我今日也算……有始有终。” 青年转身看向神像,“不过邪灵而已,死前我没能拆了你,今日我定要将你砸碎!” 屋内阴风四起,阴气暴涨,青年的鬼魂越发凝实,指甲与长发疯狂生长,实体也化为了死前的模样。 他手中拿着那支小小的木剑,阴气暴动,疯狂涌入染血的小木剑之内,恍惚间,耳边竟然响起了孩子清脆的笑声。 那场面无疑是滑稽的,高大的青年握着一个孩童的小木剑,不像是什么剑,甚至不如一把匕首趁手。 但没有人能笑出来,因为那鬼魂挥出来剑气锐利无比,还带着除魔破祟的巍然剑气。 就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屋外的精忠阵感知到了那股杀气,迅速被激发,却因为屋内的并非活人,没有实体,没有第一刻限制住沉衍的动作。 剑气碰上神像,但听得喀嚓一声,出现了一道自上而下的裂纹。 林渡带着四个师侄站在院子之中看着这一幕,掌心的罗盘正在疯狂转动,最终转向了屋内的一处地方。 苍袍青年忽然动了,她大步向屋门走去。 “小师叔!咱们不是打不过吗?你还进去?” 林渡停在了屋门之前,感受了一下阵法,确定只在屋内,开口道,“对啊,我不进去啊。” “我只是,站在门口,加个油,助个威。” 众人听到这里无言以对,四个师侄深觉有理,跟在她身后走到了屋门前。 元烨掏出了二胡,“我也加油助威不过分吧?” 这叫听小师叔的话! 第154章 劳资数到三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奚琴声响起的那一刻,气氛无端变得悲壮起来。 随着乐曲响起,屋内的鬼魂也变得凝实起来,沉衍并不愿意和精忠阵的鬼魂纠缠,紧接着第二剑就迅速挥出。 这一回不再是喀嚓一声,神像响起细密的碎裂声,像是初春冰面的开裂,延伸出无数细密如蛛网的裂纹,接着哗啦啦,泥塑的神像落了一地,露出内里的一具白骨和一块古怪的玄色金石,人骨之上,密密麻麻刻着咒印。 而就在神像碎裂之后,当中却团着一团灰色的雾团,在人骨和金石掉落之后,却依旧纠结盘亘于高台之上,终于慢慢扭曲,拉伸,变长变宽,最终依稀团成了一个人形。 邪灵露出了它的本源。 林渡眯起眼睛,泥胎之中,却是人骨。 人骨之上的咒印,分明是……聚魂阵。 那头骨之上最中心的符咒,写了聚魂的名字,蒙安。 一个旁门史料中记载过,黎阳镇供奉的凶神塑像,曾经是为守护镇子而死的一个修士,出身镇上大家族蒙家。 林渡神识扫过去,迅速在脑子计算出了聚魂阵运转的时间,和之前那个千年恶鬼魂体成型的时间几乎相同。她大概知道,那铁棺之中,关的是什么东西了。 难怪当初开棺的时候,根本只有一只千年恶鬼,而无躯体。 她飞速转身,“元烨你先拉着,晏青天无跟我来,瑾萱……保护元烨。” 元烨拉奚琴的手差点一抖,“为什么我要人保护啊,看不起谁啊。” 倪瑾萱甩了甩鞭子,落在空中发出响亮的爆破声。 元烨迅速认命,“有你保护,我很安心,谢谢小师叔,拉琴都有劲儿了。” 三个腾云境都走了,目睹这一切的观众一时有些看不懂。 “又跑?” “而且是三个腾云境,这是要干什么?” 林渡的速度很快,甚至懒得走城镇的规划道路,直接走直线距离,调用灵力,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了先前的院内。 三人齐齐落到了那放置着铁棺的屋子之前,林渡深吸了一口气,甩出一道驱煞符,贴至铁棺之中。 煞气极重,符刚刚扔上去,就因为效力用尽自动燃烧了。 “这么重的煞气?”晏青皱起眉头。 “这鬼脾气有点大。”林渡甩出七张驱煞符,全部贴在了铁棺上。 这回燃烧的速度慢多了。 恶鬼咆哮声越发凶厉,震得人耳膜生疼。 林渡敲了敲铁棺,“你冷静一点,都被镇压千年了还这么暴躁。” 这回咆哮声中还混杂着刮擦铁棺的尖锐声响,恶鬼的指甲本就锋锐尖利,刮擦着金属声不仅对耳朵是一种折磨,对人的精神也是一种折磨。 铁棺上的灵符再度燃烧起来,林渡皱着眉头,甩出一打驱煞符。 “我数到三!你再不安静下来听我讲话,你属下的魂可就要散了!你也要完!” 恶鬼的声音先是一顿,接着咆哮声越发大了,近乎震耳欲聋。 林渡眯了眯眼睛,运起灵力,“一!” 虎啸雷鸣混着恶鬼碰撞铁棺的巨大动响,让压着铁棺的晏青和林渡胳膊都有些发麻。 “二!” 砰! 巨大的冲撞力使得铁棺直接冲到了半空之中,林渡和晏青都被这股力量的余波冲撞退出去几尺,法靴擦过地面,留下了深深的四道痕迹。 林渡冷笑一声,“天无,阳火!晏青,破煞!” 恶鬼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接着咚的一声落到了地面上。 林渡走回到铁棺旁边,“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我可以放你出来,但我们要来讲讲道理,听懂叩一下棺门。” 铁棺依旧倔强地保持着静默。 林渡啪的一下就往铁棺上一拍,整个铁棺都震动了一下。 “好了,我继续讲,你听着。” 晏青瞪大了眼睛,夏天无见怪不怪。 “你本名蒙安,几千年前因为保护镇子免受邪魔侵扰,在一场大战中丧生,后来镇上的民众自发为你塑像纪念。” “而你的挚友,或许是属下或许是徒弟,为了守护你,为你塑像的时候捡拾了你的尸骨,刻下了聚魂咒,希望香火供奉凝聚的愿力能够将你被邪魔打碎的魂魄聚拢,自己则化为精忠阵的阵魂,守护着你的塑像。” “只是没有想到,香火有毒,愿力不止聚集了你的魂魄,甚至还造就了一个邪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困到这里的,但我猜是为你塑像和刻咒的人的后人,外头石像胸口的镌刻咒印和你白骨上的咒印系出同源。” 林渡说累了,“我说的对吗,不对的话叩一声,对的话叩两声,对了大部分叩三声。” 铁棺骤然咚咚咚响起来,持续在敲动。 林渡这辈子头一回遇到比自己还叛逆的东西。 她又重重拍了一下棺材,恰好将一张誓言咒贴在了棺上。 林渡清了清嗓子,循循善诱道,“现在,我们来商量个事,我可以放你出来,那邪灵如今出世,你的人只怕还当那个邪灵是凝聚出来的你呢,你说这多侮辱鬼啊,你不想吞吃了那个邪灵?” “不过放你出来你不能伤我们,除了邪灵之后,我会送你下地府,你要是同意的话,那就叩一声,不叩或者多叩,那就当你愿意忍受自己的昔日友人认贼作父还为此献出性命和灵魂了。” 看台上的修士这辈子没有看到这么会骗鬼的人。 富泗坊给林渡的评价是不是该再添上一个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铁棺内重重传来咚的一声,接着就不动了。 林渡满意了,“忘了告诉你,刚刚我已经设置了誓言符咒,你叩一声,誓言咒就已经成了。” 诛杀邪灵借力打力还在其次,主打的就是一个自保。 晏青开棺,林渡出门中止阵法。 遽魂大阵想要中止,需要这八个小八阳的阵眼同时停止运行,否则就会引起阵法能量不平衡,造成反噬。 林渡握着浮生扇,步履从容游走在阵法之中,一个个拍打在石像之上,苍袍宛若灵蝶翩跹,在低阶修士眼里几乎像是一道苍青绸缎,绕过这六十四个石像,首尾相连,不过几息的功夫。 最后八下在一息间同时完成,石像倏然同时静止。 林渡收了灵力转身看向了屋内,晏青刚好挪开了棺材板。 她若有所思地用下颚抵着扇子,“咱们这一天,尽干掀人家棺材板的事儿了。” 第155章 二打一不讲武德,三打一合情合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棺材被彻底打开,千年恶鬼重现人间。 阴气四溢,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下降了许多,惹得晏青打了个寒颤,和小师叔的灵力有得一拼了。 林渡看着那一团黑雾,“蒙前辈,我方才,有哪里说错了吗?” 黑雾缓缓开口,像是久未曾开口的人,声音粗嘎难听,“我不知道精忠阵的存在,也不知道是谁。” 林渡意外地抬了抬眉,“无妨,前辈随我一道前去,便可真相大白。” 恍若叠加了回音bUff的嗓音再度开口,宛若粗糙的砂纸划过人的耳膜,“你这不过二十岁的小娃娃,竟也敢算计我。” 黑雾骤然动了,一只漆黑的手拢上林渡的脖颈。 林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觉得像是冰凉的蛇缠绕上她的脖颈,她面色如常,“我还是个孩子,不给自己留个保命符,难不成等死吗?您还要跟我一个小娃娃计较?” 有誓言咒在,恶鬼要伤她,自然也会被符咒反噬。 “更何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前辈随我去,自然能知道,我算计归算计,说的可都是真的。” 掌下的脖颈太过纤细,隔着皮肤能感受到跳动的脉搏和流动的血液,只要稍加用力,就可以了结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娃娃。 恶鬼却没有更进一步。 符咒的反噬力量究竟会到哪一步他也不知道,但他已经感觉到了力量的阻碍。 但最重要的是,林渡太过镇定了,镇定到恶鬼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尽管最后用了激将法,但或许她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恶鬼松了手,林渡轻车熟路低头服下夏天无送过来的去除阴气的丹药。 “小师叔,你是怎么发现这个铁棺中的恶鬼就是蒙安的。”夏天无用神识传音问道。 林渡垂眸笑了笑,她擅长计算,算个阵法能量消耗程度和时间很容易,别人学不来,但这次也算运气好,像玩儿通关游戏最后乱带公式,就真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这个啊,根据时间联系起来乱猜的。” “整个城池为数不多的异常就那么几处,既然是关卡定然互相关联,这个千年恶鬼身上的煞气和沉衍身上的怨气不同,是从血海尸山里练出来的煞气,他性格如此暴躁,力气又这么大,一看就像是生前挥板斧的武夫。” “反正现在看来,是猜对了。” 夏天无:?到底谁才是莽夫。 如果这个恶鬼并不是蒙安,甚至可能是和邪灵同一方的势力,故意同意之后出来就反悔了呢? 哦,林渡用了誓言符咒。 难怪她敢莽。 “那么,前辈,我们走吧,再不去……您的老朋友可能渣都不剩了。” 哦不对,林渡说完就后悔了,这人早就连渣都不剩了,这人现在也只有困在阵内的魂魄了。 这边林渡诱拐了千年恶鬼,那边元烨的奚琴已经拉到了紧张激昂的高潮处。 屋内三道灵体打得你来我往,沉衍已经渐渐被邪灵逼到了劣势,连实体都慢慢变得虚化了起来。 元烨心中着急,却也不敢跨进屋内一步。 一个受了几百年鼎盛香火的邪灵,和一个死前修为绝对不低的修士魂体,沉衍生前修为打不过他们,死后过了千年,阴气还被压制了部分,就算精忠阵的阵魂会随着时间流失能量,也还是打不过。 眼看沉衍越来越虚弱,元烨福至心灵,不再拉乐曲,而是转而试着拉起了小儿的声音。 最初是笑声,接着想到了林渡在给他讲述鬼域故事时说到的那一句话。 奚琴吱吱呀呀拉出了一句,“魔头!看剑!” 倪瑾萱看向元烨,神色有些诡异。 音修原来是学的这些吗? 谁知就这么一个并不太像的话,像是小孩儿在作怪的话语,偏偏让沉衍的魂体凝实了起来。 就在这时,三人一鬼也终于回到了吃瓜前线。 元烨初时还欣喜地回头,“小师叔你回来啦……” 等他看到那团黑雾之后紧接着声音变了个调,“我就一会儿不在,棺材板就压不住了?” “没有,你没那么重。”林渡抱着胳膊。 “哦。”元烨乖乖把头转回去,意识到了什么又猛地转过去,“嗯?” “我放出来的。”林渡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拉你的。” 元烨用神识传音道,“放出来干嘛?” “一打二多不讲武德,我让它加入来三打一。”林渡笑得肆意。 元烨:?不是这听起来更不讲武德,也更不利于形式啊。 但见那一团黑雾毫无障碍的进入那间屋子,屋内好不容易重振旗鼓的沉衍此刻拿着那早就被邪灵之气腐蚀得近乎腐朽的小木剑,剑气坚定锐利,带着同归于尽的孤注一掷。 身前身后都被夹击,他却不要命地攻击,不再防守。 强大的气息突兀地进入了屋内,让邪灵和阵魂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沉衍不管那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也是来彻底抹杀他的,一剑刺入邪灵体内。 那邪灵此刻已经化为了正常人形,浑身色彩斑斓,举着板斧,只不过面上和原先的神像一样,巨齿獠牙,双目圆瞪,满脸饰纹。 先前震慑恶鬼的威严尽数化为了凶残可怖的模样,再次被短木剑的剑气刺中,那邪灵中心一空,接着有薄薄的灰色雾霭泄露出来,犹如香火燃烧之时的青烟。 “你是谁?”邪灵转头看向这个让他颇为忌惮的不速之客。 那团黑雾慢慢也化为了一个高大的人形,接着黑雾慢慢凝实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的模样。 那人生得一张白皙的娃娃脸,也不过寻常男子的身高,不如那塑得高高的泥神像一般凶蛮粗壮,手无寸铁,看着毫无威慑力。 可只是那么一显形,阵魂攻击沉衍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少主?” “是我,熊哥,你给我塑的这泥像真丑啊,怎么着?故意报复我?按照你自己个儿建的?” 那人的声音也不再像故意威胁林渡试探她是否故意使诈那么粗犷,而是清越甚至带些稚嫩的音调。 蒙安站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 阵魂张了张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久了,”蒙安笑了笑,“我还以为小娃娃在骗我,没想到是真的,原来你真的这么憨。” 阵魂刚要说什么,却被蒙安打断了,“不过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斩除妖邪是我蒙家人的职责,还是先杀了这邪灵吧。” 他眉眼弯弯,接着手上凝聚了大量的煞气,变成了一个巨型的斧钺,与他俊秀的娃娃脸格外不匹配。 邪灵莫名有些慌了神,它转头看向了阵魂,“你是守护我这个神像的精忠阵的阵魂,如今有人毁了这神像,还要杀我,你不该杀了他吗?” 阵魂的设定只效忠于一人,可如今神像破碎,阵魂在最初设定的时候,究竟是效忠于神像……还是当时根本不存在的蒙安鬼魂呢? 显然不是蒙安的鬼魂。 但阵魂岿然不动,“我死后守护的,是这个神像尸骨上的聚魂咒,生前效忠的,是蒙家的少主蒙安。” “区区欲念合成的邪灵,也配叫做神?”蒙安轻蔑一笑,举起了斧钺,“我的赝品而已。” 神庙之内,情势陡然发生了转变,还真从一打二变成了三打一。 元烨悟了,小师叔的三打一,绝对不是正常人理解的三打一。 多么武德充沛且合情合理的三打一啊! 第156章 故意不小心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真正高阶修士的打斗并没有那么多的花样和套路,蒙安的战斗力远非一个香火成就的邪灵可比。 更何况还是三打一。 蒙安一个斧钺劈过去,千年恶鬼的强大威压让邪灵头都无法抬起,煞气汹涌刚直,宛若海上变天之时的滔天巨浪。 而邪灵不过是巨浪之下一艘脆弱无比的小船。 即便它身形化为了原本的神像模样,几乎是蒙安的两倍多高,却依旧感受到了自天上而来的压迫感。 邪灵也举起了自己的斧钺。 砰! 两柄斧钺对撞,对撞的威压将门口第一线看热闹的五个人逼退了近乎七尺之远。 “鞋底早晚要被磨破。”林渡看着自己面前留下的入地三寸的深刻黑印,面色沉重,“下次买厚底鞋,里面缝钢板那种。” 晏青深觉有理,“我觉得可行。” “小师叔,还拉吗?”元烨有点顶不住威压。 林渡即答,“不拉了,是我们太拉了。” 元烨:?啊? 林渡回过神来,“意思是我们太弱了,怨鬼沉衍,煞鬼蒙安,神像邪灵,精忠阵魂,四个随便哪一个打我们一招,我们五个都会变成五张在地上铲都铲不起来的肉泥。” 尽人事,听天命。 她已经落下最后一子,只看棋局上摆对位置的棋子自己厮杀了。 这个秘境之中所有的力量都远超他们现在的境界和能力,要不是他们五个读的杂书多,学得广,丹药灵符充足,只怕都撑不到查清真相的时候。 要不是元烨的那一个提醒,让林渡联想到沉衍隐瞒的真相,他们直接被引到神庙之中,在沉衍的诱导下直接攻击神像,那就完全是死路一条。 四人一阵恶寒,但小师叔说的的确是事实。 林渡这句话清晰地传到了广场之中,无上宗的几个真人已经齐齐站了起来,看向了当中主席台的几个大能。 众大能刚刚还在感叹林渡借力打力实在强大,下一瞬间同时心中升腾起一股危机感。 “怎么说?”苍离拢着手。 “去讲讲道理。”雎渊抱着胳膊。 “商谈商谈,不要动怒。”封仪开口提醒。 三人落到了主席台前,封仪先行了个道礼,接着将手放下,猛然撑到了桌面上。 砰的一声,长案一颤,下陷了半个桌腿。 “还请诸位,给我们无上宗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秘境中所有的灵体,都远远超过腾云境修士的能力范围的秘境,为什么可以算作大比项目?” “故意的?还是故意不小心的?”封仪抬起单薄的眼皮,眼神犀利似刀。 “我封仪今日,代表无上宗师门上下所有人,质疑这场大比蓄意谋害我们的弟子,如果连裁判和考官事先预设都不公正,那么一场比赛,又凭什么代表中州最公平最大的比拼?” “今日是我无上宗,我无上宗倒了,以后就会是归元宗!归元宗之后,或许就是六派。” 封仪不过是晖阳境,还远远不到眼前这些大能的境界,但她说的话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各宗座席上所有人的耳朵里,也将座中的大能压得喘不口气。 “小友稍安毋躁,第三关的关卡秘境是随机自动分配的,我们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分给贵宗参赛弟子,可能是因为,因为贵宗的弟子太过出色?你看,这不是快要完成第三关了吗?其他宗门也不过刚刚开始第三关。” “出色就是将他们放入高危秘境的理由?你敢说别的秘境危险程度,也跟我们无上宗的一样?那我不得不怀疑你们考官就是在蓄意谋害所有宗门的弟子,未来的希望了。” 济世宗的掌门开口说道,“封仪小友说得对,我们稍后查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现在,还是弟子要紧,弟子要紧,一切等之后再说,你看呢?” 封仪冷笑一声,“你也就是看我们几个晖阳境的修士还能好好商量。可林渡的师父是阎野仙尊,临湍仙尊在弟子出发之前还问过林渡的状况,若是出事,你猜这两位会如何?” 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就是几个大能也都挡不住两人的怒火。 几人本就在秘境投放时被吓出来了一身冷汗,这会儿更是一脑门的急汗。 临湍还讲理,可阎野……那能讲理吗? 雎渊和苍离原本还等着他们唱白脸,封仪唱红脸,这还没等当恶人,封仪就突然发难,霸气尽显,把几个大能逼得唯唯诺诺,只能说好话,齐齐抱着胳膊装随从,不开口了。 看台上忽然一阵欢呼,几人这才看向了水镜。 原来神庙之中的打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神庙的屋顶都被撞破了,那邪灵正在急速膨胀,直接顶破了房子,变成了巨人模样,不再用笨拙的斧钺,改用双手双脚,应对着三个魂灵的围攻。 林渡搂着瑾萱,晏青拎着元烨,五人以最快的速度后撤,以免被膨胀的邪灵波及。 阵魂不能离开院子之中,只能顶着强壮的身体继续近战,而蒙安和沉衍已经飞到了空中。 剑气暴涨,带着一个父亲和丈夫决绝的复仇之火,在空中形成一条阴火构成的九星连珠,缠绕禁锢着这个巨大又凶蛮的邪灵。 带着强大血煞之气的斧钺变得几乎有人高,自上而下劈开了一时挣脱不开的邪灵。 霎时之间,那巨大的“神像”化为了两半被劈开的灰色烟雾,并且在不断地消散,如同烧到末尾的巨香,渐渐有些朦胧。 那团烟雾迅速地凝结起来,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凝实的灰色阴影,就要冲向那玄石内。 就在这时,沉衍眼疾手快,扔出去一道泛着玉质光泽的短小之物。 那东西破空发出尖锐的嘶鸣,接着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团灰色阴影。 啪的一声,玉兰花簪掉在了地上,断成了两半,而那道灰色阴影也彻底慢慢消散在了空中。 沉衍的手再也握不住实物,小木剑穿过他已经渐渐变得透明的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因为阴火之故,木剑已经彻底腐朽。 邪灵已灭,怨气已散。 一直当着吃瓜群众的林渡忽然动了,她掏出九把无柄短刃,一把扔出,用神识控制着九把短刃结成通冥阵,接着高喊道,“沉衍前辈,请入阵。” 沉衍几乎是靠着最后的意识进入了阵中。 林渡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又出现了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刃,自己踏入阵中。 沉衍用最后的意识,颤声问道,“为什么,知道我犯下如此大错,还利用你们,还愿意送我入地府。” 林渡笑了笑,“一诺千金,更何况,我只是将你送入地府,你的因果过失,自有阎王审判。” 人这么复杂,哪里是善恶两字就可以评判的。 苍袍青年单膝跪地,接着用力将最后的一柄短刃,深深扎入底下,九道短刃之间连接成泛着银光的阵纹。 人阵合一,送鬼入地。 不过须臾之间,慢慢透明的怨鬼已经彻底隐没进了地下。 第157章 你小子……真贼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直起身,看向了眼前的两道灵体。 蒙安身上的煞气和最初的恶意冲撞不是假的,当中定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或许,就和黎阳镇会在一夜之间变为一座孤城有关。 阵魂看着眼前的蒙安,千言万语到了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主……” “如今我可不算什么少主,倒是你,究竟为什么,我死后,你就不是我的护卫了,为什么还要成为精忠阵的阵魂,为什么不好好去投胎?” 蒙安转头看向了正在擦拭短匕顺带看热闹的林渡,“那个小孩儿!” 林渡拿着兽皮的动作一顿,“嗯?” “精忠阵的阵魂,还能投胎吗?” 林渡轻轻啊了一声,“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蒙安嘶了一声,“你这小孩儿,怎么那么欠揍呢。” 林渡咧嘴一笑,“您被镇压在铁棺中,一开始可没什么理智,万一我说了您生气了要伤害我的师侄呢?我这也是保命要紧。” 蒙安拧眉,“你那一打消煞符不要钱一样给我消耗了那么多的煞气,我现在理智得很。” 林渡眼中明晃晃写着“不信”两个大字,“一般来说不能,要是地缚灵还能救,自愿的阵魂,无法超度。” 蒙安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转头看向了那个高大壮硕的阵魂,“熊诏,你听到了?为什么要这样?是蒙家逼你的?” 熊诏低着头,声气有些弱,“少主,我是自愿的,当年那场战斗,您的神魂破碎,想要凝聚魂魄需要很多力量,用愿力会更快一点,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凝聚出一个邪灵出来,您什么时候凝聚出来的我都没发现。” 蒙安的娃娃脸上显出了一份古怪,“你当然发现不了,阵不被激活,你就永远不会出来,又怎么会察觉变化,我出来的时候毫无意识,也没察觉到精忠阵。” 林渡闻言垂眸,凝聚出来没有意识的鬼魂很有可能对整个镇子都造成巨大的伤害。 蒙安叹了一口气,“喂,我说过的吧,你虽然是蒙家买来的,但你不需要把我当主人,你的修炼天赋比我好,好好活着,日后成为大能也不是不可能,为什么要这样。” 熊诏忍不住回道,“不是的,少主救了我,没有少主给我的修炼资源我永远都不可能变强,我生死都是少主的护卫。” 蒙安嗤笑了一声,“蒙家的人说的你还真信?你资质那么好,去别的地方也会给你修炼资源的。都说好了,下辈子做兄弟,现在好了,你没下辈子了。” 青年娃娃脸上凶巴巴的,骂得虎背熊腰的熊诏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林渡忽然插嘴,“我刚刚说的是一般来说不能。” 蒙安猛然回过头看林渡,眯起眼睛,“你小子……真贼啊。”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贼的小孩儿。 “说吧,条件是什么?” “您告诉我您被封印,和黎阳镇为何一夜之间成为无人的孤城的真相,我们五个倒是可以试试破了那精忠阵,只要你们两个都配合。” 林渡握着折扇,含笑和这个一只手就能掐死她的煞鬼对望。 蒙安定定看着她,“可以。” “城内的事,大约和我有关。” 已经准备掏出肉干看戏的晏青和元烨手上一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蒙安。 “我刚刚被凝聚出来的时候,神志并不清晰,毫无理智,身上都是煞气,邪灵大约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试图吞噬我,我出于本能逃走了,一个煞鬼的本能,只有……” “维持生前的最后动作,杀人。”林渡接话。 蒙安点了点头,“是。” “那也不会在一夕之内所有人都搬走。”林渡沉默了一会儿,一只手蠢蠢欲动。 想探魂。 但不能,这是现场直播。 “也不是没有可能。”元烨捏着自己的小肉干,“如果有个恶鬼满城乱砍人,而且鬼不受宅院限制……” “那个,熊前辈,冒昧一问,这个聚魂阵,是你自己设立的吗?”晏青看向那个壮硕的阵魂。 熊诏摇了摇头,“不是,是蒙家找来的聚魂阵。” “去蒙家旧宅。”林渡若有所思,“蒙安前辈也是被蒙家的人封印的,真相或许在那里。” 蒙安没意见,带着他们去了蒙家的府邸。 那是一座规模极为庞大的府邸,几乎可以算作黎阳镇上最大的世家宅基地了。 大门一开,众人就看到了明显的战斗痕迹,即便多年过后灵力残留已经消散,但不难猜出来此前有一番大战,入目便是断垣残壁,依稀还能辨认出哪一块是房顶哪一块是倒下的梁柱。 林渡嚯了一声,“前辈你家房子塌了。” 蒙安很冷静,“人都不在了,塌就塌了。” 林渡没说话,因为她手中的罗盘又开始转动了,这说明这个宅院之内有阵法的能量波动。 “你们家应该有防御阵法吧?” 她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四下乱窜了一圈儿,又猛然绕回到了蒙安的前面,把一只鬼都吓得够呛。 元烨和晏青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个原地站着取出了琴,一个扔出一把古怪的法器,“诸位先别动灵力,我们先探一探这里头究竟有多少方人马,又是哪几种力量。” 已经过去了千年,虽然灵力痕迹修士的神识探测不出什么,但只要现场不是虚无的,物质存在,就还能从微末的能量磁场反馈中获取这里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琴声本质上也是一种能量波动,音修的功法不只是对人的神魂有助益或是攻击,也能一定程度上和各种能量获得反馈波动,而法器可以探测到这些反馈波动。 无上宗不养闲人。 水镜之前苍离看着自家两个弟子的动作,含笑拢手,没有说话。 还好没给林渡拖后腿,不然回来就给他们加练。 约莫十几种不同的乐曲音调之后,晏青开口,“行了,别拉了。” “有煞鬼之力,邪灵愿力,但人修之间也分作了两波,一波混合着愿力,一波没有愿力。” 很好,更复杂了。 林渡抱着胳膊下巴搁在扇顶上,只觉得纷乱的线索如同这地面上纵横交错的刀痕和塌陷。 “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蒙安开口,“蒙家善咒印和阵法,屋前设有明镜,实则是个会记录镜子之前的一些大动静,不过涉及阵法和炼器,我是个体修,不知道怎么看。”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林渡,“但,你是个阵法师,应该会吧?小娃娃?” 林渡笑了一下,很好,激人者人恒激之。 “我一小孩儿能知道什么,不过,未免丢了师门的面子,我还是,勉力一试吧。” 第158章 镜子都被我帅炸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想要在一堆废墟中找到镜子也的确是件难事。 蒙家 家大业大,是镇上的第一大世家,尽管后来因为一场和邪魔的决战元气大伤,但府邸规模依旧在那里。 林渡一面扒拉废墟一面感慨,“不动产就是不动产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的那是硬邦邦的骨头。” 五个人费了半天劲扒拉出几块镜子。 林渡和晏青一人抱着一块镜子研究,发现这镜子要蒙家血脉开启。 好巧不巧,如今他们都是外人,唯一一个蒙家血脉,只剩下了白骨,还是被刻满了咒印的白骨,还不如坟头草有用。 林渡看了一眼蒙安,叹了一口气,活像看自己那一帮实心眼的师侄。 没用啊,没用。 晏青提醒,“不如我们,拆了它吧。” 林渡问他,“拆了咱们能找到记忆核心吗?能确保先前刻录的景象还在吗?” 晏青老实摇了摇头。 林渡又叹了一口气。 没用啊,没用。 “但是,小师叔你读书多,这黎阳镇在西南边境,您一眼能看出来那雕像和骨头上的咒印同源……那这个镜子。” 林渡懂了,“去拆那个石像先练练手。” 晏青:? 林渡揣着镜子就往最初的院子里跑,晏青紧随其后,剩下三个犹豫了一下,也要跟着跑。 蒙安看傻了,“她走你们跟她走干嘛?你们不是要继续挖吗?” 夏天无镇定地拖住了小师妹瑾萱,“给小师叔挖镜子吧。” 瑾萱也甩出鞭子把元烨勾了回来,“你也回来吧。” 元烨跑到一半就又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拽了回来,落到了地上和倪瑾萱大眼瞪小眼,“不是……” 他抬头,看着倪瑾萱刚刚抬起一个粗壮的房梁柱子,默默咽下了剩下的话。 那边晏青和林渡已经顺利拆了石像的核心。 “是火阳石。” 林渡和晏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同一个意思。 “这东西值钱!” 不过一会儿工夫,六十四个石雕的核心全部被拆下,一人拆了一半,全部进了自己的袋子。 林渡一边拆也没忘记最初的使命,想要模拟八阳阵,只是火阳石还不够,还需要人的精血。 石雕核心的三枚符咒之中,其中一个符,就是带有人精血的替身符。 林渡将那些符咒收集好,又回了蒙家府邸,招呼夏天无,“可以把上面的精血提出来吗?” 夏天无看了一会儿,医修精通淬炼之道,“可以试试。” 蒙安原先只是百无聊赖地在院子之中闲逛,看到夏天无开始熔炼符咒提取精血,这才有了些精神。 原先以为这一帮五个人只有那个嘴欠心黑的小娃娃有点本事,没想到有本事的人不少。 先是那两个男娃娃出人意料的辨别千年前的能量残迹和人马的方式,再是那个女娃娃非凡的力气,如今这个总是不露声色的女修的一手好萃取法。 想要从灵符中提取已经干涸的精血,而将其他残余笔墨符纸灵韵都消除,可不是个简单的功夫。 五个人,竟没有一个是浑水摸鱼的闲人。 蒙安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那小娃娃说,“我们五个,可以一试。” 或许他们真的可以。 “小师叔。”夏天无的掌心剩下了一滴殷红。 林渡将几面明镜送到她面前,那点殷红触及镜面,自动隐没到了其中。 很快,千年前的一幕浮现在了他们面前。 从镜中的几次对峙和摊牌中,他们还原出来了千年前那一夜的真相。 沉衍发现了神像的不对劲之后,奋力一击,没有伤到神像,但到底动摇了阵法,让蒙安彻底苏醒。 而沉衍因为攻击神像,被邪灵和精忠阵的阵魂联手绞杀,死前依旧大喊,“就算做鬼也会将吃人的神像毁去。” 和沉衍一道研习香火神道的修士害怕沉衍真的死后作乱,在镇上人的议论声中,将他的魂魄困在了封魂阵中。 邪灵发现了苏醒的蒙安,一山不容二虎,一像又如何容得下二灵,想要将蒙安吞噬。 蒙安力量强大,逃出了神像,但他尚未想起此前的记忆,反倒因为魂魄上的煞气逼得神志全无,被蒙家祠堂的招魂阵召回了蒙家。 邪灵和修习香火神道的修士有共同的力量来源,当即利用托梦将告知那几个修士有千年恶鬼跑到了蒙家。 散修与蒙家两方人马对峙来对峙去,数次摩擦动手,后方邪灵和煞鬼打得也是有来有回。 蒙家聚魂,却并非因为父亲舍不得儿子,家族舍不得少主,而是想要用少主的魂魄修补在那先前一场正邪大战中被破坏的黎阳大阵。 有了黎阳大阵,邪魔不得靠近,这个镇子终究会恢复大战前的繁荣太平,这些年生出的那些驳杂的灵气也会被重新净化。 原本受了那些香火愿力的该是蒙安的魂魄,而不该多出一个邪灵。 而更不该有那些修习香火道偷取愿力的修士。 黎阳大阵需要那些愿力和一个蒙家人的煞魂。 可惜横生枝节,出了太多变故。 最终蒙家人合力结阵,将那些修士和邪灵、蒙安一同埋入阵中,却发现大阵启动的那一刻,花草树木的精气陆续被抽空。 邪灵到底是无数人欲望生出的东西,再如何炼化,求生的欲望也让黎阳大阵出现了反噬。 蒙家人知晓不对,让子弟们迅速转移民众,其余人破阵。 画面到最后,大阵被恶鬼、邪灵、修士彻底破坏,府邸一片幢幢的混乱人影,人们受了阵法反噬,出逃的蒙安煞气不减,想要伤人。 自己犯下的错,自然自己来终结,蒙家人动用遽魂大阵将蒙安封住,而修士忍着反噬将邪灵重新赶回庙中。 这些留到最后的人,浑身生机近乎无,满头白发,躯体都在迅速衰败,在漫长岁月里,化为了厚重的尘土。 他们此前进入小院时,或许踩到的不是灰尘,是蒙家人被风化消解的骨灰。 民众们或许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就被送出了城,更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 而真正知道实情的都已经化为了风中尘埃,不见黎阳。 良久,倪瑾萱出声问道,“小师叔,为什么……我感觉他们好像,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呢?” 林渡笑了笑,轻轻放开支撑着明镜悬在空中的灵力,“或许吧,小师叔不知道。” 随着她说完这句话,明镜却骤然在空中碎裂开来。 林渡嚯了一声,“镜子都被我帅炸了。” 蒙安:…… 那分明是你的冰灵力没收住好吗?他一个鬼都觉得好凉。 林渡拍了拍瑾萱的头,“好心办坏事,是因为许多人的心里还留存着不好的欲望,那是很多坏事悲剧的来源。” “你是好心,可你无法知道对方有没有其他心思。” “而当初始的好心通过无数人的手,那就像是咱们一人放一勺调料的菜一样,那一锅味道,肯定好不了。” “所以啊崽,有些事情,不能因为好心就办,不是完全正道的东西,用了总会有后果的,宗规戒律,就是宗规戒律。” 林渡收了手,看向用力点头的瑾萱。 元烨看了一眼蒙安,“前辈您生气了吗……其实家国天下,总要有人牺牲的。” “我知道。”蒙安笑了笑,看了一眼明显是凡俗界的皇室子弟的元烨,“你觉得我会不甘吗?” “不,我不会的。” “人就活这一世,早在几千年前,蒙安那一世就该死了,之后若是魂魄顺利造福一方,是我功德无量,若是不能,那又如何。” 蒙安说完,抱着胳膊冲林渡抬了抬下巴,“快,送我和我兄弟上路吧。” 林渡应了一声,“来了,师侄们,随我破阵!” 第159章 侮辱我师父可以,不要侮辱我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水镜之前的看客还在回味刚才的震撼。 方才明镜里头,是兵荒马乱,每个人都是斩除妖邪维系一方太平的正道修士,真正的邪灵只有一个,偏偏那邪灵,是他们所守护的万民祈愿凝聚而成。 无数道凌乱的灵光,硕大的阵纹,和大阵开启之时如同黎明朝阳一样的炫光。 座中空茫处响起带着凉薄讥讽的嗓音,“都说那诡计多端的是妖孽,依我看,诡计多端面善心黑的都是人啊,这个林渡,要是不早死,只怕老天爷都要害怕。” “这林渡生得这么好,焉知不是精怪呢?”一道女声嬉笑道。 “你在放什么屁,精怪都在钧定府的地牢里受难吧,还能当上无上宗的弟子?”另一道粗嘎的声音响起,“你说对吧尊者。” …… “怎么这是很值得你骄傲的事吗?你想去那地牢里受难?” “他想去受不受难我不知道,但千屿,你光明正大对无上宗的弟子动手脚,是真想再被埋进土里像条钻地虫一样逃走?” 一道缱绻至极的声音在几人身侧响起,让原本嘻嘻哈哈的一帮人寒毛倒竖了起来。 天底下能突破他们尊者的结界的人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那道横插进来的声音带了点不耐,“那些不起眼的小动静也就算了,你敢把黎阳秘境放出来?” “哎哟,这谁啊,这不是我们慈悲为怀的佛子吗?”千屿笑了一声,“佛子果然好心,心怀天下啊。” 危止声音很平静,“不,我单纯想看你和无上宗打起来,可惜你好像很没种,只敢对一帮孩子动手脚。” 千屿默然了一瞬,“……你有种?你有种只动动嘴皮子看戏?” 危止却依旧淡然,“我一个清心寡欲的佛修,能有什么种?” 千屿转头骂了一句,不说话了。 佛修佛修佛修,杀龙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佛修。 危止又消失了,但千屿一低头,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个咒印。 这混账东西什么时候下的咒印?他的修为已经这么高了吗? 千屿吓得一身冷汗,仔细探了探,想要强行解开,发现好像那咒印只不过是一个禁制,并且对他毫无妨碍,可偏偏他怎么都无法冲破,也就先撂开到了一边。 这危止……一天到晚的净干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 这精忠阵在三十六山术阵法之中,却都是偏门的险路子。 林渡正在破阵,手上拎着一根刻满咒印的白骨,“你要控制你自己,懂吗?” 熊诏人高马大地站在那里,小声道,“我尽量。” “这不是尽量的问题,这是必须。”林渡手上捏着符笔,眼中满是绝望,“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你一巴掌下去我就没了,那咱们都没得玩了。” 她这也是兵行险着,精忠阵本质上不可解的。 只有一种情况,守护的东西没了。 方才熊诏说自己死后守护的,是这个神像尸骨上的聚魂咒。 林渡就把这刻在白骨上的咒和阵破了就完了。 在精忠阵消失的前一瞬间,直接送鬼入地,让阎王跟人家阵的力量干去吧。 林渡这个想法很好,就是有点费阎王。 蒙安觉得林渡不太靠谱,“万一精忠阵消失我兄弟就散了呢?” 林渡指了指自己,“虽然您老人家死了多年不太了解,但还是容我自我介绍一下。” “在下林渡,师承阵道魁首阎野仙尊,这城里这么多阵都是我破的,侮辱我师父可以,不要侮辱我。” 蒙安听了前半段虽然不知道阎野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但好歹有个阵道魁首的名儿,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还是无上宗的。 “不是……等一下,你最后一句说什么?” 林渡无辜地看向他,“您没听清?” 没听说过年纪大的鬼还能耳背啊。 蒙安忽然觉得确实得怪她师父,到底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祸害。 林渡已经开始布阵了,她在拔阴斗。 用阵将底下蕴藏的全部阴气凝聚出来,源源不断,模拟出一个熊诏同等强度的“阴魂”状态。 蒙安看了一会儿,察觉到了林渡分明是两手准备,一手破聚魂阵,一手瞒天过海。 这的确冒险,但根本不是莽撞的赌命,或许已经是最完备的法子了。 嘴上欠归嘴上欠,她分明就是把一切都算到了。 蒙安沉默地走到了熊诏面前,算了,帮她按住熊诏就是帮自己。 林渡拎着符笔,在四个师侄身上扫了一圈,“要血画咒。” 晏青犹豫了一下,拽过元烨的手腕就要下刀,“童子血?” “也不一定。”林渡的目光落在夏天无身上,“还是二师侄的吧。” 她的血融了火元素,能更好地吞噬骨头上的咒印。 林渡用血用得理直气壮,夏天无取血也取得格外有效率。 “你们几个也别闲着,赶紧多画几个消煞符,要不送不走蒙前辈。” 这鬼身上的煞气太重了,需要消磨掉煞气才能送鬼入地,不然施术者抵挡不住煞气反倒会被反噬。 四个人也就取出了符笔,消煞符他们都会画,画几个也不费事。 水镜中别的宗门的人还在各种阵法里抓耳挠腮,这边无上宗的堪称岁月静好。 五个人齐齐盘腿坐着,手拿符笔,当中坐着林渡,徒手捏碎了一些赤硝石和白玉精,混入血中,用符笔沾好了破阵材料,在白骨上笔走龙蛇。 另外四个认真画符,画好了就用灵力激活往蒙安身上一甩,流水线作业,一气呵成。 蒙安按着熊诏,防止他控制不住暴起伤了林渡,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后背像是公告板一样横七竖八层层叠叠贴了许多灵符。 那些灵符很快就因为消耗完毕自燃了。 如果忽略蒙安背上乱七八糟的消煞符和在他手底下挣扎的壮汉,还有林渡手上的白骨的话,一切都非常岁月静好,像是一群小学生在叽叽喳喳地上课。 只是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还是有些许的瘆人。 林渡认真的时候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落在人眼里就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郁冷肃,再加上面前一具白骨,和荒废的破庙背景。 那唯一的艳色是笔落下的赤红。 怎么看怎么都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佞气质。 终于最后一笔落成,林渡催动灵力,白骨上顺着赤色的阵纹燃起火焰,下一瞬间,蒙安被自家兄弟生生掀飞,重重甩到了墙上,啪的一下,成了一片灰色的人形阴影。 而完全不受控制的熊诏气势汹汹的冲向试图破坏聚魂阵的人。 原本还围绕在林渡身边的四人齐齐收笔出手,金色刀气一往无前,软剑带着燎原之势发出刺啦一声炙响,云魄鞭带着打散神魂的爆裂之气甩向了那道壮硕的身影。 元烨顺手改了符咒内容,将那定鬼符甩到了熊诏身上。 对比他修为高出许多的鬼魂只够定三息。 但对林渡来说足够了。 林渡依旧在源源不断地灌入灵力,心里却在感慨。 这波叫什么,叫给法师创造良好的输出环境,四保一战术。 三息过后,白骨的咒文迅速溃散消失,就在此刻,林渡倏然起身,九把短刃再度被扔出,这一回直接钉在了熊诏周围。 “闪开!” 挡在林渡身前的四人迅速作鸟兽散,林渡飞身一刃,贯穿熊诏的魂体,深深扎入地下。 阵纹连接成型,不过眨眼之间,熊诏的魂体就没入了地下。 而那被林渡凝结出来替鬼死的一团阴气已经被精忠阵搅碎消散了。 林渡深深喘出了一口气,拔起那个没入地下的短匕,转头看向了蒙安。 蒙安刚把自己从墙上拔出来,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是你们一直在给我扔消煞符,我煞气没了,自然挡不住他。” “不用解释,我们都懂。”元烨看着蒙安,“前辈,请上路?要我给你拉一曲吗?” “不必。”蒙安眉心一跳,他忽然就想到,自己还被煞气控制的时候,好像一直有人在拉什么曲子,难听得要命! 林渡忍笑行了个道礼,“前辈,请吧。” 短刃再度没入地面,在阵纹浮现之前,林渡耳边轻轻响起一声,“多谢。” 魂体彻底没入地面,阵纹再度消失。 林渡收了短刃站起身,感受到传送的结界被打开了。 【恭喜第三关顺利完成全部任务,评分:五千,截至目前,全部宗门第二关都已试炼结束,无上宗第二关通关所用时间第一,加一百,总积分:六千二百一十二分,目前排名:第一名】 第160章 一头犟种(二合一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主席台前,封仪抱着胳膊,横眉冷笑,“我可告诉你,我们宗门的弟子能出来是他们聪明,别跟我说什么反正人没事的鬼话,这事儿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无上宗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关掉,却传来了一声惊呼。 “小师叔!” 封仪猛然转头看去,心头一凉。 倪瑾萱一直看着林渡,等她起身之际才发现地面零零碎碎的血点子,像是浮在黄土上颤巍巍的花。 林渡懒洋洋摆手,示意她没事。 就是今天破了太多的阵,得个脑溢血也很正常。 她格外习惯合着自己的血吞下丹药的过程,自己把那填补神识虚亏的丹药咽下去,“没事,走了。” 他们在这一关耗费的时间可真不少。 看台上响起一阵的叹息,这林渡……虽然天资非凡,可照这个活儿法,感觉能多活一天都算无上宗家底厚。 第四关通常都是问心。 在第五关的团队大战之前,问心都很有必要。 或许在旁人眼里这一关并没有什么,但封仪知道,或许这第四关才是林渡的死关。 林渡是个聪明的学生,但绝对不算一个好学生。 她自主意识太强,太有主见,老师灌输的知识一个不落,观点却近乎分文不取,想要动摇她形成的观念,除非让她自身亲历,才会自我反思有所改变。 用阎野的话说,一头犟种,后山兽园里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啊。 五个人刚刚一进入第四关,就已经进入了幻境之中,就那么直直站在那里,闭着眼睛,像是五座精美无比的雕塑,只是那么站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如果忽略因为松了口气刚刚叼在嘴里的肉干和拿在手上的糖糕的话。 五个人的脚下陆续浮现了一道阵印,一旦阵中有什么情况,都能透过阵印反映出来些许。 比如倪瑾萱那孩子脚下的阵印五光十色,十分绚丽美妙,但可以看出来,幻境很美好,运行很顺畅。 果然,不过一会儿工夫,倪瑾萱就睁开了眼睛,茫然地将手中的糖糕举起来咬了一口,发现周围的四人还僵直着没有出来。 她只好自己找个地方坐好了,仓鼠一般抱着糖糕小口小口地啃,一双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四人。 夏天无脚下的阵纹赤红无比,像是下一瞬间就要燃烧起烈火。 她是第二个醒的,醒来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难得露出了些表情。 虽然她一心丹道,但自从因为机缘得到天地之间最至纯的本源异火后,修炼上要克服的东西就很多,想要和一个异火彻底融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个总是炼出坏丹还炸丹炉的医修不算一个好的炼丹师。 幻境在行进到她炼化异火之后就是一次次失败的爆炸声。 直到出现了林渡的身影。 第一次,是她嬉笑着说出“那不就是传说的孕子丹吗?” 第二次,是她说“什么废丹?那是我们无上宗特产的超级无敌霹雳炫酷还附加生化威慑的天雷子。” 第三次,是她练完功懒懒散散跟着姜良到炼丹房,因为下午夏天无才炸了一口锅,这会儿墨麟正在修房顶,林渡因为那一个爆炸声被师兄打得劈头盖脸嗷嗷直叫。 灰头土脸的借口去帮姜良修房顶,到了也只和抱着丹炉残骸的二师侄排排坐,一个沉默地自责反省,一个神游太空。 林渡随口指教了一句,“其实你炼丹碍于异火本源太过炙烈,又要确保药物炼制够时辰,所以你一直在练对异火的控制,方才我看你能把异火控制成这么稳定又小的一团,应该控制力已经可以了。” “之所以会炸炉,有没有想过,不是你不行,是炉子不行?异火炙烈,炼丹炉受热不均匀,才炸了炉子,内外也有温度差,要不你让我给你这个炉子再加一个阵法?” 林渡从凤凰城回来之后就热衷于给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刻阵,定时煮饭也顺利研究成功,省了很多时间。 因为太常炸炉子了,夏天无用的炉子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丹炉,但主打的都是耐高温和强韧,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 为了不伤害林渡刻阵的热情,夏天无还是交给林渡试了试。 林渡和晏青元烨加上苍离四个人捣鼓了足足几个月才勉强造出来了更能承受那异火的丹炉,那炉子用到了现在虽然有些奇怪丑陋,但却从没炸过炉子,炼制丹药的成功率也高了两成。 直到那时候,夏天无才走完问心的关。 她生性冷清内敛惯了,师父也是个闷葫芦,并不太说话,所以直到林渡过来,她才知道或许有的事情可以很多人一起做,哪怕只是给人说说,看一看,参考参考,都会好很多。 一味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否定自己的价值并没有用,人总是要走出来的。 林渡说出的话很多时候是歪门邪道,但用在无上宗这帮人身上总有奇效。 比如,“不要责怪自己,遇到什么事,咱们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没有别人,就从环境上找原因。” “毕竟你也是个炼丹鬼才,知道什么叫鬼才吗?就是另辟蹊径,让环境适应人才,不要人才适应环境。” 夏天无走出来了。 之后是晏青,他嘴里含混念着什么东西,最后大喝一声,终于出来了,嘴里的肉干应声而落。 被晏青眼疾手快“七手八脚”地接住了。 “好险好险,真恐怖,我梦见小师叔从书楼里走出来说你居然没看过这本书,吓得我夜里偷偷看了三宿书。” 瑾萱沉思了一会儿,“但是晏青,你读的书还不够多吗?小师叔从没说过你吧。” 晏青心有余悸地嚼着肉干,费力咽了下去,“所以我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我,涉猎很全!无敌!” 他又看了一眼还在阵中的林渡,心虚地补充了一句,“仅次于小师叔。” 这回是三个人排排坐,啃起来了脆甜的灵果。 元烨是倒数第二个醒的,一睁眼就听到了喀嚓喀嚓的咬果子声,长舒了一口气,“真难熬啊,还是修真界好。” 宫里那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林渡向来都是最不用担心的一个,可如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还在幻境之中。 今年的问心幻境,用的是轮回术。 进入秘境之后,就会回溯你此前的人生,从出生之日起,一路向前,回望过去,磨炼心境。 只有你记忆深刻,心底最为在意的关键点才会停留很久,否则别的没有芥蒂的时光会如落英一般缤纷而去,极为迅速。 但林渡的上辈子无疑有许许多多的坎儿。 林渡很不好受。 出生那一天,等在产房外的爷爷奶奶听说是个女孩立刻撂了脸子回了家。 那分明是之后她母亲告诉她的,可如今在幻境里却清晰地见到了那一幕。 还有父亲去请假,同事们笑着打趣,“要是个儿子肯定乐得顾不上请假了。” 那些人或是不喜或是落寞或是嬉笑的脸印在林渡的视线之中。 等再长大些,小小的躯体在大院子里,没有任何一个大人看顾,踩着板凳费劲地给自己煮汤圆或是速冻水饺,等到父母回家之后就是无尽的争吵和迁怒。 “林渡,你要记得,你是个女孩儿,爷爷奶奶不喜欢你,所以我们家分不到财产,你自己要争气!” “你爸没本事,我要走了。” “你不要这个拖油瓶难道我会要吗?” 父母离散,养育她的外婆在十周岁生日前因为心梗离世。 葬礼上,母亲哭得声嘶力竭,她上前安慰,却被一把推开,她一脚踩空摔下了台阶。 等再长大一些,老师欲言又止的叹息,那些繁杂的学费,林渡只能放下自尊,窘迫地一次次做好心理建设,接着乞讨一样,向那早就各自组建家庭的父母讨要生活费。 那每一次打电话,都是一次凌迟。 低声下气的哀求,期期艾艾的理由,即便正当的学费,听起来也像是苍白赘余的借口。 那感觉林渡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但如今看来,回忆的巨浪依旧浇得人满身狼狈,浑身皮肤都被拍得疼痛。最终麻木。 她麻木地经历过这些坎儿,内心再没有了从前的窘迫和逞强的自尊,为了活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拼命的读书,考上了好的大学,助学贷款,还没进学校就开始当移动公司的代理商卖手机卡,家教,打工。 直到顺利毕业,找了很好的工作,还完贷款,她成了所有人眼中常规的精英,如同一块被人抛弃的石头,拼了命的打磨自己,磨掉原生的灰扑扑的外皮,转而内化成了润泽的美玉,再打磨形状也只不过添上些金银锻成为挂件摆设,再无其他向上的空间,于是她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一个人活得很好,其实毫无意义。 因为那不过是被两个人抛弃在失败过去的,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而已。 没人会在乎那块石头是不是块美玉,后来被雕琢成了什么精美的样子,在哪一块展览柜发光。 身边一个个人来了又往,人潮汹涌,唯有她一人恒定地留在原地,如同一颗顽石。 她被巨浪吞噬,卷入无尽的深海。 无论是不是美玉,那就是一块石头而已。 直到林渡再睁开眼睛,一只手坚定地握住了她。 “你没事吧?”是杜芍。 接着是阎野,“现在,有我罩着你了。” 她不服气阎野,给自己找了一个目标,总要赢过他,让他感受感受被碾压的感觉。 至少……她应该会看得到,被自己徒弟超过之后,阎野的反应。 现代的林渡看不到父母得知自己考上名校的反应,修真界的林渡可以看着自己师父气急败坏的样子。 “小师叔,你没事吧?” 那道声音混合着担心,像是瑾萱,细听下来又是天无。 “小师叔,我没事。”是墨麟。 “还得是你啊,小师叔。”是元烨,还是晏青? “想做的就去做吧,小师妹。” “林渡,我们这么多人拉着你,不是叫你去死的。” “没事,我教你。” …… 世界上有关系是恒久的吗?连维持数十年不改都很艰难吗? 好像……已经过去九年多了。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林渡感受到了呼唤。 是什么呢? 大概,是明知世情冷暖,沧海桑田,却还是会割舍不下人间灯火,日出月落,还是会为每一份温暖而触动。 从头开始的,坚强而无畏的人生。 林渡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 入耳是重叠在一起混乱的“小师叔!”声,嘈嘈杂杂地吵得林渡有点想继续闭上眼睛。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林渡沉吟地看着自己腕上的手,是瑾萱,瑾萱之后是天无,旁边搭着瑾萱肩膀的是元烨,元烨身后是晏青。 但他们都还没动,因为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被冻住了。 林渡:…… “我干的?” 四双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同时眨了眨。 第161章 我没逝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回溯自己之前过的人生,对有些来说不过是重温旧时甜梦,对有些人来说却是一场从头开始酷刑。 元烨以为自己困在里面够久了,却不想他们都啃了三个果子一只兔腿,小师叔还没有醒过来。 不光没有醒过来,她身上的气息幽深得像是下一瞬间就要入魔了。 “像是十三岁那年我去死牢里看我四叔一样,就那个牢里冷得瘆人,感觉从地下源源不断冒着冷气儿,都走一圈儿就血都冻成了冰碴子,小师叔现在就像是那地牢的地那么冷。” 元烨一面拿着水囊准备喝水一面评价道。 下一瞬间,他的水囊里头的水就冻住了。 这水囊是难得的保温又保质,炼制所用的材料也格外精贵,按理来说再冷的天只要不打开就永远不会改变装入里头的状态。 元烨将水囊口朝下,用力晃了晃,一点水都没有流出来的迹象,绝望地转过头看向了晏青。 “你看我干什么?谁让你非要掀开盖子再说话的,小师叔的灵力有多恐怖你没数吗?” 林渡的灵力就像是冬日的深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旦真的倾泻而出就跟冬天被海浪劈头盖脸地打一样,冷得让人直哆嗦。 瑾萱哪里看得了这个,可人一旦进入问心阵中,外界很难影响到,她就想要过去陪一下小师叔,从精神上给予鼓励。 毕竟小师叔说了,她气运冲天,自带好运加成,说不定呢。 谁知道瑾萱刚刚握住小师叔的手腕,就感觉到了一股至寒的灵力。 林渡在封冻自己,这本来对旁边几个弟子没什么影响,顶多是他们刚刚拿出来的梨变成了冻梨(未复冻版)。 但瑾萱被冻住了,于是夏天无和元烨去查看状况,谁料那冰霜蔓延太快,刚搭上去他们也被冻住了。 林渡在幻境中,没有办法自保,他们要是想要挣脱开就要用灵力爆开这些冰霜,林渡就惨了。 于是林渡一醒来就看到了这帮被封冻了的师侄们。 “你们这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的,是想要跟我一起参加定九城的冰雕大赛?我都想好了冰雕名字就叫无上宗五壮士。” 林渡抬手弹出四道灵力弹,四人身上的冰壳应声碎裂。 四个人这才像是活了,搓着胳膊打着寒颤。 元烨捂着心口,“我可算知道我母妃为什么总是说寒心了。” “寒心,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 林渡:…… “差不多得了。”她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水囊,“你不知道你那个水囊有加热阵法吗?按那个红宝石就可以了。” 元烨眼睛瞪圆了,“是吗?这不是晏青自己做的吗?能有这么高级?诶,红宝石按钮在哪?” 林渡沉默了片刻,“哦,忘了,他给你的是他炼的第一个,没有那个功能,那是我后来刻的,现在市场上卖得很好。” 元烨扒拉水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了晏青,“寒心……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闹……” 晏青岿然不动,早就习惯了他的唱念,“我看你一点不渴,还能唱戏,应该不太需要水。” 【恭喜五位成功通过第四关溯平生,根据心境突破时间积分,分别积分:一百、九十、八十、六十、五十,累积积分三百八十,截至目前,全部宗门第三关都已试炼结束,无上宗第三关无上宗通关所用时间第三,加分十,总积分:六千六百零二分,目前排名:第一名】 林渡沉默地看着那个评分,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这辈子第一次得了这么低的分数。 “小师叔……其实……”夏天无知道林渡要强,不想打击她,想要出声安慰。 “不用说,我懂。”林渡摩挲着中指的薄茧,面带笑意,“反正木已成舟,就这样吧,我没事的。” 真的,她没逝的。 晏青和元烨瑟瑟发抖,缩在旁边,晏青掏出水囊,“兄弟,喝点热水,喝点热水。” 太瘆人了,像是地牢的地一样瘆人。 这辈子没这么害怕过。 第四关一过,他们就进入了新的秘境地点。 林渡这会儿心情不好,懒得装了,站起身四下看了一眼,五个人站在一个旗帜周围。 那旗帜是玄金二色的,上头绣的分明是无上宗的宗徽。 旗杆之下还有几十面旗帜,同样是无上宗的宗徽。 放眼看去,他们正在一处小丘陵地带,怪石嶙峋,格外贫瘠,一眼就可以看见人,很难隐藏什么。 这就是他们无上宗的最初始的地盘了。 第五关,是每年团队赛最为人关注的一关,每个宗门的人要在确保自己的领地不被偷袭的同时,尽可能多地,占领别的宗门的领地,以在领地中心固定旗帜点插上旗帜为标志。 时限七日,最后以宗门旗帜立起来的数目多少积分排名,因为同时考验着人的战斗力、符术、布阵还有医治、保持精力和疗伤等等,一个旗帜积分一千,是最容易排名变动反超的环节。 这是一片极广的地方,林渡扫了一眼,这里虽然是贫瘠的山土,但有石头也够了。 此时天空中已经印出了进入第五关的宗门排名,目前只有三个宗门。 第一名:无上宗 六千六百零二分 第二名:归元宗 二千九百五十九分 第三名:连横派 一千七百九十三分 林渡抱着胳膊,“差距不大啊。” 倪瑾萱看着天上的数字,仔细算了三遍,怎么也没想明白小师叔说的差距不大,是怎么个不大法。 往年除了无上宗没有第二个宗门能够在第五关团战中夺得三千积分以上的,今年来参加的小宗门似乎多了点,让大宗门更好得分,但大约也不会追得上他们。 基本上第一天大家都在摸索各宗的地盘,给自家的地盘布阵,光布阵就要布上两三天,之后开始行动,破阵,打斗,还要守家。 林渡往嘴里含了一颗薄荷糖,清了清头脑。 到底是谁设计的团队赛是五个人,她现在总觉得自己要玩修真版推塔游戏。 林渡看了一会儿,确定了无上宗的地盘的地形,招呼几人摆桌子,磨墨,铺纸。 她以最快的速度画好自家的地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山,后面是乱草丛生的谷,另外三面都是黄土地,没有任何的遮蔽和掩体,想要借势布阵,很难。 很适合从任意一个方向偷袭,一个活靶子。 虽然知道地点传送地点是随机的,但林渡忍不住看了一眼倪瑾萱。 这个小锦鲤怎么不灵了?还是说她本人的debUff连锦鲤都不管用了? 林渡左右开弓,右手画阵图,左手计算,元烨晏青两个人被迫下山丈量报数,瑾萱磨墨,夏天无给林渡熬药。 天上的分数榜陆续又多了几个宗门,前三却依旧巍然不倒。 林渡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晏青,放鸽子出去探探。” 山下正在丈量土地的晏青从自己储物袋里掏出五只刷了变色漆的鸟形法器,往里头各塞了一颗上品灵石。 那几双漆黑的眼珠子闪过了灵光,接着迅速飞入天上,渐渐竟就和天色融为一体,看不见了。 第162章 菜得很下饭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从画阵那一刻开始,连横派的长老就坐正了,不错眼地盯着看,但看着看着就沉默了。 这林渡的这一手字,好是好,就是有点看不懂。 尤其左手写的字符,线条圆润,不像是中州文字,倒像是云摩罗那边的文字。 而且这孩子算阵法,怎么不用算筹呢? 就用笔算能行吗? 晏青和元烨已经将无上宗的地盘彻底测量了一遍,林渡那边已经画完了阵图。 “在下面带着家伙等我。” 林渡话还没说完,面前多了一碗味道混沌的汤药,尽得麻婆婆的真传。 她皱着眉头,“这怎么比平日里味道还要……” 夏天无把碗往前又送了送,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又不爱甘草的味道,加别的甜的破坏药性。” 林渡无言,捏着鼻子仰头灌了下去,接着拎起图纸就下山了。 她算个阵法的功夫,宗门已经陆续来齐了。 虽说大部分都按照规矩先布阵防御,但万一有那不讲武德的人呢。 林渡喝了比自己命还要混乱的药,这会儿浑身上下都带着别惹我的冷肃气场,埋头就开始布阵,只觉得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夏天无和倪瑾萱都下来帮忙,五个人布阵远比一个人布阵要快得多,也更让屏幕前的人混乱。 最初时看着像是迷踪阵,半截之后又像是四门斗底,再走过半面,又像是八荒阵。 就连座席上的长老等人都越看越迷糊,转而问起了专业人士,连衡派的掌门。 掌门答曰,“都有。” 众人:? 这个都有是怎么个都有法? “那依您看,这个复合阵法,大约是什么水平?” 玉衡答曰,“是你们洛书门护山大阵的水平。” 洛书门门主默然片刻,“嗯?您莫要玩笑。” “我没开玩笑。”玉衡撂开手中的算筹,“你们宗门不擅长阵法,所以请的是阵法联盟的人筹算布阵的,之后你们自己又不相信我们阵法联盟的阵法师,非要添改,把好好一个完整的大阵削弱了至少三成防御力,现在林渡布的就大概那个水平。” 她淡淡看了一眼洛书门门主,“就凭她在第三关破的阵和方才布的阵,至少能当上我们盟会的玄品七阶阵法师,甚至地品也不是没有可能。” 雎渊和苍离已经回到了座席看热闹了,两个人整整齐齐地揣着手,只恨自己没带瓜子。 “他们俩什么情况,玉衡那性子的人怎么会对洛书门的门主这么不客气?”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洛书门他们家喜欢纸上谈兵,拿着书比划,把天品阵法师的阵法图改了之后说阵法师联盟的不行,把玉衡这个元老主事惹急了。” 两个人齐齐转头,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一个封仪。 她说完情况,面无表情地扔给两个人一个传音符,“掌门在来的路上了。” 雎渊这才想起来封仪和连衡派的掌门似乎关系极好,难怪玉衡这么维护林渡。 林渡那小孩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布阵办法,他都没看懂。 雎渊都不用说出来,封仪一眼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玉衡从不夸大。” 她教导林渡符术,初时还觉得林渡学得很快,基础一百零八阵法居然一个时辰能算两三个,可之后才发现,阎野给林渡的开蒙阵法居然是上古残阵。 就跟直接上来盖了个空中楼阁,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会教孩子的人。 现在那些阵法对林渡来说,不过都是小孩子过家家,权当饭后消遣。 水镜之中,陆续二十五个宗门都到齐了。 无上宗的五个人阵也快布完了。 夏天无看着林渡埋下一串的废丹,还是有些犹豫,“这杀伤力是不是太大了。” 林渡直起腰,一脸无辜,“大吗?问就是你的废丹,随手埋了,不知道还有这么恐怖的效果。” 夏天无想了想,那也是。 用的时候那就是霹雳无敌生化武器地雷子,出事的时候那就是自己练废的废丹,没毛病。 林渡放下最后一个材料,神识扩散至整个地盘,接着灵力涌动,灌入阵眼之中。 大阵彻底启动,不过须臾之间,繁复交叠的阵纹次第亮起,又迅速淹没于山体乱石和荒草之中,不见丝毫阵法迹象。 林渡这才又到山下的四面敷衍地布了几个基础阵法迷踪阵,在乱石里多出来了些花草树木和迷雾以及荆棘,这才满意离开。 “晏青,元烨,刚才让你们放在阵法里的法器和傀儡放了吗?” “放了放了。”元烨嘿嘿一笑,“就放的平常和我们练对打的那些快被打烂的傀儡。” 林渡点点头,“走,上山做饭,进来好些天了,也没好好吃一顿热乎的。” 于是水镜之中,就在其他宗门都在紧张地布阵和侦察的时候,无上宗在枯山之上,支起了大锅。 “这合理吗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到了传说无上宗之前参加比赛的时候,带了一桶饭。” “无上宗传统不辟谷?他们是第一宗,做的辟谷丹应该都是好材料吧,不应该啊?” “……可能这就是人家中州第一宗的原因吧,寻常食物杂质也难去除,有碍修行,纯粹的灵食咱们吃不起罢了。” “有理,但为什么无上宗的修士都跟土匪一样在外乱窜抢资源啊?” “……好问题,每年都有人说无上宗穷疯了,但……鬼知道呢!” “等一下……他们煮饭就算了,他们甚至炒了个糖色!” 但见那山头上,两口锅都热气腾腾,形成了两道不断升腾的白色烟雾,煞是显眼。 一口锅盖着锅盖似乎在蒸米饭,一口锅前苍袍青年撸着袖子,面色如常挥舞着锅铲,那大锅之中,冰糖渐渐已经熬煮成了金赤色,接着已经炸过的五花肉就下了锅。 “今天凑合吃一锅吧,五花肉、虎皮鸡蛋和青椒大乱炖算了,没别的菜了,我储物戒里就带了这些。” 林渡加水加了香料盖上了锅盖,拎着锅子叉着腰眯起眼睛远眺着。 “哦,有别的菜了。” 山下有两拨人,一拨人从山后的谷中过来,一拨人从侧面过来,看衣服似乎是两个宗门的人。 后山的那个宗门的弟子义无反顾地踩上了乱草中的荆棘阵,侧面的两个似乎是飞星派的,倒是绕出了迷踪阵,下一瞬间就落入了她让晏青在迷踪阵生门位置上挖的坑里。 “菜得很下饭。”林渡做出了评价。 第163章 闲来无事,拆个傀儡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小师叔,要下去捞人吗?”元烨摆完碗筷问道。 一旁的晏青正拿着在桌案之前看着一张巨大的卷轴,上头缓缓出现了一幅水墨地形图,并且在不断完善,渐渐有了代表人的点,他一面看着一面顺手做出了一些标注。 林渡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大锅之前,“不用,等等吧,正好菜不够。” “你要是闲得没事,我们来拆个傀儡玩玩儿吧。” 林渡把那个傀儡拎了出来。 元烨兴致勃勃地蹲了过来,“从哪儿开始拆。” “先挖眼睛,再掏心。”林渡笑眯眯地放下铲子。 不知道为什么,元烨莫名觉得地上的傀儡眼中闪过了一抹恐惧。 “小师叔,归元宗的人好像从坑里爬出来了。”倪瑾萱提醒道。 “爬出来就对了,那坑里只是在绝灵阵的范围内,他们要是肉身力量都爬不出坑,那就实在太菜了,不用管他,如果他们继续往前,就能进入我们真正的大阵范围里了。” 林渡说着,将神识集中在了傀儡身上,总觉得刚刚一瞬间有点不对劲。 “然后他们走了……”倪瑾萱乖巧地通报着。 “走就走……嗯?这就走了?”林渡转头看向了山下,“还真走了,我还想留他们在山下吃个饭呢。” “我怎么觉得,刚刚一瞬间,好像有魔气?” 元烨敲了敲这个傀儡的胸膛。 寻常人傀的确可以模仿人的样子,但本体依旧是木头和各种机关,以灵石驱动,想要拆依旧是可以拆开的。 林渡定定的看着那双眼睛,接着笑了笑,直接伸手盖上了傀儡的头盖骨。 “什么结构?”元烨好奇地问道。 “嵌套,机关在里层。”林渡试了出来,“拆了吧。” 两个人很快把傀儡外层的套皮拆了,这回露出了原本的木质结构,繁复的关节结构和肌肉核心架构。 但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还在。 寻常傀儡不是通过眼睛看东西的,所以外层嵌套画皮眼珠不该动的。 元烨算是懂了为什么林渡要挖眼睛。 “那是什么?” “和天眼是一个东西。”林渡面无表情地随手找了个东西盖住了,“如果是主办方的话,那可有够无聊的。” 胸口的机关不是林渡的强项,她只会暴力破局,但这个傀儡精密度很高,很适合留给元烨玩,林渡自己给元烨让出了空间,自己盯着快要煮好的一锅炖。 但很快,元烨的声音有些发紧,“小师叔?” 林渡低下头,那傀儡好不容易被完整拆解开的核心当中,是一颗泛着紫黑光泽的魔晶石。 她嚯了一声,接着指了指傀儡的头部。 元烨拆开了头部,取出了天眼。 一直在看的夏天无也有了反应,“飞影石,繁千城的东西,被人用神识养出来的,可以记录眼前的影像。” 林渡皱起眉头,“一个飞影石正常情况下要用神识养五十年甚至百年,邪魔这回花费不小啊,我想要个正经留影石都没有。” “你想要?用神识养这种东西太过浪费了,平日里也没什么用。”夏天无想了想,“下次可以去东海碰碰运气,我记得有个琉璃鱼的眼珠子可以留影。” “不过因为海族前些年和人修很是闹了一些矛盾,所以如今世面上流通的就很少了,就算有,也是陈年的旧珠子,录的东西有限,只能保存七年就自动消失了。” 林渡没说话,只是摩挲着那颗飞影石,垂眸看了一会儿,用隔绝神识的布包裹好了,单重新放了回去。 “这颗魔晶石要不直接毁了吧?上头有咒印,可以让邪魔控制傀儡。”元烨问道。 “不,先装起来,我想知道那些邪魔想要干什么。”林渡说着又站起身,“时间到了先吃饭。” “但是万一……” “没有万一,我在这个傀儡身上种了个傀儡咒,我想看看,是尸王的傀儡咒厉害,还是邪魔的傀儡咒厉害。” 林渡揭开锅盖,热气蒸腾,汤汁滚沸,香气四溢,肉块软烂浸汁,色泽红亮油润。 “得了,开饭。” 五个人一人抱着一盆饭,上头夹了菜,浇了汤汁,排排坐埋头吃饭。 直到爆炸声响起,五个人在一片升腾起来的苦药烟雾之中,默默护住了各自的饭碗。 林渡眼疾手快盖住了锅盖,“下饭啊,真的下饭。” 菜得有些太离谱了。 山下,在一片让人窒息的诡异味道中,一个修士捂着口鼻不断咳嗽,“不是……这无上宗……不是只有外面的迷踪阵吗?现在这个是什么?什么埋伏?” “地雷子吧。”另一个腾云境后期看着自己防御阵被炸烂了的法衣,心痛万分,“还走吗?” “来都来了,我就不信了,刚刚不是有人看见上头在生火做饭吗?好不容易破了他们的阵法,总不能回去,我们就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林渡垂着眼皮,将神识收了回来,根据衣服辨认了一下,“两个腾云境后期,洛书门的人。” 晏青愣了一下,“他们洛书门不是号称是万物韵律规则皆在他们眼中,天文、时令、医学、占卜,皆精通无比吗,就这?” “他们精于计算,”林渡沉思了一会儿,“怎么会没看出来他们已经进入了我正经大阵的外缘呢?不应该啊?” “目前应该还没有任何一个宗门真的进入小师叔你布的阵法,外头那些装模作样的陷阱和基础阵法不算的话。”倪瑾萱一直在专注地观察,“一共来了七波人哦,都走了。” 林渡:……白布了,努力过头了是吗? 她也是没想到这群人连大阵都还没能走进去一个。 “应该是因为别的宗门的阵法师还在自家地盘上布阵吧。”晏青说道,“现在也正常。” “也行,等吃完饭,摸清那五个鸽子盯着的宗门,就开始吧。”林渡看了一眼那桌上的牛皮纸,已经有了全部雏形了。 一帮人火速在硝烟中吃完饭,围着桌上的地图就开始了布置。 能够参赛的也都是各宗门的天才翘楚,结婴大部分要百岁以上,百岁以下腾云境大圆满的修士也少有,这除了小宗门外其他所有宗门团队里都有至少两个腾云境后期,甚至有个腾云境大圆满,一个人的战斗力就顶得上无上宗的四个人了。 他们硬攻不了,只能智取。 “还是之前说的老办法,空城计和时间差,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都引到我的阵中。”林渡顿了顿,“我有把握,正常人没个三天,出不来,足够了。” 她布阵也不是为了保护初始的基地,最主要的目的是困住人。 “小师叔,他们进去了。”倪瑾萱看了一眼山下,已经不见了人的踪影,这是入了林渡布的阵了。 “那我们就,先拿洛书门开刀吧。”林渡笑眯眯地点了点其中一处,“毕竟他们宗门也就两个腾云境后期,剩下的不值一提。” “还没和其他宗门的阵法师切磋过呢,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元烨摩拳擦掌,“拆了他们!” 第164章 回字有几种写法?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五个人倾巢而出,直奔洛书门所在的地盘。 受限于秘境规则,他们并不能在空中飞行,好在五个人运足灵力,调用步法,速度也很快。 洛书门离无上宗的地盘不远,有山有水,树木丛生。 五个人大摇大摆,没遮没掩,就这么出现在了洛书门三人的视线之中。 林渡扫了一眼,低头看着罗盘的转动,神识收了回来,“天地回字阵。” “先不拆了,回头等这个山头变成我们之后我顺手再改改就能用了。” 林渡带着五个人直接走了进去,甚至连掏出来的隐蔽符都没贴。 不过须臾之间,林间微风簌簌,轻轻拂过人的面庞,连法衣的衣摆都不曾有丝毫的晃动。 “这个回字阵,怎么漏气呢……”林渡感受了一下,“这气流的不对啊。” “不对吗?”元烨感受了一下,“一般来说回字阵,是个闭合阵,不过说不定内里有天地活气也正常?” 林渡摇头,“你知道回字有几种写法吗?” 元烨茫然地看向了晏青,“你读书多,你来。” 晏青茫然地想了一下,“三种?” 林渡咧嘴一笑,“四种,只有一种是透气的,但阵法中,之所以为回字阵,是最基础的方阵演变的嵌套阵法,因而才能防御。” “有气流的才不对。”晏青懂了,“但是小师叔,第四种是哪一种?” 林渡眨眨眼睛,“重要吗?” 晏青沉思了一会儿,还是被该死的求知欲所折磨了,“重要。” “不重要,别钻牛角尖钻成老学究了,你又不要去元烨家里考八股。” 林渡懒洋洋地走入了阵中,“跟着我走,别错了一步。” 四个人老老实实地跟在林渡身后,一步不错地跟着,就这么走到了回字阵的中心。 一个穿着洛书门弟子服的人正撅着屁股认真地布阵,一手拿着一本书,对面铺着刚算出来的数字,手上还拿着阵中该埋的璃索。 “乾七璃索,艮宫伏土。”林渡抱着胳膊出声提醒。 “哦好。”那阵法师下意识应了,走出去七步忽然悚然一惊,转头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阵中的人,“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说这阵怎么漏气呢,原来是你没布好。”林渡收回落在那纸上的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腾云境初期啊,瑾萱,上,晏青,看着后路。” 噼啪一个长鞭在空中爆响,在阵法师惊恐的眼神中,长鞭在他周身绕出一道烈烈的罡气。 “上面应该还有两个人。”林渡想了想,“天无,元烨,去看看,顺便换个旗子,他们这个蓝旗子不好看。” “好嘞。”元烨应了一声,放出一只跳跳蛙一样的木质小傀儡,“去吧,我的跳跳蛙。” 跳跳蛙被上了发条,却并不是跳的,四条腿绕着固定的关节如同轮子一样飞速转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贴着地飞速向上窜去。 那被瑾萱逼得无路可退的阵法师还能抽空看了一眼从他身旁窜过去的东西,跟个老鼠似的。 无上宗的人都管什么东西叫跳跳蛙?取名都有点问题吧。 阵法师是真的不擅长战斗,尤其在阵法还没布完的时候,几乎不用晏青出手,瑾萱一个人就逼得人无从还手。 虽说腾云境初期和琴心境大圆满有境界压制,但倪瑾萱一鞭子就将人结结实实捆住了。 想要强行挣开一个天品灵宝的束缚,那还是有难度的。 林渡转而开始收拾原来的阵法,顺手借用了这阵法师准备的材料,开始顺手改了这个回字阵。 阵法师已经被晏青和瑾萱五花大绑了,他看着林渡布阵,忍不住出声道,“你这个根本不是回字阵。” 林渡诧异地抬眼,“你知道回字有几种写法吗?” 阵法师:? “那跟阵法的回字阵有什么关系?” 林渡直起腰,“你自己外层还没布好,有个活口你不知道?我这个回就是在你原基础上画的啊。” “我那是阵没布完,什么阵法师布阵没布完之前不会先留活口?” …… 林渡看向他,抬了抬眉,“抱歉啊,我就不留活口。” 洛书门阵法师:不信。 阵法师布阵最后留一个活口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因为害怕没布完之前因为意外导致内里能量锁死,或者因为布阵错误,能量不平衡,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活口亦是缺口,最后确认无误,能量平衡之后再补上活口。 林渡不留活口,实在是自信过头,迟早会出意外。 从来没有阵法师每一次布阵都是完美的,总会有一次中途出一些意外。 活口可是给阵法师自己留的生路。 林渡先认真布完,转头问晏青,“门中一巳,是回吗?” “是啊,回字的古文写法。”晏青点头。 两人齐齐看向那阵法师,眼中流露出同一个意思,“真可怜啊,还是读书读少了。” 阵法师无言了一会儿,“阵法基础上明明白白写着,回字阵取的就是内外嵌套两个闭合框架,是最坚固的防御阵法,你如今外层开了口,如何算得了回字阵。” 林渡抱着胳膊,“你就说是不是回字吧。” 她之所以把回字阵改成开口,是把防御阵改成了困阵,还是内外嵌套,只不过内里的“巳”阵是蛇形困阵,内外嵌套是迷踪阵。 侥幸没走能走进活口,那就是个回字防御阵没错,进了活口,想要再找出路就难了。 但林渡懒得跟这个阵法师讲道理,全按照书上布阵的话,管你什么阵都早晚会有被破的一天,要不为什么各大宗门的护山大阵都是复合阵法和阵法师研究出来的新阵法。 规则就是那个规则,但怎么用是修士的事,自然用的效果就不同。 好好一个阵法师,怎么教条得这么厉害。 阵法之所以好玩,不就是能够操纵天地之间的所有东西的灵力,把他们之间的变化波动转化为一个强大的能量场,从而达到无数种不同的超出常理的不同神奇效果吗? 阵法师莫名觉得自己学了几十年的阵法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你那分明就不是回字阵,是个复合阵法!怎么能叫回字阵呢?” 林渡叹了一口气,“我说的回不是阵法那个回,说的不留活口也不是那个活口。” 这人是背书挺溜的,就是不能开玩笑。 阵法师忽然脖颈一凉,“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比赛,你们不会还真想杀人吧?” 林渡想了想,看了一眼晏青,“那倒没有,开开玩笑。” 阵法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刚说完这句话,颈边就是一痛,接着眼前一黑。 “晕过去也不算活口,扔困阵里吧,反正秘境出来的时候不妨碍。” 晏青拖着人跟上了林渡的脚步,忽然想起来了,“所以小师叔,回字的第四种写法是什么?” 林渡抱着胳膊,飒飒踏踏地走在前头,闻言威胁道,“你别学洛书门的人啊。” “没学,我机灵着呢。”晏青一手拎着刀,一手拖着晕过去的阵法师走在林中,沉重的躯体擦着落叶和土地发出拖拽的声响。 “所以第四种到底是什么啊小师叔?” 他快被自己旺盛的求知欲折磨疯了。 第165章 什么王八!这是吞天蛙!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青山之上,一人坐在上头盯着蓝色的旗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算了两卦,这个旗子都会被毁掉。” 另一人抱着剑说道,“你都盯着这个旗子看了四个时辰了,你看旗子有什么用,就我们两个还能把旗子弄坏了?你往外看看敌人啊!” 那人被训了也不恼,“不是,我是在自己算卦的准确性和宗门的荣誉和名次之间做取舍。” 算对了是宗门无能,算错了是自己无能,反正宗门和自己之中总有一个出了问题。 那人抱着蓍草,“要不……我再算一次?” “你还要不要命了,你学的是窥探天机的路数,算两次得了。”剑修一把将他的蓍草夺了过来,“这种小事你还算?” “这种小事不折寿。”修士眼睛没离开过旗子,“可是卦象显示,很快就会……” 剑修忽然猛地拔剑,剑气如白虹,地面上一个快速移动几乎和土地融为了一体,那东西被剑气高高挑到了空中,接着重重落在了另一个修士脚下。 “只是一只蛤蟆而已,师兄何至于如此。” “什么蛤蟆能贴地跑得这么快?”剑修拎着剑看向了地上。 那木色的跳跳蛙刚刚落到了地上,本该是背朝着地,四条腿却诡异地继续疯狂转动了起来,也不管是正是反,飞速的就往前冲去了。 洛书门弟子:……大概是四条腿都能转的蛤蟆。 “这蛤蟆怎么都翻过来了也能跑这么快?” “因为我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啊。”一道含笑的男声在山下响起,“正着反着都能跑,没想到吧?” 赤衣青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伸手接过了那只反着在地上飞滚的木蛙,剑眉凤眼,嚣张至极。 那剑修心中一凛,“你们怎么上来的。” “腿儿着上来的,还能怎么上来的。”元烨笑嘻嘻地把手中的跳跳蛙收了起来,眼见那剑修抬手要打,猴儿一般就往回窜。 “师姐救我!” 元烨诡异地躲开了一剑,利落地跳到了夏天无身后,理直气壮地告状,“师姐,他打我!” 剑修:……就这?刚刚那架势不是进攻的架势吗? “师兄,”另一人也站了起来,守在了宗门旗帜之前,“这个时候大家不都在布阵和侦察吗?李珏还在下面呢!他们是……” “你看这穿得五花八门的,还能是哪个宗门的,无上宗呗。”剑修拎着长剑,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夏天无同样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将元烨护在身后,“得罪了。” 她说完,烈火冲天而起,在半空与清冽的剑气相接。 火势如裂帛一般,被剑气撕开了口子,恍若上好的赤色霞锦被一分为二。 元烨嘶了一声,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凉,往自己的储物袋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只巨大的圆滚木质食铁兽。 原本还守着旗子的人愣了一下,接着跳了起来,“师兄,好大一只王八!” “什么王八!这是食铁兽!食铁兽!”元烨跳了起来,接着用咒术催动,那还带着明显木块痕迹并不十分圆滚的木质食铁兽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仰望着地上的那个人类。 接着高高举起了一只爪子,啪地一下。 蓝色的旗帜直接被拍飞。 好巧不巧,那旗帜那食铁兽一拍,直接将旗子甩到了夏天无的剑气之中,蓝色的旗面被烈火烧得连灰都没了。 洛书门弟子:……王八犊子! 那剑修注意力一瞬间被夺走,夏天无趁势再度甩出一剑。 火蛇看似柔婉,内里却带着不容违逆的暴虐,轻而易举地破开了剑修的防御。 剑修回过神来,立刻抬手抵挡,剑气纵横似万千流水,盖向对面炙烈的攻势。 夏天无是腾云境后期,剑修是腾云境中期,可剑修属性为水,夏天无属性为火,又是医修,初时水剑一直克制着火剑,但凡是相克,就总有反克之时。 白衣女修眉眼如终年不败的冰川之花,火光在漆黑的眼底印出曲折的荆棘,手腕翻转,灵力倾泻而出。 暴虐肆意的火蛇在空中呼啸着撞上水龙般的剑气,刺刺拉拉发出摩擦的声响,接着,强势地冲开水龙剑气。 软剑绕上洛书门弟子的长剑,夏天无无意毁去人的武器,甩腕收剑,剑身在空中弹出一道雪亮的剑花,灵力化为内劲,剑修闪避不及,受力之后重重跌下了山去。 “师兄!”另一个被食铁兽一拳一拳轰得满山乱跑的人赶忙冲下了山。 “诶不是,严禁高空抛物啊!素质呢!”林渡刚刚上山,迎面就掉下了一个重物,吓得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她身法灵巧,身后的晏青和瑾萱赶紧跟着让了开来,让上头掉下来的人毫无阻碍地继续下落。 晏青等让开来才发现了什么,“不对,那好像是个人。” “哦,人啊,那没事了。”林渡继续往上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不对,人啊?抓起来!” “元烨!我们的吞天蛙呢!”她眼疾手快追了上去。 “来了!”元烨又从储物袋掏出一只巨大的东西,直接扔在那连滚带爬想要下山捞师兄的洛书门小师弟跟前。 那人急急刹住了脚,“怎么又来一个王八!” “你王八!你才王八!这是吞天蛙!”元烨气急了。 他承认外观是有待改善,这木材都是一块一块用榫卯接起来的,看着一块儿一块的,可那个食铁兽眼圈儿和胳膊都被涂黑了,眼瞎才看出来那是王八! 再说这个吞天蛙,这可是小师叔亲自取的名字,怎么能是个王八!王八是圆的,他们蛤蟆是扁的! 他催动了咒术,吞天蛙直接张开大口,一下子将那想要进攻的人吞进了肚子里,只剩下两条腿还在外面乱蹬。 林渡嚯了一声,“下面还有一个,两个一起吞进去吧。” 元烨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好嘞。” 那只巨蛙后退发力,悍然一跳,直接扑倒了那刚刚稳住身形的剑修面前,接着扬起头,口中乱蹬的人已经滑入了腹中机关内。 剑修拔出长剑,“你们无上宗什么恶趣……唔……喂!” 吞天蛙的大口倏然张开,一口咬住了他的头,身后不知何时赶到的食铁兽用锋利的爪钩勾起人的腰带,将人往吞天蛙嘴里一塞。 吞天蛙嘴巴一闭,又是一仰头,内里的机关锁再次打开又合上。 “得了,送下山去吧。”林渡拿出一个赤金旗帜,插上了这个山头。 第五关在刚刚开始六个时辰之后,分数就开始了变动,创下了最快得分纪录。 此时空中的金榜旁边,无上宗三个大字之后,两个黑金色的旗帜无比显眼。 而洛书门之后原本的一个蓝色小旗,无声地消失了。 第166章 弱小无助善良可爱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让我看看,下一个去哪个山头呢?”林渡掏出一个水镜,看了一会儿,“哦,咱们家阵法又进去了一个人,我看看,黄色衣服的,哪个宗门啊?” “……天素派?”夏天无过去看了一眼,确认了下一个目标。 “行,晏青,看看天素派。” 林渡说着就在无上宗的新地盘上找了个石头坐下来了,“天都黑了。” 元烨正抱着那个食铁兽深夜感伤,“小师叔,为什么别人都把我的木偶说成是王八。” 林渡看了一眼,“没有啊,你看这个黑木头,黑眼圈,多明显啊。” “管他什么东西,做成榫卯结构的傀儡都是一个身子四条腿,没区别的。”林渡做出了评价,“感觉到了就行。” 元烨想了想,重新振作了起来,“也是,感觉至上,小师叔,我又好了。” 晏青正拿着牛皮卷看路,“不过小师叔,你到底打算拿下几个?” “五个吧,一人守一个。”林渡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我只能确保原来那个阵法没什么太大的意外的话,不需要什么人看守,但别的,就不行了。” 布阵是很耗费材料和工具的,她没那么大精力。 “不过可以随便捣一捣乱。”林渡含着薄荷糖,醒着脑子,“比如说我破它个二十四个阵,达成一个破阵王成就什么的。” 她按着太阳穴,对上了夏天无不赞成的目光,及时改口,“算了,随便说说,狗命要紧。” 毕竟神识在第三关消耗得极大,白头发估计都在滋滋往外冒。 “我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喊我出去破阵。” “正好我们也需要休整。”夏天无支起了锅,“小师叔也该喝第二顿药了。” 林渡浑身一颤,“啊?进来不是刚喝了吗?” “进来的时候还是白天,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夏天无提醒道。 林渡绝望躺在山石上,转头看向山下,“让吞天蛙过来,我觉得我睡它肚子里挺好的。” 还不用喝药。 “恐怕不太行。”元烨感受着自己傀儡的位置,“吞天蛙和别人撞上了。” 林渡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了,“那可不行,走。” 一帮人呼啦啦下了山,独留夏天无一个人守着药炉。 山下,刚从另一处绕回来的归元宗弟子冷不丁看到山上窜下来一只巨大的木蛙,咚的一声落在他们面前,也吓了他们一跳。 “这这……这个秘境还有护山兽的吗?” 谁知接下来那木蛙张开了口,当着归元宗弟子的面吐出来两个在蛙肚子里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人。 归元宗弟子后退了两步,大叫起来,“这木蛙还吃人!” 两人齐齐拔剑攻向了吞天蛙。 吞天蛙的攻击性不如食铁兽,本来是元烨做来秋收的时候自己收麦子和搬运一条龙的工具而已,只能防御,不能攻击。 下山容易上山难,受限于下头的阵法,吞天蛙只能一味躲避,越跑越远。 四个人一溜烟就下了山,老远看见一只吞天蛙在前面疯狂逃窜,后头跟着两个归元宗弟子,剑招不断,都被吞天蛙一个猛跃躲了过去。 林渡看了一会儿,“好像也不是很急。” 元烨急了,“那可是我的宝贝!今年秋收还要靠他呢!” 林渡接收到了关键词,“秋收,那不行,那得急。” 晏青拎着大刀就窜了上去,一刀切断了两个穷追不舍的人的退路,“你们干什么呢?” “当然是追吃人的……木蛙。”巫曦刚说完,就看到了林渡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下意识犯怵。 每一年领年例的时候,那张脸都如同噩梦一般浮现在他的面前,这些年他是真的节衣缩食,疯狂接宗门任务,但凡有点钱都攒起来留着还债了。 每回去还钱的时候,林渡都是这么一张笑脸。 林渡轻轻巧巧落到了两个人面前,“二位,追着我们家小蛙做什么呢?” 两个人目光诡异地看着几乎像是个疯狂移动的小山一般大的木蛙,她管什么东西叫小蛙? 林渡给元烨过了一个眼色,“咱们小蛙还好着呢吗?” 元烨含笑站在刚刚停下的木蛙腿前,给身后的瑾萱打了个手势。 倪瑾萱会意开始拆腿,那榫卯结构本就难拆,她没学过,一个用力,生生将一条腿拆了下来,塞给了元烨。 林渡注意到神识中瑾萱的动静,眼皮一跳。 孩子是不太聪明,但是力气大啊。 元烨瞪大了眼睛,转头看了一眼瑾萱,他只是让她拆掉一个小零件,她把整个腿扯下来干什么? 接着为了配合小师叔,硬着头皮举着腿说道,“啊~小蛙的腿被砍断了。” 巫曦:……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味儿可太熟悉了。 于是他听到林渡那夸张的感慨,“小蛙是我们无上宗养的宠物,只是无聊放他下山散散心,你们居然就追着他们打,合适吗?” “不是……它吃人!” “那是送人下山!载客你懂不懂!”元烨捂住嘴,痛心疾首,“小蛙热心地把山上的人送下山,一点事儿都没有,你看他们都跑出去多远了!” “多么善良的小蛙啊,你们居然断了它一条腿。”林渡接话道,“这是不是,不太好。” 另一个归元宗弟子:真善良啊,听起来她都快要信了。 两个人一味攻击,的确不曾看清木蛙到底有没有断腿。 巫曦咬了咬牙,“林师叔,您说吧,要赔多少。” “我可不是来讹钱的。”林渡正色道,“我们家小蛙是我们宗门的顶梁柱,小蛙断了一条腿,今年我们秋收就要少收二百斤。” 另一人拉住了明显已经被牵着鼻子走的巫曦,出面道,“几位道友,一场误会,更何况,这东西在山谷之间乱窜,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只以为它要攻击,我向你们道歉,比试总有意外伤亡,你说对吧?” “我家小蛙在自己家门口遛弯也算乱窜吗?”林渡瞪大了眼睛。 巫曦皱起眉头,“可你们的山头不在这里啊。” “不巧,”林渡见有个聪明的不太好讹钱,遗憾地示意元烨把腿子装回去,“这座山在一刻钟之前已经变成我们的了。” 归元宗两人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无上宗已经有两面旗了。 就在这时,林渡和晏青已经悄悄运起了灵力。 林渡轻轻叹了一口气,“二位来都来了,为了证明一下,小蛙不是吃人,只是一个善良的交通工具……” 巨蛙张开了巨口,站在之前的两人察觉到了不对,却已经晚了。 林渡和晏青一人一个,连铲带踹,将人送进吞天蛙的肚子之中。 那肚子里用了最坚固的材料,还被林渡刻下了绝灵阵,两个人进去之后再想出来也难。 “所以就辛苦你们进去了。”林渡抱着胳膊,拍了拍被她强行改名的吞天蛙的脑袋,“目标改变,夜袭归元宗吧。” 元烨在配合完之后适时提出了疑问,“小师叔,你明明给它取名叫吞天蛙的,说听起来霸气,为什么又叫小蛙。” “因为不管什么东西加个小字,听起来就很弱小无助善良可爱。”林渡笑眯眯地掏出了一个加固符咒贴上吞天蛙的背部。 元烨想了想,“小……师叔,听起来弱小无助善良可爱吗?” 晏青和瑾萱诧异地看着他。 “小师叔不善良可爱吗?”瑾萱瞪大眼睛。 “小师叔不弱小无助吗?”晏青拎着大刀。 元烨后退了一步,呵,这两个人,比他们皇室中人还要昧良心! 林渡转过头,笑容开朗,“说什么呢,小兔崽子们?” 第167章 套麻袋打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归元宗,归元宗,我们现在就去归元宗的山头。” 林渡一面碎碎念着一面就要看地图,冷不丁被人揪住了衣袖,她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倪瑾萱,“怎么了?” “小师叔,喝完药再去吧。”倪瑾萱脆声道。 林渡对上她那双澄澈的杏眼,无望地看了一眼天。 黑天之上,归元宗的旗帜是白金二色,格外显眼。 “不行,归元宗的旗太亮了,得去了,不然晚上睡不着,刺眼。” “药要熬一个时辰,我保证,我回来的时候,应该刚好能赶上,你去和你二师姐说一声,元烨晏青跟我去,我们讲武德,要三打三,显得比较公平。” 林渡拍了拍倪瑾萱的头,“走了。” “小师叔,一个时辰啊!不然药熬时间长了就太苦了。” “那等时间到了,你先帮我从火上取下来啊。”林渡手上把玩着一把无柄短刃,身后跟着晏青和元烨两个保镖,没回头。 “但是取下来会变凉,凉了药效就不对了!”倪瑾萱站在山下高声喊道。 “我会在药凉之前回来。”林渡挥了挥手,“你赶紧照着我给你的路回山上,别让别人看见了,看好家。” 倪瑾萱扁了扁嘴,“知道了!” 她转头走入了林中。 晏青已经找到了最快的路,“归元宗的阵应该已经布好了。” 林渡看了一眼,“走,换完旗子回去喝药。” 三人下一瞬间齐齐运起了灵气,在山路之间只留下三道颜色各异的灵光,一路绵延至一条满是雾气的山涧之中。 林渡率先止住了步伐,元烨没刹住,被晏青单手拽了回来。 元烨一脸惊恐,“怎么了?” “有阵法。”林渡试探了一下,“山雾障目,银丝埋地,山石在顶,归元宗的阵法师水平不错。” “就是走和飞都不行呗?”元烨抄着手就地蹲下了,身后跟着的吞天蛙咚的一下落在他身后,“但是小师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神识看的。”林渡淡淡抬眼,“你们还没开始炼神识功法,看不出来很正常。” 她修炼的神识功法本就霸道,一点小雾霾还真的遮不了她。 元烨瞪大眼睛,“我师父说神识修炼基本上要到乾元境以后的高阶修士才会开始修炼。” “你师父他自己不还是晖阳境就开始了?”林渡不能再清楚这帮师兄师姐了,“他们说的都是常规,基本上,但他们那帮人都是基本以外的特例。” 晏青转头看了一眼,“这个蛙为什么跟过来了。” “我让跟的,要是破不开就让他们拿赎金时顺便探一探,要是破开了就当我没说,吐山谷外面就好。” 林渡说着,“这阵法还有用,不强闯,换个办法。” 她仰头看了一眼天,“地不能踩,山谷不能动,秘境不能飞,但,它在山涧内布置,原本是为了借用地势变成水雾。” “既然是水雾,那就很好办了。” 林渡手上的短刃消失,下一瞬间,化为了一把沉铁折扇。 “小蛙就在外面待着吧,元烨晏青,给你们十息的时间通过,进去半个时辰内解决了那三个人,换个旗子。” 晏青和元烨对视一眼,“十息?” “算距离够了,我懒得动了,你们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林渡一面说着,灵力源源不断输入折扇之后,折扇倏然展开,分明是春日月夜,抬头不见天月,地上却有簌簌泠光。 一扇挥出,山涧封冻,绵延三里,原本潺潺的流水声却没有静止。 林渡的灵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挥出,原本在谷中弥漫的水汽一瞬间凝结,却不曾下落。 微薄光线之下,那些空中结成的霜雪不曾惊动任何阵中机关,一切都似乎维持着原状。 从归元宗弟子的视角看去,山涧的阵中依旧不曾有任何的动静,雾气毫无波动,水声也不曾停止。 “贴好隐匿符赶紧进去,落脚最好在侧面,落不住了再踩冰面,但往里一里路之后有线布在冰面之外,不行的人回去我会亲自告诉二师兄,加训步法。” 林渡控制站在阵外,灵力源源不断。 两个人听到这句话,不顾眼前这震撼的景象,激发了隐匿符,以最快的速度运起步法冲了进去。 开玩笑,加练不加练还在其次,人就活这么个面子。 只一进去,两人就知道林渡究竟干了什么了。 阵中有山涧,地上水里埋了万千伤人的银线,如果想要从山体上走,触发的就是山顶上的巨石。 而林渡冰封山涧,只有表层,水下依旧在涌流,雾气看似还在,实则内里已经成为细密可以着力的冰面。 那冰很薄,薄得如果不控制脚下的力度定然会碎,但对于无上宗的弟子,不过是基本功而已,只要灵力控制好步法就行了。 晏青初时没有收好力道,心中一跳,左脚点了冰面,立即又回到了周围雾气结成的薄冰上。 元烨早比他窜出去了一大步,“嘿嘿,你完了,回去要加训了。” “你要知道师父从不让我们其中一个单独加训。”晏青极为冷静地跟了上来。 元烨:……忘了这茬了。 三里路,十息。 晏青数到第十息,发现完全不够,心中一急。 “继续往前,我撑着呢,十息不是我的极限,是我计算的你们的极限。”林渡的声音极为冷淡地从他们的弟子令牌之中响起。 晏青:…… 虽然这种方式的确消耗灵力,但他们真的没有那么弱啊! 两个人在第十五息终于渡过了山涧,无声地落在了归元宗的地界上。 此处是个天然的好山谷,当中白金色的旗子在火堆里格外显眼。 归元宗的三个弟子正围着火堆打坐,两个腾云境中期似乎已经入定,还有一个腾云境后期正在守夜。 “这山里的夜怎么这么冷啊。”那人小声嘀咕了一句,默默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树枝,噼啪几声爆响。 元烨嘶了一声,和晏青神识传音,“我们两个真能打过?” 晏青笑了笑,回道,“你想回去加练?” 元烨啧了一声,掏出了个麻袋,“还没发现我们,正面打不过,咱们套麻袋打。” 晏青想了想,“有理。” 两个人无声地上前,那个唯一醒着的修士眼前登时一黑,“谁!” 元烨也迅速将另外两个入定的修士套上了麻袋,接着利落地不等人反应就祭出了捆妖绳,将两个人捆好。 被当头套了麻袋的人一手就要去扯头上的东西,一手迅速祭出了一道剑气符。 剑气纵横,划破了夜的静谧与漆黑。 晏青一刀挥出,刀气湮灭了剑气,不等人扯开头套,上去就是一刀。 砰的一声,刀气与金刚符对撞,那人乘势拽开了麻袋,对上了刚刚隐蔽符失效的人。 “无上宗?”那人看到了眼前一红一蓝两人,神情一凝。 “诶对了,就是你爷爷我。”一只巨大的食铁兽从天而降。 元烨确保将那两个人捆得结结实实了,这才转而帮还只是腾云境初期的晏青对付起了那符修。 符修的肉身力量并不强,但归元宗出身的符修有的是灵符。 元烨起辅助作用,不断控制着食铁兽截去人的退路,晏青扫开符咒,刀气节节攀升。 砰! 爆炸符将整个山谷都炸得震动起来,晏青以灵力护身,不顾爆炸余波,一刀向前,刀气在空中形成一片犀利无比的金色光弧,带着切开小山的刚直压迫力,破开了空中又一道地品防御符咒的强有力护盾,重重砸在了人的胸膛之上。 归元宗弟子的纱袍被刀气破开,那人下意识后退,直接撞入了食铁兽的怀抱里。 修士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体被两只钢制爪子抓了起来,高高举到了空中。 “诶不是,点到为止!点到为止!”那人高喊起来。 于是那食铁兽不动了,两个爪子依旧牢牢禁锢着人的上半身,钢爪交错在人的胸膛之前,紧紧箍着人的胳膊。 元烨嚯了一声,“行了行了,好好送出去吧。” 食铁兽闻言举着人往山上走去。 林渡正抱着胳膊犯困,冷不丁远远看见夜幕之下的山上突然出现了一只造型奇特的食铁兽。 那食铁兽站立在山顶之上,将一个状似人的东西高高举了起来,然后瞄准了远方,以投掷铅球的标准姿势,扔了出去。 嗖的一下,白金色的人影就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流星。 林渡:……人造流星是吧,那就,浅浅许个愿吧。 第168章 林渡觉得自己得着点急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接连三个人,都被食铁兽铆足了力气远远扔了出去。 好在元烨还知道在扔出去之前解了人家身上禁锢灵力的绳子,至少落地的时候还能用灵力缓冲,伤不了人。 林渡站在原地,数了一下,三颗人造流星。 夜幕之上,无上宗的旗帜已经变成了三面,而归元宗那个碍眼的白金旗帜终于不见了踪影。 林渡当即进入了阵中,在原基础上开始加东西。 “晏青元烨就在里头守着吧,归元宗的人应该不会轻易认输,我在改阵法,没意外的话他们进不去,有意外的话,你俩最好守住。” 林渡靠着强大的神识巧妙地躲过了触发的机关,接着一路过去将原有的阵法师印记毁去,在那阵法师给自己人留的生门路径上一路铺了几个杀阵,这才出了山涧,将雾气化为了漫天大雪。 山谷之内,收到林渡给自己人留的具体出路之后,两个人默默掏出了大氅。 “你冷吗?” “我猜你也挺冷。” 两个人裹着大皮袄子,偏头看着山涧之中白茫茫的一片,齐齐打了个哆嗦。 “再加一个火堆,再加一个火堆。”元烨开始当着自己木质傀儡的面烧木头。 晏青拢着大氅,“你说,小师叔把我们留着,自己在外面,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元烨想了想,“小师叔那个人,就算有意外,出意外的也是别人吧?” 晏青嘶了一声,“那也是。” 而意外本人正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还有小半个时辰药才熬好,不着急。 但很快林渡觉得自己得着点急了。 黑天夜路,撞鬼对修士来说是免费的功德,但撞这么多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她看着神识之内四面八方躁动的地下,轻轻啧了一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林渡运起步法,疯狂向前,在路上留下了一道苍青色的浅淡灵影,如同晨间青山弥漫的薄雾。 底下翕动的东西是什么林渡已经无暇顾及,但显然那群翻涌的东西没打算放过在场的唯一一个生人,疯狂地朝林渡涌动而去。 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叫。 第一天的夜晚,宗门大多已经布阵完毕,摸黑出来探查的不在少数。 林渡都已经窜出去了一段距离,神识内看到了那副惨状,终究还是拐了过去。 “师姐,是千魔虫!你快走,不用管我!去给各大宗门报信!” 那人已经被拖拽了下去,泛着古怪光泽的虫子破土而出,张开圆形的口器,内里是一眼望去就叫人牙酸的细密锯齿。 “不行,师弟,一起走。” 一道白色的灵光破开了浓稠昏暗的夜,汹涌如冰山雪崩一般的灵力倾泻而出,苍青长袍的青年从天而降,手持灵光琉璃的折扇,姿态从容,将一地涌动的虫子尽数冻在了原地。 两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折扇锋利的边缘横在了他们的脖颈之上。 林渡挑眉看着眼前的人黄色的弟子服,“天素派?” 两个人点头,“是,我们是天素派弟子,多谢道友。” 林渡眯着眼睛,彻底看清两人的脸,“你们大半夜的在外面做什么?” 两个人默然地看了一眼林渡,大家都是在外面混的,大半夜出门在外碰到还能干什么? 到底人家救了他们,那女修强行让自己忽略了那带着冷冽杀意的扇缘,温声回道,“我们宗门两名弟子外出迟迟不归,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了,所以想出来找一找。” 林渡收了折扇,“你们触动了什么东西,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刚刚化生的千魔虫。” 那女修想了想,“我们放出了个钻地寻人符,一直指引我们到了这里,我们本以为是师兄们在这里,没想到……” 林渡看了一眼两个人的修为,一个腾云境初期,一个还没结丹,难怪会被困住。 她看了一眼四面,在一个中州大比的秘境中,哪儿来的魔修那边才有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总不能中州秘境的承包商是邪魔吧。 “你先救你师弟吧。”林渡收了折扇,垂眸看着那些幼虫,随手扔出去三颗被激活的废丹,借用爆炸的力量撒出去一把驱虫药粉。 很快那些被冻得僵硬的幼虫开始陆续彻底僵直死亡。 林渡握着折扇往回走。 这秘境绝对不对劲,先是魔族的傀儡,再是千魔虫,如果主办方还没意识到问题,那大概要被各大宗门群起而攻之了。 “请道友留步!”那女修好不容易忍着恶心,用刀将被七八只千魔虫缠咬的师弟解救了出来,眼见林渡要离开,赶忙喊住了她。 林渡转头,“怎么了?” “敢问道友名讳,在下天素派徐英,多谢道友,若有机会,想要报答道友一番。” 那女修站直身体,恭恭敬敬行了个道礼。 “无上宗,林渡。实在想要报答,给钱就行。” 青年脸上还挂着点笑,一眼能叫人看出是浮于表面的,不耐的。 那女修愣了一下,竟然真的是林渡。 “我,我的意思是,听闻道友身体不好,或许缺灵药,我们可以……” 林渡听着忽然精神一凛,想到了要事,完了,药要凉了。 “那也行,那就出去之后谢礼送到我们宗门座席上就行,我师侄喊我回去喝药了,之后再见。” 那人速度极快,一眨眼就没影了。 徐英愣了一会儿,小声道,“这样的大事,难道不用一起去告知各宗门吗?” 她自己站了一会儿,却又想到了那人居高临下睥睨人的模样,脸色很白,透着化不开的病态阴郁,但……实在好看。 这样的人还有那样好的心肠,实在是可惜了。 第169章 收手吧别骚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几乎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快跑到山头的时候才刹住车,装模作样地缓步上山。 倪瑾萱正守着已经移火有一会儿的药罐子,一眼看到林渡之后噌得站了起来,“小师叔,药要凉了!” 林渡都不用去碰就知道,“药不是还没凉吗?” 她懒洋洋地揭开盖子,在嗅到药味的一瞬间脸色有点扭曲,终究还是咬牙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出来,仰头准备一口闷。 夏天无坐在旁边,冷清开口,“先把气喘匀,心率平缓之后再喝。” 林渡端碗的手微微颤抖,对上了夏天无的视线,强自镇定,“嗯?” “别告诉我刚刚从山下一息之间就窜上来的是只流萤。”夏天无看了一眼她,“丹田内灵气都快用尽了吧?还有多余的灵力化开药力吗?还不赶紧补上。” 林渡嘶了一声,犹自逞强,“二师侄你还没把脉怎么知道我灵力用光了?” “我用眼睛看的。”夏天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现在换身衣服说是鬼也有人信,本来就没有多少血色,灵力充沛的时候还好,灵力一缺脸色跟死灰一样白。” 林渡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师侄你变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之前只对大师侄这样凶的。” 夏天无定定看着她,没说话。 林渡默默低头自觉掏补充灵力的丹药,先仰头咽进去补充了点灵力,随后端起了药碗仰头灌了进去。 关羽温酒斩华雄好歹人家有马啊,她全靠两条腿和灵力,能赶回来就很不错了。 等喝完了药,林渡一面消化着丹药,一面才风轻云淡地放出个大雷,“刚回来的路上,遇上千魔虫了。” 夏天无眼神一凛,“那种东西怎么会在秘境之中?” 林渡懒洋洋地盘腿坐着,“是刚刚化生的,有人用了钻地寻人的灵符,估计一路过去惊动了还没化生的虫卵,所以才会提前破开卵出来了,不过现在天素派估计战力大降,不如我们……” “你行吗?”夏天无发出了质疑。 “天素派有两个人在我的阵里,两个人一个受伤了,腿都被啃出白骨了,肯定走不快,现在那山里就剩下一个人,这白送的旗子不要白不要。” 林渡伸了个懒腰,“你们觉得呢?” 她心平气和地露出了一个善良的笑容,指了指倪瑾萱,“小师侄该练练手了。” 夏天无想了想,“有理。” “那得了,我带瑾萱去,天无你留守看旗子。”林渡看了一眼早就在旁边跃跃欲试的瑾萱,站起了身,“走吧。” 林渡端着小师叔的做派,夏天无也没了法子。 “喝药之后,不得妄动灵力。” 林渡已经往山下走了,背着她摆摆手,拖长了声音,“知道了。” 她本来也没打算动手。 一个阵法师不会打架很合理吧。 倪瑾萱跟在林渡身后蹦蹦跳跳下了山,却也没被暂时的目标绕过去,“小师叔,秘境里为什么会有千魔虫啊?” “小师叔不知道。”林渡握着折扇,步伐从容,“这该问中州大比的那群大能。” 总共就两种可能,一是大能无能,没能察觉到魔修的侵略,二是大能之中出了叛徒,那还是无能。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反正都轮不到他们这帮小孩儿操心。 如果不是那个钻地寻人符,或许魔修做的手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觉。 林渡思索了一会儿,原剧情之中,似乎没这茬啊。 【原剧情中你也没来啊。】 林渡被神识里的话吓了个激灵,“您还在呢?” 这玩意很久都没露头了,她差点都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了。 【原剧情中因为墨麟超龄,你身体不好,无上宗凑不够五个人,没有参加团体赛。】 【不过原来的中州大比中,主办方的确丢了个脸,秘境中混入了些邪魔做的手脚,但无伤大雅,只不过是一次邪魔的挑衅。】 “就是这几个人的故事线里都没有这个团体赛?” 林渡垂眸想了想,危止就是个洞明界街溜子,一有大事就来凑热闹,和佛门有关,但估计不多,更多的只是推波助澜,比如题库里多出些佛门那边的东西,不过是想要中州一个没脸。 而那个死了又活了的八师兄,和兰句界有关,林渡当时还是觉得,这位和兰句界出来的鬼魂绝对有联系,并且一直在暗中推动他们的坠落。 可凤朝坚定地认为文福没有被夺舍。 “有没有一种可能,一个猜测,不一定对。” 林渡在神识中说道,“如果我们五个不进来,秘境或许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挑衅,但如果我们五个进来了,就要变成包饺子了一锅端了?” 她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很重要嘛。” 【有没有可能,本来只是想要挑衅,但被你搞得不得不闹大了?】 “有理。”林渡咧嘴一笑,“那就闹大吧,什么事儿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多没意思!” 系统毫不怀疑,要不是场合不对,林渡能拍着手喊打起来打起来。 【可打起来你也在内啊,你可不是看热闹的。】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要贯彻到底啊。”林渡落到了天素派的营地之前。 【……收手吧别骚了,外面都是邪魔啊!】 天素派的整个山体在黑天之下更显得寥落静谧。 林渡看着眼前的树林,“比起藏在暗处的敌人,我更喜欢,把暗处的人挑明。” 她进入树林之中,身后的瑾萱亦步亦趋跟着。 他们都已经习惯于跟着师叔的脚步前行。 “瑾萱啊,这阵很容易破,所以,你自己来吧。” 林渡放出了神识,“我看着你。” 天素派法修极多,或许这帮人是真的不擅长布阵,这种基础阵法以倪瑾萱的能力,是完全可以安全通过的。 倪瑾萱看了一眼林渡,发现她真的不走了,似乎等着自己上前,也就乖乖走上了前。 “去吧,我看着呢,要是不行我再出手。” 林渡跟在瑾萱身后,保持着一个一息之内可以到达的距离。 这阵的确很容易破,地下埋伏着一触即发的符咒,周围还有简单防御阵法,四处埋了些普通陷阱和吊索绳阵而已。 倪瑾萱扔出去一个滚草球探了探,果然噼啪几声爆炸响,她小心翼翼又按原路扔出去一个滚草球,确认没有任何机关之后这才抬脚迅速通过。 林渡笑了一下,还好正经起来是挺聪明的。 腰间的弟子令牌微微响动,“小师叔,归元宗的人抢到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地盘了。” 林渡抬头一看,也不意外,“知道了。” “咱们不去抢?”元烨问道。 “你们还真打算逮着一只羊使劲薅啊?”林渡看了一眼那里的瑾萱。 她刚刚触发了一个吊索绳阵,无数吊索正向人飞卷而来,电光石火之间,长鞭卷至树梢之上,杏色法袍摆在空中飘出一道漂亮的弧形,铜铃碎响。 林渡抬眉看着这一幕,没有出手。 “这不是小师叔你说看他们的旗子太亮了睡不着吗?”元烨有点委屈。 “我戴眼罩睡。”林渡随口敷衍,“对了,看好你们的地下,有邪魔。” 林渡说得风平浪静像是在说一件小事,原本还坐在地上的元烨却吓得跳了起来,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没啊,邪魔在哪儿呢?” 晏青偏头看一眼元烨,这人弓着背弯着腰,瞪大眼睛抻着脖子,狗狗祟祟贼头贼脑的,“你现在这样比邪魔更邪性。” 第170章 有大事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铜铃声不断碎响,对于林渡来说是小师侄成长的喜悦bgm,对于天素派的人来说,就实在算得上骇人。 倪瑾萱顺利落地的时候,天素派唯一的弟子已经运好了灵力,站在了灵力孥之后,准备发射了。 林渡还没动作,倪瑾萱已经一鞭甩了过去,将那几个急射出来的灵力弩箭打碎。 眼见小师侄这般有用,林渡施施然后退,“今儿打过了这个,回头小师叔给你加餐。” 林渡转身去加固阵法,顺手用灵力勾走了人家摆在旁边的灵力炮台。 这么好的东西要人操纵多浪费啊,扔阵里刚刚好。 身后的灵力冲击和爆炸声不断,林渡并未回头。 真的幕后黑手从不回头看爆炸。 “给你一刻钟,一刻钟之后打不过就换我来。” 林渡的声音轻飘飘落到了倪瑾萱耳边。 还没暂停通讯的晏青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地表情,“小师叔她为什么给我们半个时辰,还没说打不过换她来?” 元烨冷笑一声,“还能为什么呗,因为她菜!我们厉害!” “是这样吗?”晏青想了想,“有理。” “说到底还是小师叔的阵法行,不然……”元烨抬头看了一眼天,“第四个旗了。” 晏青也跟着抬头,“嗯,第四个,小师叔说是不是要六六大顺来着?” “是。”林渡的声音从传音符里传了出来,“但前提是你们能守得住。” “好说。”晏青擦着刀,“守不住我们回宗门加训。” 林渡笑了笑,“小伙子,有前途。” 天渐渐泛了青,众人眼睁睁看着无上宗后头的四个旗帜,忍不住心头一凛。 而好不容易休整好走到半路的天素派弟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宗门名称之后没了旗帜的标志。 “师姐……,咱们的家被偷了。” 出去找人没找到,家还被偷了,无处可去。 那弟子眼中无望,总觉得风也萧萧叶也瑟瑟。 “……怎么会这样,是谁……”徐英仰头,看到了无上宗后多出来的一面旗帜。 原来是好心人的宗门。 徐英一时无言,半晌,方才缓了过来,“想是……年纪还小,胜负欲强。” 毕竟这次参赛的其他宗门平均年龄都在五十岁左右,无上宗那帮弟子实在是年纪太小了。 “这林渡也太缺……”那弟子一时嘴快,想到了那路过的举动,也实在说不上缺德,毕竟她的的确确救人了。 缺德本人在天亮之后才彻底布好了阵法。 “我得睡一觉。”林渡看了一眼周围,对着弟子令牌下了最后一句师叔的命令,“你们最好都守住。” 她从储物戒翻了半天,翻出一块结实的布料,随手做了个吊床,躺了上去。 “没大事别喊我,我真的累了。” 一天之内布了一个大阵布了三个小阵,没有脑溢血都算她神识强大了。 林渡找了块布盖上了自己的脸,声音有些沉闷。 倪瑾萱刚刚应了一声,就看见林渡闭上了眼睛,下一瞬间就睡着了。 睡眠质量奇佳,很难说究竟是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 林渡这一觉睡得不甚踏实,昏迷的时候过得格外短暂,等之后耳边便偶尔吵吵嚷嚷,噼里啪啦放鞭炮的。 直到眼前天光大亮,林渡这才猛然睁开了眼睛,杀气四溢,把来人都吓了一跳。 林渡意识还不甚清醒,但在发现眼前人面貌陌生的时候,立刻抬手扼住了那人的脖颈,接着翻身下床。 她看着眼前惊慌的人,开口询问,声音嘶哑,“干什么?” “不是……道友……道友你先松开手。” 林渡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那个还立着的旗帜和一旁的倪瑾萱,心下一松,手却更用力了,“说。” “在下连衡派孟翎,虽然勉强走出了你的阵法,但是我们确实也打不过你们,我们就是想说,我们发现了点不太对劲的东西,听说无上宗林道友的阵法非凡,所以想请教一番。” 孟翎被林渡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吓得忙不迭地解释,连一开始准备好的措辞都忘了,只觉得脖颈之上的手格外冰凉有力,不似活人。 林渡闻言这才放下了手。 她看过往年的很多记录,连衡派精于阵法,但战力不算太够,一般都采取守而不攻的策略。 消极比赛,但效果一直很好,至少每年都是一千分。 “抱歉,刚睡醒,不太清醒,冒犯道友,实属无意。”林渡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什么事儿?” 倪瑾萱小声道,“小师叔,我说了,让他等等,没大事不能喊师叔,但是他就是不等,说有大事,我又没能拦住。” 林渡看了一眼被她的鞭子捆得结结实实的另外一个人,知道她确实没工夫拦住,“没事,辛苦你了,阵还在吗?” “破坏了三成左右,我们实在是找不到生门了。”孟翎小声道,“道友介意的话,我给你修修?” 林渡摇头,“不用,我的生门是隐门,找不到很正常,没大事。” 她往嘴里含了个薄荷糖醒神,姿态懒散,“说说,是怎么个大事儿?” 孟翎顶着林渡的低气压小声道,“是这样的,我们在布阵的时候,在山体之内发现了不明的能量波动。” 他刚说完,就看见林渡那张懒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个堪称可怕的笑容。 “这里你们测过了吗?” “还没有,但我们又悄悄破了一个小宗门的阵测试了一下,谷中深潭亦有不明能量在动,不是活物。” 林渡垂眸思量了一会儿,懂了连衡派的意思,“那你们觉得是什么阵?” “道友见谅,我们想了很久,却想不出来。” “不是想不出来,是你不敢想。”林渡活动了一下睡得僵死的关节,“走吧,去别人的山头看看。” “但是万一我们猜错了的话,强闯人家的地盘,难免和别的宗门要开战的。”孟翎在林渡犀利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弱,“我们连衡派,可能打不过。” 林渡示意倪瑾萱给人家松绑,自己回头睨了一眼孟翎,“你刚刚不是强闯我们无上宗的地盘了?怎么说,还指望我给你们当护卫?” “不是,我是觉得,无上宗出面,更有说服力,而且和懂阵法的人,比较好讲理。” 但孟翎现在后悔了,他没想到林渡上来就是一个锁喉,看着就不太讲理。 另一个女弟子却开口,“方才我们破阵太急,不曾有时间探查,但现在若是道友跟我们一同在此处探查一番,或许也会发现不明能量波动。” 林渡笑了笑,一面凝结出一颗冰块洗着手,一面低头叼了倪瑾萱拿出来垫饥的梅花糕,眼睛却打量着那另一个连横派的女弟子。 女修知道林渡还在怀疑,目光不闪不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且一身正气些,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方才我家小师侄绑了你是自我保护,您也见谅。” 林渡拍了拍倪瑾萱的头,“小师叔跟他们走一趟,你看好家。” 第171章 可是她叫我姐姐诶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跟着两人走入林中,脑子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撇开秘境的秘密不谈,她对他们所说的探测工具十分好奇。 “我布阵时用寻常罗盘都没测出来,你们是怎么测出来的?” 连衡派也不愧是专出阵法师的宗门,倪瑾萱本身还没有结丹,林渡在外面的阵法布的强度很大,但两个人依旧走了进来。 阵道魁首的唯一徒弟对两人的能力表示肯定。 “准确地说,我们一开始也没测出来。”孟翎一面留意着林渡的神色,一面斟酌开口,“直到昨夜……” “我们宗门为了检测是否有人闯入阵中,有个特制的法器,名叫天地仪。”另一个女修接话,“昨夜我们忽然观测到了天地仪的西北侧有异动,但我们找过去的时候,发现并不是有人闯阵。” 林渡听到这里出言打断,“昨夜何时?” “约莫,亥时三刻左右?我们是子时交班值夜的,当时我正盼着快要交班休息,结果就出事了。”孟翎说道。 林渡垂眸在脑子里算了算,“差不多,昨夜亥时,天素派的人放出去了个钻地寻人符,激发了千魔虫,可能是牵引了原本内里的阵法。” 大阵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连衡派两人对视了一眼,“那千魔虫的方位是?” “在你们派地盘的东南方,千魔虫喜阴湿。”林渡顿了顿,接收到了两人奇怪的眼神。 “那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们能找到我们无上宗的地盘,我知道你们连衡派的地方不是也很合理?” 女弟子晋芮小声道,“我们是遇上被你们赶出去的那个天素派弟子了,不然我们也不知道你在哪。” 林渡抱着胳膊挑了挑眉,“不要污蔑我们啊,什么叫赶出去?那叫合情合理地请出去。” 她说着,目光逐渐聚焦在对方手上的罗盘上,似乎和她日常用的检测能量波动的不一样。 不愧是专业阵法师门派,连工具都如此先进专业。 想要。 晋芮也接收到了林渡的眼神,主动开口介绍道,“这是我们掌门为阵法师盟会新研制的阵法师专用探灵阵盘,上面的刻度和指向都是阵法的名词。” “我们不对外贩卖,道友在此前还没见过吧?” 林渡点点头,这种新一代的技术产品无上宗还真没有,他们舍不得花钱买,新的法器都是自己做的。 有些东西是老东西值钱好用,但这种探测的法器还是技术更新迭代的新产品好使啊。 “道友如果想要的话,只要通过盟会阵法师的考核就可以了!” “通过考核就送?”林渡眼睛亮了。 “可以有购买资格了。”晋芮对上林渡期待的眼神,有些于心不忍。 林渡的眼睛重新失去了光芒,“那没事了。” “不过如果考过玄品的话……” “白给吗?”林渡又有了希望。 “可以半价购买。” 林渡心如死灰,“那没事了。” 花钱是不可能花钱的。 至少能自己做的,无上宗是绝对不会花钱的。 她年纪小,虽然五官锐利,脸部线条却秀致柔和,垂着眼睛的时候总让人心生一点愧疚和怜惜。 晋芮心生不忍,无视了孟翎疯狂制止的表情,将那阵盘给了林渡,“你先拿着玩吧。” 林渡接过阵盘,神识探了探,不带任何意味的摸索了一会儿。 外层是天地之间难得没有属性的无问石,表盘是琉璃,内里的指针是五相金,内里的阵法和内容还要再研究研究。 林渡抬眸看向晋芮,声音放柔了些,带了笑,“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孟翎给了无数的眼神示意晋芮赶紧拿回来,眼珠子都要动抽筋了,晋芮愣是一点没见到,眼神只落在林渡身上,接着柔声给林渡讲起了用法。 倒是林渡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孟道友,你眼睛怎么了?抽筋了?嘶,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啊,你这一起跳的话,要遭啊……” 她说着,往前走了走,阵盘内显示能量大小的一格狂涨起来。 “果然,老话还是有道理的。” 林渡似笑非笑地看着眼皮彻底开始抽筋的孟翎,“抛开我的阵法,这下面应该还有更强大的东西,毕竟……强度都快破表了。” 三个人继续走,彻底划定了底下的阵法范围和强度。 “应该是大阵的其中一个阵眼。” 寻常基础阵法阵眼只有一个,但复合阵法阵眼可以有很多个。 孟翎捂着右眼,定睛看着林渡徒手画出来的草图。 林渡站在原地,一手将纸按在树干上,一手将整个阵眼的形状范围和强度大小记载了下来,接着转头将笔塞给了晋芮,换了一张空白的纸,“你们的呢?” 晋芮接了笔,很快和孟翎将他们自己宗门地盘内的也画了下来。 “走吧,去别的地盘看看。”林渡看了一眼两张图,心里有了些数,“不过先喊个保镖。” 她取出弟子令牌,“晏青跟我去趟……我看看最近的一个,无极门的地盘见,元烨守好了家,不然回去加训。” 晋芮愣了一下,“你们宗门的弟子令牌可以直接传音吗?” 林渡跟着愣了,“你们不能吗?” 她视线缓缓下移,看到了两人腰间的弟子令牌。 哦,只有刻录功能,材质很单一,难怪。 无上宗的令牌外面看着是紫金,里面还有很多东西的,比如万里螺的子螺珠,传个音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这东西是上古时候的东西,现在有钱也难求了,得亏他们无上宗人少,要不那也是用不了的。 三个人出了林子,这一回晋芮见识到了无上宗的天才和他们这帮人的差距。 晋芮茫然地看着一瞬间就窜出去的苍色身影,茫然地看着身旁的师兄,“不都是腾云境中期吗?有这么快吗?” 孟翎被那灵力爆发时强有力的风甩了一脸,他捂着右脸,“这速度下刮出来的风,跟大耳瓜子似的。” “谁知道呢,步法吧,估计是天品步法,不愧是无上宗的天才啊。”晋芮眼里满是赞叹。 孟翎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晋芮,“不是,师妹,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是天品步法,练好之后对速度和轨迹都有特殊加成,对于善战的修士来说,炼体之后练步法是顺其自然,可林渡那个病秧子相,那身体强度,是怎么支撑得起那么高强度的步法的? “有什么奇怪的,天才嘛,正常。” “你知道她是天才你还敢把我们宗门独门的阵盘给她?”孟翎深吸了一口气,“那不合规矩。” “我本来也不想的,可是她叫我姐姐诶。”晋芮想到了林渡看着她道谢时候的腼腆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在目光触及自家师兄的死人脸之后,清了清嗓子,决定好好和他讲点道理。 “她的布阵水平至少和师兄你齐平,早晚会进阵法师盟会的,现在只不过是提前给她用一下而已。” “再说,是你想要求助无上宗的。” 孟翎幽幽地说道,“你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叫你姐姐。”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一会儿等事情结束之后要回来行了吧。”晋芮说着看了一眼远处的灵光,“赶紧跑,要不然跟不上了。” 第172章 天赋异禀的,是我们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跑得很快,主要是为了给自己空出点额外的时间,比如……拆阵盘。 她到了地方之后没有立刻破阵,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试了一下那个阵盘。 还好修真界没有著作权法,林渡也不用来牟利,不然就她拆着拆着,手上大约就要多一对银手镯了,他们拆她阵法,她拆人家阵盘,合情合理。 别的阵法师都有的,她林渡也要有! 回去就自己做一个! 林渡火速拆解阵盘确认了阵法和材料之后又火速合上,脑子里有了个雏形。 腰间的弟子令牌也在这个时候恰好响起,“小师叔,我也到了。” 林渡故作从容地从巨石之后走了出来,面目和蔼,“来啦,那我们开始吧。” 无极门的阵法是独门秘籍,但阎野年轻的时候出于好奇闯入过无极门一个大能故居的防御大阵,好巧不巧,为了难住林渡,给她留了个作业。 林渡运起灵力,带着晏青进入他们的阵法之中。 这无极门所在的地盘一面是山一面是水,湖光山色,尽在眼前。 一个人入阵有一个人的走法,两个人入阵有两个人的走法。 “听我口令,按照我的指示走,我让你下刀你就下刀。” 一蓝一青两个身影在山水之间如同山间鸟雀,水上蜻蜓,以奇诡的八卦蛇形一点点向前。 但见一人持扇,一人持刀,一人破水,一人裂石。 浅湖之上一点灵光,顺着扇顶飞速地向前,如同打水漂的石头,一点点跳动向前,林渡收起折扇乘势飞速在灵光点消失之前踩上去,一步步进入了无极门的内部。 晏青也跟着那一块块震动的石头,飞速向上。 眼看就快要到岸边,无极门的人也发现了湖面上的林渡,远远一道带着迅疾驱赶之意的箭簇直冲向林渡的面门。 林渡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以腰为支点,在空中横身一转,转过半弧之后方才又立身于水上,那带着尖锐哨声的利剑几乎是擦身而过。 她刚刚一直起身体,就看到了如同暴风雨一般扑面而来的几十支箭簇。 林渡轻轻叹了一口气,“一个腾云境大圆满守在湖边,里面守旗帜的应该还有两个腾云境初期,另外两个估计在外面,晏青,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晏青飞速地回答,“没问题。” 林渡犹豫了一下,没有甩出短刃,转而飞入阵中,远远扔出去几个灵符。 要打也能打,但林渡还想给自己留一个底牌。 她的最大战力不是浮生扇,是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成型的短刃杀阵,还有近身的拳法战术。 这是她最后的两张底牌。 她不能揭开。 如何不暴露自己的实力,并且还能成功越阶击败一个敌人呢? 当然是,用宗门底蕴深厚家里有钱乱造这个外挂啊! 砰!砰! 两个巨大的爆炸水花在岸边冲天而起,这回不是废丹,而是墨麟自己炼制的天雷子。 总得让大师侄有点参与感。 天雷子的威力本就巨大,林渡还是算好了两个冲击波叠加的最强范围,刚好能够作用于那腾云境大圆满的修士站着的地方。 水混着雷电之力,带着强烈的冲击波,生生将一个腾云境大圆满的人直接炸到了天上,手脚麻痹。 尽管只麻痹了几息,但对于腾云境的修士,已经是致命的了。 林渡跳上岸边,浮生扇横在那人的脖颈之上,锋利的扇缘离人的动脉仅有一点皮肉的距离。 “抱歉啊,我送你去找外头的两位同门吧。” 林渡声音含笑。 那人对上林渡的眼睛,五脏六腑还残留着强烈的震荡和麻痹痛感,心中忍不住暗骂。 万恶的富家子弟!天雷子都是两个两个地用! 对付他一个腾云境大圆满的弟子,这个天雷子的强度,一个不就够了吗?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连衡派的人刚摸到无极门的地盘之前,就看着头顶的排行之上,无上宗后面的旗帜已经变成了五个。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愕。 林渡恰好从林中出来,“来了?进来吧。” 非常自然的主人做派,惊呆了连衡派师兄妹两个人。 “不是……不是说我们只是进人家的地盘测一下有没有不详大阵的阵眼吗?你们怎么还……” “哦,顺带,顺带。”林渡笑了笑。 孟翎:……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之后二十五个地盘都要这么过吗?” 林渡笑了,“怎么会呢。” “本来是有这种想法的,但是就算插了旗也没看守,我也没工夫布阵,所以就算了。” 林渡面容平静,语气遗憾。 孟翎:她还真的想过?!就离谱!离大谱! “走吧,今天也快结束了,我们才探了三个阵眼,这是第四个,按照这个进度,剩下二十一个恐怕不等我们探查完,彻底搞清楚这个大阵究竟是什么,我们就都要完了。” 林渡拿着那个阵盘,自然地走到了晋芮身边,将阵盘放在两人位置之间,方便她一起查看。 于是孟翎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妹被林渡拐走了。 离大谱! 他含恨跟在后头,一时没留神,发现这两个人拐了个弯儿,自己却一头撞上了一棵大树。 孟翎捂着额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林渡说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两只眼睛跳,那是要遭啊…… “我有种预感,那个阵或许在水下。” 林渡拿着阵盘,“这个阵盘应该是防水的,姐姐会水吗?” 晋芮点了点头,“阵法师嘛,也要感悟天地之灵,有些阵法要在水下设置,总会学的。” “那我们走吧。” 两个人毫无询问身后坠着的尾巴意见的意思,直接一同跳入了湖中。 孟翎站在湖边板着一张青紫交加的死人脸定定看了一会儿,还是默默地站在了原地,神识探入水下,以防止出事。 林渡天然对水有亲和力,加上日日在洛泽洗脑子,不管水下何处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就算是带一个人也不在话下。 晋芮这时候才发觉,林渡看着瘦,力气却很大,像是直入深海破开一切寒冰的长矛,在沉默之间就抵得上千军万马。 两个人到了湖底,阵盘的能量探测一格再次暴涨,光芒甚至能直接当探照灯用了。 林渡心里有了数,带着晋芮在水下摸了一遍,忽然在一处被晋芮拉住了手腕。 “等一等。”晋芮做了手势。 林渡凝神,顺着晋芮修长的手指看到了一处石头。 那石头初看没什么,但等晋芮费力将它扭转过来,就看到了细密的鳞片。 那不是鱼鳞。 是魔族的食人鰤的鳞,因为质地坚硬,并且有特殊的对灵修血肉的感知作用,常被魔修用于寻找灵修的阵盘。 这东西绝不可能随便出现在一个灵修秘境的湖底。 两个人在水下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脸上的沉重。 如果说之前或许还有五成的可能是主办方在秘境之下设置的一些暴露的保护措施和其他传送阵法的话,如今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这是秘境,是炼器师和阵法师机关师用息壤、天石、陨星等等各种珍稀材料演化的人造小世界,不可能会出现那样明显成阵眼并且能量在波动的阵法。 如今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魔修作祟,布置了一个遍布第五关秘境的大阵。 林渡看了一会儿,晋芮拉了她一把,指了指口鼻,又指了指阵盘。 她们该赶紧把整个湖底探测完,上去画图了。 只要凑齐了大部分阵眼的各属性能量分布状况,他们基本上就可以判定究竟是什么阵法,该怎么一一去除了。 孟翎等到了面色严肃的两个人。 林渡将自己弄干,看到孟翎那张听完事情之后眉目纠结的死人脸,忍不住笑了。 “孟道友,没记错的话,你是连衡派新一代的首徒,百岁之前就已经是玄品阵法师了,是如今最盛名的一位天才阵法师,青云榜上,似乎就在瑾萱之后而已,为什么总是这么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 孟翎见她还是八风不动的样子,忍不住疑惑,“如果是魔修出手,那定然也是修为高深之人,不在中州大能之下,否则不可能在这里面做手脚,我们才是什么水平,我甚至都不想不出来那究竟是哪一个阵法……” 他对上了林渡那吊儿郎当不以为意的表情有些心里发堵。 随后他听到了一段还带着笑意的,堪称狂妄自大的回答。 “怕什么?我们可是阵法师啊。” “你们用天地玄黄四品三十六阶来划分阵法师,可扪心自问,天品阵法师的阵法,你真的一点看不懂?真的会完全破坏不了?” “说难听点,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阵法这东西,只要坏一点,终究会波及整个大阵。” “我们年幼力微,见识不够,可我们的脑子新鲜得很,如今列在青云榜石柱上的,是我们的名字,天赋异禀的,是现在的我们。” 林渡定定地看着孟翎,抬眉歪了歪头,“你信不信,老谋深算的,或许是他们那帮老家伙,但脑子更好使的,一定是我们年轻人。” 第173章 最后10%电量的超强续航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中州有许多人都曾经想过青云榜第一的究竟是何等风姿,坊间传闻极多。 人人都知道这个天赋第一先天不足命不久矣,她露面不多,坊间有人说林渡有人她貌若天神不似凡人,有人说她羸弱青面似无常再世,有人说林渡出身市井毫无教养天生坏种,也有人说她天赋非凡智多近妖。 原本今日初见林渡,孟翎却觉得传闻大约全对,只是要再添一样,恃才傲物,狷狂不羁。 孟翎是新一代已有盛名的阵道天才,走入林渡的阵中却依旧惊讶于她的缜密多变,可如今眼前的人眉目张扬,分明是慵懒调笑的语调,说出来的话狂傲到大约会惹了许多大能的不满与非议。 她好像天生就有那股掀翻这昏沉天地的力量。 林渡已经转头去跟晋芮一道绘制阵眼图了。 时间紧张,容不得他们慢慢从长计议。 等绘制完,天已经又要黑了。 天空之上各个宗门名字之后的旗帜依旧在不断变动,除却无上宗的五个旗帜之外,归元宗也在夜幕落下之后,悄然变成了两个。 入夜,正是各大宗门自危之时。 恰逢漏夜值守弟子交班,金华门的两个弟子刚清醒过来,打算去周围巡查巡查,远远便见谷中有一处光芒大盛。 但驻足瞧着又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倒像是幽幽鬼火,泛着诡异的紫光,还在不断变幻,绕成了个奇诡的形状。 两个弟子吓得不轻,“这要是活人,这都破了阵了,为什么不赶紧来摘旗子?” “莫不是……什么异兽?” “咱们这人造秘境还有异兽?” “我怎么远远地好像看到人的脸了,雪白的,不会是地缚灵吧?” “这秘境之前还死过人吗?” “你别说,中州大比,代表的可不只是宗门的荣誉,排名还意味着之后百年中州新发现资源的倾斜比例呢,或许真的有打急眼了的呢?” “不管了,我们是修士,管他是人是鬼,上去就是干!” 两个人越想越害怕,越怕越怒,干脆抄起家伙就冲进了林子里。 等一进去,他们的神识却又探查不到那是人是鬼的踪迹了。 “诶,刚刚还看见有光点在这里的?” 一人将神识往前探了探,没探到什么,正疑惑地收回,却忽然僵住了。 在他背后不远处,又有了那个光点,在一片漆黑之中尤为显眼,如同九幽地狱的冥灯。 那弟子吓得汗毛直竖,一个爆炸符就往那里扔去。 “谁!何方宵小,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一人忽然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弟子下意识就要一掌拍出,却被一只冰冷的扇子格挡住了,紧接着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 “不要紧张嘛道友,我们可不是来取你们的旗子的。” 一张映着诡异紫光的苍白面孔出现在那弟子的面前,“我们只是……” “啊啊啊啊啊师姐!鬼啊!!!” 林渡:……服了。 她转头看向那边那两个人,“我都说了就不该贴隐蔽符的,现在好了,人都吓傻了,怎么讲道理?” 谷中暗处无声地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孟翎对林渡的恶人先告状行为表示强烈谴责,“明明是你把人家吓跑的!” 晋芮拍去身上爆炸溅起的沙土草屑,“我们真的不会打架,万一他们不听我们讲话怎么办?” “巧了,我也不会打架。”林渡看着早就跑远了去喊人的两个,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吧,去找人讲讲道理。” 三人来到人群聚集处,恰好听到了那个弟子正绘声绘色地讲述撞鬼经历,“那手放我肩膀上的时候隔着衣服我都觉得凉,比冰块还冷,那个脸白得吓人,眼睛黑洞洞的没有光,还有鬼火,这怨气都能凝结成鬼火了,这不得是个有千年道行的厉鬼啊……” 林渡:……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是不是厉鬼我不知道,但在下林渡,满打满算,今年刚刚二十二,的确没有千年的道行。” 五人齐刷刷看向了说话的人,那青年手持无上宗的弟子令牌,脚下还有影子,那的的确确是个活人。 她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在下连衡派 孟翎。” “连衡派 晋芮,我们此次前来,是怀疑此次秘境之中有异数,各宗地盘之下有邪魔设置的不明阵眼,所以特来探测一番顺带提醒诸位,无意与你们争抢地盘。” 五人看到了两个人手上的弟子令牌,彻底信了。 连衡派啊,那没事了。 “那不知三位有无探查到什么?”一个明显沉稳些的人开口询问道。 “有。”林渡断然道,“所以我们特来告知,贵宗也有修习阵法的人吧?跟我们来吧。” 五人之中只有一人对阵法略有涉猎,却不精通,但还是警惕地跟着他们前去谷中查看了。 三个人被五个人亦步亦趋跟着,探测完了阵眼的诡异能量,又画完了图。 当中一个对阵法略有涉猎的修士看了一会儿,面色凝重了一些,“不知几位,有何计划?” “不管是前辈们留给我们的考验,还是邪魔乘虚而入的恶意,我们都要筹谋破阵、防患于未然,所以,特来相告,还请届时,抛却不同阵营的身份,一同协力破局。” 晋芮拱手行了个道礼,眉目宛然,神情坚毅。 金华门几个弟子也回了一礼。 三人乘夜色而来,又乘夜色而去。 又是一处阵地,三人长驱直入,却发现两方人打得激烈。 林渡看了一眼牛皮卷,“抱歉啊,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在打着呢,要不你们原地暂停一下?” 归元宗和无涯派几人面面相觑,看着那一手弟子令牌一手罗盘的三个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刀都架在人脖子上了,怎么暂停? 但林渡不管,把晋芮往前面一推,又按照那一套说辞叭叭了一遍,拐走了两个宗门的两个阵法师,又施施然离开。 短短三天之内,连衡派几人和林渡将二十五个营地都逛了个遍,顺带给遇上的每一个宗门都告知了这件事。 “就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孟翎那张脸上显出了无尽的疲惫,看了一眼依旧风轻云淡的林渡,“我冒昧问一下啊,你不累吗?” 按理来说林渡这个天生不足看着随时都要过去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累趴了,可她依旧是最开始那一副模样。 你说她身体不好吧她比谁都持久,你说她身体好吧……那样子看着随时都可能过去了。 林渡含着薄荷糖,眼下也熬出来了点淡青,闻言笑了一声。 知道什么叫最后10%电量的超强续航吗? 这就是。 “说起来,好多宗门都少一个两个人,路上还没能抢到阵地的也都好像不见了。”晋芮担忧地说道,“不会幕后黑手已经启动了大阵但我们不知道吧?” 林渡:…… 她清了清嗓子,“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没事,马上就要到我们无上宗的地盘了。” 没意外的话,应该都还困在里面。 她才是那个人口失踪的最大幕后黑手。 第174章 他们也配?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若说先前孟翎求助无上宗不过是抱着无上宗的公信力极佳的想法,如今看到了林渡最初布置的荒山大阵,那就是彻底庆幸于选择林渡了。 “先前拆你在那个林子里的阵法时候,我原以为你与我的阵法水平不相上下。”孟翎顿了顿,看着林渡在阵中穿行的背影。 “如今我却是服气了,你的阵道水平,在我之上。” 这阵他来,花上三四天,也不能全须全尾的破开,不是进阵的那些人实力不济,是他们这些强者所有的攻击,都会化为这阵法运转防御的力量。 不是能力强于林渡的阵法师,根本破不开。 林渡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必如此谦虚,晋芮姐姐跟我说,这个阵盘是你主笔设计的。” 她没有第一时间看破里头的阵法,还是拆了之后才确定了里头的各方阵法。 孟翎脸上露出了点羞赧的笑,“惭愧惭愧,见笑见笑。” 林渡点了点头,“这就好办了,不知道道友你有没有发现,你的阵盘有个缺点,就是在复杂的叠加状态下,能量探测不准,但其实很好办,不同的阵法的能量波动是不一样的,就算叠加也会有波动之际,只要把里头的玄金石上的牵连银丝一分为二,然后各自牵连一个……” 孟翎听着听着就自己拆开了阵盘开始跟林渡埋头研究,良久,恍然大悟,“是这样哦。” 林渡昂了一声,转头继续测定此处的阵法。 等他们彻底测定完,画完了图,回了连衡派所在的地盘,孟翎才迟迟反应了过来。 “不是,林渡她是怎么知道我里面的结构的?” 晋芮乐了,“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她一早就跟我说了,因为觉得有点问题所以拆开看了,发现了个很好改进的办法,我说这阵盘是你做的,让她找你再说一遍。” 孟翎垮起了个死人脸,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林渡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她还说了,设计这个阵法的人定然是个很务实的阵法师,所以才这么贴合阵法师所有想要探测的信息,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晋芮用胳膊肘捅了捅师兄,“要不我让她当着你的面再夸一遍。” 孟翎不自然地压下嘴角,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不必了。” 林渡已经和另外三人把阵图都铺开了。 二十五张阵图,按照方位一一铺开,在平地上也占据了极大的地方。 组合在一起这么一看,阵法师就都看出大问题了。 林渡忽然又取出一个笔,在千魔虫所在的地点做了个标注。 “二十六。”有人轻声呢喃。 “还差一个。”孟翎也领悟了林渡那一笔的含义,“还差这最后一个,就是最后的大阵阵眼。” 晋芮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修罗绝天,千星夺魄,千魔炼神,所以是……二十七煞阵?” 林渡看了一会儿,“尺子!” 另一个阵法师将尺子赶忙递给了林渡。 林渡俯身,拿着尺子牵连比对,很快画出了大阵的最关键的阵心,也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重中之重。 “是这里!”林渡眉眼坚定带着戾气,毛笔重重落在了一点上。 整个狼毫沾着快要干涸的墨汁,实实压在宣纸之上,带着乾坤已定的浓墨一笔,也彻底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他们想要……” “炼化我们。”孟翎被自己这个结论吓了一跳,喉头梗着不上不下的干涩感。 水镜之外,林渡三人最近几天的动作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怀疑。 初时还有人玩笑,“难不成是阵法师想要比拼谁破的阵更多?” 但越来越多的阵图画出来,察觉到些许端倪的人已经彻底笑不出来了。 凤朝来的时候林渡恰好在阵图之上落下最后一笔。 她仰头在许多画面之中精准无比的找到了林渡的身影,接着凤眸之中染上了怒意。 “今年的那几个老家伙是活够了?” 连衡派的掌门早在自家弟子找上林渡的一开始就走到了主席台前。 “我的弟子我清楚,他们很谨慎,不会妄动,所以不可能错,出了这么大的漏洞,我们强烈要求,中断比赛!” 玉衡握紧了拳头,等阵图铺开的一瞬间,心中的怒气就已经彻底爆发,“他们是中州的未来,里头的人,三十九个都是如今青云榜上的,你不要告诉我,中州一夜之间失了这么多天才,是你们想看青云榜上的被异族全部占据?” 早在林渡开始四处探测的时候,就已经有大能想要中断比赛了,但阵法尚未启动,或许那阵法永远不会启动,如果强行叫停,明日整个洞明界就都会知道,中州居然能任由邪魔欺负到此等盛会上。 接下来会是什么? 是侵略吗? 看台上,杂乱的讨论声压过了结界中人的耳语。 “尊上……不是说,只是在秘境里做手脚让中州这些冠冕堂皇的灵修们丢个丑吗?这怎么看那群宗门掌门都凑在一起说话了,表情好像大事不妙的样子?” “这哪里是大事不妙,这不是大事很妙吗?”千屿笑了起来,“妙得很啊,这钱花得值,太值了!八长老人在哪?告诉他,回去就重重有赏!” 男子垂眸,掩去眼底微不可查的怒气与怀疑,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轻佻戏谑。 “可是,那个千魔虫,不该那么早暴露啊。” “一个意外而已,吓吓他们不是挺好?早吓晚吓都要吓。” “那我们现在就要出场吗?话本儿里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闪亮登场?” 危止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那一帮人,耳边那些咋咋乎乎的声音有些刺耳,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这帮邪魔…… 看来这回他那个久不出山的小姑姑,得恼上一恼了。 要不,还是帮一帮? “大比暂停,现在,立刻,马上。”凤朝一锤定音,凤眸扫过眼前这群人,神情极冷,“我已经通知了阎野仙尊,他很快会到,别让我说第二遍。” 其余宗门的掌门纷纷点头,“这事儿不必再商量,对外就宣称,最后一关是五天为期。”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就在这时,水镜的景象忽然停止,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像是被掐断了一般 接着场中出现了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青铜面具的高大紫衣男子,通身带着居高临下的狂傲气场。 那人身后跟着一帮人,服装各异,并未戴着面具,身上魔气深重。 仅仅这么个出场,在场所有人都已经认出来了那人的身份。 繁千城的主人,如今魔修的至尊,虽然不在重霄榜,实力据说比肩重霄榜前三的魔尊,千屿。 “诸位,停什么呢?好戏,才刚刚上演啊。” 男子看着眼前一张张怒意盎然的脸,面具之下唇角忍不住上扬。 这该死的恨意,真好啊。 “别这么看着我,这秘境,你们打不开了,并且,今天在场的几万人,都不会愿意你们打开。” 千屿背着手含笑看着眼前的这群人,“不信吗?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赌老子这回还能不能把你的头锤到地里?然后你又装死遁地三百年才敢露面?”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接着空间微微波动,一个玄衣白发修士出现在众人面前。 “连条狗都不如的东西。”阎野咬着字眼,对千屿发动了毫不留情的嘲讽。 千屿看着出现的阎野却也不慌,狞笑道,“死瞎子你终于来啦?正好,你的宝贝小徒弟也在秘境之中,还想着要破我的阵法呢,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阎野的灰眸飞速闪过了一道暗光,接着落到了千屿面前,“和我赌,你也配?” 水镜忽然又动了起来,连带着里头的所有声音也一并放了出来。 千屿声音带笑,“听啊,你的小徒弟在说什么?” 重重人声中,林渡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阎野的耳中。 “想炼化我们中州的弟子?他们那群邪魔也配?” 第175章 不做好人,是吃不饱饭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阎野忍不住笑出了声,方才他强行动了留在林渡神识内的神念,看到了小徒弟的处境。 他一直是个尊重徒弟隐私的好师父,但必要的时候,还是得看的。 很好,很有精神。 不愧是在他的重压之下长大的徒弟。 但该救的还是得救的。 在一众冠发齐整的修士之前,唯有一人散发而立,眉目冰冷桀骜,恍若旧时狂士。 但见阎野手腕一翻,长剑泠泠似雪霁冷光,“给你一息遁地的时间。” 千屿没想到阎野还真养出来了个阎野二代,年纪虽小却狂得厉害,面具之下肌肉忍不住微微抽搐。 “死瞎子,也别太猖狂,你杀了我,你的徒弟也出不来,不如好好想想这怎么破开秘境救你的徒弟。” 千屿轻轻抬手,“大阵已经启动,秘境就是他们的牢笼,只要三天,三天之后,这群你们中州所谓正道宗门引以为傲的天才们,都会被炼化。” 极寒的剑气忽然爆发开来,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紫袍人的胸口,下一瞬间,那道身影化为了一片浓稠的烟雾。 “三天之后!”一道声音响彻了整个广场看台,原先正义愤填膺的看客的声音都被这一道洪亮又霸道的声线压了下来。 “三天之后,这秘境会彻底解离,而建造这个秘境的所有天材地宝都是我送给在场诸位的礼物,届时,欢迎诸位自取,见者有份!” “当然,如果强制中止秘境,在场的诸位,都会遭到冲击和反噬。” 千屿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广场正中,身旁又多了个诡异的身影。 那人一身宽大黑袍,金制面具覆面,全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里面一百二十五个人,三十九个青云榜的所谓天才。” “这些天才身上被天道赐福的所谓天赋和灵韵,会平等地落到你们所有人身上,只要你能吸纳!那就是你们的!” “这世间天才和宗门的天之骄子,只是少了一百二十五个,但你们在场的十万人,都会因此,更上一层!” “这世间不会再有少年天才,只会有强者!什么狗屁的天赋,天才,都不过是天道的养料而已,但如今,他们会成为,你们的养料。” “你们要做的,就是亲眼看着这个秘境大阵发动!” 场内诡异的一片静默,千屿的一番话,将场内看热闹的十万中州修士,划到了那秘境之中一百二十五名弟子的对立面上。 眼见可得的利益,会带来轻而易举的倒戈。 在场的人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只需要坐在原地,干着和之前一样的事——看戏。 周遭一片寂静,寂静之下,是浮动的人心。 凤朝抿着唇,死死盯着空中那道身影。 良久,她喊了一声,“老八?” 封仪、雎渊、苍离三人齐齐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凤朝。 “大师姐?”封仪挑起眉毛,黑眸中闪动着意外的光。 雎渊祭出银枪,“你要这么说我可要开始清理门户了嗷。” 封仪皱着眉头,“他包这么严实,您还能看出来那是文福?不说别的,他之前可是实打实个胖子。” 苍离轻轻啧了一声,“看来修魔的确过得不好,都瘦成人干了。” 他说着,手中祭出了一把唢呐,“你看看,不做好人,是吃不饱饭的。” 凤朝眉心微皱,“要活的,抓到之后压进九幽间。” 雎渊手上一颤,转头看向了封仪,“要不你来。” 凤朝拦住了他们,“不必,我亲自来。” 其余三人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凤朝极少出手,或者说,从没有用过她的本命法器。 “大师姐,我们现在就打?孩子还在他们手上呢。”封仪看了一眼水镜之中的景象。 这会儿里头的所有弟子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林渡和天衡派的弟子已经通知了二十五个宗门的弟子,一个门派最少有两个弟子赶往了那第二十七个阵眼所在的地方。 阎野已经意识到今日来的根本不是那狗魔尊的本体,忍不住冷笑起来,“你就那么笃定,这个阵法,我的徒弟破不了,也那么笃定,你能拿捏中州修士的人心?” “非也,你们所谓的正道宗门,掠夺资源,霸占灵气馥郁的地带,和那些妖修自己圈个地盘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又和我们这些邪魔有什么区别?” “满口正道,天道,规则,什么正义道德,实际上还不如我们邪魔坦坦荡荡,强者为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不信?”千屿抬手,宽袖在空中挥展开来,直指满座看客,“不信你看看在场的修士,他们为何一直一言不发?”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宗门垄断资源,唯资质论,压榨这些普通修士生存修炼空间?” “如果给他们机会,他们当然也会选择有利的,不是吗?你们说我们邪魔吃人,给你们机会的时候,你们这些虚伪的正道不吃人吗?” “现在你们要关这个秘境,也要看看,这看台上数十万人同不同意!” 千屿的言辞鼓动着十万普通修士看客,与宗门精英垄断势力割席。 如果十万看客不同意强行中止比赛打开秘境,就算是这二十五个宗门和诸位大能都在场,强行用修为压制,也难免伤人,引起众怒。 千屿想看中州宗门精英撕开正道面具,想看正道修士为利争先,想看宗门和散修势不两立,彻底破开原有和平约束的格局。 阎野不耐地蹙了蹙眉头,打算不顾旁人的意见,直接上手去破开秘境再做打算,看台上却响起一声高喊。 “放你娘的狗屁!” 接着是此起彼伏地高喊,“对!放他娘的狗屁!” 一道清正缱绻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吃人吃人说得怎么那么血腥呢,你这邪魔鼓动人心的时候,也不想想,你们在吃人炼魂的时候,正道的宗门在保证普通人有正常生存修炼的空间。” “正道虚伪?你们邪魔不虚伪,所以底层普通的邪魔都被吃了。” “宗门垄断?如果没有宗门联手约束建立律法,那大能彻底垄断资源,真的肉弱强食,那才叫真的混乱不堪,生灵涂炭。” “就如同你们这些……肮脏的邪魔一样,每天都在杀戮和抢夺中过活,真脏啊~” 千屿幽深的眼眸看向发声处,却发觉自己找不到说话的那个人。 “就是就是!”看台上有人附和起来。 “还得是兄弟你会说话!” “你们邪魔作乱,吃人炼魂!害死我们村的一百多口人!是无上宗的师傅救了我!” “还有滇南邪魔作祟!是飞星派救了我们!” “正邪不两立!我们永远不吃人!” “赶紧暂停比赛!打开秘境!” “邪魔赶紧离开中州啊!正道就是正道!” “快打开秘境赶紧破阵啊!孩子们还在里面!我们才不吃人!” “让他开!” “让他开!” 喧腾的人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最后汇聚成简短的几句呼喊。 “邪魔退散!正邪不两立!” “让他开!!” 这个发展千屿和一众邪魔都未曾预料到,他们僵在了原地,方才说出的话都成了笑话。 就算大阵继续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好处,而秘境被强行打开会对所有人造成冲击,那也无所谓吗? 十万人的人心,也能这么齐吗? 正道这帮愚民,就没有一个人贪生怕死吗? 凤朝在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各宗真人随我一起疏散普通修士看客,剩下的,交给我们,阎野师叔应该会开秘境……” 阎野收回探测的神识,皱着眉头,“不行,强行破开秘境会牵动大阵,里面的人依旧会死。” 这是个死局。 唯一的生路,只能靠里头的人自己破阵,然后外面的人再破开秘境。 众人闻言看向了水镜之中的身影。 那群孩子此刻已经全部聚集到了一起,一群阵法师站在中间,个个眉头紧锁,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就连林渡都不笑了,皱着眉头拎着笔格外暴躁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写什么。 情况看着,并不妙。 第176章 V我五十万灵石,听我讲我的复仇计划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是真的烦,因为阎野的神念和她连通了,他们感官共享,里面在吵,外面也在吵,她还要在这等环境下算阵法,脑瓜子都快炸了。 “别吵了!” 魔修的阵法体系和他们并不一样,这还是有二十七个阵眼的复合大阵,当年上古残阵林渡都算了七天,现在他们只有三天的时间。 或者说,根本没有三天。 大阵已经启动,他们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找出破阵之法。 林渡把薄荷糖咬得嘎嘣作响,从喉头到肺腑都凉得透心,她落下最后一笔,毛笔笔杆应声而断,接着唰的一下站起身,眼中闪着冷冷的怒火。 “都闭嘴,听我说。” 众人原本不服,可在触及林渡那冷若冰霜的眼神之后,齐齐闭了嘴。 分明眼前人只是个腾云境中期,甚至年龄是在场之中最小的一个,可她通身的压迫感就逼得人说不出话。 “现在事情很清楚了,绝对是邪魔作祟,一共二十七个阵眼,最大的阵眼就在这里。” 林渡看着眼前的铺开的图纸,外层还有吵闹,她喊了一声,“天无,让外面不是阵法师的都给我闭嘴。” 夏天无应声动了,轻而易举弹出几道灵力,封了在说话几人的穴位,几个人捂住嗓子,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就是说不出话。 “现在听我说,这二十七个阵眼,每九个构成了一个大阵,其一绝天地规则防止天道插手,其二夺阵中人精魄,其三炼阵中人灵韵。” “最好破的就是修罗绝天,可以暴力破开一线,就能与天道规则相接,但需要强大的力量。” “在场修为最高的,还有火雷属性的修士,联手破这个修罗绝天,但破阵必有反噬,我的建议是,腾云境中期以上,最好腾云境大圆满,一共需要至少二十七人,由九个阵法师带领。” 林渡深吸了一口气,“但我要说明,定然会有反噬,暴力破阵,尤其是比我们修为更高等级的阵法,定然有反噬。” 此话一出,一群人彼此看了看,静默了一瞬,这事儿需要一个人牵头。 就在夏天无想要站出来的时候,一道坚定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 “归元宗 柳乾,修雷道寂灭剑,愿意一试。” 正是当时一时不察着了吞天蛙道的归元宗修士,如今的青云榜第七。 紧跟着,另一人也站了出来。 “无极门 赤焰刀 马同峰。” 随着这个开头,一共二十七人迅速集结好。 而已经有经手计算的阵法师自觉开始拿其中一个算好的破阵图,准备带队。 这些阵法师刚刚虽然吵得凶,但都隐隐以孟翎为首,而孟翎凡事皆问过林渡的意见,到头来无形之间各宗的阵法师都听从了林渡的安排。 “除却这一个之外,另外两个,更难破。” 林渡顿了顿,“这个千星夺魄,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布下星陨阵。” 这是刚刚阵法师们吵架的根源。 他们破不了这个阵,阵太复杂,力量牵制太大,他们尚不足百岁,修为再高,神识修炼再早,也破不了。 “星陨可破千星夺魄,但可能在两阵没有抵消之前,星陨阵就夺走那二十七人的性命。” 这是赌命,甚至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林渡顿了顿,“但我刚刚想到了为了保险,我们还可以加个阵法,星陨是上古阵法,有人不知,但这个你们都知道。” “封魂阵。” 此话一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疯了?这能行吗?” 林渡敷衍地点头,“算是吧,要是不成,咱们三天不分你我都是一锅补品了,最后的疯狂,给我五十万灵石,听我讲我的复仇计划。” 星陨阵,意为让阵中人如流星般迅速燃烧精魄提高肉身之力,最后陨落,而千星夺魄相反,要夺魂魄,先将人神魂之力拔高,让人神魂强过肉体,人的精魄如同星星崛起一般冲壳而出,一个拉高肉体燃烧神魂,一个燃烧肉体拉高神魂,两者的行事能互相抵消。 林渡说的先封魂,让人神魂不得出,强行封住魂魄,让星陨无法燃烧神魂提高生命力,拖延时间来达成两阵抵销破阵的办法。 林渡解释完,众人懵了。 “这能这样?” “试试吧,反正都是一个死,不过这种压制肯定也不好受,之后出去肯定会有点伤元气。” “有点?”有人狐疑。 林渡摆摆手,“能活着吃点天材地宝就养回来了,建议听到的长老们赶紧准备好天材地宝,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除了林渡的办法,没人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了。 众人彼此看了看,终于还是孟翎拍板定论,亲自带着连他在内年纪最大神魂强一点的二十七个人去布置星陨阵,又有七个阵法师负责布置封魂阵。 “最后一个,千魔炼神。”林渡抬头望天,“师父您老人家在天保佑我。” 所谓炼神,炼的却是人的灵韵,也就是夺魄炼化所剩下的肉身。 “金刚青龙阵,山海在外御敌,自身在内为盔甲,以身化阵,颠倒阴阳,自可破阵,简称,用我们的灵力供给阵法硬刚这个邪阵。” 林渡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这个地下,“咱们二十五个宗门,一共一百二十五个人,剩下五十三人,一个阵眼去六个人,最后还少一个,但无所谓,硬刚吧咱们。” 她将布阵的家伙掏出来,忽然灵光一现,拎出那个傀儡,“好的,五十四个人,人齐了,干活!破阵!” “二十七个阵眼牵一发动全身,最好一起破阵,为了确保不延迟,所以看信号弹行事。” 她说完,却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我不管你们心中如何想,这是唯一的退路,我们阵法师已经尽力给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案,的确冒险,但大阵不破,秘境也开不了,我们必死。” “今日邪魔杀我,若我们能活着出这个秘境,他日必定斩尽天下邪魔,为正我道!” 第177章 谁能想到看个比赛还有生命风险呢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一帮阵法师已经开始互通有无布阵材料。 “有人有五灵线吗?” “我有我有。” “我这里还有多的封魂阵的材料,谁缺?” “我我我,你缺什么,我看我咩有啊~” 一帮人一人搂着一个储物袋,正一个个地盘算阵法材料。 谁没有再想给出去的阵法材料贵不贵,要拿什么交换,只是单纯地互通有无,不再计较得失。 晏青和元烨凑在一起,小声道,“不是,小师叔居然从自己兜里掏东西了。” “那看来确实大事不妙了。”元烨摇了摇头,“她甚至没要钱!” “不过小师叔说的信号弹,我们有这个玩意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点狐疑。 毕竟,他们无上宗,可以直接用弟子令牌联系,不需要信号弹啊。 倪瑾萱在他们身后,忽然一拍额头,“我想到了!是那个!” 两个人转头看向了倪瑾萱,“什么呀?” “那个,咱们小师叔过年的时候给我做的许愿烟花啊。” “但……那个剩下的,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我记得……小师叔说,好像是把不好的事情放到天上炸了,来年就不会再困扰了。” 三人彼此看了看,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毫不怀疑,小师叔是就算死也要死前狠狠嘲讽一波对手的人。 原先聚在一起的幢幢人影四散开来。 一百二十五个中州宗门的弟子,来自二十五个不同的地域和宗门,年龄各异,天赋各异。 或许有人满心惶惶,或许有人心怀愤懑。 他们脚下是即将将他们血肉和精魄都炼化吞噬的大阵,身在其中,人的灵肉已经在被拉扯,但没有人弯下背脊,没有人停下脚步。 青年们大步向前,向他们或许是生命的最后一个战场走去。 他们甚至没有与敌人面对面的机会,但那又如何。 我救我自己,我卫我之道。 我们的尊严性命道统,绝不容他人践踏。 林渡站在原地,抬手将那傀儡立在自己身边,接着开始飞速地布阵。 水镜之前,立着几十名修士,他们是中州的中坚力量,是如今活跃在洞明界的主力。 另一侧,是面色僵硬的邪魔们。 有人听完了林渡的话,轻轻骂了一句,“这不是胡闹吗?阵法也不是这么破的。” “这么年轻的阵法师,能信吗?万一他们有一个算错了呢?能负责吗?” 连衡派掌门看了那人一眼,“是险招,也是在搏命,我们阵法师不能负责?是你有更好的办法?” “连星陨阵你都没见过是什么吧?” 那人立刻不说话了,玉衡见状冷笑一声,连阎野都没说话,默认了林渡的布置,哪里轮得到他们质疑的份。 那阵法堪比天品七阶,就算是林渡和孟翎这两个阵法天才联手,也不能直接破开。 阎野拎着长剑,看着林渡的布置,和那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傀儡,良久,转头问凤朝,“姜良呢?” 姜良这个重度社恐还窝在家里。 封仪听到这句话心头一凛,“……是,消耗很大?” 阎野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像是雪原上卷过的风,“我徒弟身体脆成什么样你们不知道吗?赶紧让他死过来。” 更何况她现在明显是神识透支的状态,或者说,里面所有的阵法师,都是神识透支的状态。 每个人方才拿到的计算量平日里或许要花十天半个月才能算完,并且还要复核一遍,绝不能算错,每个人都在高度紧张状态,暴躁吵架也是难免。 阵法师的灵力和战斗力的确不够,培养一个阵法师耗费的资源和时间也极多,很多宗门一代甚至都难出一个优秀的阵法师,连衡派这个专精于阵道的排名也一直是六派之中垫底的存在,只是富裕而已。 一千年也就出了阎野这么个异类。 群众基本已经疏散完毕,有的人走得远远的才停在云端。 “好险好险,还好还有时间撤离,吓死了。” “可不是,谁能想到看个比赛还有生命风险呢,诶我那个的那个千里眼呢?我看看里面什么样了?” “诶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那些真人们和邪魔打起来了!” “我看看我看看!千里眼借我看看!” 人可以跑,热闹也不能错过。 广场之内,无上宗和归元宗几个真人直接祭出法器,直指在场的邪魔。 凤朝祭出一漆黑的玄木令牌,灵力暴涨,赦令天地之灵,直指那千屿身后的人。 “老八。” 她声音凌厉,令牌在空中金光大绽,显出一个繁复的法令符文,带着不容辩驳的强大威压,直直拍进那黑袍人的胸膛。 一旁还在和那几个邪魔缠斗的人被那强大的威压波及,赶紧避让开来,但依旧被那肃穆的威压赦令压得抬不起头。 “你可知错?” 凤朝眉眼肃穆,衣袍无风自动,喝问如同撞钟之声,带着不可违拗的严厉,就算是邪魔,也忍不住心肝一颤,不自觉地低头想到了问心有愧之事。 那黑袍人抬手运功想要避开这一喝问,支起的力量却被那金色符文轻易破开。 金色符文没入人的胸膛,接着一道犀利的枪风划破了人的面具,却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扭曲面孔。 雎渊一怔,刚要说什么,千屿已经撕开了空间,一手捞过几人,没入了空间通道之中,并没有再管那黑袍人。 走之前的最后一眼,一道雪光扎入那一串人之中,另一道灵符也隐没其中。 一个出自阎野之手,一个出自封仪之手。 “地煞符和追踪符。”封仪收了手,“那些小喽喽大约会死,追踪符应该能试着找到千屿的老巢,现在追吗?” 阎野摇了摇头,“等会儿。” 他拎着长剑,转而回身,“负责大比秘境的人是谁?” 几个大能同时默然了一瞬,他们之中有散修盟的大长老和盟主,有济世宗的老祖,有阵法联盟的老牌天品阵法师。 一道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其实不必听他们这些老东西扯皮,你看那群人之中,那个玄黄衣服的那个,他分明已经到了千年一度的命劫,已有天人五衰之相了,但现在却突兀地吊住命了。” 高阶修士,有的虽然一辈子无望飞升,可寿命绵长,天道规则,每千年都有一次命劫。 这声音有些陌生,阎野愣了一下,神识却没找到人影。 也就是说,这人的结界隐匿水平,至少和他同等。 “方才坐中那个富泗坊坊主,似乎也知道了什么,走的时候神色很怪,让你那群师侄查查吧。” 阎野停顿片刻,剑直接毫无阻碍地架在了那个玄黄衣服的修士脖子上。 那人有些慌张,“仙尊何故如此,这事儿是邪魔作祟!就算迁怒我们,也不能妄杀无辜啊!” “我的眼睛瞎了,心可不瞎。”阎野冷声道,“你做了什么手脚,给他们开了什么便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为了自己的苟活,你可连中州律例和正道规矩都丢了,还有脸面站在这里?” 那人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嘴巴一张一合,顿时说不出话了。 真相昭然若揭,其余大能迅速散开,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 “你你你!你糊涂啊!你已经活了五千多年,看过了这么多变迁,隐世多年,人人都当你闲云野鹤心中有道……你!” “我?”那人却忽然生了些气力,“我糊涂?如今这八百岁的小儿剑抵我喉,只因他天赋异禀,而我们……” 那人还没说完,阎野已经一剑抹了他的脖子,伤口之处,不见丝毫鲜血,只有细密的冰霜。 太清境修士出手,是绝对的境界和规则压制,甚至无需太多的招式变化。 “真干净啊。”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赞叹。 第178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秘境之中,传音符次第落到林渡面前。 “炼神震宫,一切就绪。” “炼神离宫,已经就位。” …… 待自己负责的八方的阵都已经布阵完毕,晋芮站在阵中,也向传音符注入了灵力。 “林渡,绝天阵九个阵眼,都已经布置完毕。” 林渡看着眼前燃烧的传音符,转头看了一眼那傀儡。 另一道传音符落到了林渡跟前,孟翎的声音传了出来,“星陨阵和封魂都已经准备好了,愿天赐福,祝我们渡过此难关。” 终其一生,计算无数,到最后却也只能寄托于天命。 星陨阵是上古大阵,本来林渡了解得更透彻,但林渡的身体天生不足,是肉身和神识最容易分离的一个,她没办法去。 但金刚青龙阵的内阵是以身成阵,极有可能透支全部的灵力,直到燃烧本源。 谁也不知道大阵究竟破开要多久。 但,林渡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封住最后一块阵石,众人周身浮现了一层青光,如龙鳞一般带着繁复古怪的纹路。 从前她不懂,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往矣!九死,而不悔!” 她脸上露了点笑,转头定定地看着那傀儡重新恢复光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邪不胜正,天道永远会站在我们这边,不是天赐福,而是,我们就是道啊。” 林渡取出那枚烟花,就地点燃,接着顺势强迫那傀儡仰头看向了天。 但听得一声烟火升空的尖锐破空声,天空噼啪一声爆响。 秘境无日月,只有灰霾淡漠的天空,一百二十五个人齐齐抬起头,看到了天空中倏然窜到高处的一抹金色的灵光。 接着,那抹灵光在空中绽放,最终组成了一只极小的活灵活现的癞蛤蟆。 癞蛤蟆之上,带着几个大字,“邪魔 千屿”。 那癞蛤蟆出现之后就迅速炸开成了一朵花,不过瞬息之间,就成了一片硕大的金光雨,接着融入了天际,只剩下了一片灰霾。 “早晚这就是你们邪魔的下场,听见了吗?”林渡轻声说道。 林渡手握浮生扇,灌入灵力,扇顶灵力串联起阵法,所有阵法师亦同时启动了阵法。 秘境这片土地上,清晰可见同时亮起了光芒各异的阵纹和刀剑攻击之力。 “拔剑!!” 紫雷与赤焰刚直错落,青少年的攻击毫无顾忌,不留后路,横冲直撞,爆裂至极,那些霸烈的,代表着天之属性的刀剑灵力,像是拔地而起的,代天行道的诘问。 最终点成线,线成面,生生破开了泛着古怪魔气的巨大流转阵纹之上,接着共同汇聚成一道灵光,直抵青天。 阻挡天道,隐去规则,想要这里成为血海地狱。 那就破开这片无间地狱。 星芒流转,三道不同的灵光笼罩着另外九分地面,不断有星光流窜过去。 三道对撞的阵纹之下,每个人面色都扭曲无比。 他们能感觉有不同强大的灵力在拉扯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此起彼伏,此消彼长,他们甚至无法说话,封魂压制着他们的念头,让他们甚至很难连成完整的思绪。 这种感觉极为痛苦,有一瞬间你会觉得自己要脱离肉体,有一瞬间又觉得灵魂沉重不堪,让人宁愿彻底昏睡过去。 但他们不能。 他们要保持清醒,维持阵法。 一旦睡过去,就永远睡过去了。 另一侧五十三人也并不好过,身上的灵力不断地传送出去,皮肤如同炙烤一般,恍若自己身上的皮肤烧灼成了硬壳,结成了龙鳞,山海之灵在耳旁呼啸。 朔风扑面流窜,风大得几乎叫人站不住。 不断有人在服用补充灵力的丹药,一颗、两颗、三颗……最后囫囵将一瓶都塞进的肚子中,不管是否会灵力暴涨到爆体,因为他们的灵力在不断消耗一空。 但他们不能退,只能源源不断地透支着身体的灵力,经脉开始空乏,甚至能感觉到丹田内里空得抽疼,本源也似乎在慢慢地透支。 不能倒下,他们不能停。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初时只是轻声地自我呢喃。 “今日邪魔杀我……他日待我杀尽天下邪魔……” 接着有人小声重复起来,是字字艰难咬牙带血地吐露。 “今日邪魔杀我,他日待我杀尽天下邪魔。” “为正我道!” “今日邪魔杀我,他日待我杀尽天下邪魔,为正我道!” 测定阵法能量的阵盘上指示大阵能量的那一格不断闪烁,代表邪魔气的紫光一时大盛,接着又有雷火之力、银色光芒和青色光芒不断闪烁崛起。 这代表着几方力量不断地消磨对撞。 大地在震颤开裂,深潭静水开始澎湃翻涌如沸,魔物躁动不安,破土而出,山体崩塌,碎石纷乱。 不知过了多久,阵中人意识皆已模糊,甚至谁都没有想起来计算究竟他们坚持了多久。 “天道昭昭!诛邪破魔!究竟,究竟还要多久。” 一人麻木地挥动着长剑,“我觉得,我好像要,举不起来剑了。” “不!你可以!”夏天无手持软剑,坚定地说道,“我们无上宗的弟子晏青每日挥刀三千下!剑道天才墨麟就算骨折也每日挥刀两千下!这才几下!” “三千下?”几乎疲惫得抬不起胳膊的人不知从哪涌出来了力量,“三千下!那还远得很!砍!” “娘的!砍!往死里砍!” “我觉得我神魂真的……太疼了。” “疼?别介啊,那几个音修,跟我一起,奏个乐给大家助助兴?”元烨拎着二胡,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有笛子!” “我有琴!” “走着,小曲儿一吹,再不舒服的,也舒服了。”元烨咬牙忍着神魂和肉体的拉扯,真就开了头。 那舒缓的音乐像是三月春风流淌在人的周身,渐渐舒缓了灵肉分离的拉扯之痛。 晏青恍惚间转头,“这好像是……你拉得最好听的一次。” “小师叔,你还行吗?”倪瑾萱看着林渡越来越白的脸色,心中十分担忧。 林渡笑了笑,“行,怎么不行呢。” “我现在一想到,他们看着费心布置的一切化为乌有,我就开心得很。” “正道不会死,永远不会。” “瑾萱,答应小师叔,以后万一就算小师叔不在了,也要替我,杀了千屿。” 金刚青龙阵内,每个人嘴角都渐渐沁出了一点鲜血。 林渡咬着牙,喉头始终没松。 终于,阵盘之上,紫黑之色闪动的频率越来越少,光芒越来越暗,接着响起了令人牙酸的鬼啸之声。 所有阵纹在一息之间迅速堙灭消散,二十七煞阵,破了。 接着,秘境之中响起破碎之声,一道冷光劈开了整个秘境,原本还如同身在火海中的众人忽觉清凉。 有人在昏厥过去之前,睁眼看着灰霾天纷纷扬扬的白茫,轻轻喊了一声,“下雪了。” 一道玄色身影手持长剑从天而降。 林渡捂着心脏,身形一晃,终于弯下了始终挺直的背脊。 鲜血在开裂的土地上汇聚成了一滩暗潭。 “林渡!!!” 林渡抬不起头,大量的血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头涌出,尖锐的刺痛席卷整个胸腔。 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她摩挲着取出了那颗一直单独放在药瓶中的升元还心丹,合着逆流的血,吞了下去。 好系统,一辈子。 也不知道阎野知不知道,拿她捞点赔偿金。 五十万不够,要大笔的。 第179章 一开口就是老土匪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鲜血落在苍青锦缎上,滚成一颗颗血珠,在人的动作间顺着法袍滚落至地上,一路滴滴答答蜿蜒出一条血路。 封仪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小师妹,眼中闪动沉重的怒火。 苍离认命扛着小徒弟,架着的大徒弟还在呢喃,“我能行,真的师父,我还能撑住。” 苍离冷笑一声,松开了架着晏青的力道,高大的青年一头就栽倒在了地上。 雎渊眼疾手快又把晏青捞了起来。 凤朝抱着瑾萱,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语气温和,“没事瑾萱,咱们睡一觉,睡一觉就到家了。” 倪瑾萱轻轻呢喃了一句,“小师叔……” 凤朝看了一眼封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她没事,你放心。” 倪瑾萱这才安心闭上了眼睛。 夏天无摇摇欲坠,被一只柔软的手扶住,“你还好吗?” 她恍惚间向身旁看去,是个眼熟的女子,穿着济世宗亲传弟子服。 似乎是……小师叔认识的人? “济世宗杜芍,我能扶住你,你安心睡吧。”杜芍轻声说道。 夏天无这才安心地将重量放在了杜芍身上。 无上宗五个弟子都阖上了眼睛,剩下的那一百二十个更是也没好多少。 广场空地坐席上,济世宗的弟子和真人忙乱地穿行,把脉诊断开药,细碎的讨论声成了一场闹剧的终章。 姜良还没能赶过来,杜芍的师父被请到无上宗几人面前,第一个给林渡诊了脉。 “灵力透支,神识枯竭,心脉破裂……得赶紧施针引脉。”苏木皱着眉头,姣好的面庞染上了一点痛心的急色。 杜芍闻言,给夏天无诊脉的手一顿,“师父……还有救吗?” 苏木默然了一瞬,“我先稳住情况,再说吧。” 阎野手上的长剑还没化去,他站在一众大能面前,声音极凉,“我养我徒弟整整九年,每年所需药费不胜其数,好不容易把她养成现在这副能动能跳的样子,因为你们的所谓一时不察,始料未及的失误,现在就变成了个生死不知的模样,你们还想就此撇清责任?” “你们怎么敢呢?” 众人在阎野面前,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只有唯唯。 “仙尊恕罪,仙尊恕罪。” “这也是……” “你不用跟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阎野蹙着眉,“来点实际的。” 几个大能对视一眼,眼底惶然,皆是不知所措。 济世宗的掌门正在安排弟子给人看病治疗,并不在这里,大能们当了一辈子体面人,到这个时候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究竟该怎么好呢? “阎野仙尊的意思是,得赔。”封仪从一侧走了过来,“符合实际地赔。” “不光林渡得赔,其他弟子都得赔,一百二十五个人的医药费,都不能少。”封仪补充说明,“毕竟培养出一个宗门精英会消耗多少资源你们心里清楚,除却医药费,还有为了破阵损失的一切,都得赔。” 封仪尽职尽责地打着官腔,“如今林渡性命垂危,需要大量天材地宝吊命,另外四个也受了重伤,我们会整理好具体的账单,发给诸位。” “届时我们会向外说明,此次事故,虽与诸位无关,但你们依旧站出来补偿了全部受伤弟子,无上宗大力赞扬诸位的爱护中州幼苗的人性光辉。” 阎野不耐地挑了挑眉,“整理什么,太麻烦了,就现在,别让我说第二次,我徒弟至少值一百万上品灵石,吊命的天材地宝都给我拿出来。” 封仪费心营造的对公形象彻底崩塌,无奈地看了一眼那看着高冷尊贵的白发仙尊,一开口就活脱脱成了个土匪。 “你们没有察觉到你们之中出了个叛徒,甚至没有想到再复查,明明有很多机会停止秘境,偏偏不及时止损,我一剑解决了那人,是因为他罪大恶极,可你们也难辞其咎,留你们一条命是为了替我徒弟积德。” 阎野见那些人依旧八分不动,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若林渡今日不活,那你们同罪。” 这话霸道得不讲道理,但偏偏几人都没有法子。 阎野的长剑在空中浅浅挥了一下,甚至没带任何威慑性的灵力,只有划破空气的浅浅声响。 就是这么一下,其中一人连忙说道,“给给给,我出二百灵晶,这里还有月玄果,还有这个白玉赤阳草,算我个人给林渡小友的赔偿。” “我们宗门还有四个,都是青云榜上的,一人五十万,上品灵石。”封仪提醒道。 那人脸色一白,又掏出了两盒东西,“这里是我的棺材本,一百灵晶,还有一瓶补元气的丹药,里面一共八颗。” 阎野八风不动,封仪微微颔首,接过了东西。 一个个老头儿交出了他们积累了小半辈子的棺材本,这才浅浅松了一口气。 谁知阎野封仪两人一走,等来的就是归元宗等掌门似笑非笑的脸孔。 几人垮着老脸,无上宗的面子他们不得不给,毕竟有个吓人的活阎王杵在那里,可这几个……要是都按着无上宗那么给,他们家底掏空了都不够啊! 就在归元宗等掌门跟这几个大能扯皮的时候,雎渊和苍离两师兄弟也携手前来了,他们直直插了句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我们无上宗团体赛还是第一名对吧?” “奖励还没拿。” 众大能:…… “在这里在这里,给给给。” 雎渊收了那乾坤盒,笑眯眯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苍离走出去一步,又转过头欲言又止。 大能苦着脸,“又怎么了?” “你们秘境解体的材料都是垃圾不要了吧?”苍离隽秀的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一双眼睛扫过众人的脸色,“看来是不要了,那我们就替你们收拾干净了哦。” “我这人啊,用我家小师妹的话说,有点强迫症和洁癖,就看不得垃圾堆成山。” 大能:?你管组成高级人造秘境的材料叫垃圾? 一人拉住了那散修盟的盟主,“算了算了,给他们吧,那可是无上宗啊。” 目睹了全程的归元宗掌门和裴钦真人:学到了! 第180章 很好,味道对了,活的林渡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长到这期间大比的负责人组织将所有的参赛弟子都挪动到了准备好的屋舍里,长到林渡变成了一个刺猬,身上扎满了针,有人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进来,她也一无所知。 那颗被林渡和血吞过去的丹药,在金针注入灵力的时候终于开始慢慢消融。 原本命悬一线连胸口起伏都微弱至极的人,慢慢地复苏起来。 被灵力冲得破碎的心脉被药力紧急修复着,苏木初时还未曾察觉,直到发现原本气若游丝失血过多的人忽然有了些气力。 她倒也不意外,无上宗保命的东西大约很多,想是这孩子身上备了紧急保命的丹药,便又探了脉,让杜芍换了药方,先补血补元要紧。 姜良赶到的时候,苏木刚刚用金针输送灵气结束。 但见一人急匆匆冷着脸进入了人满为患的屋内,低着头跟龟壳般就不说话。 “都出去。”阎野一见这人来了,转头开始赶人。 封仪向苏木道了谢,请她和她的徒弟杜芍出去喝茶,屋内这才只剩下了一个生死不知的,还有一个看不见人的。 姜良搭了脉,转头看了一眼刚刚熬好送来的药,探了探,摇了摇头。 “我徒弟呢?” “还没缓过来,都受了伤。” 姜良抿了抿唇,只好自己默默自己支起炉子把药煮好。 “我要去看一眼我徒弟。” 阎野抱着胳膊浑身寒气,察觉到他的求助,哧了一声,“你不会要我这个瞎子带路吧?” 姜良没说话,老实得像是块沉默的石头。 阎野:…… “这药放着没事吗?” “一会儿没事。” “那走走走,赶紧的。”阎野抬脚出了门。 林渡就是在屋内毫无一人的时候醒来的,她哪儿哪儿都亏,难受得厉害。 “先别动,你师父和师兄都出去了。” 空间微微波动,林渡想要睁开眼睛,可实在头疼得厉害,张开说话都费力,吐出来含混的一句,“你怎么来了。” 林渡对危止从来都是不客气的,他也不介意,自己站在炉子面前控制了一下火候,“有件事,本来想告诉临湍的,但我觉得你和那皇室那小子感情更好,索性跟你说一句。” “嗯?”林渡勉强睁开了眼睛。 “我先说点你想听的,你师父已经把负责秘境建造的一个大能杀了,那人快到命劫了,有个人找了门,走后门想要承包秘境的布置,毕竟一个秘境工程量太大,经费在那里,外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给那个大能的贿赂就是延缓命劫的天命石。” “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剩下承包的人不知所踪,你大师姐已经下了追杀令。” “还有,你八师兄大约没死,凤朝押走的人是个傀儡,我怀疑他根本不是千屿的人,千屿大约也对他动了杀心,才把他留在中州没带走,这次那个文福算是在千屿那里死了,在你们这里留了个木头,聪明得厉害。” 一个人玩了中州和魔界两个地方。 危止语速很快,但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了林渡的耳朵。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不觉得我对你有什么用。” “有的。”危止淡然道,“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关于你们宗门那个小龙人,你那么多师侄,好像除了那两个女修之外,和那个元烨最处得来?” 林渡闭着眼睛没说话,手指微动,不管危止怎么看出来她和元烨更处得来的,但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元烨怎么了? “我在看台上的时候,听千屿提了一嘴,他身上有异状,等你们破阵出来的时候,我去探了一回,确实发现了点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有些奇怪,没有平日的戏谑游离的态度。 “他本该结丹了,但一直没有触碰到结丹的壁垒,原因很简单,他在供养一条龙脉。” 林渡手指一动,费力地睁开了眼睛,“龙脉?” “对,原本他们那条老龙该死了,偏偏现在被他吊住了命,他修炼的一部分,都反哺给了龙脉,所以那条龙脉,死而复生。” ”但一个低阶修士怎么能完全供养好一条龙脉,所以他在不断透支本源和寿数甚至气运,长此以往,必定短折暴毙而死。“ 危止顿了顿,“你好好躺着,费力就闭眼睛,现在告诉你不是让你操心的,之后你让你宗门里头的长辈说一声,他们应该知道怎么解除元烨身上的咒术。” 林渡又把眼睛闭了回去,“你想要什么?” 这回轮到危止沉默了。 他顿了一会儿,在感知到阎野和姜良要回来的时候,开口道,“去凡俗界的时候,带上我。” 林渡:……? “您老人家好歹是重霄榜第三,想去哪儿不能啊,干嘛还可怜兮兮地说让我们带上你,就你这样的去凡俗界,不得一堆人来拜你,活佛下凡啦!” 就算她不同意,这人要是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也没办法啊。 危止挑眉,这人灵力神识五脏六腑经脉都亏空着,小嘴儿倒是挺能叭叭。 “我又不能一直守着在你们无上宗山下,等你们走吧,再说到时候吓你一跳,万一坏了你的计划,你又要反过来让我赔钱,那群老家伙活了几千年才攒了几百块灵石,都被你掏空了。” “我是那种人嘛?”林渡冷声道,“好端端的来说了一大通秘密,秘密这东西是害人的毒药啊,你不是在给我下套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危止从不破戒,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倒是林渡,妄语戒破的次数多得估计连天道都懒得计较了。 危止转头看她,声音从严肃到柔和。 “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算我求你的。” 危止说着,走到林渡身前,往她手边放了个玉瓶,“别说我没给钱,那些消息加一瓶提升神识的药液,等你好点之后喝,保管你脑瓜子动的时候不至于亏空。” “怎么告诉?”林渡懒洋洋地开口。 “去桃林里找临湍,届时我自然知晓。”危止说完,空间微微波动,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等人走之后,门外就传来了交谈声。 林渡将药液放入储物戒,闭着眼睛装睡,实际在想那和尚刚说的消息。 短短一会儿的说话信息密集得够叫她反刍半天了,难怪要给个补脑子的药。 “别装了,醒了吱一声,刚才就感觉到你神识的波动了,做噩梦了?”阎野的声音中气十足地落入林渡耳中。 “吱。” 阎野习惯性伸手想要敲头,想了想本来脑子就空了,再敲那是敲空鼓皮了,索性收了手,“那时候,害怕吗?” 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小孩儿,就要面临大邪魔的生死关卡,大约不会不怕。 林渡的声音散漫地从床榻上升腾起来,“没做噩梦,倒是做梦梦到我锤爆了邪魔的狗头,乐醒了。” 阎野脸皮一抖。 很好,味道对了,看来是真的活的林渡。 第181章 诶哟哟哟,出息了林渡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药咕嘟嘟地滚沸着,屋内热气升腾。 林渡闭着眼睛揣摩着方才危止说的事情。 危止一个人也可以去凡俗界,但偏偏要跟他们一起去,关键应该还在元烨身上。 元烨和凡俗界有什么值得危止图谋的东西? 危止似乎一直在想办法解决吞龙的后遗症,而这个人其实本质上更喜欢看热闹,如今主动要求同行,定然有所求,很有可能跟那个阵法和龙脉有关。 但危止用那些消息甚至用示弱来达到同行的目的,却从未透露过他的最终目标。 若是……最终目的有冲突,她和元烨或许就是他接近龙脉的梯子。 凡俗界必须去,但危止,还得防一手。 把危险放在身边总比突然出现的好。 林渡就是擅长一个随机应变。 林渡皱着眉头,一个叛逃的师兄,一个保守估计还能继续苟活的魔尊,夏天无的剧情还没走完,元烨又出事了。 身上没点事儿的人都不配叫无上宗弟子了是吧。 “很难受?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儿一样,真丑。”阎野说着,忽然抽了抽鼻子,“怎么一股檀香味儿?” 林渡睁开了眼睛,“你那是什么狗鼻子。” 阎野:?这徒弟不中用了,扔了吧。 “有点事儿,我二师兄呢?” “照顾元烨和晏青呢,元烨伤得重些,现在还没醒。” 林渡又忍不住皱眉,元烨伤得重,大约和身上的咒术也有关系。 “其他人伤得怎么样?” “那三个人不算什么大事,喝点药补一补就好了。”姜良继续说道,“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虽然心脉莫名其妙好了,可神识和灵力透支得太厉害。 “一年内尽量不要动用灵力。” 林渡躺不住了,“那我的个人赛怎么办?” “延期了,因为弟子都元气大伤,主办方和宗门协商之后,三年后再举行,同时承诺三年内将那些作乱之人,在三年之后集中关押处刑,以示中州之威。” 阎野声音淡淡的,但林渡依旧能从其中听出一些嫌弃与不满。 林渡忽然问了个问题,“当时您一定听到了我的破阵之法,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我不觉得您会支持那个破阵之法。” 她在秘境中那么烦乱的原因还有一点,是阎野分明连通了神识,却始终一语未发,和平日里那个拿着她的作业指指点点的人完全不一样。 或者说,以阎野的见识,肯定会有更好的破阵之法。 但他始终一言不发。 屋内一时静默下来,林渡看着眼前白发玄衣冷得有些惊心动魄的人,忽然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命数。” “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命道。” 两人同时开口,一旁的姜良闻言胡子抖了抖。 时至今日,他还是搞不懂这对师徒的相处方式。 林渡费力地把自己转过身去,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了。 良久,阎野好像觉得自己这么说太简单了,又补充道。 “因为我觉得你能做决定处理好。” “那的确不是我眼中的最优解,但是你眼中的最优解,以后你的路,都有你自己选的最优解。” 林渡被自己骨头和硬板床硌得有点疼,又把自己摊平。 “嗯,你说得对,那个时候很吵,你说了我也不会听你的。” 阎野:……这逆徒真的不能要了扔出去吧。 姜良清了清嗓子,把药罐移了火倒出来,“喝药。” “等你稍微好点,我们就回宗门。” 林渡哼哼一声,苦巴巴地坐起来喝药。 “从那些大能那里要了价值不菲的药材,还有一百万上品灵石,药材给你五师兄了,灵石你自己拿着吧。” 林渡捧着药碗,看着那个盒子,深深感慨道,“我突然觉得我好了。” 一碗药下肚,林渡肚子里咕噜一声,转头无辜地看向了姜良,“能吃饭吗?饿了。” 姜良对上她的眼巴巴的渴望眼神,表示了坚定的否决,“不行,你五脏六腑现在有点过负荷。” 林渡眼里的光,灭了。 “我去借个厨房,给你熬点汤,只能喝汤,肉也不能吃。”姜良受不了小师妹绝望的眼神,转身默默准备去给林渡开个小灶。 “您那只有药味的汤我还不如不喝呢。”林渡绝望了。 门外忽然响起了叩门声,接着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晚辈济世宗杜芍,听闻林道友醒了,刚刚熬好了一碗灵粟粥,师父说林道友睡了一天一夜,可以喝来温养一番。” 林渡又活了,“劳烦杜芍姐姐!请进!” 阎野和姜良眼睁睁看着原本跟纸人一般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人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漆黑无神的眼底瞬间爆出了快乐的光芒,声音都活泼了。 “她刚刚叫人家什么?”阎野不可置信地转头问姜良。 “她刚刚是不是用了请进?” “她还对她笑了!”姜良震撼,“她对你都不笑。” 杜芍端着粥走了进来,向两个前辈点头行礼之后抬头看到林渡精神状态尚好,这才放下心来。 林渡眼巴巴看着那一碗灵粟粥,到了面前,捧起来先道了一声谢,“原来姐姐也来了。” 杜芍点点头,“如今我成了亲传弟子,有了师承,所以跟着师父来,毕竟大比总要医修看顾,你好点了吗?我师父说,你受损最严重的是心脉。” 林渡笑了笑,“我没事,有我师兄呢,倒是你,现场这么多弟子受伤,你们济世宗的弟子应该很忙吧?” “慢点喝,烫。”杜芍坐在床边,看她小口小口喝粥,神情越发柔和,“这次有的弟子透支太过厉害,尤其小宗门的弟子,就是举全宗门之力,大约也很难修补好不足的本源了。” “不过倒是有一桩趣事,这次团体赛的比分,商讨之后没打算作废,结果你猜怎么着?” 林渡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她。 杜芍也不吊她胃口,开口讲道,“今年第十九名,居然不是三宗六派十门的门派,而是之前没排得上号的,一个厨修居多的宗门!” “飞星派居然被挤下去了。” 林渡听到厨修精神一振,听到飞星派又懒洋洋地垂下了眼睛,“活该的。” 飞星派没有个一两百年整顿乱象,是恢复不了原有的盛况的。 “说起来,你这回可是大出风头,我们宗门的弟子去各个宗门送药的时候,听到他们提起你的名字之时,都是崇敬和钦佩。” 杜芍眼睛亮亮的,带着明显善意的调笑。 林渡嗐了一声,“都是虚的,这个风头不出也罢。” 两个人又叽叽咕咕说了一通,等林渡喝完那一碗粥,杜芍才起身告辞离开。 等门一关上,阎野就冷笑了一声,“哎哟哟哟哟,杜芍姐姐真好?好多宗门弟子都对你非常崇拜?” “出息了林渡。” 林渡听着阎野阴阳怪气的语调,转头装作没听见。 阎野清了清嗓子,“说到飞星派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之前求我的事,有了点结果。” 林渡喝了粥身上有了些暖意,看向了阎野,等着他的答案。 阎野也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林渡说点好听的。 两个人眼盲对心盲,僵持片刻之后,阎野妥协了。 “他如今在凡俗界,应该和你说的神魂受损有关,所以才会放到凡俗界养魂,如今已有八岁了。” 林渡闻言抬眉,“凡俗界?” 看来去一趟倒是可以了结两件事,划算。 第182章 捡了点破烂,你玩儿吧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中州大比出事的消息已经在第一时间席卷了整个洞明界。 但各个地方的传闻各不相同。 中州传闻,一百二十五名宗门精英弟子由阵法师们带头力挽狂澜打破邪阵,阎野仙尊一出现,魔尊就吓得屁滚尿流逃走了。 魔界传闻,魔尊在中州大比上狠狠戏弄了一番这些中州宗门和精英弟子,中州竟然无一人事先发觉。 妖族传闻,中州大比上魔尊前去挑事,结果阎野仙尊一人一剑从天而降,吓得魔尊再次遁地而走,而直接斩杀了内鬼,阎野仙尊的徒弟林渡则在秘境之中揭破了邪魔的阴谋,据说以最小的年龄破了最强的邪魔阵法,实在是一脉相承的传奇人物。 一时关于中州大比的各种传闻甚嚣尘上,那些宗门的精英弟子们也都一个个列出了名字小传,林渡的画像传遍了许多个地方。 而传奇本人此刻正在坐在二师兄的山头上,听着优雅的古琴曲,喝着茶,悠闲地像是个富贵闲人。 苍离忽然收了手,林渡端茶的手也一顿。 “不弹了,心不静,对你的修养没有益处了。”他收了手,垂着眼眸,揣摩着林渡说的话,“我说元烨那小子分明体力那么好,怎么这回是最后一个醒的。” 林渡随手放下茶盏,在二师兄抬眼之前,默默将茶碗摆正,带花色的正正好好朝向了对面的人。 苍离眉头微微松了一瞬间,“你说的我会亲自探查一番,但元烨在入宗的时候我检查过,分明是好的怎么会呢?” 林渡手闲不住,懒洋洋地点在小几上,“有没有可能,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苍离抬眼看着她,“你直说,我今儿心情不好。” “和八师兄有关。”林渡收起手,正襟危坐,语速飞快,“这修真界拿捏着元烨生辰八字的,除了咱们宗门制作弟子令牌的,也就是如今的您,还有一个人。” “大周国师。”林渡在触及二师兄毫无笑意的面容之后,乖觉得像只鹌鹑,“咱们灵界和凡俗界之间分明是有天然禁制的,这个国师能带着元烨找到灵界,也不是个庸人。” “或许贪财好利,或许来灵界只是贪图长生,可他资质不好,年事已高,在中州弟子大选的时候估计进不了什么大宗门,如果他这个时候,想要回去呢?” “而他回去,有什么资本呢?当然是,用元烨拯救国运,毕竟,他们来是找救国之法。” 林渡一口气说完,喝了口茶,继续道,“所以最开始元烨修炼一切毫无阻碍,元烨说自己始终触及不到腾云境的壁垒,但从前筑基毫无阻碍,会不会一种可能,是这个咒术,是后来才下的?” 苍离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你说的有道理,可老八……” “我觉得老八有问题。”林渡直言道,“他不是魔修,至少不是站在魔尊的立场上的,但他的的确确也不站在我们的这一面。” “墨麟的灵骨,我的救命灵草,元烨的龙气。” 还有之后夏天无的异火。 “我之前就跟大师姐说过,有没有可能,这些觊觎我们身上特异之处的人,背后还有一只手。” “那只手的主人,想要我们这些天才泯然众人。” 林渡坐在苍离面前,眼底是深浓的墨,“至少那日大比千屿跳出来的时候,说的话,分明对所谓天赋和天命有浓烈的恨意,不是吗?” “八师兄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苍离沉默了良久,忽然开口问道,“你应该知道当年天地初开,规则不稳,降生成古神,后来规则稳固归位,古神自然陨落,而那些陨落的古神神墓,散落在各界。” 林渡讶异地抬了一下眉毛,不知道为什么苍离说到这个,“我知道。” “文福从前几乎可以说是我们这一辈最讨喜的小师弟,直到有一天神墓降世,我们一同进入其中,那时候文福还很小,刚刚结丹。” “你的师父获得了古神的传承,那个古神,司命道。” “那神墓之中有一镜,有缘人站到面前,会看到未来。” 苍离顿了顿,“文福和你师父都照过镜子。” “你师父照完之后,一剑毁了那镜子,人家说他疯了。” “两人都避而不谈看到了什么,大家也没有强求。” “直到文福进入兰句秘境,身亡,六百年后,却又出现,向富泗坊泄露了你的消息。” 林渡闻言沉思片刻,脸上反倒挂了点笑,“文福留下的那具傀儡替身,我想看看。” 苍离点点头,“给你。” “哦对了。”苍离站起身,“那日秘境解体,我捡了些垃圾,小师妹,你有看中的,都带走。” 林渡眼前猛然出现了一堆东西,不等她反应过来,苍离噼里啪啦往外在山头上又堆了一座新山。 苍离拢了拢袖子,“玩儿吧,我知道小师妹你喜欢的。” 林渡:……倒也不是这么个喜欢法。 但她确实挺开心的。 林渡口嫌体正直地在这堆山里整整刨了十天。 十天的时间,元烨才缓过来,狠吃三大碗米饭和一盆林渡牌过油肉,眼泪汪汪地拉着自家小师叔,“我真的觉得我快死了小师叔。” “谁让你逞强来着,非要在难受的时候还分出心神拉曲子帮人,现在好了?”晏青嘴上嫌弃着,元烨最喜欢的过油肉却一点没碰。 倪瑾萱和夏天无倒是早就恢复好了,林渡在饭桌上只是笑了笑,接着冷不丁就放了个大料,“过几天我和元烨去趟凡俗界,瑾萱跟我们一起,带你见见世面。” 元烨瞪大了眼睛,“啊?虽然我确实有点想看看大周,但是为什么这么突然。” 林渡放着筷子,“因为我一年不能动用灵力,想带瑾萱去看看凡人,接接地气,让她看看人情冷暖,毕竟也是你的家乡,所以你当个导游不过分吧?” 不过九年,林渡从最初称呼上的小师叔,已然演变成了真正小有地位的师叔,已经可以决定很多事情了。 元烨想了想,嘿嘿一笑,“好耶!正好我总觉得心里放不下所以才迟迟不能结丹,等心结了了,说不定就可以顺利结丹了!” 第183章 没有资本家的996,做她自己的007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小师妹!听瑾萱说你要带她去凡俗界?” 雎渊中气十足的大嗓门还没进殿就传入了一侧书房之内。 林渡坐在殿内,歪在靠窗一侧的软塌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听到雎渊进来歪头看了一眼端坐在桌子后面凤朝。 凤朝正在低头看每日的邸报和账册,头也不抬,“我没工夫,你自己跟他解释。” 林渡这段时间算个闲人,练功是不能练了,神识也要养着,每天就看看书刨刨秘境解体的垃圾堆,把材料都整理好,闲来被几个师姐师兄抓壮丁处理琐碎的事情,实际主打一个陪伴。 雎渊大步流星走进来,就看见这么一幅割裂之中带着和谐的景象。 一边是感觉时间流速飞快的掌门大师姐,就连书桌上的每一个泛着灵光的玉简和邸报都好像在诉说着紧张的氛围,但另一侧的小师妹闲得像是阳光落在她身上都静止了一样,要不是那小孩儿不会,大概能哼个小曲儿。 “瑾萱出身江南修真世家大姓,父母双全,家庭美满,还没有到能争夺修炼资源的年纪就进了咱们宗,从小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从没遇上一个坏人,她心境纯粹,但一个人要是永远这么纯粹,日后的风吹雨打,从没人教过她如何应对,她能分辨得清楚人心世情吗?” “你又信奉只要武力足够就可以无视那些魑魅魍魉,那万一我那小师侄刚出门就遇上了个魔尊呢?” 林渡闲闲把书翻过了一页,偏头看了一眼凤朝手旁的砚台,墨快用没了。 她自觉走过去研墨。 “瑾萱才多大,魔尊再丧心病狂,跟一个二十几岁的孩子计较,没毛病吧?对他有什么好处?”雎渊不解。 林渡研墨的声音忽然用力了起来,雎渊话锋一转,“我觉得小师妹你说的也有点道理,防患于未然,我会嘱咐好瑾萱,保护好她小师叔的。” “我只是不能骤然动用灵力。”林渡友情提醒他,“不是残废。” 雎渊嘴上嗯嗯嗯,实际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家小师妹这么体弱多病的,还不能动用灵力,又生性倔强好面子,明面上是教育瑾萱,实际上也算带个护卫。 划算! 林渡懒得把这个一根筋的武痴掰回来,把墨条搁下,抬头目送雎渊出去。 这人来得风风火火,走得也风风火火,生怕被凤朝也抓了壮丁。 谁知人刚跨出书房门槛,凤朝就叫住了他,扔过去一张纸。 “阳川谷,十个工匠,无论生死,都带回来。” 雎渊认命地接了那张写满信息的掌门令,转头看了一眼林渡。 没有人能在掌门大师姐的眼皮子底下闲着,小师妹除外。 但很快发现他错了。 “你也别闲着,让你练的字练好了吗?封仪教你的画技别浪费了,再练练。”凤朝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 雎渊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林渡不知道为什么雎渊平日里接过任务苦大仇深的,今天怎么居然带了点志得意满,目送他出去之后,转头看向大师姐,“雎渊师兄他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了?” 凤朝转头看了她一眼,“当一个人发现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压榨的时候,就会心里平衡很多,觉得大家都这样,所以干活儿就有力气多了。” 林渡悟了,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又坐回软榻上,忽然听得凤朝说道,“还不练字去?” 林渡莫名就像只晒太阳晒得好好的被人吵醒的猫,眯着眼睛皱着鼻子去练笔了。 等练完了字,提笔准备起草封仪教给她的线稿,却一时没想好什么,打算随便画个风景敷衍一下。 画什么呢?如今是四月,桃花好像该开了。 林渡脑子这么一晃,终于想到自己忘了什么。 禁地桃林,临湍。 林渡把笔一扔就走了,凤朝也不管,看着小师妹跑出去偏头看了一眼那小几上的晕开的笔墨,无奈一笑。 林渡成年之后还没有去过禁地桃林,倒不是她忘了,是她太忙,海绵都没她能吸收那些知识,卷生卷死卷同门,没有资本家压榨的996,做她自己的007,也只是为了增长修为和能力。 等着有一天,在必要的时候,直接弄死那帮祸害自己宗门弟子的歪门邪道们。 比起等他们真正沉沦之后再费劲救赎,林渡一直觉得,自己来的时间点,实在太好了。 好到她有充分的时间强大自己,布局他人。 夏天无那边的寒毒剧情还在两年之后,千屿还有一二十年才会偷偷潜入宗门,而临湍那边,那个不中用的后苍还有的时间修炼,更是还早。 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充实自己,但却也一刻也不敢放松。 或许真等到那一步的时候,谁也不想无能为力。 不要像梦中那样了,永远不要。 禁地设有特殊阵法和禁制,对于主人来说是个修炼圣地,但对旁人来说就未必了。 桃林和洛泽全然是两个样子,那边满眼冰雪,霜雪挂枝,这里如云蒸霞影,粉雾挂枝,美得惊心动魄。 果然和自己家那个冷冰冰的老头子不一样。 林渡落在桃林之前的时候,花瓣纷纷扬扬迎面过来,微风拂面,轻轻刮过青年苍白的面颊,柔软粉嫩的花瓣就留下了一道极细的血痕。 林渡:……我觉得我对师伯大概有点误解。 但问题不大,这个禁制它又不认识人,不是临湍师伯的错。 已经半月没有动用灵力的林渡慢吞吞调动了些灵力,缓慢地生怕自己还在被药力裹挟的心脉一不留神给自己干碎了,接着用灵力轻轻扣了扣禁制的关卡。 灵力钻入的禁制之内,一路擦过一片怒放的桃花,不知是否是寒气太重的缘故,一路的花都合上了。 林渡:……含羞草基因的桃花,一定是含羞草基因的桃花,绝对不是她不受待见。 在无上宗哪儿哪儿都讨喜的林渡第一次不被人待见,她短暂地怀疑了一下自己。 但很快眼前桃林移开了一条小径,为她指引着方向。 林渡走了进去,一眼看到了那一颗巨大的桃树下,醉卧竹席,醉玉一般的紫袍女子。 她和林渡初见时一样,莲花冠束着最普通的道髻,却也没好好梳头,额前的碎发散乱无比,代表地位的深重紫袍上落着许多粉色桃花花瓣,见了林渡来,便笑着招手。 “都这么大了呀,听说这次中州大比你可是力挽狂澜,身体可还好吗?” 林渡一秒进入了状态,垂下眼睫,乖巧地走到临湍面前行礼,低头的瞬间顺势把都快结痂的伤口重新逼开,“见过师伯!” “你这脸怎么了?我记得桃林外禁制我没开桃花煞啊。” 临湍一眼看见那沁出的血珠到了吃了一惊,“过来给我看看。” 林渡眨眨眼睛,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呀,我还以为师伯是不想见外人呢。” 临湍垂眸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头,很快恢复如常,“你身子不好,我让你师兄找了好多天材地宝进了内库,你看见了吗?” 林渡点头,她不光看见了,她还用了,因为常年不断的药,血肉里总有药力灵韵,大约能当个唐僧二代。 “对了师伯,晚辈今日上门拜访,是危止大师让我来的。” 临湍愣了一下,“危止?” “是,危止大师提点了我,说我师侄元烨身上有咒术反哺凡俗界的一条本该气数已尽的龙脉,所以才迟迟不能结丹,我将于后日带两个师侄去趟凡俗界,斩尘缘,危止大师说,想要一道去,让我出发前告知于您。” 林渡也不藏着掖着,一面看着临湍的脸色,接着装着一无所知的模样问道,“师伯交友真广,竟和云摩罗的佛子认识。” 临湍认真听完了林渡的话,心中有了数,道了一声难怪,抬眼对上小孩儿求知欲旺盛的脸,犹豫了一下,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教。 第184章 装天真无知博师伯喜欢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临湍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林渡坐了过去,从自己的储物戒取出了个药膏,打算先给林渡的脸涂上。 就在此时,后苍从一侧桃林中走了出来,白衣上千万条血痕,目光从那盒每日都见的药膏落到林渡都快好了的脸上,冷然道,“禁制是我开的。” 临湍微微抬眉,“什么时候开的。” 后苍抿了抿唇,“那个佛修走了之后。” 这禁地桃林,除却师徒二人和凤朝之外,就只有那个佛修能进出无阻。 “为什么要开?” “他从前不来,进出无阻,万一要突然袭击您呢?佛道两门,不是同路,更何况……” 林渡歪着头,“可是师兄,佛道虽是两门,佛门亦是正路,你修无情道,怎么还对佛门有偏见呢?更何况危止大师我瞧着和师伯倒有几分相似,想来也是旧友了,师兄怎么对师长的朋友还心存芥蒂?” “要不……多抄点心经吧?大师姐就这么教我的!说对心境修行好!” 林渡疯狂发动自己的绿茶属性,转头故作骄傲地看向临湍,“是吧师伯!” “你说得对。”临湍拍了拍她的头,“危止……是我的旧识,你的心境倒是越修越走偏了,跟你小师妹说的一样,去抄写一遍怀德经吧。” 林渡小声道,“我每次都抄十遍的。” “那就十遍。”临湍看向后苍,重复道,“赶紧去吧,这副样子见人,也不怕把你小师妹吓到。” 被吓到的林渡无辜地坐在临湍旁边,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见礼。 后苍依旧站着没动,目光落在临湍手中的药膏上,“是,那弟子先退下,自行上药了。” 自行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临湍却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去了伤药,转而面向了林渡,“来我给你涂上,这么好一张脸,有伤不好看。” 林渡乖巧伸长了脖子,把脸凑过去了。 后苍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看着林渡的侧脸。 就那细得跟头发丝儿一样的伤口,眼神不好的都要看不见了,还要上药?自己的灵力养一天不就能愈合了?浪费那么好的生肌膏做什么。 这个所谓的病弱小师妹,后苍看她倒是没看出来一点可怜可爱,心机深沉地掏出那心来都能染黑一片海了。 后苍见师父是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了,也没了法子,只好自己默默地走了。 等确定人彻底回了屋子之后,临湍这才开口跟林渡说了点她想听的。 “危止那孩子,说来也是个冤孽。” 林渡被孩子这句称呼劈得外焦里嫩,脑子宕机了一会儿,怎么也没想明白危止那人怎么能和孩子这两个词联系上。 临湍看了她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说,千岁以下的,也还都是孩子,尤其你这个年纪的,更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林渡张了张口,愣是没想出来怎么套话,全靠本能回道,“可是师伯看着就很年轻呀,和我走出去也只是因为气度沉静十分威严。” “你今天来,大约也是想找我确定危止是否会对你此行有威胁吧?” 临湍倒也不是没听说过外界对林渡的评价,黠慧无比,属不世之材,林渡一来就直接讲明了危止和元烨那件事的关系,又在方才和后苍对话时肯定了她的朋友定然是好的,自然是想要她的一个确认。 “这事儿他没和你直言,是因为密宗佛子的身世若是传了出去,对佛门都是一个震动,并且,对现今的危止来说,依旧是一段危机。” 临湍顿了顿,目光直截,“你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对吗?” 林渡不否认,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孩子气得厉害,“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师伯,果然岁月给人带来了无穷的智慧。” 临湍也不管她这样示好的话,拍了拍她的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就算我不告诉你,你大约也猜出来了什么,你应当心中有数,什么能说出去,什么不能说出去,你猜到哪种程度了?” 林渡眨眨眼睛,下意识垂眸摩挲了一下中指,“楼姓是从前婆娑国的皇室姓,而佛子炼化蛟龙以成金身,是修真界都知道的事,元烨身上和龙脉串联的咒印和阵法,我想或许,危止大师,也是为了在凡俗界寻得压制真龙的龙气之法吧。” 小孩儿说得飞快,但临湍依旧听清了,从第一句说出来开始,她就知道了外界传言甚至有些低估林渡了。 她的敏锐程度远超临湍想象,只是那日的一个楼字,林渡就能联系到这么多,无限接近于真相,只是无法填充细节。 难怪小小年纪就能破邪魔大阵。 “对,”临湍很痛快地承认了,“危止是前朝遗孤,而我,是他的姑姑,不过自我远走中州之后,已经从皇室里除名了。” 林渡瞪大了眼睛,居然是……姑侄。 中州第一,和佛门佛子,这皇室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林渡有点想和自己一样出身草根没爹没妈的老父亲阎野了。 “其实,当年我和危止,是两代人走出的两步不同的棋而已。” “危止身上,我不知道究竟埋的是什么后路,但我只知道,他的的确确是天生佛骨,诞生那一日就象征着婆娑注定国灭,被佛门取代。” 临湍笑了笑,“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对你们凡俗界之旅造有什么阻碍,他这人,看似纵情肆意,四处挑衅,实则……从未破戒。” “他跟我讲过,这次和你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具体的,若他想说,自会跟你说,今日你来都来了,凡俗界和我们灵界之间封印也该加固了,我教你些封印和咒印的加固和消解之法。” 林渡闻言立刻正襟危坐,将危止和龙暂时抛到了脑后,一双眼睛漆黑真诚,“师伯能教我就最好不过了!” 第185章 这次去凡俗界,我们只办三件事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出行,最忙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天芮峰的师徒两个,林渡自己肯定会偷懒,瑾萱虽然会煎药但到底没学过药理。 照理来说,夏天无是该跟林渡去的,偏偏墨麟身子骨没好,近期又有许多人上门求医,姜良离不开她这个唯一的嘴替,加上那日溯平生幻境,她心境隐隐有松解之相,不适宜去没有灵气的凡俗界。 夏天无和姜良两个人商量了半日,才给林渡准备了一桌的药。 林渡被喊过来拿的时候看着那一桌垒成了山的药恨不得掉头就跑,被夏天无一句话喊得又像是被捏了后脖颈的猫站住了。 “您这是给我准备了多少的药,我一年都吃不完吧?” 林渡梗着脖子站在姜良面前,“什么好人能在赶路的时候还天天三瓶药液一颗丹药啊!” 她就说为什么这几天烧的柴火这么多,整个天芮峰都烟熏火燎冒青烟的,敢情冒的是她林渡未来一年的青烟。 那眼前垒的药瓶塔都有五层高了,她林渡就算在凡俗界没有银子,只怕靠卖药瓶都能开个杂货铺了。 “我只是去一趟凡俗界而已,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姜良看了一眼自家徒弟,夏天无自动开始尽职尽责成为社恐师父的传话筒,“一则是你一年内不能动用灵力,师父觉得你定然不愿意在宗内闲着,只怕会一年都待在外面不回来。” 林渡转头看向窗外,“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圆啊。”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倪瑾萱看的人间暗面太少,她总要带这个赤子之心的小孩儿见识见识。 夏天无也不管她故意岔开话题,“二则,你要去的是凡俗界,凡俗界毫无灵气,对你的身体没有益处……” 她说到这里语气却含混了些,目光落在林渡偏过去的侧脸上。 林渡嫌头发影响练功,常年冠以道髻,头发梳得规整利落,也能叫人一眼看见那后脑勺上丝丝缕缕的白发。 凡俗界没有灵气,林渡这用天材地宝吊着命的身体,会衰败得比旁人更快。 林渡这些年也看了不少医书,自然知道夏天无的未尽之语,闻言只是笑,“命中有时终须有,不管这个,倒是二师侄,我走之后,你炼丹生了闷气,炉子记得找晏青修,我教过他了,好几个阵法我都提前刻下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认命把桌上的药液都收进储物戒中,无视了夏天无犀利的目光,一溜烟地下了山。 “她真能按时吃药吗?平时每次一到吃药就磨磨蹭蹭口中说什么要做心理建设。”姜良对此表示担忧。 夏天无觉得小师叔大概还是惜命的,但也不确定,“我会嘱咐瑾萱,盯好她小师叔,服药的时辰都给她写好了。” 全宗门都知道倪瑾萱就是小师叔的向阳花,为了林渡的性命,瑾萱定然会仔细盯好的。 临行那天,晏青和墨麟兄弟两个都一脸幽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师叔去凡俗界不带他们。 “墨麟别想了,骨头没好之前别乱跑,天无可是为着你才留在宗门里的,至于晏青……”林渡语气森森,“我记得你在秘境破阵之时一脚没稳,落在了冰面上。” 晏青后退一步,草率了,没想到小师叔记性这么好。 加练这事儿是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加练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悄悄加练,然后惊艳所有人。 林渡揣着一大包的药带着两个小师侄上了路,“这次去凡俗界,我们只办三件事。” “这头一件,就是断了元烨身上的尘缘,你修鲁班书,的确与凡俗界该彻底断了。” “第二件,是我要寻一位故人,我答应过,这辈子他娶媳妇的钱,我出。” “第三件事,修真界有修士回流大周,需要处理了,等回来的时候就把两界之间的封印加固了。” 林渡未曾和元烨直言,是因为若是现在告诉元烨,没有切实证据,并不好。 元烨这个人平日里看似懵懂懒散,可林渡看得清楚,他太擅长藏拙了,而这种藏拙已经成为他的本能。 如同晏青骨子里的傲气,认为自己不管什么都可以做好一样,元烨天生给自己的预设就好像是中庸和活着就好。 三人刚出宗门外,林渡就看见了懒洋洋躺在云海竹筏里的和尚。 那和尚一身海青僧袍,斗笠遮面挡光,悠闲自在得不像是在天上,像是在海里。 林渡沉默了一瞬间,有点想直接绕开他。 危止却自己坐起来了,斗笠向上一扶,露出大半张脸,睡眼惺忪,声调懒洋洋的,“走吧。” 林渡抿了抿唇,带着身后傻眼的两个师侄,“快来,见过危止大师。” 两个小孩儿有样学样,危止只是笑着摆手,“此次同行,我与你们临湍师祖是旧识,也算你们半个长辈,不必与我如此客套。” 林渡看了他一眼,这和尚怎么当着她的师侄的面倒也有了点长辈风范,怎么和自己就什么都敢说呢。 危止可不管林渡的腹诽,又好端端坐了下去,一艘竹筏和一艘灵舟并行,竟稳稳一步不落。 林渡缩回船舱之内,满心以为能歇会儿,耳边就传来了危止的声音,“看那孩子还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你还没告诉他?” 林渡按着太阳穴,哼哼了一声,“你不是说不会在我宗外等,怎么还等着了?” “怕你提前偷跑。”危止坦然道,“你对我有戒备。” “我不信你,可我信临湍师伯。”林渡比他更坦然。 两个人隔着一层竹帘和涌动的风对上眼睛,危止无奈一笑,只好退了一步,“中州大比的事我只是换了个题库中的几题而已,妖族也换了一两题啊,我们不过是凑个热闹,谁能想到是真的动手,此前你师门的人也来我们的盛会上捣过乱,都是礼尚往来而已。” “阵法之事,我也是在你发觉的时候才知道的。” “文福那日留下的傀儡我看过,”林渡顿了顿,“和秘境之中的做法相同,多谢您的消息和提点。” 出家人不打诳语,看来是真的。 虽然是道谢,语气干巴巴的,危止也不恼,“灵船还要走上大半日,你歇着吧,我是你长辈,护上你们一护,没什么问题。” 世人对他多有戒备,危止早就习惯了。 中州修士多提防,妖修更是对他格外戒备乃至仇视,邪魔自是不必提,林渡本能地防备他并不介意,毕竟当初最开始,林渡并不怕他,可爱得厉害。 只可惜,人总会长大,无知无畏的小儿也终究会渐渐明白人世间根深蒂固的芥蒂与偏见。 第186章 大周要是亡了可怎么好?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不好入定修炼,很多时候不是看书就是睡觉,大半天的路程她几乎都是睡过去的,也就中间被倪瑾萱喊起来喝了一回药。 这是危止头一回看到林渡苦大仇深的一面,喝个药像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一样,一口闷药喝出了壮士断腕的悲壮。 “喝完了喝完了。”林渡低头咬了颗橘子糖,应付完倪瑾萱,又把自己团进船舱里,闭上了眼睛。 灵舟行至交界处,慢慢下降至海上。 海上风浪极大,但苍离为了自家小师妹睡得安稳,灵舟看似简朴,却实实在在稳当得厉害。 元烨落在海上之时就惆怅了起来,嘴巴还咧着,眼睛已经不笑了。 “喂,你想什么呢?”瑾萱发现了他的异状,元烨平日里笑得总是很欠揍,很少笑得这般艰难,太难看了。 “没,”元烨下意识回了一句没,但对上瑾萱那双天真的眼睛很快松懈了下来,笑了笑,“没事,有点……近乡情怯。” 只怕回去之后,沧海桑田,下山之后,早已不知人间日月了。 瑾萱不解,“那是你的家乡啊,回家不应该开心吗?” 元烨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非要带着倪瑾萱,她的性子就不适合跟他去应付皇家那群人,轻轻松松哪怕一个小太监都能把她骗得什么都没了。 他坐在船头,两只手玩着一把古怪的九连环,“不是的。” 倪瑾萱对皇室几乎一无所知,元烨想了想,打算直接跟她讲明,也好让她不至于见谁都是好人,谁说的都是真话。 “我走之前,大周内忧外患,外有西夏虎视眈眈,内有冗官愚民和年老多疑的帝王,”元烨自嘲地一笑,“我父皇那人没什么本事,若是做个盛世的守成之君倒也勉强,只可惜他接手的时候大周已经开始败了。” “说不定,我走之前老子还是皇帝,回去的时候老子就不是了。” 倪瑾萱听得似懂非懂,“那,一个王朝,皇帝这么重要吗?一个人就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兴亡?” 元烨想了想,“因为民间的皇帝就像是我们的天道,天道定的规矩,我们就要遵守,皇帝定的规矩,天下人都要遵守。” “那样大的权力,居然只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吗?天道可是强大且公平的呀,之前晏青说,你也有资格做皇帝?” “是啊,”元烨垂眸,手上的九连环叮当作响,“我也有资格做皇帝,可就像你说的,那样大的权力,一个会做错事,甚至弱小偏颇的人,怎么能坐得稳呢?” 不过是,海上行舟,风浪滔天,民生颠簸。 “我自认坐不上那个位置,也不能力挽狂澜。”元烨笑了笑,“为了那个位置,人人自危,人人掩饰,人人争抢,那可不是咱们饭桌上的最后一块肉,抢不过也就笑一笑。” “抢不过,是要死人的,所以这次我回去,不管究竟日月是否转移,我的身份大抵都是尴尬的。” 元烨对上瑾萱黑亮担忧的视线,认真又戏谑,“你们会被视为我的同党,或许有很多人讨好你,或许又有很多人敌视你,反正你也听不明白,就只当是小师叔带你看的戏,他们说的话,都是唱戏,可不能当真。” 倪瑾萱瞪大了眼睛,“诶你这人真讨厌,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你又不是小师叔!” 林渡其实并没有在睡,只是被药苦得说不出话,不好冷着脸对瑾萱,自己回船舱装睡了,听到前面的话,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更喜欢那个小龙人了。”危止的声音又在林渡耳旁响起。 林渡用神识回他,“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我更喜欢元烨的?” 危止想了想,“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更信任或者放松。” “你处处护着那个小女娃,在另一个医修面前体贴乖巧,对着墨麟和那个晏家人也算极好的同门情谊,但都不够随便,对元烨,你说话之前没有思量,有点像是不怕说错话。” 林渡笑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怕说错话?” “因为他够聪明,至少在人情世故上,够聪明。”危止摩挲着手上的佛珠,“至少和你一样,是俗世磨砺出来的人,你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影响他太多,但其余几人,性子都还没有彻底成型,尤其是你看得最紧的那个小姑娘。” 林渡摩挲着中指,“你就是天天这么到处看这个热闹?这样揣摩人心?” “也不是,”危止站起身,凡俗界和灵界的结界之处已经到了,他抬手结印,竹筏和灵舟轻巧地没入空中禁制之中,再冒出到海上,已经没有了灵气所在。 林渡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头。 “我只是好奇,你总像是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一样,有种孤注一掷的绝望感,可绷太紧的弦总是不好的,你别逼自己太狠了。” 危止一面带着长辈的语气教训林渡,一面偏头看着下面被灵力吸引到灵船附近的几只的大鱼,轻轻释放了一下身上的气息,那群大鱼立刻吓得潜入水中,游得远远的。 “真的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也是你吧,”林渡嘴上就没饶过人,“佛门你不回,妖界视你为天敌,你又不屑与邪魔为伍,想来想去,就喜欢中州修士们讨厌你又干不掉你的样子,天天在中州溜达。” 危止端坐竹筏上,僧衣被海风吹得鼓动,“你说得对。” 幼时辩经从未败过的人轻飘飘在林渡面前认了输。 “其实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林渡出言弥补,“想那么多难怪没头发。” 危止:…… 头发他想有就有,命可不是。 眼看快靠岸,林渡也就不再装睡,凑到前面问了个问题。 “你身上还有钱吗?能在大周用的钱?” 还在伤感之中的忧郁青年眼睛一下瞪大了,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 “金银也得先兑换了钱才能用吧?”林渡忽然觉得他们最关键的没有准备。 “对……而且大周在我走之前,货币杂乱,国库空虚……我走了这几年,也不知道钱引现在能不能用了。” 两个人对望一眼,沧桑望天,看来还是得先回宫再做打算。 “那……你身上还有能印证自己是皇子的东西吗?万一他们不认你怎么办?” 林渡发出了致命一问,毕竟进宗之时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如今抽条了虽说五官还是那个样子,脸可瘦下去了。 “这个还是有的!”元烨掏出一个明黄诏书,“就是……万一我老子死了,或者直接大周亡了,可怎么好?” 倪瑾萱也瞪大了眼睛,“大周要是亡了……那我们怎么办?” 这是个好问题。 元烨越想越惊恐,从凡俗界到修真界他没钱被迫洗盘子,不会回去之后还要被迫洗盘子还债吧? 林渡扶额忍笑,危止无奈地答道,“你身上还有龙气在,说明你的皇室气数未尽,你大可放心。” 一帮人漏夜上了岸,好在大周无宵禁,元烨顺手拉了个看着明显也是富商的走客询问,“如今年号是什么?” 那人疑惑地看了眼前分明一身华服的几人,就连那个僧人都看着高挑清瘦,气质出尘,瞧着身上料子宫里的人也难比上。 不过到底凡人天然对有灵气之物心生好感,那人按下心中疑惑,还是回道,“如今是熙和三年啊。” 元烨脸色一白,嘴角的笑僵了僵,“是嘛,我随大师入深山清修多年,未上山的时候,还是景宣二十年元月呢。” 倪瑾萱听得一怔,难怪元烨从来不喊她名字,居然是因为她的名字年号同音。 那人稀罕地看了元烨一眼,“原是这样,不过那位太上皇还在呢,三年前退位让贤啦。” 元烨想了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金锁,“这是我从前家中为我幼时打造的玩意儿,还请大哥与我细说,当今是哪一位登基啊?” “嗐,好说好说。”那路人摸索了一下那金锁,左右看了一眼,凑近低声道,“继位的,是从前的成王。” “四年前,谢太尉不明不白地被革职,之后啊,据说也是出家修行,结果一年后就带兵包围了皇城,和成王一道清君侧,斩了那迷惑君王的国师老道!成王登基继位,谢太尉就又回了朝廷。” 元烨听得脸色越来越白,最后连笑都快绷不住了,客气地送走了人之后,一脸恍惚地看着林渡,“小师叔……” 为什么是从前只喜欢种地的二叔成了皇帝?为什么儿时的伴读会成了逼宫造反的谢太尉?为什么国师从修真界又回到了凡俗界?还被人草草了结了性命? 林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如何,你二叔继位,总好过大周亡了,你如今是我们无上宗的人,凡俗界的皇帝,伤不了你。” “那我们还要回宫吗?”元烨有些发愣,“我怕二叔以为我是回来和他争抢皇位的。” 她眼珠一转,笑道,“我们不光要回宫,还要风风光光声势浩大地落在你那皇帝二叔面前。” 第187章 看人看狗都一视同仁的眼神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你说,凡俗界话本里的仙人,都是什么样的?” 月黑风高,几个衣着光鲜的青年聚在略显荒凉的城外小路上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元烨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要问这个,想了想,答道,“小师叔你收了匪气的话,不要笑,不要穿窄袖,最好衣袍飘飘的,大概就那样。” 林渡想了想,有点难度,但不多。 她打量了一旁的元烨,“那你自己好生收拾收拾,打扮打扮。” 元烨:…… “有没有可能,我没小师叔你这张脸,还有那个看人看狗都一视同仁的眼神。” 林渡冷笑了一声。 元烨后退了一步,“啊,换衣服换衣服,找个破庙换衣服。” 他就知道,小师叔装不成仙人,这样子倒像是要把鬼下油锅的活阎王。 危止拉下斗笠笑,林渡无差别攻击道,“斗笠是遮不住你上扬的嘴角的,别装了。” 佛修就扬起脸大大方方地笑话她。 林渡扯了扯嘴角,恨不得龇牙以表威慑。 危止一边笑一边指了指一处,“那里有个破道观,我们走吧。” 到了地方林渡倒是一愣,“这道观……” 道观很大,后头还有不少院落,看着废弃没几年,依稀还能看出从前的繁盛迹象,那墙上漆都还是鲜亮的,只是里头已经结满了蛛网,一片厚厚的灰。 分明是夏日,这道观毫无人气,萧瑟阴冷至极。 元烨和瑾萱都算是道门人,见了不免凄凉。 林渡脑子一转就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国师都被清君侧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道观被抛弃也是寻常事。 她闷头打了个清洁诀,“走吧,先休整休整。” 说休整,不过是元烨把那一身看着就像是皇子的衣服换下来了,另换了一身和自家师父差不多的广袖道袍。 倪瑾萱这些年个子倒是没怎么长,一张看着就讨喜的脸,像是传统认知里菩萨身旁的金童玉女。 林渡也没强求,自己把平日里的练功服换下来,顺手揪了五师兄的一个拂尘出来,往左胳膊上一甩,“像样了吗?” 太像样了,元烨打眼一看,还以为宗门里那个老是逃避做饭的五师叔来了,就差了点胡子。 危止看了一会儿,竟也配合这几个人的装腔作势,“要不我换个袈裟?” 林渡看了他一眼,没好意思说她的计划里没有他。 但危止就懂了,开口提醒,“听说那个谢太尉可是佛寺代发修行。” 林渡:是这谢太尉没品位! 但很快林渡忽然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元烨,“佛寺屯田屯兵?否则为什么一年之后突然带兵包围?” 元烨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异动,“可那是……光明磊落的谢聿,他怎么会……”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更何况昔日好友。”林渡出声提醒,“不要留恋昨日。” 倪瑾萱难得对元烨发了些许善心,塞给他一颗林渡专属的糖。 “别苦着脸啦!” 元烨低头,看到手心里油纸里的橘子糖,沾了糖粉,不软不硬,只是用菜刀切成了不规整的方块,比宫里的粗糙许多,但他依旧将糖塞进嘴里,没一会儿皱起了眉头,粘牙。 小师叔那么挑的一个人,怎么没挑过这个糖,生生从进宗门第一年吃到现在。 林渡浑然不在意,转头跟危止商量,“那谢聿未必敬畏佛祖,你去了也不管用,你要跟着我们也行,元烨是我的师侄,你有你的所求,但我要保他此后修行无碍。” 危止含笑答允,“好。” 林渡这才转过身到了元烨跟前,上前一个暴栗,“咱们这次回宫,主打一个仙人降世,高格调,糖都吃了,怎么还揪着一张脸,走吧,我算了算,辰时就挺好。” 元烨面目狰狞,他刚在一脸苦大仇深地——舔上牙膛和牙根粘着的糖,平白挨了小师叔一个暴栗,舌头一咬,眼泪水儿都要兜不住了。 倪瑾萱难得不向着林渡,“小师叔,他哭了!要不你让他先一个人哭一哭再走?” 元烨:……这点体贴不要也罢。 林渡垂眸闷笑,“趁天黑,赶紧飞。” 日头一点点上来,三月的天,整个京城本该是烟雨朦胧的灰霾天,可今日早朝上着完出来,竟出了太阳。 灿阳破云而出,皇宫之上一串仙鹤掠过青天,早朝上的官员刚刚听得要退朝的消息,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凑到那大太监身旁,哆哆嗦嗦说了一声,“太庙,太庙出事了!” “太庙突然金光大绽,有祥云罩顶,一路过来,那花都放了,还有仙鹤盘旋!是真仙鹤!” 下头站在最前头的青年耳力极好,闻言微微抬脸,半面黥字,一双深黑的眼底透出了些思量。 皇帝老成持重,等散了朝,这才冷着脸,“摆驾太庙。” 天上的林渡在嗑瓜子,瓜子火大,师兄不让她嗑,对身体不好,她也就到了外头可以偷摸嗑几下。 四个人躲在云层里,林渡一手抓着瓜子磕着一面看着这个四四方方庄严肃穆的皇宫,和记忆里的故宫不一样,但朱墙彩绘,檐椽高耸,曲尺连廊,是好看。 危止看了一眼她兜着的一小把瓜子已经快都成了瓜子皮,正想要再掏一把,赶紧拦了一拦,“别吃了。” 林渡瞪大眼睛,满眼写着你为什么管我? “你五脏六腑先天不足,发育不全,无上宗的灵食无一不是灵界最纯粹的灵物所制,可这瓜子是你外面买的,吃多了小心生病。” 林渡表示不信,“我怎么可能那么脆弱!” 危止不语,定定地瞧着她,一张脸上写了几个大字,“你就是。” 林渡不带夏天无的最大原因就是不想被死亡凝视,现在好了,身边却多了个打着长辈名义实则分明是同辈分的臭佛修! 怎一个惨字了得。 林渡窸窸窣窣又磕了几颗,忽然神识里眼见一对明黄仪仗远远过来,只好把自己刚刚升腾起来的反骨压了下去,随手一把瓜子壳碾为了齑粉,纷纷扬扬洒落下去。 下头乌泱泱跪下的小太监扑了一头的灰也茫然不知。 林渡站起来,摆了摆不甚熟悉的宽袖,拎出个拂尘在三个人身上都扫了一遍,这才装模作样捏了诀让祥云散开,摆出一副看人看狗都一视同仁的眼神,搭着拂尘,睥睨着太庙与这人间的皇帝。 她忽然有点想点首歌。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第188章 你师侄没你演戏有天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太庙之上,霞光满天,仙鹤盘绕,云端立着四人,当中一位一身广袖宽袍苍衣道袍,银冠宝珠拂尘搭手,冷清出尘,身后两人一人暗金银绣,通身气派,一人羽衣霓裳,宛若三月云霞。 这三人身旁还立着个和尚,一身青绦玉色袈裟。 阳光落在云端,四个人的衣着闪亮无比,波光粼粼,闪得皇帝睁不开眼睛。 身后的大太监眯着眼睛心中暗道,娘呀,青天白日的,老元家祖坟就冒青烟了。 皇帝心里想的和自己的太监南辕北辙,娘呀,青天白日的,老元家的太庙就要被劈了吗? 老元家坏事没少做,可好事也干的不少啊。 于是他诚惶诚恐道,“不知几位……仙人降临我大周,有何贵干?” 云端上传来一道无悲无喜的清冷女音,“我带我师兄爱徒前来,如今他即将脱胎成仙,在此之前,总要断了尘缘,他始终放不下大周民生,我便带他来最后看一眼。” 这话听得皇帝云里雾里的,一张老脸眉心下意识皱起,然后就听到了云端上传来一个有点熟悉但低沉了许多的男声。 “二叔,是我,我回来看看。” 一声二叔把元祁给叫蒙了,他仰头眯着老眼定睛一看,还是没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是元烨,视线晃来晃去,对着那个霓裳羽衣的人影喊了一声,“元烨?” “二叔!”元烨深情呼唤。 “元烨!”皇帝确定了,他那个侄子就喜欢穿闪闪发光的戏服,欢欢喜喜地往前走了几步。 云端的一人冲了下来。 “二叔!”一个穿着银色道袍人高马大的青年落在了皇帝面前,凤眼含泪,双手托住了这位二叔的胳膊。 元祈愣了一下,接着也反手握住了侄子的手,“你瘦了!也长高了,国师当真带你去海上仙岛去了?” 看看这变化大的,袍子都穿得这么素净,果然是要当神仙的人了。 不过还好还好,至少不是出家当和尚了。 林渡还在云端,正在和危止传音,“太庙没问题?” “没有。”危止回道。 林渡收回神识,她也没发现,危止也没发现,说明大概真的没问题。 “回头去他们的祖坟看看。”林渡决定了。 林 专门掀人棺材板 渡,从不知缺德为何物。 危止点头,“的确很有可能,明日去吧,你师侄没你演戏有天分,现在有点夸张了。” 光打雷不下雨,叔侄两个把对方背拍了又拍,口中都是痛哭之声,眼泪水儿还没昨儿吃糖咬了舌头掉得多。 林渡战术闭眼,“不中用了。” 叔侄两个一脉相承的差演技,看了都倒胃口。 老元家的祖坟要是能冒青烟,那也是人给炸出来的。 倪瑾萱拽了拽林渡的衣袖,看着地上叔慈子孝的画面,小声询问,“元烨不是说皇帝很危险吗?” 林渡叹了口气,“所以说你看不明白呢。” 下头皇帝已经含泪在问了,“听那仙子说,你是来断尘缘的,打算住多久啊?再最后看一眼我们大周?如今边关太平了,西夏被谢聿那小子打服了,日子好过了,你多看看,看看好啊,还爱听戏吗?仙岛上有戏听吗?” 林渡实时翻译给倪瑾萱,“这是在试探元烨打不打算留下来,是不是来抢他皇位的,什么时候走。” 倪瑾萱瞪大了眼睛,“是这样吗?” 元烨答道,“没戏,不过祖宗保佑,我在仙岛上锯木头,因为木头锯得好,师父说我吃苦耐劳,所以愿意带我修炼。” “锯木头好啊,锯木头好啊。”元祈搂着元烨的肩膀,“不过你这样,上头的仙长不会介意吧?” “那是我师叔,”元烨顿了顿,“都是我挂念亲人失态了,无事。之后师叔断了我的尘缘,往后我就再也记不起从前的事了,我那师叔,虽说人生得冷淡了些,在仙岛上人人都怕她了些,但可是仙岛上的天赋第一,未来的仙尊。” 林渡继续翻译,“元烨的意思是我很厉害,别惹,他没什么本事,刚被师父看上,并且会走,走了之后也记不得人间的事,不会和他抢皇位。” 元祈听了心中感慨,“苦了你了!”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元烨拖着皇叔的胳膊,“天下太平就好。” 林渡闭上了眼睛,不想翻译了。 危止若有所思,“这话是谁教的?” “我。”林渡懒洋洋地横他一眼,“怎么啦?我们道门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危止不说话了,只是笑,“没什么,觉得这句话挺好。” 林渡嗯了一声,那当然了,伟人的名言。 一群人被请到了一处宫殿内部,元烨拉着元祈的手,眼圈儿通红,“皇叔。” 元祈眼圈同样通红,“烨儿啊,你还有什么需要,我让人陪你逛逛。” “我要钱。”元烨干脆利落,“仙岛上不用钱,我想带我小师妹去人间逛逛,尽一尽地主之谊。” “好说好说。”元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找个礼官陪你逛。” “清予他如今怎么样了?我小时候伴读他老替我受过,我想再见见他。”元烨虽然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惦记起自己这个伴读,但他也想见一见他,便开口道。 “好说好说。”元祈一口答应,接着说要处理政务出了门,一路回了殿中方才放下了嘴角,脸上一片凝重。 早有一紫袍青年等在门口,见了他就要行礼,“皇上。” “元烨回来了,还带着得道的高人,那老道居然真的把元烨送到仙岛去了,你都看见了?” “是,没有任何银线和手脚,应当是真的。”谢聿起身垂首。 “世上居然真的有神仙,”皇帝皱了皱眉,“他想见一见你,你也替我去,试探试探。” 青年拱手,“臣,遵旨。” 紫袍青年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在宫禁内出入无阻,一路侍从见了皆凝气屏息,战战兢兢。 宫殿之内,元烨看着桌上的茶点,正和瑾萱介绍着,林渡目光灼灼,奈何旁边危止满脸写着三个大字“你不能”。 门外忽然传来了行礼声,“见过太尉大人!” 元烨给瑾萱解说的笑脸一顿,仰头看去,一人逆光而来,身上重重煞气,眉眼冷肃,俊朗的脸上偏偏被两个黥字破坏了那份俊气,显得有些阴沉邪肆,步步稳重,恰似人间煞神。 他恍惚间想起从前和谢聿一同逃课翻墙去街上游玩,去那些店里淘古书古物和各样玩具,淘到了好的揣进怀里,又一同去酒楼吃上一顿好的,蹴鞠投壶,就没有谢小世子赢不了的。 元烨喊他的表字,“谢清予,你来啦。” 谢聿在案前几步站定,拱手行礼,“谢聿见过宣王。” 元烨的笑忽然僵在了嘴边。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桌边铜铃碎响,倪瑾萱不安地动了动,谢聿的浓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抬头向声源处看去,一只骨节分明手忽然按住了那少女。 女声沉沉响起,“谢太尉。” 谢聿看向说话的人,女子一身道袍银冠,眉眼深邃探究,面上毫无笑意,看着他宛若看一个蝼蚁,“在下林渡,你口中宣王的师叔,还请你叫他的名字,往后他与这皇室,毫无瓜葛。” 大周不是林渡记忆里的任何一个朝代,但林渡倒也不是没有历史常识。 一个行过黥刑的人,居然还能坐到太尉的位置,必然不可小觑。 至少这人身上的杀孽就不小了。 谢聿与林渡对视片刻,收回目光,微微颔首,“是。” 他转而看向元烨,“好久不见。” 危止若有所思,给林渡传音,“他身上有点怪。” 林渡不动声色,“有尸气,但不多,很怪,说不上来。” “他身上有聚魂木,灵界才有的东西。”危止补充道。 林渡偏头看了一眼危止,忽然明白了什么,“其实此次我们来,还有一个要务,我们仙门几年前叛逃了个修士,不知谢太尉在朝多年,可曾知晓有道士作乱?” 谢聿又看向了林渡,接着微微一笑,目光直截,“若是元烨口中那个国师的话,那已经被我斩了。” 林渡垂眸,目光扫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若有所思,和危止传音,“不对劲。” “是不对劲,他看的不是你的眼睛,是你的眉毛,看着不闪不避,实际上在说谎。” 危止笑了笑,“这人挺有意思。” 林渡懂了,“回头看紧了,我怀疑……” “国师没死。”元烨传音过来,“我有国师的生辰八字,路上做了个追魂符,谢聿来的时候,我胸口的符咒烫起来了,好险,差点烧死我。” 林渡:……不愧是你。 第189章 一百种把天聊死的方式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元烨正在用热脸贴冷屁股。 “许久不见,令尊还好吗?” “死了。” 元烨想到了那个爽朗的谢侯爷,有点悲伤,不敢再提年老的人物,“那令兄呢?” “也死了。”谢聿端着茶垂着眼,继续说道。 元烨想过一百种把天聊死的方式,但没想过是这种。 他看着谢清予的侧脸,忽然有些心累,从储物戒掏出一壶偷摸带着的白玉乱,“谢清予,这些年,你过得很累吧。” 谢清予闻言终于有了动静,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了元烨,比之幼时那个名为皇子实则是他跟屁虫的小胖子倒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只是眼神中还带着少年人的纯粹。 也是,若是当真寻到了仙岛,里头大约没有这些人间疾苦。 谢清予笑了笑,不过是肌肉浮动的笑,不讲真心,“我父兄都已经战死沙场,如今已经没有谢侯府了。” 元烨已经开始倒酒了,“愁啊。” 谢清予眼睁睁看着他凭空变出来的酒和酒杯,心中更信了三分。 大约不是假的。 林渡忽然起身,“瑾萱,到时候该练功了,谢太尉,失陪了,元烨,今日暂且放你一日叙旧。” 她带着瑾萱就走,危止也顺从地跟着她站起身,三人进了后殿。 “小师叔,练什么功啊?” 林渡懒洋洋找了个软榻坐上去,“只是给元烨一个能套话的空间而已,我睡觉,你们随意。” 倪瑾萱就乖乖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林渡倒也没真睡着,她有点不舒坦,“这瓜子儿,烧心啊。” “活该。”危止的声音带了些浅淡的幸灾乐祸传过来,“你自己是个脱凡的灵体,瓜子里面一点灵韵都没有,杂质那么多,你的肠胃是要反抗的。” 林渡皱着眉头,把自己团了起来,她怎么知道这还能伤着,胸闷难受胃里更是火烧火燎。 “我之前还吃过凤凰城的米粉,还有炸糕,不应该啊。” “你去过凤凰城,就应该知道他们附近的山上灵气多好,出来的东西灵韵自然足。” 危止顿了顿,“我看最该断凡尘的是你,琉璃人还非要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说完发现林渡一脸悲悯地看着他,接着吐出了一句话,“想必佛门的佛子这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享过口腹之欲吧?你就是嫉妒,纯纯的嫉妒。” 危止一噎,扔给林渡一瓶灵液,“爱喝不喝。” “什么东西啊?”林渡打开嗅了嗅,一股子清甜的味道。 “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我们佛修这辈子享受不了口腹之欲。” 这回轮到林渡哽住了。 “无相果的汁,哄小孩儿的玩意,但灵韵足,对你消化杂质有益处。” 林渡捏着瓶子,“你们佛修还有工夫做这个玩意呢?” “嗯,有时候熬不过去,喝一口。”危止笑了笑,“毕竟没吃过什么好的。” 这事儿算是过不去了,林渡不是会主动道歉的类型,她乖巧灌了几口果汁,眉眼松懈了些,还给了危止一个东西。 危止一看,是个冰块,泛着至寒的灵气,他握在手上却没化。 “你们无上宗的人,随时随地带着万年寒冰出门的吗?” 林渡懒得回答,她也不能告诉危止他那没用的师父实在没东西给她带,让她把自己的万年寒冰床塞储物戒带走了,她实在想不明白危止还缺什么,上次他好像很喜欢冰块,那就给点冰块意思意思。 她不过掰着手指给阎野说了一句,“大师姐七师姐给了一沓灵符灵果,二师兄新做出来的阵盘,三师兄给的剑气符,五师兄除了药还给了有三招的拂尘,生怕我在外过得不好。” 阎野心说衣食行都全了,那就来个住吧。 凡间毫无灵气,林渡睡万年寒冰床好歹能保保鲜。 万年寒冰是万年前封冻着充裕灵韵的寒冰,人躺着好歹能吸收点至纯的灵韵,就是对旁人来说有点太冷。 林渡懒洋洋的,“你要是嫌弃还可以换别的,比如几块灵石。” 危止把寒冰揣起来了,“有用。” 至少比在极北的雪地里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体面多了。 林渡这边因为吃瓜子吃坏了喝了甜果汁昏昏欲睡,前面元烨喝酒喝得眼泪汪汪酒意醺醺。 谢聿是个武将,人高马大的武将,分明是个凡人,肌肉却跟晏青墨麟一般结实,元烨拍他自己的手都拍得疼。 元烨改为搂着人的胳膊,醉醺醺凑在人肩膀上,使劲看谢聿脸上两个刺上的字。 那字被官帽遮了一半,这会儿为了喝酒方便,把帽子摘了下来,才让元烨看清了究竟是哪两个字。 他醉醺醺地念了出来,“泠……音。” 元烨反应过来之后吓得一个激灵,声音都有些扭曲,眼睛瞪大了,“谢二!你!” 他原以为自己老子又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让从前谢侯的小世子落了罪,又被那二叔重用,谁知道这人分明就不是落了罪! 谢聿挑眉偏头看他,“怎么了?” 元烨将一句你疯了咽了下去,“这是为了你那心心念念的未婚妻?” “她死了。”谢聿声音淡淡的。 这天是彻底聊不下去了。 元烨恨不得把自己嘴给堵上。 问谁谁死也不能这么灵啊。 “元烨,她死了。” 白云乱是苍离亲手酿造的灵酒,元烨喝着尚可,可凡人却实实在在难以招架。 从来没有元烨闹不热的场子,谢聿生性克制,却在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宗门内的辛苦之时,自己也不知不觉喝了三杯。 只是三杯,谢聿却也有些醉了。 元烨分辨得出来,谢清予这人喝酒越醉越冷静,但话却渐渐会变多。 “她死的时候才十六岁,本来那场战争赢了之后,我说什么也要把她娶回家。” 谢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酒盏,清酒微微泛起涟漪。 元烨这才发现,谢聿的手在抖。 “元烨,你们仙人,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吗?” 谢聿忽然转头看向元烨,一双眼睛深黑锐利,犀利无比,全然没有酒醉的模样。 元烨想到了自己胸口的那个追魂符。 追魂符发烫,说明谢聿曾经接触过国师。 谢聿能要一个修士干什么? 当年的谢小侯爷与宋尚书家的千金定亲,与他们这群至交好友每每出去胡混,买的那些古画古籍,全都送进了尚书府内。 如今宋家千金的名还刻在人的脸上,能为着什么,那国师十有八九被谢聿扣下来,想要让那位宋家的千金死而复生。 元烨被自己的旧友的偏执的病态吓得说不出话,一时喉头发紧。 “人死后魂就会入冥府转世投胎的,如今九年过去,人是救不回来的。” 他出言道,“那个国师,不过一界散修,没有什么正统本事的。” 谢聿抿了抿唇,脸绷紧了,“是吗?” “可他说,泠音没有投胎转世,还在这人间。” 元烨皱着眉头,“不可能啊。” 就算是冤魂,也少有在凡间徘徊的。 但元烨反应很快,没有继续反驳,谢聿在他这里看似松懈了,但就算酒醉身体的肌肉还是紧绷的,说明还在高度警惕,如今他位高权重,还得顺着他来。 “谢聿,要不,我帮你找一找?你有她生辰八字吗?我可以利用她的生辰八字搜一搜魂。” 谢聿忽然就笑了,他倾身,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元烨,你试探我,不就是想问我,国师是何时回来,又是何时死的吗?” “我告诉你,六年前,他就莫名其妙回来了,你不如去问问如今的太上皇,国师究竟做了什么,让他相信是国师施法稳住了这个天下。” “我之所以清君侧,是因为那国师肆意弄权,甚至豢养姬妾娈童,每月京郊的乱葬岗都要多出好些尸骨。” “你应当知道你那父皇什么德行,他打压功臣,时时刻刻惦记着谢侯府何时彻底没了才好,把我拴在你身边,不过是为了,你表现得无用,我跟着你,扶不起来你,我们两个都是废子。” 谢聿声音沙哑低沉,却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妖物,带着刺骨的冰冷,扎透了元烨的耳膜。 “我不是那个谢清予了,可你还是原来的元烨。” “国师现今的确如你所想,若你要真相,我也可以带你看看,若是还想当原来的元烨,就最好安安心心回来看一眼,开开心心地走。” “你若是能真成了仙,就忘了这里,一定要忘记。” “大周金殿上都是洗不清的血,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 林渡神识落在前殿偷听,此刻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嘀咕了一句,”这什么品种的特级恋爱脑啊?“ 第190章 还得是小师叔演技好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在现代见过许多谈恋爱把对象名字刺在身上的,可也没见过刺在脸上的,这个谢太尉恋爱脑倒实在有些不像话了。 “至少这谢聿够坦诚,没直说估计是碍于殿外还有人听着,但至少也承认了国师还活着。”危止也在偷听,顺便听见了林渡的嘀咕。 “可是我还没给元烨做心理建设啊,他这要是跟着谢聿过去……” 林渡有些心烦,“道心很重要的你知道不……” 她忽然收了声,想到了临湍的那句话。 “我和危止,不过是皇室垂死挣扎的两步棋。” 那元烨和谢聿,又何尝不是两个活了的死棋。 “顺带告诉你一件事,那西夏本是潜龙之命,龙腾半路被异数掐了,除却大周龙气被续之外,还有个异数。” 危止看向林渡,“你好像不怀疑元烨会选择去见国师。” 林渡笑了笑,“元烨若是真的庸人,就不会跟着国师来灵界了。” 少年心性,大致如此。 前殿的元烨已经站起了身,“走吧。” 林渡也站起了身,却被倪瑾萱拉住,“小师叔喝药。” 危止好整以暇地看着一瞬间满面愁云的林渡。 “喝,喝,喝。”林渡掏出一瓶药液,刚喝进去,就难受得差点吐出来。 危止轻轻巧巧隔空用灵力按住了她的一处穴位,“让你乱吃东西,走吧。” 林渡蔫头耷脑地走了出去,在心里把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体骂了几百遍。 连瓜子都不能嗑了!这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小师叔,我们这是去哪里啊?”倪瑾萱神识没有两个妖孽强,有些不解。 “去带你见识人心险恶。”林渡又把拂尘一搭。 元烨要个真相,谢聿便借口宣王要逛集市,带着人离开,一出殿门,就看见早就等在门外的三个人。 林渡做足了高贵冷艳的模样,只冲元烨微微一颔首,声音刚好传入随侍的小太监耳中,“算到了你要出去,我监督你,不可贪慕人间。” 元烨:……还得是小师叔演技好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一起出宫,没用飞的,怕被百姓围观。 谢聿战功赫赫,扶持成王上位,如今太上皇唯一还健康的皇子回来,两个人厮混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因而一出了殿门,谢聿就又恢复了冷淡至极公事公办的模样。 元烨也知道好歹,自己坐进了马车里,让谢聿跟护卫一样骑马跟在马车旁。 谢聿带着元烨进了一家又一家店,每次都不过是逛一逛就出来了。 元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遇到的是什么,一路上还兴致勃勃地给瑾萱看各种各样的街头小吃,他们肠胃好,什么都吃得了,回头自行修炼时候排出杂质就好了。 林渡只有羡慕的份,再也没敢逞强作妖。 大周贸易繁盛,坊市上小吃众多,一条街过去,红彤彤的糖葫芦,刚出炉热腾腾的灌汤包子,鲜亮的炒凉粉,磨好的杏仁茶,还有羊肉炕馍、江米切糕、桶子鸡、花生糕、酱牛肉…… 元烨带倪瑾萱吃了个肚子溜圆,林渡装着高人风范,心里馋得眼泪汪汪。 元烨她还舍得拦,可瑾萱她舍不得,也就随他们去了。 林渡的脸表演得太好了,元烨心里止不住地感慨小师叔的演技逼真,敬业得不得了。 倒是危止看出来了,“很想吃?” “一般般吧,看着也不是很好吃。”林渡回答得僵硬。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本来想教你一个咒,可以感同身受,至少你那小师侄吃的,你可以感受一下。”危止语带揶揄。 林渡握紧了拳头,谁知下一瞬间,危止就在她神识里念起了咒。 倪瑾萱转头看向了林渡,“小师叔?危止大师说我们可以……” 林渡认命地伸出手,不过须臾之间,两人中指之上浅浅连通了一点印记,很快隐没了下去。 很快,林渡就感受到了糖葫芦的酸甜味道。 林渡心满意足,看危止顺眼多了。 一条街从头到尾吃完还不够,谢聿转头带着他们就到了个酒楼之内。 倪瑾萱以为还有什么宴席,谁知进去之后,他们却走暗门入了地道。 “皇帝对我也未必全然放心,那国师我养着虽说是为了我妻子,可皇帝未必全信,所以对外都声称他死了。” 谢聿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声音越发低哑,“元烨,你真的确定吗?” 林渡忽然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人背影一眼,传音给元烨,“你不觉得……也太顺利了点吗?” 元烨一无所觉,“谁说顺利,我可是贡献了半壶白云乱,说了好多话,才消解了他的戒心。” “再说,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啊。” 林渡默然了片刻,回道,“你要知道,对于顶级恋爱脑来说,可没有什么闺蜜和兄弟。” 元烨:? 谢清予怎么可能……好像还真是。 他小声道,“我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 “那能图谋可多了。” 悠长的暗道阴森寒凉,委实如同鬼域的桥。 静谧一片,没有什么人气儿,阴湿得厉害。 林渡的神识铺展开来,接着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拂尘。 算了,这小子是该吃个亏了。 第191章 打小就听劝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危止也察觉到不对,转头和林渡对上眼睛。 林渡微微摇了摇头,危止了然,这人是想放师侄自己去试试险了。 不知走了多久,元烨似乎有些闲不住,“谢二,听你方才话里的说法,那国师是个邪修,我到了仙岛之上就和国师分道扬镳了,我们正道就是除邪修的。” “咱俩兄弟一场,要不你送我一场功德吧?”元烨絮絮叨叨说道,“你让我杀了那害人性命的邪修,我帮你正儿八经用正道的方式找一找宋家那位千金?” “你就把生辰八字告诉我,我会追魂,实在不行,我请师叔和大师,帮你算一算你要找的人,我这里有个秘法,可以让灵魂维系在一起,让人转世后重逢,你要吗?” 元烨的声音在暗道内回荡,冷不丁却撞上了谢聿的背,他一个往后一个踉跄,身后闷头走路的倪瑾萱也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林渡和危止走在最后,及时伸手拉住了瑾萱,元烨诶哟一声,发现谢聿不动了。 男子身量极高,站在暗道之中只是个背影就是沉沉的压迫感。 元烨刚想小声抱怨,就听到谢聿沉沉地开口。 他说,“元烨,走,别回头。” 元烨这孩子打小就听劝,谢聿一开口,他拎着倪瑾萱的手就开始往回狂奔。 林渡都还没反应过来,差点被这俩兔崽子撞个趔趄。 元烨还不忘拽她一把,但没拽动。 林渡虽然体弱,但练武的下盘和核心就没有不稳的。 她笑道,“听你好兄弟的,别回头。” 元烨跑得像是条脱缰的野狗,也知道小师叔天生就是不信邪的性子,但此刻容不得他反驳,因为他感受到机关的启动了。 机关术,新弟子之中没人比元烨更熟悉。 而且这机关术并不低级,甚至在他能力之上。 他一边带着倪瑾萱跑一面高喊,“小师叔!是机关术啊!你真不怕啊!我兄弟不会骗我的!” 倪瑾萱还想要回头去拉林渡,“小师叔!” “你先听我的!小师叔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别碰石墙。” 一道又一道石门感应到了人的逃脱,接连落在了两人身后,却总是落后一步,怎么也追不上两人。 谢聿也没有回头,林渡是腾云境,夜视能力极好,她清晰地看到,谢聿宽袖下的手,慢慢攥紧,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元烨跑了,林渡没有。 她不光没有,还好整以暇地在神识里问系统,“小度小度,这个超级大恋爱脑,你不考虑让我拯救一下?给点修补肠胃的药就很好,我很好养的。” 孩子就想自己吃点东西而已。 系统回了两个字。 【不给】 林渡:? 苍天有眼,这谢清予这么大一只恋爱脑,如果真的把元烨送进去就能复活爱人的话估计早复活了。 【危止说的话你没听吗?谢清予是西夏国运夭折的另一个异数,他不需要拯救。】 林渡站着不动了,脸上似笑非笑,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听着系统的狡辩,“你还挺信危止的话,可惜我不信。” “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凡俗界的天道和灵界的天道不相通,管不到一处,这样我或许还会听。” 【不,如果我说了这个,你会说是吗?都是洞明界的天道,怎么还能分区域呢?这化身天道之后难不成还有自我意识?套话还得是你啊林渡。】 林渡垂眸敲了敲自己的手肘,再抬眼笑得意味深长,“你总让我觉得,我在对着镜子说话。” 系统还要狡辩,林渡却已经有了动作。 但听得次第响起的石门落地声,林渡继续向前走去,神识落在已经不远处的石室之内,眼底沉沉,“这人布阵的手艺,不太行啊,白活了这些年纪了。” 谢聿缓缓转身,“您为什么不跑?” 林渡在心底嚯了一声,他还挺有礼貌。 “小度,你最好在我动完手之后想到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会有异数,化身天道之后人的意识是不是还在。” 【对不起,权限不足,系统已下线,亲亲自求多福。】 和林渡这种人说话,多说多错,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 系统现在就是恨,恨自己多嘴去揣摩林渡的心理。 林渡冷笑一声,在谢聿意外的眼神之后,径直往里走去。 拂尘的禁制被解开,林渡在危止欲言又止的眼神之中,一拂尘重重甩了上去。 石门轰然碎裂,内里的石室的阵法全面启动,带着封禁的阵纹如同牢笼一般从天而降。 一道灵符被林渡随手洒出,晖阳境界的剑气纵横,刺破了阵眼,搅碎了那泛着金光的牢笼。 在炫目的剑气之中,林渡精准无比地找到了几处明显消解了剑气的地方,接着一拂尘甩了出去。 石室中的几人缓缓显形,当中一人黑袍附体,银面罩脸,身形瘦削。 林渡轻轻喟叹了一声,“八师兄,别来………有恙啊,你又瘦了。” “二师兄都说了,坏人是吃不饱饭的,你就是不听。” 林渡的声音在石道里缓缓流淌,透着丝丝凉意。 谢聿深深看了里头一眼,沉默地按了石室内一侧的一处砖石,不过须臾之间,就消失了。 “人我带到了,记得我们的约定,谢某虽是一介凡人,但在大周的地盘上,没我杀不了的人。” 谢聿的声音很冷,“无论结果如何。” 林渡听完觉得,这谢太尉倒也不算全然无药可救。 至少人家懂礼貌,甚至还看得出来,她会赢,甚至还知道让她的师侄先跑。 林渡满意极了,所以在拆八师兄的傀儡之身的时候,都利索了许多。 七道灵符飘在空中,接着迅速贴上那七人的躯体之上,几人想要挣脱,却始终动不了。 那是晖阳境修士画的高级定身禁灵符。 “文福,我不管你要干什么,元烨你不能动。” 林渡说完,修长有力的大手打开了当中那个黑袍傀儡的胸腔,面无表情地握住了傀儡灵力供给的地方。 那是一颗魔晶,一如大比秘境之中的那个一样。 “诶呀,八师兄,怪不得这么瘦呢,原来是傀儡材料不够了。” 看看,不当好人就是会变穷的!吃不饱饭!傀儡都捏不成大的! 就在林渡要用力的时候,傀儡却说话了。 “小师妹,你不该来的。” “小师妹,快跑,别回头。” 林渡一向聪明,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林渡智多近妖,素有急智,可却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晃了一下神。 只是晃了那么一下神,下一瞬间林渡就被危止隔空拎了起来,接着那傀儡化为了齑粉。 “你发什么呆?”危止有些后怕,这小崽子要是没了他不得被临湍追杀到天涯海角。 原先林渡还好好的,他以为不用帮忙,谁知道林渡竟然差点着了摄魂的道。 林渡忽然拧了眉,“刚刚你听到傀儡说什么了吗?” “没有,只听到你对着傀儡威胁你那不人不鬼的师兄,你差点中了摄魂咒,过来。” 按理来说林渡戒心深重,连他的话都不信,今日这是怎么了? 林渡皱着眉头,文福…… “方才那个阵法不是杀阵,是困阵。” 危止嗯了一声,打算检查一下林渡的神魂,“我要确认一下你的神魂没事。” 林渡却让开了,“我有师父,他在我神魂上留了一道神念,不劳烦大师了。” 危止看了她一眼,有些稀罕,“你在气自己没能第一时间躲过摄魂咒?抓到那道分魂?” 林渡没说话,走到一个人面前,探了探,有神魂,活的。 但不完全是活的。 她再度扯开这傀儡的皮套,接着敲了敲那木质的头盖骨,笑得如同九泉之下要油锅煮鬼的阎王,“你别说,我师兄的傀儡做得不错,只是,你们是怎么答应他放弃柳妖的躯体进这具躯体的?” 凡俗界没有灵气,对这些人的修行没有太大的益处,是以封仪的灵符足以定住他们好一阵,林渡的神识倾泻而出,带着磅礴的杀意,直接将那兰句界的恶鬼神魂死死困住,接着快速翻阅了起来。 身后接连传来震动之声,危止意外地转过头。 这地下的石室之后有十八道石门,每个石门之间都另设关卡,想要从石室内逃出去,很难,一旦机关启动,从外到内,更是难上加难,需要精通机关之术和强大的神识。 “小师叔!我们来救你了!” 最后一道石墙轰然而裂,倪瑾萱缓缓收回一掌,重重出了一口气。 危止瞳孔一颤,这是这个年纪的体修该有的实力吗? 孩子虽然不聪明,但力气未免太大了些。 “不是,姐姐,你快点我顶不住啦!!!”元烨以诡异的姿势横在一道机关之上,两手两脚各拐各的,甚至连头顶都艰难地顶着一个感应的机关。 林渡缓缓收回神识,转过头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 连谢聿都信她能打过这帮人,这俩小崽子不信? 她手微微颤抖,顺手捏碎了那个神魂。 【支线任务进度+1,奖励释莲花蜜一瓶,可以暂时性的保护肠胃哦】 林渡眉眼一松,转头看向危止,指着快要支撑不住的元烨,“大师,救救孩子。” 危止:……变脸还挺快啊小崽子。 第192章 上不如小师叔,下不如小师妹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方才元烨和倪瑾萱刚刚跑出去不久,就看到了已经等在外头的谢聿。 元烨看着谢聿那张冷脸,有些气急,“谢聿,既然一早设置好了圈套,为什么反悔?” “里头有六个人,此前从国师府搜出来的,被我关押在庙宇之下,直到后来一个人有一天夜里突然出现在我的府邸之中,说要和我做个交易。” 谢聿无视了元烨的质问,声音很冷,“如果你那所谓的师叔有点本事,那我就信你,而那些人,就算我送给里头道长和大师的一份功德见面礼。” 他垂眸,眼睫在眼底覆盖着一层浓重的阴影,“而国师,我也会交给你,送你一份功德。” 元烨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看起来毫无负担的青年,“谢二?” “我的确反悔了,因为我想了想,在国师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之间,我还是愿意,相信兄弟,而不是国师。” 谢聿抬眼,眼底深浓似墨,不见丝毫光亮,“但他们答应过我,只要引你来这里,就能帮我,招魂,重塑泠音的身体。” 元烨怒极反笑,“你算计到我身上来?难道如今我在你眼里的价值,你也要放上天平上称一称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和什么东西做交易!那些人是邪魔!” 谢聿甩了甩官袍的广袖,忽然问道,“你看到我这身衣袍了吗?你走的那年,我们都十六岁,十六岁我出征,未婚妻被敌军抓走,为了大周不受威胁撞刀自刎,十七岁我父兄皆战死沙场,只因皇帝不肯援兵,沿途冗官克扣粮草,多少将士被冻死饿死。” “元烨,你在仙岛求仙问道的时候,我谢聿在沙场只差马革裹尸了!我这身官袍是无数血和尸骨堆砌出来的紫色!” 谢聿咬牙切齿,逼近了元烨,“这九年来,我每一日都在想,我活着是为什么,泠音让我救国,我救了,元烨,你走的时候是为了逃避救国,可我谢聿帮你救了!你那种地的二叔是我扶起来的!” “如今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宋泠音,我管我是在和谁做交易!” “邪魔而已,我谢聿自己就是这大周最罪大恶极卑劣无比的邪魔,只要能再见她一面,我何惧下地狱。” 元烨被谢聿突如其来爆发出来的煞气吓到,最终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元家欠谢家的,但谢家从不欠元家的。 谢聿忽然收了那一身的煞气,“我说完了,你要弄死我也没关系。” 元烨后退了一步,大步往回走,“谢清予我告诉你,小师叔要是出事,我早晚弄死你。” 倪瑾萱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她拆下自己的鞭子,“你不是说小师叔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吗?” “有道理个锤子,小师叔不能动用灵力,里头一共七个人,还有机关术,修为在我之上,说明里头的七个人至少都有腾云境的修为,密宗佛子和我们可不是一条路的人。” 元烨一面说一面运起灵力,“这石门的关卡我要找一段时间,你等我……” 元烨还没说完,倪瑾萱运起一拳砸了上去,第一道石门轰然碎裂。 “你刚刚说什么?”倪瑾萱转头眨了眨大眼睛。 元烨虚弱地回道,“没什么。” 这个上不如老下不如小的日子他是过够了。 哦不对,是上不如小师叔,下不如小师妹。 但下一瞬间他迅速往外扔出一个人偶卡住了那刚要降下的刀雨,接着用灵力驱动,拉着倪瑾萱就闯了进去。 “我怎么记得,这是咱们放在灵田里驱鸟的稻草人?” 倪瑾萱离开了依赖的小师叔,智商占领了上风。 元烨应了一声,“没错,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吗,就还在我储物戒里,新的改良版,凑合用吧,至少能挡挡刀子。” 他话刚说完,一道泛着寒光的银刃尖落在了他的面前,元烨当即战术后仰,双下巴都要挤出来了。 倪瑾萱伸手用灵力一弹,将那银刃弄了回去。 元烨长出了一口气,接着指着下一道石门,打算活跃一下气氛,“去吧,巨力小矮人。” 倪瑾萱:……元烨是真的讨厌! 她看了一眼这人,“你也炼体过吧?” 元烨:嗯? 元烨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倪瑾萱重重扔了出去,好在他防御及时,用灵力勉强护体,接着直接撞开了第二个石门。 石门质量很好,撞出个扭曲的人形口子之后还没有整体碎裂。 元烨被震得不轻,好在反应力还在,龇牙咧嘴地伸手拉过倪瑾萱,将她护在了怀里,接着连滚带爬地压下了人。 一个巨大吊顶石球擦着元烨的头顶飞了过去。 “矮子怎么了,矮子挺好的,至少身高不会被石球撞。”元烨积极补过,发誓再也不嘴欠了。 倪瑾萱笑了一声,很有林渡本人的味道,继续将元烨往前一甩。 开路。 一路过关斩将,直到第十八道石门打开。 危止到底是正道修士,不至于坐视不理,轻轻松松将一个人抗了所有伤害的小龙人解救了下来,转头发现林渡已经搜完了所有人的魂。 那人看着掌心的几个魔晶和人的尸体若有所思,“谢清予倒还算没有坏得彻底。” 元烨点头,信口开河,“我兄弟打了一辈子仗,想要个未婚妻怎么了?” 林渡:……你的三观有点歪啊小兄弟。 她笑眯眯地看向元烨,“来,小师叔告诉你发现了什么。” 元烨乖乖过去了,虽然形容狼狈,法袍的防御阵都被破了,束发也散了,但依旧带了点讨好的笑,谁知刚一走过去,就挨了林渡一个暴栗。 “这国师和兰句界逃出来的那群鬼有勾结,谢聿说国师府隔三岔五就有尸骨落到乱葬岗上,大约都是这群恶鬼吃的,他们进了凡俗界之后,先找了合适的身躯夺舍,但到底是凡人之躯,需要不断地进补精血维持尸体不腐。” 林渡指了指那地上那几具因为没有了阴魂维系开始溃败的尸体。 “我估计这几年谢聿并没有给他们吃人,所以有人身体开始溃败了,被文福换了傀儡的身躯。” “但他的的确确答应了人家的交易,要将我们困在这里,虽然临阵反悔,放了你一马,可心思是动了不是吗?” “元烨,九年在我们修士眼里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对凡人而言,九年意味着沧海桑田,千帆过尽,人是会变的,这点你不清楚?” 元烨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我知道。” 林渡笑了一声,“很好。” “这群人满心以为可以吃了我们,或者直接夺舍换一副修士躯体,重新走回正道呢!” “文福也是无上宗的弟子,妨碍他如今和邪魔为伍吗?” 林渡脸上还带着笑,但眼中满是威严,“是无上宗吃得太好了,把你心眼子都吃没了?” 她骂完元烨,又说倪瑾萱,“你为什么跟他进来,小师叔有没有说过,大人能解决的,轮不着你解决,大人解决不了的,你也解决不了。” 林渡收了收语气,温声道,“为什么不听小师叔的?” 倪瑾萱被林渡难得的生气吓到了,扯着林渡的衣袖,小声甩锅,“我担心小师叔,方才元烨听谢聿说,里头有七个人,元烨说都在腾云境以上,怕你打不过。” 林渡不轻不重敲了敲她的发包,“下次不要胡闹,你小师叔是不能直接动用灵力打架,可小师叔的师兄师姐不是吃干饭的。” 倪瑾萱小声道,“哦,知道了。” 林渡骂完人,又扔给她一个果子,“累了吧,吃灵果,补充点灵力,哪里受伤了没有?” 她的目光重新落到元烨身上,扔给他一个大些的灵果和一颗治内伤的丹药,“你有两个错,第一个错,太过相信外人,第二个错,太过不信我。” 元烨赶紧咽下丹药,捏着果子,知道林渡气消了,打蛇随棍上,方敢开口,“小师叔,我知道错了。” “兰句界的恶鬼出逃凡俗界为祸人间,的确不该,现在只应当只剩下国师一人,你亲自处理。” 林渡说着,微微抬眼,看着从另一侧暗门走出来的人,“毕竟你的好兄弟,要送你一场功德。” 危止小声提醒,“你这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这倒是很有点长辈样子,但是你好像比他们都小。” 林渡:……赶出去,都给我赶出去,我不想听! 第193章 无上宗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珍奇异兽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马车缓缓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之上,周围人声鼎沸,林渡端坐在最正中,手中摩挲着那还有最后一击的拂尘,声音平淡却叫元烨都不敢好好坐着。 “有时候看东西也不能看表面,那机关术是高于你境界的人布的,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谢聿一个凡人就能钳制住那几人?” “人恋爱脑是疯了,不是傻了!” 林渡用拂尘杆子敲着人的头,“谢聿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人是一将军,本就天克邪魔。” “凡俗界天道也容不下这帮人害人,谢聿命格太硬,太贵,人家是潜龙异数,邪魔要伤他,天道先劈一道雷,这帮人就都没了。” “但是他们夺舍凡人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元烨脑子终于被敲开了窍。 林渡揣着手,“那就要问谢聿究竟在国师府找到了什么了。” 谢聿这人能够把大周扶起来,除了龙气的帮助,肯定自己也有点本事。 元烨悟了,“小师叔,咱们要夜探太尉府啊?” “你是在大声密谋吗?谢太尉还在轿子旁边吧?”倪瑾萱用气声说道。 “哦,那我们小声密谋。”元烨也把声音改成了气声。 林渡:……看出来了,长脑子了,但没完全长脑子。 危止看着两个小孩儿贼头贼脑凑到一起挨训,目光上移落到林渡的脸上,不负所望地看到了一张笑得咬牙切齿的脸。 唯有这时候,那人才不是恹恹的模样,带了点几分活气儿。 拂尘杆子再次落到了元烨的头上,林渡冷笑,“你猜小师叔为什么敢大声密谋。” 元烨愣了一下,“可是小师叔你不能动用太多灵力。” 林渡叹了一口气,“不能,但危止大师能。” 她对危止的结界还是很熟悉的。 元烨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危止,可他分明能感觉出来,林渡之前是不信危止的。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小师叔。 林渡垂着眼眸,“咱们现在不就是在去太尉府的路上。” “人家祖坟不去了?”危止笑问。 “白天去,反正早晚要出事,那就中午去。”林渡想也不想地胡言乱语。 危止:…… 元烨恍然大悟,“好有道理。” 倪瑾萱用力点头。 密宗佛子默默地扶额闭上了眼睛。 无上宗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珍奇异兽。 马车终于行到了地方,危止默默撤了结界。 一行人下了车,被眼前的太尉府吓了一跳。 倒也不是别的,琼楼玉宇金殿见了无数,还没见过这般冷肃的高官府邸,一路过去,本该是百花盛放的季节,寻常人家府邸的花圃早就已经姹紫嫣红地开了,可谢府内依旧只有一片青色,沿路过去,花圃内也只有尚未到花期的芙蓉。 在外院还能看到小厮侍卫,到了内院竟见不到任何一个仆役的影子。 林渡将神识放了出去,结果意外地在一处本该是主院的屋内,看到了诡异的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那是一具双人棺,没有封钉。 林渡:……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到哪儿都得跟棺材打点交道? 她神识强度还不够穿透这个棺木,但危止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 “是一具尸骨,女性,十六岁左右……” 林渡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恋爱脑没救了,抬走吧,真的。 “大周包容性还挺强的。”林渡合理措辞,做出了评价。 谢聿一路沉默着,直到将人带进一处极小的院落中,那屋子很奇怪,厚厚的砖石砌成高墙,上头似乎还刻着民间术士克制邪灵的字符,没有大窗户,只有几个透气孔。 元烨被训了一路的话,这会儿脑子清醒了不少,警惕地看了一眼谢聿,“你不会还想要把我关进去吧?” 谢聿罕见露了点笑,凉凉的,没有什么额外的含义,“道长的本事我已经见识过了,如何敢造次。” 元烨收回审视的目光,并没有继续威胁的打算。 与其说是他相信自己的兄弟,不如说是他没脸在谢聿面前耀武扬威。 他所逃避的负压重担,最终都落到了谢聿身上。 谢聿突然去世对大周没有好处,平白杀人,修士身上也会背负杀孽,更何况……从一开始,谢聿就料定了,他不会对自己动手。 “里头是国师。”谢聿和林渡同时开口。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林渡又是一副看人看狗都一视同仁的冷漠的表情,只是谢聿莫名从那人眼中看出了点怜悯。 元烨看着谢聿亲自开了锁,刚想要进入,林渡那在外端着的冷冽声音再度响起。 “元烨,还记得我今日训诫过的话吗?” 元烨推门的手一顿,接着垂眸道,“弟子知道。” 规规矩矩地像是无比惧怕长辈的小弟子。 危止看了也感慨一句演技见长。 元烨却远没有做戏的意味,他一踏入那间屋子,就看出来了林渡为什么要那么说。 那个有点小本事,只是贪财了些的国师,如今瘦骨伶仃缩在牢笼里头,看着像是老了许多,满头斑白,门外的夕阳透了进来,让那人下意识蜷缩了一下,眯起了眼睛看清了来人之后,并不是第一时间求救,而是下意识瑟缩起来。 只是那么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动作,元烨心中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按照原来国师的性格,在如此境地之下,看见他第一时间是喊他,求他救命,可如今却止不住地害怕。 “你做了什么?” 元烨站在了铁牢之前,声音很冷。 那不过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可铁牢里的老头儿却直接是一哆嗦。 青年逆光而站,面色晦暗不明,凤眼冷凝,阴影落在他的脸侧,越发显出成年后的锐利。 见老头儿哆哆嗦嗦不敢说话,元烨反倒笑了,“你怕什么?如今国师倒是不认我了?” 元烨不笑还好,一笑老头儿哆嗦得更厉害了,乱七八糟的潦草胡子尖儿都在空中晃动。 元烨:懂了,原来小师叔的笑有威慑的奇效。 还得是小师叔! 元烨就这么笑而不语,那国师已经跪在地上开始哐哐哐磕头,边磕边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也是为了大周国运啊!您失去的只是一点灵力,可是大周失去的天下啊!!” “我生是大周人,死是大周魂,不得已才出此救国之策啊!” 林渡:……这台词有点耳熟,不确定,再听听。 “是啊,你死也是大周的魂。”元烨幽幽地说道,“那就死吧。” 第194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元烨一句话下去,那哐哐磕头的老头儿直接五体投地瘫软了下来。 他难得发狠,林渡一脸孺子可教,旁边的倪瑾萱却有些惶然。 元烨在无上宗向来是滑头之中带了些不靠谱的调调,从来没有这样气势全开的时候,若说从前的他跟他做出来的那些机关兽一样奇形怪状的不靠谱,如今气势全开的模样就实实在在像是个皇子了。 他立在那里,浑身上下缠绕着冷峻的杀意,继而轻轻俯身,声音温和,“国师大人这是做什么?我可是名门正派啊。” “你说得对,你本就是求救国之法的,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合情合理,真是为国做了好事,真真正正当得起国师一名?” 元烨语气森然,“可惜了,大周的天下是我兄弟平的,你与邪道为伍,纵容他们伤大周平民性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是为了维护天下呢?” “怎么?难不成你想说,那是代价?” “他们失去只是性命,但大周失去的可是天下?” 元烨轻笑了一声,用灵力强行将人头抬起来,直直看着那张皱成了话梅的老脸,“你这一己私欲披上了天下太平的皮,老骨头穿上了百衲衣,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你也配!” 见那国师迟迟不答话,元烨轻慢的声音骤然变得狠厉了起来,“说话啊,大周的救世主!” 那国师感觉到骤然释放的强大灵力威压,一时涕泗横流,“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原先真的只想老老实实修炼的!我想能修炼就好!谁知……谁知……” “谁知那个小宗门欺负我年纪大了,我资质平庸,只能当个普通杂役弟子,后来,后来有一日殿下的名字出现在了青云榜上,我说我认识……他们都笑我。” “那宗门实在是太苦了,我也没什么资源,我就想找殿下,找殿下至少施舍我点东西,就离开了宗门北上,结果半路却遇上了那群人,那群人问我,是不是认识殿下您?” “我说是,他们问我如何能证明,我说,我有您的生辰八字,他就问我,想不想回凡俗界,并且是风风光光地回去。” 国师一面被灵力威压压得吐血,一面哆哆嗦嗦将此前的事一股脑地吐了个干净。 “殿下,咱们的的确确是为了救国才去的仙岛,如今以您的灵气反哺龙脉,这就是救国之法啊!当时救国心切,不曾跟殿下商量,可若是殿下知晓这件事,定然也会同意的吧?难不成,您修了仙就不顾大周了?” 元烨越听心里越冷,终于彻底没了笑意,站在原地,为了装样才套上的宽袖此刻却突然被人拉了拉,少女的声音响起。 “可是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啊,你以邪道延续龙脉,就是错。凭什么是元烨的灵力和本源供养龙脉就理所当然,你却成了救世主?罔顾他人性命?” “说到底,你理所当然地看他人牺牲,不过是……”倪瑾萱有些词穷,努力想了想,“站着说话不腰疼!” 青年凤眼寂灭的寒霜慢慢融化,继而笑了笑,不再和那国师说话,转头看向了林渡,“小师叔?” “带上他,走,还要他指出作案现场。”林渡顿了顿,看到了元烨心底的犹疑,还是不顾有谢聿在场,开口指点。 “元烨,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王朝是能延续不断的,王朝从兴盛到衰败,再努力也不过二三百年而已,资源只要一直在向上集中,向同一拨人集中,而底层人口越来越多,田地资源越来越少,总会走到衰败这一天的,这是社会规律。” “仙凡有别,我们正道自当拨乱反正,不得插手改变自然轨迹。更何况,一个国家的兴盛,更在于人事,而不是天命。” 修真界尚且有大修士不断反哺天道众生,可封建皇室和世家可不会向民众反哺,大周如今冗官杂税,国库空虚,边疆十室九空,已现衰败之相,若没有明君清官变革求新,只能一路走向衰败,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谢聿一直站在门外,听到这里才意外地看了一眼当中那道青色身影。 “元烨,捆了人,带走。” “小师叔,我来吧!”倪瑾萱自告奋勇。 “那也行。”林渡声音柔和了些,“轻些,仔细手疼。” 谢聿刚想问为什么是仔细手疼,以及这笼子的铁锁钥匙还没拿到,下一瞬间,那位站在元烨身旁的仙子生生扯开了几乎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铁索,轻轻松松将那民间大师的符文撕了。 黄符如废纸一般落在女子的脚下,接着那人莲步轻移,轻轻松松在想要闯出去的国师面前,掏出了个绳索,金光一闪,就将人捆得结结实实,很有质感。 国师如同一条咸鱼一般被捆了起来,虚虚吊在空中。 谢聿:……元烨真的跟的是正经仙门吗? “谢太尉,在下就先带着师侄们走了。”林渡说完,看了一眼危止。 危止会意借了点灵力,四个人加一条垂死的咸鱼融入晚霞之中,飞速地向龙脉和陵墓飞去。 谢聿在四人走之前,喊了一声元烨。 “你放心,等我回来。”元烨升向空中之时说道,“我说话算话的谢清予!” 倪瑾萱不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元烨顿了顿,没有直说因为他们老元家一再怀疑功臣之家,逼得谢侯府不得不一再退让韬光养晦,但他当年眼见再无良将,为了大周,还是求了自己的好兄弟谢聿答应上前线,害得人家未婚妻没了,父兄也没了的事。 “他之前给了我他未婚妻的生辰八字,我在马车上做了一张追魂符。” “若是魂魄在此界,就算转世也会自动点燃,但那个追魂符却始终注入不了灵力,说明他的未婚妻,的确没有转世迹象。” “他的未婚妻的魂魄,的的确确不在此处。” 林渡意外地抬眼,接着忽然就想到了那年元烨在书楼中提到在大周时候的伴读也会像她那样握笔。 她曾经猜测过,谢聿的那个“小师傅”,是穿越的,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就是谢聿的未婚妻。 穿越身死之后,魂归何处呢? 林渡忽然有些恍惚,危止察觉到了她一瞬间的低落,“怎么了?” 林渡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在想,或许那谢聿的未婚妻,是异世之魂,您知道,若是异世之魂,怎么才能够到另一个世界吗?” 危止愣了一下,“一般每界都有天道管束,不同界的魂除非力量突破天道限制,也就是飞升,是不会脱离那一界的。” 林渡若有所思,“就没有其他可能了吗?毕竟那具尸骨你说是凡人尸骨?” 危止微微蹙眉,俊美无俦的脸上显出一份思量,“或许有一种解释,就是强大的力量在突破两界的时候会造成乱流,有可能裹挟一些恰好达成条件正要离体的魂魄离开,但这种机缘太少,超越天道还在此界的力量,真的存在吗?” 林渡也跟着皱眉,若有所思,“是吗?” “那若是异世之魂,占据身体,不会被天道发觉吗?” 危止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身体不过躯壳而已,不过灵肉相合才是自然所造,只要符合天道。” 林渡小声吐槽,“天道这东西这么从心吗?它认可的就是自然的?” 危止含笑,“差不多,怎么?你是异世之魂?” 林渡胆大包天,不闪不避,“在下青云榜天赋第一,是天道认可,您觉得我是吗?” 危止收回了眼神,直视前方,避而不谈,“龙脉到了。” 林渡拍了拍元烨的肩膀,“要挖你祖坟了。” 元烨龇牙咧嘴,“挖!今天我就要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第195章 自己的祖坟自己挖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大周把陵墓修在龙脉之上的只有一人。” 元烨垂眸看着那绵延的青山,从云端,恰好能看出整个龙脉的脊梁,那些山峦,骨骼分明,构架出了一截一截脊骨。 “祭坛设在哪儿?” 元烨转头看着那人,开口询问道,“我的耐心真的很有限。” 那老道却实在没有什么自觉,只一味说记不清了,不是他置办的。 元烨笑了一声,拎着那绳结的一端,就直接将人扔下了云端。 一声杀猪般的吼叫在高空中响起。 “啊啊啊啊!殿下!!!” “殿下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元烨拍了拍倪瑾萱的胳膊,她会意放出灵力鞭子,将人重新勾了回来。 好险捡了一条命的人重新被拉上云端,要不是没吃上什么东西,都快吐出来了,一张老脸上涕泗横流,心脏都像是要被颠出来了。 “我说,呕……我说,殿下,殿下饶命,他们说,说是要吊住龙的中脉。” 林渡脸上八风不动,心里忍不住感慨,谢聿大约把人关了三四年,什么锐气和急智都磋磨没了,那些先前在元烨记忆里的人模人样,仙风道骨,如今都成了褪色后被潮湿和虫蚁啃噬的破烂衣衫。 那群邪魔把阵法祭坛设在龙脉的中脉之上,脊梁的最中心。 元烨沉默地看着那人指出来的点,忽然觉得自己后背脊梁有点疼,比瑾萱拿自己撞破石门的时候还要疼。 “走吧。” 林渡拍了拍他的背。 “其实,”危止忽然开口,“强行给龙脉注入灵气,看似将龙救了回来,但你看,中脉活了,龙爪却已经萎缩。” “这龙,老了,失了利爪的龙,是撕咬不了那些想要蚕食它的猎物的。” 佛修的声音一向是温柔缱绻的,带着怜爱众生的淡薄味道,可这会儿听着,怎么都有些说不清的惆怅。 “在灵界,真龙的寿命有万年,几百岁也不过就是个幼崽,可凡俗界的龙脉,如你小师叔所说,不会超过三百年的。” 林渡偏头看了危止一眼。 危止莫名其妙从林渡的眼中看出了明晃晃的嘲笑,甚至不用她开口,就知道她在嘲笑什么。 “幼~崽~” 危止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多余说那句话。 林渡笑完了,转头就掏出了自己崭新的宝贝阵盘。 苍离为了小师妹画的图纸,紧赶慢赶花了十天做出来的阵盘,在连衡派的阵盘基础上进一步做了些改动,更适合林渡这种脑子转得比阵盘还快的体质。 林渡很快精准找到了那处。 “纵深九十丈,感觉是个陵墓的中心?” 危止感受了一下,“是地宫中心。” 她站在龙脉之上,沉吟着看了元烨一眼,“龙脉不好直接炸,走陵墓里吧。” 元烨后退一步,“真要开陵墓啊?” “她不想炸龙脉,是因为不想浪费你的灵力。”危止尽职尽责地帮林渡翻译,“因为你的灵力,至少让大周能再延续几十年。” 元烨十分感动,接着看了一眼小师叔,她立于青山之巅,广袖被风吹得飘逸广阔,很有高人风范,完全看不出来是要马上掏人家陵墓的样子。 “有守陵的军队。”元烨提醒。 “那就让他们睡一觉。”林渡开始掏药粉。 危止看了一眼那个药粉,“你们无上宗……” 是正经宗门吗? “哦不是,这不是宗门传承,是尸王传承。”林渡理不直气也壮,“问题不大,不伤身的,只是暂时封住他们的感知而已。” 危止看着她的药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罕见地露出了嫌弃的眼神,“据我所知,无上宗的灵土地,大约长不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药材。” 林渡理不直气也壮,“我有钱啊?” 不然她灵石都花到哪里去了?虽然能吃,但恩格尔系数她还是需要控制的。 无上宗最大的花销除了吃,就是购买原材料。 她说完,将药粉递给他,“劳烦大师了。” 有事大师无事你谁,危止彻底把林渡看明白了,他认命接了过来,将那药粉化为了一阵清风。 这里是开国皇帝的陵墓,有五百士兵驻守于此。 一时这五百人,有的正在站岗有的正在操练,有的正在做饭,却都无知无觉地立在了原地,五感尽失,如同一具具生动的俑人,如同时间一瞬间静止了一般。 林渡非常贴心地过去把人家灶火灭了。 睡觉不要玩火,会出事的。 “殿下,这陵墓石门已锁,是开不了的,若是强行炸了陵墓,必定会……”那国师这会儿脚落了地,这才反应了过来。 元烨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理会,抬脚走向了陵墓地宫原本被封死的石门,“背后有重物关卡,是自来石。” 这东西只有少数工匠知道,从不会在书中记载,是从内自己反锁的石门。 这机关术的确精巧,工匠需要特制的拐钉钥匙,可对于元烨来说,早就不算什么了。 青年从容打开了石门,接着用灵力封住了那想要触发的机关,在一道雀跃的惊叹声中,十分得意地将人护在身后,声音还带着点戏谑,“这里的机关可不是一拳就能解决的了,小师叔就算了,你可别乱碰。” 林渡走路的动作一顿,收回了想要提醒元烨前面有东西的想法。 这是个斜坡,地下埋着感应,漫长的甬道深处隐约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元烨瞳孔一颤,运起了灵力,迎面一个巨大的石球滚滚而来。 那石球极大,刚刚好能卡住整个甬道自如在里头翻滚,并且在不断加速冲向几人。 元烨沉默了片刻,打算套个机关兽或者爆炸符应对一下,被倪瑾萱一手拽到身后,“闪开,我来。” 灵力爆发,巨石成了碎石。 元烨沉默地扫开自己身上飞溅的石屑。 “还装吗?”林渡从容地背着手用拂尘扒拉出一条人过的道,“还不如瑾萱聪明反应快呢,她可不需要人保护。” 元烨刚刚膨胀起来的自信心被轻易击碎,嗷了一声,游魂一般跟在他们身后。 谁知下一瞬间,他就被林渡推到了前面,手上还塞了个琉璃灯,“机关术新弟子之中你第一,好歹也是咱们宗门未来的脊梁,去吧,自己的祖坟自己挖。” 元烨:…… 倪瑾萱忍不住笑了起来。 元烨空得要命的心忽然有点酸涩鼓胀,他走到面前,絮絮叨叨,“小师叔,你见过能带着自家师门的人来挖尘世间的祖坟吗?” “今天就见到了。”林渡声音带笑。 他们一路前行,元烨手中的琉璃灯的火苗跟着他们的步伐一晃一晃,火舌不断飘移,却在黑暗之中格外明亮温暖。 大抵至暗时刻的光,无论多么微末,都是亮的。 第196章 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元烨倒也真应了林渡所说,机关术当真靠得住,一路有惊无险,途经了许多过洞、天井和小龛,也未曾经见到真的墓室。 一直到主墓室之前,眼前方才豁然开朗。 长明灯依旧耀目,帝后宝座金碧辉煌,前设供桌琉璃五供,但整个墓室内却透着说不出的空旷诡异,九个盘龙柱拔起而起,细看却并非初时建造的,有明显后来的痕迹,新得离谱,石柱之上的龙纹僵硬地绕着柱子正缓慢地游移,如浮雕壁虎般诡异。 大周的陵墓并没有那么豪华,规模也不大,但这主墓室之内,底下纵横交错着泛着金光的阵纹,琉璃五供之内似乎各自放着什么东西,看得并不太分明,无端显得有些不容冒犯,不可亲近,让人心生威严。 琉璃灯罩之内,火焰忽然蹿腾起来,从微弱变成了耀目的灵光。 “灵气。”倪瑾萱脱口而出,将手头捆得结结实实一路拖行过来的老头扔在了一旁。 林渡站在元烨身后,卡在危止身前。 她开口,“所以,危止大师,你想要取的,是什么?” 她缓缓转头,对上了危止沉沉的目光,金色光芒给她的侧脸蒙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却不曾带走她的犀利与疏冷。 危止轻笑,声音落在林渡的耳膜里,像是小勾子一般。 “何必这么护犊子,他们取走了我的龙血和龙鳞,还不让我拿?龙全身都是宝,很珍贵的。” 林渡大脑的发动机就被这么一句话闹得轰鸣起来。 什么叫……他的龙鳞? “你主动把秘密送给我,我总要把把柄送到你手上,你才能安心,是不是?” 危止垂下眼眸,羽睫深重,像是夜露落松枝,沉重又灵巧。 林渡收回探究的视线,“什么人能取了你这般珍贵的东西?就是我那师兄也没那本事吧?你可是天下第三。” 危止抬眼看着那琉璃器具中的东西,“那可说来话长了。” “长话短说谢谢。”林渡不依不饶。 危止:……小崽子就是不好糊弄! 元烨刚想回头求助小师叔,就看见林渡一脸诡异的震撼,身后的危止大师垂着眼眸看着小师叔的头顶,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无奈。 他心头一梗,“小……小师叔……难不成,很难吗?我是不是,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哦,那倒没有。”林渡神色恢复如常。 身后的危止也给了鼓励的眼神,只可惜那眼神在一张还没有收回无奈笑意的脸上,总是阴阳怪气的。 元烨:谢谢,更害怕了。 林渡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咒我会解,只是,需要你配合一点。” “阵由我来破吧。”危止也跟着走上前,“可能会有点危险。” “阵咒需要同时解,临湍教过你了?” “嗯。”林渡干正事的时候还是靠谱的,她拉过元烨的手腕,轻轻用灵力划开取了点血,直接在他手心开始描绘咒文。 “嘶,小师叔……” “不要说话,我会分心。”林渡的神识极度集中,拉过元烨的手,将那血符文覆盖于阵心。 另一侧,危止毫无阻碍地踏入阵纹之中,巨大的灵力流如龙一般咆哮起来,电光落在玉色僧袍上,滋啦啦地乱流。 降魔杵泛着金光浮现在他身前,嗡鸣作响,不断震颤,继而重重垂落扎入刚刚被血色咒印覆盖的阵心。 林渡飞速地结印,神识倾泻而出,压制着暴动的阵法。 元烨闷哼一声,只觉得有什么要从他的魂魄和脊梁上剥离开来,像是有人徒手生生撕开他的血肉,灵力也在飞速被什么席卷剥夺,丹田和经脉都空乏的厉害,一道冰凉的灵力倏然灌入他的经脉。 林渡声音冷淡似冬日寒霜,“忍一忍,阵法反噬会抽你的灵力,我会先封住你的灵脉。” 那冰冷的灵力在他脉中游走一圈,接着如同霜冻一般,封住了灵力走势。 九根柱子不断震颤,龙纹剥裂,危止在狂暴的灵力乱流中依旧从容,走向了供桌。 五个各样的琉璃瓶中当中的两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气息,疯狂躁动起来,接着喀嚓一声,碎裂开来。 精血融入危止的额心,鳞片却没有重新回归他的身体,只是安静呆在危止的手心。 危止淡淡看了一眼另外三瓶里头的东西,嫌弃地皱了皱眉,将那凡间水土直接扬到了地上,又将那生辰八字融了。 九根龙柱彻底崩裂,大殿之内长明灯一瞬间尽数灭了。 元烨终于控制不住哀叫出声,“小师叔,疼疼疼,我骨髓不会被抽走了吧?” “骨髓没抽走,把你脑髓抽走了。”林渡冷冷地回道,最后一道法印带着凌厉的威势,将元烨神魂和中脉与阵法之间的联系彻底剥离。 元烨惊恐地捂住了脑子,“不至于吧!” “确实不至于。”林渡收回了灵力,解了封脉之术,接着塞给他一颗复灵丹,“解了,但是,本源有点受创,龙气反噬,略有虚亏,回去喝点中药调理一下就行。” “还有就是之后你修行就没有龙气助益了,不过问题不大,你好歹也是灵根纯度将近满分的天才。” 元烨痛得趴在地上真成了个小王八,闻言有气无力地问道,“喝点?” 林渡往自己嘴里塞了颗今天要吃的丹药,十分温和地补充道,“是啊,和你大师兄小师叔一样,喝亿点就好了。” 元烨:嘴里的丹药一下子就苦了起来。 大地一阵震颤,龙的哀鸣传入几人的耳膜。 林渡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走,龙脉要震了,地宫只怕有些甬道会受影响。” 她还没忘了扫尾,“国师呢?” 倪瑾萱刚刚才把人从乱石堆里拖出来,“小师叔……他刚刚被电了一下,然后又被这个石柱子砸中了……我刚救出来就断气了。” 林渡:……算了,都是报应,天道是懂报应的。 元烨一时还没能起来,结果直接被他口中的小矮子扛了起来,一路向门口狂奔而去。 林渡和危止一个开路一个断后,这回倒是没有再谁也不信谁了。 已经是深夜了,巨大的闪电却撕开了深浓的黑夜,将陵寝照得亮如白昼。 “让我下来,我来开门。”眼看一路碎石掉落,元烨被颠得差点把白日吃的东西吐出来。 倪瑾萱听完立刻将元烨扔了出去。 “诶不是……也不是这个下来法。” 好在林渡还有良知地托了一把,元烨连滚带爬到了门口,开了石门,四个人鱼贯而出,又将石门彻底关死。 “呼~好险,差点就要和我祖爷爷长眠于此……”元烨一面说着一面转头,恰好一道紫雷划亮了空中,将面前五百精兵的武器照得雪亮无比。 “嗬……”元烨把话咽了回去,差点直挺挺往回倒,“不是,小师叔你这药是不是不到家啊……” “打雷声太大了,加上我们进去时间很长了,药效也会代谢的。”林渡无奈地扶住了他。 元烨虚弱地对着面前的将士说道,“我说我只是想念祖爷爷来看看你们信吗?” 带头的将领皮肤黝黑,眉眼犀利,拔出了长刀,“擅闯地宫!杀!” 元烨:救命啊啊啊啊!!!!这要怎么演才能圆过去! 林渡沉默地思考自己能不能再用别的办法糊弄过去的时候,忽然一道灵力拔地而起。 一众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道电光在他们面前炸裂开来,直接将地劈了一个极大的口子。 而就是这么一道雷之后,那方才还在门口的四道身影,居然诡异地消失了。 云端之中,雨落如注,雷响八方。 “危止。” “嗯?” “小龙人是你才对吧?” ”……被天道承认了不起?” “嘿,就是了不起。” 大雨倾盆,有人静静站在远处,兜帽边缘不断有雨珠落下,再顺着银质面具滚落下去,一声叹息微不可查地淹没在了黑夜雷雨中。 第197章 什么冥场面没见过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雷声阵阵,浇散了京城的夜市,也将勾栏瓦舍里的唱曲儿淹没了。 夜晚的太尉府就更阴森了,尤其是元烨被林渡扔进主院,找了一圈儿没找到自家兄弟,结果兄弟自己从一个棺材里坐起来,外头刚好一个雷打下来,将只穿着白色中衣的谢太尉照得更是苍白冷肃,如同恶鬼。 元烨差点吓得厥过去。 修道之人是不怕鬼,可仗不住这氛围确实吓人啊。 “谢二!你你你怎么睡在棺材里?小时候你可没这种癖好啊!” 元烨一口气没上来,加之身体又虚,缓缓就要栽倒。 这一天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了,他想当个躺平的万年龟缓一缓。 谢聿极为轻巧地扶住了他,神色自然,仿佛一点没觉得自己奇怪,“怎么大半夜的过来了?” 元烨被这轻飘飘的语气吓得心肝儿颤,“你……为什么睡棺材里?” 谢聿回头看了一眼棺材,目光温柔,“和夫人共枕而眠而已,去外间说话,别吵到她了。” 元烨现在就想原地晕过去,可惜谢聿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生生将他拖了出去。 元烨现在就是后悔,后悔之中透着绝望。 谢聿这厮分明就是疯了啊!他为什么要来找个这个脑子已经坏掉的疯子! 哦,小师叔要他来拖住谢聿的。 林渡此刻正在谢聿的外院的一个明显锁住却靠近书房的小屋子内。 “怎么他们邪魔是捅了补天石的老巢了?” 林渡捏着那块只有鹅卵石大小的石头皱着眉头,“有口井还不够?” “很小,倒像是那口井的缺口,算上阵法加成,的确能蒙蔽天机。”危止站在她身侧看了一眼,“这倒也能解释为什么那帮阴魂来凡俗界夺舍却没被天道察觉。” “传闻谢太尉将国师府掘地三尺,一把火烧了还不够,还将里头所有有嫌疑的东西都清除了,在原地址上镇压了一座新庙。”林渡垂眸若有所思,“看来背后也有人指点。” “凡俗界亦有能人异士,倒也不稀奇。”危止觉得林渡再想下去小脑瓜子都得想破了,打断了她的深究。 林渡再翻了翻,都是些修真界的普通材料和书籍、功法,大部分都不配进无上宗的书楼垫桌角的那种,符咒灵水之中的灵韵也已经消散,但为了安全,她还是将这些全部毁去。 “你怎么想?”危止问的是谢聿的处置。 林渡垂眸,“我们是正道,谢聿这人扶持大周,命格极贵,我们灵界之人不能杀他。” 危止嗯了一声,他不觉得林渡会这么轻易放过谢聿。 “谢聿有错,不过今日之事也方便了我们把这群邪魔一锅端了。” 从一开始林渡就已有了预料,“看元烨自己吧,那是他的修行,若有不当,我再出言提醒便是。” 世界从不是非黑即白的,人需要为自己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功德累积,杀孽也会累积。 “去书房看看,这些东西都不中用了,补天石你还要吗?”林渡确认一切都不会流传出去之后,随手将几本留下来的册子收入了储物戒中。 危止云淡风轻带她重新走出了屋子,将锁恢复好余光看到林渡往兜里揣的动作,声音很镇定,“你拿着吧。” 两个人进入了书房之内,却被那满屋的红线牵挂的铃铛吓得动作都轻了。 林渡倒吸一口凉气,再次发出了感慨,“大周包容性真强啊。” 满屋房梁之上拉扯着纵横的红线,上头挂满了各色的铃铛,四面挂着不少工笔画,大多是芙蓉松竹花鸟,透着诡谲的美感。 架子上的长弓和长刀在暗夜里沉沉掩盖着锋芒,林渡驻足在刀架之前,看着眼前这把刀。 “怎么了?”危止发现林渡挪不动步了。 “难怪。”林渡若有所思地收回手,“这把刀所用材料是陨铁和血煞石,可以存住煞气。” “谢聿是将门出身,这刀浴血如此之多,所存的煞气极重,对付国师那般的三脚猫没什么问题,就是那几个夺舍了凡人的肉体凡胎,就是他们阴魂离体,也不敢近谢聿的身,一刀下去那些阴魂至少要养上十几年。” “只是这东西怎么会在凡间?凡间哪儿来的血煞石。” “这点倒也不难理解,从前凡俗界和灵界的封印没有那么强烈,或许是前人流传下来的。”危止看了一眼那刀,“这东西,你要带走吗?” 林渡想了想,“算了,晏青估计嫌弃这刀血腥气太重。” 她取出一个驱煞符,符纸刚刚贴上去,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你真放心让元烨这个状态去找谢聿?”危止问道。 “瑾萱在旁边看着呢。”林渡收回手,“这是他必须走的路。” 两个人连夜将整个谢府和灵界有关的东西彻底抹除之后,又扩大了搜索,将原先的国师府原址也重新翻了一遍。 这边两个人在雨夜奔波劳碌,那边元烨却被谢聿请到了一间客房之内。 “国师的布置,我父皇不可能不知道吧?” “是。”谢聿已经披上了外袍,“你要见那位吗?” 元烨沉默片刻,“最后看一眼吧,再看最后一眼,从此以后我走我的成仙道,他走他的奈何桥。” 谢聿一开始还想拍一拍元烨的肩膀以示安慰,听到这里,默默收回了手。 这元烨进的真的是正经仙门吗? “先不说我的事,说你的事。”元烨这会儿有点虚,靠在椅背上,端着热茶瘫软着,像只鼠饼。 “你的未婚妻的魂魄不在此界。” 谢聿端茶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了元烨。 元烨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堂堂无上宗亲传弟子,什么冥场面没见过。 这是他自己的兄弟!虽然不理解,但他尊重!只要他不耽误了家国大事,都好说。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用秘法将你的魂魄刻下咒印,你的魂魄会被她的魂魄吸引牵连,你死后魂魄出窍就能去找她。” “但这样的话,你的魂魄就再也入不了轮回,并且不是百分百成功,你的魂魄会在时空乱流里不断漂流,不断被消磨,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并且,你需要舍弃一切声名利禄,苦修至生命终结,不断向天道祈愿,告知天道你的想法,以你的功德和气运,以及不入轮回为代价,反复叩请天道,看天道是否愿意成全你们的重逢。” “你要想好了,这种办法,一世过后,魂魄即散,而且以你身上的功德,下一次投胎,应是极好的命。” 谢聿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将茶盏放到了桌上,断然道,“我愿意。” 那张在暗夜里无论怎么看都带着绕不开的阴沉和诡谲的脸,死寂灰败的眼中终于有了点光芒,“什么都可以。” 他花了八年完成了父兄遗愿,此后余生,都可以只为赎罪而活。 元烨叹了一口气,“行吧。” 小师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恋爱脑到了晚期那是无药可救的!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人都见棺材了,还愿意和棺材睡在一起,他能说什么? 尊重,锁死吧。 第198章 自己给自己养歪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新皇上位三年,国师没了,求仙之风被遏制了不少,一切都很太平。 直到昨日刚下早朝就有人来告诉他太庙有祥云盘旋,好不容易搞清楚了是仙门中人带侄子回家看看,今儿不是大朝,皇帝刚刚舒舒服服坐在书房里批折子,大太监就又神情惶恐地跑了过来。 皇帝莫名觉得这消息估计也不太好。 “皇陵急报,说是昨夜大雷雨,劈得皇陵上头的山都焦黑冒烟了。” 真 祖坟冒青烟。 元祈愁得搓了搓脸,“我那侄子呢?” “昨夜去谢太尉家一宿未归,今儿一早出城了,看样子,是去找园子里的太上皇了。” 元祈更愁了,“这不是什么上天警示吧?” 大太监欲言又止,小心端了茶伺候着,“要不,找个大师看看?” 元祈双手还按在脸上,闻言拿眼睛睨了一眼跟了自己许久的太监,“你以为我是我大哥?信那些乱七八糟的邪乎东西?” “可是……那位回来,不就代表,这玄乎的事儿,是真的?”那太监弓着腰小声道。 元祈撑在书桌上的手一僵,接着慢慢移开,深深看了一眼那太监,“你说的……倒也有理。” 城外,一辆马车内,元烨继续把自己摊成鼠饼,林渡和危止把整个京城各处扫了一遍确认没有了任何灵界修士的手笔,这会儿神识疲惫昏昏欲睡,唯有倪瑾萱一路睁着大眼睛看路边的风景。 马车内难得地清净了一会儿,但也只有一会儿。 凡俗界的东西落在倪瑾萱眼底,什么都是稀奇的,就是那拉货的驴车她都觉得新奇,没一会儿终于坐不住了,扯了扯一滩鼠饼的袖子,“诶,那个拉车的是什么兽?” “骡子。”元烨偏头看了一眼,又补充了一句,“不好吃的。” 昏昏欲睡的林渡听到了这么一句:……要命。 倪瑾萱哦了一声,又问,“你坐过吗?” 元烨回道,“没有,我是皇子。” 倪瑾萱疑惑,“你说皇室的人在凡俗界地位很好,几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居然没有坐过骡车吗?” 元烨:…… 他想了想,“骡车不稳也不是什么精贵东西。” “骡车有什么不好的,马车看风景还要把帘子掀起来,马车里可闷啦!香味熏得人脑子昏,”倪瑾萱小声道,“我觉得骡车就很好。” 元烨叹了一口气,“是啊,骡车多好,自在,回来路上咱们就整个骡子。” 他心情并不好,这会儿也懒怠装样,等到了地方,自己从马车内出来,看着那园子之中的重重守卫,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权力地位转换倒置,曾经压得所有臣子抬不起头的人老了,被无数双眼睛盯死在这“颐养天年”的园子里,曾经小心翼翼热衷于种田对农事常识侃侃而谈的人也成了那个将旁人压得无法喘息的圣人。 元烨一步步走向太上皇所在的暖阁,却意外在路上远远就瞧见了个颤巍巍要人搀扶的老人,他一脚顿住了。 那人头发已经花白,没有戴帽,背脊佝偻,已有老态龙钟之相。 元烨站在原地,忽然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晃眼睛。 老皇帝还没注意,身旁的太监却远远见了个龙章凤姿的矜贵人物,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瞧着也都是脱俗的。 年轻的太监看了一会儿,忽然喊了起来,“是,是宣王殿下回来了!” 元烨听见这一嗓子,目光这才移到了那小太监身上。 脸熟,但不是从前跟着老皇帝的,反倒是从前成王府上的。 从前伺候老皇帝的人已经都没了。 他抬脚走向自己的生父,“父皇。” 老皇帝看了一会儿元烨,“小五,你怎么回来了?” 元烨定定看着老皇帝,“师父让我回来断尘缘,国师六根不净,与邪魔为伍,师门顺道来抓捕归案,斩除邪祟。” 老皇帝本就灰败的脸色更加灰败了,“小五,你这是……” “您是凡人,大约听不明白,意思是,国师用的是邪法,是有违天道的邪法。”元烨看了一眼那个太监,“不过如今已经都处置了,您,大可放心。” 老皇帝身形一颤,面色阴沉,当即发作道,“混账东西,出去了一趟,见到父皇也不行礼问候了吗?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君不君,则臣不臣,父不父,则子不子。”元烨含笑,“这是儿子上学时为数不多记住的东西。” “如今仙凡有别,道门规矩,众生平等,我师侄无须跪,更何况,他因你之故,本源受损,还不知道要养多少时间才能恢复。” 林渡忽然从后头走了上来,“难不成,国师之流进你们祖坟施术,你毫不知情?” 那老皇帝被这贸然插话的人弄得愈发不虞,刚要怒骂,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那女子一身道士打扮,垂眸俯视着佝偻的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愠怒,只含着讥诮的笑,却让人一瞬间如坠冰窟。 “我自是知情!这都是为了国运!什么天道,天人合一,皇帝就是天!” “你是皇子,皇子生来就是要为国家奉献的,你受万民供养,就是舍掉性命都是应该的!不光是我,你那二叔!整个朝堂都不会觉得国师此举有错!” 林渡冷笑了一声,“是啊,为了国运,牺牲一个皇子,再牺牲点黎明百姓的血肉,没什么大不了的。” 元烨忍了忍,跟着冷笑出声,“您放不下的,要我豁出性命拯救的,是黎明百姓,还是你的皇位!” “看懂了吗?这就是凡俗界的封建王朝的本质,剥削资源,集中到一个中心,腐化是必然。”她轻声细语地给两个师侄传音,“不要困于腐朽和陈旧,不变的东西很少,所有东西都在向前走。”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可这世间规则,总会不断地拨乱反正。” 皇帝看着眼前的元烨,终于还是强压下内心的暴虐,“小五,小五,你来看父皇,父皇很高兴,一起去跟我吃茶,我让人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羊肝毕罗好不好?” 倪瑾萱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元烨抿了抿唇,小师叔已经问到了答案,心中那点虚浮的奢望彻底泯灭,他拱了拱手,“我来最后见您一面,不吃凡食已久,就不去吃茶了,您保重。” 元烨转身就走,老皇帝在后头喊道,“你不要见你母妃了吗?” 青年依旧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很快就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倪瑾萱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元烨,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羊肝,我记得我们去吃锅子,你说过,羊肉也就下锅子好吃了?” “嗯。”元烨走得很快,“他向来记不得我喜欢吃什么,我爱唱戏,又不爱读书,是最不受宠的,喊我回去也不过是为了私下说我二叔的坏话,让我夺回正统皇位罢了。” “那……他说的那个羊肝毕罗好吃吗?”倪瑾萱小心翼翼问道,“他能用这个留你,应该很好吃吧?” 元烨听到这里才放慢了脚步,脸上还带着憋闷,嘴角却翘了起来,“难吃,老人家才喜欢那种东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林渡想到了车上的对话,“要不吃驴肉火烧吧?” “坐着骡车去吃驴肉火烧?”元烨跟上了林渡的思维。 两人对视了一眼,嘿嘿一笑。 对劲了。 危止一路沉默,直到元烨当真只是提笔让人写了一封书带给皇帝,自己就真抛下了马车,带着几人去买骡子,才露出了些许匪夷所思的表情。 无上宗的画风……是不是不太对劲? 直到坐上骡车,一直是背景板的佛子终于绷不住了。 “你被皇室当做天生就该牺牲的棋子,不生气?” “生气啊。”元烨笨手笨脚架着骡车,天仙似的三人坐在木板车上,格格不入,但浑然自在。 “但我已经将灵力奉献了好多年,也算将皇室给我的还清了,如今身上的龙气也没了,以后我就只是无上宗的元烨,不是大周王室的元烨。” “我最头疼那些负担和责任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撒手不管!我修我的逍遥道。” 这世界上许多困住人的万重枷锁,或许都不是真实的枷锁。 林渡总结陈词,“只要没有道德,就不会被绑架。” 危止:……无上宗新一代真的养歪了,还是自己给自己养歪了。 第199章 因为太过正常而显得格格不入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黄土小道上,一辆骡车宛若脱缰的野马,比那没有拉车的大马跑得还要快,一路那尘烟滚滚,黄土漫天,混合着那拖着的木板车不堪重负恨不得腾空起飞吱呀怪叫,路过的人险些以为见了鬼拉车。 “你能不能让骡子慢点!我的驴肉火烧的驴肉都被颠散了!”林渡眼含热泪,捏紧了火烧。 好不容易吃口火烧都不安生。 “我也不想的啊!”元烨将手中的已经只剩下火烧没有驴肉的驴肉火烧叼在嘴里,用力拉紧了缰绳,“是小师叔你说的这骡子怎么慢吞吞的,要不咱们给骡子喂颗天无师姐的灵丹试试的!” 林渡叹了一口气,“我哪知道二师侄的兽药这么厉害。” 等那骡子一路颠出去二十里路,这才终于停止了狂奔。 林渡将最后一口火烧塞进肚子里,在危止狐疑的眼神中,解释道,“喝过释莲花蜜了,养胃。” 危止眼神微闪,“确实养胃。” 那可是佛门里也少有的好东西。 林渡吃得很开心,凡俗界也有凡俗界食物的妙处。 “小师叔该喝药了!”倪瑾萱喊道。 这句话如同林渡魔咒,一天响四次,次次让林渡恨不得装聋。 “前面就是金梁城了,咱们进去歇一晚上?咱们如今无法修炼,还是睡觉的好。”元烨问道。 林渡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元烨,“你还得早日回去养一养,等我办完事就带你回去。” “现在也不是不能养。”危止淡然取出一颗丹药,“治疗龙气反噬的,晚上服用之后记得找人护法,堆个聚灵阵吧。” 林渡偏头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大师真是什么都有呢。” “过奖,不比你这个青云榜第一。”危止已经换了一身简单的海青僧袍,带着斗笠,像个普通的行脚僧,只是身量高挑些。 “元烨,咱们进城的路引拿了吗?”林渡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这才想起来这一桩大事。 “谢聿帮我办好了。”元烨揣着东西,“就今儿早上走的时候拿给我的。” “真不打算回去了?”林渡又看了他一眼。 “嗯,没必要。”元烨看着那路引,“我让仆从给二叔带信了,就说我尘缘已断,不再是皇家人,请他将我从皇室玉牒除名。” 一行人进了城,四个光鲜亮丽的人加一个简朴驴车的设备实在有些诡异,一路惹得不少人行了好长时间的注目礼。 元烨毫无自觉,“啊,咱们是不是该遮一遮脸,要不怎么会这么多人都看我们。” 林渡:…… “冒昧一问,咱们坐的这个骡车,真的是坐人的吗?” 元烨沉吟片刻,“所以……” 一摊贩转头小声跟旁边人议论,“哪儿来这么一群奇人,难不成是戏班子遭打劫了?要不这衣着光鲜的坐板车?” 耳力极好的几位修士:…… 林渡苦中作乐,拍了拍元烨的肩膀,“至少你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 元烨:?好有道理。 于是金梁城中的一处客栈内,就迎来了遭了劫的戏班子四人住了进去。 林渡对品尝凡间的食品兴致勃勃,如同偷偷背着大人在校门口对面吃垃圾食品的小孩儿,出了房间就带着人直奔东市街头。 “少吃点。”危止第五次提醒。 林渡将自己的视线从酒蟹的摊面上强行拔出来,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你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怎么还不回去?” 危止闻言闲闲拦住了想要顺着林渡的视线给钱买东西的元烨,“怕元烨身体出事,何况要是我不在,谁敢拦你乱吃?” 林渡叹了一口气,接过了瑾萱递给她的炙焦金花饼,“你知不知道我脑子动得很快,大量动脑的人要是不吃得多些,会饿昏过去的。” “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你还在想什么?”危止毫无防备地踏入了林渡的陷阱。 “多得很啊,比如……你身上的秘密,本来是不想知道的,可惜你泄露的点太多了,”林渡笑了笑,“龙气反噬的丹药,被偷走的龙鳞和龙血,我控制不住我的脑子呀。” 危止:……看来脑子是真的动得快,早挖好了坑等他往下跳了。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人潮来往,倪瑾萱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下意识灵气护体,那人被生生弹了出去。 四人齐刷刷回头,那人重重飞到了地上,成了个四脚朝天的王八,手上还攥着倪瑾萱腰间的储物袋。 林渡:…… 她要怎么解释人间其实很险恶,不是绝对的实力压制可以解决的。 甚至这一趟还真见了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舍弃轮回抛下一切,只为了一个人。 这她要怎么教!!! 林渡叹了一口气,走到了那人面前,“兄弟,你偷了我家孩子的钱袋。” 那人凶神恶煞地爬坐起来,顺手护住了豁出去一个屁股蹲儿才拿到的储物袋,“你凭什么说这是你家的?这就是我的!” 他一面说一面看向那边的小丫头,穿得简直就像是京城宫里贵族般华丽,一看就涉世未深,脸皮也薄。 想他在这条街偷了无数的钱袋都不曾失手,今日这怎么就被莫名其妙撞到地上去了。 倪瑾萱刚发现自己储物袋没了,顿时也跑了上来,“这就是我的呀!你这人刚刚故意靠近我就是为了偷东西!” 元烨也走上来帮忙,“这钱袋是粉色绣花的,什么正经男人用粉色!” “诶唷,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好含血喷人呢?这是我相好送我的!怎么,难不成你这小丫头是我的相好?” 倪瑾萱听完气得脸色都红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元烨气得就要去喊官差,谁知被林渡拉住了,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她开口,“你有办法证明这个钱袋是你的吗?” 那人冷笑,“我自己的凭什么要证明?” “那你打开这个钱袋,只要你能打得开,就能证明是你的。” 林渡含笑搂过瑾萱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切,这有什么难的。”那人说着就要打开,却发觉怎么也打不开,甚至急得想要用力撕扯,也没扯开。 “这他娘……邪了门了。” “看到了吗?不是你的东西,是打不开的。”林渡淡淡说着,“你信不信这东西还会自己回到它主人手上?” 那人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定然是出门撞邪了。 林渡伸手勾了勾,那储物袋果真慢慢浮起,接着回到了倪瑾萱伸出的手心。 周围的百姓都看呆了,眼看人越聚越多,都传言这是有了什么奇异之兆。 林渡忽然抱拳道,“在下是戏班的,自京城归来却不幸丢了戏班大件儿,今儿给诸位变个戏法啊,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也叫我们好赚些路钱回家。”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变戏法啊,那就合理了。 “这出戏法就叫……不该你得的钱,就是长了腿儿的都会跑掉。”林渡笑吟吟地看着吓得冷汗涔涔接着转头拔腿就跑的人,转头拍了拍元烨,“来都来了,拉个二胡变个戏法,攒攒钱吧,咱们出门没带铜钱,买个吃的都找不开。” 元烨还真就笑嘻嘻拿着二胡坐下了,一时花瓣纷纷,乐曲悠扬。 青年人拉着欢快地曲调,林渡顺手让自家小姑娘表演了一场徒手劈砖,观众反响十分热烈,铜板哗啦啦地砸向地上的铁盆,三人攒了一盆铜板,赶在衙门来人之前退了场。 早在一开始就默默把自己塞进人堆里的佛子:我常常因为太过正常而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 林渡走出人群一段距离之后垂下了眼眸,“甩掉了,元烨,方才一直跟踪我们的是什么人?” “不确定,应当不是谢聿或者朝中的人。”元烨烦躁地沉默了片刻,“估计是看我们身上衣服太好了,想要抢劫?” 林渡啧了一声,“回头换几身简单的衣服吧,和人动手起来更麻烦,又不能抹去记忆。” “我可以。”危止说道。 林渡:…… “那你不早说?”林渡瞪大了眼睛。 危止叹气,“你没问啊……” 林渡悟了,这是报复,一定是报复。 第200章 还得是林渡啊,关注点就是与众不同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是夜,弦月高悬。 正在护法的林渡确认元烨能正常修炼之后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堆成了一座小堡垒的灵石,眉头也没有动一下。 另一侧危止无声拨动地佛珠,眉目清正得有些像是静默地山石。 林渡站起身打算出门研究研究夜市,危止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上视线,林渡做贼心虚,传音问道,“干什么?” “去哪儿?” …… “饿了,夜宵。”林渡对上他平静却带有威压的目光,理不直气也壮。 “子时了。” “大周夜市之后就有早市,反正总有吃的,大晚上,吃碗小馄饨才舒坦。” 危止友情提醒她,“你今天吃了至少七八顿了,消停点吧。” 林渡叹了一口气,憋闷地坐下来。 没一会儿,危止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我对元烨没有坏心思。” “因为他和幼时的我一样,只不过他有的选,我没的选。” 林渡坐在原处,垂眸一言不发。 男子轻缓的声音流淌在林渡的神识内。 “我是婆娑国最后一个皇子,那时婆娑国发现皇室龙气衰微即将破灭,为了延续皇室,大巫说,国是否能延续的关键在我这个尚未出世的婴儿身上,于是他们用秘法强行把真龙本源内丹融入了我的体内,你可以说,我本来就是龙。” “但我生来是他们最讨厌的佛骨。” 林渡终于有了些动静,倒是没有超出她的预料,她转过头,“肉体凡胎,融入真龙内丹?你身子骨还康健着真是个奇迹。” 难怪后面他非要抓一条蛟龙炼化,原来是为了压制真龙内丹对肉身的侵蚀。 “确实是奇迹。”危止眉眼含笑,“所以缓解龙气反噬的丹药,虽说现在不用吃了,总还有剩余一些,给元烨不过是顺带。” 林渡问出了个关键的问题,“药效还在吗?应该好多年了吧?距离你炼化那只蛟龙的肉身,也有一两百年了?” 危止:……还得是林渡啊,关注点就是与众不同。 “你放心,药效还在。”危止看了元烨一眼,“龙气反噬还挺疼的,这小子一直撑着没说,也算坚强。” 林渡若有所思,危止现在应当还是没有彻底消化那个内丹,那种东西在一个小孩体内,大约不是什么宝藏,是随时能夺命的东西。 书中记载,真龙内丹低修为的人拿都拿不得,触摸会直接被灼伤,高阶修士要是强行炼化,基本上都会被暴虐的力量直接吞噬爆体而亡。 危止能活这么大,实在是了不起。 “那你……为什么败坏佛门?” 林渡原以为危止是皇室遗孤,该恨佛门的。 “……”危止发现什么东西给林渡透一个头,就会没完没了。 他转过头,“今日你们三人不过衣着光鲜了些,都有人盯上,何况小儿抱金于闹市。” “有时候事情比你想的更复杂。”危止顿了顿,“但其中的复杂,不是你需要了解的。” “我今日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想告诉你,对我无需太多防备。” 世人说他离经叛道,狂妄妖孽,不佛不妖,都无所谓,他没得选。 有的人,大概生来就会背负上一辈的罪孽和重责。 只是…… 他看向元烨,“你的师侄,很幸运。” “无上宗风水好。”林渡随口胡扯。 “的确。”危止含笑。 “若你发作之时要冰,”林渡顿了顿,“我再给你掰点?算元烨的丹药费。” 万年灵韵的寒冰不好找,与压制龙气反噬的丹药也更是世间独一份。 林渡的确热衷于坑人,但对于好心人,还是要客气客气的。 危止狐疑地看着她,什么叫……掰点? // 一行四人没有在金梁久留,一路往东南去了,一路皆以被打劫了的戏班子之名,买吃的也只用铜钱,再没有了盯着的人。 江南更是富庶之地,林渡一头扎进那些飘香小巷子里,吃得眼泪汪汪。 元烨口重,对江南菜并不热衷,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小师叔在这里的时候,比原先那样懒洋洋不在乎的样子,多了些贪看的意味。 “人人都道江南好啊。” 林渡说着,仰头灌下一杯酒,面色如初,走入了夏日的江南里。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喧闹声,“诶哟,这不是江家的小病秧子吗?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诶,病秧子,你成日足不出户的,倒像是个大家闺秀,可惜了啧啧啧……” “手上拿的什么!诶,给我吧你!” “想要?有本事自己拿啊?跳起来拿啊!” “诶哟,不会跳一跳就犯病了吧?” 林渡忽然转过身,径直走向那群熊孩子,当中一个块头最大的正高高举着一本册子,而那个小孩儿口中的“病秧子”似乎因为天生不足,生得孱弱矮小,此刻急得正要哭了。 就在那大块头耀武耀威的时候,冷不丁手中的东西被夺走,他疑惑地回头,嘴里不干不净,“谁啊,多管闲事的……” 那人一身青衣,虽是女子,却并非大周朝的女子打扮,反倒像是个道士,身量极高,不带任何表情的苍白面孔,轻轻松松将那书卷举高了,语调讥诮,“想要?有本事自己拿啊?跳起来拿啊?” 那大块头恨恨得蹦高了几下,始终没能拿到,恨恨地用头向这个莫名其妙的大人身上撞去,谁知那人竟诡异地向左极快的一闪,小孩儿闷头一冲,重重栽倒在地,哭得惊天动地。 林渡收回手,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分明该是八岁的骨龄,可人格外瘦弱,说是五六岁也有人信,黄瘦干枯,小小得,几乎能看到那手上的青筋。 “给,没事吧。”林渡开口。 那小孩儿怔怔地接了过来,接着赶紧双手行了个在大周极罕见的道礼,“小子江扬,多谢道长。” 林渡托他起来,“寻常人都不知道怎么行道礼,你怎么知道?家里人是道士?” 江扬摇了摇头,“是我阿娘为我求医的时候拜见过道观的师傅,所以才知道。” 林渡看着他身上的衣料,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却也是小康,还好。 忽然一侧有小孩儿飞跑出来,小姑娘一边跑一边喊,“诶!你们是不是又欺负江扬了!我在院子里都听见了!不许欺负人!回头就告诉你们爹娘!” 小孩儿纤弱的眉眼就笑了起来,带了点光。 第201章 虽然不理解,但决定尊重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江家是商贾人家,做纸张生意,林渡留了那两个聒噪的师侄在酒楼当中,自己借口是云游道士,通晓一点医术,让江扬带她去家里一探究竟。 小孩儿到底好骗,真就乖巧带着人回家了。 “方才看你,手上拿的是个话本儿?” “是《列仙传》……” 那小孩儿像是做错事了一样,又莫名不敢欺瞒这个人。 林渡扫了一眼,淡笑,“怎么做贼一样,爱看这个又不丢人。” “道长,这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吗?靠服用水玉、云母、丹砂就能成仙吗?如果不能成仙,能不能治好我的病啊,我阿爹阿娘为了我的病,总是四处求医,耗费了好多钱,我是家中的长子,却不能为家里出一份力……” 似乎是看出了林渡对他的一点纵容,那小孩儿一面走一面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林渡:……吃这种东西,能不能飞升不知道,但会死人。 她酝酿了一下言辞,“话本儿里的,也不是很真,仙人也要吃饭的。” 前世的陶显虽然抠抠搜搜连吃个米粉都能心痛一会儿,辟谷丹都用最普通吃不死的,但的的确确也是要吃饭的。 危止不知何时跟在了她的身后,传音给她,“这就是你一直说要找的那人的转世?” 林渡应了一声,“咱们一僧一道的,上门当神棍是不是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危止毫无自觉。 林渡犹豫了一下,“年纪太轻?长得太好看?没有说服力?” 危止偏头看了一眼,“红颜枯骨,都是皮囊。你说怎么才有说服力?” 林渡开始胡咧咧,“我之前看过话本儿,人家话本里在天上时写一僧一道,骨骼不俗,丰神迥异。” “可到了凡间之后,就变成了,癞头跣脚的僧人,和跛足蓬头的道士,疯疯癫癫,很有可信度。” 危止:……那凡间人的可信度建立还真有点奇妙。 “你要非变成那样,也不是不可以。”危止虽然不理解,但决定尊重,“幻术的话,也不是不行,凡人应该看不出来。” 林渡想了一下,有点不能忍受自己变成跛足蓬头的道士,“算了,就这样吧,再说我都这样出现了,也不好改,我是神仙,我说了算,要改你改。” 危止:……变得真快啊。 “你不改那我也不改。” 江家就在旁边胡同里头,并没有多远。 那小姑娘已经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在门边上探出一颗头,盯着他们的背影,似乎打算一有不对,就赶紧去搬救兵。 林渡是修士,很难不注意到有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忍不住逗小孩儿,“那小姑娘好像很紧张你。” 江扬闻言声音一下弱了下来,“男子汉大丈夫,都是我太弱了……” “不过,等我长大了,一定可以保护她!” 林渡闻言垂眸一笑,“挺好,有志气,怎么着,定亲了?” “才……才没有!”江扬说着又小声委屈道,“彩礼很高的,我要慢慢攒,不能委屈了她。” 林渡:……合着两辈子这人都困于攒老婆本了是吧。 林渡和危止实在年轻,容貌又耀目,主动上门也的确怪异,但江家人早已病急乱投医,就算是个假的又如何,多少得试试。 城内最好的大夫说,这孩子大约熬不过九岁。 林渡被人家母亲请进了屋内,装模作样把了一会脉,实则只是用神识探了探。 的确是陶显的转世,神魂衰弱有残缺,要养好只怕还要几个轮回。 林渡低垂着眉眼,安静坐在堂屋之前,初夏的阳光倾泻而入,青袍道士半面落在日光之下,白璧无瑕,无端神性。 端着茶水进来的妇人一眼见着这一幕,心头一跳。 虽然神仙看着年纪小,但实在长得好看,看着突然就可靠起来了。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不怕大夫笑嘻嘻,就怕大夫眉眼低,这怎么看怎么不妙啊。 于是妇人端了茶,小声问道,“大夫,我们小花还有救吗?” 林渡刚松开手,听到这句话一时没绷住,“小……花?” “对,之前都说我家哥儿命薄,得取个贱名儿才好养活。” 林渡恍惚间想到前世陶显那张老实人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努力憋住了笑容,“这孩子有的治,你放心。” 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修补神魂的丹药,“是神魂与躯体并不相合,所以不稳,每七日一丸,直接吞服,四十九日后,补神养魂,自然能好,小花服用之后,可保长命百岁,与常人无异。” “记得……小心噎到。”林渡友好地提醒,十分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人风范,“好了,事情已了,在下就告辞了。” 危止觉得林渡提醒得有些敷衍,刚要再补充两句,就看见那小孩儿一口吞下丹药,噎得白眼直翻,差点厥过去。 “小花,小花你没事吧小花!” 妇人急忙给孩子拍背顺气,一晃眼的工夫,那两个人竟凭空在院子里消失了。 危止:……还得是林渡啊,真有生活经验。 “不是不打算装神弄鬼吗?”危止没搞明白林渡为什么突然就走了,“难不成看见故人如此境地伤情。” “不是……我怕我忍不住笑出声。”林渡叹了一口气,“走吧,回去拿钱,找个合适的时机送过去,骗完他们就走,也差不多了。” 危止心中了然,他就知道。 “你打算怎么合情合理地给他们送钱?他们家看着不是收天降横财的人。” 林渡歪着头想了想,“就……买点小东西吧。” 于是江家的铺子喜提江东纸清仓大处理。 林渡未来二十年的草稿纸和练习纸就有了。 这还不够,林渡又带着元烨从皇帝那里拿到的钱重新去了趟江家,只说是回访。 不过七日,那小孩儿的脸色已经带上了红晕,看着健康多了。 林渡于月下装模作样地解释,“我功德已满,正待飞升,小花是我成就功德的最后一个人,如今俗世黄白之物已对我无用,就赠予你吧。” 语毕不等人说话,丢下钱财就当着小孩儿的面月夜飞升了。 躲在云层里啃烧鸡的林渡不知道,日后这江扬写出一本《功德仙》,当中描写,仙人游历天下,治病救人,积攒功德后月夜飞升。 当中的仙人不光不辟谷,还热爱吃饭,尤其最爱吃米线,被文人大骂仙人必不可能是这样的!都是这个江扬娶了同个胡同里米线铺子的女儿,给自己家脸上贴金呢! 但这些也不妨碍米线铺生意红火,蒸蒸日上。 仙人都爱吃,他们多吃点,是不是也能成仙? 第202章 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四人一路从北往南,被人以为是冤大头狠狠宰过,被山林劫匪抢劫过,因为长得好看被人调戏过,因为卖艺被官差驱赶过,骡子也在夜晚莫名其妙被人偷走了…… 一路磕磕绊绊,总算也达成了林渡带倪瑾萱看人间的目的。 他们听过茶楼里书生侃侃而谈,夜市小摊上的谈笑和忧虑;见过十里红妆,一路撒过的喜饼,见过金榜题名痛哭流涕的举人,见过富商互相攀比举办的各样流水席。 更见过荒郊野地里蜷缩在破道观被冻死的流民,见过成堆凶悍的乞丐,见过被一袋米粮卖进花楼里纤瘦伶仃的小姑娘,见过随便被溺死的婴儿,见过交不上赋税的农民,也见过被强占土地的佃户,见过夫君战死之后哭泣的新嫁娘,还有被抛弃后独立经商的女户。 直到听闻当朝太尉急病而亡,被追封为异姓王,听闻太上皇崩逝,圣上忽然开始大肆招募天下奇人异士,服用丹药,意图续命。 先前发行的交子越发贬值,货币越发混乱,他们也渐渐不再有充足的吃喝住宿余钱。 元烨和谢聿的离去,好像让大周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命定轨道。 “我们还是回去吧。”元烨这日站在张贴招募奇人异士的皇榜前,看了许久,终于说出来这句话。 林渡那会儿正在琢磨今天去瓦舍里卖艺要不要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回了一句,“好。” 等反应过来是谁提的时候,林渡这才意外地看向了元烨。 “想开了?” “想开了。”元烨笑了笑,“我们该回家了。” 灵舟疾行一夜,没入充满灵气的大海之中,林渡深呼吸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这一年,林渡鬓发上已经又出现了一道白霜。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接着从灵舟上飞跃至空中,抬手开始加固封印。 危止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渡的结印手势,发觉还真是临湍手把手教的。 一道又一道泛着金光的法印融入了眼前的一道横宽阔海面的透明的屏障,终于,林渡结印结束。 海面无风自动,巨浪滔天,几乎要高高接到天上去,船上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林渡俯冲之下,接着催动灵舟,逃也似的往前冲去。 “傻愣着什么!赶紧跑啊!这巨浪打下来你们都要喂鱼!” 林渡往灵舟的内部又塞了几块上品灵石,直接飞到了空中,一个加速,灵舟几乎快成了一道灵光。 船上的两个师侄被这个加速颠得差点翻下船,恍惚间询问,“小师叔?你加固封印是不是加固错了?” “没错啊,但是我师伯没告诉我加固完会有巨浪啊。” 林渡一路乘风破浪,以比平常快了一倍有余的速度回了宗门,完全把竹筏上的人忘了。 等回过神来,倪瑾萱才问了一句,“小师叔,大师是不是不见了?” 林渡:……不是很重要,给忘了。 她抹了一把脸,“大师应该,跑得比我们快,问题不大。” 虽说佛道不同门,他们的修炼境界也不一样,但到危止那个程度的,瞬移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就算他不跑,进海里也能吓死一帮海族。 倪瑾萱哦了一声,又问,“小师叔,你刚刚用了那么多灵力,到一年了吗?” 林渡:…… 林渡抬头看天,“我不知道啊。” 姜良不过是怕大量的灵力冲击心脉会造成二次伤害,但慢慢来,应当是没有事的。 至少她只是胸口有点痛,问题不是很大。 林渡拍了拍元烨的肩膀,“没关系的,跟师叔一起回去吃药吧。” 三人回到宗门之后已经快到傍晚,晚霞将连绵青山罩上了金边。 他们回去得突然,无人迎接。 但不妨碍林渡刚刚进了主峰殿内给凤朝汇报的时候,二师兄三师兄和五师兄就带着人冲了进来。 “小师叔,你走的时候带的药液还有多少,拿出来看看?” 林渡在夏天无的死亡凝视之下,开始往外掏药瓶。 “不要一个一个拿,直接都拿出来,一息之内,包括空瓶。” “我真的按时吃药了!瑾萱盯着呢!” 林渡委屈,林渡气急,林渡大声嚷嚷。 然后被夏天无一眼看出来,“你出去了二百九十五天,这里还有七十四个不是空瓶,一天一瓶,一瓶分三次喝,小师叔,你有十二顿没喝……” 林渡:…… 林渡心虚,“我说那是因为忙着办事时间过了你信吗?” 夏天无抱着胳膊,目光犀利,并不言语,但意味鲜明——不信。 林渡绝望。 姜良站在殿外,咳嗽了一声,意思更鲜明——过来把脉。 死道友不死贫道,林渡一把把元烨送到了姜良身边。 今天她就要膳堂三个人排排坐一起喝药! “本源受损,经脉微滞,但龙气反噬倒是已经基本好全了,本源损伤很多,日后受伤可能恢复得会慢一点,小心别受重伤。你已经触碰到了境界壁垒?但最好服用刚成熟的墨霜玄花,弥补本源不足顺便也能冲开经脉,之后再行闭关结丹,不然恐生变故。” 姜良在说病情的时候口若悬河,是最靠谱不过的。 “要新鲜的。” 无上宗内库那确实没有什么新鲜的。 林渡莫名觉得这什么花有点耳熟,果不其然,系统跳出来了。 【按照原剧情,这个花会在两个月之后在凌桐崖底成熟开花,而很多人争夺,就是在这个时候,巫曦的白月光替他挡了一只墨霜蛇的攻击,身中寒毒。】 林渡眉头一挑,“巫曦还活着呐?补足了身体吗?两个月之后还能去抢那花?” 【活着呢,活得好好的,亲亲加油嗷~】 林渡欲言又止,“哟,你怎么不指教我方法了?要是我去抢那花,可没有巫曦和白月光的戏份了。” 【随便吧,只要你能彻底断了两个人的可能,怎么都行,pS.不要斩杀人物,否则天道不容,宿主你药丸。】 系统开摆。 “不是,那好歹,我的剧情点奖励?” 【……有的呢亲亲,一定会发放的,就,修复五脏六腑的丹药,包你您吃喝不愁,健步如飞,扛着水缸上万仞山也不喘气。】 林渡:……后面的也不是很需要。 “说吧,在凡俗界吃了多少东西?虽然对你的肠胃损伤不大,但实在毫无益处,你也要新鲜的……” 林渡听到这里好奇地睁大眼睛,她也要吃花啦? “的药,我这给你熬药去,罚你不许就糖吃。” 林渡龇牙咧嘴,“我好怕怕哦。” “还有瑾萱,也需要喝点药排除凡间食物的杂质。” “都要喝药!”姜良拍板。 于是无上宗膳堂之内,整整齐齐坐了两排愁眉苦脸的人,一人面前一碗黑洞洞的汤药,唯有晏青幸灾乐祸。 “哦对了,方才师伯说,大家都喝了,也得给剩下的来一个,整整齐齐。” 夏天无说着,将一碗药端到了晏青面前,“你前几日练功不小心拉伤了肌肉,师父给你探脉的时候发现你还需要清心,所以……你也来。” 晏青:?我就像那个路过莫名其妙也被塞进了猪圈里的大鹅! 林渡满意了,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 她端起药碗,浓烈的腥咸味扑面而来。 ……呕 第203章 无上宗都是卷王!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又回到了主打陪伴和喝药的痛苦时光里,好在她也确实有要事和凤朝商议。 “八师兄的本体至今未能找到,但他的傀儡真的无处不在,元烨龙气背后也有他的手笔,如今元烨龙气已……" 林渡拿着修真界的邸报看了一会儿,目光逐渐聚焦,“这事儿居然已经传遍了修真界,富泗坊真的不是文福家开的?” 这是个好问题,但富泗坊在修真界千年,主打的就是一个中立,管你是人是妖是魔,都一视同仁,都得遵循规矩。 凤朝懒得看邸报,所以都是由林渡看完总结抓重点的。 “你怎么想?” “也是好事,失去了光环沉寂下去的天才,总不会被人觊觎,路过的狗都要舔两口。” 就像林渡肉少还塞牙,邪魔都不吃。 凤朝笑了笑,笔墨不停,“今儿你七师姐给你布置的功课齐全了没?” 林渡把快到喉咙口的揣摩和猜测咽了下去,埋头掏出已经画了一半的纸,含恨提笔。 什么好人能在七天之内把出去将近三百天看到的风景都画下来啊,怎么不让她七日做个千里江山图出来呢? “你也别抱怨你师姐,她说从没见过你喜欢过什么花朵草木江山的,对四时变化也不敏感,不能和天地共鸣,日后如何成大道?” 林渡被叨叨得笔下胡乱画了个小猪佩奇,反应过来之后决定将错就错,回头用几张粘起来,当真画一个千里江山图也就算了,反正小小一只,遮掩一下。 林渡空中建楼阁,生生在小猪佩奇上造了个亭子,又是山又是松树,敷衍了过去。 于是七日之后,封仪打开画卷,发现林渡老老实实画了一个长卷画,心中感慨,果真长大了,出去还是有见识的,带着画卷去找二师兄炫耀。 “框架倒是很好,虽然流于技巧,意境不足,但也可圈可点,就是……” 苍离的手点在了极小一块地方,那是边缘一纸上青山半腰处的亭子上,“这是污了笔墨吗?” 很显然不是,有头有脸的,一个圈儿两个圈儿,堆雪人一样,就是不太对劲,在一片山水淡墨之间粗糙得离谱,甚至带了点滑稽。 大约是用描线稿的笔墨画的,小小一只,不一点点凑近看还真注意不到。 “这孩子是不是……不当心?”苍离揣摩了言辞。 封仪可不觉得这是不当心,林渡从来没有不当心,那都是存心的,蓄意的,蓄谋已久的。 “你说……是不是叛逆期到了?不想好好用功了?” 师兄妹被这个猜测吓得大眼瞪小眼。 倒是路过的元烨友好提醒,“小师叔什么时候不叛逆了?” 苍离想了想,“是吗?” 封仪平静了,“那也是。” 之前看她从大字写到小字,还真当她是性子磨好了,那还得磨。 于是林渡喜提一个月的加训。 当事人表示十分后悔,非常后悔。 凤朝有时候还会惯着他,封仪从不惯着她。 大概就是班主任和教导处主任的区别。 接连一个月,林渡都跟游魂一样,胳膊耷拉着直晃荡,苍离偶有一次去书楼,看见小师妹专心练笔,头也不抬就要去拿水喝,差点把桌上的涮笔水当成茶水喝了。 苍离忍不住拉着封仪到书楼外商议,“你别太逼小师妹了,那孩子才多大,不是谁跟你一样练到手直抖也不肯停笔的。” 封仪还是那个样子,端方规矩得像是林渡偶尔发疯画出来的火柴棍小人,闻言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当初学乐器的时候你磨得手都出血了怎么不说?” 林渡隔着窗户听了一耳朵,悟了,无上宗都是卷王! “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人家是阵法师,你非要她画那些画儿做什么?只是磨心性?还不如来我这里听一听曲子净化一下心灵。” 苍离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慢慢后退了一步,“封仪,你不会指望林渡有朝一日进天工楼吧?” 封仪挑了挑眉,把林渡冒出来的神识按了回去,“不行吗?天工楼至今都没人能进,当中的古神传承至今无人能得,我能不用介质隔空做符也不能被承认,林渡天赋异禀,总要一试。” 林渡只觉得神识被推回来,耳朵一嗡,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绝望的林渡:……呵,大人说小话还不让人听! 怒而造反的林渡在看到了邸报传来了墨霜玄花的消息之后,转头带着夏天无和晏青就跑了。 新鲜的花是要采的,新鲜的白月光也是要见的。 凌桐崖在中州南方,林渡三人到的时候是下午,隐隐约约可见崖底聚了好多人,还有些不走寻常路的,挂在这自上而下几乎被一刀削成的悬崖壁上。 这悬崖极高,可崖底瘴气经年不散,浓重的雾气和茂密的草木遮挡了全部的视线,地势崎岖,三面皆是高耸的悬崖,极其险峻,唯一的活口也没有安全进山的路,附近的采药山民也从未真正进入崖底过。 这里磁场特殊,飞舟根本无法在当中飞行,想要下去也要费一番功夫。 “……邸报中说这下面有墨霜玄花,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林渡落在崖顶,皱起了眉头。 晏青摇了摇头,“小师叔你在书楼找了一宿都没找到地图,只有零星记载,甚至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说明此处很少有人开发。” 天品灵植都生长在奇诡之处倒也是寻常事,可这消息到底从何处得知的? “应当是灵韵和宝光出世的异变。”夏天无倒是很有经验,“你听到了吗?” 林渡点头,崖底不断传来兵戈相交的金石之声和阵阵喊声,细听能听出来并非人打斗的声响,加上空气之中收敛浅淡的灵韵,成熟的医修能根据书中记载分辨出来究竟是什么宝贝出世。 “咱们现在就下去吗?”晏青有些后悔没带元烨来,至少他工具实在多。 林渡扫了一圈崖顶上错落分开的人,“不急,等快要成熟。” 她在找人。 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那不是……归元宗的道友吗?”晏青也顺着林渡的目光看了过去,“他们怎么去哪儿都穿着弟子服啊?” “大概……因为穷吧。”林渡深沉道。 晏青:嗯?有点道理。 但见那人一身金白相间的归元宗弟子服,在一堆人中显得格外显眼,远看倒像是金日璀璨,风骨嶙峋,身旁另一人着白色衣裙,看着冰清玉洁,有些孤傲之资。 林渡啧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夏天无。 嗯,今天没穿白的,为了配合林渡所说的“出其不意、偷天换日”,三人都是一身深色衣裳,蒙个面就能去当梁上君子。 林渡叹了一口气,她对白月光没意见,对白色也没意见,但愿这是个好人,毕竟……晏青好像对这位姑娘还颇为敬佩。 “晏青,那巫曦旁边的是,崔瑜君?” 晏青应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一向在外从不主动社交的小师叔施施然就抬脚去了。 “哟,巫师侄,好巧,今年的钱你还没还吧,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遇上了,今年的帐清了吧。” 第204章 这白月光,不对劲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无上宗的人除瑾萱外,一个赛一个的高,在宗内不觉得,一到宗外那就跟鹤立鸡群似的,又加上各个是人中龙凤,品貌皆不俗,积年累月的灵韵造化下来,气质皆非凡品。 崔瑜君早早就瞧见那三人组了。 林渡在中州大比之后声名大噪,不只是头脑,还有风姿。 谁都知道林渡是个病秧子,却不知道是个生得那样好看的病秧子,有人盛赞这位如同高山孤松上的霜雪,举世独绝。 林渡身旁紧跟着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夏天无。 真正的冷美人,唯有眼底一颗朱砂痣,像是白雪地里的红梅,是苦寒里最烈然夺目的美。 林渡走到了巫曦面前之后,就察觉到一个火热的眼神。 她看向了崔瑜君,发现这位白月光一双大眼睛含着水汪汪的渴望,就跟那个追星群众见到了正主一样,正两眼放光地看着夏天无。 林渡:……嗯?这个白月光是不是不太对劲。 巫曦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了两轮还多的师叔,咬着牙抬手,“见过林师叔。” “好说好说。”林渡含笑,“我前几日在整理库房账册的时候还想着你呢,这就见到了。” 巫曦认命开始掏口袋,“今年的账,可能还差一点,之前寄卖的得了的钱还没有去取,就来了这里,林师叔您介意我回头等此间事了去取吗?” 林渡笑了一声,“好说,倒是我想问问,你来这里,自然也是冲着那花来的?你要那花做什么?” 巫曦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道,“是为了瑜君,她本源受损,唯有这花……” 崔瑜君忽然出声打断了巫曦的话,抬手冲林渡行了个道礼,“林……道友。” 她的眼睛看向了林渡,依旧含着水光,亮闪闪的,“在下归元宗,崔瑜君,当日中州大比,我在观众席,久仰道友的风姿,道友说的那二十四字真言,我听了大受震撼。” 这个白月光,越看越不对劲。 林渡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突然对上了,“你说的是?”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崔瑜君走上前,眼含热泪,“这二十四字真言,刻在了我的心里……” 林渡也上前了一步,心中已经转了几道弯,脸上同样一副见到了知己的样子,“道友啊,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哦……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崔瑜君眼泪汪汪,“知己啊!” 她扑了上去,挂在了所有修真界看了中州大比之后的人都想挂在的那棵绝顶雪松上。 林渡费力地拍了拍她的背,“不是老乡,你老公还看着呢。” 难怪这个崔瑜君在晏青的口中前期分明拿了凤傲天剧本,后面又突然跳出来给人家挡雷劫,什么舍生忘死为爱奉献的可怕恋爱脑啊。 “他不是呜呜呜呜,你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苦啊。”崔瑜君不撒手,“你知道我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两个人在神识里传音,但这抱着不撒手的样子也足够让巫曦傻眼的了。 夏天无和晏青看着林渡僵硬又礼貌地悬在空中的手。 “咱们要去救小师叔吗?”晏青犹豫,他怎么记得幼时看过一面这个崔瑜君,那真是高洁冷肃,如天上霜月。 现在这个一见面抱着人不撒手的,是什么东西? “……”夏天无想了想,“要不还是拉开吧,小师叔憋了一年没怎么用灵力,这会儿正是跃跃欲试的时候,万一把人家打出去可怎么好。” “你别瞎说啊,他不是我老公,是天无乖乖女儿的狗男人。”崔瑜君不情不愿收回了手,也知道自己人设崩得太过了,整理了一下衣衫,含笑解释,“他乡遇故知,太激动了。” 林渡诡异地看着她,“你管谁叫乖乖女儿?” “嗷,我是妈粉。”崔瑜君瞪大了眼睛,“嗯?你不是穿书的吗?” 林渡欲言又止,“是的,你穿得哪本?” “当然是夏天无和巫曦当主角的那本,《绝世医妃惊天下,腹黑狼狗霸道追》” 林渡:……这名儿味儿对了,太对了。 巫曦忍不住伸手拉了一把崔瑜君,“瑜君,你……和林师叔是旧识吗?” “不是,我……在中州大比,被林道友的风姿所折服。”崔瑜君断然说道,接着不好意思地取了个手绢儿擦眼泪,顺便借着手绢儿的掩饰,偷偷看向了夏天无。 巫曦:……这林渡居然能让瑜君这般不矜持!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聪明了点? “乖乖女儿真好看啊,不怪巫渣男喜欢她,我也好喜欢,嘿嘿嘿。”崔瑜君偷偷给林渡传音。 林渡接收到这个传音,眼皮一跳,“别擦眼泪了,擦擦口水吧,都快流出来了。” 崔瑜君收起了痴汉神态,正了正神色,又是一副高洁凛然之姿了,仿佛刚才上来给林渡一个熊抱的不是她一样。 收放自如,十分了得。 林渡:……麻了。 时间尚早,两拨人凑在一块儿,林渡和崔瑜君并肩而立,在神识中暗暗交流情况。 “说实话,我穿越之后发现自己开局身份是修真世家不入流的旁支,虽然天赋好但是不受重视,我还以为我拿了传统修真凤傲天剧本呢,就是没有戒指里的老爷爷,等我一路拜入归元宗,成了内门弟子结了丹之后,我的金手指才出来!” “它怎么不等我天下第一了才出来呢?” “结果出来也不是当什么凤傲天,而是让我当白月光。” “系统说,只要我成为了救巫曦而死的白月光,就送我回现代!” “我等进了内门看到巫曦之后才知道我是穿书了,我就是一破看小说的,谁想修仙啊,我爸妈还等着我回家呢!” “早知道就不努力了,摆烂吧!最好这花那狗男人也别拿到,我也不是很想活了。” 林渡听着耳边的絮叨,沉默了片刻:……6 第205章 那你挺难杀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不过一会儿工夫,崔瑜君将自己穿越前穿越后的事情抖落了底朝天。 还不到二十岁的大学生,父母疼爱,家庭美满,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爱好看小说,熬夜看到了早上,心悸猝死,就那么穿过来了。 “这里没有游戏,没有电脑,没有薯片可乐和蛋糕,什么都没有……我想我妈做的焖面了。” 崔瑜君说完才发现到现在为止,林渡都不曾说过一句自己的情况,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回答过一句,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二十几岁,比崔瑜君大些。 她就那样脸上挂着淡薄的笑,如一个知性姐姐一般听妹妹絮絮叨叨地讲话,开口回应也只是在证明自己在听,明明距离很近,就在她旁边坐着,却又好像很远。 分明林渡算年纪应该是比她小的,她就那么随意坐在凸出的岩石上,看着她说话,可目光好像又在透过她看什么。 原文中林渡的存在感很少,一笔带过,是天纵奇才可惜身体孱弱,从不出世。 直到那一日中州大比,她在看台上看到了林渡从容破局的模样,才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原来这个一笔带过的背景板有多么的惊才绝艳。 而这样的人,和她是从同一个世界来的,也是她向往的模样。 若说夏天无是本命,林渡可以算个后来居上的墙头了。 林渡正在思量崔瑜君的话里透出来的信息,看她见到自己说话的神态和性情,的确像是大学生,透着清澈的直白,应当可信。 “那日金丹雷劫,是系统发布的任务要你挡的?” “也不是,那天金丹雷劫,原本巫曦该很顺利就结丹的,谁能想到雷劫没完,狗男人居然快嘎了,我以为我扑上去就能功成身退了,没想到居然没死成。” 林渡感慨,“那你是挺难杀的。” 金丹雷劫外人闯入,有违天道,会造成双倍雷劫,她一个人受了,还能活着,是真挺难杀的。 她说着,在神识中问系统,“你怎么看?” 没头没脑,不带任何自己的揣测,分明是等着系统多说多漏些消息。 系统表示很难看。 说多错多,很多东西只要抽了个丝,林渡就能把一整个茧都剥没了。 可这事儿又的的确确需要解决。 【白月光系统不是正经系统,肯定不是。】 “那送她回现代呢?” 【或许是假的,反正我不信。】 “那若是我送她回现代呢?” 【……你?】 “我和你有区别吗?” “说重点,有什么别的回头再说,花快开了。” 【我试试,说到底,她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是个意外。】 “我就不是意外?” 【有什么别的回头再说,花快开了。】 林渡:……以我之矛攻我之盾是吧。 “你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吧?”崔瑜君小声问道,她总觉得,林渡好像太冷静理智了。 林渡点了点头,“今天你的任务是挡蛇毒?” “是的,系统说按照剧情走完之后,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之后狗男人追妻火葬场的事我就看不到了,要不姐姐,你劝劝女鹅,让她千万别原谅,直接送入火葬场得了?我看小说的时候也就图一热闹,可我现在见到真人了,她也是会疼的吧?” 崔瑜君忽然有些恍惚,声音发颤,“其实……林渡姐姐……” “嗯?” “我也有点怕疼。” 林渡避开了她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垂下浓黑的羽睫,脸上那抹薄笑一点不变。 “那就不要疼。”她轻声说道。 “可是我不疼,系统总有办法让我疼,他说,如果我不做就会受到惩罚,魂飞魄散,另有人接替。” 崔瑜君神情有些恍惚,“姐姐,你没有系统吗?” 林渡笑了笑,“我没有,我也可以让你没有。” “小度,听到了?” 【嘀,支线任务二:抹杀非法系统,找出背后的主使。奖励:雪元丹,别人吃可能会噶,但是很适合宿主宝宝的体质哦,对整个人都有奇效。】 “那崔瑜君还能回去吗?” 【危止大师从前是不是说过……要力量比肩天道,才能破开两界?你知道其实天道的能力,也是有大有小的吗?】 林渡内心毫无波澜,“猜到了。” 她看了一眼崔瑜君,想到了她说的魂飞魄散的惩罚,“小度,对面的系统,你觉得是什么东西?现在有办法让她暂时摆脱系统吗?” 【我可以帮忙暂时隔离一下,但防不住太久。】 系统这句话显然有些迟疑,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行。” 冰凉的手指无声贴上崔瑜君的额心,林渡将神识缓缓探入。 果不其然,这人的灵台有异。 系统很快接管了林渡的神识,接着飞速地切断了林渡探入的那道神识。 “好了,今天我们先不疼。” 林渡不管系统刻意不让她知晓的小动作,笑着收回了手,“等之后再说。” 崖底的金石铮鸣越发急促,灵韵也不再是一丝一缕,而是一波一波,泛了上来,人群略有躁动,已经有不少人准备下崖了。 下崖艰难,无法借助飞行法器,底下有很多未知的危险,贸然下去没有着落极容易出事,就算腾云境修士也不敢冒进,只敢放攀岩绳索。 不少人扎好了钉子,小心翼翼沿着崖壁而下,从崖顶往下看,倒像是许多挂了伶仃蛛丝钓着的小蜘蛛。 林渡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那绳索,“金刚索,砍不坏。” 有人下去,也有人在上头接应。 语气有点可惜。 巫曦一直就守在旁边,牙根都快咬碎了。 他听不到林渡和崔瑜君说什么,却能看到崔瑜君笑意吟吟地兴起时拉着林渡的衣袖,也能看到林渡摸崔瑜君的头。 他都从没有碰过瑜君师姐一根指头,都是女人就可以这么亲密吗! “小师叔,咱们不打钉子吗?”晏青看着大家都在动,有些坐不住了。 “也行,你去吧,不必争,悬在那边,我们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林渡活动了一下身子骨,“不急,还有一刻钟花才能成熟。” 她数过了,这花是多层的,且是一层一层开放,每开放一层,就有一波异动,现在才过去三波灵韵波动,说明还没彻底开放,这个时候采摘,是无用的。 夏天无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小师叔,你不会要不借助工具下去吧?” 林渡笑了一声,“怎么会呢。” 夏天无有些狐疑,一旁晏青已经打起了钉子,她暂且收了心思,安静地帮扶。 林渡站在一旁,开始摸索阵法,打算加持一下山崖的岩石与钉子的整体性。 巫曦这时候才有工夫和崔瑜君说一句话,他已经准备下崖了。 “师姐,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取了墨霜玄花,让你能重登仙途。” 青年眉眼灼然,还带着信誓旦旦的意气,即便眼下是人迹罕至的万丈深渊,即便有许多人争夺。 崔瑜君欲言又止,眼含担忧,还有些莫名的激动,“你……小心些。” 巫曦和晏青身手利索,沿着绳索开始速降,偶尔足尖点壁,也不过是为了确认下面环境。 “小师叔……我到瘴气里面了,神识很难察觉到异常。” 弟子令牌断断续续地传来了晏青的声音,“但……往下是飞岩狐族群,密密麻麻,铺了一整个空间,振翅摩擦,会有金石之声,很难直接穿过去,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很黑,花要成熟了,有人好像冲过去了,我冲吗?” “不必,在上头一点等我。”林渡说道。 夏天无直觉不对。 林渡站在崖边,算准了时间,一跃而下,周身毫无灵力波动。 腾云境的修士,可以飞行不借助外物,但也要用灵力的。 “林渡!这就是你说的不会不用工具?!!!” “用啊,我用晏青这个工具人啊~” 第206章 我演得好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跳得潇洒,夏天无气得心梗。 知道林渡虎,没想到这么虎。 合着让晏青下去是提前给林渡探路的。 林渡这么一跳,速度是比晏青巫曦下去的速度快多了。 耳边风声呼啸,猎猎有声,也刮得人面庞生疼。 这里的山崖比之无上宗绝峰更高,林渡从前跳峰不只是为了一点个人癖好,也顺便练了一下用最短的时间调动灵力抵御重力同时逆向而上,缩短加速和灵力运用的时间。 “晏青,拔刀,开路。” 林渡快要到雾障之前,耳边金石刮擦声愈发响亮,那是飞岩狐族挤挤挨挨的声响。 这种低阶的开智期飞岩狐,常生长在峡谷之中,视力并不好,感知却敏锐,境界低,更容易受本能影响。 这会儿挤挤挨挨在一起,一则是受天品灵植灵韵的吸引,不断盘旋流窜,二则……不敢靠近,下面定有大妖。 晏青远远瞧着上头掉下来一个人,还当有人被下了黑手,想要挡一把子,结果越看越眼熟,接着听到了小师叔的声音。 晏青不理解,并且大受震撼。 但他足够信任林渡。 林渡也足够信任他们。 晏青挂在绳子上,抬手出刀,一刀下去,为林渡在黑压压狐叠狐的路段辟出了一道金色的通道。 那道几乎与昏黑山石混为一体的身影在晏青面前一闪而过,顺便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微笑。 “晏青,下!” 林渡顺利通过飞岩狐堆叠出来的黑压压空间,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灵符扔了出去,一道剑气纵贯上下,刚好擦过晏青自己锻造的加强版金刚索,带出一片火花,也逼退了周围的飞岩狐。 晏青当即松开固定的卡扣,直接顺绳而下。 林渡将神识下放,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神识可延伸的范围少了许多。 她轻轻啧了一声,心中的怀疑彻底落定,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那错乱深潭之上。 下头很狭窄,但墨霜玄花就当中,大剌剌地开着,大有一副我就在这里,你们快来摘我的架势。 最后一瓣花,就要开了。 林渡落下的时间正好。 而已经有零星三四人到了底下,正跃跃欲试准备抢夺,情势一触即发。 倏然一人惊呼起来,又扑通一声倒下,还带着些许沉闷的水声。 众人心中一惊,“糟了,这下头是毒物!是寒蟾!” 这东西不光表皮是毒,吐出的毒液似箭,见血封喉。 有人大着胆子将鲛珠那么一照,底下黑压压密密麻麻的浅潭岩石上皆是泛着诡异蓝光的寒蟾,一个个蓝环凸起斑点让人不寒而栗,而那一片反着光的圆溜眼睛就更让人犯怵。 “呕……不行了……呕……”一个大汉急忙飞身而上,掩面作呕,“我踩到了……呕……” 林渡的神识听到了,啧了一声,“晏青,你别下来了,下面癞蛤蟆聚窝了,我来,到时候接应我。” 晏青听着林渡冷静传来的声音,忍不住感慨,还得是小师叔啊,这个时候,声音都不带抖的。 下头已经打起来了,一帮人要小心不踩到那下头的寒蟾,打得也有些畏首畏尾,这东西平常不攻击人,但一旦触碰,定然会遭受猛烈的反击。 林渡抬手将苍离和姜良联手炼制的半面防毒面巾戴好,掩住了口鼻。 最后一瓣花彻底绽开,墨霜玄花如同霜上玄色,黑底上布满了莹白的霜,灵韵爆发开来,崖底的妖兽都躁动起来。 打斗的灵光如同忽闪忽闪地烟花,不断碰撞漂移,间或又有扑通扑通栽倒之声,打得十分激烈。 巫曦以一敌三,带着一往无前地执着杀气,悬在空中,不断向中心的花靠近。 有人借用隐蔽符靠近,却因为那散逸出来的幽蓝灵韵受到阻隔而出现了破绽,被人直接轰开。 就在此时,一人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因为速度太快,而刚好每个人都刚使出了一招,时机凑巧得厉害,竟然没有一人能够阻拦那人刚好降落到墨霜玄花的上方。 一把短刃擦着玄花花枝斩下那一朵花,花被灵力卷走之际,忽然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蛇窜了出来,张开了大口,就要将那花吞下。 巫曦瞳孔一颤,下意识一剑砍向了黑蛇张开的猩红大口中。 而林渡趁势用灵力卷走了那花,动作极快,继而一个挺腰,灵力运转,急急向上。 眼见林渡抢走了花,其余幸存的人也跟了上来。 谁知那黑蛇从牙尖爆射出来两道毒液,失了一直等着的墨霜玄花,狂性大发,怒火疯狂发泄到了这群莫名其妙的外来者身上。 巫曦心中一凛,赶紧提剑应对,却忍不住想到方才那人遮着脸,他没看清,但总觉得……莫名很熟悉。 尤其是那个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贱兮兮的,让人瘆得慌。 林渡一面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疯狂向上逃窜,一面左手倒右手,墨霜玄花塞进盒子里,又捏了一朵几乎一模一样的花出来。 “小子!留下花!”有人紧追直上。 林渡一路逃窜,接连躲过了几道攻击,眼看好像就要被追上,赶忙向着晏青道,“来!拿着!” 晏青眨眨眼睛,对上林渡深黑的眼眸,大声道,“来了。” 周围修士的攻势纷纷转而向晏青而去。 一朵泛着光泽的玄花被抛出到空中,晏青伸出手,急急要去拿,一道道攻击冲向了他的胳膊,他不得已让了一分,就这么一分,已有一个网兜斜地里兜住了那花。 晏青恨声道,“该死!我的花!快还来!” 花转手换主,其他人急忙跟上,晏青装模作样挥出一道刀气。 “不行,我灵力用尽,快带我上去!”林渡喊道。 晏青一刀劈开那群飞岩狐,两人急急而上,不再跟着抢夺花朵。 “小师叔……我演得好吗?” “还行,喊得有点假,也就骗骗他们来不及动脑子的了。” 两人同时上了峰顶,一面评点演技,一面拎起夏天无和崔瑜君就走。 林渡化出来的冰霜易化,化了之后那被染色的花沾了水就要掉色了,也就只能骗一会儿。 第207章 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骂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收尾一贯很小心,给每个人贴上隐蔽符之后一路向前。 “那个……姐姐,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林渡无辜地看向崔瑜君,“谁?” 崔瑜君脱口而出,“狗男人。” 晏青精神震撼瞳孔地震:? 夏天无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睛比原先睁大了些:? 林渡抬眉,言辞冷静,“哦,那你想怎么办呢?” 崔瑜君无端觉得林渡有些奇怪,她垂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嘴角含着一点深沉的笑,莫名就让人觉得……像是在给人挖坑。 林渡已经在脑中盘算完了,接着抬眸,“你对那个狗男人当真没有丝毫留恋?” 崔瑜君愣了一下,“狗男人是长得帅,但……干的事情太狗血,把女鹅……鹅毛大雪都祸害了……嗯。” 她忽然意识到林渡是直接和她说话的,夏天无也能听见。 崔瑜君一双眼睛无比真诚,被自己胡说八道的急智所折服。 林渡忍俊不禁,低头闷笑。 果然是成年人了,虽然不一定聪明,但至少是清醒的,看话本儿不会动摇自己的三观啊。 崔瑜君又咬了咬唇,小声道,“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崔瑜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了起来,“他是我的同门师弟,单凭他是为我而去的,我也不能弃之不管。” 她已经从方才晏青和林渡的对话中听出来了,崖底很危险,有只比他们境界更高的妖兽,而妖兽被激怒,巫曦离得最近。 崔瑜君正色道,“我不是要姐姐帮忙的意思,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做的!绝不会干出那种道德绑架的事!” 命运的浪潮可以愚弄所有人,但身处其中的人,也只能随波逐流。 若要逆水行舟,那也要看舟究竟愿不愿意渡人。 林渡本来就不在剧情之中,崔瑜君知道自己其实并不该拉她进来的。 只是独在异乡久了,见到同乡人,总会喜不自胜到失态。 林渡点了点头,“知道了,我是他的债主,他现在的确还不能死。” 救命之恩大过天,巫曦费心劳力为了救治崔瑜君,除却不确定的感情外,更多的也是道义和责任。 最主要……钱还没还清呢! 她说着,估算了一下时间,“晏青带着东西先赶回去,新鲜的,不能耽搁。” 晏青点了点头,有些遗憾,虽然这个崔瑜君一开口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有点奇形怪状的,但后面这句话倒是清正,不算辱没名门正道。 他冲崔瑜君点点头,接着背上被林渡贴了好几个灵符,一溜烟就窜了出去,连空中的灵力拖尾都没留下。 林渡转头看向了崔瑜君,“走吧,回去捞人。” 捞人之前,让她先换身衣服,虽然蒙着面下去的,情况仓促,还有瘴气遮掩,巫曦应该认不出来,但折回去就不一定了。 还是换身打扮的好。 坑完人再扮演救命恩人,又捞一笔,划算。 夏天无看着林渡掏出阵盘设了结界换了外袍再出来,欲言又止,“你……换了跟没换有区别吗?” 林渡瞪大了眼睛,指着衣服边边的暗纹,“上一件是松竹暗纹的,这一件是海水崖的暗纹,上一件是苍绿,这一件是苍青。” 夏天无:……恕她眼拙,没什么区别。 崔瑜君抬头看天,她好像年纪轻轻就瞎了,不然怎么看不出来林渡换装前后有什么不一样。 林渡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跟不懂苍色有很多种的人讲话了。” 分明是清瘦的一个人,转头飞向那崖边的时候却像无上宗冬日被喂得太饱的灰麻雀。 崔瑜君小声问道,“林道友生气了?” 夏天无想了想,“假的。” 小师叔真的生气的时候是根本不会冲人发脾气,至少不会对她发脾气。 林渡当然没有生气,她在给自己争取一点单独和系统对峙的时间。 “我有个办法,现在就能揪出来那个所谓的系统。” “但需要你明确告诉我,系统究竟是什么?” 她不否认科技的存在,或许更高维的世界,真的有系统这种东西,但来洞明界这么久,除却天道规则之外,还有太多太多细节,可以证明或许系统不止是系统。 今天借用崔瑜君身上的系统,加上她自己的“系统”含糊其辞,坚持不肯说清,或许就证明了一件事,这些系统,都并不只是现代小说中的系统。 危止曾经说过,肉身不过皮囊,魂魄才是最主要的。 如果崔瑜君是魂穿,她也是魂穿,系统绑定的就是魂魄而非肉身。 那系统某种程度上,不也是和神魂一般存在的东西吗? 【……你要干什么?兵行险招可不好。】 “你难道为了不自我暴露就要放任它的存在去害人吗?只要这东西幕后之人还存在,天无的事就始终无法了结。” 林渡语速很快,“你知道我的意思,隐瞒只会害了我们两个。” 【没有什么系统,不过是人、魔、妖、鬼,所有有自我意识的物种,都有的东西,是你想的那样。】 系统不情不愿,终于还是吐露了真相。 “你能不能讲点人话,用中州话来说,是精魂,对吗?” 【……我讲的不是人话是什么?】 林渡已经有一次自由落体了,风极凛冽,她的下落速度也极快。 “当然是……鬼话啊。”她脸上浮现了一点笑意。 物理意义上的,鬼话。 【不要骂你自己。】 “无所谓,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骂。” 这一回,没有飞岩狐的阻碍,那群小东西这会儿吓得哆哆嗦嗦地趴在岩壁上,恨不得装作自己不存在。 强大的威压让周围所有的生灵都说不出话。 林渡目力很好,一眼看到了还在和那条蛇缠斗,逐渐落入下风的巫曦。 金光闪闪的,非常醒目,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归元宗的弟子到哪儿都穿这套衣服了,是挺好找人的。 “精魂如何控制另一个完整的魂魄?寄生?” 【……崔瑜君身上的,是寄生,想要发布任务的说话的话,至少也是类似于阎野留下一道神念,但如果彻底拿捏魂魄,应当需要的神识,或者说魂力更大,差不多类似于寄生。】 【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渡调动起灵力,接着一道神识再度传入崔瑜君的神府之中,一道神识传音传入夏天无的神府中。 差点没跟上林渡的两人脸上表情皆是一滞。 “小度,收回神识隔绝,至于你,等此间事了,我们再来算账,你也有时间,准备好合理的说辞。” 崖壁一侧,金白的身影不断避让,却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灵力枯竭,体力透支,威压也让他经脉灵力运转越发滞涩,挥出的剑气不复初时犀利。 这只蛇在几乎没有太多灵韵磁场异常的崖底,居然也能长到化丹期七阶,应该就等着这株墨霜玄花成熟,好吞吃进阶,盘中餐被人抢夺,自然穷追不舍。 妖兽化丹期七阶,实力约等于腾云境大圆满。 又是一道攻击袭来,巫曦绝望地提起了剑。 就在庞大的翠绿妖力轻易地破开那道剑气,要重击向巫曦之时,一道冷冽无比的灵光从天而降。 至寒之气席卷整个崖底,一瞬间,腾云境中期的灵力威压爆发开来,带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刺骨寒霜,将那一击妖力直接冻在了空中。 一道无论何时听了都叫人想捂紧钱包的散漫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巫师侄,你不行啊。” 青色人影手持寒光凛凛的浮生扇,眉眼戏谑。 巫曦:……要不他还是先死一死吧,他真的一颗灵石都没有了! 第208章 没有感情,全是演技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巫曦原先还怀疑那个蒙面人是林渡,但现在被冻得直哆嗦,加上林渡的嘲讽攻击,立刻不信了。 那蒙面人的灵力并没有这般摧枯拉朽的肃杀冷冽之气,而且……如果是林渡,大概抢到了花,也会发来一句嘲讽。 林渡没有恋战的打算,浮生扇再度挥出一道霜冻万物的攻击,限制了那黑蛇的移速,转身打算跑。 另外两个人也已经赶到,崔瑜君一眼看到了巫曦,长舒了一口气,“师弟!” 巫曦看到崔瑜君心中一凛,“你怎么来了,崖底危险!快走!” 崔瑜君一袭白衣,如同晚樱落花,直奔巫曦而去。 林渡也转头看向了夏天无,浮生扇一滞。 就在此时,磅礴的妖力爆发开来,崖底的寒蟾四处奔逃,一片刺耳的叫声。 泛着粘腻冷光的黑蛇挣开那不断凝结的冰霜,带出一片细碎的冰,黑蛇移速极快,不过须臾之间,直奔林渡而去。 林渡甚至没回头,一扇就将那黑蛇扇向了岩壁。 朔风带着簌簌寒雪,当真让崔瑜君看到了一场的鹅毛大雪。 在这样纷纷扬扬的大雪里,黑蛇如同前来摄取人血肉的恶鬼,带着叫人害怕的可怖杀意,逆转了目标,直奔那个将自己砍得鳞开肉绽的金衣青年。 夏天无脱口而出一声,抬手拔剑,“小心!” 只是腾云境修士的速度远没有这么个东西的速度快。 黑蛇速度如闪电,不足一息之间,已经要咬中了目标。 簌簌大雪之中,一道纤柔坚定的身影挡在了巫曦身前。 还没忘记说台词,“师弟,小心!” 没有感情,都是技巧。 巫曦瞪大了眼睛,软剑带着烈火擦过黑蛇的七寸,只不过在鳞片之上划出一片带着火星的痕迹。 “师姐!!!” 他喊得撕心裂肺。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但危机不会像电视剧一样慢动作延长时长,三把无柄短刃从天而降,组成了一个极为尖端的三岐阵,一颗药顺势塞进了黑蛇大张的口中。 林渡对自己的命中率表示满意,神识用力,阵法一成,带着古怪地绞杀之力,扭曲地翻开蛇鳞。 漆黑反光的几个鳞片飞到了空中。 夏天无的软剑随即而至,一剑斩了毫无掩藏的七寸。 黑蛇哀叫一声,还想要挣扎,烈火已经彻底燃起,裹挟着炙烈的杀意,将莫名其妙使不出力气挣扎的它彻底绞杀。 “……有点香啊,要不今晚煲蛇汤。”林渡在心里想好了今晚菜色。 这边林渡和夏天无在上演大战蛇妖,那边巫曦和崔瑜君在上演情深深雨濛濛的生死感情大戏。 夏天无看着林渡麻利地收着黑蛇的尸体,便快步走过去想要先救一救崔瑜君。 虽然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要吩咐她不必强行阻拦崔瑜君救人,顺便给她暂时屏蔽痛感,但她出于医修的责任,还是要救治的。 她走到守着崔瑜君含泪哭嚎的巫曦面前,看着他面目狰狞涕泗横流的样子莫名就想到了很久之前,兰句秘境之后这人鼻青脸肿似猪头的样子。 ……一个人,怎么总能把自己搞成这副难看的样子呢? 夏天无不理解,并且十分嫌弃。 她蹲下身,打算先替崔瑜君封住经脉穴道,然后试着医治。 巫曦下意识将人被咬伤的胳膊勒得更紧了。 被勒得要死的崔瑜君:…… “你快松手,人还没死,能救。” 巫曦这才恍惚间放开手,看到了冷静无比的夏天无,这才想起来这是个医修。 给他接过鼻骨的医修。 崔瑜君终于落到了香香软软的女鹅怀里,幸福得要冒泡,另一个冰凉的手按在了崔瑜君眉心。 青衣人顺势挤开了巫曦的位置。 巫曦:…… 崔瑜君幸福地快要晕过去了,人生目标达成是多么简单啊,在本命怀里摸墙头。 “姐姐,真的不疼诶,我刚刚演技好不好,壮烈不壮烈?哦不是……悲壮不悲壮?” 林渡皱着眉头,“这时候你还说这话?” 崔瑜君这才想起来了,赶紧在神识内呼叫系统,“我任务达成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林渡全身绷紧了,夏天无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抬眼对上了林渡皱着眉头的苍白面色,心中咯噔一下。 小师叔皱眉的时候,除了在思考问题,那就是动用神识,反正都是和脑子有关的事。 “还不够,你还要推动剧情,直到巫曦为了你的毒,让巫曦为了救治你,去寻异火解你的毒。” 机械的声音在崔瑜君神识内响起。 “不要妄想找别人求助,我和你的神魂绑定……” “羊毛也不能可着一个人薅啊,你上回不是利用她,让巫曦前来找我要万年草吗?” 一道讥讽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白月光系统”和崔瑜君的对话之中。 “系统”一怔,接着悚然一惊。 什么人的神识能够进入崔瑜君的神府,它还没有察觉? 崔瑜君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割裂,一面要配合夏天无的急救,一面脑子里在“小人打架”,旁边还有个狗男人在碎碎念。 脑子开会,群英荟萃,比她的人生还要乱。 崔瑜君发挥了传统特长,直接开摆。 “这怎么可能?你是谁?” “我是你祖宗。” 这种神魂寄生术林渡不知道,可小度的确一清二楚,轻而易举破开了他们的屏障和伪装,甚至先前能一直掩饰隔绝这道寄生魂的窥探,顺便弄清楚了这寄生咒印的方位,此刻直扑那处。 而林渡所修炼的神识功法有极强的攻击性,森冷的神识如海潮一般扑向了那道寄生魂。 一个腾云境修士的神魂居然能巧妙地分开,一处攻击,一处负责精密的解咒,若是说出去,修士们几乎不会有人相信。 寄生魂被那刺骨的寒凉冻得瑟瑟发抖,匆忙之间想要直接绞杀崔瑜君的神魂,却发现单方面的咒已经被屏蔽,转而暴怒地冲向林渡攻击的那道神识。 一道不属于林渡的神识之力忽然亮起,阻挡了那么一下。 崔瑜君只觉得耳朵一片嗡鸣,接着林渡忽然起身,面色苍白无比,身上灵力却节节攀升,指尖飞出一道摄魂符。 “宵小鼠辈,作祟不成,还想跑吗?” 符咒紧追不舍,接着啪得一下落到了林渡方才收拾蛇尸体顺手布下的小型锁魂阵中。 第209章 是不是不太正经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垂眸看着地上的寄生魂,今日的一切都太过意外了,好在她主打一个随机应变。 人有三魂七魄,而精魂并非其中的哪一个魂哪一魄,是修士自己用神识魂力精炼出来的东西,取三魂七魄各一部分,精炼凝成。 和此前兰句界那位兰呈分魂手段还不一样,分魂是接管压制,不能与原主魂魄同时清醒共存,而精魂起初是被用来送入自己打造的本命武器之中,以达到人器合一的目的。 只是没想到,还能这样用。 精魂寄生,只有它出声出力的时候,才是最容易暴露的时候。 从来都没有什么系统,都是人力作祟。 无论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人。 那双看不见的黑手,终于被林渡逼了出来。 林渡觉得那些细密的线,交织成一张巨大繁复的网络,输送着他们的血液,遮蔽了他们的前路,叫人触目惊心,乌云罩日,也不如今的赤裸真相叫人胸闷。 而她的“系统”,她的“小度”,一直以来不肯明说的东西,也在林渡刻意营造出来的紧张氛围下,不得不暴露出来。 比如为什么系统的东西可以随便出现在只有她能打开的储物戒中,比如为什么系统比天底下最好的医修还要清楚她的身体,比如为什么那些丹药都只对她有效,还有含糊其辞的所谓剧情,一个角度并不齐全的剧情。 比如为什么她会在神识透支的情况下,会做一个真正林渡视角的心魔梦。 但最大的漏洞,是为什么她的神识天生堪比刻意修炼过神识的百岁阵法师,而今日她有意引导系统单独出手,发觉系统出手时,她可调动神识力量就会锐减。 只有一种可能,系统和她的神识本就是共同体,系统就是她林渡本人,这个魂魄本身的一部分,也就是她的精魂。 金手指竟是我自己! 即便她现在毫无记忆,但也可以猜出来,自己为自己打造的这个“系统”背后,大约藏了一盘她极大的棋,而如今她对前面每一步的路却一无所知。 林渡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有了预感,直到今日,彻底将预感落实,即便她们都还没有明说,她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筹谋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穿书”。 林渡从来不觉得自己算计自己有什么不好。 世人皆喜欢自我欺骗,自我安慰,她算计一下自己怎么啦? 执棋者并不可怕,真正的勇士,从来都敢以身入局。 林渡是阎野和封仪两个人教出来的,自认很有天赋的阵法师和执棋者。 一个敢以身为阵的莽夫。 林渡抬手,神识为刃,切割下一片精魂,接着融入一道追魂符中。 这道符,追的是主魂。 夏天无已经暂时将崔瑜君吊住了性命,转而走到痛苦到快要精神失常的巫曦之前,“想死吗?” 巫曦恍惚间抬头,“啊?” “不想死那就伸手,把脉。”夏天无言简意赅。 林渡刚刚还沉浸在“原来我也是幕后黑手,不愧是我,就是超级无敌第一炫酷”的深沉中二氛围中,被夏天无一句话拉进了现实。 “那个谁,医药费记得结算一下,不然我去找你师父要啊。” 巫曦:…… 他虚弱地开口,“能,便宜点吗?” 夏天无想了想,“你要几成好,全好了自然贵,七成好便宜一点,还有五成好,三成好。” 巫曦:? 崔瑜君瞪大眼睛,接着看向了一脸老神在在的林渡,糟糕……想吃牛排了。 七成熟谢谢。 “疼点无所谓,能正常活动用灵力就行。” “哦,那就是五成,五万灵石。”夏天无利落地开始掏药。 巫曦伤得其实有些重,但都不是致命伤,显然这些年的打拼,还是很懂如何正确挨打减少伤害的。 “先回宗门。” 林渡要回去摇人,谁知道追魂符追过去之后,会不会是一窝的邪魔,到时候满头大汗的就是她们这群弱小可怜的法师了。 “崔瑜君我还要带回去找师父,这蛇毒不一般,现在暂时压制住了毒素扩散。”夏天无草草将巫曦治了五成好,接着站起身,抱起崔瑜君。 “巫曦师侄,你去取钱,我们无上宗见。”林渡抬手压阵,阵纹将那片精魂彻底碾碎。 巫曦心系师姐,却又无法,只能咬牙,强行调动灵力,前去取钱。 到了无上宗,崔瑜君像是一下子解放了天性,视线黏在忙碌煎药的夏天无身上下不来,甚至把储物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给夏天无算作医药费。 林渡眼皮一跳,这看起来不是追星直接给正主撒钱,看起来像是交托全部身家的聘礼。 她转身出去了一趟,确认元烨已经拿到了花,此刻已经闭关,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按照书中的描述,用纸做了花,墨汁染了个色,上头凝了一层真真假假的冰霜,她为了以假乱真,冰里还撒了些荧光粉呢! 造价至少五块下品灵石。 也不知道争抢到手的人现在是什么心情。 五百里外,有人一手荧光墨汁,面沉如许。 林渡转身摇了个比较好骗的打手三师兄,和虽然不太好骗、但一向不喜欢管事的逍遥道二师兄,去找人了。 算计之仇,不能不报。 雎渊和苍离跟着自己小师妹,一路顺着追魂符向西南飞。 “小师妹,你不会为了逃避你七师姐的作业吧?”苍离倒是没怀疑林渡为什么出去采个花都能遇上作祟的阴魂,他比较关注小师妹的精神状态。 雎渊想得更简单,什么阴魂小师妹要喊两个师兄一起啊?那一定是个大邪魔,能力很强,小师妹还是很肯定他的能力的。 他没有别的,就是喜欢打架。 顺着追魂符的指引,他们花了两个时辰,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找到了地方。 苍离一落地,嚯了一声,“小师妹……你这个作恶的阴魂,它是不是不太正经?” 雎渊沉思了片刻,“小师妹,要砸花楼吗?” 林渡沉默地看着这还没进门已经香气熏人,欢声笑语的销金窟,有些怀疑人生。 “我没来过这个地方,我们找人要花钱吗?” 雎渊想了想,“我只知道打斗损坏东西要赔钱。” 苍离知道,他潇潇洒洒地进去了,握着的玉笛在手中转了个圈儿,安慰林渡道,“没事,刷我的脸。” 苍离是中州十大乐师之首,多少伶人乐坊但求一曲,一曲的价值与林渡没涨价前的身价不相上下。 林渡:?你这个师兄是不是不太正经。 第210章 姜还是老的辣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一进了里头,迎头就被丢了一枝花三条帕子甩了一个披帛,一头一脸都是馥郁的香气。 她茫然地看着旁边一身正气的三师兄,和已经笑着和人说话的二师兄。 武夫和文科生,果然不一样。 苍离轻而易举解救了被花花世界包围的二愣子师弟和可怜的小师妹,一路带人往上走。 人太多了,只有离那人特别近,才能分辨究竟是谁。 在外面找不到,那就只能打入敌方内部。 林渡脸上又带上了那副我就是来见见世面的乖巧表情,紧跟着被一路礼遇的苍离,到了二楼的一间包厢内。 耳边有人高谈阔论,“今日苍离真人来了,想必那花魁应当会出来吧,这位之前不是很仰慕苍离真人吗?” 林渡就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依旧镇定自若,甚至有点如鱼得水的二师兄。 没想到啊,到这儿那是一点都不强迫症了。 但林渡错了,当一位容貌昳丽的女修香肩半露,抱着琵琶出现在他们面前要苍离指点,刚刚行礼,就听得苍离开口,“道友,你衣肩掉了一半,不对称了。” 林渡和雎渊齐齐抬头看天,憋出来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其实……师兄,我爱看。”她看那女修面色僵硬了一瞬,出言开解,“不对称也有不对称的妙处。” “那你品味不行。”苍离正色道,“对称是最高级的美。” 林渡:……行吧。 苍离继续说道,“美人都是对称的,你就说你,就是比你三师兄骨头长得好看。” 无辜受害的雎渊:? 他怒而发声,“什么美人百分百对称啊?在你眼里只怕没有美人了!” 苍离手中的玉笛转了一圈,接着利落指向了门口来人,“她啊。” 来人生得美貌异常,美人林渡见多了,无上宗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皮囊,但论美艳,无人能及眼前的人。 丰肌玉骨,妖冶无双,一双上扬的狐狸眼勾人夺魄,偏偏却穿着朦胧素衣,隐隐绰绰可见衣衫之下的姣好身材,来时抱着一把琴,身后跟着好些自发跟来的客人,一声声喊着花魁的艺名,“月慈”。 苍离那张清俊温文的脸上浮现了一点笑,接着起身微微致意。 林渡袖中藏着的符,先是滚烫起来,接着迅速偃旗息鼓。 她抬眼,扫过眼前这拥拥簇簇的人,微微抬眉。 是谁? “小女月慈,拜见苍离真人。” 其他两个人很显然是苍离的添头,眼珠子落在眼前的酒水点心和摆设上,就是不见落在那花魁身上。 雎渊在想,要是打起来都砸了,那些精致摆设尤其那个芙蓉玉摆件,得赔多少钱? 林渡在想,蛇妖还没炖了吃,晚膳还没着落,饿了,那个是不是蟹粉酥?想吃。 她悄咪咪地伸出了手,看了一眼大人的反应。 “大人”毫无反应,眼睛一直盯在美人面上。 林渡就心安理得地拿了起来,一口一个。 都是点心和下酒菜,填不饱肚子,一盘子下去,更饿了。 就在苍离和那花魁你来我往谈论词牌乐曲的时候,林渡已经将桌上所有能干吃的东西扫荡一空,这会儿正一面扒着松子玩儿一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饿啊。 “小女子十分仰慕真人的才华,不知是否有幸,能请真人指点。” “好啊。”二师兄的声音越发愉悦温柔。 两个人浓情蜜意,眼神拉丝,林渡有点反胃,这松子儿不行,太油。 雎渊无聊地自斟自饮,一面搞不明白小师妹为什么还没找到那个阴魂,他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苍离正轻声细语地解释要关包厢门,清净才好听曲儿指教。 林渡清脆地捏爆了一个炒花生,接着喀嚓喀嚓吃了起来。 正在准备弹奏的月慈手一顿,打算等林渡吃完。 喀嚓喀嚓喀嚓…… 磕花生的声音接连不断,月慈看了一眼林渡,那边林渡依旧在喀嚓喀嚓地磕。 那么一盘灵花生,也就那么二三十个,月慈忍了忍气,她倒要看看,林渡能磕到什么时候。 喀嚓喀嚓喀嚓…… 月慈:…… 终于,一盘花生也没了,林渡将魔爪伸向了那盘瓜子。 喀嚓~ 一声清脆的声音之后,月慈忍无可忍,刚想出言说话,就听得苍离声音带了点厉色,“小师妹,不要胡闹。” 雎渊原本眼神盯在那个桃花冻鼎上,闻言瞳孔一颤,苍离这是脑子坏掉了? 师兄妹之中,就是一贯严厉的封仪,也从没有凶过林渡啊。 林渡当即扔掉瓜子皮,甩脸子走了。 雎渊吓得赶紧站了起来,“小师妹别气啊小师妹!” 门被林渡用脚踢开,冷着脸就出去了,雎渊赶忙追上,不知道说了什么,林渡反手把门一关,啪。 很有脾气。 “不好意思,我师妹就是这样任性。”苍离十分歉疚,“仙子,请。” 月慈被他温柔的目光专心地看着,忍不住脸上一红,低头弹奏起来。 那是一曲情意绵绵的小调,一曲尚未终了,男子修长有力的手伸了出来,握住了女子刚刚抬起的手上,时机掐得正好。 月慈身子一颤,手上音调一错,“真人?” “姑娘你弹得,实在是,有点差。”苍离声音依旧温柔,“恕在下,听不下去了。” 他说完,倏然握紧了女子的手腕,琴弦被女子手指一勾,铮然一声响。 琴弦断,纷争起。 苍离扼住了她手腕,轻轻一笑,接着一指勾住了那把琴,“画皮为美人,就敢装大家了?” 琴弦本在女子手中,却不知何时被绕上了月慈的咽喉,划开了人的皮囊。 不见滴血。 晖阳境大圆满的威压骤然倾泻而出,琴声又起,只不过这回带着肃杀之音。 美人皮下,却是一面目可憎的枯瘦老者。 苍离嫌弃地叹了一口气,单手结印,将那阴魂打入那玉笛之中,金光封印一闪,那玉笛就缠绕上了金色的符文。 门重新被推开,林渡和雎渊一手拖着一个侍者,正是方才跟着月慈而来的两个女侍。 林渡懒洋洋地开口,“不是人,是傀儡。” 雎渊正在抱怨,“你们演戏怎么不跟我商量一声儿啊,害得我真以为苍离吃错药被迷了心肠,连小师妹都敢凶了。” 握着玉笛的男子含笑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也没和林渡商量,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 “师兄你说……完全对称的时候。”林渡将人扔进了屋里,“三师兄一心想着打架,但我们真的赔不起了,演一演,趁其不备,各个击破吧。” 天底下没有正常人的脸是完全对称的。 苍离那句话,是在提醒他们这人有些奇怪。 林渡忍不住感慨,姜还得是老的辣,无上宗人均老戏骨,三师兄除外。 第211章 这林渡才是真狐狸窝里出来的吧?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雎渊有点受伤,主要今天没能打一架,憋得内伤。 他看着自家外传体弱多病的小师妹娴熟地开始拆傀儡,另一边的有中州第一君子之称的师兄正在娴熟地摊开人皮欣赏。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玉笛里有你要找的鬼魂,画的皮不错,比小七的工笔美人图好看多了。” 封仪不只擅符,也擅画。 林渡从袖中取出那追魂符,贴在玉笛上,滚烫,但没有燃尽。 “不是它。” 苍离意外地抬眼,“不是?” 男子的宽袖落在美人皮上,修长有力的手一顿,接着轻轻落在了那被他划开的地方,有些不美。 林渡配合他让月慈心生烦乱,琴声就更容易暴露人的本性和真实情绪,情意缱绻的曲调之中也藏了不耐的试探和杀意。 那一掌扣上去,果然没有脉搏。 无论目的为何,总之在中州地界,这等精气维持人皮活性的邪物,是该杀的。 邪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或是杀人饮血炼人精魄,或是以人的精气和恶念为食,修为越高的魔拟化的人形越像真人,也越好看。 这个画皮怪是个例外,因为这皮不是拟化的,是它们的能力,虽然看起来好看,但修为并不高。 林渡歪着头,将那傀儡的核心魔晶抠出来,琢磨了一会儿,这两个傀儡是单纯的傀儡,连魂都没有。 “开门,问罪。”林渡想把水搅浑,再抓鱼。 无上宗不管在哪个城,都有资格拿着中州律例问责。 “能有画皮的邪物混进来,这花玉楼的主人也该问责。”苍离同意了林渡的想法。 花魁平白没了,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不过片刻之后,花玉楼的主人就到了,却是个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生得一张单薄的狐狸相,嘴角翘起,却是天生一副笑模样。 苍离指了指那美人皮,“方才你们家的花魁意图杀我,我一动手,却发现是个画皮怪。” 他说着,目光落到那断了弦的琴上,十分可惜,“可惜了这把琴。” 花楼主人闻言大惊失色,“竟有这种事,实在惭愧,实在惭愧。”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要作揖道歉。 雎渊被林渡推了一把,下意识道,“我们怀疑,你们的花玉楼还藏着旁的邪魔,你身为花楼主人,既然察觉不到,那就由我们来查!” 那花楼主人眉头一皱,雎渊心中一激动,好耶!能打架了! 然后就看见那主人扑通一下给他们跪下了,“还请真人饶命!!!” 雎渊:?啊? 林渡挑眉,看着那花楼主人偷偷用灵力把门又关上了,又伏低做小想要敬酒,结果发现桌上酒空了,点心空了,就连花生和瓜子都空了,只能转而说话。 “小的狐悠,因为长得不像狐族的人,从小就被赶出狐族了,被这花玉楼的主人收养,指望我这个狐妖长大之后幻术和魅术能成,结果捡的时候没注意看,等我化形了才发现我是公的,魅术一塌糊涂,只能认我做了干儿子,替他养老送终,继承了这个花楼。” 狐悠愁眉苦脸的,可惜天生微笑唇,哭脸也像是笑脸儿,跟开了嘲讽一样。 “真人,我虽然是狐妖,但我实在不吸人精气也不吃人啊,至于这画皮,我真的没看出来,呜呜呜,别杀我……” 狐悠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苍离脸色不太好——哭得太难听了,嗷呜嗷呜的。 狐悠捂着脸哭,接着从指缝间看到了至少几万灵石的青色嵌金疏风法靴,往上是价值至少十万灵石的金银线密织成阵法的苍青法衣,腰间只挂着个无价的紫金弟子令牌,最多一百灵石的普通储物袋,最后是一张但凡要是他长这样绝对不会被狐族丢弃的脸,放他们花玉楼至少竞价一百万。 林渡垂眸看着这个狐悠,盯了好一会儿,接着笑出了声。 她说,“你怕什么?中州和妖域可是互不侵犯,签订了不歧视条约的。” 林渡眯着眼睛,狐悠身上毫无妖气,定然有好的遮蔽法器,可滑跪得这么快,姿态这么低…… 就算狐悠是生意人,而他们是无上宗…… 哦,无上宗。 林渡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含笑有礼的苍离和跃跃欲试的雎渊,看来是真的害怕。 雎渊觉得很没意思,非常没意思,“我们不会杀你,但要查整个楼的人,和你这么说,只是通知你。” 狐悠连忙哀求道,“能不能不要明面上大肆搜查,要不以后没人敢来了可怎么好?” 苍离闻言眼皮一动,温声道,”若不查,谁知道这楼里还藏了多少吃人的邪魔,你这样一味拖延,客人也不安心啊?老板,我们尽量不惊动旁人。“ 两方人车轱辘话来回说,雎渊极其不耐,干脆想要直接开打。 不配合,那就直接搜呗。 林渡却已经从狐悠面前走开,走到了陈列摆设的博古架上,若有所思地伸手,神识却落到了那狐悠身上。 瘦长苍白的指尖先是点过那个桃花冻鼎,接着扫过芙蓉玉雕。 指尖每扫过一处,狐悠的心就忍不住提起来一次。 这个一块灵晶,那个三十万灵石…… 然后林渡忽然拿起那块芙蓉玉雕。 雎渊的心也高高提了起来,“小师妹……这个……” 啪。 林渡忽然手上一卸力,玉雕垂直下落,雎渊和狐悠吓得魂飞魄散,灵力都冲向了玉雕之下,力图拖住那几乎成人头大的玉雕。 灵力都没有接住,因为一把扇子抢在他们前面展开,接着托住了那看着就极重的芙蓉玉雕。 狐悠后背吓出了一片冷汗,抬头对上林渡的眼眸,忽然觉得那双眼睛大概不是狐族的,狐族没那么可怕。 林渡用扇子端着那玉雕,另一只手从容地弹了一下那玉雕,“狐老板,听都听了,挺能装啊?” “还是说,这偷听的法器,不是给你的,是给你背后的人的?” 狐悠当场就愣住了。 芙蓉玉雕灵力十足,有暖屋之用,神识应该穿不透,她是怎么看出来里头有东西的? 林渡把袖中的阵盘重新揣好。 “带我们去见他,别叫我说第二次,否则我出门就说,你们包厢里都有能联通外部的窃听机密的法器。” 狐悠咬了咬牙,“小师傅,我真的没……” 谁知下一瞬间,他愣了一下,接着面色有些古怪,“坊主说,你要找的人,在后院,请您随我来,还请三位,不要惊动其他的人。” 林渡闻言将东西放了回去,“告诉你们坊主,我年纪小,嘴快,今日就算他不松口,我也未必不能找到那东西,这封口费,得另算。” 狐悠:……?从来都是他们掏别人的储物袋,现在有人赚钱赚到我们头上来了? 这林渡才是真狐狸窝里出来的吧? 第212章 无上宗就是狐狸窝!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狐悠脸色僵硬了许久,接着咬牙道,“林渡小师傅,若是喜欢这芙蓉玉,就赠予给您,这里头的机关,只需要走出这花玉楼,就会失效。” 就算是个空心儿的,这么大的芙蓉玉也价值不菲,百万灵石啊那可是! 这是完全不装了。 林渡叹了一口气,“我是冰灵根。” 要芙蓉暖玉,实在没什么大用,只能卖钱。 建议直接给钱。 狐悠这辈子没见过比自己更不要脸只要钱的人! 哦,林渡的脸已经够卖钱了。 狐悠含泪掏钱,结果给了钱,却发现林渡没有把那芙蓉玉放回去,十分有兴味地盯着。 …… “作案工具得没收啊。”林渡把芙蓉玉揣着了。 狐悠绝望得想要嗷呜嗷呜发出没钱的声音,但坊主却好像毫不在乎,并不阻拦。 三人跟着狐悠去了后院。 林渡正在和苍离传音,“师兄对富泗坊知道多少?这楼里想必还有高手?所以师兄没有让雎渊师兄妄动?” 花楼喝醉常有闹事的,打手很多,还有坐镇的高手,就算雎渊能打,真闹起来,也不一定有胜算。 “本来只是猜测,今日被你这么一闹,倒是知道了些消息的来源。”苍离抖了抖宽袖,眉目依旧清润。 “那如果坊主传音给狐悠,是不是代表,他也在楼中?” 苍离闻言意外地看了一眼林渡,这个小师妹,还好当初没被雎渊收徒。 雎渊再活一千年,只怕都养不出林渡这样的机敏。 “不一定,富泗坊每一任坊主都不会现世,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一旦现世和暴露,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死了。 林渡若有所思,笑了笑,“那倒也未必,或许有朝一日,总有见面之时。” 苍离忽然觉得,小七对小师妹的压迫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他如今也想看她再学多点,再上一层,想要看看,她究竟能走到多远,多高,会变成多么完美又让人惊叹的人物。 林渡始终垂着眼睛,走得平稳,像是终年不化的寒潭。 “是这里,我已经清场,三位放心。”狐悠说道。 下一瞬间,雎渊手中出现了一杆带着朔朔灵光的银枪,威压倾泻而出。 煌煌灯火就在身后,院中却是一片寂静的凉夜。 林渡手中的灵符忽然脱手,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直奔向了花魁月慈的院子。 接着灵符在黑夜之中燃尽,如同夜里燃起的纸钱,轻飘飘的,风一吹就在低空漂浮起来,直到火焰燃尽。 枪意犀利无比,带着锐利的劲风,锁定了目标,一枪穿心,叫人无从躲闪。 这是林渡第一次直面雎渊一招致命的可怖杀伤力。 狐悠默默缩到了一边,目光灼灼,只要打坏了一块地方,就让无上宗的真人赔钱!一定要赔钱! 炫目的灵光之下,林渡看清了自己要找的人的模样,一个枯朽的老人。 被一枪穿心的老头儿忽然胸口爆出一股力量,直接将穿透了他胸膛的枪逼了出去,接着尘烟滚滚,利索地不像个百岁老人,双手成爪,和长枪打得有来有回,铮铮有声。 苍离忽然愣了一下,“有点眼熟。” 他取出了那玉笛之中的魂,捏在手中,给小师妹看,“像不像?” 太像了。 甚至可以说,就是。 “人……还能变成邪魔吗?” 其实天生的邪魔,是天地浊气、邪念或者是旁的什么奇怪的地方演化出来的,样子都很 奇诡,骨头旁逸斜出,左一块角又一块鳞,甚至乌漆嘛黑却又湿湿滑滑的,至少与人的差别甚大。 低级魔物没有魂魄,只有力量变强,越来越贴近于人,才能凝练出来类似于魂魄的东西,中州人管这个叫魔魂。 魔魂抽出来还是邪魔的原形。 可这画皮怪的魂魄是人形。 正因为魂魄是人,所以一开始连苍离这个与神魂极有研究的修士,都没能发觉皮囊意外的异常。 狐悠也发现了不对,原本狭长的眼睛瞪大了,“那……” 花玉楼是什么人都收的,其实他就是个破管钱和卖人情的,只会做生意,这里头的人,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上头安排下来的。 狐悠死死捂住了自己想要嗷呜嗷呜的嘴,夹紧了自己不存在的尾巴。 他不理解,真的,他只是个会赚钱的。 “来点瓜子?”一道声音在他旁边响起,素白的手心堆着一把瓜子。 狐悠顺从地抓了几颗瓜子,哆哆嗦嗦磕了一个压惊,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抬头一看,哦小狐狸精。 然后他吓得尾巴彻底夹不住了,“你干嘛?” “看戏啊,我如今不能动用灵力是个废人你没看出来吗?”林渡笑眯眯地蹲在他旁边,顺便扫过了那灰扑扑的尾巴。 这玩意真的不是藏狐吗? 狐悠心说那真的没看出来,但他记下了,这个消息值十万灵石。 “这人怎么来的?那可是你的花魁诶,居然一点没发现那是个老头儿?” 狐悠尾巴一抖,他确实没发现。 狐族是长得越好看天赋越高,很显然,他天赋不高,修为一般。 他现在有点想呕,但他咬紧了牙关,“没有,我真没发现,来的时候就是个美人儿,谁能想到呢。” 林渡又问,“那个老头儿是什么时候来的?” “月慈来了之后,有一天把他带回来,说是从小跟着她的仆人,我信了。” 实话是他以为又是上面的吩咐。 谁能想到呢。 林渡垂下眼睛,“所以花玉楼很多的决定权不在你,而如果花玉楼被我们搜了,人来得少了,这个据点就会被抛弃,而你……也会被抛弃,对吗?” 狐悠先是吃了一惊,接着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但很快冷静了下来,捂着嘴巴哭出了声,“我是真的不容易啊!你懂我啊姐妹!” 林渡:…… 砰得一声,雎渊将人直接逼得撞上了院子中的大水缸,破碎的声音也格外动听。 眼见打不过人,那老头儿当即转身要溜,却被苍离堵了个正着。 雎渊随即跟上,一招直击灵台。 林渡见状赶紧窜了出去,“人可以死,魂先留给我几分钟!” 雎渊收了长枪,“不知道为什么,今儿觉得刺进去的感觉不太对劲。” 不想是血肉,倒像是…… “柳木,衰败的柳木。”苍离对各样材料了如指掌。 林渡一手敲了敲人的脑壳,很沉闷,像是在敲木头。 她叹了一口气,神识倾泻而出。 居然又是兰句界的鬼。 但为什么会跟着一个人化为的画皮怪? 狐悠也紧跟林渡窜了出去,哀声叫了起来,“啊!我可怜的鱼莲戏水大水缸!啊我可怜的锦鲤,我可怜的千叶莲!” 雎渊:……你直说价钱吧。 苍离忽然温声开口,“红柳木喜阴干之处,这里头哪儿来的锦鲤和千叶莲?都是泥土吧?” 狐悠仰头看天,“啊,那我是记错了,那就是……” “虽说我们不会泄露你们的机密,可我们总要说我们捉到邪魔的地方是哪里……” 苍离声音总是温和的,但落在狐悠耳朵里就成了算盘落空的声音。 狐悠忽然收声转移了话题,“没事没事,为民除害,我们承受点损失算什么,多谢真人,多谢真人。” 他悟了,这无上宗才是最大的狐狸窝吧!哦不!土匪窝! 第213章 她想逃,却逃不掉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狐悠送走了三尊大佛,这一回赔得血本无归。 月夜下,他直起刚刚躬着的腰,面色凝重。 “坊主,按理来说,察觉到我们花玉楼归属的,都要清除记忆,他们真的不用吗?” “不必,他们是聪明人。” 需要清除记忆的,是那些不上桌吃饭,还要把膳堂掀了的人。 无上宗好端端坐在主桌第一席的位置,总不能因为看到了厨子做菜的方式,就把一桌菜就都掀了。 狐悠听着坊主的吩咐,只得作罢。 敲诈完厨子的人此刻正在灵舟之上,雎渊觉得自己还没活动完筋骨,就已经结束了。 林渡脸色不太好,她刚搜过魂,神识有点疲倦,苍离不肯让她自己飞,这才都坐了灵舟。 林渡问出了一句话,“人怎么能成画皮怪呢?” 哪怕没了身躯,人的阴魂还在,怎么能成了画皮怪呢? 修士就算堕入邪道,那也是邪修,是外道,怎么能彻底变成邪魔呢? 这是纯纯换了一个物种啊!邪了门儿了。 苍离看了一眼船头的雎渊,声音轻飘飘的,藏着不易察觉的感伤,“你心里应该有猜想了吧,那两个不对应的魂魄。” 林渡垂眸,“是。” 方才被雎渊击杀的柳妖化形的躯体之中,是兰句界的魂魄,但那个画皮怪的鬼魂,和柳妖化形的躯体长得一模一样,却并非兰句界的鬼魂,原本也不是邪魔。 “玉笛里的魂魄,是我们洞明界的人。” “他姓安,名烁,洛书门弟子,拜入内门后,第一个奖励和机遇,就是兰句秘境。” 大宗门的弟子,总会有些本事,不肯轻易认命的。 他天性倔强机敏,和兰句界的阴魂,一起进入了那具拟化的躯体。 “柳木躯体里的是兰句界的鬼,叫张珏。” 对于张珏来说,安烁是个麻烦,是个意料之外的麻烦。 他们共生在一个躯体之内,互相折磨撕咬,张珏想过灭了安烁的阴魂,但又没能狠下心。 张珏到底从前也是正道人士,在怨气下闷了一千多年,早已生心魔,走不了正道了,即便求生心切,可还是没狠下心。 虽然灭不掉,也不能叫人跑了,要不更是个麻烦。 安烁魂力不足,胳膊拧不过大腿,主导躯体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更强的张珏。 他们这样在躯体里共同待了好些年,过得不算好,在那些妖魔人混居的城池讨生活,居然也成了天天想着对方死的“朋友”。 两个魂一个躯体,自己和自己吵架,活像一起过了几十年日子相看两厌的中年夫妻,凑合过吧,离也离不了。 两人都指望什么时候找个新的躯体,直到有一日,兰句界的同类,找到了他们。 一体双魂,其实要是小心,不让人接近,也不会被发觉。 只是偶尔像老学究,偶尔像是花花公子。 老学究的是年龄更小的安烁,花花公子的是活了千年的张珏。 尽管张珏不知为何不想说,但还是被发现了。 他们问张珏你不想和那个魂魄分开,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吗? 张珏也想,但以小学究安烁的臭脾气,放出去之后只会告知宗门来剿灭他们,那安烁就必须死。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的确问心有愧,他不希望安烁的阴魂被灭。 那些人却言之凿凿,安烁不会告密。 张珏答应了,却没想到,不会告密的方式,是将人变成了魔物。 后来的安烁的确告密不了了,他成了魔物。 要是去告诉人家正道,那先被灭的,是他。 林渡读得出来张珏这阴魂里的愧疚,有良知,但不多。 因为之后的张珏,就彻底走上了和兰曦雾父子一样的路。 何为天赋,何为气运?天道赋予。 那要抢过来,就是自己的了。 谁不想活?谁不想活得平稳安康,不再东躲西藏,生怕被天道发现。 兰句界的鬼找到了一个上古天书,书中记载的,是古神相吞噬的故事。 古神互相吞噬,为的是掌握对方本身代表的天道规则。 而若是人吞噬天道赋予的东西,则会被天道承认,不必担惊受怕,不必担忧穷途末路。 比如墨麟的灵骨,比如……张珏看上的,夏天无的异火。 那都是最接近天地自然规则的东西,也是……能让他们有望被天道认可向上飞升的东西。 兰句界似乎有人修了窥天之术,算出了夏天无命中的偏缘,而想要利用偏缘接近夺取异火之精,就还要更加迂回斟酌。 巫曦是个正道弟子,绝不会觊觎自己命中没有的东西,若不是为了自己,那就只有为了另一个重要的人。 如果没有父母兄弟,那就创造出一个重要的人。 张珏摸清了巫曦的性格,发现他极重情义,若是有人救他性命,定然会负责到底。 崔瑜君就是这么被盯上的,她是个奇妙又可控的异数。 一次进入幻境之后,张珏读完了崔瑜君的所思所想,拟定出了个白月光系统。 林渡看到最后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些人,知道古神相争,却不知道古神是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但凡他们是正面硬刚,或者围杀,她都敬他们算个东西,居然只想用这等阴谋诡计,步步相逼。 林渡表示对他们很失望,不如痞老板。 “我怀疑,”林渡声音很冷静,“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天赋之子,被盯上了。” “不用怀疑,是肯定。”苍离已经听完了林渡的讲述,“不过……这帮鬼,上哪儿找到的那么邪门的天书和窥天术?” 林渡摊开手,“我没看到这部分的记忆。” 但这次的记忆已经给了他们至少更多的信息,之前的兰曦雾父子,她甚至没读出来有天书这种东西。 雎渊听完了小师妹的话,恨不得跳起来鞭尸,“就这么直接灭魂太轻松了,该让他进老五的丹炉里烧上七天七夜折磨死。” 苍离捂着头,示意雎渊坐下,“邪了门儿了这个天书,二师侄那看着就跟没长情根的样子,怎么看出来她有什么情缘偏缘的?” 他还以为医修眼里众生平等呢。 林渡表示二师兄你还年轻,不懂恋爱脑的恐怖之处。 凡俗界还有一个为爱一步一叩首,抛弃一切去苦修,只求为爱不入轮回的恐怖分子呢。 邪了门的多了去了。 “二师兄,你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人,怎么会变成魔物。” 林渡记忆力极佳,就算自己讲完了故事,也没忘记最初苍离绕开的问题。 就这么一句话,苍离肉眼可见地瞬移了至少三个人的位置,拢着袖子看向了林渡,“小师妹,你有点可怕。” 林渡居然发现了他在逃避问题。 林渡假笑了一下,继续盯着苍离,眸光凛冽。 “好吧,好吧。”苍离被小师妹的死亡凝视看得没有办法,“其实你也有个猜想,否则不会这么执着地来问我,不是吗?” 雎渊茫然地看着师兄和师妹打哑谜。 月色之下,苍离垂眸苦笑,像是月夜庭院空明之景,继而轻声道,“从兰句秘境出来,一体双魂的,或许不只是一个人呢?” “小八他,其实很聪明,也很喜欢钻研奇巧之术,也极善敛财,你今夜捞钱的方法, 像极了他小时候。” 林渡悄悄远离了苍离,“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师兄你也不赖。” 苍离看向林渡,小孩儿一副恹恹的样子,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你今天搜魂了吧?” 林渡警惕,林渡想逃,但她逃不掉。 苍离摸出了唢呐,“乖乖听吧,你肯定被那邪道的怨气影响了,来。” 林渡绝望闭眼。 第214章 建议自己生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回宗门的时候,崔瑜君搬了个小板凳正坐在夏天无的身旁说话。 夏天无话很少,通常都是崔瑜君在说。 但崔瑜君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不知道自己和夏天无相处的时间有多久,总想着跟追星一下,每一次见面的时间,就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万一偶像就记住了自己呢。 直到唢呐声带着苍茫的穿透力,传入了她们的耳中。 崔瑜君忍不住好奇,“那是谁在吹呢?” 夏天无放下了手中扇炉火的扇子,“小师叔回来了。” 崔瑜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这说的是林渡。 她忍不住感慨,“不愧是林渡啊。” 出场自带bgm的女人。 一点没觉得这个bgm是唢呐有什么不对劲,滤镜厚得八百米看不见旁人。 崔瑜君就忍不住跑出去了。 林渡看着很疲倦,已经是深夜了,月色都淡了,将她照得越发孤凌苍白,身上似乎都蒙着一层雾霭,即便在朝你走来,也叫人摸不清,看不透。 苍离带着雎渊去找凤朝,林渡却直奔天芮峰来的,对于师兄们,事情已经解决了,但对于她来说,还没有解决。 系统很安静,但她理解,毕竟搜魂导致神识耗尽,接着又听了一路的澎湃乐曲,人没被送走都靠一口气硬挺着。 崔瑜君飞扑过来的时候被林渡一根手指给顶住了,她疲倦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给了这个小姑娘一个确定的答案,“系统死了,魂也灭了。” “真的吗?好耶!早就看那个凶巴巴的系统不顺眼了!现在灰飞烟灭的是它啦!”崔瑜君睁大了眼睛。 她看出来了林渡的疲倦,“进屋子里喝杯热水吧!你看起来好累。” 反客为主,说得十分自然。 林渡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寒霜走了进去。 “回来了?药快好了。”夏天无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药罐盖子揭开,一股古怪的味道跟着雾气一起弥散开来。 林渡按着额头熟门熟路坐在了桌子后面,连一句抗议都没有。 这回轮到夏天无意外了,林渡每次喝药之前,都要言语谴责推诿一下的。 “怎么了?”夏天无走到林渡跟前,“算了不必说了,我把脉。” 要是又强行透支了灵力她就可以考虑向师父告状了。 林渡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条件反射地举起来给夏天无把脉。 林渡的灵力和心脉好得很。 “你看,我说没事吧。”林渡声音都是飘的。 她脑子很累,信息量太大,CpU要干烧了。 “我饿了,膳堂留饭了吗?” 高强度脑力运动消耗的能量极高,那点点心根本挺不住。 林渡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有,瑾萱给你留了。” 没一会儿,倪瑾萱就跑过来了,抱着一个大食盒。 一盘馒头,一大盆白米饭,和一盘一看就是刻意拨出来的菜。 崔瑜君的眼睛瞪大了。 她知道无上宗是吃饭的,还知道无上宗在秘境里都不忘记做饭,可这里的饭菜也太多了,像是好几座小山。 林渡开始埋头吃饭,很安静,除却必要之外,连咀嚼的声音都很小,但小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最后夷为平地,消失不见。 崔瑜君感慨,“原来好看的人连吃饭都这么好看,果然优秀的人连饭量也很优秀!” 倪瑾萱和她并排坐,连连点头,表示找到了知己。 夏天无:……这两小孩儿什么毛病? 林渡吃完了饭,皱着眉头灌完了药,先拍了拍倪瑾萱的头,掰了一块芙蓉玉给她,“给你带的礼物,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早课。” 倪瑾萱就蹦蹦跳跳走了。 林渡又支使夏天无,“二师侄,帮我跟五师兄说,我神识耗尽了,要补药,还要一个补魂的丹药。” “哦对了,巫曦来送过钱了吗?” “送了,如今正在拜访掌门师伯。” 夏天无知道林渡是要单独和人说话,也不介意,径自走了。 林渡依旧按着不断抽疼的太阳穴,“我简单解释一下。” “那个系统,其实是人的精魂,你脑子里都是穿越小说,系统金手指,什么的,所以才化为了系统,以你的魂魄为要挟,最终的目的,就是我二师侄的异火精粹。” “对了,你穿越之前,看的那本书,是哪儿的?作者是谁?” 崔瑜君愣了一下,“我想想……我什么网站都看,作者,叫孤舟渡?” 林渡也跟着愣了一下,但她惯来会掩藏,只是嘴角的笑多了一点自嘲。 留共济,孤舟渡。 不能再明白了。 两辈子都爱写话本儿,不愧是她。 “我可以送你回去,你,想回去吗?” 林渡直直看着她,眸光似寒冬屋檐下的冰凌,叫人的心思无所遁形。 崔瑜君本来想要脱口而出想要,却忽然有些发愣。 “我回去……还能活着吗?” 林渡点了点头,“可以。” 低灵力位面,天道规则的维系跟高灵力位面不一样,生魂归位,是可以的。 “你如今的身体怎么说?” “就是剧情那样,寒毒入体,勉强续命。”崔瑜君叹了一口气,“我这破破烂烂的身体啊。” “一会儿养魂的丹药你吃了,等稍微好一点,我送你回去,你还有点时间,追星。” 林渡抬了抬下巴,带着点调笑。 “顺便和你重要的人告个别。” 崔瑜君心中有疑惑,但已经发觉林渡虽然一天就解决了她的事情,却绝口不提自己的事情,她虽然好奇,却也知道林渡似乎保持着些自己的距离,便没有问出口。 “其实我好像,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人了。” 她努力地想,“没有师父,没有特别好的朋友,这里也没有父母。” 崔瑜君继续说道,“我总觉得,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就是个看客,大家也好像,都想着进阶,练功,再不然就是什么机遇,谁最厉害,谁第二厉害,我觉得……修仙世界,好像也没有那么好。” 林渡垂着眼眸,一面听她说话,一面挂着淡薄的笑。 “就当是一场梦吧。”她安慰小姑娘。 “醒来还是很感动?”崔瑜君即答。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林渡出去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和系统battle,夏天无担心崔瑜君,回到了竹屋内。 深夜闲聊八卦,崔瑜君看着那张被烛光染得有些暖意的芙蓉面,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啊,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的道侣,接近你只是为了和你双修然后生个孩子,把孩子汲取的灵力剖出来给自己的白月光治病,那你会怎么样?” 夏天无素来没什么大表情,听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双修?孩子?我有孕子丹,他这么想救他的白月光,他可以自己生。” 第215章 你小子,要对我师妹逾矩什么东西?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孕子丹?什么孕子丹?”崔瑜君瞪大了眼睛。 夏天无解释道,“是我从上古流传的一张残缺丹方中炼制出来的,不过只给妖兽试过。” 她补充了一句,“公的。” 一开始是后山的猪遭殃,后来是那些不听话的吃人的熊妖、鬼猿…… 能试验的都试验了,成功率百分百,显著有效,林渡见了都说好。 崔瑜君哇了一声,“不愧是你啊!我以为林渡就已经特别特别厉害了,没想到天无姐姐你更厉害!这么稀奇的丹你都炼成了。” 夏天无闻言,眸光微闪,像是一片雪花轻飘飘落在了枝头。 那还是几年前,从古籍里找出来一个残缺丹方补全了炼丹,上古种族混乱,流传下来的丹方也混乱无比。 她着意补全了丹方,又用异火精心炼制,到了最后还是炸了炉子,都是上好的药材,就这么平白扔出去也舍不得。 按姜良的习惯,她就将那些废丹扔到后山园子里喂猪,好歹不能浪费。 谁知道公猪就怀孕了,还被墨麟这个每天喂猪的人发现了,当着一众刚进宗门的小孩儿的面问了一嘴。 夏天无的性子自幼时起就内敛,拜了个话更少的师父,一个天芮峰一天讲不到十句话。 从小,夏天无就被人说,是家里最省心的那个。 到了宗门里,依旧是最让人省心的那个,她天赋好,学得快,领悟快,会把自己照顾好,从不让大人操心。 很多时候,丹道上遇到什么问题,夏天无都是自己琢磨的,如果做的不好,师父该教的都教了,自己弄不成,那就是自己的问题。 异火是所有人都会艳羡的大机缘,尽管无上宗的人小心瞒了下来,夏天无也知道,自己是天大的运气。 可这样的运气,却让原本炼丹顺利的人,陷入了长达十几年的不顺中。 一切都要从头再来,像个笨拙又破坏力十足的野兽。 这对于一直以来都让大人省心的小孩儿来说,实在猝不及防,到了每一次炼丹的时候都会惶恐担忧的程度。 越担忧反而越做不好,那似乎成了一个死局。 她身怀举世艳羡的天赋,却举步难行,反倒被洪流裹挟,江河日下。 那时候墨麟说完,林渡站在旁边笑着说了一句,“那不就是孕子丹吗?” 不过是一句话,却成就了夏天无得到异火之后,烧成的唯一一个新丹方。 从那天起,万里冰封的长河,终于冒出了梅花香。 世人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但林渡说,其实不管寒不寒,梅花一直都是香的。 只是因为寒冷,所以香得会慢一点,收敛一点。 要她说,花开不出来也不是树不行,就该让人来施肥,来犁地,来浇水。 崔瑜君见夏天无出了神,忍不住伸手晃了晃。 夏天无就笑了,她很少笑,这会儿像是凌晨开出来的昙花,清透圣洁,动人心魄。 “大概没人会不喜欢林渡。” 也没人会不佩服林渡。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但崔瑜君表示很认同。 一个人当然都不会谁都喜欢,就是灵石都有人不喜欢。 比如现在,宗门里就有一个不喜欢林渡的。 夏天无转而开始和崔瑜君讨论她的毒,“寒毒难解,你的经脉、本源、丹田都有受损,无法经受太强劲的药力,但寒毒必须要强劲的药力冲开。” “你怎么想?” 她补充道,“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你的师弟了,一般这种事,我们会先告知病人家属,再酌情要不要告诉你。” “但我觉得,你好像心里很清楚。” 崔瑜君那双从见了林渡和夏天无就一直闪亮亮的眼睛,里头的眸光忽然就碎了,即便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是空茫的。 她认真地想了想,小声道,“其实我不想让他知道了。” 有林渡的插手,剧情就好像是脱缰的野马带着方轱辘的马车在水上漂。 其实后面走不走剧情,她都无所谓了。 夏天无有些意外,“我以为……” “你为了救他承受了天劫,几年前他为了给你求药,跪在我们峰头跪了整整一天,现在每年赚的钱都在还债,我以为你们……至少是过命的交情。” “没想到……不过你的心意最重要,外人无论做了什么,你自己的事当然是自己决定,我给你道歉。” 夏天无很内疚。 崔瑜君哪里舍得乖乖女鹅露出那样表情,“那也不用那么内疚,我无所谓的!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人都要走了,她现在就是给自己扣上一个和狗男人爱上同一个女人的帽子都无所谓的! 夏天无对崔瑜君的精神状态表示很担忧。 寒毒也没进脑子里,怎么就是不太对劲? 谁知这不对劲的不止是崔瑜君一个人。 第二日一早,夏天无就被人堵在了半路上。 是巫曦。 他难得换下了一身弟子服,估摸是昨日被黑蛇弄伤了,不得不换了一身格外朴素,连袖口都短了些的袍子,人虽生得高大清朗,眼下却是青黑,一脸疲倦。 “敢问道友,寒毒,究竟何物可解。” 夏天无闻言,微微挑眉,“昨夜想必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巫道友这又是何意?” 以崔瑜君的身体状况,其实是个死局。 巫曦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脸上闪过了些挣扎。 “我昨夜下山借宿,侥幸听闻了一桩秘法。” 夏天无微微抬眼,只会打架的武夫还能懂医术?不信。 她师父可见过太多奇奇怪怪的秘法了,太多人把那些谣传的秘法当成了救命稻草,结果把人给秘死了。 “是……听闻天地最纯粹的火元素的精粹,能医寒毒。” 夏天无眉头一蹙,“巫道友,此等秘法,出自何书?可有依据?” 没听说过,完全没听说过,姜良听了都要开口骂人。 “是……是一本古籍残卷,我于夜市中侥幸得到。” 巫曦说着就要取东西。 两人站在青山脚下,人间四月,芳菲未尽,桃花开得正好。 桃粉绿浓,高大的青年似乎有些急促紧张,弯着腰有些气弱,女子一身山水渐变长裙,垂着眼眸,一贯冷清的侧脸居然在参差日光下有些别样的暖意。 墨麟刚刚拎着剑棍到了膳堂脚下,就看见了这一幕,那巫曦手上还拿了薄薄一张纸,看着莫名就像那个情书,而夏天无刚好就要接过。 他愣了一下,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句,“恕在下冒昧,久闻夏道友醉心丹道,炼丹之术炉火纯青,我可否逾矩一问……” 墨麟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觉得奇怪,直接落在了两人之间,如同一把带着煞气的剑,铁塔一般挡在了夏天无身前。 巫曦一抬眼,一张男子的脸恰恰就怼在眼前,距离极近。 那人剑眉微凝,眸光沉沉,带着压迫性地审视,“你小子,要对我师妹逾矩什么东西?” 在他们无上宗的地盘上,还敢随便造次?! 第216章 师妹说的棒槌是谁?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墨麟比常人都要高些,哪怕是同样身为剑修的巫曦,也矮了他两三寸,虽然本人脾气好想得简单,但在外面还是很能装高人样子的。 巫曦被吓住了。 倒不是别的,当着剑道天才的面,央求他师妹出手救人,甚至要舍出一点火灵精粹,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这要是宗门里的任何人听到了,大约都会想要将他赶出去。 墨麟还不知道真相,但夏天无让开了,接着接过了巫曦手上那薄薄一卷东西。 前来想要给师妹撑腰的人很受伤,“师妹?他要逾矩什么东西?你还收他的逾矩的东西!” 夏天无觉得墨麟今天有点莫名其妙。 或者说,最近这几天,遇上的人都有点奇怪。 先是小师叔居然吃药之前不抱怨了,然后是崔瑜君和倪瑾萱说话都奇奇怪怪的,现在是师兄说话也有点让她听不懂。 “只是给我看一眼什么古籍秘方而已,师兄你让让,挡着我光了。” 墨麟松了一口气,给夏天无让了让,“你看你的。” 他今天就要站在这里,盯着巫曦,看看他究竟要干出什么离谱的事儿! 夏天无快速看完了,“你真的觉得这是正经古籍吗?” 说实话,每个城里摆地摊卖功法的,都是从土堆里刨出来的,你也不知道那坟里埋的东西正经不正经,更不提功法正经不正经了。 或许真的侥幸有些真正的上古高级的功法残卷,但大多数都是不入流的,甚至还有刻意做旧卖的假书。 反正都是一锤子买卖,地摊流动性大,你也不能再找到人算账。 巫曦愣了一下,“我师父曾经教过我,我看了这个纸质和残留的灵韵,的确已经有几千年了。” 哦,有点智商,但不多。 夏天无有了定论,“老瓶装新酒,再做旧,你知道吗?” 她垂了眼眸,指了指那上头的字,“这种用秘法做旧的字,虽然用的古早的墨,但毕竟不是一起和纸放了几千年,否则笔墨应该已经和纸页灵韵融合,该是一样的。” 女子声音清凌凌的,极为理智,条理分明,细致无比。 巫曦先是跟着她的指教认清了的确有异,随后脸上一下子灰败了下来,满脸失望。 “这么说,这个秘法,也是假的了?” 夏天无比巫曦思量得更多些,这个秘法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可崔瑜君中了寒毒的事儿理应没有旁人知道,难不成在崖底之时,还有人在暗中窥探? 小师叔那时候抓出来的那个精魂,似乎就是暗中窥探的东西,难不成还有? 今日巫曦要是真的敢开了口,问她要异火精粹,她定然会觉得归元宗的亲传弟子脑子是有些问题,大概需要诊治诊治。 要是两方闹起来,岂不是两个宗门交恶不和? 什么人如此离间两宗门的精英,不会又是邪魔作祟吧? 夏天无在心中思量了一圈,皱着眉头答道,“至少我觉得无从考证,我师父也没说过这个。” “抱歉,巫道友,这东西我要拿走给长辈一观,如此造假,钧定府该查一查的。” 她说完,转头就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了巫曦。 那人一脸失魂落魄,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已经全部丧失了。 “巫道友,还有一件事。” 巫曦抬起头,强压落寞,正了正脸色,“夏道友请说。” “且不说你没有求证其中的真实性,今日你问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不仅仅是在强人所难,甚至可以说是个坏人道途的请求?” “我修医道没错,天下该我救济的人千千万,从没听说过,医修要用自己性命救治一个人的。”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你有没有问过崔道友本人的意思呢?” 夏天无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巫曦垂眸,面色苦涩难堪,良久,低下了头,哑了嗓音,“我想过的,可我没有办法。” 他站在命运降下的高山面前,无比清楚自己的无能和渺小。 很多很多时候,都是如此。 到底从什么起,他的日子里,就只剩下了亏欠和无奈。 即便那不是君子所为,即便无耻又可笑,可他依旧抱着那最后一丝希望……想要试一试。 墨麟深深看了巫曦一眼,接着追上了夏天无,“师妹,他刚刚到底求你什么了啊?到底逾越了什么啊?” 夏天无:…… “师兄,听闻雎渊师伯和巫曦道友的师父是至交好友?” “嗯?我师父和裴钦师伯,一般吧,酒友而已,他又打不过我师父。”墨麟不解道。 “我看合该是个朋友,要不怎么教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棒槌。” 夏天无说完,直接运起灵力,飞回了天芮峰峰顶。 墨麟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师妹说的棒槌是谁? 不会是他和巫曦吧? 天芮峰峰底,崔瑜君披着一件大氅,刚听到推门声,连忙雀跃地转头,“天无姐姐你回来了?” “我和你说……” “师姐。”男子的声音沉沉的。 崔瑜君笑容一僵,暗道一声晦气,接着唇边灿烂的笑变得浅淡收敛,“你怎么来了?” 巫曦站在屋外,犹豫了片刻,直接跪下了。 崔瑜君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一步,“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她人还没死呢,也不想认这么个好大儿。 正在不远处的林渡手一抖,姜良新给她做的薄荷糖都吓掉了一颗。 刚刚追来的墨麟默默划了个小结界,将小师叔和下山拿东西的夏天无一起罩了进去。 吃瓜看戏那得找个好掩体。 三个人挤在结界里,瞪大了眼睛。 “师姐,巫曦无能。” “师姐两次舍身救我,而我每一次都没能救好师姐,巫曦问心有愧。” “我今日来,不求师姐原谅,也不为自己辩解,为今之计,只有两个。” “我用天材地宝养着师姐,师姐想做什么,想去哪儿,我陪师姐去,快乐过完这一辈子,不留遗憾。” “第二个,师姐若不嫌弃我的躯体,我自愿让给师姐夺舍。” “若没有师姐,我的命早没了,如今师姐陷入死局,我愿自行入地府。” 屋外不远处,结界内的三人齐齐抽气。 林渡含着薄荷糖,又掏出从花玉楼顺的瓜子,“嗑瓜子吗?师侄们?” 第217章 他超爱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那个,倒也不必如此,我也不是很想多个没用的东西。” 崔瑜君是真的吓呆了。 这个走向是真实存在的吗?她不会是已经死了在做梦吧。 “噗。” 墨麟敏锐地听到了一道笑声,眼疾手快地拉了人进来。 本来就小的结界这会儿多了一倍的人,五个人,人头叠人头,大气不敢出一个。 “你们怎么来了?” 除了闭关的元烨,汪汪队队员来得非常齐全。 “掌门让我来找天无师姐过去。”瑾萱答道。 “师父让我来找小师叔你过去。”晏青回道。 “找我做什么?”林渡开口,夏天无同样用眼神询问,透露了同一个意思。 两个小的同时开口,“有要事商谈。” 林渡:什么废话文学。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知道了,看完戏再说。” “所以现在在演什么?生死诀别的凄美爱情故事?”晏青看着那两个人,兴奋道。 林渡看了一眼过分兴奋的晏青,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那倒未必。”林渡说道。 “但是他愿意把自己赔给他诶!”倪瑾萱小声道,“还愿意替她死!” “他超爱!” 林渡:……麻了 “这不叫爱,这叫脑部有疾。”林渡原本抱着胳膊,听到这句话之后敲了敲身前倪瑾萱的脑壳。 “再进一步就是道心出问题了。” 当情绪逼迫行为,突破原本固守的道德底线和行为守则,那早就不止是普通心理问题了,甚至可以说是病理性的。 “当感情涉及生死亏欠和遗憾的时候,就已经不只是什么爱了。那里面究竟是执念,是愧疚,是悔恨,还是弥补?一切自虐性的行为,都不过是为了让日夜受折磨的心安心。” “还记得我几年前说过的吊桥效应吗?” 当人奋不顾身扑向你的一瞬间,生死之交的震撼,会模糊一切感情的界限。 巫曦对崔瑜君的感情究竟什么,林渡还是存疑的。 但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模糊不清。 唯有两相对比,才能剖白开来。 倪瑾萱似懂非懂,夏天无却若有所思。 她其实一直觉得崔瑜君这个姑娘太过矛盾,她从崔瑜君的言语里瞧不出丝毫对巫曦的挚爱,可她奋不顾身救了巫曦两回,为他断道途,送性命。 可处处都让人觉得毫无根由站不住脚。 所以,是那日林渡在崔瑜君神识中拔除的精魂影响吗? 那就实在是害人了。 被害人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跪得笔直的人,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后悔。 昔日归元宗最有望挑战剑道天才墨麟的天之骄子,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呢。 巫曦听到了她的答案,接着慢慢伏身,背脊佝偻下来,“那巫曦,愿意一直养着师姐。” 崔瑜君又往后退了一步,“你站起来吧,千万别磕头,你这句话说得像是在认干娘,要给我养老。” 巫曦有点发愣,但还是站起来了,“你救了我的命,两回。” 崔瑜君说得有些艰难,“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她也是被迫的。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哦,没有机会了。 她想回家了。 这里她其实,一直都没有朋友。 连巫曦都不算是她的朋友。 崔瑜君忍了很久,还是没有问出一个心底的疑问,转过头,“我才不想老死呢,我这辈子做了这么多好事,救人性命也算积德,下辈子一定会大富大贵!你别管啦,剩下的日子,让我留在无上宗好啦。” 林渡垂着眼眸,摩挲了下手指,“晏青走吧,一天到晚净干些窥人隐私的事儿,有辱斯文。” 晏青:?啊?不是你们先在这儿偷窥的吗? 夏天无闻言也转身去了主峰。 墨麟见夏天无走了,转而拎着瑾萱回自己峰头操练,雎渊昨夜突然说要闭关冲击乾元境,如今只有他来教小师妹了。 苍离在等林渡,他摆好了茶具,旁边搁着唢呐和玉笛,等察觉到林渡快到了之后开始泡茶。 林渡轻车熟路地坐到了苍离面前,“二师兄找我?” 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两个乐器上,虚假的笑容僵住了。 “等元烨顺利结丹之后,我会闭关冲击乾元境。”苍离说道,“虽然到时候有师姐和六师弟帮忙教导,但心境问题,你多替我关照关照。” 林渡生性敏锐,人小却比元烨都还更稳重,他放心。 但林渡还是比他想得更加敏锐。 “是有什么不妥吗?”林渡问。 如果只是雎渊,她或许不会太多想,但两个一起,她很难不多想。 苍离的手移向了桌边摆着的乐器,林渡面色扭曲,“师兄,我真的很好,非要如此吗?” 修长的手越过唢呐,移到了玉笛上,林渡一秒变脸,“这魂魄师兄还留着呢?” “前日没和你把话说明,但凤朝说,与其让你胡思乱想,不如直说。” 苍离这么一说,林渡已经明白了。 “和文福有关?” 她指名道姓,苍离面色却是一黯。 “你七师姐和文福是一起进宗门的,文福很聪明,头脑不在你之下。” 苍离看了一眼林渡,没好意思说剩下的结论。 封仪其实觉得,文福和林渡是同一种人。 他们过早地被世事打磨,自有一套处事规则,是已经自我成型的石雕,旁人无法轻易扭转他们的性情和观念,也无法动摇他们的想法。 他们喜欢钻规则的漏洞,揣度人心,谋求最大的利益化,偏偏天赋奇佳,触类旁通,热爱摄取一切知识。 但林渡更倔,文福更圆滑。 如今文福已经变成了所有师兄师姐都始料未及的样子,封仪就更不希望林渡走歪。 “所以是他干的?把人变成魔?”林渡端起一杯茶,声音冷静,“那他现在呢,也是吗?” “我不知道。”苍离摩挲着那个玉笛,“这人的魂魄的确有明显的秘术痕迹,如今早就忘记了前尘旧事,只有自己成为画皮怪的本能和记忆。” “洛书门人的性子,大约宁愿他们的弟子这会儿已经死了。”林渡两口喝完了茶,施施然放下杯子,“只是这个吗?” “如果文福当日在兰句秘境中也和这人一样,变成了一体双魂,他或许钻研那个秘法,是为了自救。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那日画面中的身躯变形。” “但墨麟元烨天无接连出事让我怀疑,文福另有目的。” 苍离声音沉了些,“若有可能,你把这件事告知于你师父,或许,会另有收获。” 林渡抬眼,“天道所赋?他总不能想黑吃黑吧?” 苍离叹了一口气,难得的不文雅,“小师妹,你少想些吧,累不累啊。” 他放下玉笛,摸到了唢呐,“来吧来吧,神识还差一点。” 林渡想夺路而逃,被苍离用灵力勾了回来,“你两年后还有大比呢!不想赢啦?最后一次!” 林渡:……行吧行吧,真拿你们没办法,想让我拿第一就直说嘛。 第218章 临死前我能摸摸你的腹肌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在回去找自家留守老父亲之前,林渡打算先把崔瑜君这个问题解决了。 崔瑜君吃到了在这修真界中最好吃的一顿饭,也和倪瑾萱一起,讨论过她眼中的夏天无和林渡。 倪瑾萱说起林渡来,堪称滔滔不绝,目光发亮。 在她口中,小师叔无所不能,聪明绝顶,举世无双,对人温柔耐心,做饭还特别好吃,简直没有不好的地方。 如果有,那就是别人的问题。 崔瑜君忽然想起来,巫曦曾经有一次主动和她提到林渡。 那时候巫曦说,林渡此人,虽天赋卓绝,却实在不好相处,面对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总给人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那时候崔瑜君说什么来着,她说,“天才总是怪脾气的。” 但她现在看着在膳堂做饭的林渡,谁家天才还天天给孩子做饭,做得饭好吃,对着她们从来没有过表情不好的时候。 呵,男人!不就是林渡打赢过他一次吗! 等吃完饭,林渡又问崔瑜君还有什么想看或者想做的吗? “那个……我听瑾萱说,你有腹肌?” 林渡:嗯? 崔瑜君小声道,“那我临走之前,能摸摸你的腹肌吗?” 林渡沉默了一息,“不是,瑾萱她怎么知道我有腹肌?” “哦你果然有!”崔瑜君满眼放光,“瑾萱说她炼体过度拉伤之后,天无给她针灸,说过你可能有。” 林渡聪明了两辈子,也没想到能在这方面被诈了。 她面色难得没绷住,看了一眼后头的夏天无和倪瑾萱。 这师侄不能要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走之前需要回归元宗拜别吗?”林渡转了个话题,“我已经让大师姐修书一封,向你们宗门说明了情况。” 毕竟一下子救两个,好歹给点谢礼。 崔瑜君的思维就这么被拐走了,“我……在内门还没有师父,平日里上的都是大课……原身父母也早就不在了,要不也不会在崔家被虐待。” 林渡闻言若有所思,“这样啊。” “天无说以你的身体状况,还有十年,你怎么想?” “我不想在修真界待啦,一天都不想。” “其实修仙也真的挺没意思的,每天大家练一样的功法,听一样的课,吃一样的食堂,和大学也没什么区别。很多人为了努力修炼,觉也不睡,吃辟谷丹。” “尤其我们归元宗的饭就很没有滋味,还贵,不是很好吃,说是过度烹调会损失灵韵,外面的酒楼纯粹的灵食又很贵。” 崔瑜君眨眨眼睛,“谢谢你,今天这顿饭,是我在这里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林渡笑了笑,没有提出再带她吃定九城的好吃的。 她或许想的从来不是外面酒楼多少好吃的,是家里妈妈最普通的一碗焖面而已。 “那就等晚上,再最后看一眼夜景吧,昨夜想必你未曾看到。” 崔瑜君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好!” “劳烦你写一份亲笔信,留下你的神识印记,我好给你宗门一个交代。” “还有……巫曦呢?我们宗门的人,可不太待见巫曦。” 尤其墨麟,那双大眼睛藏不住事儿,看巫曦的时候像是在看什么闯入宗门的邪魔,时刻警惕着,像是条嗅到了违禁品的警犬,瞳孔都紧缩了。 崔瑜君脸上出现了长时间的空茫,良久,她说,“我不知道。” 林渡心中有了数。 今日是十五,正是满月的时候。 夜幕空明澄净,像是被月光浸透了,唯有一轮明月高悬。 林渡在布阵,她忍受了几天的唢呐摧残和汤药洗礼,现在就是很有精神。 她发现自己常常送魂,送鬼入地,又送魂归家,这业绩怎么说也是一个片区的走无常。 这阵法不是她所学的阵法,但却是系统,或者说另一个她,知道的阵法。 阵石一块块放好,林渡站起身,看了一眼崔瑜君,“来吧。” 她握着折扇,灵力倾泻而出,尽数涌入阵中,不知过了多久,才彻底将泛着澄澈银光的阵纹缓缓连缀起来。 银色阵纹慢慢升腾,空间一阵震荡,爆破的力量撕扯开空间,朔风急促地刮擦着破开的世界之口,崔瑜君清晰地看到,那口子之中有一条明确的指向,召引着她的灵魂。 她转头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林渡,“谢谢你送我回家。” “但是……林渡,你不回去吗?” 林渡分明足够强大和聪明,可以抹杀“系统”,可以联通异界,为什么自己不回去呢? “那里没有我的亲人,这里就是我的家。” 林渡笑了笑,“去吧。” 风将林渡的衣袍吹得烈烈作响,她像是月色下的青竹,就那样立在那里,叶子簌簌作响,杆子却笔直,从未动摇。 “那我们,这次一别,就再也见不了了。”崔瑜君说完,鼓足了勇气,“要不,抱一个吧?” 你看起来很孤单,她在心里说道。 林渡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慢慢走了过来,接着虚虚抱住了她。 这一回不比第一回见面时候的老乡见老乡的飞扑,这回只是很轻,很软的一个拥抱。 她们都很瘦,一个拥抱都觉得空荡。 林渡只觉得鼻尖有了点不属于自己的甜暖香气,接着又很快被风吹散了。 崔瑜君忽然就笑了,她说,“这是来自你老乡的一个拥抱,怎么样,是不是第一个拥抱?” 她本意是来这里的第一个拥抱,随后她看见林渡垂下了眼睛,眼窝和眼睫在眼下打下了些许阴霾。 林渡的声音很轻,也很沉。 “是啊,第一个拥抱。” 唯一一个拥抱。 林渡抬眼,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就当是一场梦吧,回去之后,要开心。” 她伸手,在崔瑜君耳旁打了个响指。 无数霜雾忽然凝结在风中,化成了无数的具象的雪花,月色投下来,如同琉璃人间。 崔瑜君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并未注意有一道人影从远处疾驰而来。 第219章 可能因为我自带主角光环吧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巫曦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甚至没能落到地上的时候就急促地开口喊出了声,“师姐!” 崔瑜君愣住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走吗?” “反正都要走了,我想你总该不留一点遗憾。”林渡声音淡淡的,“否则,你不会觉得这是一场梦。” “师姐,我放心不下。”巫曦站定了。 鼻尖都是清冽的霜雪味道, 崔瑜君用力吸了吸鼻子,接着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我在救你之前,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巫曦闻言愣了一下,注意到了那诡异的阵纹,一旦生魂离体,从此世上就没有崔瑜君这个人了。 他犹豫了很久,就在“有”那一句短促的话刚刚出口,就被风中女子传来的喊声淹没。 “其实我想说,我不喜欢你,我救你都是被迫的,根本不是我自己想的,你根本不需要有什么负担。” 崔瑜君用力笑了起来,那双总是亮晶晶含着水光的眼眸,眸光碎成了湖里的月亮。 “我啊,才没那么恋爱脑呢,走啦,不要记得我。” “还有,在忘了我之前,千万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不然我都替那个姑娘觉得晦气!” 她转过身挥了挥手,生魂彻底离体,被阵中的朔风卷入空间之中。 林渡及时接过身躯,顺手收回灵力,结束了这个阵法。 巫曦怔愣地看着在林渡怀里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尸体,林渡垂着眼眸,过了一会儿,取出了一个棺材。 元烨手造,用了都说好。 她将人好好收殓好,转头看着杵在那里的失魂落魄的青年,轻轻啧了一声。 崔瑜君大概是真的有某一刻动过心的,但也就只是一点点了。 巫曦大约在此之前也从未意识到吧。 至少那一句,他犹豫了。 林渡和巫曦擦肩而过,“巫师侄,随我来吧,裴钦师兄在主峰等你。” 巫曦看向了林渡,她就那么清清淡淡地站在那里,面容平静,眉眼冷寂,瞥向他的时候,眼底悲悯,唇角讥讽。 怎么会有人什么时候都能这么从容不迫,叫人看不出丝毫波澜呢? “两年之后,最好让我在比武台上见到你,否则我会觉得,崔瑜君费尽心思救的,是个庸才。” 林渡说完,不等巫曦跟上,径直向主峰飞去。 崔瑜君想好了一切,甚至最后两句话,一句话是为了叫巫曦放下心结,一句话是为了不让有别的女子受害。 林渡抬眼看到了那轮皎洁饱满的月亮。 崔瑜君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已,如果没有进来,或许还在每天开心地看小说追星,只用苦恼早八期末还有中午吃什么? 月亮永远皎洁,透彻,即便乌云遮蔽,不改初貌。 如果这都不算白月光,那还有什么人是呢? 巫曦忽然觉得心里莫名空洞,那是一种迷惘的,讽刺的,叫人无所适从的茫然。 林渡将事情三言两语讲清楚,掩藏了崔瑜君的来处和去向,将棺椁交给了裴钦,又与他寒暄了几句,巫曦才姗姗来迟。 裴钦见到了自家那叫人操心的弟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和雎渊也算是难兄难弟了,收的第一个众望所负的大弟子都出了点问题,可惜雎渊倒是自己闭关去了,他连一起喝顿酒都没人。 他拍了拍巫曦的肩膀,“走吧,跟我回去。” 他们剑修穷啊,再养个操心的徒弟,喝酒都只能喝十块灵石一壶的烧酒了。 凤朝和封仪都在主殿内,林渡没走,“等我呢?” 她就躲了那么两三四天,七师姐不至于在主殿堵她吧。 “我不日要闭关,你七师姐代行掌门之职,至于你,照旧,代管内库。” 林渡懂了,她这个常务副手还得老实干。 一二三都要闭关,林渡心头又是一沉。 “不用猜了,”凤朝直白道,“人化为魔,让我和苍离怀疑,魔域的魔气本源有了增长,天道大约有些不稳,魔涨道消,三五百年内,总有一战。” “我们想提前闭关,防患于未然。” 林渡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 凤朝稀罕地看她,“就这一句,没别的了?” 她还以为林渡会抓住中间的继续问呢。 比如文福又在这之中充当什么角色。 林渡煞有介事地后退了一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师姐要闭关,我非常理解。” “你不问问魔域的本源在哪?”凤朝看着小孩儿一副随时准备拔腿就跑的样子,更加不放心了。 小孩儿静悄悄,必是要作妖。 林渡垂着眼眸,“哪儿的话,这不是急着回去问师父呢,他不是把魔尊埋进土里过吗?” 在原剧情中,瑾萱掉入的魔渊想必就是魔域本源所在。 那里是很多低阶魔物诞生的地方,本能是互相吞噬吞吃获得力量,而人若是一直在其中,和魔物互相撕咬,加上魔气本源影响,大约想不质变也难。 至于那个人变成的画皮怪,苍离话中的意思,大约就出自文福的手笔。 否则不会特意提起文福和自己一样聪明,且善奇巧之术。 而他们这帮人身怀的天赋灵物,难道只是那群兰句界的恶鬼想要?魔域大约也想看天赋灵物被毁,好叫魔气疯长,迎来一个邪魔的盛世。 文福一人游走于魔域和兰句余孽之中,以邪魔外道为刀,剑指天赋灵物,推动着无上宗跌落神台,究竟又为的是什么? 林渡在心底已经转了一大圈儿,面上却毫无意外之色,“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走啦?” “诶,站住。”封仪喊她,“这几日功课有些懈怠?” 林渡像是被揪了尾巴的猫,直接逃窜了出去,“我不是!我没有!明天一定!” 一进洛泽,林渡便深深吸了一口这至寒之气,将繁复的心绪揣进了肚子里,先抬脚去关爱了一番空巢老人。 阎野看她贼兮兮的样子就头疼,“有什么快放。” 每次林渡露出这种乖顺的笑,那铁定没什么好事儿。 林渡从他脸上读出了这一层意思,辩解道,“可不是我的事儿,是二师兄让我来找你的。” 阎野闻言微微动了动,“说吧。” 林渡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 阎野表示离谱,“怎么你每次出趟门儿,都能出事呢?” 林渡眨了眨眼睛,“可能因为我自带主角光环吧,毕竟我人见人爱,才华横溢,看着就可靠,所以事情放心交给我,一定会搞砸。” “你自己听听像话吗?”阎野听着听着觉得越来越离谱,最后伸手,一个脑瓜崩儿,“滚下去洗洗脑子。” “好嘞。”林渡转头就要跳,“哦对了,在我出来之前,你最好想好怎么敷衍我,不要被我揪出你解释里的敷衍哦。” 阎野:……天底下有这样的逆徒吗? 冰面在林渡脚下倏然破开,林渡早有准备,悬在空中,对着阎野的方向露出了个挑衅的笑,“这招对我不管用啦。” 她一个跃身自己跳入水中,轻灵得如同一尾银鱼,刻意溅起一片细碎的冰晶,恰好波及盘坐的白发仙尊面前。 阎野磨牙,就该找个鱼叉,把这玩意叉出去! 第220章 比林渡更疯的,只有林渡自己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洛泽的水极寒,悬瀑的水流湍急,向上之时大约等于万斤的寒风劈头盖脸地扇人大耳刮子,还有几千个容嬷嬷拿着冰针扎你全身。 林渡倒是早就习惯了,只是至今还没有能够攀到顶端。 这种窒息又冰冷刺骨的痛感真是该死的迷人。 泡进洛泽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顾不上想了,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向上,向前,然后活着。 林渡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一只手攀上了悬瀑口的一块岩石,接着彻底脱力,自暴自弃一般被湍急的水流冲刷而下。 等她从静潭中爬出来顺手用最后一点灵力把自己烘干的时候,阎野已经想好了。 “今日你是不是修行有点懈怠了,脑子想那么多也是无用,我这里还有一本几千年前一个阵道大家的阵法集,里头有很多的东西现在已经没有了,你去琢磨琢磨怎么复原出来。” 林渡接过那本破破烂烂的书,也没急着走,和阎野相处了这几年,她已然发现他像是永远游离在世外的人,有些事情,从不出手干涉。 就好像这片洛泽,即便内里惊涛骇浪湍急有声,外表始终坚冰一片,静默凛冽,叫人无从撬开。 但不妨碍她能逼他泄露几句真话。 “二师兄说,我和文福一样聪明,是一样的人。” 阎野果然匪夷所思地发出了一句粗鄙之言,“他放屁!” 林渡乐了,“但听二师兄的意思……我就是……” “是个锤子。”阎野原本还坐着,闻言就要站起来敲林渡的脑壳,“若是你,你绝不会这么做!” 林渡长长哦了一声,“那我会怎么做?他做了什么?我和他的区别在哪?” 阎野:…… 他要是还猜不出来自己在被林渡套话那就白活了几百岁了。 “你这个混世魔王,还用我说?至少不会过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像地沟里的老鼠。” 阎野说完,背过身,又要自己打坐。 林渡带着取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师父,你怎么知道,我若落到那个境地,就当真比文福强呢?” 阎野见今天这事儿的确无法敷衍过去了,只好自己又默默转过来,“那我问你,若你在八观镜中见过自己死亡的景象,你会怎么办?” 林渡说,“尽力吧,能活就活,到处巴拉巴拉想想办法,我命由我不由天,最好天命也顺我意。” “那你不恨天命吗?不想逆天改命吗?” 林渡闻言笑了,“师父年纪大了多忘事,我不是说过,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天而行?” 阎野:……叉出去,就现在! “若天命丝毫不给我发挥的余地,我临死前当然会恨。” “可天命从不是死的,不是一个四四方方不可逾越的格子。” “或许我的出身、天赋、背景限制了我逆天改命的能力,但我若爬到了我力所能及的顶点,即便上面还有许多我触碰不到的风景,但我也超过了许多人,超越了我原本的起始点,那我就是赚的。” “谁说向上半步台阶就不是改命呢?” 阎野愣了一下,垂眸嘀咕道,“那你还挺积极向上,没看出来啊。” 林渡咧嘴一笑,“所以当日八观镜您和文福都看到了自己的死相?” 阎野摇头,“没有。” 林渡挑了挑眉,“难不成是……” “就像你说的,天命不是个四四方方的格子,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所谓天赋之人,或许早就超过了那个格子。” “天机不可泄露,你本来就命薄,再听下去天雷下来你师父没事,你可就没了,赶紧走。”阎野像赶蚊子一样示意林渡赶紧走。 林渡:……早晚把你扔进洛泽洗洗脑子。 林渡气鼓鼓地走了,等走回了自己的洞府门口,再抬脸,眼底深入寒潭。 阎野说的,没有看到自己的死相,那就是旁人的。 为何深恨天命?而无法逆天而行?因为自己尚可逃离,旁人无从下手。 或许阎野看到了她的死相。 所以问她恨吗? 他在不安。 他在不安,却又不得不顺应天命。 所以当日初见,阎野对她的态度十分玩味逆反。 林渡忽然笑了一声,看吧,这主角光环,还得落到她头上。 她早就告诉阎野了,她在逆天而行啊。 “还不出来吗?” 雪洞一般的屋舍之内,林渡从储物戒内噼里啪啦倒出一堆阵法材料,正是上次中州大比秘境解体的残料,被苍离捡回来给,她只取了其中的一部分,分类规整好了。 林渡就地算了一阵子,接着开始布阵,最后一块材料放好,她直起腰,“还不出来吗?” 【丹药在储物戒里,除了支线任务完成的奖励雪元丹,还有夏天无这条线的奖励,一瓶神思远志丹,强健神识的,一瓶金乌玄元丹,弥补虚弱本源的,还有一颗深海真灵,治心脏的,具体什么功效你自己用吧。】 “要这么敷衍吗?”林渡叹了一口气,“装都不装了,我的那个叮,任务进度呢?” 【……你幼不幼稚?】 “是你自己幼稚,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精魂,居然在我在现代过苦日子的时候自己在网上写文,居然还用真名,看过你小说的读者穿越了,让那个张珏看到了崔瑜君的记忆。” “然后自己成了系统,也就是说,你成了设计天无惨案的幕后黑手之一。” 这是个闭环。 【倒也不必骂自己。】 【你写话本都会拐着弯儿化用,更何况是我?张珏应当是篡改了崔瑜君的记忆,我做事不至于这么不小心,而且,我写的文里没系统,是那孩子看的书太多了,张珏只是会学习。】 “……行吧行吧。”林渡坐在阵法之中,“我们开诚布公谈一谈?” 【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渡的灵力倾泻而出,“那就抱歉了。” 【你居然自己对自己用溯平生?疯了?】 “不是对我,是对你。”林渡的灵力还在向外源源不断释放,阵纹渐渐成型,“难怪你一开始没看出来,想来我上辈子没学过,我从中州秘境那堆垃圾中现学的,也不知道对不对劲儿,凑合看吧?” 溯平生,中州秘境的心境一关的阵法,可溯阵中人生平,可人的一生关卡那么多,若是迟迟不能勘破,便成了困阵。 既然自己的精魂以系统的形式出现,很多含糊其辞,或许还隐藏着许多事,也未必会开诚布公地跟自己说。 所以林渡一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既然不说,那就带着精魂,自己来回溯。 比林渡更疯的,只有林渡自己。 第221章 这哪儿来的野茶精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石洞之内挂满寒霜,让本就简朴空洞的洞府如今彻底成了冰雪之地。 阵纹却始终差一步成型。 【你要知道,溯平生这东西之所以只在年轻一辈的比赛之中使用,是因为年龄越小的人经历越少,回溯的所需要的时间越少,若是遇上深重的心结,就算溯平生回溯得极快,你也会被困住,没个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出不来。】 【中州大比的个人赛就在两年后。】 【所以林渡,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这个真相和现在的你无关,也和日后你走的每一步选择无关,你就这么想被以前的自己影响?】 林渡恹恹坐在阵纹之中,笑得厌倦疲懒,“从你选择以一个外物的身份接近我,安排这一切,就不说是在影响我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已经在无上宗和同门相处了这些年,或许你都不敢暴露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的事实。” 她压抑了几日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开来,阵纹四分五裂,冰霜自她周身顺着倾泻的灵力一寸寸向外爬,霜雪封冻,凛冽彻寒。 “我的确可以容忍自己设计自己,自己算计自己,但我不容许我只是棋子,而不清楚布局。” 【林渡,我已经不是林渡了,但你还是林渡。】 【这世间,从来只有一个林渡,是你做的决定。】 【我只是……你凝结出来的过去的一部分。】 【就算你不用崔瑜君身上那个在我意料之外的系统逼我暴露本就没有系统这回事,按林渡的原来的规划里,等到第五候开始,我们就会开始融合,等到第六候,炼神合色,彻底融合,就再也没有一个系统了。】 “所以我预计我自己能在乾元境就能了结一切吗?” “那我对我自己还真的是挺自信。” 第五候乾元境,也就是如今两个师兄们闭关冲击的境界,两人都九百多岁了,可临湍和后苍的事,就紧跟着魔气动荡天道不稳之后,也就不过三五百年。 还得是她林渡啊,两辈子都没改。 【……说正经的呢,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比起你一下子囫囵走马观花完粗略的一辈子,慢慢融合真实记忆对你更好。】 林渡垂着眼眸,过了许久,哑着嗓子,第一次没在神识里回答,而是说出了声。 “也好。” 这句话好像也不是对她的精魂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 话一说出口,就像是结了霜一般,落在了空中。 其实不说林渡也能猜到,或许就连现代的身份都是她自己安排的。 父母不慈,无所依靠,所以才不会想着回到现代。 同门环绕,各个亲昵相伴,身体衰败,命不久矣,所以她才会想要拯救。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算计。 其实更早一点开始,是从辞职之后,还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在这世间空耗下去,自己本该有什么目标的,但偏偏在现代就是没有任何努力的方向和想法了。 现在想来,那是根植于她灵魂的执念。 再想到阎野在神墓中所见的八观镜,他见过自己的死相,或许也见过旁人的死相。 她是回来自救的,也是回来救人的。 她叫林渡,渡人渡己的渡。 可上一辈子的林渡是怎么布下这么一个大局,怎么安排好那些救命的丹药呢?所有的故事里,都没有她自己的多少痕迹,让她如同一个寻常看客。 林渡只是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心境。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崔瑜君的‘系统’是旁人的精魂寄生,你却只是我的一部分。” 【……无所谓,你自己和自己还能聊起来不也挺奇怪的,还自己跟自己生气。】 林渡收拾了东西,转身出去了。 【不是,等一下,你丹药不服了?你现在正是可以突破一个小境界的时候啊!】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精魂一噎,什么好人会自己呛自己啊! 林渡出了洞府门,走出了洛泽,拐去了内库,支取了一壶醉玉山,又拐弯儿回了禁地深处。 其实想要找回些记忆还有一个办法。 心魔。 修真之人极少入睡,即便入睡,也极少做梦,有所梦,那便是白日未完的修行落到了梦中。 还有一种可能,是心魔。 但林渡的心魔只出来过一次,神识耗尽,灵力透支,昏睡过去。 所以她在弄碎阵法之后没有补充灵力和神识,径直出了门。 这回桃林在林渡刚刚漏了一点气息,桃林就自动让开了一条小道。 临湍仰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像小猫一样可怜的小师侄走了过来。 分明那孩子衣冠整洁,青袍纤尘不染,一张苍白却不羸弱的脸,嘴角还带着点惯有的笑,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但临湍就是觉得她像是跑出山门后一路颠沛流离把自己的毛弄得湿答答脏兮兮的花猫。 原本的意气风发也变成了见过了人间险恶的可怜兮兮,灰溜溜地回来,才发现原来家里这么好。 临湍看她手上拿着一壶酒,那酒她很熟悉,是无上宗独有的醉玉山,入口只是寻常果子酒,后劲却大,人醉得悄无声息。 是她最常喝的一种酒。 小孩儿似乎是掌管内库的,她见过宗门内库的账册,上头很多的确认的落款都是林渡的名字。 于是她笑问,“你这算不算监守自盗。” 林渡也笑,“不算,师伯每一旬才来拿一壶酒,我算算时间,该到时候了,就给师伯送来,顺道讨一口。” 其实林渡想要喝酒,和封仪凤朝说一声,库里的好酒大约也能随便挑。 但她就是打着送酒的名义来了。 林渡从没忘了自己的任务,哪怕这样的境况下,她也没有想单纯地放任自己一回。 大概她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念头,也能分出无数的枝丫,把自己每一步的利益都最大化。 一个天生的布局者。 “第一次喝酒?”临湍看着端着酒杯如同临大敌的小孩儿,忍不住笑了。 倒也不是第一次,但在这里还是第一次。 林渡不喜欢酒味。 但她还是喝了,跟甜水一样。 至少比她的药好喝。 林渡说着这几天遇到的事,比如魔域的魔气本源似乎在变多,天道规则的力量似乎在减弱。 临湍歪着头听了一会儿,脸色从散漫到凝重,接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都说高阶修士因为寿命绵长,天道为了限制,千年一命劫。 但有谁能说,天道就没有命劫呢? 她转头看着林渡,“邪魔横生绝不是好事,这事儿我知道了,若到那个时候,我也不会不管的。” “你以后每一旬来给我送一回酒,我也教你些克制邪魔的法印和魔域的平衡之术,有些书楼中没有。” 林渡喝完三杯,脑子兴奋了,人却有些晕乎,她撑着头嗯了一声,脑子却在想后苍那厮为什么还没来。 “多谢师伯,你真好。” 她说完,就感觉到了有一道比自己还冷的劲气逼近。 林渡顺势滚到了临湍的膝头,闭着眼睛睡着了。 后苍来的时候只能看见桃林正中那唯一一棵从不开花的树下摆着桌案,临湍坐在竹席上,重紫的法袍广袖被一片青衫压着,她也没像从前对自己那样抽去,反倒只是顺手摸了摸膝上人的头,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挡住了他方才练功时释放出来的犀利气劲。 林渡呼吸绵长平稳,应当是真的睡着了。 空气中有浅淡的甜腻酒香。 后苍冷冷地看着那抹突兀的青色,一张冷情脸难得出现了点裂缝。 这哪儿来的野茶精。 第222章 它就炸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不出所料,林渡果然又做梦了。 这一回,梦里的夏天无是冷冷清清的,和宗内其他人也不过是平淡之交。 并不像如今一样,会一道下山听戏吃饭,被林渡逼着看毫无医术素养的话本,也会认真看完再给意见,炸了丹炉也没有林渡和晏青两个人笑嘻嘻地跑过来收拾废材顺带测试压力打造新丹炉。 什么都没有,也就林渡因为体弱,时常吃药,所以才和她走得近些。 但也仅仅只是这样了。 梦中的林渡更寡言些,全然没有在现代为了生活变得能说会道不按套路出牌的嘴损模样。 这样的夏天无,只有见到巫曦的时候眼睛是亮的。 他们结为道侣之后,也没有共居一处,大多数时候,是巫曦来无上宗多些。 林渡亲眼看着夏天无有了孩子,那张总是冷清的脸,也开始慢慢柔和起来,放着母性的光芒。 一个医修,怎么会不知道怀孕会叫人修为倒退,体内的灵韵都会供养孩子的成长,从此修为停滞,即便拼命补身体,肉身的强度和自身的修为也都会大幅度下降呢。 即便知道,她依旧很开心。 林渡看着那样的笑容,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教她斩赤龙,又教她女修身体是自己的,决定权在自己的人,居然也会那样自愿放弃自己将近百年的修道,损失灵韵和精血,甚至连异火精粹,都自愿给了那个尚未出生的婴儿。 也是那样一个晚上,她坐在万仞独峰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世界,却听到了一声一向平静的宗内罕见的动乱。 她看到自己一直近乎山中隐士的怪脾气师兄连炼丹炉都不顾,匆匆忙忙地直接冲向了宗外,看到了暴怒的三师兄拎着长枪一身的煞气,看到了大师姐和七师姐匆匆出门,面如寒霜。 看到了原本之前还在摸着肚子兀自笑得温和的夏天无脸色惨白地被凤朝裹着大氅抱回了宗门,雪狐皮大氅之上,洇开一片片刺目的血迹。 林渡手指动了动,站起身,也跟着冲了下去。 无上宗的人很少,少得甚至不如人家大宗门一个峰头里的弟子多,无上宗的人却又很多,不管什么时候谁出事,大家又都会出现,救人的救人,撑腰的撑腰。 林渡身上常年带着丹药,甚至有时候比姜良带着的还多,她将补元吊命的丹药塞进夏天无口中,耳边闹哄哄的一片。 但那样的喧闹声,落在梦中林渡的耳膜里,却像是隔水听着岸边的声音,遥远又沉闷。 几乎从不和外人多话的姜良此刻却在滔滔不绝地高声斥责。 “我不管他巫曦有什么苦衷,我唯一的弟子受害这是事实,这是杀人夺命的勾当!和那些邪门外道又有什么区别,人家邪门歪道好歹还从未掩饰过恶念!” “而你,手段如此恶劣,居然还是归元宗的亲传弟子,无上宗自认待你不薄,你居然如此行事,将我托付给你的孩子弄成了这样!” “这事儿绝不是一句负责可以了的,怀胎之苦,灵韵剥离,异火精粹尽失,生生剖腹!人家狼还是一夫一妻生死不离的忠贞之物,你就真不是个东西!” “小王八羔子!你娘生你出来你就怎么不生剖你娘的肚子!这么多年的经义教导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今天我要救我徒弟先不杀你,你等着!早晚把你扔进池子里喂鱼三百年,教你体会体会什么叫真的剖腹之痛!” 姜良这辈子大约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林渡记得夏天无的手同样恍惚间攥住了她的手腕,冰凉湿滑,一如上一个心魔。 她低下头,看到了夏天无无言的嗫嚅,她说,“小师叔,我没有孩子了,也没有家了。” 林渡忽然觉得那冰凉的血迹在她手腕烧灼了起来,痛得厉害。 即便此后她亲眼看着巫曦剖腹取丹谢罪,看着他搜罗了无数的天材地宝奉上,看到了夏天无终于原谅。 林渡依旧觉得,此后的夏天无,再也没有了从前那样的笑容和那样亮的眼睛。 那是真的原谅?是真的还爱吗? 林渡后来曾经去看过夏天无,问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夏天无脸上冷清淡漠,没有任何的表情,眼底一片死寂。 不是林渡熟悉的内敛,而是真正的寂冷。 “小师叔,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痛,从那天起,我的心就彻底空了,他欠崔瑜君的命还了,欠我和孩子的,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死太轻松了,死是解脱,就让他每一日都愧疚后悔,每一日活在世人的唾骂之中吧。” 林渡走得时候和巫曦擦肩而过,她转过头,看到巫曦跪在床前,端着一碗什么,为了哄人喝下去,努力说着好话,男子背影像是摇尾乞怜的狗。 可即便这样,林渡却仍然不解。 想要不相欠,结果却两相欠。 而那个表面清冷,内心始终热烈的人,随着异火的熄灭,也终于彻底归于死寂。 “天无,要是能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和他结为道侣吗?” “不想了,最好……见都不要见吧。” “我本该济世救人,炼出许多不一样的丹药,走在丹道最顶端的位置的。”梦中的夏天无声音有些茫然。 “或许是我,太不相信我自己了,太想要圆满了,所以才想将异火传给下一代。” 林渡从梦魇中醒来,酒气未散。 察觉到有温凉的手凑近,她下意识使劲蹭了蹭,含混喊了一声,“疼。” 临湍愣了一下,目光更加柔和,用眼神示意后苍赶紧把灵力绳索松开,接着轻轻摸上了林渡滚烫的额头,灵力灌入其中,替她用灵力驱散了残余的酒力。 后苍原本看林渡真打算睡个天昏地暗,要将人用灵力撇出去,免得一直压着临湍。 偏偏林渡要醒不醒,临湍就不让他动了。 林渡真的清醒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天了。 她慢慢直起来,先是跟临湍道了个歉,接着转而无辜地看向了后苍,“师兄看着周身灵力浮动,是不是要进阶了?” 后苍:…… 他收敛起浮躁的灵力,“并未。” 临湍一眼看出后苍排斥的心,拍了拍林渡的头,“你先走,你师兄欠收拾了。” 林渡就站起身,路过后苍,还乖巧地提醒了一句,“师兄也早日进阶吧,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兄都闭关了。” 后苍冷冰冰地回道,“修行之人,不贪功冒进,师妹也要谨记。” 林渡眨眨眼睛,“我也不想贪功冒进,可是我这境界压不住啊。” 她说完一溜烟地走了,比兔子还快,独留后苍一张冰块脸浑身上下散发着压抑的寒气。 刚踏出禁地,林渡就听见了一声响亮的爆炸声,将她从心魔梦境中的怅然里炸到了现实中。 林渡熟门熟路落到了天芮峰下面。 墨麟也刚到,正准备去砍点竹子补屋顶。 夏天无看到林渡露出了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并没有丝毫挫败之意,“我就是想着,有个新丹方,想做个进阶版的补充神识的丹药,它就炸了。” “不过没关系,看着可以给你拿去当天雷子,火力可大了!应该是之前的两倍!” 林渡看着地上焦黑的几颗丹药,眉开眼笑,”那我可要试试。“ 第223章 你们无上宗不讲武德!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墨麟有点发愁,师妹老是炸炉子,小师叔不仅不恼,反倒乐颠颠的伙同晏青两个到处捡完废铁,一溜烟就去准备打造新炉子了,等练完新炉子,再给师妹炸,这什么奇怪的生产闭环啊。 林渡跟晏青商量了一回合金的配比,又重新设计了阵法,在晏青打出来的胚子上刻好了新的阵法,这才施施然交给晏青最后整合。 只可惜,这只丹炉只存活了一个月,就又炸了。 夏天无前几日突破了腾云境大圆满,异火掌控更上一层,炼丹融入的异火也更强了,不光是丹炉顶不住,寻常控制火的扇子也顶不住,刚拿出来就已经烟熏火燎垂了头,扇不出风了,丹炉过热,除非一直用灵力控制火力,不然丹炉早晚要炸。 但一炉丹有时候要烧上十天半个月,这谁能一直释放灵力看住呢? 林渡和晏青一时没找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把浮生扇存了点她的灵力借给夏天无炼丹。 一帮人就这么平静地回到了练功做饭修炼三点一线的生活,平静到了连封仪都有点不适应的阶段。 封仪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给孩子负担太大,把孩子逼疯了。 不在平静中爆发,就在平静中灭亡。 凤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孩儿静悄悄,必是在作妖。 但林渡不光没有作妖,还静得有点过分了。 封仪没养过别的孩子,心中有点担忧,于是在每日教导的时候,试探着问了一句,“我给你布置的功课是不是太多了?你要是有压力,可以直接和我说。” 林渡那时候正在练笔画,闻言摇了摇头,一脸“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诧异表情,“没有啊,我还嫌不够呢,还能再加一加。” 封仪:…… 她端详了许久,发现小孩儿没说假话,恍惚间去找五师兄。 姜良依旧背着身子等她开口,进宗门几百年,她看到五师兄正脸的次数大概都没有一百次。 “我觉得小师妹有点不对劲。” 她本以为自己这个五师兄只会背脉案说无碍,没想到他也说了一句,“我也觉得她最近不太对劲,她都不和我闹药的味道太难喝了,练功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什么错处。”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小师妹不闹了,师兄师姐十分惆怅,但无人诉说。 直到后苍前来取药,恰好看到了两个人对着天长吁短叹的怅惘模样,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冷冷淡淡道,“二十好几的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儿,不撒娇卖乖才是正常。” 封仪忽然顿悟,孩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大人了呢。 林渡在他们眼里都还是小小一只呢。 她正色道,“二十好几,可不就是个孩子,正是该撒娇的年纪。” “倒是你,都是大人了,做什么还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跟着师父住?不奇怪吗?” 后苍闻言眉头一动,你们这群人到底对那个小茶精有什么奇怪的认知? 他自幼为奴,不能更清楚人心了,林渡那样的伎俩她一眼能看清,违心之语,偏要说出来,不过是卖乖的常用套路。 还有封仪,他印象里封仪是个最正经严肃的人,最容不下人,林渡那样的油滑的性子,不像是封仪会喜欢的。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是我的药?” “嗯。” 后苍闻言拿药转身就要走,封仪代行掌门之职,问了一句,“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去万魔窟,杀邪魔。” 后苍就这么淡淡说了一句,与封仪擦肩而过,走出了丹房的门,纤尘不染的白袍被风卷起边缘,背影若一把孤寒的剑。 封仪:……最烦装*的人了。 后苍过来不过是个插曲,姜良若有所思,“要不你放林渡几天假吧,从凌桐崖回来之后,那孩子就稳重得不像话,或许是……第一次看到那修真界中人夺宝,总会心有戚戚。” 封仪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过几日夏至,定九城过节,让她好好和那群小孩儿玩玩。” 林渡就这么喜提一天假期,带着一帮小孩儿下了山。 先一道去吃了几碗凉面,吃饱了逛个街,摸清楚灵器阁的行情,再一道去材料铺子进货,就是他们进城的固定流程。 等从材料铺子的库房里拎了一堆材料付了钱出来,夜市已经开始了。 夏至这日,定九城的夜市不仅卖各类生菜瓜果,售卖各种各样扇子和清凉脂粉的也极多。 林渡一向对打扮没什么兴趣,但夏天无和倪瑾萱极为兴奋,还有不少商户设置了擂台和彩头的活动,人们挤挤挨挨,香风满街,一路悬挂无数扇子为帘,灯火交映,美轮美奂。 “看那个!” 其余四人顺着倪瑾萱的指向看去,是挂在正中的一把寒玉葵扇,晶莹剔透,望之静心生凉,最要紧的是,这个耐烧,不怕烧坏,是个天品灵器。 而主办方是定九城最大的法宝阁,这天品灵器就是今日的彩头。 林渡和夏天无对视一眼,“这个行。” 虽说这个是战斗的法器,但不代表不能拿来烧炉子啊。 五个人跃跃欲试,问清了规则,原来是以上头纵横的丝线为路,谁能最先靠近法宝阁的楼顶,取走楼顶那朵蜀葵,就能赢得彩头,落地即为淘汰。 不过要是在这法宝阁买过东西或是交十块灵石的报名费才有资格参赛。 你可能会赚,老板必不可能会赔。 买别人的法宝是不可能买的,无上宗主打一个自力更生。 五个人对视了一眼,交了报名费,顺利地在铜锣敲响之前上了那挂满各类扇子的五彩丝线。 铜锣一响,众人欢呼声中,几十个人齐齐运起灵力跃上丝线。 “瞧!那是无上宗的小师傅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呼啦啦又来了一大堆人围观。 丝线柔软有韧性,并不稳当,只能借力停留一会儿,五个风姿各异的小道长以不同的步法在无数花卉团扇和纵横丝线之中飞速穿行,如同轻盈的飞鸟。 其余人自然也不甘落后,自发地开始有意阻拦卡位,轻微交手不带法器和杀招也是允许的,很快五个人都被盯上了。 林渡借力打力,瑾萱一力降十会,还有晏青和墨麟更是招式扎实,夏天无的拳法也霸烈。 底下人声鼎沸,一片喝彩,权当免费看了一场大宗门弟子的小比。 即便如此,亦有人借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卡这五个大宗门弟子的时候,想要急速冲上去摘得头筹。 墨麟身法最快最靠近那高楼,被不少人缠住了。 林渡的神识一直注意着四面,见状喊了一声,“墨麟,快上!” 她飞身过去一脚将人踹了出去,自己抬手以一当十,身法缭乱,彩绳恍若有了弹性,青衣身影在空中如同飘彩的幻影。 剩下几人见状直接飞身过去守在了连接那高楼的数十条丝线末端,上面的人他们管不了,但剩下的人就别想上去了。 “诶不是!你们无上宗不讲武德!居然四保一!” 墨麟脚尖轻点,遇上那个攀上的修士,一手拽过人的领子,轻轻巧巧送人下楼,接着闪身躲过另一人的斜飞过来的一掌。 他目光犀利,看到了另一侧一个即将触摸到那朵花的修士,干脆一个飞身,伸出手,灵力急速运转,不顾是否有余地减速地冲了上去。 青年臂展极长,抢先一步勾走了那花,接着迅速用剑借力,划过泛着斑斓宝光的琉璃瓦,哗啦啦划出去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下。 铜锣敲响,众人同时停手,无数灵力拟化的繁复光华拔地而起,那样绚丽的夜空之下,青年一身玄金劲袍,举着那朵花,眉眼浓墨重彩,映着斑斓的光彩,一个旋身而下,将花送到了夏天无手中。 “师妹,你的扇子有了。” 第224章 主要是为了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拎着想要冲上去的倪瑾萱和晏青的领子,一手一个,“上去做什么,下去了。” 晏青不理解,但他选择听话。 “还得是大师兄啊,那窜出去,人家都快碰到花了,他甚至还有三层的差距,直接就窜了出去,比天雷子爆炸还快……”晏青啧啧称奇。 长得高也不是没有别的好处,至少手长。 墨麟灵骨受损修为停滞这些年,因为一直在补骨头,本就高的个头就又高了些。 这会儿他将手中的花送给夏天无,两人就一道下去领奖励。 “这下好了,师妹你就可以少炸点炉子了,这些日子后山的竹林都要被砍没了。” 林渡在一片喧嚷之中,听到了这句话,险些没躲过两边楼阁亭台上扔下来的花和瓜果。 她仰头看了看天,再绚烂的背景,再芬芳的夏日花果,都抵挡不住那直愣愣的钢铁气息。 累辽。 但显然围观群众并没有听到这一遭,都只当这高大俊朗的青年摘得那花是为了秀若昙花的女修,一时间更是哄闹起来。 无数的花落到两人的身上,有人高呼郎才女貌,十足的般配。 今日是放纵日,等换完了奖励,五个人就上了香满楼。 堂馆儿说今日有梅子酒,正是时候,尝个新鲜,是赠送的。 倪瑾萱的眼睛就亮了。 一帮人之中除却墨麟之外,还都没有喝过酒。 果酒入口清甜柔和,一帮人当饮子一样灌了下去,犹嫌不够,一人要了一坛子。 饭吃到一半,几个小孩儿才觉出了点酒意,听着对街传来的歌舞声,晏青拿着筷子敲着酒碗跟着哼哼,脸上已经有了两道酡红,眯着眼睛,念唱着词。 倪瑾萱脸红扑扑地,醉眼迷离,“小师叔,你怎么……好像变成两个了……” “真好,我有两个小师叔了,一个给我做饭,一个给我讲话本……” 只保留了一点酒意,其余早就用灵力散掉的林渡:…… 就连夏天无都有些醉了,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压了压惊,接着居然话多起来,先是说自己的炼丹,炸掉的炉子,再说到后山的竹子和田间的麦子,接着开始无差别扫射。 “师兄,你骨头还没好呢一天到晚的还想着练剑,我隔三差五就要帮你接骨,很累的,一百岁的人,你能不能成熟点。” “还说我要竹子多,你自己的骨头就跟后山被你薅掉的竹子一样,可能还没人家竹子结实。” 墨麟:…… 他诚恳认错,坚决不改,“我知道了,我少挥几下剑。” “还有小师叔,你知不知道你道髻里藏了多少白头发,但凡你少修炼多睡一点觉都不会那么肾虚。” 林渡敷衍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睡觉睡觉。” “还有你!晏青,一天天都练到手抬不起来,肌肉损伤了也不来看,怎么,撑着显得你很能?你家里不是有位以读书显圣的祖先吗?怎么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晏青嗷一嗓子喊了出来,“我读书人拿刀怎么啦!读书人的手,也能拿得动刀!打得了铁!” “我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带三尺大刀,立不世之功!” 他说着就要踩着凳子拔刀,林渡赶紧抬手按住了。 晏青看见了林渡的脸,忽然就嚎哭出声,“小师叔!你走的那一年,我真的有在好好加练步法,真的,可我怎么还是追不上啊。” 林渡:……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点果酒倒是醉不倒墨麟,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小师叔,“都喝多了。” “抬回家吧,总不能就睡在这里。” 林渡背着倪瑾萱,一手架着还只是走路不稳的夏天无,那边墨麟强行钳制着非要当街舞刀的晏青,费了极大的劲儿才回到了宗门口。 夜风将人世间的气息刮得浅淡,留在了所有人身后。 五个人当中唯二清醒的两个身上都扒满了人,尤其林渡,倪瑾萱非闹着有两个小师叔,非要拖走一个,三个人闹出了七八个人的混乱。 林渡修炼的功法是至纯的冰灵根独有的天品功法,不止灵力,全身体温都极低。 因为喝了酒有点控制不住异火的夏天无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叫嚷着,“我找到了,我找到办法了,小师叔咱们用这个东西做丹炉吧。” 林渡:……谢邀,还是不了。 就在一片混乱之时,无上宗夜间的山风吹来了浅淡的血腥气。 林渡眯起眼睛,转头看向了同样刚刚回到山门的人。 后苍一身白衣已然化为血衣,就连那张冰块脸上也带着魔物抓下的血痕,即便如此狼狈地境况,他也犹如伤不在自身一般,镇定自若。 分明已经伤到连最后几步路都飞不了了。 后苍冷冷淡淡看了一眼正闹腾成一团的小孩儿们。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吵闹。 封仪很快就赶过来解救了快被两个人撕成两半的林渡,顺便看到了正在慢慢往回挪的后苍。 她一语道破,“连一点灵力都凝不出来了还逞强呢,自己撑不住了旁边也不是没活人,找人帮忙是影响你修无情道了?” 墨麟愣了一下,“是吗?我还以为后苍师叔不需要帮忙。” 林渡跟着扎刀,“我以为后苍前辈那一身血主要是为了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 一步一个血脚印的后苍:…… 封仪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后苍,决定先解救一下自己年纪最小但最可靠的小师妹,拎起瑾萱带回去睡觉,顺带通知姜良。 这会儿夏天无不清醒更不认人,林渡修为没她高,没办法强行灌入灵力带她解酒。 墨麟好不容易扣住了夏天无的手腕,将灵力送了进去,好在两个人之前解毒之时依靠灵力双修过,经脉没有排斥,几下灵力运转,才带人解了酒。 毕竟姜良不一定高兴出来,就是出来了,夏天无也要帮忙说话的。 夏天无清醒过来后倒没什么反应,还是墨麟先松了手,告诉她了现在的情况。 后苍还维持着那张冰块脸,但到底在夏天无过来诊脉的时候道了一声谢。 “还好,不是大伤,只是魔气太多压制了丹田灵力的汲取,主要还是外伤。” 林渡闻言意外地看了后苍一眼,那天她过去是告知临湍魔气本源或有增长之事。 后苍是听到了,所以才去斩杀邪魔的? 第225章 无上宗头号反骨仔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夏天无身上还有几个驱除魔气的丹药,给后苍一股脑塞了下去。 “奇怪,前几日师父刚刚炼制了三炉清本正源丹,一共得了三十六粒,其中三十粒都给了师叔你吧,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魔气残留。” 后苍抿了抿干裂的唇,“用完了。” 林渡:她就知道。 姜良迟一步赶来,见似乎已经没事,背着手就要离开。 后苍恢复了一点灵力运转,“师弟留下,我们去主殿。” 林渡闻言眉头一动,“大师侄带晏青回去休息吧,五师兄,我们走。” 夏天无看到了师父和师叔的神色,自觉回避,“我去煮个醒酒汤。” 小孩儿们都还不会驱散酒气,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会抵制旁人的灵气入体,算是修士的自我保护机制,她得去弄个醒酒汤。 后苍看了一眼林渡,“你跟来干什么,毛都没长齐。” 头都快白成巴黎画染的林渡:你说谁毛都没长齐? 姜良开口,“小师妹在大师姐没闭关之前就已经代管许多事,若你要说的是魔域之事,小师妹还有些发言权。” 如今修真界每日的邸报都是林渡看的,更不提林渡已经快要看完书楼第一层的全部书籍了,大约比一心炼丹的姜良还要更适合议事。 林渡就这么舒舒服服地以主人翁的姿态带着师兄们回了主殿,自己个儿轻车熟路地焚香泡茶,等封仪回来。 见到了全程的后苍:…… “看来是我闭关太久,不知道如今的无上宗竟是小师妹当家了。” “小师妹好歹也和我们一个辈分,怎么当不得家了?”一道清朗男声从殿门口传了进来。 林渡看了一眼,是方才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和归。 和归常年驻守钧定府,感知到几个小师侄在定九城喝醉了,一路看着他们回了宗,正打算回去之时就看到了一身是血还带着邪魔气的后苍,干脆回家来看看。 “四师兄不爱当家,自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爱当家,我理解,我完全理解。”林渡将最后一杯茶送到了六师兄和归面前。 和归笑着接过,低头轻嗅,“熏香盖掉茶香了,可惜。” “哦,我去去血腥气。”林渡理直气壮。 “有理。”和归同意,和林渡碰了个杯。 第九十九代的弟子大多都看老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是大师姐原本早早可以突破第五候,因为宗务不得不一拖再拖,连带着下面人也被压迫着分担了些事务,和归就是那个小倒霉蛋。 二是临湍当掌门的时候,后苍就跟那个只认一个主的看门狗一般,对着外人就撕咬乱吠。 和归是再和气不过的人,但也实在厌烦这个师兄。 但要真说有仇那也没有,后苍除了不喜欢外人接近临湍会暗戳戳使些不伤人的小手段之外,到底也是同门,一道在外并肩作战的日子也有,后苍在正事上倒是极为可靠,言语挤兑挤兑也就得了。 他们无上宗主打一个有怨直说。 和归看着眼前的小师妹,还是小棉袄好啊,比那个拆家的恶犬靠谱多了。 林渡扒着小桌子撑着头,虽然酒意已散,但她今天打算睡一觉,这会儿已经有点困了,她垂着眼睛不笑的样子还是很有迷惑性的,总让人会她是在想什么大事。 封仪来的一瞬间不仅没有消解殿内僵硬的氛围,反而雪上加霜。 后苍倒也没想太耽搁,直接说了,“我奉师命去魔域探查了一番,万魔窟里新生的魔物极多,是两百年前的数十倍,我本想进去暂且封印本源窟窿,不想魔物太多了,约莫至少有十几万只,虽说都是些低阶魔物,但也恼人,我消耗完一瓶丹药也未能接近中心,只能作罢回来。” “看来天道规则衰退,魔气增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封仪接过林渡泡的茶总结道。 林渡垂着眼眸,依旧恹恹的。 “只怕这样下去,必有魔潮。”和归正了正神色,“师兄这次去,有旁人探查吗?比如……繁千城的人?” “那群邪魔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后苍眉心微蹙,“那么多低阶魔物被孕育出来,互相吞吃,繁千城的邪魔过去,定然也是去吞噬那些低阶邪魔的。” 邪魔眼里,没有同类,只有食物。 “不是个好兆头。”和归也跟着皱眉,“上一次小魔潮,还是在五六千年前。” 林渡忽然开口,“只怕是大魔潮。” 和归和封仪同时看向了林渡,小孩儿恹恹地趴在桌面上,烛光在她眼底打下阴翳。 “修真古纪中,每万年必有一次魔潮。” 林渡垂着眼眸,声音和缓。 魔这东西的存在,就好像是灵修的对立面,如今修真界太平了太久,百姓安居乐业,修士更是欣欣向荣,灵力被吸纳消耗,魔气定然会感知到压制的减少,自然上升。 而魔潮的到来让灵修损失许多,灵力重新回到世界,定然会再度压制魔气,重归平衡。 就仿佛是……天道选择性的清除赘余的空耗。 “五六千年那一次,书中记载并没有后苍师兄说的那么严重,”林渡顿了顿,抬起眼皮,目光透彻,不见丝毫青涩的试探,“我师父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都觉得天道规则力量不稳才导致的魔气本源外泄呢?” “而不是……天道因为规则力量不稳,害怕继续衰弱,世界坍缩或是爆炸,为了自保,选择此消彼长,生出魔潮?” 众人看着那个煌煌灯火下眉目分明的小师妹,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师妹到底都学了什么,这简直就是他们无上宗,哦不,是他们正道的头号反骨仔。 封仪开始反思,凤朝教这小孩儿从小抄的心经是不是还不够。 几个人盯着小师妹,果然还是得好好教导,教过她的,阎野……阎野也是正道反骨仔,横行肆意,凤朝闭关,苍离闭关。 那么教导小师妹的重任,他们需要好好研究研究。 正道顺应天道,感悟天道,林渡一个正道修士,是怎么生出批判天道的思想的? 后苍忽然开口,“我觉得小师妹说得有理。” 屋内几人又同时看向了后苍。 他身上有无数邪魔留下的伤口,白袍上干涸斑驳的血迹,依旧没有折损这位高岭之花的一点儿仙气。 但此刻他看向了这个老是和他争抢师父注意力的小师妹,脸上居然带了一点“好兄弟,我很看好你”的欣慰笑容。 师兄妹齐齐后仰,忘了还有这位反骨仔。 不行,不能让他教坏了我们小师妹。 后苍微微一笑,“师父说过,叫我也好好教导小师妹除魔之术,我原本觉得道不同,我觉得……” “不行!” 屋内三人齐齐开口,“不你不想!” “小师妹由我们教导就行了。”封仪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 林渡:嗯? “其实我很愿意跟着师兄学……” 最好顺便摸清楚后苍的想法,掰不过来就埋了。 物理意义上的。 “我辈修道之人,虽应顺天而为,但也要向天争一线,我会告知其余宗门,做好防御。”封仪将这件事盖章定论。 “小师妹。”封仪拍了拍林渡的小脑瓜,笑得和善无比,“夜深了,去睡吧。” 明天再好好教导。 后苍眉头微动,目送林渡离开,“她很聪明。” 封仪摇了摇头,”得用在正途上,我害怕她这样,到时候择道有碍。“ 若是对天道生出排斥,想要再感悟天道规则进阶,就难了。 林渡出了殿门叹了一口气,莫名觉得自己明天可能要收到什么可怕的压迫。 要不还是直接闭关躲一躲吧,压了许久,也该进阶后期了,回去就吞雪元丹。 第226章 今天就要遏制这股内卷邪气!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的洞府挂上了请勿打扰的标志,让想了一夜要怎么教导小孩儿的封仪无处施展。 偏偏当事人的师父一副我徒弟闭关怎么了的态度,听到林渡的惊人之语也不以为意,封仪和阎野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就走。 封仪走后,阎野倒也没回洛泽冰面上,反倒在林渡的洞府门口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以自家那个逆徒的心性,能想到这一点不奇怪,奇怪的是林渡话里的意味。 阎野和封仪他们不一样,以他看来,林渡并没有生出对天道的逆反心思。 林渡是矛盾的,保护自家人为自己人争补偿从不手软,但她其实看得清楚大局每一个的难处。 她知晓规则的走向,却又不愿意完全顺应规则。 天道和人道之间,中州修士天然身处人道之中,为了修行,向天靠近,可终究正邪不两立,为了生存和未来,人修定然要争一争。 越高等级的大能在择道之后的一举一动就受感悟天道规则的限制,所谓合道,未尝不是磨灭人本,逆本能而行的过程。 人道顺应天道,却又有一部分堪称逆天而行。 阎野隐约有了些预感,只怕林渡择道的时间,会比其他人都晚一些。 有天赋境遇的修士,或许第三境、第四境就会择道,这代表他们受天道规则指引,有了正统的路的,而若是不择道的修士,越往上的路越不好走,一味吸纳灵气也不一定能进阶,因为你看不到正确的路,就突破不了壁垒。 修仙修道,自然“道”最重要。 林渡的道,阎野只是她的师父,却不能完全替她做决定。 操心的老父亲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叛逆没什么大事,但徒弟太叛逆成熟他就知道愁了。 果然刀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林渡不知道自家老父亲在外面为自己的未来快要叹破了肺泡,她只知道有时候金手指是自己的下场也不是特别美妙。 比如这个雪元丹。 她原本以为是个正经丹药,但不是,这是雪灵的内丹。 何谓雪灵,有一州终年冰封,千山覆雪,独立沉海之中,人迹罕至,天地灵韵于雪中所化,即为雪灵。 林渡打开那盒子就觉得这个头非常的不同寻常,大概是直接吞下去要被噎死的水平。 “我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拿到这玩意的内丹的?” 只是一打开,屋内上次刚化的冰霜就又冻结了,要不是洞府有阎野特地设置的结界,只怕现在整个无上宗就要变成六月飘雪,万里冰封了。 林渡盯着这枚内丹,身上的青袍也已经覆满了冰霜,她却毫不在意。 内丹不是吃的,自然是用来炼化的。 这里头至纯的寒冰之力旁人要是轻易触碰,只怕不出七日,就要冻死了。 而至纯的冰灵根,不掺杂丝毫的杂质,和雪元丹系出同源,即便如此,炼化也需要些功夫。 大约就是旁人能冻死,林渡能冻个半死。 “不愧是我啊。”林渡感慨。 她真佩服自己。 【……差不多得了,当初这雪元丹你得了的时候也快死了。】 林渡闻言一笑,伸出手,灵力倾泻而出,裹挟上那颗浑圆的雪球,感受着内里的暴动,“看来没有一两年,只怕是难出关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中州大比。” 她将随手打造的计时阵盘打开,定了个时,接着盘坐好,雪元丹被林渡的灵力包裹,悬在两手之间,爆发出刺目的雪光。 林渡阖上眼睛,寒霜一点点爬上指尖,接着以贪婪的姿态迅速将人吞没,洞府之内,无一处幸免,就连浓黑的羽睫上,都挂了一层霜。 这滋味其实并不好受,林渡耐寒,但这样带着磅礴寒意的灵韵,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消受。 不过一会儿工夫,林渡在刺骨的寒冷之后隐约感觉到了一阵反常的燥热灼烧。 回到修真界之后,已经是冰灵根的林渡居然体会到了一次“反常脱衣现象”,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为了防止被冻死将体温升高,麻痹神经中枢。 林渡持续释放灵力卷走雪元丹的一丝丝灵韵灌入经脉之内,力求尽快适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内的冰霜一层一层覆盖,无上宗内也从夏日到了冬日。 寒来暑往,周而复始。 林渡的闭关悄无声息,元烨在她闭关三月之后终于结丹,浩荡雷劫之下,隐隐有仙乐之声。 元烨竟是新入门的一帮弟子之中,最快择道的。 先破而后立,有失有得,雷劫之后,元烨躺在地上,灵雨淅淅沥沥,他不愿意动弹,恍惚间笑了一声,哼唱起了小曲儿。 “参什么禅来,修什么道,念什么佛,来说什么魔。红尘里自有你和我……” “皇帝老儿哪有我逍遥啊。” 雨渐渐停了,元烨抬手抹了一把脸,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碎布片稀稀拉拉地晃荡,他抬眼,对上倪瑾萱和夏天无欲言又止的眼神,下意识抱住了胸,“不是,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夏天无沉默地看天,“我来给你把脉,看你肺活量挺好,身体应该没有问题。” 就是脑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劈得不正常了。 倪瑾萱转头看地,“大概在你唱 ‘唱一曲莲花落妹妹听着'的时候。” 元烨嘶了一声,“那不是全听见了?” “嗯对,就是在你开始哼莲花落的时候全听见了。”晏青从一侧出来,“谁能想到你结丹天劫之后就在唱这个,也不怕天雷再劈你一回。” 元烨捂着胸口的手放下了,“算了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无所谓。” “潇洒不是摆烂,是自信的状态~” 元烨哼着不知从哪本话本儿里看的句子,给夏天无把了脉,穿着破破烂烂焦黑零碎的衣服回了屋子。 “等我换身衣服,我回了师父之后咱们一起去吃大餐!” “师父闭关了,要冲击第五境,你不用去了,师父说了,修炼由和归师叔和封仪师叔教导,心境方面可以找小师叔聊聊。”晏青抱着胳膊提醒道。 元烨哦了一声,忽然停住脚步,“不对啊,小师叔呢?这场合她居然不在?难不成给我买吃的去了?” “小师叔闭关了,从夏至那天晚上从我们丹房要了两年份的辟谷丹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元烨愣了一下,“她不会要冲击晖阳境吧,这么快吗?我不会闭关了三年吧?” “没有,就三个月。”晏青愁啊,小师叔的修炼的速度拍马也赶不上,“不过闭关之前小师叔还是腾云境中期,应当只是一个小境界。” 元烨拍着胸脯,“我说我闭个小关出来怎么大家都不在了,太吓人了。” “不止,还有掌门师兄和雎渊师叔,也闭关了。” 元烨面色僵硬地回头,“咱们宗门……这么卷的吗?不是说好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种地吃饭,怎么大家都开始向前冲了?” 到底是谁开启的万恶之源!他逍遥道中人今天就要遏制这股歪风邪气! “因为中州大比的原因吧,小师叔只是腾云境中期,对上那帮快要百岁的腾云境大圆满,太吃亏了。”夏天无倒是理解。 “……那没事了。”元烨偃旗息鼓,“诶……那小师叔说什么时候出来了吗?万一赶不上怎么办?” 几人陷入了沉思,“这是个大问题,当初盘口上我们还押了不少钱呢。” 第227章 细胳膊细腿儿的,看着不能打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延后了三年的中州大比终于重新开启。 这一回,是青年组的个人赛。 看台之上,依旧挤挤挨挨,恍若三年之前的一场大闹剧早已消弭在了时光里。 “这回无上宗还来不来啊?” “不知道啊,听说林渡要死了,真的假的?” “难说,谁知道呢。” 别人家的天才好歹每天在大几万人的宗门之内,总能有些消息透出来,但无上宗人少,是大宗门内最小的宗门,连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还是半死不活着都不一定清楚。 “诶来了来了!无上宗的!那个丢了龙气的元烨,没了灵骨的墨麟,还有那个医修来了,参赛的怎么没来。” “嘶……这林渡不会真的活不了了吧?” “林渡没来,但还有个参赛的来了,那个最矮的那个,就是琴心境这次最有力竞争头名的,倪瑾萱。”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她在盘口赔率一比三,有个归元宗的,琴心境大圆满,那个,之前四处游览,曾经越阶打败了腾云境修士,这倪瑾萱要是遇上,不好说。” “也是……看着细胳膊细腿儿的一个小姑娘,和和气气的,估计不能打。” 众人议论纷纷,无上宗的众人也有点紧张。 原因无他,小师叔没出关,洞府门口甚至结了厚厚一层冰,都快成真冰窟窿了,一靠近都受不了,元烨敲门的手都沾门上了。 “愁啊……你说小师叔是不是真的赶不上了?”元烨心疼自己扔进去的一颗灵晶,那可都是他打棺材打出来的! “不好说,不过这次还要处决一拨人立威,加上先比赛琴心境,然后是腾云境修士。”墨麟顿了顿,“我觉得……进阶重要,小师叔来不了就算了。” 元烨摇了摇头,“也行吧。” 他郑重地看向了倪瑾萱,“师妹,都靠你了!争口气!” 他押倪瑾萱也押了好多钱呢,都是出去送走人拉二胡拉出来的血汗钱啊! 倪瑾萱点头,“你放心!” 元烨笑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等你赢了,我一定第一个给你奏乐庆祝。” “那也不必。”倪瑾萱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元烨很遗憾,“我出去卖唱人家都打赏好多呢。” “还不是因为老板想你赚够了赶紧走!”没人比倪瑾萱更懂卖艺的元烨有多可怕了。 很快,战鼓敲响,主事之人今年已经都换了一波,各大宗门的掌门和封仪这个代理掌门站到了主席台之前,一串带着禁灵锁铐的修士次第被赶出来。 一无相境大能站了出来,将三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邪魔作祟之事痛斥了一番,义正言辞,痛心疾首。 大意就是邪魔诱惑了一位将要渡过命劫的大能,安插进了人手,最后在秘境布下邪阵,但被中州青年英才早早识破,并且联手破解了阵法,我们中州青年未来可期,简直就是我们中州未来的中流砥柱啊! 尤其是林渡孟翎这两个为代表的阵法师,以最小的年纪,破解了魔尊布下的强大邪阵,林渡当年才二十二岁!简直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大能说到慷慨激昂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明白这个区别,活了千年的魔尊!和二十二岁的中州修士!看看我们中州修士!天才出少年! 你懂不懂二十二岁阵法师的含金量啊! 你们邪魔再能耐,连我们中州的小孩儿都骗不过! 封仪不动声色地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大能的持续输出。 虽说是为了壮中州之威,但把林渡拉出来当个靶子,也实在太过了。 但很显然这一番言论大家都爱听,我们泱泱大州,不可侵犯,不可挑衅。 大能转而开始宣判这些叛徒的罪行,处以身死道消的惩罚。 观众都很兴奋,魔尊非常郁闷。 “他们什么意思,年轻了不起?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吃了一整座山的魔物,我宣扬了吗?” “尊上,我们要救他们吗?不救好像面子过不去啊……” 千屿沉默了片刻,神色不定,身后的护法和长老也都屏息以待,以为尊者在思量如何撕碎中州修士的威风。 良久,千屿问道,“这是我们圣宗的下属吗?” 邪魔们:…… “好像不是?” “不知道没见过,长得有点层次不齐的,是不是被中州修士折磨地修为下降不好看了?” 千屿头疼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只能碰到一片冰凉的金属,心下更气了,“你是没脑子吗?连这点人都记不住!” “啊……对啊,我是没脑子啊,尊上你不是知道吗?” 那被问责的长老小心翼翼道,他是无相魔啊,不光没有脑子,原型连具象的四肢躯干都没有啊。 千屿咬牙切齿,“不是我们的人那救个屁!滚,修出脑子再来见我!” 这一回,没有邪魔作祟,一年之内被各大宗门派人抓捕的邪魔内应全部被斩杀殆尽,身死道消,是最严重的惩罚。 场子重新清空,这一回,就到了各个宗门的琴心境修士的个人赛了。 一共二十五个人,两两对战,第一场定然有人轮空,用法器自动抽签,很快空中出现了每个擂台的对战人员名字。 倪瑾萱幸运轮空。 无上宗来的人齐齐看了一眼倪瑾萱,小师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孩子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第二轮一共十三个人,法器再次随机对应,倪瑾萱依旧轮空。 人群议论纷纷,长老怕法器出错了,干脆恢复了原始的抽签模式。 倪瑾萱打开纸团,上头依旧是一片空白。 封仪默默看天,这叫个什么事儿啊,还指望倪瑾萱多打几场进阶呢。 等到了第三轮,倪瑾萱干脆自请出战,长老们不信邪,又试了一次抽签。 七个人站成了一排,倪瑾萱打开纸条,又是空白。 几个长老人麻了。 “有些邪,咱们得信。”一人小声说道。 倪瑾萱拱手朗声道,“还请长老叫我出战,随机抽取一位我的对手再行排列吧,否则对大家也不公平。” 接连战斗,就算有补充灵力休整的时间,也的确有些损耗。 她态度淡然大方,压住了一众选手心里的不平。 “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一个大能微笑道,“不过既然你自请,若是其余人没有异议,倒也不是不行。” 其余六人当然没有异议,但很快,被抽到作为倪瑾萱的对手,有点后悔。 他有异议! 倪瑾萱抽到的也是个体修,几乎和墨麟生得一般高,却比墨麟壮一倍,看着像是一座小山,这个年纪能练成这样,可见其刻苦。 “ 纯阳派 万毅 请教道友。” “无上宗 倪瑾萱 请教道友。” 两人报上姓名行了道礼,听得一声战鼓响,几乎同时出手。 倪瑾萱并未拿鞭,对方亦是赤手空拳,唯有手上两个铁质护腕看着分量极重。 两人上来直接对轰了一拳,灵力同时爆发,巨大的反冲力叫两人齐齐后退,鞋底在擂台石面上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万毅只觉得自指骨到尺骨都一阵发麻,没想到这个不低头看不到的小姑娘灵力居然这么强悍。 他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体修注重的是炼体和本身的体术与灵力融合。 这个小姑娘……应当是灵力极为浑厚。 两人对上眼眸,接着几乎同时再度出手,一人出脚,一人出拳。 “你有没有觉得,师妹还没有那个人一条腿重。”元烨小声道。 “……倒也不能这么说。”墨麟沉默了一下,自家师妹自家知道,那小孩儿的身体强度,其实不输任何同龄体修,无上宗唯一没有肌肉的,可能只有后山的鹅。 “但我还是相信她可以的。”元烨不想回忆起自己被当做破门器扔出去的痛。 果不其然,不过半柱香之后,擂台之上轰隆声渐渐变快,两个人从双向输出到倪瑾萱的单向压制,步步紧逼。 比她头大的胳膊甩过来也被她轻松抬手重击,接着运起步法,以极为诡谲灵巧地招式,痛击人的膝盖、后腰等关键却不致命部位。 那体修重力量,却不及瑾萱快,好不容易抓到倪瑾萱一条腿,打算直接甩出去,不想正中瑾萱的心思。 但见娇小女修在空中腰身一个用力,反借力站起,给了那人一个迎头痛击。 咚得一声,众人听了都牙酸,体修吃痛一松手,瑾萱抽腿一个横扫,人已经被扫下了台。 战鼓一声响,瑾萱胜出。 第228章 无上宗不养闲人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在半决赛倪瑾萱再败一人之后,众人已经悟了。 无上宗不养闲人。 倪瑾萱站在中州大比团队赛的表现并不突出,所以很多人忽视了她的存在。 无上宗新一代弟子中不少都因为各种意外残的残,损的损,为数不多的全乎人也是因为不算太显眼,但如今看来,无上宗还是无上宗,哪个弟子拎出来都是能打的。 争夺头名的最终一战,林渡依旧没来。 倪瑾萱有些气馁,最后向无上宗的座席上看了一眼,跳上了擂台。 对手是果然是归元宗那个最有望获得头名的弟子,琴心境大圆满越阶战败腾云境修士,据说压制了三年没有结丹,就准备夺得这一回大比的第一,青云榜的名次还倪瑾萱之上,年长倪瑾萱三岁。 战鼓敲响的一瞬间,倪瑾萱最后看了一眼座席,终于放弃了。 林渡应当是赶不过来了。 倪瑾萱看向对面,正了正神色,行了道礼。 “归元宗 朝云水 请战” 两人修为相同,年龄亦相差不大,最妙的是,连法器也类似,一人是鞭,一人是绫。 女修一身金白弟子服,身量高挑,眉眼柔和,看着比倪瑾萱还要没有攻击性。 她手上的云水绫是一件天品法宝,据说是归元宗下属青州城世家的家传至宝,握在手中如水天一线的缥缈云雾,看着比本人更加没有攻击性,却接连胜了四场,如今正是第五场。 两人对战的一瞬间,倪瑾萱就察觉了其中的棘手。 云水绫的确柔和,却叫人捉摸不定,缥缈如烟, 出力如水,看似绵柔,却能在须臾之间堵住人的全部退路。 倪瑾萱师承雎渊,和墨麟一般,走的却是刚直爆裂的路子。 即便是鞭子,修的也是破妄鞭法,招招皆落在实处,爆破有声,极为消耗灵力。 可如今出鞭,每一招都刚出去的势头是有力的,却在对上之后如同泥牛入海,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 尽管看着现在还不落下风,可善于对战的中高阶修士已经看出了端倪。 “这下只怕归元宗要得头名了。” “无上宗今年琴心境的头名不得,腾云境的参赛人也没来,嘶,要遭啊。” 虽说中州大比的排名其实并不能太多动摇无上宗在中州修士心中的分量,但这样的结果五十年间每一次说起来,都不太好听,前辈们堆出来的声名,总有一日会被彻底消耗殆尽的。 “我要是无上宗的掌门,我就不让这帮孩子出来比,最多让别人说一声无上宗后继无力,快要断代了,也比现在这样,拿出来比却比不过别人,一代不如一代的好。” 封仪坐在当中,垂眸,神识锁定了那句话的人。 是谁飘了? 晏青皱着眉头,“要不……一会儿我上?” “腾云境每一个小境界所差都极大,以你现在的初期,除非不断用法器,只怕打不过人家腾云境大圆满。”墨麟对自家师弟的实力还是有点数的。 晏青皱了皱眉头,“但师兄你的……” 他们并不是完全要争第一,是因为腾云境第一的奖励能彻底治好墨麟的骨头。 林渡如果不出关,这次的奖励就拿不到了。 就算林渡出关……她闭关的时候是腾云境中期,现在最多腾云境后期。 “要不我上?”夏天无想了想,“我虽然是个医修,但我觉得……” “师妹不必如此。”墨麟拦住了她。 异火非必要还是不暴露的好,从前也只是有些谣传,巫曦是因为进入了无上宗看到了夏天无炼丹有了猜测,他并非多嘴之人,不会外传,今日若是当众暴露坐实,势必招致觊觎。 完全驾驭异火寻常修士至少要百年,夏天无再是天纵奇才也少说还有十年,他不想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日常的修炼都没有体术和对战训练。” 其实墨麟看得清楚,宗内专门走打手路子的也就他这一脉,晏青林渡元烨三人只是能打,也没有那么强大的战斗素养。 林渡之所以能上,是因为她的路子比较邪门,本身是个阵法师,某种程度上,还能赌一赌。 场上的情况渐渐分明,倪瑾萱灵力不济,落入下风。 她咬牙提气,丹田内的灵力在渐渐枯竭,脑子里却无端想起了林渡说的话。 那时候她正因为自己是新入门之中修炼速度最慢学得最少的而有些气馁,林渡最为敏感,瞧出了她的浮躁。 “你天生五行平衡,五灵根大多修行缓慢,是因为吸纳灵气的时候五行皆要兼顾,但未来进入大道,是最容易感悟规则平衡的人,不过这些你师父应当同你说了。” “我要说的是,你是个赤子心肠,师承的都是刚直之路,世人皆说过刚易折,我却觉得,长直才易折,所以,集中一点,只取一处极刚极强,亦可登峰造极。” 林渡当日说话的时候,也不单纯为了修行,而是想到了以后。 实在开不了窍,那就一辈子别开窍,咱们要刚就刚到底。 一个实心铁球和一根钢筋比,那还是铁球难掰。 倪瑾萱目光逐渐集中,一直这么招架,顺应对方的缥缈不定的路子,她的灵力当然会空耗而无法找到突破口。 缥缈的云水绫缠绕在周身,逐渐缩紧,在外看来仙气飘飘,云蒸雾绕。 在内看来,周身为困,可真正造成伤害想要发力,云水绫发出的灵力也需要经过一个路程再集中一点,而薄弱处,就是那个发到尽头,发力之时的另一头的输出点。 倪瑾萱握紧了长鞭,铜铃碎响。 残余的灵力尽数涌入手中,斑斓似晶石的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格外绚丽的光弧,如同雨后虹光。 朝云水当即提气迎上,两人的身影在云雾和虹光中同时腾跃而起,长绫和重鞭相遇,布帛受力,却依旧将鞭子牢牢裹住。 继而另有一头长绫带着气劲直奔被缠绕住法器的倪瑾萱。 两人之间隔着曲折的两件法器,倪瑾萱终于抓住了那一点,长鞭倏然变直,反弹之力促使她进一步上跃,但见空中开出了一道杏粉的花,铜铃被裹在布帛中声声闷响。 穿过重重布帛化作的云霭,一只精巧却有力的拳头倏然而至。 灵力在朝云水的长绫刚刚输出力竭的部分爆发开来,一声炸雷起。 再回过神,那道白金色的身影已经落在了擂台之外。 布帛和劲鞭逆向而行,哗啦一声,一绫轻飘落地,一鞭仍在手中。 “无上宗 倪瑾萱 胜 。” 元烨蹭的一下直接跳了起来,“师妹好样的!” 他的灵石!他成堆的灵石! 倪瑾萱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眉眼弯弯。 空中忽然一声炸雷响。 这回并不是拳声。 乌云在擂台之上蓄积,隐隐成结丹雷劫之势。 众目睽睽之下,倪瑾萱要进阶了。 封仪和夏天无迅速赶到,一个布置结界,一个赶紧扔给她一瓶丹药补充灵气。 观众席一片震撼的静默,接着迅速爆发出了议论。 “打完就进阶的修士世所罕见,上一次还是几百年前,这票价值了。” “哦那是师道传承,上一次是雎渊真人,无上宗的,好巧不巧,就是今日这位的师父。” “……无上宗果然宗学渊源。” 第229章 你们无上宗真拼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最后一丝劫云退去,无上宗的人却忧心忡忡。 “要不……咱们走?” “小师叔好像真的不来了。” 封仪沉默了片刻,“来都来了,看完吧。” 反正这帮崽子们看人家打斗也很起劲,兴奋程度比起那些买票进场的修士们来也不遑多让。 和归垂眸一笑,“的确,看着这群孩子比试,倒是让我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很多。” 多有活力啊。 封仪不置可否,“你正当壮年,还有活力得很,在老九老十他们回来之前,这活儿还得接着干。” 和归:…… “师妹……这时候能不能不要说这种扫兴的话。”他蔫头耷脑地坐着,又看了一眼旁边还没长成就知道啃鸡腿傻乐的小白菜们,又叹了一口气。 这一茬新韭菜什么时候能长成啊。 灵雨渐渐停了,倪瑾萱被夏天无带去别院换衣服,身后的众人一人啃着一个鸡腿,嚷嚷着饿。 不管林渡来不来,这比试抽签已经开始了。 林渡运气并没有倪瑾萱那么好,第一场就有对手。 但林渡还没来。 主席台前一阵躁动,如果林渡不来,那就是二十四个人,要重新排序了。 封仪起身,打算换个人上去练练手,来都来了。 晏青刚要跟着站起身,就见空中有一道白色弧光无视了场馆内的禁忌飞行阵法,直接从看台之上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了下来,如同白日流星。 元烨若有所思,“晏青,你觉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晏青嘶了一声,“许个愿?小师叔赶紧来?” 林渡很急,这回是真的很急,所以利用阵盘直接屏蔽了场馆方圆十里的阵法,要不腿儿过去她就真赶不上了。 青衣修士干脆地落在主席台前,拱手道了个歉,“晚辈无上宗林渡,抱歉,刚刚出关,来迟了。” 主席台上的人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的青年。 原因无他,林渡模样大变。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先前的黑发已经不见了,一头白发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剔透,眼睫上还都是白霜,沉沉黑瞳上覆着不正常的白翳,眼眸就成了苍色,如同雪人一般。 活像……活像她师父阎野。 阎野估计自己都生不出这么像的! 遗传怎么还能师徒遗传呢?莫不是真的是亲生的吧? 啪嗒一下,元烨嘴里的鸡腿掉了,他颤抖着拍了拍旁边也同样僵住的晏青的手,“那是咱们小师叔吗?怎么都变成妖怪了。” 晏青不顾元烨油腻的爪子,费力咽了咽口水,“脸是那个脸没错,个头也是那个个头。” 和归微微倾身,皱起了眉头,林渡这是……强行中断了闭关。 林渡眨了眨眼睛,将眼睫上的霜眨掉,出来得急,所以没在意形象。 她定时是定在三日前的,可直到昨日,雪元丹也只吸收了一半,这会儿还在她丹田里揣着呢,受雪元丹的影响,头发全白了,眼底也含着霜,她强行中断封印了雪元丹也费了一番功夫。 这头发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变不回去了。 从座席到看台上,众人的议论声已经压不住了。 “这是林渡?” “林渡没死,但为什么头发都白了?上回破阵据说本源透支了,这不是……寿数有碍?白头了?” “也有可能是功法呢,她师父不就是白发灰眸。” “……什么功法能把人修成瞎子?” “说不定是天罚呢……命道的天罚。” 众人猜测纷纷,唯有周围的人齐齐远离了林渡一步。 原因无他,有点冷,冷进骨子里那种冷,定然是因为强行出关,身上的灵气没能收住。 无上宗的人可真拼啊。 林渡身上的气息是腾云境后期,旁边除了小宗门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是腾云境大圆满。 对手看了林渡一眼,心中暗道还不如不来,这不是得不偿失吗?还不如在家好好闭关修炼,连气息都收敛不了,想是根基很不稳。 林渡确实根基不太稳,现在无法控制灵力内收,只能外放。 两人上了擂台,行了礼。 “赤霄派 羿臻 请战。” 赤霄派以体修和剑修等居多,眼前人就是个腾云境大圆满的剑修,还是赤霄派正统嫡传弟子,修的是本门的核心赤霄剑法,也算是个少年英才。 林渡微微眯起眼睛,她现在眼睛还有点怕光,不太适应,眼前都隔着一层茫茫冰雪,镜花水月都没她朦胧,高低算个高度近视加散光。 不行,这样连人家出剑具体位置都看不见。 她抬手祭出浮生扇,打算速战速决,毕竟纯粹的冰雪之力实在是……太多了,得发泄一点。 羿臻提剑而上,直直一刺,赤火在空中燎出一道火光,谁知剑气刚刚出去一寸,刺啦一声,冒起了烟,接着结结实实灭了。 林渡微微垂眼以示抱歉,至寒的冰雪之力天克凡火,哪怕是剑气生火,也克。 眼前只见一道银色眩光直刺而来,林渡叹了一口气,神识外放,确定了方向,抬手扇子展开,啪嗒一下,剑刃擦过铁扇。 林渡抬手一挥,汹涌的灵力如巨浪之上。 但见那剑刃被重重掀得向上翘起,只能顺势错开,下一瞬间,林渡的身形就到了人身前,一扇挥出。 羿臻赶忙后退躲避,眼前这人的灵力至纯至寒,即便境界低他一小阶,也能压制他的剑法,为今之计,只能直接放出赤霄剑剑法他学到的最霸烈一招。 林渡始终垂着眼睛,不是因为别的,他们这群剑修的剑都锃光瓦亮的,反光让她更看不清究竟确定的位置,不如不看。 但这副模样落在对手和旁人眼里,就是太过自傲,目中无人了。 羿臻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怒从心头起,运起全身的灵力,长剑嗡鸣,继而慢慢发红,灵力冲天而起,剑招引动天地,本是雨过天晴,此刻却有一片红透了。 十二道赤色剑影从天而降,叫人躲无可躲。 林渡抬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果然是散光了,都多重剑影了,一会儿干脆蒙眼睛好了。” 她说归说,刚才间隙蓄积的灵力也已经顺着扇子拔地而起,如同海上平地起波澜。 与其说是巨浪,不如说是海底冰山直冲上天,灵力泛着凛凛寒光,将那十二道剑影直接撞得稀烂,吞噬殆尽,全然看不见了。 林渡并未停下,而是在这时,脚下步法一变,直逼羿臻。 羿臻慌忙提剑抵挡,直接重击上那扇子,叮当一声响。 寒霜降下,直接将隐隐泛红的剑刺啦一声变成了诡异的青黑色,下一瞬间,寒霜爬上人的指节和手腕。 林渡依旧垂着眼睛,折扇脱手,顺着抵挡的剑刃转了一圈儿,重新落到了人的手中,接着顺势向前,抵至人的脖颈处。 羿臻只觉得一道寒风扑面而来,接着脖颈边缘冷得像是一把开光剑刃擦过人的皮肉,冷到刺痛。 “你输了。”林渡淡淡开口,为了礼貌,开口弥补,“至寒天克你派赤霄剑法,算我胜之不武。“ 羿臻看到了那人重睫之下反常的灰眸,若有所悟。 他收剑于身后,”是我输了,林道友,你的眼睛……如今这般却还赢了我,哪里算胜之不武。” “多谢指教,是我技艺不精。” 其实要是修为更高,至寒之力的克制作用就会变小,林渡并非胜之不武。 林渡微微点头致意,收起了扇子,走下了擂台。 他们竟是这一组最快比完的。 羿臻这会儿也不恼了,想着下次要是什么时候再跟林渡交手试试就好了,只要对上,就能知道自己的剑法到了程度,能不能在被克制的情况下争夺点生机。 第230章 自从白了头,人精神多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下了擂台,转身往座席上走,周围都是一片灵光闪烁,她犹豫了一下,翻了一下储物戒,找出一块纱布,蒙住了眼睛。 这下好多了。 座席上的人原本议论纷纷,大抵都是,“林渡打架都不正眼看人,蔑视对手”等等,等林渡用纱布蒙上眼睛之后,议论声戛然而止。 几个议论的人同时生出了一点愧疚心理。 “这是……真瞎了?” “……难不成阎野仙尊的徒弟都要变成这副模样?” “可阎野仙尊不是天生就是嘛……” 众人议论纷纷,但内心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他们真该死啊。 和归沉吟着看着眼前的林渡,“你……真看不见了?” 他是看着阎野进宗门的,没听说练了阎野的心法还能变成个阎野二代啊。 “哦,那倒不是。”林渡示意人让个位置,自己坐了下来,一瞬间,原本想要围上来的几棵小白菜齐齐往后坐了一排。 和归一无所觉地端起桌上茶盏打算喝一口水压压惊,喝了半天没喝到,定睛一看,水面结冰了。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转头看向林渡,“把你的寒气收一收。” 林渡无辜地转头看着六师兄,纱布挡掉了一部分光,现在好了些,她舒坦了,但旁人就不舒坦了。 “我控制不住。” “头发呢?别告诉你躲在洞府里给头发染了个色。”和归放下茶盏,忧心忡忡。 “啊对,因为白头发太多了,花白花白的看着比较年纪大,所以我就都染白了,你看,自从白了头,人是不是都精神多了?”林渡信口开河。 和归:…… 他沉默地用灵力将茶重新捂热,仰头一口干了,“你再这么胡言乱语信不信你师姐回头就把你扔洗笔缸里?” 林渡觉得有可能,所以她决定比完就赶紧继续遁走,反正团体比赛的第一名和个人赛的前三名,有资格进入遗府洞天,接受中州历届大能留下的传承。 比起其他奖品,这个才是所有弟子都拼命想要代宗门出战的原因。 中州大能在坐化或者飞升前都会留下遗府传承,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封仪端正坐在林渡旁边,“你身上气息不太稳。” 同境界的人只能感受到林渡身上的气息是腾云境后期,只是过于外放,但更高境界的修士就能发现一下端倪。 林渡笑了笑,“放心,不是根基不稳。” 她对自己的异常很有数。 等前面的师叔们寒暄完,元烨才开口,“小师叔,你来晚了,瑾萱已经比完了,比完就进阶腾云境了。” 林渡点点头,“我知道。” 她来的时候看见灵雨团了,虽说不确定是谁,但看瑾萱不在,就清楚了。 林渡打得太快了,倪瑾萱和夏天无回来的时候才发觉无上宗的座席上多了个人。 即便白纱覆眼,但倪瑾萱一眼看出了那就是小师叔。 毕竟阎野仙尊不梳头,林渡的白发一向规规矩矩束着道髻在头顶,即便远远的看不清五官,也必不可能是阎野。 “小师叔!” 倪瑾萱刚刚靠近,就感受到了强烈的腾云境后期的威压,至寒的气息连夏天无丹田内的异火都微微有些躁动。 林渡懒洋洋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体内的雪元丹解开了禁制,正在源源不断地补充着灵韵,同时也在改造着这具躯体。 一旦炼化雪元丹,此后林渡的躯体吸纳的灵气都会被转化为天地之间至寒的冰雪之力,副作用就是……期间尚未完全改造完的躯体有些近乎雪灵。 这是不可控的,就如同你消化菠萝的时候,菠萝里面的酶也在消化你,只不过你更强。 她周身寒气太重,要不是和归封仪实力强劲,大约也顶不住这样的寒冷。 夏天无顶着这样的寒冷想要给林渡把个脉,被林渡婉拒了。 “我真的没事。”林渡微微侧了侧脸,“你放心。” 夏天无能放心就有鬼了,就这个样子,谁看了不说一句是修炼出了什么大岔子。 第一场赛终于比完,林渡收了功,站起身,走向了擂台。 这一回,林渡抽到的人棘手一些,是冲虚门的首席大弟子黎清,和她走的同一个路子,据说是水灵根,因为一些机缘彻底补全,成了天品的水灵根。 两个同时行了道礼,互报了姓名。 黎清看着面前的青衣修士,心里无端冒出了一句,霜雪覆林间,何嫌春色晚。 法修抬手结印,林渡虽然覆着眼睛,隔着纱布也能感受到那刺目的灵光,她眨了眨眼睛,修真世界这造成的光污染得多大啊? 电光石火之间,浩瀚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渡抬手,折扇上的灵力倾泻而出,两道灵力在空中对撞,对撞的界面开始爬满细密的冰霜,腾云境大圆满的强大灵压在这一刻显露无遗,如同巨浪冲撞开冰霜,后劲不减,直奔林渡而去。 林渡正了正神色,收了扇子,后撤一步,双手运起灵力,转而用起了太极拳法。 “倒卷黄河一派通”,扑面的灵力被反手禁锢推回,原本声势浩大的灵力却在回转之际化成了潺潺溪流,与先前比起来简直是大能和刚出生的婴儿的差别。 黎清有些意外,她听旁人说过林渡的武器,是一把折扇,瞧着至少是灵宝,可没想到林渡刚刚开打就收了灵宝,反倒直接与她赤手空拳地来。 方才那一招……是太极? 林渡却没有等她想明白,已经欺身过来,至寒的灵力自她手中推出,被黎清接连破开。 继而印成风起,林渡急急后退,依旧被卷入其中。 悬河泻水,灵力化成的水声自天上倾泻而下,锁定了攻击的目标。 大河之水天上来,林渡感应到了那股强大的冲击力,心中危机顿生。 她不再顾忌灵力,飞身而起,冰雪之力奔涌而出,浮生扇面之上映衬得是千山万雪, 两道灵力再次对撞,众人都清晰地听到了喀嚓喀嚓的结冰声。 但见那兜天而下的浩荡之力被霜雪兜住,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延缓了它的下落,林渡随即抬手一拳冲向了霜雪兜住的一处,灵力似冰刃划破了僵持不下的招式。 顷刻之间,两人的灵力都化为了无数流萤一般的齑粉。 林渡趁势丢出几颗阵石,用冰雪之力冻结在擂台上。 两人酝酿的后手同时显现,转眼间,擂台上怒波狂涛,澎湃的灵力覆盖在整个擂台之上,林渡被冲撞得连同神识都有些震荡,更不提身体受对方招式的影响,灵力形成的巨浪带着凶厉的怒吼,几乎要将她掀到地上。 林渡干脆将自己冻在原地,接着顺势俯身,折扇中灵力灌入阵眼,阵纹浮现。 顷刻之间,主客场对换,银色阵纹引动天地之力,巨大的压力犹如高山一般压上阵中人的肩头。 扑通一声,黎清被压得跌坐在地,她迅速寻找着破阵的阵眼,双手结印,攻向那个弱点,却发现自己脚下位置忽变,身上压力一松,再回头,擂台已在身后。 林渡收了灵力,神识收拢,抱拳躬身,“得罪了。” 黎清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渡的重压为假,位置变换是真,那个被她攻击的阵眼才是真正激发幻阵的地方。 她抬头看向了擂台上的林渡,忽然笑了,“难怪世人皆道你的黠慧无双,居然是这样。” 林渡直起腰,“越阶对打,总要用点小计谋,抱歉。” 如果纯对打,她不一定能完全打得过黎清,此人灵力浑厚,法术极强,她还想给后面留点力,只能速战速决。 黎清摇摇头,“的确是我在重压之下不曾觉察清楚。” 她仰头笑了笑,“希望下次见面我们是队友而不是对手才好。” 林渡也跟着笑,“总有机会的。” 当魔潮来临,中州的就都是队友了。 黎清只当林渡有意交好,笑着走了,林渡却还没下台。 阵石得捡走,不能乱丢,还能再用用。 第231章 邪了门了这林渡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方才那一出,看台上小半人都没看清。 “怎么就下去了?” “对啊,怎么就下去了?我就看见林渡被黎清的法术压着打,在那个擂台上飘来飘去,然后黎清忽然就蹲下了,然后再一下就出去了……” “邪了门了。” 倒是有通晓阵法的人看出了些端倪,“是阵法。” “她什么时候布的阵法?”一人惊了。 “大约是……飘来飘去的时候。”一人斟酌着用词。 “嘶……阵法师还能这么用吗?”周围的人表示学到了学到了。 座席上的大能和各宗长老倒是看得更清楚,但也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有了些争议。 “这是不是太过取巧了?”有人质疑。 “符术能用,阵法为什么不能用?只是往年的阵法师做不到而已。” 这倒是,阵法师大多是大器晚成,若是从小修习阵法,那多半不太能打,所以青年赛上几乎不见阵法师的身影。 林渡又是第一个打完的,回到了台上,吸收着雪元丹。 因为在打坐,无上宗的人也不能说什么,夏天无空有想要探究的心,却无处施展。 至少今日来看,林渡的灵力储备和运用没有什么问题。 第三场的时候林渡对上的是一个符修,和林渡这般的阵法师一样,算是个脆皮法师。 林渡没给符修太多的发挥机会,在大把灵符扔出来的时候就用浮生扇封冻了那符修,处理完所有的攻击符和防御符之后,迅速上前,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将冻得不能说话的人轻轻一推。 众目睽睽之下,符修直挺挺倒地,溅起一片雪沫。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封仪抬头看天,他们是不是没有人教过林渡什么叫武德? 看台上的人已经麻了。 那个符修的确强大,只要是自己画的符,都可以带上场,施法前摇短,注入充足的灵力激发就可以,本来以为是魔法对抗魔法,谁能想到林渡这么邪门呢,越阶也能封冻人,赢得这么轻松。 当事人林渡事后表示:轻松吗?那一大把灵符,同时激发,她对付也费了好一番功夫,眼睛都要被闪瞎了,要不是她没有黑布,高低得用黑布蒙上眼睛。 林渡老神在在地入定恢复灵力,丹田中小了一圈儿的雪元丹静静待在里头。 连赢三场,分毫不伤,原先还有些轻视林渡的修士都慢慢郑重起来。 林渡是年纪最小,身体最差,灵力储备最少的没错,可这不知从哪儿来的至寒功法和神出鬼没的阵法就太恼人了。 不说别的,就说阵法,那是连衡派掌门亲口承认的至少有玄品七阶的阵法水平。 半决赛的时候林渡就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时刻警惕,自己刚刚扔出一块阵石就被人用流星锤直接击飞了。 那人甚至愿意豁出去不防御自己,生生挨了林渡的一击,也不给自己留布阵的机会。 林渡神色微微凝重起来,短刃阵法是她保命的招式,她要留一手。 那就只好,专心打了。 林渡的浮生扇唰地一下收起,座席上的人齐齐坐直。 夏天无看着林渡的招式,分明就是太极第三境的攻守的招式,“小师叔好像是打算,动真格了。” 第一境只是养身,第二境以上才是真正的打斗功法,太极这东西,入门照猫画虎容易,可真的想上一层摸到其中的道韵精髓却难。 林渡天性属水,上善若水,更贴近道法,因而才被姜良选作传人。 但除了巫曦之外,没有人彻底领教过林渡只用太极打斗的实力。 几人同时紧张起来,唯有元烨依旧啃着酱鸭。 “你怎么一点儿不紧张呢?”倪瑾萱听到了那脆骨嘎嚓一声,忍不住出言问道。 “紧张什么,小师叔要多邪门有多邪门,你见过她在这种大场面失败过吗?” 元烨将酱鸭腿啃完,用小纸袋子兜好,打算一会儿一起扔掉。 他不是相信林渡,他是相信林渡不会让自己输钱。 毕竟那一颗灵晶是林渡掏的。 “我还有酥饼,你吃吗?”元烨又举起一个纸包。 倪瑾萱默默接过,吃点东西压压惊再说。 擂台之上,流星锤裹挟着凶狠的灵力,让林渡身形不断变幻,接连退让。 灵力不断碰撞,浮生扇和流星锤几次擦过,发出咔啦啦的声响,两人迟迟僵持不下,几次流星锤都几乎直击林渡的面部,看台上接连响起抽气声。 “林渡那张脸要是伤了是全中州的损失!”有人颤声脱口而出。 “我附议!” “太险了太险了。”一人捂着胸口,“这个人几乎堵死了林渡所有布阵的路,就算受伤也要一直贴着林渡打,不让她有布阵的机会,这可怎么好!” 林渡与人缠斗了几乎有两刻钟,初时人们还提心吊胆的,慢慢的也有人琢磨出味儿不对了。 这林渡看似一直在防御抵挡,可防御滴水不漏,从没有被打中过,看似一直在下风,但受伤的一直是对方啊! 可是这样消耗下去,林渡真的能行吗? 毕竟一个九十岁的腾云境大圆满和一个二十多岁的腾云境后期,论谁看都是前面一个灵力储备更多,后面最先被消耗没啊。 可邪门的是,林渡看着好像灵力要不够了,但总能一直坚持。 渐渐地,双方的交手已经渐渐不再是灵力招式的对撞,灵力开始变得微乎其微,更多的是纯招式和力量的对抗。 林渡判断了一下,对手应该已经灵力接近枯竭了,她解开雪元丹的封印,至寒之力倾泻而出,歪头避过流星锤的迎面痛击,顺势抬手握住了那在空中微微松弛的铁链。 修士忽然感知到一股极强的灵压,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有灵力!” 林渡并未停手,一手握着流星锤中间的铁链限制了他的后撤,一手运起全部灵力,一拳砸向人的面门。 让你老是冲着我脑袋砸,欺负瞎子也不是这么欺负的! 更何况她还不是个瞎子! 法器瞬间脱手,巨大的灵力如同暴虐的飓风,含着无尽的寒意,将人重重掀飞。 林渡收了手,敷衍地拱手行礼,“得罪了。” 战鼓一声响,林渡连胜四场。 看台上一人大呼,“邪了门了!” 众人纷纷响应。 可不是邪了门了,这林渡怎么跟无底洞似的,每次都以为她山穷水尽快到极限了,最后却还能挥出那么强的一拳。 林渡下了台子,感知到了一股视线,看向了那个方向。 是比她提前比完的,另一个决赛的选手。 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如同黑马一般,从团体赛中脱颖而出进入第十九名的那个厨修门派的修士。 她微微颔首致礼,回到座席上调息。 最后一战之前,可以休息半个时辰,足够了。 第232章 吃席?吃什么席?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阖目入定,封仪却若有所思,“之前只以为这个通天派是运气好,如今看来,倒是未必。” 团体赛考验的是整一个宗门团队的合作能力,这次团队战无上宗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困住了不少主动进攻的强者,加上最后邪魔阵法出现,比赛一团乱,那个厨修宗门在最后的团队战逆袭翻盘,拿了第十九。 但个人赛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实打实地靠个人战力。 通天派不属于三宗六派十门中,在不入流的小门派中都属于末流的,虽然名字取得十分厉害,但宗门里都是厨修,连个正经山门都没有,赚钱全靠接流水席,据说这些年异军突起,买了座小山,有了地盘,也无人在意。 直到中州大比才有了些名声。 今日对战,众人才发现这个不入流的门派突然就出了个天才人物。 八十多岁的腾云境大圆满,就是在无上宗那也算是天才。 林渡听到这些议论,忽然睁开了眼睛,“流水席?什么流水席?” 封仪:……她就知道这小孩儿装模作样打坐就是为了逃避问话! 身后隔了一排瑟瑟发抖地抱着暖水壶的小孩儿们目光灼灼,“吃席!吃什么席!” 和归笑了,还得是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于是通天派忽然发现无上宗看他们的眼神非常诡异,恨不得生吃了他们。 掌门人扯了扯自家大徒弟的袖子,“咱们是不是太突出了,本来闷声发大财,差不多露个头就可以了,你看你,非要进那个什么遗府洞天,招了人家第一宗的眼,现在好了,咱们有命去没命回啊,你可是我的独苗……” “老头儿,差不多得了,”盛宴接过身后师弟递过来的一根水萝卜,啃得喀嚓响,“你不觉得这个眼神很眼熟吗?” 老头儿疑惑地看了一眼盛宴,“什么眼神?” “妈咪 饿饿 饭饭。” 掌门人:……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掌门人盯着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那一帮孩子眼神里不是虎视眈眈的敌视,而是眼巴巴的渴望。 盛宴歪着头啃着萝卜笑,笑完垂眸扔了一把蓍草,单手拨了半日,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这卦象…… 她三口两口啃完水萝卜,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腰间的挂着的皮甲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两柄漆黑的木柄。 “听说无上宗的大徒弟灵骨没了,所以林渡才以最小的年纪上场就为了第一的奖品吧,诶盛宴,你有办法做药膳治吗?”一人笑嘻嘻地蹲在旁边啃着馒头。 “骨头能养回来,灵骨回不来了。”盛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垂着眼眸,那狐狸相更明显,唇角眼角无一处不上翘,单薄又锋利。 “诶,盛宴,你这会不会真的能得第一吧?”掌门又絮絮叨叨地问道,“我看那个林渡,年纪小的嘞。” 盛宴回头睨了一眼胖老头儿,“你以为天道承认的天赋第一真就那么好对付?” “得个前三就行了。”她笑了笑,“我要求不高。” 自古以来,能让人记住的唯有天下第一,这天下第二和第三,真的能记住的有多少。 “但盛宴你打败了好多大宗门的顶尖高手诶,说不定真的有可能是第一?”一个黄瘦小子开口说道。 盛宴闻言,垂眸勾唇,笑得讥讽,轻声念道,“天下第一啊……” 她看向坐中的白发修士,苍青法袍淡漠似画轴中的山水,白纱遮掩,因为过佳的骨相绷出一片空隙,此刻似乎若有所感,转向了她。 那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冷冽盛景,难怪林渡被列入中州美人录。 战鼓敲响,两人同时跃上台。 “通天派 盛宴 请战。” 林渡抬手行礼,接着看着对面这个身型和自己几乎一般劲瘦的女修手中出现了个长柄锅铲,上头还带着可疑的烟熏火燎的痕迹。 林渡:……哦,厨修~ 刚刚这人也是用这么一把锅铲打赢了一堆天骄。 两个人同时出手,浮生扇撞上那个烟熏火燎的锅铲,当中蒸腾起一片水雾。 林渡眼神一凝。 暗火? 夏天无要是能和这位好好学学估计异火也能更好的运用了。 盛宴同样意外了一下,至纯的冰雪之力? 难怪能越一个小境界冻住人。 但听得叮当有声,铁扇和锅铲频繁相撞,一青一红两道身影也如同翻雪落叶,快得叫人眼花缭乱。 通天派一人拍了个巴掌跟着众人的呼声喊了起来,“咱大师姐跟咱们炉子里的火一样闪来闪去的!” 胖老头儿将没出息的弟子揪下来,“你会不会说话!” 就离谱!难怪林渡说要多读书! 林渡觉得有些棘手,这人用火防不胜防,和赤霄剑派的人全然不同,她的火极度克制,甚至对战之中常用暗火,也就是林渡要用冰冻住布阵材料的话,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并不惹人注意的暗火破坏。 她只能时刻保持神识外放,神识感受的是能量体,而不只是单纯的物体,所以才能看清暗火的方位。 如今她的神识范围之内,就跟火流星一般,到处都是暗火,压制着她的冰雪之力。 林渡莫名就想到了星星点灯,照亮了她的整个神识。 这人居然能把火控制的这么好,该说不说不愧是厨修吗? 盛宴的下盘极稳,林渡一时找不到她的弱点,犹豫了片刻,浮生扇甩出独属于她的浮生。 擂台之上纷纷扬扬飘下了无尽的雪花,不过须臾之间,整个擂台爬满了冰霜,星星点点的暗火在浮生的领域之内偃旗息鼓。 不仅仅是擂台上的盛宴,坐席和主席台的人都不动声色地运起灵力护体。 唯有通天派的弟子脱口而出,“真他娘的冷啊,二狗,我貂呢!把我的貂拿出来。” 胖老头儿面皮一抽,今天这脸算是丢尽了。 盛宴不慌不忙,另一手拎出来一个大铁锅,但见铲子在锅里一晃,明火窜出去足有一丈高,空气的雪花瞬间被这人间的烟火烧化于无形。 林渡微微一怔,面皮都被烧得滚烫,她叹了一口气,还好时间足够了。 盛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总觉得脚下实在不对劲,她分明早在林渡一扇挥出的时候,脚下生了暗火,让自己下盘继续稳扎稳打,不被冻住也不会被滑倒。 下一瞬间,青衣修士瞬移到了一侧,并不灭火,浮生扇合拢,向上重击大铁锅,发出铛得一声。 铁锅微微一颤,扬起小半个角度,带着火也微微晃动,接着依旧稳稳落在人的手中。 林渡嘶了一声,这人的手居然这么稳,她连把锅掀了都做不到。 好在她也就是假动作,就在刚刚掀锅的一瞬间,另一只手早已将最后几块受限于盛宴地盘的阵石扔出,神识和灵力同时爆发,阵纹一瞬间成型。 就在这时,巨大的铁锅爆发出了一道向外泼洒的劲气,如同积年的老师傅垫锅一般,灵力带着虎爪掏心一般的威势,直击林渡。 林渡骂了一句,一手撑地,整个人一个倒立,将最后一点灵力灌入阵纹之中,接着撑掌借力起跳。 青色法袍在空中绽出一朵霜雪之花,林渡结结实实擦过那道火焰灵力攻势,眼前的纱布被燎得岌岌可危,最终软塌下来,蜷黑的一角划过面庞,最终落到了地上。 林渡稳稳落地,闭眼偏头,感受着阵法的成型,微微松了一口气。 铁锅的火焰在一瞬间熄灭,连衡派的一人脱口而出,“四时四相阵?那是……凛冬相!” 呼啸的北风和冷刃一般的霜雪让阵中人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在一片寒冬地狱之中。 盛宴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掏锅和垫锅的短短几息内,她无法顾及林渡扔出来的东西,想着林渡扔出来的那几个属相不齐全的东西看起来根本构不成阵法,所以先揍人后再想捞阵石,没想到却忘了脚下的暗火。 由酷烈入酷寒,极由极生。 她就在暑的阵位,自己亲自给四相阵灌入了最后一个成型的火象气息。 进入阵法只要一刻钟之后,她就会顶不住这样的严寒,用来防御的灵力会飞速地消耗,灵力一旦消耗殆尽,她就输了,必须破阵。 盛宴收了铁锅和铲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两个漆黑木柄。 双刀出鞘。 厨修除却火候之外,还得练刀法。 不算超纲。 下一瞬间,看台上一人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那是……烛龙刀法?” 林渡:嗯?什么?屠龙? 第233章 临阵突破是无上宗的传统是吧?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觉得自己眼睛近视了耳朵也近视了,要不怎么会听到了一个厨修会屠龙刀法。 但仔细一想,龙也能吃,厨修宰一条龙也很合理。 一定不是她耳朵瞎了,林渡自我说服了一番,运起了灵力,随时准备迎战。 阵中被困之人一袭红衣烈烈,明明只是拿着两把菜刀,刀身暗淡只有刀刃有点光亮,可偏偏双刀下去,隐隐可以听到龙吟。 刀气挥出,将阵中的寒流都卷成了同一个方向,无数的雪花被这两道刀气挥出一条笔直的整齐的线,下一瞬间刀气逆转。 烛龙,吹冬呼夏,而烛龙刀法,刀气自然有两相。 两道刀气生生劈开了酷寒,眨眼之间,四相阵到了盛夏,流火炙烈,在一片带着水汽的蒸腾热力之中,红衣修士双刀立起,抓住在变幻之时找到的生门,直接劈开。 这一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果真是烛龙刀法!” “烛龙刀法不是姜家绝学吗?而且非血脉纯净高的人使不出来啊!” “一出刀就有龙吟,这血脉浓度应该极高才是!” “可是她不是叫盛宴吗?若有姜家血脉,怎么可能跑到一个不入流的厨子宗门里当厨修?” 林渡这会儿听清楚了,烛龙刀法,不是屠龙刀法。 先不说屠龙刀法大概在话本儿里,就是这个出刀的龙吟声,很显然不是宰龙宰出来,很有气势。 幻阵破碎,盛宴一袭红衣,烈烈如火,手持双刀,直逼向始终垂眸的青衫修士。 林渡叹了一口气,盘算着自己剩余的灵力,没有再次封印雪元丹。 雪光泠泠的折扇和双刀刀刃擦过,溅起一片水雾,两人错身之际,林渡抬眼,对上了盛宴的视线。 那是一双并不太符合中州人审美的眼睛,线条太过犀利尖锐,带着熊熊的野心,如同秋日燎原的野火,稍有余地,就摧枯拉朽地向前推进。 林渡收了用方才在侧边再次布阵的想法,丹田内急急汲取灵力,运起太极功法,合拢了浮生扇,短兵相接。 坐席之上,夏天无眼神微动,“元水太极扇?” 她倒是知道林渡不止是学了拳法,相应的扇法也学了,只是浮生扇这个灵宝本身就有极强的招式,林渡对战以来,从未用过。 太极九重境,第一境养身,第二境攻守,第三境浑圆,如今林渡应该在第三境,攻守之余能做到灵力圆融,不伤身的同时能最大化招式的伤害。 但见擂台之上的青衣修士身形极稳,如绵长的劲水,一招一式砰砰有声。 银色劲气和赤色刀气频繁相撞,在盛宴那边几乎能听到哐哐哐极有节奏的切菜声,恍若热火朝天的后厨,可到了林渡这里分明她招招不落下风,就是莫名有种小桥流水的沉稳和镇定。 情况极为割裂,但林渡却没有旁人眼中的那么轻松。 烛龙刀法极为强悍,配合烛龙心法有特定的呼吸频率,刀气交错却又让人很难琢磨,一道寒一道烈,刀气不同,需要应对的力量也不同。 而林渡却迟迟找不到究竟如何打破她的固有规律。 盛宴眼中戾气越来越盛,刀刀刚烈,直逼得人连连后退。 眼看要逼到擂台边缘,林渡被逼的后仰之际终于抬手,在对方双刀交错之际,一扇直卡在交错的手臂之中,接着抬脚攻入人的下盘。 盛宴的下盘极稳,林渡天天激流勇进,腿部力量自然不可小觑。 两人僵持之际,盛宴对上林渡的眼睛,敏锐地发现那双不太正常的灰眸眸色一点点变深,像是…… 雪化了。 林渡一个挺腰,借力而起,腾跃到了空中,折扇哗啦一声展开,顺利擦过合拢的双刀。 盛宴急急转身回防,一招横江飞渡,双臂以最大的限度交错之后平挥出两道横纵整个擂台的刀气,正正要拦截向下的林渡。 无上宗坐席上原本还在啃山核桃的元烨喀嚓一声捏碎了核桃,蹭得一下站起身。 “小师叔!”一旁的人早都站了起来,此刻心提到了喉咙口。 这两个刀气,林渡不可能悬在空中太久,而且正好在林渡的运行轨迹之上,盛宴是看准了林渡的步法端倪挥出来的。 要么直接后撤到擂台之外,要么生生扛下…… 可如今她们战斗已经很久了,布阵更是极度消耗灵力和神识,如今只怕已经山穷水尽,这要怎么抗? 丹田内的雪元丹急急减少,蓬勃的冰雪之力飞速冲入林渡的丹田,又如同开闸放水一般冲入经脉一路到了林渡的手中。 喀嚓一声,壁垒彻底被突破,空中的人身上气息一变,浑然就是腾云境大圆满的威压! 看台上一片哗然。 “这什么啊这是!临阵突破是无上宗的传统吗?” “又突破又突破!让不让人活啦!” 但见那道青色身影诡异地后仰,如同天空中振翅翱翔的仙鹤一般,生生将向下的方向改成了腾跃之态,浮生扇唰地展开,发出的竟是晶石相击的清脆声响。 就是那么一声响,让夏天无眼前一亮。 太极扇的招式,其实在开合之间,就已经能定性这一招的强度。 这声音…… 但见林渡几乎平行擂台,一扇已经挥出。 灵力如雪崩一般从天而降,一截一截的山崩倾泻,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极强的冲击力,喧腾而下,与那两道刀气对撞,冲撞出无数的冰晶雪珠,很快埋没了两道刀气,冲刷至持刀的盛宴跟前。 盛宴双手交叠抵挡,却已现倾颓之势。 林渡灵力不减反涨,三扇之后,扇面合拢,火红的身影已经落入擂台之下。 冰晶落到了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细碎响声,林渡将扇子转入手心,抬手行礼,“得罪了,道友。” 盛宴将刀收好,也向她行礼,“受教于道友。” 谁都有藏最后一手,你怎么知道人家的最后一手就真的只是最后一手? 就像她以为林渡的极限是阵法和太极,但林渡最后那几招,或许才是真正的后手。 临阵突破,不愧是天赋第一的人。 战鼓一声敲响,大能高声宣布获胜者,“中州大比,青年个人赛第一,林渡!” 看台上一片欢腾鼓舞,林渡直起腰,飞跃到了擂台之下,喊住了盛宴,“那个……道友,你们承办酒席的话……出差吗?定九城走不走?” 盛宴:嗯? 第234章 原来都是阎野教坏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觉得装瞎子还是有点好处的,比如现在,当一堆人上来恭贺的时候,你可以装作一个无辜的盲人,应对着无数探究的目光。 她琢磨着是不是再找个纱布把自己蒙起来,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恭喜啊,中州青年的魁首。” 林渡:……洞明界的街溜子还真是哪一回都不缺席。 她拿出一截纱布,重新蒙上眼睛,老神在在地装瞎,也没回话。 “年纪轻轻就因为修炼白了头蒙了眼多可惜,要不要我教你个乖?” 林渡听着危止的絮絮叨叨,终于有了回应,“许久不见,危止大师是缺人说话了?” “确实,毕竟刚从极寒之地回来。”危止也不恼,“雪灵的内丹?你什么时候去过极寒之地?” “上辈子。”林渡张口就来。 危止:…… “我和你讲真话呢。” “我说的都是真话啊。”林渡也很无辜。 危止叹了一口气,不再兜圈子,“雪元丹的核心你应该还没消化吧?知道为什么直接炼化强大妖物的内丹有风险吗?” “我确实没有你有经验。”林渡说完,自己都意外于对危止不客气的态度,这不是她有的情商。 她一定是被精魂影响了,否则为什么在明知危止已经不算危机的如今,还会对他这般不客气。 “你别忘了,但凡应运天地所生的精怪都有受天道眷顾,极难杀死。” “包括真龙是吧。” “嗯,包括真龙。”危止声音很平静,“雪元丹最后的核心,也是雪灵的真正本源所在,一旦被炼化,她身上的全部灵韵包括天道规则运用都会属于你,但如果你炼化出了岔子……” “你就会被雪灵完全吞噬同化,你现在的样子……已经几乎跟雪灵差不多了。” 白纱之下,林渡眼神微闪。 所以危止的龙鳞,也是因为压制不住所以在被同化? “所以我不建议你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吞噬雪灵最后的核心。” 危止说完,等待着林渡的回应。 他难得这么好心,好歹也算个半师,这小孩能不能记点好。 林渡的声音轻轻传了过来,“多谢。” 危止自觉无趣,干脆利落地切断了传音,转头就走。 他还是到雪窝窝里埋着去吧。 林渡确认奖励已经被封仪领回来,交给了墨麟,松了一口气。 无上宗的第一百代弟子,大约不久就能迎来第一个第四候的强者。 在洞明界,第四候晖阳境修士是宗门势力的中坚力量,而第五候就已经可以做镇山大能,第六候凤毛麟角,第七候的修士如今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墨麟拿着无定龙竹,看着小师叔,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这些年来中州大陆上所有人都在传他的灵骨被废,天才湮灭,此后余生进阶定然困难重重,无上宗连同他自己为了把这件事坐实,都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如今无定龙竹到手,他也已经养了有足足十年,停滞在大圆满境界十年,只为了等这一刻, 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可正因为这样,他才更觉得愧对小师叔。 强行出关,满头白发,甚至眼睛都有了问题,却还坚持比赛,简直是……感动中州十大人物之首。 林渡隔着纱布都能感觉到自家大师侄酝酿出来的情绪,她开口按住他的念头,“赶紧回去找你姜良师叔,服下之后趁早闭关进阶,小师叔相信你,出关之后好好种田,咱们无上宗的地不能荒废了,最好赶上今年的秋收。” 墨麟收回酝酿的感动,“我尽量吧。” 怎么听小师叔的意思是,秋收她不回来了呢? 闭关半年出关正好秋收,无上宗宗内那么多亩上好的灵田……愁啊。 封仪看着林渡,欲言又止,想训话,但无从开口,最终也化作了一声叹息。 愁啊。 这件事你不能说林渡错,但正因为没错,所以更让人发愁。 良久,她想要伸手拍拍林渡的脑袋,举起手才发现林渡已经比自己高了,只能改为拍肩,“渡人先渡己。” 林渡垂眸浅笑,“谁说我不是在渡己?” 宗门内库这些年被他们掏得不少,林渡每日汤药不断,都是灵石和前人搜罗出来的天材地宝堆出来的。 林渡执掌内库,自然看得分明,这些里面,有墨麟的贡献,有封仪的贡献,甚至还有后苍的巨大贡献。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暮色之下,青年一头白发被染上一层金边,林渡的声音在一片喧嚷中依旧清晰传入附近人的耳膜。 “我只是单纯来拿第一,完成我和师父的赌约,至于奖励,那是顺带的。” “毕竟我师父要我成为天下的第二个奇迹,如今才是第一步。” 二十五岁拿到了中州大比第一,下一步是……阵道魁首。 林渡笑了笑,“师道传承,徒弟可不敢辜负师父的期望。” 封仪悟了,原来都是阎野教坏的。 果然那人在教孩子方面几乎一无是处。 无上宗的五人都有资格进入遗府洞天,这是除了物质奖励意外更大的机缘。 有资格的修士集结之后,会被负责的大能共同传送进入其中。 林渡带着一帮师侄站在队伍里, 转头看了一眼一个人站着的盛宴。 她发出了友好的邀请,“要一起吗?” 盛宴扫了一眼这几个人,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虽说进遗府洞天之后大约会分开,但能认识认识这些中州的顶尖天才结交个人脉也很好。 林渡还跟他们定了一桌酒席呢。 晏青是世家子出身,多看了一眼盛宴,对林渡传音道,“姜家的子弟我差不多都见过,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 “人家大你这么多,差了个辈分了,没见过也很正常。” 林渡顿了顿,“再说,谁没有秘密呢?” 晏青若有所思,可姜家不可能让能修炼烛龙刀法的血脉流落在外,甚至进入一个不入流的厨修门派啊。 倪瑾萱看着盛宴,不小心目光对上,干脆直接冲她一笑,“道友的刀法很厉害!你们厨修会得可真多啊!” 能把小师叔逼到那个程度,定然是极厉害的人物。 盛宴笑着接受了示好,接着就听到了下一句,“好羡慕你们门派,一定每顿都有好多好吃的!” 盛宴又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接着看了看身后跟着点头的赤衣青年。 你们无上宗的天才,关注点是不是都不对劲? 世人多瞧不起厨修,许多大宗门和高阶修士都将食物视为阻碍修行的东西,这无上宗怎么跟别人家不一样? 第235章 她来上坟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遗府洞天,无数中州修士梦寐以求的机缘地。 中州大比团队赛的第一名和个人赛的前三方能获得机会进入其中,而今年一共九人,其中过半都是无上宗的。 元烨和瑾萱正在询问盛宴擅长的菜式,那边大能将三块令牌汇合,打开了遗府洞天的禁制。 众人连忙收敛了心思,迈入其中。 “哇,好多花啊。”有人脱口而出。 林渡眼神一凝,花? 旁边的晏青也发出了疑惑,“什么花?我眼前都是亭台书阁和炼器铺啊?” 倪瑾萱疑惑,“我眼前就是很多的花花草草山川流水。” 夏天无不用林渡问就开口了,“我的是一片药田和奇花异藤,看着好像有些好坏参半。” “嘶,为什么我是一个高墙铁塔?”元烨陷入了沉思,他眼前的甚至有点,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味,只不过他在城墙之外。 “是幻心阵,你所想象的遗府洞天的样子,所思即所见。”林渡开口说道。 “可是我压根没想啊。”元烨不解。 “潜意识的期望,甚至不需要明确地想。”盛宴开口道。 倪瑾萱忍不住好奇,“那小师叔,你看到的是什么?” 旁边人纷纷看向了林渡,目光触及林渡的纱布,同时陷入了沉思。 这要怎么看?用神识看能看到多少? 林渡顿了顿,措辞了一下,“先烈陵园。” 元烨疑惑,“啊?” “嗯。”林渡隔着白纱看着眼前连绵起伏影影绰绰的墓碑,觉得自己今儿大概是来给前辈们上坟的。 这种幻阵用神识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能量光团。 “盛道友,你看到了什么?”林渡转向了盛宴所在的方位。 盛宴犹豫了一下,吐出两个字,“食材。” 一帮修士们十分不理解这两个人,但选择尊重。 一个年纪稍大的修士拱了拱手,“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不同的人指引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由这一人带头,九人各自离开,各人有各人的机缘,道不同,路不同。 很快修士们的背影都消失在了林渡眼前。 林渡在那人都离开之后抬手摘下了白纱,原先在雪元丹影响下的灰瞳已经变深了许多,但却依旧比原先瞳色多出了些灰霾。 她抬眸,看到了眼前的成百个庄严的墓碑, 犹豫了片刻,取出一壶酒,“冒昧叨扰诸位前辈,晚辈无上宗第九十九代弟子林渡,前来讨教。” 林渡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细微的咻咻咻声。 她握着酒壶的手一顿,什么动静?有狗? 咻咻咻…… 林渡这会儿确定了,不是她视力和听力一起出问题了,的确有动静。 “什么酒?什么酒!有酒!有酒!” “是无上宗的醉玉山!” “醉玉山!” “无上宗!诶潜墨你们无上宗的崽!” “这个娃娃好年轻诶,应该是咱们见到最年轻的娃娃吧!” “哎哟就是这个味儿!” “好酒好酒,吸溜吸溜……” “这是个好人啊……这个后生能处!老李你来!” “老李被那个厨子招走了!别管他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次第响起,林渡沉默了片刻,试探着喊了一声,“前辈……们?” “诶,娃娃,你往里走往里走,东南方位走五十步。” “不要听他的!东北方向走一百步!过来过来!” 林渡开始怀疑起这个遗府洞天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要不然怎么会听见这一帮酒鬼的声音。 “前辈你们不是都是有残念吗?这酒……” “闻闻味道也行,再说还可以吸灵韵!” “小娃娃懂事儿,会做人呢,旁人来都毕恭毕敬地先过考验再要传承,怎么你先拿酒呢?” “小娃娃你把酒送到我面前,我们可以商量商量传承。” 林渡闻言,抬手调动灵力,单手击中瓶身,清透的酒液混着花蜜的香气成了水团被拍至空中,酒液团灵力驱动之下直接在空中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静默了一瞬,空中的酒液一瞬间滞空,无数晶莹的水珠之中,青衫修士独立其中,面前是成片的精巧墓碑。 青衫烟雨客,恰似故人来。 青衫修士收了酒壶,“晚辈冒昧惊扰诸位前辈,还请恕罪,一壶清酒,不成敬意。” 良久,有人轻叹,“说她会做人就是会做人啊,谁也不得罪。” 空中的酒水珠子一片片地消失,有人咂巴了一下嘴,“不过瘾啊。” “差不多得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传授点真东西。” “我先来!” “那还是我先来!” “我离的最近!” “我是冰灵根!” “我是她祖宗!” 林渡:……她进的是遗府洞天对吧?不是什么奇怪的空间吧?这合理吗这个? 神识之中,几十个灵力团纠结碰撞,嘈杂的声音不断灌入林渡的耳膜。 “好吧好吧,那就这样吧。”不知是谁最后说了一句,林渡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小娃娃,过来和我们下盘棋。” 林渡抬脚走了过去,不过一瞬间,林立的墓碑消失,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棋盘,而林渡身处其中,周围是黑白交错的巨大棋子,脚下是纵横交错的黑线棋盘,抬头是漆黑无尽的混沌。 她没有心急,站立在棋盘之中,神识倾泻而出,将棋盘的残局纳入其中。 “这棋子黑白二色,恰如阴阳两行,代表宇宙中互相消长的势力,棋盘中央即为太极,周围分为八个区,代表八卦,你如今所在的是太极点,名为天元。” 那道沉稳的声音继续响起,“孩子,你会下棋吗?” “粗通一二,背过棋谱。”林渡答道。 实则是老输给封仪,所以她看完了书楼里所有的棋谱。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另一道声音响起,“这话你听过,可你真的懂吗?”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另一道女声轻灵地响起。 “小娃娃,看好了!”一人声音豪迈。 林渡凝神,棋盘上突然没有了棋子,接着下一瞬间,第一子落下。 她专心看着,浑然不知外界的情况。 修士在进入遗府洞天之后,外界虽然不能瞧出里头的状况,但来时路上有一块八卦方圆高台,此刻上头已经次第亮起了星点光辉。 每一颗暗淡的魂珠都代表着一道前人留下的残念。 魂珠亮起,则代表残念被激活正在传承后人。 此刻几十颗魂珠莹莹生辉,而守在这里的修士意外地站了起来。 “一共就进去了九个人,这怎么可能?” 从来这些大能残念都只会选择一人为传承的后辈,就算是从前的天赋第一,也只有一个人接受了两个传承。 第236章 有什么忌口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第一子白棋下落,黑子迅速接上。 随着一子一子落入棋盘,白子被困围住,一瞬间之间消散成烟。 林渡若有所思。 前辈们只是在教下棋吗?自然不是。 黑子为阴,白子为阳,阴盛则阳衰,阴阳流转变化,万物生生不息,是人体规则,更是天道规则。 那些存在于棋谱的棋局更是制衡之道。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 这些在经书里的道理,在棋盘上复演,却远比单单几句话更加深入人心。 林渡安静地看着,感受着里头的道韵。 能够进入遗府洞天留下传承的,定然是从前的一方大能,所谓大能,自然是已经领略过天道规则的,与其说他们在联手下棋教导晚辈,不如说,在传道。 若是换一个读书少的,悟性差的,自然能领悟不了多少,但林渡若是等闲庸人,这棋局也不会铺开了。 这里头有阵法守则,有人体气穴医道传承,有符法天地的妙用,有万物本源的本真,还有无数道韵相传。 那些声音,有的垂垂老矣,有的正当壮年,有的声音活泼,有人沉稳收敛,这些声音轮流响起,不同的棋局招式出现又消散。 一局终了,再度复位,周而复始。 林渡在混沌空间之内看着阴阳此消彼长,观棋不语,斧柯烂尽。 接受了传承的修士陆续离开遗府洞天,时间各有不同。 无上宗的五人最先出来的倪瑾萱,过了几天,夏天无和晏青也出来了,几人对视一眼,精神疲倦,眼底却是哀伤混合着兴奋。 一旦一个残念传输完全部的功法,残念消解,魂珠就会破碎。 晏青已经突破了腾云境中期,倪瑾萱虽刚刚进阶,但和晏青对视一眼,同时开打。 学到了总要先用上。 夏天无沉静地等在一边,反刍着所学到的医药和丹道的妙处。 又过了几天,元烨一脸疲惫地出来了,起先等在门口的自己人都没有认出来,只看见一个灰头土脸,衣衫破烂还带着不明黑色油污的人,身上还散发着古怪的味道。 晏青脱口而出,“这哪儿来的叫花子……” 元烨懒洋洋抬头,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碗一个筷子,敲着碗唱起了莲花落,“大哥大姐行行好……” 元烨一开嗓,无上宗三人齐齐抬头看天。 这谁啊,他们确实不认识,元烨凑到了晏青跟前,继续唱,“保佑你洪福又齐天……” “给给给。”晏青扔给他几块灵石,叮当一声响,旁边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无上宗几人偏头看去,原来是在外面等着自家大师姐的通天派的人。 “赶紧去找间屋子收拾收拾,别人传承出来都好好的,怎么你跟在黑油里滚了一圈儿一样。” 晏青无奈地看着自得其乐的元烨。 倪瑾萱知道代表无上宗的别院地址,决定先带他走。 元烨边走边抱怨,“我能怎么办啊,那机关术的黑城我进去一圈儿命都要没了才得的传承,墨辞前辈又非要我学会了才肯走,这黑油普通的清洁诀不好清理,才这样了。” 他是想跟自家师父一样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但仗不住他通过的传承不是乐修传承,是机关术的传承,那叫一个苦啊。 元烨恨不得拉着晏青一起来。 只要他们联手,绝对能建造成这世间上最强大的机关城堡,要是再加一个小师叔就更好了。 “对了,小师叔呢?” 倪瑾萱摇摇头,“小师叔还没出来。” 元烨倒吸了一口气凉气,“是吗?” 晏青点头,“听说这次遗府与往常不太一样,先是大半魂珠都亮了一下,接着一起熄灭,在我们接受传承期间,持续亮的有二十七颗魂珠。” 一共进去了九个人,剩下那十八颗……据他所观察的,现在出来的每一个都只灭了一颗魂珠,说明接受了多个传承的人还在里头。 如今只有两个人没有出来。 林渡和那个有姜家血脉的盛宴。 如果小师叔一个人就受了十九个残念的传承,那就太逆天了。 先不说别的,小师叔能承受得住? 大能传承,是需要一定的神识强度和身体强度去承受的,寻常人获得一个彻底的传承都需要花费许多日月去钻研。 十九个大能,以小师叔那才二十五岁的神识不得撑炸了? 林渡本人当然没炸,她修的神识功法《天池炼神决》有很大的功劳。 神识为天池,天池为海,海纳百川,不妨碍她吸纳感悟这些道法规则。 哪怕此刻暂时不算完全掌握的,都统统先纳入,回头慢慢消解。 等元烨换完衣服回来,就发现林渡和盛宴还没有出来。 他们得了传承,精神很兴奋,身体很疲惫,进去了十天半个月的,虽说里面有特殊法则不太消耗体力,但他们出来了之后就饿的厉害。 无上宗和通天派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通天派众人心生紧张,他们这些大宗门向来是看不起他们这个暴发户没什么底蕴的宗门的,虽说大多不会宣之于口,总会在各种不易察觉的地方暴露出来,比如怜悯或者厌恶的眼神。 但无上宗这帮人的眼神好像有一些不一样。 通天派的掌门脑子里无端响起自己那个大徒弟的一句话,“饿饿,饭饭。” 另外几个人心中更紧张,他们都不是什么高阶修士,凤初境和琴心境居多,这不会迁怒于他们,搞个杀人夺宝什么的吧? 话本儿上都是这么说的,修真界弱肉强食,他们跻身前二十,如今也算大宗门,可不是招了眼了。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实力配不上位置,必遭觊觎啊! 之前他们刚被飞星派的人组团嘲笑过呢。 几人心里慌张,为了不露怯,逞强没有回避眼神。 下一瞬间,当中那个看起来最无害的小姑娘先开了口,“敢问,你们现在能做饭吗?” “我们可以出钱。”另一人补充道。 通天派弟子嚷了出来,“你不要以为我怕你们,等我们大师姐出来……嗯?你说什么?” 胖老头儿就地拿出了灶台,“做,我们随时随地,都接单!” 另一个机灵地跟着站起来,放下背囊,“客官有什么忌口吗?” “我们……”夏天无想了想,言简意赅道,“忌量少。” 通天派弟子:? 第237章 连瑾萱都不信,这话还有谁能信?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直到吃到了正经厨修做的饭,无上宗的人才感受到了正经厨子和随便填饱肚子的区别。 他们用的食材都极为普通,其中的灵韵不及无上宗自家的十分之一,但保留的灵韵却非常完善,流失极少,色香味灵韵俱全。 无上宗墨麟的炖煮和林渡的小炒也就随便做做,因为菜的灵韵够,从不担心随便烹饪会流失多少灵韵,能喂饱孩子们就行。 要是让通天派的厨修看林渡和墨麟做饭,大约会对如此暴殄天物的做饭手法痛心疾首。 但现在他们无暇分心,因为每个人的菜刀和锅铲子都要干出火星子了。 无上宗只有四个人,为什么能吃出四十个人分量?这合理吗?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准备一个村的流水席。 元烨正在试图说服他们来定九城,每天来他们宗门也是好的。 实在不行,让出一个会做饭的就行。 他们不挑的! 无上宗人开出的价格让通天派不少人十分心动,但思及还在遗府洞天里的人,众人十动然拒。 “我们的目标是,开山立派!”一人余光瞄到了走出来的盛宴,迅速开口。 元烨晏青狐疑地看着这人,这副模样怎么活像……他们屈服于小师叔的歪门邪说的时候呢。 “啊对对对!开山立派!弘扬厨道!”胖老头儿火速立正,声音洪亮,接着假装自然地转过身,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诶,盛宴你出来啦,我们刚刚开火,给你留了一碗饭。” 倪瑾萱盯着那一碗色泽鲜亮的东西,“这个是不是咱们刚刚上桌的菜式。” “嗯。”夏天无点头,“灵韵都一样。” 他们给的钱包括食材和做饭的费用,甚至还提供了一点无上宗的食材,那当中就有无上宗的经典灵蘑。 胖老头儿被戳穿也不恼,碎碎念道,“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啊。” “诶大师姐,你怎么进去这么久,听说这次有很多很多传承亮了,你是不是得了好多?”一人兴奋道。 盛宴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接受了一个鸳鸯刀的传承而已。” 晏青多看了盛宴一眼,在她察觉之前收回了视线,眼眸微深。 “走吧师父,我们回去,要不山头种的菜没人管了。” 她拱手向无上宗几人一礼,端着饭带着人离开。 “咱们小师叔……不会真的拿了十九个传承吧?”倪瑾萱皱着眉头,总觉得不对,转头看向夏天无。 夏天无摇了摇头,晏青和元烨对视一眼,笑了一声。 连瑾萱都不信,这话还有谁能信? 林渡出来的时间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晚。 这日夜里,无上宗的人都在事先给各大宗门留的别院内休憩,一身青衣的林渡走出了遗府。 眼前空空荡荡,但林渡精准地看向了一处,“在等我?” 空间微微波动,一个玉色身影出现在寂寥的夜晚。 “遗府洞天的时间流速至少是洞明界的三倍,你进去了一个月,相当于在里头呆了三个月,其他人最多的不过进去了七天,你这是,拿到了多少传承?” “没办法,我悟性太慢了,找我有事?” 危止点头,“是,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林渡看了一眼他斗笠下露出的瘦削下颚,“展开讲讲。” “我给你驯服雪元丹本源的功法,全洞明界应当只有我有这样秘法,而你,帮我取一样东西。” “什么?” “寒月灵的伴生石,你装雪灵的话,应该能很好骗到它。” 林渡歪了歪头,她就说危止怎么那么好心提醒她,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寒月灵比雪灵还少见。”林渡提醒他。 “我知道,”危止顿了顿,“寒月秘境要开了,我进不去。” 林渡一怔,“寒月秘境要开了?” “嗯,今年冬至,无尽海上。”危止顿了顿,“最高晖阳境,我进不去。” 他声音有点低,听起来还有点可怜。 可惜林渡对非自己人的可怜都带着理性的目光,“光功法不够,得加钱。” 危止气乐了,“怎么不够,你都快被雪元丹同化失去本源了,如果你吞噬完雪元丹的本源,不光能掌握雪灵的所有天生技能和功法,还能一举突破晖阳境。” 他嘴上这么说,却已经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只宝光熠熠的贝壳抛给了林渡,“定金。” 林渡眼不疾手也快,接过来之后打开一看,里头是海底满满的各样珍珠宝石,光华璀璨,有点容易亮瞎了她可怜的眼睛,但卖出去高低值一个她。 “成交,那么今年冬至见。”林渡一秒露出了标准的客服笑容,“您还有事吗大师。” 危止深深看了她一眼,“需要我先给你功法吗?” 刚刚他扔给她东西的时候,林渡第一手差点只擦了个边没接到,在打开贝壳之后迅速闭眼,现在睫毛上还挂着点挤出来的小泪珠,视力明显退化且畏光。 林渡歪头想了想,她十三岁入道,百日筑基,一年结丹,今年二十五。 天底下最年轻的结婴记录是后苍,三十九岁。 林渡觉得自己得压一压,至少她在里头看得九盘棋局得琢磨透了。 “不必,我这人向来不爱占旁人便宜,咱们届时交货便是。”林渡向危止微微点头致意,“那么,告辞。” 危止看着林渡的背影,垂眸笑了笑,斗笠帽檐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林渡,我在极北之地修炼了几十年,从未见过雪灵的影子。” 林渡脚步没停,轻飘飘挡回危止的猜忌,“兴许雪灵也害怕你这条龙呢。” 危止挑了挑眉,没说话。 林渡找到了无上宗弟子所在的院子,对上了不知何时已经感应了她的脚步声出来的夏天无和倪瑾萱。 她忽然为难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要不,先去附近城镇上吃个夜宵?” 倪瑾萱目光灼灼,“小师叔!你得了多少传承啊!据说从没人和小师叔一样在里面这么久诶。” 林渡抬手轻而易举地捏出一个结界,“有十八个前辈为我授课。” 九个棋局,十八个前辈,尽管其中大部分人都并未传授他们的独家功法,但里头的道韵和大道的理解远比独家功法更让林渡受益。 “不过他们并未传授我自创的独家功法,我只是呆在里面感受了一下氛围。” 林渡出来之后,那八卦方圆高台之上,只有两个魂珠破碎。 一个是已经陨落的阵道大师夙柯,他将毕生阵法感悟传给了林渡,一个是已经飞升的内家拳法大师五未,将人体气穴运用之法连同太极等各样内家拳法的感悟都传给了她。 “诶,那奇了,”倪瑾萱瞪大眼睛,“那那个通天派的修士岂不是得了两个传承,她真的在骗人诶。” 林渡听完倪瑾萱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意外地垂眼思量,“是吗?” 这个盛宴,深得扮猪吃老虎的精髓啊,天塌下来有她这个高个子顶着。 她笑了笑,这个人,最好别是自己的敌手才好呢。 “不说这个了。”夏天无开口,“小师叔,先把脉。” 林渡后退了一步,“我刚接受完传承,我现在有点累还有点饿,脉象估计不稳,要不等我吃完休息完再把脉?” “小师叔。”夏天无冷淡开口,“你说的话瑾萱都不信。” 倪瑾萱赞同地点头。 林渡轻轻叹了一口气,孩子大了,骗不住了。 “说起来,我刚知道了一件事,寒月秘境今年冬至开启。” 林渡放出的这个消息的确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这个寒月秘境属于洞明界牵引着的一个小世界,每千年出现一次,灵植极少但极为珍贵,都是千年以上的好东西,里头矿石山脉极多,稀有矿石让修士趋之若鹜,正是阵法和炼器的好材料,并且其中有两座传承宫殿,更是不少人心中的福地洞天。 “我们一起去吧。“林渡作为土匪头子发出了友好的邀请。 第238章 欢迎回到无上宗的平静生活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无上宗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时刻。 一帮得了传承的都需要时间消化,最忙碌的大概属于认命做饭的和归与封仪。 “小师叔对着一个棋盘整整七天了,每天来都这样,她不吃饭吗?” 倪瑾萱在书楼侧窗冒了个头,小声问道。 封仪拍了拍她的脑瓜,“她入定了,别管她。” 林渡已经腾云境大圆满了,几天不吃不算什么大事。 封仪来也就是确认她还活着。 桌上那一盘棋,林渡每日复位,每日观想,已经连续七日不曾说过一句话,除却手在棋盘上移动,就再没见林渡动过。 倪瑾萱若有所思,“那好吧,我继续去找晏青打架。” 封仪刚牵着小孩儿离开,就听见一声响亮的爆炸声。 她眼皮一跳,径直看向天芮峰的方向,果然…… 倪瑾萱叹了一口气,“看来打不成了。” 晏青和元烨已经飞向了天芮峰,“今天你砍竹子,我盖屋顶。” “你刀快,我锯木头慢。”元烨不服。 “我一刀下去,咱们宗门就没有竹林了。”晏青陈述着事实。 元烨无语,认命拎着锯子去了。 和归还是不太习惯无上宗鸡飞狗跳的生活,飞一样地窜到了天芮峰,发现几个小孩儿非常镇定,各司其职。 夏天无正在拿着一本记录此次炼丹的心得笔记,下笔飞快,旁边摆着丹纹已现的几颗丹药,泛着鱼眼珠子一般的诡异光芒。 晏青正在把报废的丹炉碎块收集起来,顺便打扫案发现场。 后山的元烨正在砍竹子,顺带劈成好用的块儿。 业务非常娴熟,和归毫无用武之处,一阵语塞,转头看到赶来的封仪,“他们之前在宗里一直都这样?” 封仪抱着胳膊,微微颔首,“没事,习惯就好,他们自己能解决。” 倪瑾萱已经跳到地上,开始帮忙递东西了。 和归叹了一口气,“真热闹啊。” 封仪想了想,“还好,之前更热闹。” 现在她都觉得有点太安静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林渡在入定。 从回来那天吃完一桶饭之后林渡就一直在书楼入定,连洛泽都没回,好像人长在棋盘上了一样。 “七师叔,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啊?”元烨看到封仪顺口问了一句。 封仪神情淡然,“炖菜,一锅炖。” 她只会这个。 和归眼角一跳,“我怎么记得你小时候喂后山的猪,也是一锅炖。” 封仪转头看和归,“不一样的,他们的我放了调料还有油,喂猪我直接清水,菜都不洗的。” 和归语塞。 元烨忽然觉得心情苦涩,小师叔到底什么时候悟道结束啊。 一个多月之后,和归又惊闻一声震动,这次和炸炉子似乎有些不一样,更像是山体震动,他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他是真的还没适应这个封仪所说的“宗门平静生活”。 但这次的爆炸动静不是出自天芮峰。 是书楼方向,无数飞鸟惊起,扑棱棱都飞在天上。 和归赶到的时候头一回听到了书楼中从未现身的老祖震耳欲聋的痛骂声。 “不要在书楼试阵法!” “再有下次,一个月不许进书楼!” 他的小师妹此刻正坐在小山下的石阶上,白发飞扬在空中,看起来一切都好,就是衣袍袍底碎了一角。 见到来人,林渡眼神慢慢聚焦,也没抬头,有气无力道,“不好意思,饿太久了,有点手抖,阵法能量有点偏移,就炸了。” 和归连忙捞人去山下吃点饭,都饿到手抖了,这还得了。 又是三个月后,后山一声巨响,大鹅慌不择路四处逃窜。 和归绝望地飞向后山,对上了小师侄无辜的视线。 “我没想到这头熊妖这么不耐揍。”倪瑾萱表情惊吓,目光哀伤,小声解释,“一不留神就打爆了它的内丹……然后鹅圈栅栏就被大鹅自己撞倒了。” 和归抬手扶额,“那只熊妖身上罪孽不少,不妨事,我们赶紧抓鹅吧。” 这鹅战斗力极强,飞蹿得极快,还会啄人,比猪都难抓。 两个人足足抓了一个下午,鹅飞蛋打,晚上还要研究怎么做熊肉吃。 顶着一身熊毛和鹅毛的和归回去就给在外游历的老九老十发去了两张紧急回宗函。 赶紧回宗!他一个人承受不来。 修炼暂停,回来干活!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的两个人连夜赶了回来,两个人刚回宗门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什么动静?”丘灵愣了一下,站在山门处。 “或许是……为了欢迎我们,放的鞭炮声?”慕宸拎着一大包见面礼跟在丘灵身后,面色淡然。 进入山门的下一瞬间,爆竹声连绵不断,接着天上窜出来一红一蓝两个青年。 “这就你说的机关术!我好不容易脱模了,锤子刚砸上去全炸了!”晏青拎着铁锤紧追不舍。 “不是!这怪我吗?我说这玩意适合当簪子暗器,你非嫌那个没人买,要改袖箭!”元烨毫不退让,“机关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知不知道!我都改好了你非要再淬炼一遍,也一锤子下去不就都爆了!” “王八羔子你没提前和我说你已经改了!咱们去找小师叔溯源评理!” 丘灵:…… “这就是一百代的那几个师侄吧。” 慕宸咳嗽了一声,看着自家二师兄峰头的滚滚黑烟,“真有活力啊年轻人。” “咱们有多少新弟子来着?”丘灵忽然觉得头疼。 慕宸想了想,“听说现在还有六个活着,墨麟那孩子已经立住了,五师兄的弟子据说性格和五师兄如出一辙,估计也就四个小的。” “那还好,”丘灵放下心来,就四个,再闹腾他们如今四个师叔还制不住吗?还能把山都炸了。 和归看到老九老十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们这个新婚旅行要旅上一百年。” 慕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有这个打算。” 和归:……呵。 他就说找道侣耽误修炼! “回来就回来了,做饭去,封仪做的那个猪食把孩子吃得眼睛都冒绿光了。” “你说什么?”封仪无声地落到和归身后。 “我的意思是,他们就知道在外游历,一点活儿没干!”和归板起脸,数落起面前的人。 “友情提醒你一下,最近五十年的定九城的月钱都是我们良辰商行发的。”慕宸抱着胳膊开口,“本来大师姐放我们出去,就是为了搞钱。” 和归刚吃瘪,封仪就开口了,“那倒不是,前面有一年的月钱好像是咱们小师妹让飞星派给的。” 毕竟当时墨麟差点真的有可能就这么折了,他们必须赔。 慕宸听到这里倒是想起来了,“我那个小师妹在哪儿?听说她身体不好,丘灵让我准备了好多天材地宝。” 他话音刚落,一声巨响。 四人看向一处小山,但见那道山拔地而起,比原先高出了不少,随后直接被削掉一半,成了一个山丘不是山丘,峰头不是峰头的诡异东西。 一道怒声响彻云霄,“元烨晏青!我是不是和你们说过!我在刻大阵,别打扰我别打扰我!我的破山大阵都要成了!老规矩!一人洗三个月的碗!” 四人同时眼皮一跳。 丘灵面色诡异,“那声音是……小师妹?” 和归点了点头,笑容和煦,“对,欢迎回到宗门的平静生活。” 第239章 无上宗新生代都是什么人才?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丘灵手脚麻利,做出了一大桌饭菜。 为了联络感情,虽然不吃饭,依旧上了桌,但话题聊着聊着,逐渐变成了辟谣会议。 “听说墨麟灵骨没了?” “那倒是没有,还在,只不过削骨的时候有损伤,一直在养伤,现在吃了无定龙竹炼制的丹药之后应该能彻底修补好,如今在进阶。” 丘灵松了一口气,慕宸继续问,“外面都在传小师妹你中州大比一露面头发也白了,眼睛也不好了,是因为本源受损天人五衰命不久矣?” “那倒也没有。”林渡扒着饭,“白头发是暂时的,眼睛有点畏光和散光,我大概暂时还是死不了。” “不过……”她眼疾手快夹住了最后一个糖醋荷包蛋,“我很乐意他们这么宣传我。” 元烨遗憾地收回筷子,“嗯!” “那元烨的龙气?”丘灵试探道。 “哦我确实是没了,这个是真的。”他眼神清澈,转而夹住了最后一只鸡腿,“后面还有饭吗?” 丘灵愣了一下,“好像还有点。” 她按照和归的嘱咐煮了一大锅的饭,如今看来还是少了。 元烨站起身,“那就好,师叔做的菜太好吃了,忍不住多吃点饭。” 丘灵闻言想到了封仪做得一锅炖,恍然大悟,原来是之前封仪做得菜太难吃了,不下饭,所以他们才只吃了一锅饭! “那你们平常除了修炼之外,都做什么呢?我看晏青和元烨在炼器?可以到我们的商行寄卖。” 丘灵的商行之中也有法器铺子。 “昂对!”晏青点头,“市面上那个保温壶,就是我和小师叔一起做的,还有那个定时锅子,最近我和元烨在做防身暗器。” 元烨闻言兴奋了,“那卖棺材吗?我做的棺材可好了!还有机关呢!” “嗯,其实……”丘灵反应了过来,“嗯?” 什么好人家棺材还要有机关? “小师叔说了,修士的陪葬通常还有很多法宝书籍,尤其散修,鉴于倒斗的太多了,所以我们支持定制防盗棺材!我的机关术和小师叔的阵法保证腾云境以下的小贼都摸不着棺材边儿,腾云境敢掀棺材板的不死也伤。” “很符合市场需求的!” 丘灵:……这群小孩儿都是什么人才?听起来甚至很有销路? 林渡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画了个图纸,现在市面上挖矿的法器还是效率不够,一会儿晏青和元烨跟我来。” “要挖矿干什么?没听说最近咱们属地发现了矿山啊。”丘灵没明白这个话题的跳跃度,一般市面上发现矿石山之后会由附近的大宗门联合当地家族组织一同采矿,按照参与度和投入力量瓜分。 林渡开口,“今年冬至,寒月秘境开启。” “这个我倒是知道,其实本来我和你九师叔还想去的,只是想了想还是让商行的人去吧,毕竟主要是矿藏……嗯?”丘灵瞪大了眼睛。 “嗯。”林渡点头,“寒月秘境多稀有矿。” 不然她为什么先研究破山大阵。 她林渡做事向来很有计划! 丘灵回头跟慕宸感叹,“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我看这帮小崽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转眼之间,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十月获稻。 这日林渡带着元烨晏青正在辛苦秋收,满身扎着碎草屑,灵田上数十个收割机正在工作,药田里姜良带着夏天无和瑾萱正在小心侍弄灵药。 头顶上光线慢慢暗沉下来,元烨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诶,好像有乌云,是不是要下雨了。” 林渡心头一跳,一拍元烨的后脑瓜子,灵力倾泻而出,“那是劫云,是结婴的劫云!赶紧的赶紧的,赶在墨麟渡劫成功之前收完,不然一会儿下灵雨了。” 她抬手给四个师兄师姐传音,“秋收,速来。” 三九天劫威势极强,乌云滚滚,雷声煊赫。 一帮人却都在忙碌。 无上宗的弟子没有不参与秋收的,究其原因,一是明白真实的自然规律,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二是方便练习灵力和神识控制,虽然不用自己收割,但控制法器收割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第三十六道天劫降下的时候,农具都被收入仓库之中。 众人但见一道剑气将玄雷横劈成两半,劫云慢慢消散,鸟雀腾飞,光华四绽,仙乐入耳,紫气东来。 墨麟于神霄道上又进一步。 玄雷有两道,一为寂灭,二为新生。 墨麟感受着自己重新变得完好的灵骨,仰头感受着灵雨中的灵韵,胸腔中充斥着无尽的豪情和意气。 无上宗第一百代的弟子,在经历无数的风吹雨打之后,终于有一人长成了大树。 众人仰头看着那淅淅沥沥下来的雨,封仪忽然低过头,“长大了啊。” 终于长大了。 一百零五岁的晖阳境修士,依旧可以称得上一句青年英才。 夏天无面色镇定地摆出数个大铁盆,不能浪费。 林渡对上墨麟感激的目光,“都让你早点出来秋收了,结果差点妨碍秋收,麦子被一锅淹了。” 墨麟收起了感动,诚恳道歉。 “不过没关系,正好一起去寒月秘境,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林渡笑了笑,“走,为了庆祝你顺利结婴!下山吃席!” 多一个晖阳境的,那可操作空间就更大了。 她可没打算只拿一个伴生石就走了。 墨麟如今不在两个榜单上,所以结婴的消息也极少有人知晓。 封仪听说林渡和晏青在书楼找了不少寒月秘境的前人笔记,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倒也没有反对。 十一月刚一到,六个闹腾的小孩儿一起下了山,无上宗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 第240章 修真不是打打杀杀,那讲究的是人情世故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无上宗一行六人是打算慢悠悠一路过去,顺便游历一番的。 如今六人之中一个晖阳境,五个腾云境,这个组合放在哪里都不容小觑。 自北往南,有城池就停下,一路上竟也没什么波折,比在凡俗界的大周都要太平。 “说起来,晏青,你要不要顺路回一趟家?前面就是泗方城了?” 林渡看着偌大的城门,开口询问。 晏青闻言眼神有些不自然,“倒也……没什么必要。” 自从入了宗门之后,就与血亲关系更加淡薄,倪瑾萱父母送自家宝贝女儿入宗门之后就四下游历去了,倪瑾萱想找也找不到,也就偶尔寄信和特产过来,稀奇古怪的,但都有统一的特点,是亮晶晶的,小孩儿喜欢。 林渡多看了晏青一眼,他是世家出身,观其行听其言,生存环境应该不错,也没有什么缺失,怎么这么害怕回家。 “不想回就不回了,泗方城你熟悉,咱们吃个遍。” 林渡风轻云淡地将事情带过,掏了钱准备入城,下一瞬间,看守城门的守卫队队长喊了一声,“这不是晏教习家的小子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诶呀你不用给钱不用给钱。” 林渡狐疑地看了一眼晏青。 晏青已经扬起了标准的笑容,“姜叔。” 无上宗五人齐刷刷看着晏青,目光之内的含义十分鲜明。 “姜叔,这是我无上宗的同门。” 晏青开口介绍,“他们是送我回来看看的。” 守卫队队长扫过他身侧气质各异的几人,乐呵呵地笑,“既然是贤侄的同门,那也不用交费了,都是自家人,进去吧,进去吧,这就回去看你爹娘?”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后头站着的人,揽着晏青的肩膀,小声问道,“在无上宗当弟子待遇怎么样?进去这十几年当上什么管事的没?” 晏青脸色一僵,守卫队队长一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了,叹了一口气,“你就是读书读死了,一个师父那么多弟子,你要会来事……” “晏青,”林渡的声音平稳的传了过来,“怎么耽搁这么久?” 队长循声看去,那无疑是个极为年轻的青年修士,纱布蒙眼,白发束得规整,浑身气息莫测,脸上看不出喜怒。 晏青随即领悟了林渡解救他的意图,“抱歉师叔,遇见了相熟的人多说了几句,我这就来。” 他转头笑着冲姜叔道了谢,在他非常理解的目光中,顺利脱身。 “如今见了城门的长辈,是不回去也得回去了吧?”林渡问道。 晏青叹了一口气,“嗯。” 他看了一眼小师叔,“届时,我的父亲对您或许会比较热情,你不用管他们说什么。” 林渡颔首,“你放心。” 晏青当然放心,小师叔就是个人精,不然也不会在门口就看出来他们这里的风俗传统。 “去你家拜访之前,先吃饭。”林渡说道。 墨麟是不用吃饭了,可他们剩下五个人还都要吃饭呢。 尤其以林渡极少放空不动用的脑力,真的很容易低血糖。 “这个油爆大虾真的好吃。”林渡感慨完,就听到了包厢门口传来的爽朗笑声。 晏青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我父亲。” 继而包厢被礼貌性地敲响,“泗方城教习晏文觉,听闻无上宗长老与真人携犬子归乡探亲,特来拜会。” 倪瑾萱看了一圈儿人,“谁是真人啊?” 林渡正襟危坐,“墨麟啊。” 第四候,炼身成气,气绕身光,名曰真人。 墨麟现在外人的确可以称为真人没错。 “长老呢?”元烨皱眉。 “我啊。”林渡放下了筷子,扬声道,“请。” 元烨和倪瑾萱仔细看了看大师兄和小师叔,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就好像平常一块儿打铁砍竹子大口吃饭的同门,突然辈分就上去了,人模狗样地叫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晏青现在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就不路过泗方城了,少吃一座城又不会死。 晏文觉是个身量高大清瘦的长衫男子,已经蓄了长须,生得比晏青更儒雅,一双睿智沉静的眼神,头上还带着儒巾,身上的修为亦之后腾云境大圆满。 他走进来,先行了个道礼,看向了坐中的白发修士,“这位就是无上宗的林师傅吧,承蒙您照顾,犬子生性顽劣,想必让您操心了。” 林渡站起身准备回礼,旁边还在吃点心的人匆匆咽下嘴里的东西,也跟着站了起来,像是揠苗助长的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站起来,总之先站起来就对了。 等一阵寒暄完,林渡有意留给晏家父子说话的空间,“我们此行路过泗方城,主要还是为了去临海之地,明日就启程,我们先出去逛逛,晏青,你回家看看?” 晏文觉执意买完单,还要遣人导游,被林渡婉拒了,这才分道而行。 等目送那五人离开,晏文觉才回头,“你怎么回事,到了自己的故乡,居然不请客付钱?” “爹不是告诉过你,修真不是打打杀杀,那讲究的是人情世故!” 晏青无奈点头,“是是是,只是我们宗门人少,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人少怎么了?人少更好打好关系,你如今已经进了族谱,是咱们晏家第一个进第一宗门的,再努努力,以后晏家族谱你一个人占一页。” “跟爹说说,你在宗门都学了什么?你师父可看重你?年例多少?还有向上升的空间吗?” 晏青犹豫了一下,没敢说自己在宗门还打铁,“我学刀……” “既然你师父让你如此也没有办法,学刀就学刀嘛,我们读书人学刀也不能忘了礼义道德。” 晏青只得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什么时候你在宗内从弟子混上去,当个管事的那就是正经有了身份……听说隔壁崔家有个在归元宗成了庶务堂的主簿……” 晏青忽然截断了父亲的话,眼神坚定,“我在宗门,也管内务!” 晏文觉十分欣慰,捋着胡须看着儿子,“是吗?管哪方面啊?” “管……灵田、农具、仓库、膳堂……还有房屋修补!”晏青越说越坚定。 晏文觉听一个点一个头,“手里的权力这么大呢?” “昂!”晏青回答得斩钉截铁。 “真不愧是我儿子,这就对了,只有进入这个宗门和城池的制度内部,那才是铁饭碗。” 另一边,无上宗五人正在闲逛。 “小师叔,我觉得泗方城中氛围极好,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街市井井有条,不见任何敲诈混乱之象,东西也便宜又好吃,为什么晏青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倪瑾萱十分不解,泗方城算是修真界和定九城齐名的安稳繁华大城池了。 林渡遣词措句,语调深沉,“可能因为晏青没打出个铁饭碗吧。” 第241章 好怪,再看一眼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晏青第二日和林渡他们汇合的时候人都蔫了,一个仅次于墨麟的高个儿,生生好像矮了一头。 林渡甚至都觉得这人迎面走过来的时候周身散发的怨气能养活十个邪剑仙。 “小师叔,您早。” 林渡后退了一步,“魔怔了?” 晏青缓缓回神,“我爹娘理解不了为什么一个宗门只有不到二十个人,甚至没有什么庶务堂刑罚堂,就像理解不了为什么小师叔做饭只用小葱不用大葱一样。” 林渡:嗯? 墨麟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知道就好了,都是自己家人,不用受他们影响。” 无上宗一直都是轻松的状态,就是凤朝来,他们在饭桌上也不会特意站起来迎接,照吃不误。 虽然对师长生有敬畏,但更多时候是亲密纵容的,并不执着于太多礼节。 晏青叹了一口气,“难啊,要是可以,谁不想族谱单开一本从我开头。” 元烨凑过去勾肩搭背,“放宽心,我都被逐出族谱了,只要我乐意,我现在就可以单开一本从我开头。” 他咧嘴一笑,“咱们修道之人又不是那群妖兽们,什么时候讲究血缘和血统了,管你是王孙公子还是土木草根,那不都是一样的起点吗?” 就算你出生就有许多资源,但越往上,就不是天材地宝就堆上去的了,全靠道心悟性。 林渡能当得上天赋第一,也是宗门里所有人都公认的悟性最佳。 晏青长出了一口气,“我懂,英雄不问出处。” 泗方城离海也不远了,又过了一个大城池,就到了临海的城池,城门口人排出了长队,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晏青远远一看,开口说道,“这就是我父亲说的,这临海的丰安商会建造了数十艘大海船,就是为了冬至时在海上出现的寒月秘境。” 寒月秘境向来出现在无尽海域内,离岸边极远,故而大多会出海。 无尽海海域中灵韵浓厚,人迹罕至,海兽比妖域的妖兽们都更加凶猛嗜杀,寻常灵舟在无尽海上漂流极容易遭到海兽的围攻。 为了保险,大部分还是会选择跟船。 “小师叔,咱们要买船票吗?”晏青出言询问。 林渡言简意赅,“随大流。” 墨麟和夏天无赞同的点头。 一行人排了好长的队才进了城。 刚进城,就一路听到摆摊的吆喝,“我这里有丰安商会的船票三张!先到先得!” 林渡微微顿足,墨麟皱起了眉头,“已经卖没了吗?” 晏青想了想,“我父亲说是每日都会开放名额,一日三十张,上等三张中等九张,下等十八张。” “寒月秘境去的人大多是腾云境和晖阳境修士,再往下的可能就是商会去采矿的苦力,一共开放不过半个月,船票这么紧俏吗?”元烨也皱了眉。 “那我们不会买不到吧?”倪瑾萱跟着担忧。 林渡沉吟片刻,“先吃饭,再打听打听。”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可等他们踏进一个酒楼,就听得堂倌抱歉地解释楼上的包厢已经满了,只有散座。 无上宗一行六人,甚至得拆分开坐。 一连两家大酒楼皆是如此。 林渡改了主意,“我们去小饭馆,再不行街头的摊子,吃饱就行。” 她拿出释莲花蜜,仰头生吞了一口,保护肠胃。 大酒楼里是正经灵食,但小饭馆和小摊贩就不一样了,所以一路上他们还是正经酒楼吃得多些。 近海的小城镇,灵气稀薄,自然生长的作物很难称得上灵物,小摊贩上的东西也只能果腹,提供不了什么灵韵,甚至还有可能增添体内杂质。 无上宗的人倒是没什么忌讳,他们吸收灵气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再怎么堵塞,一颗丹药下去也就解决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出现了个奇景,一行身上法衣都是北地最新防御最佳的修士,坦然地坐在路边摊上,吃贝壳海鱼皮皮虾炖鲅鱼,桌上还摆着五笼屉大馒头。 尤其当中一个青衣修士白纱蒙眼,剔透似天人下凡,怎么看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偏偏手上拿了个大馒头,吃饭吃得比谁都快。 鉴于墨麟已经是晖阳境,可以化天地能源为己用,剥壳儿和添东西的重任就交给了他。 元烨看着看着觉得不对,“不是,大师兄,你剥的皮皮虾,为什么都进了二师姐的碗里!” 墨麟以灵力为刃,轻而易举剖腹剥壳,然后无比自然地将虾仁用灵力堆进夏天无的碗里,闻言掀起眼皮,“因为天无吃得慢,我要是再不帮她,这一大盆她吃不了几口就没了。” 元烨不服,“小师叔还瞎了呢!你怎么不给小师叔剥!” “小师叔不要,而且眼睛影响了她吃饭的速度了吗?” 几人看向林渡,发现她旁边的贝壳和虾壳碎片已经堆得比众人都高了,而当事人夹过一个虾,灵力一罩,虾壳就冻脆了,轻轻一弹,虾壳稀里哗啦碎成了片,虾仁就出来了。 偏偏她灵力控制极佳,速度极快,所以内里虾仁甚至还是温的。 几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路过停驻的人越来越多,有修士频频回首。 好怪,再看一眼。 有人隐约认出来了,这帮人好像是无上宗的,犹豫了再三,也没能开口询问。 很难评。 等吃完了饭,林渡慢条斯理擦了手,“走,去丰安商会。” “可是今日放票已经结束了。”晏青不解。 “方才摊上老板说了,丰安商会也招纳了采矿工人。”林渡微微一笑。 众人莫名从她那张波澜不惊只有嘴角微微上翘的脸上看出了一点阴谋的味道。 “谁说我们是买票的,我们是去做生意的。”林渡站起身,“顺带搞定船票的事。” 丰安商会,门口已经蹲守了不少等着明日辰时放票的人,进店的人心思也并不在买法器上,而在打听船票的上,追着掌柜询问如果买够了一定的金额,能不能获得买票资格。 掌柜一直在打着哈哈,始终不肯松口。 林渡带着人径直进了商行,“我找你们东家。” 掌柜的看了一眼这一行人,不由想到了春日里的邸报中的一句戏说。 霜雪覆林,惜叹春晚,犹争一线生机。 这句话人人都知道,可等见了真人,却实在不一样。 人到眼前,便觉霜雪降世。 “敢问,阁下可是无上宗的林小师傅。” “在下无上宗林渡,当然,”林渡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今日我不是以无上宗弟子的身份来的。” 那掌柜的眼神在身后几人中扫视了一番,看着都是人中龙凤,只怕都是无上宗的弟子。 “不知林小师傅找我们东家何事?毕竟这个时候,东家也很忙。”掌柜生怕这群不知道人情世故的弟子自持身份就直接要施压购买门票。 林渡隔着细纱布都能看出掌柜的刁滑,也不恼,“我是以良辰商会的客卿身份来的,寒月秘境可是个采矿的好地方,谁不想多采一点呢?” 晏青和元烨同时在心底感慨了一声,还得是小师叔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丰安商行掌柜目光一凝,神情郑重起来。 “掌柜要知道,这采多采少,不只是在人力。”林渡回头看了一眼晏青,“还在工具。” 掌柜当即作了个揖,“您稍候,我这就去请示东家。” 第242章 大师出品,专业团队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一行人很快被请到了一间包厢内详谈,丰安商会的东家已经等候在里头。 “原来是无上宗的林小师傅,失敬失敬,实在是这时节想要找我的人实在太多,我恨不得找个龟壳躲起来,怠慢了几位,实在不好意思。” 那中年人也爽利,在林渡入座之中就笑问道,“不知林小师傅说的工具是什么?” “挖矿的法器,我师姐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玄兔。” 晏青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巨大的机器,中年人定睛一看,结构精细外表棱角分明,泛着铁青和沉木的光泽,全身上下没看出来哪里是只兔子,连一点边都不沾。 无上宗的人管什么叫玄兔? 偏偏当中两个青年都是一脸满意的模样,中年人将质疑埋在肚子里,笑了笑,“不愧是无上宗小师父的出品,这看上去就比寻常的钻地机大许多。” “岂止啊,”元烨激情介绍,“寻常采矿都需要钻、爆、装、运四个步骤,每个步骤你们都要一个不同的机器对吧?” “我们玄兔,兔牙钻起分裂矿石,吐出的灵力可以爆破,前肢装运进腹部,运就更简单了,一兔四用,效率比寻常至少四人搭配的采矿搭档高出三倍,非常方便,本人师承墨家机关术和鲁班书,大师传承,用得放心。” 晏青接上继续推荐,“材质我们选用的是对标寒月秘境独有的几种稀有矿的硬度和爆破力,炼制出来的法器强度远超寻常挖矿法器,并且能够在大爆炸中把自己迅速团成一个团,防止被攻击爆破!就像是兔子一样!是不是非常符合名字!” 中年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接连点头。 “虽说我没有什么名声但我师承苍离真人,现在你们店铺里进货售卖的保温水囊,就是我炼制的!” “而上面这个阵法就更了不起了!”晏青指向了坐着的林渡,“阵法魁首的唯一弟子,我的小师叔的阵法造诣想必道友也有耳闻!没错,就是出自我小师叔之手!灵石的使用效率比寻常法器高出了一半!” “大师弟子出品,保质又保量!非人为损坏,免费保修半个月,如果秘境中采矿出了任何问题,欢迎联系,我们随时来修!” 中年人实打实地心动了,在听到林渡那含笑的一声“上哪找这么还有保修期的法器呢?物超所值你说是吧道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丰安商会的东家连连点头,被说得晕头转向,十分认同,“我买了!你们有多少?我们买多少!” 林渡满意地笑了,“好说好说,我们授权了良辰商会,目前市面上是独家,一天内到货,你要多少?” 双方签订了订货协议,中年人顺带十分靠谱的送上了六张上等船票,毕竟人家说了保修,那保修的也要在秘境中才行。 和船票一起的还有寒月秘境的地图与生存注意事项。 林渡友好道谢,双方都对这项合作十分满意,掌柜毕恭毕敬送一行人下楼。 谁知一楼已经闹做了一团,掌柜眼神一凝,向无上宗几人告了一声罪,连忙下去主持场面。 “这是怎么了?”掌柜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迎面就是一块灵晶砸了过来。 “我们家少主要买船票!” “对!我要买船票!” “每日辰时……” “我不要等,我现在就要!我出十倍!” 林渡站在楼梯第一阶,身后的元烨小声道,“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去买黄牛票。” “黄牛能抢到的都是下等舱的票,这般有钱的少爷大约不要吧?”晏青早在城门口就问过了。 下等舱的待遇的确不太好,唯一的活动空间就是船舱底部和甲板上。 掌柜的正在好言好语地劝说,“这位客官,明日辰时……” “五十倍。” 那闹事的少年通身带着宝光,像是行走的顶级法宝展示架,缀满各种加成阵纹的法衣,当中镶嵌的宝珠都在闪闪发光,腰间宝带都是金镶宝,上头次第挂着比无上宗弟子还多的储物袋和玉牌首饰。 头发也不太像是中州修士的造型,编成的辫子上零零碎碎也串着珠子和羽毛,其中一个林渡没感觉错的话还有凤凰尾羽的气息。 非常炫酷。 林渡微微偏过头,她还不如瞎了。 这宝光吵到她眼睛了。 “小师叔?”夏天无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渡的不适。 姜良给林渡看了,但不知最后他们商量了什么,之后没让夏天无再管过林渡的眼睛。 林渡摇了摇头,率先走下了楼梯。 “客官真的不可以!” “叫你们东家出来!不卖票就不卖票吧,我买你们的商会!” 那少年人声音清脆,最后一个下来的元烨听到这句脚下一晃,直接踩空,直接跌了下来。 掌柜的惊了,瞪大了眼睛,周围窃窃私语,“还能这样?” “有这钱不如雇人守在这里排队啊。” “实在不行找人转让也行啊,给我钱我现在就把票给你!” “人家只要上等票啊,上等每天都是第一个卖完的,就三张,再说能买得起上等票的也不会卖。” “谁家的傻儿子跑出来了,买不到票就买下整个商会?”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掌柜的连连摆手。 打工人只能回去请示自己的老板。 林渡在忽然在掌柜的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传了一句话。 掌柜一怔,接着点了点头,上楼的速度都快了一点。 林渡微微一笑,站在了原地,等待着丰安商会东家的回话。 不过片刻之后,掌柜地很快下来了,“东家说,全凭小师傅做主,届时致谢的礼物会直接摆在诸位的包房之中。” 这事儿棘手的并不是别的,而是一旦商会妥协打破规则卖出票,之后闹事的人就会更多。 丰安商会固然可以不卖,可要是将人强行轰出去,看着少年财大气粗不怕被打的模样,只怕会得罪哪一方大势力,要是卖了拿了钱另起炉灶,这个东家也不乐意,小富即安。 林渡微微颔首,接着带着人鱼贯而出。 她走到那少年身边微微顿足,轻声道,“这位少爷,寒月秘境危险重重,缺专业后勤团队吗?阵法师、保镖、医护人员,应有尽有,物超所值,保您一路平安。” 豪横少年眼睛闪过一丝迷茫:啊? 林渡微微一笑,“走,我们出去详谈。” 第243章 差点就亏大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等那金光闪闪的人被无上宗的专业团队裹带出了商铺之外,众人的议论依旧不绝。 “方才那帮是什么人啊?不会是丰安商会偷偷卖票了吗?” “嘶,你不知道?那肯定不是丰安商会的人啊!” “那是谁?” “嘿,你没看出来吗?白发蒙眼,二十多岁的腾云境大圆满,这中州还有第二个人?” 很显然没有。 青云榜天赋第一,阎野仙尊的唯一亲传弟子,二十五岁的腾云境大圆满,白发青衣,被盛赞“霜雪覆林,何嫌春晚”的中州美人录中的最新收录,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 “那没事了,无上宗确实没什么必要跟一个临海商有牵扯。” 中州人都没有遮掩马甲的癖好,在中州行走,大家都会报上自家的名号,主打的就是一个人情世故,便宜行事。 谁没事儿光明正大招惹一个大宗门弟子啊,除非是老寿星上吊,自己找死。 林渡知道自己真正要说服的不是这个扎眼的小少主,而是旁边那个从第一句开始之后就保持沉默的随侍,那随侍身上气息莫测,林渡神识略过去的时候也被弹开,显然有刻意遮蔽气息的法宝。 同样的,这个小少主身上也有。 但没什么大用,这地主家的傻儿子就快把我是妖挂在脑门儿上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专业团队的阵法师,这是剑修,医修,刀修,乐修,以及体修。” 林渡微微一笑,“是不是配备非常齐全?” 那少主下意识点头,又摇头,“乐修为什么也在团队里。” 元烨笑了,“我们主打一个全面服务到家,氛围感齐全,你喜欢的话,吃饭奏乐愉情,战斗奏乐助兴。” 林渡跟着继续,“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最主要的是,我们的一条龙服务,包括旅程门票服务,上等舱,让你无需担忧旅途上的任何生活烦恼。” 少年眼前一亮,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侍从。 林渡保持着微笑,“想必两位也看得出我们的修为境界,在秘境之内我们不说万无一失,只能说非常有优势。” “如果你们只是为了历练增长见闻,不缺天材地宝的话,那么,我们进入寒月秘境之后,会为您策划最刺激但最安全的旅游路径,保证你长足了见识。” “我可以我可以!”少年兴奋地瞪大了眼睛,“我觉得可以!” 林渡微微转头,保证自己面向了那个侍从。 侍从对上林渡的正脸,心中微惊,这个人看不见,但心却清楚得很。 他可以纵容少主放肆花钱买票,但涉及人身安全,绝对不会随意交付给他人。 这人居然知晓,在等他的意见。 他开了口,“敢问,阁下大名?” 林渡身后五人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随即便是了然。 难怪小师叔可着这位骗,果然不是中州人,要不然能不认识林渡。 倒也不是无上宗的人自傲,可中州大比是所有中州人几乎都会关注的盛会,就算有人不知道,旁边也会反应过来,这两个人都不知道,却又明显是有钱的大家族出生,就只有不是中州人这一种可能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甄六,你喊我一声小六就可以。” 无上宗五人齐齐绷住了面色。 “这是……林二,夏五,元一,晏七,晋三。” 五人齐齐点头抱拳拱手。 那侍从面皮一抽,这中州人的名字,取得可真随意。 “我叫越晗,这是我的随侍,黄暄。”少年眉开眼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好了!要多少?五百灵晶够不够?” “诶不对,你们有六个人,那就……六百!” 林渡感慨,书上都说妖族所在之处灵矿极多,果然传言不虚,当年一个大宗门的长老要了老命也没掏出来五百灵晶,这人随随便便就是六百灵晶。 林渡心中惊叹面上却不显,“一切都交给我们专业团队,你放心!” “签订灵契。”黄暄提醒道。 “好说,晏七。”林渡喊道。 晏青拿出纸张提笔飞速地写下契约,双方灌入灵力结成灵契,约定一行人受雇佣,保证越晗在秘境出行的安危,在寒月秘境之后自动解除契约关系。 拿到了门票就不用住店,可以现去船上呆着了,只等几日后起航便是。 问过越晗的意见后,一行人就出发了。 高级门票是一人一间隔音修行的大房间,一个门票可以带一个随侍,林渡他们只需要让出一间房就可以,但出于良心,林渡让出了两间房。 他们专业团队,主打一个真诚。 这艘船停靠在海港之前,远看高大如小山,长约六十六丈,阔二十六丈,满船彩绘,细看过去才发现是用高级的兽血绘制的避兽阵纹。 验过船票之后,八个人顺利被船上的侍者带入三层高级船舱内。 此时已经暮色四垂,夕阳将无尽海染成了碎金。 等那两个人进入房内之后,林渡这才放下微笑,神情冷淡,夕阳洒在她身上,让白发也多了一丝炫彩。 林渡微微偏过眼,站着没动。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黄暄从房中出来,对上了一行人的视线。 他看向林渡,“少主此行不过是为了增长见识,就如同你现在所说一般,你们冒险,他看,最好别让少主出手,也别波及他。” “自当如此。”林渡微微颔首,继而转身带着师侄们离开。 他们找了个离那少主最远的自己人的房间用令牌开门进去,彼此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笑。 林渡抬手设下隔音结界,示意众人坐下。 “这个钱咱们赚得,是不是有点问心有愧?”夏天无微微皱眉,“总有一种无本买卖,一本万利的感觉。” 林渡摘下了眼睛上蒙的纱布,抬眸一片苍茫,如阴天青空。 “谁说是无本买卖?” “一张上等船舱来回票是五百上品灵石,包吃住和修行。”晏青说道。 两张也就是一块灵晶的价格,他们转手就是个六百倍。 “没发现越晗一闹已经有几个散修瞄上了吗?没那么轻松的这活儿。”林渡垂着眼眸,“更何况还是个鸟妖,多少人想要等着扒皮吃肉呢。” 倪瑾萱愣了一下,“小师叔怎么知道他是鸟妖?” 林渡笑了一声,“首先他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你们,说明不是中州人。” 倪瑾萱用力点头。 “其次除了龙,也只有鸟会喜欢这么花里花哨亮晶晶的打扮。” 林渡顿了顿,“我怀疑这越少主是只孔雀。” 这一回四个人都跟着点头,有理有据,非常可信。 “再有就是……”林渡顿了顿,“他们有钱,越晗给丰安商会报价是一千灵晶。” 说实话丰安商会的东家都不一定见过这么多钱。 “那小师叔你一开始想要多少?” 林渡坐下来,打开那一盒三百个灵晶的预付款,这会儿也不觉得宝光刺眼了,“还好我没开口报价,我心理报价是六十灵晶,要是讲价压到三十也不是不可以。” 差点就亏大了。 第244章 那看来读书不能让人有钱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很快无上宗的人就体会到了他们挣得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都是精神损失费。 首先受害的是林渡。 第一个跟越晗搭讪的是她,越晗像是有什么古怪的雏鸟情节一样,天刚亮就敲响了林渡的门。 林渡倒是没睡,上方设置了上等的聚灵阵法,其余人在修炼,但她如今需要压一压,正在对着丰安商会给的秘境大致地图制定《秘境十四日旅游攻略》客户版。 她本以为是瑾萱,起身打开了门,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甄六!早上好!” 越晗对上了林渡尚未遮蔽的眼睛,愣了一下。 那眼睛一望进去,仿佛能看到连日大雪时候的灰霾天,不见日月,一眼看不到底。 “你的眼睛……” 下一瞬间,灵力自林渡指尖而起,白纱顺从地遮上林渡的眼睛。 这小玩意一身太耀眼了,林渡急需掩蔽。 “抱歉,在下有眼疾,见不得光。” 林渡松开了撑在房门上的手,“这船还没启程,少爷大可在房间内修炼,若是尚未辟谷,一日三餐也有人会送上灵食,怎么出来了。” “修炼?我不用修炼,待在房间内怪无聊的。” 林渡笑了笑,这会儿还没到卯时,这小少爷起得未免太早了。 “既然如此,少爷稍后,我会上门为你讲解注意事项和旅游路线。” 等进了这位少爷的门,林渡才知道什么叫真的有钱人家的傻儿子。 床铺上堆着不知什么材料反正灵韵极度浓厚的……羽毛草窝,所有的摆设都已经焕然一新,流光溢彩,一进门,热腾腾的温度就让她一贯在外岿然不动的笑脸僵硬了一瞬。 林渡叹了一口气,把纱布折叠了三层,重新覆盖上去。 她宁愿自己瞎了,而不是只是畏光。 在这屋子待一会儿,她只怕就要潸然泪下了——被刺的。 上一回被光刺出了眼泪还是那条龙给自己送订金的时候。 “甄六,吃果子吗?很好吃的!”越晗坐到了桌子前,将桌上的灵果果盘往林渡面前推了一推。 林渡用神识略过桌上的各色果子,基本上可以凑够一个孔雀的饲养食谱,这傻儿子都快把我是妖写在脸上了。 她若有所指,“这些可不是中州有的灵果。” 越晗一无所觉,眨着眼睛问道,“你没吃过吗?你试试!很好吃的。” 林渡忽然觉得越晗一出来连瑾萱这个傻白甜都显得聪明了起来。 她收住了心里的叹气,觉得自己这个老妈子是当够了。 “敢问少爷,上房送的东西,放哪儿去了?” “嗯?什么东西?”越晗眨了眨眼睛。 “上寒月秘境的东西,寒月秘境内需要特殊的面罩,否则吐纳之间,容易感染病症,肺部受损,上房会赠送防护的面罩法器,以减少生病的概率。” 这是前人积累的血的代价,第一批进入寒月秘境的人无一例外都爆发了肺部的病症,活下来的只有小半。 从未知通往机遇的路上,从来都是白骨皑皑。 林渡神识扫了一圈,在一个桌案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个盒子。 “我的房间都是黄暄收拾的,所以……”越晗听到容易生病也有些害怕起来。 林渡将那面罩取出来,“就是这个。” “如果你有手套的话,我建议你也带上,我看了很多记载,里头的粉尘比洞明界细微许多,会黏附在一切东西上。” 她敲了敲桌面,“当然,你可以问问你的随侍,毕竟人和人的体质不一样。” 林渡说完之后,铺开了纸张,“这是我为少爷您定制的十四天旅游计划,项目包含,采矿、下海、传承宫殿以及,大乱斗,非常丰富多彩,实际情况和解释权归在下所有。” 林渡一一介绍完,期间回答了这位少爷各种不着边际的问题,最后抬头看向越晗,“少爷你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我们可以修改。” 小少爷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满是惊讶,最后说出了一句,“你懂的真多,你去过寒月秘境吗?” “没有。”林渡声音依旧柔和,“但我会读书。” 她就这样坐在越晗对面,衣冠规整,一身青衣,在一片宝光里像是带霜的青竹。 “那看来读书不能让人有钱啊,你们看起来都好可怜。”越晗小声道,“首饰也没有,衣服上都没有宝石。” 林渡无言,妖族是真的不知道财不外露的说法,她算是看明白了。 “所以,小少爷还有别的问题吗?” 越晗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想问,都说人的头发是黑色的,只有老人是白色的,那你是老人吗?” 他眼底是清澈的,不带任何恶意的求知欲。 林渡笑了,发自肺腑的,“我不是,我这辈子……准确地说,才活了二十五年。” 越晗认真想了想,“二十五?那不是还是雏鸟……不,还是小孩儿吗?” 林渡想了想,“中州有句古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越晗看她的眼神就更可怜了。 只是这点情绪很快就散了,小少爷又想到了别的问题,“你写的这张纸,我看不懂上头的字,脑子也记不住,一会儿你再给黄暄讲一遍吧!” 林渡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掏维系自己的心脏的丹药,她应该是忘吃药了,一定是的,让元烨那小子来陪着小少爷玩儿吧。 元烨也很快接受到了这位小少爷的天真无邪的询问。 诸如,奚琴拉得不好听,唱的莲花落为什么没调,不如鸟叫,等等。 元烨愤而给这位小少爷安排了一套《空山鸟语》。 越晗安静了,听完又问,“你说这个曲子叫空山鸟语,可这为什么这鸟语我听不懂。” 元烨麻了,好兄弟有难同当,晏青也被叫了过来。 晏青倒是耐心极了,有问必答,中州无关紧要的风俗和世家风情统统都了解。 越晗倒是很喜欢他。 船也终于出航了。 一日夜里,船忽然出现了巨大的震动,原本在屋内修行的墨麟率先出了门。 “是海和尚!”有人高喊起来。 《海物》有云,海和尚人首鳖身,足差长而无甲,舟行遇者率虞不利。 墨麟目光一凝,和同样闻声出来的黄暄碰了个正着。 黄暄与墨麟点了个头,开口道,“是一只显灵期七阶的四棱龟。” 墨麟微微蹙眉,手中悄无声息多了一柄比寻常剑长出许多的玄金剑棍,“这东西有三丈长,力气极大,难怪船会有震感。” 门次第打开,探出了四颗小脑袋,晏青带着越晗,元烨带着瑾萱各自叠在门两侧,“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四个正在玩选仙图,巨大的震动把桌上的陀螺都弄得滚到了桌子底下。[注2] 又是一个巨大的震动,海水高高跃起,狠狠拍打在了打开的防御灵力罩上,隐约可见海水中两只绿幽幽的眼睛。 另一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正是夜里,林渡眼睛上毫无遮掩,她语调懒散,“不是大事。” “四棱龟轻易不会发狂兴风作浪,这明显是发狂状态,不知是否是有人刻意激怒。”黄暄说道。 林渡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黄暄看了一眼林渡,“阁下很了解妖兽?” “只是爱读书而已,书中记载,海和尚以许多有毒的水母为食,他的躯体无惧毒素。”林渡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眼底一片灰霾,“唯一害怕毒素的是眼睛,这龟的眼睛泛着荧光。” “简单地说,它吃东西的时候没捂好眼睛,毒液进眼睛了,所以在发癫。” “你看得见?”黄暄有些意外。 “我畏光,在你们旁边,看不见。”林渡风轻云淡地转头看向了在自己身后走出来的夏天无,“不是大事,让人扔点解毒丹过去就可以了。” “为什么在我们旁边看不见……”黄暄开始思考他们种族难不成克制人族吗? 墨麟轻轻咳嗽了一声,“因为你们身上太耀眼了。” 耀眼到碍眼。 —————— 注1:取自明朝学者黄衷《海语》,只是化用,不完全参照。 注2:选仙图取自古代游戏采选格,有升官图和八仙过海的版本,非常与时俱进,可以理解为古代版的大富翁。 第245章 眼睛里明晃晃两个大字——搞事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说的听着像假的,但船员实际操作之后却是真的有用,那龟很快沉寂了下去。 很快林渡又被商会送上了一个感谢礼物,一双品质极佳的鲛皮手套,是个天品法器,戴上之后不会有任何的束缚和异物感,动作起来非常方便,同时能阻隔外物。 林渡觉得这玩意好,至少比他们这帮人辛辛苦苦用兽皮缝制出来却还是有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好多了。 让她情不自禁怀念起了带上实验手套的时候。 林渡垂眸试戴上手套,修长的手在苍黑的鲛皮下一寸寸顶出分明的骨节弧度,继而彻底撑开。 打开的几扇房门流淌出夜明珠溶溶的光线,青衣人垂眸拉扯着手套,莫名有种诡谲的阴沉气息。 “就这个,来五个,多少灵石。” 她抬眸,忽然注意到了那两个鸟妖,“抱歉,你们的爪子,要爪套吗?” 黄暄下意识回答,“不必我们有。” 下一瞬间他对上了林渡脸上漾开的笑意,心中咯噔一下。 虽然小少主口无遮拦,但他总觉得,这人太危险了。 明明不过是腾云境大圆满,在这群人之中骨龄最小,身上还透着久病的草药味道,可就是远比那个修为更高,已经是晖阳境的林二,还要更危险。 这船员道了一声稍后,没一会儿再上来盘子上就多了五双一模一样的手套,并言明是谢礼,不必付款。 林渡闻言倒也没说什么,自己又进了房间。 六间屋子,只有林渡的屋子是暗的。 那道青色身影很快隐没其中,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落在空中,“冬至就在后天了,明天大约那群海兽会更躁动。” 也会更没脑子。 今天只是吃东西的时候忘了捂眼睛,明天可能就是互相肉搏了。 “海上风浪大,好生休息吧,别起太早。” 林渡的门彻底关上了。 倪瑾萱敏锐的察觉到小师叔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但又不是那种不好。 像是……降雨的阴天,阴沉沉的。 林渡的确心情不好,她被空间相撞影响了。 她现在是半灵体,应运天地而生的灵更容易受到天地规则扭曲时候的影响。 危止说得没错,如果没有功法彻底吞噬那颗珠子,她会彻底变成了雪灵。 林渡不容许她的个人意志被天地规则吞噬。 她面无表情地用神识看着眼前的一盘只差最后一招的棋子,继而抬手,白子落下,致胜一招。 雪元丹这东西,到底为什么自己会留给自己,却没有任何的警示。 而书楼中也几乎没有任何记载压制这种灵物内丹本源的功法。 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东西本就少有,功法更是偏门,深受其害的唯有危止,只怕那些偏门功法,都被危止那条龙搜刮干净了。 冬至前的一日,海面惊涛骇浪,乌云滚滚,不见日月,船体不断被碰撞摇晃,现在林渡理解为什么这船票贵了,就这船上的天品防御阵法就已经值这个价了,尽管几度被风浪高高掀起,近乎垂直于海面,最后总在船夫的齐心协力下有惊无险。 似乎是受到了林渡的启发,船员不断向船体之外的海域投放着宁神的丹药,至少船体没有被撞得太坏。 林渡勉力忍耐自己内心的躁动和期待,看着海面上不断飞跃的各色海兽鱼虾,周身难以遏制地散发出了冰雪之力,又成了个行走的制冷机。 越晗一见她离了老远,他畏寒。 林渡淡淡看了他一眼,越晗更害怕了,莫名就有一种她会把鸟冻僵的错觉。 夏天无身怀异火,倒是不怕,但也莫名有点不敢触霉头,只能忧心忡忡地看着林渡。 “你觉不觉得……”墨麟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妹,“小师叔现在像个炸毛的雪团子。” 夏天无:嗯? 她仔细看了一眼,很有道理。 雪团子炸毛不就是源源不断地往外输送冷气,很合理。 墨麟偶尔说那么一句话还挺形象。 子时刚过,巨大的空间扭曲感让船上本就被颠得七荤八素地修士们纷纷呕吐了起来。 林渡嘎嘣嘎嘣咬着薄荷糖,脸色平静无比,身旁的小脑袋已经晕乎乎的越晗恍惚间以为林渡在啃骨头。 “寒月秘境!是寒月秘境!”有人惊叫起来。 昏天黑地地越晗艰难地扒拉到窗子边,看到了冲破界壁出现的一片雪月。 那无疑是一轮无比巨大的寒月,浑圆,饱满,泛着盈盈的光辉。 但又与寻常人们看到的月亮不一样,这月亮毫无和缓与温润,只有无尽的寒意,甚至越晗觉得,与这秘境比起来,林渡都显得暖和多了。 周围的空间扭曲地荡漾出一片片圆弧的涟漪,为这片秘境的出现做了注解。 已经有人直接腾跃而起,直冲那轮占据了海面大半的寒月而去,如同一道被吸入的流光,很快被寒月吞噬。 林渡并未遮着眼睛,只是微微眯起,“走吧。” 越晗的毛都要炸起来了,“这这月亮吃人!” “你也可以吃它。”林渡散漫笑了笑,“我们面对这个小世界是蝼蚁,但蝼蚁依旧可以吞吃大树。” 越晗想了想,虽然不理解,但觉得甄六这个人身上的气势非常有说服力。 海面上次第有灵光跃起,直奔寒月而去。 八个人对视一番,林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听说过八仙过海吗?” 元烨和倪瑾萱还真的听说过。 “走吧!我准备好了!” 越晗挺起了胸膛,转过头发现那六个人已经戴好了遮掩口鼻的面巾和手套,劲装锦靴,只有眼睛和额头露在了外边,身高以非常有规则的阶梯式下降,看着……的确像是什么专业团队,就是不像好人。 小少爷刚要说什么,脸上就多了一个轻薄的面罩,这面罩显然比林渡他们的看着质地更细腻柔滑贴合人面,上头的阵法都被刺绣遮掩了。 为了林渡的眼睛好,越晗身上穿着自认为最朴素的一件衣服,也就是宝石最少,最不发光的,那些头上、腰上、耳朵上、手上的零零碎碎的挂饰也都减少了许多,这会儿面巾一戴,身上的气息也更内敛了许多。 林渡对他的打扮表示了肯定,越晗眉眼一弯,傻气隔着面罩都露了出来。 林渡收回视线,没救了。 黄暄也给自己戴上了,接着看了一眼林渡,点了点头。 八人一个接一个运起灵力跃起,跟紧了前一个人的脚步。 越靠近,众人越觉得眼前的寒月不过是个幻象,诡谲冰冷的磁场将靠近的第一人吞入其中,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阵空间的混乱无序之后,脚下就落到了实地。 这是一片色彩单调的空间,天上是混沌一片的,地上也没好多少,都是连绵的山峦和洼地,走动一下,就有细微的尘土在空气中飘摇。 小少爷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林渡用神识确认八个人都齐全了,这才判断了一下,“我们运气很好,这里是矿区附近。” “运气……好吗?这些灰扑扑的石头有什么意思,一点也不好玩。”越晗不解。 他对上了六双含着莫名兴奋和愉悦目光的眼睛。 兽类对人类的情绪非常敏感,黄暄从这几人的眼睛里看出了明晃晃两个大字——搞事。 “很快你就会觉得非常好玩了。”元烨嘿嘿一笑。 第246章 锦鲤指宝针,用了都说好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拿着采矿专用的阵盘,看着那如同狂风乱蝶一般在盘中凌乱的指针,毫不意外。 虽然早知道寒月秘境磁场异常,但她还是想试试究竟有多乱。 现在看来,乱得厉害。 林渡收了阵盘,看了一眼同样晕头转向的小少爷,冲倪瑾萱招招手,“来,凭你自己的感觉,随便找一座山,或者找一个方向。” 倪瑾萱下意识应了一声,抬脚凭感觉往前走。 众人齐刷刷跟在她后头。 越晗不解,“这里磁场这么紊乱,她难不成有什么特殊体质能感受稀有矿吗?” 元烨笑了一声,“你等着吧,没点本事我们怎么叫专业团队?” 约莫走了半刻钟,倪瑾萱停下了脚步,“小师叔,要不就这里?” 林渡看了一眼那座小山,看着灰扑扑的不太起眼,她转头看向晏青,“装得下吗?” 晏青目测了一下,他的神识不够笼罩,“小师叔估算一下?” 林渡的神识丈量了一会儿,“一百二十亩左右,至于下面是什么,要取多高,不好说。” 她凑过去,试探了一下表面的岩石状况,“是月海石,这东西说值钱也不是特别值钱,隔音和隔绝神识的效果好,能吸收一部分的攻击灵力,和阵法结合有奇效,我记得有个宗门特别喜欢用这个搭宫殿。” “炸开来看看下面是什么。” 林渡试了几个地方,接着开始刻绘爆炸阵法,夏天无已经自觉伸手,送出了自己的异火灵韵。 墨麟抱着剑棍守在旁边,晏青好脾气地为已经看傻了的越晗进行实时解说。 “你们这是在?” “把这山炸开一点,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矿。”晏青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回答着小少爷的问题。 “这种检测不出来下面是什么矿石的山,你们就直接炸吗?”黄暄也觉得这帮人太乱来了。 难不成就是为了给自家少主体验一下开矿的流程? 他话音刚落,那在山体之前的人收了手,回过头,声音冷静,“愣着干什么,跑啊!” 黄暄愣了一下,接着看到那个“甄六”和“元一”、“夏五”几乎以最快的速度窜了出去,在他们身旁卷起一片风卷,接着那个高大的林二抬手,晖阳境的防御结界挡在众人身前。 “不是……你跑什么?你按开关了吗?”林渡看着旁边的元烨。 “我没有啊。”元烨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我就说我忘了点什么呢!” 黄暄一脸无语,越晗眼睛的光一下灭了。 这帮人看起来还能唬人的,原来实际上这么不靠谱? 就在这时,元烨露出的眉眼中闪过了一道狡黠的光,“不过没关系。” “因为我最新研究了一下,改了一下,小师叔的纵向引爆阵法加上我的远程控制机关。” 青年眉眼生动,抬手打了个响指,“爆。” 下一瞬间,阵纹纵向成型,炙烈的火光带着爆破声吓得越晗哥几乎要抱头蹲下,浑身一颤。 “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元烨恶劣地冲越晗一笑。 飞溅的山石碰上防护结界,能听到咔啦啦的声响,继而尽数被弹开落到了地上。 爆炸声很快结束,林渡眯起眼睛,神识外放,“大师侄,防御结界收了吧。” 越晗挪开头上的手,看向了那山体的方向,那是一个纵深极长的不规则洞口,一眼看过去黑洞洞的看不到底,但隐约有些古怪冷光,隐隐有悠长的灵韵向上弥散。 林渡的声音带着笑意,“这不就撞上了,沉月晶,这东西比灵晶的灵韵更足,洞明界没有,同样的大小,一个顶至少十个灵晶的灵韵。” 锦鲤指宝针,用了都说好。 林渡随手将一块被炸出来的拇指大小的碎屑扔给越晗,“别看在这里不是很亮,到洞明界的月夜,这东西比星星好看。” 越晗下意识接住,低头看着那质地坚硬,泛着幽幽光泽的晶石,傻乎乎地问道,“寒月秘境每一个山里都有这种东西吗?你们随便开一座山就能找到耶。” “小少爷,我说了,我们是专业团队。”晏青声音沉稳。 他们百分百相信彼此之间的判断力。 林渡戴着手套的手摸上那山体的岩石,神识不断向下,“纵深大概六丈,山体的石头也不是不能卖钱,晏七,能放吗?得抓紧,不然灵韵泄露出来,人就都来了。” 晏青估算了一下,“师父炼制的那个芥子空间倒也不是不能放,但小师叔,这种灵晶在山里头分布,产量不太多吧?” 林渡点了点头,“一般都是百中取一,运气好的话百中取五,确实没那个必要浪费空间装外面的石头,论斤卖的不值钱还占地方。等遇到整体的金属矿再说吧,我们炸一圈儿确定一下范围,再采。” 两人的对话越晗听在耳朵里懵在眼睛上。 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林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越晗身旁,“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会这么直接就炸了山?” 越晗用力点头。 “因为山体的石头不对,寒月秘境的月海我同你讲过,月海石本该在月海之下,如今却在山体之上,说明这里板块运动极大,曾经在内部极深的地方,达到了晶石的形成条件,很有可能生成的是晶石而不是寻常矿石。” 越晗看向身旁的林渡,眼神震撼之中带着无尽的崇拜。 “你为什么能记得这么多东西,我就什么都记不住。” 林渡想了想,“因为我……脑仁比较大。” 越晗:? 他和林渡也就一般高,闻言伸手比划了一下,奇怪道,“我头比你还大啊。” 林渡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抬手放下将最后一个纵深爆炸阵设置好。 她单知道鸟族的都不太聪明,不知道居然这么不聪明。 接下来的操作越晗就更看不懂了。 只见林渡掏出了一张纸,在纸上飞速地写写画画,接着招呼了瑾萱和天无还有元烨开始帮忙布阵,而墨麟和晏青已经拿起了武器,守在了附近。 最后一声爆炸声响起,晏青友好地解说道,“她这是在通过不同方向取样计算晶石在山体内部的分布范围,再设置大阵。” “不过我们采矿不太传统,不具备参考性,但除却这一步之外,前面还是正常的。”晏青声音非常温和标准,“在我们这里,你可以看到别人家看不到的特殊环节,物超所值。” “得了,小少爷,给你整个狠活儿。”元烨转头笑了一声。 不远处,有人感受到了荒蛮之地的灵韵,正不远万里而来。 “灵韵充足,只怕是个晶石矿!”一道粗蛮的声音传来。 “去看看是哪家商会。” “好像不是什么大势力,只有八个人,就一个晖阳境。” “才八个人?就一个晖阳境?那这矿该归我们罗刹帮了!” 鸟类听觉灵敏,越晗紧张地说道,“有人来了!大概有十几个人,而且好像要你们的灵矿!” 他看着那四个人忙碌的背影,和自己一左一右的两个大高个儿,努力挺起了自己的胸膛,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虽然这矿我不稀罕,但本少主也会跟你们一起守住这个矿!” 墨麟闻言和晏青对视了一眼,眼底含着笑意。 “不必了,小少爷,我们收了钱的,一条龙服务,让你绝对放心。” 第247章 老板给我打工还给工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晏青甚至没拿刀就走上前,对上了那来势汹汹的一帮人,不等他们喊出声,他伸出手,在那大汉警惕的眼神中,一只紫金色的令牌在手中微微晃荡。 “敢问,来者何人?” “我是你爷……”大汉目光一定,看到了那紫金色令牌上的花纹和字迹,愣住了,接着在令牌和晏青露出的眉眼之间来回移动。 无上宗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格外显眼。 大汉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鹅,声音一个急转弯儿,“爷给你找来的帮手啊,幸会幸会,你好你好。” 一人忍不住传音给带头的大汉,“不是大哥,这就放弃了?你见过无上宗真的弟子令牌吗?这要是假的呢?那矿山一看就是个大宝矿,灵韵我隔着十丈远都闻到了……” “我确实不确定他们是真的,但我也不能证明他们是假的,但如果真的在他们亮出身份之后我们还要打,如果他们真的是无上宗的,出去之后谁知道我们会不会面对他们的大能师父,你敢赌吗?”大汉回道。 见众人还有异议,他继续传音道,“反正我们先混在他们身边再做打算,就这么八个人,怎么挖矿?人家商会的矿队光挖矿的就有近百人,我们大可以在帮忙的时候做点手脚。” 晏青目光扫了一眼他背后的人,“这后面也都是找来的帮手?” 大汉一面在心里权衡那令牌究竟是真是假,一面堆起笑容,“是是是。” “不过可惜,不用了。”晏青收回了令牌,声音沉稳。 下一瞬间,巨大的震动声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在他的身后炸开。 晏青对面的一帮人眼睛同时瞪大,如同被吊起来的鹅,眼睛突出,脖子拉长。 越晗也错愕地回过头,但见身后一个巨大银色的阵纹在青衣人脚下展开,阵纹之中,山崩地裂。 而那在忙碌的其余人已经退开,冲击波之中,唯有那道青色身影巍然不动,唯有衣袍边角被灵力冲击得向后飘摇,那些滚落的石头分明已经滚到了人面前,却下一瞬间就化为了齑粉。 月海石的齑粉在漫天灰烬中折射出一种暗沉的光斑,一道自上而下斜射出来的宝光将阵前错落站立的几道身影贯穿起来,巨大的震动声中,依旧有人清晰地听到了一声铜铃碎响。 四人回头,面巾之上四双眼睛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前来妄想夺宝的一帮人。 罗刹帮众人目瞪口呆。 林渡的目光淡淡扫过那群人,声音冷淡,“元一,上家伙。” “好嘞。”元烨利落地开始掏玄兔。 这简单的两句话落在罗刹帮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老大,我们……跑吗?” 这等面积能覆盖一个山体的大阵,就算那个阵法师不是无上宗的,那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既然不需要我们帮忙,那我们就先走了,先走了。” 大汉笑着看着晏青,十几个人整齐地后退了一步,见这群人没什么反应,格外默契地转身,接着拔腿就跑。 元烨掏出十个加班加点打出来的玄兔,狐疑地看了一眼身后,“他们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那个拿狼牙棒看着都打算动手了,怎么就那么走了?” 林渡笑了一声,“谁知道呢,可能真的认识晏青的爷爷吧。” 元烨也跟着干笑一声,“有道理。” 夏天无走了过去,“小师叔你歇着吧,方才那个阵法消耗太多,我们一人控制两个足够了。” 林渡点了点头,走到一旁,随便找了块石头倚着,吞下了恢复神识和灵力的丹药。 黄暄这会儿看“甄六”的眼神算得上微妙。 方才那个大阵,绝非一个二十几岁的修士可以布得出来的。 有这等实力,居然还要靠坑蒙拐骗接单为生? 在中州的阵法师联盟挂牌不起码十万上品灵石起? 越晗像个问题儿童,被吓了也要冲上前线看热闹。 “晏七说的不一样就是你是用阵法爆破吗?但是这样不会把沉月晶炸碎吗?碎了是不是就卖不上好价了。” 越晗一面絮絮叨叨地问话,一面目光定格在了一片烟霾之下隐约的轮廓里,接着逐渐聚焦,声音戛然而止。 “为什么……为什么里面是好的?” 视线可见的地方,出现了一处巨大的坑洞,然而坑洞之中矗立着方向像是被剥了外层露出的洋葱心一般,灰色岩石之间出现了群星一般不算晶亮的光。 那是沉月晶原石的模样,再通过切割打磨,放到洞明界的市场上,就是天价。 不只是丰沛的灵韵动力来源,也能用来炼制法宝,维持阵法,甚至做成首饰蕴养身体。 “因为估算了内部矿产的位置,然后设计好了阵法作用范围。”林渡淡然道,“我说过了,我们是专业团队。” 在无上宗她只有一次练习的机会还被元烨和晏青两个人兔崽子打断了。 见越晗依旧不解,她笑了笑,指了指面前,“世界在我面前,不过是一个棋盘,而每一块阵石,都是一颗棋子,它们发挥的范围不同,留下我想要谋后利的,吃掉阻碍的棋子,这就是我的阵法。” “可你……刚刚晏七跟我说,这是破山大阵,光听名字,和你说的东西,不一样啊。” “是啊,破山大阵。”林渡轻描淡写地掸了掸手套上的灰,“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你就说我们这个专业团队的表演值不值吧?少爷。” 越晗用力点头,又问,“那他们采矿用的那个巨大的……巨大的法器,那个,看起来像鲮鲤的叫什么?” “玄兔。”林渡截断了他的话,“不要和元一这么说,他会伤心的,我们这个叫兔子。” “但他……不是乐修吗?为什么会伤心。”越晗不解。 “因为木头是他锯的,框架是他打的。”林渡抱着胳膊,抬了抬下巴,“不要再问为什么他还锯木头,因为我们穷,我们穷,所以东西都自己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我们什么都会。” 越晗哦了一声,“这个玄兔,它挖这些沉月晶挖得好快,我们挖完矿下面玩什么?” 林渡想了想,“跨越矿区的话,接下来有可能遇到月海,月海之下是寒月秘境唯二有灵植生长的地方,也是最可能找到好的灵植的地方,所以带你下个海。”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可能要经历一个大乱斗,路上要是有合适的矿,可能也会顺带带走,你介意吗小少爷?我保证尽量给你玩儿个不一样的花样。” 越晗的思绪已经完全不在林渡身上了,因为元烨转头看向了越晗,扬声问道,“小少爷,要来自己操纵,体验一下吗?” 刚才还觉得有些没意思的人瞬间有了精神,“我来了我来了!” 元烨又掏出一只初始版的玄兔嘿嘿一笑。 老板给我打工还给工资的感觉真爽啊! 这下给自己准备的十一个玄兔就都用上了。 第248章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小师叔,好了。” 不过小半天的工夫,矿已经全部被采完,越晗看着自己玄兔里那一车的晶石露出了老农民收水稻的幸福笑容。 “我采了好多诶。” 林渡看了一眼元烨,做了个手势。 “你挖到的这些都是你的,小少爷,自己劳动丰衣足食啊,收着吧,不过不建议在洞明界用这个原石付款。”元烨说道。 越晗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意外地瞪大眼睛,“给我吗?” “是的,你出去旅游,不给家里人带个特产证明你去过什么地方吗?来,寒月秘境土特产。”元烨指了指那一把蒙着暗淡光泽的晶石。 林渡看着众人将沉月晶收入囊中,“行了,走吧。” 回家再慢慢分赃,专业团队,不分你我。 她一开口,倪瑾萱就自觉担任了人形锦鲤指南针的功能,凭着感觉向前走去。 越晗被他们包围在中间,正拿着一块小沉月晶感慨,“黄暄,他们真好。” 都这么穷了居然还肯分那么一兜晶石给他。 感天动地。 黄暄:……这才叫真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越晗一无所知,还在跟黄暄传音,“为什么你们都说坏人特别多,我觉得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黄暄犹豫了片刻,“少主,他们收了你钱的,好大一笔钱。” 六百灵晶,都能支持一个普通小门派运行好些年了。 “但他们真的都是好人!那矿都是他们自己开得,我只是去摸了一下法器,采的就给我了。” 黄暄声音僵硬,“兴许是问心有愧吧。” “嗯?什么有愧?”越晗瞪大了眼睛。 黄暄:…… “没什么,少主看路。”黄暄不再提示,反正吃过亏就会知道,世界上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多了,花钱买教训。 寒月秘境的一天时间极长,虽说只是开放十四天,但也相当于洞明界的一个月了。 一行人一路走出去不少路,中途也遇上了不少大批量的商会挖矿。 好在都是互不干扰的模式,越晗看了一眼,发现有数个的矿洞,不少人来来往往似乎在铺设轨道和小车,小声道,“为什么他们不用阵法把山炸开只留下中心的灵晶呢?” 这回不用晏青回答了,黄暄即答,“因为他们做不到。” 那么精密的预测和演算,并且能构建占地两百亩的阵法,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所以越晗什么时候能看出来那个“甄六”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和善无害。 林渡听到这句话,笑了笑,“不是做不到,而是没必要。” “成本问题,请一个阵法师勘测设计好阵法,需要至少几万上品灵石,而人力廉价,一个劳工或许一天只要几百下品灵石,请一百个劳工也才几块上品灵石。” 她声音忽然沉了些,越晗习惯盯着人说话,一眼望进了林渡的眼底。 他不明白那眼神里的意味,只觉得好像她眼底的风雪又大了。 那苍灰的眼眸忽然又带了点笑,“所以啊,少爷,百姓苦,才要多掌握点技能,找点好出路,怎么样,我们专业团队,是不是很全能?” 越晗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们越来越往矿区的边界走,空气中灰霾太多,很少有人飞行,以免带起太多风,大多是步行。 一路越走人迹越淡漠,反倒像是入了无人之境。 越晗有些无聊,晏青干脆给了他一个能够抛光晶石的抛光布,“磨一磨,等磨成正经沉月晶了,就走到了。” 哄顽皮的小孩儿一般,越晗还真就一边走一边磨着一块有些暗沉原石。 连林渡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脚步了也没察觉,还闷头往前走。 “小师叔?” “天然的迷踪阵。”林渡又拿出了一个阵盘,眼底兴味十足,“原本以为我们是直着走的,但其实偏移了。” 晏青伸手揪住了越晗的后衣领,强制他停下来。 “小师叔你怎么发现的?”倪瑾萱好奇。 “因为少爷和黄暄两个人凭借本能走出去的步伐不对。” 长时间的机械徒步让生物走路更加趋于本能而不是意识控制。 早在刚到寒月秘境的时候,林渡就明显发现黄暄的不适症状比越晗更强烈,几乎没开过任何口,走路也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一向寡言,所以众人才没发觉什么不对。 妖兽,尤其是鸟类中的候鸟对磁场感应更强烈。 孔雀族不是候鸟,所以越晗精神状况更好一点。 寒月秘境矿产丰富,磁场却非常紊乱不均匀,黄暄直到刚刚似乎才缓解了很多,话也多了许多。 是因为这里的磁场不是紊乱,而是诡异的消失了。 黄暄被林渡的敏锐程度和推测能力惊呆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白发青年。 以其展露的心智,只怕这人早在一开始就认出他们的身份了,那岂不是……就是冲他们来的? 若是求财还好,若是旁的…… 黄暄头一次浮现了一点杀心。 那青年却已经拿着阵盘在到处走了,声音懒散地飘过来,“诶呀,这种天然迷踪阵,证明一定有极强的稀有金属矿啊,发财啦,发财啦,小少爷,这个我就不给你分了,这金属矿,不好看。” 另外一个个头矮点的青年正兴奋地问,“小师叔,我觉得是这里!” “是吗?那就听你的!回头咱们库房有的堆了!” 一群六个人上蹿下跳地找出路,跟山上的猴子一样,黄暄抬头看了看天,不像演的,再看看。 “行了,找到了,生门在这里,大师侄,给我开个门,就用……破瘴剑。” “来了。”墨麟祭出剑棍,并未出鞘。 一剑劈出紫金玄雷般的剑气,破入林渡指出的方向,刹那之间,天地贯通,迷障散去。 一座泛着诡谲光芒的山出现了他们面前。 那无疑是极为古怪的一座山,棱角分明,几乎像是天然形成的晶石,多棱,方锐,攒聚成一朵朵炸开的“蘑菇”,泛着孔雀尾羽一般的斑斓光彩,又像是原油浮在水面在眼光下折射的光线。 “这石头长得可真是……”元烨努力措辞,“五彩斑斓的黑。” 林渡欣慰地摸着倪瑾萱的头,鲛皮手套随着她的动作绷出手背上兴奋的脉络,“这才叫真的金山呢。” 稀有矿这不就来了。 “这回二师兄给的超大芥子空间可真的派上用场了。” 第249章 骗鸟呢?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是黑玄金,寒月秘境唯二的稀有矿,在咱们洞明界是用戥子量着卖的,若是拿来炼器,天品法宝都能轻轻松松,若是布阵,也定然是地品、天品的大法阵。” 林渡看着眼前的山,只觉得自然当真鬼斧神工。 这会儿她是眼睛也不疼了,人也精神了,一手拿笔,一手拿本子,晏青、墨麟、元烨三个人上下翩飞地帮忙具体测量数据。 夏天无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师叔,注意身体。” 林渡奋笔疾书,“知道了知道了,搬完就撤,这不是遇上了嘛。” 越晗又看不懂了,随便找了个闲着的人,一边摩挲着已经差不多光华璀璨的沉月石一面问道,“这又是准备在干什么?” 倪瑾萱闻言笑道,“看不出来吗?小师叔在为布阵做准备啊。” 越晗皱着眉头,“这么麻烦吗?我怎么记得阵法书是有图的,直接照着来不好吗?” “那也要算啊!”倪瑾萱歪着头,“书上的阵图还写着每一个阵图的破阵之法呢,照这么来,人人都按着书上来,你布他破,天底下还有能成的阵法吗?” 越晗恍然大悟,“好有道理的样子。” 听到了一切的林渡:……她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阵法因地制宜,受磁场、附近的各种东西的影响,定然都会有变通,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阵法,哪个阵法师不要勘探现场,划定作用范围再测算具体需要使用的阵石种类和大小。 算了……林渡继续画图,随他们吧。 这两个人的脑回路好像能对得上,歪理就歪理吧。 等三个人测量完,现场就只剩下林渡一个人在写写画画,接着开始掏各样阵法材料。 “好了孩子们来帮我摆阵石,动起来。”林渡放下最后一点东西,开始招呼人。 越晗看到一群人都跑了这才想起来,“我还没问究竟是什么大阵呢,也是刚才的爆破大阵吗?” 他转头看向黄暄,“你知道吗?” 黄暄哪里知道,他现在内心在“这娘们看着可不像什么好人啊”和“如果图钱那我们有钱不怕”之间来回摇摆。 林渡这回布阵花的时间更长一些,她一边布阵一边心头在计算。 这些也都是真材实料的各类属性不同但灵韵充足的材料,价值粗略一算有五千七百三十九块上品灵石零五十个下品灵石呢。 不过只要拿下这座山,一切都不在话下,卖一点,留大部分在宗门库房,慢慢卖,无上宗内库账本进账+99999…… 林渡满脑子的生意经,忽然听到背后越晗紧张的声音。 “有好几方人马好像朝这里过来了。” 林渡叹了一口气,修真界的修士就像是闻着灵韵味道而来的狗,你就是动作再快,也有人在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这稀有矿和灵晶矿还不一样,这个利用价值更高。 她手上动作不停,运起步法,动作迅速,远比听指令的师侄们快出许多,绕着一座山过去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 远远看去,如同缠绕在山脚下的一片流岚青霭,叫人无从琢磨。 其余五个人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自觉下山后退,让给小师叔发挥。 越晗和黄暄都看愣了,“她一个人就可以这么快地布好,为什么要让你们帮忙?” “小师叔体弱,眼睛也不好,我们什么都帮不了,至少有点参与感。”元烨理直气壮,“再说这么高强度精准判断你觉得不耗费体力灵力和神识吗?” 黄暄以为自己学的中州话出错了,他们管谁叫体弱? 真的体弱的人能有这么快的步法?这骗鸟呢?! “真的啊,我们小师叔要不是体弱至于这么穷?”元烨开始信口开河,拉来夏天无佐证,“她一年拿来续命的天材地宝要花的钱就像眼前这座矿那么多!” 夏天无配合点头,一双格外冷静的眼睛极有说服力。 黄暄:……行吧。 越晗听了十分伤心,“真的吗?我听说中州有句古话叫好人不长命,她真的是个好人……” 元烨:……那倒也不是这么逆推的。 历史再度重演,远远就有人喊道,“是黑玄金!是稀有矿!” “兄弟们!发了!” 夏天无微微蹙眉,直觉又有了麻烦,“为什么所有人发现矿山不是第一时间查看有没有主人,而是说自己发了。” “其实……如果是我们的话,也会这样。”墨麟小声道,“毕竟这一座山都是稀有矿太罕见了,暴利,谁见了都要欣喜若狂的。” 夏天无向上睨了他一眼,“那你去抢人家的矿吧。” 墨麟默默闭嘴,随后又补了一句努力解释,“有主的我不抢。” 这回来的却没有像上次那么好说话,因为见了山附近有人就是一刀。 刀气自上而下带着劈山之势直向山上布阵的林渡。 墨麟和晏青同时腾空而起,一人出刀一人挥剑,在空中将那一道刀气斩断。 越晗声音一下发紧,“小心!他们身上不是灵气!” 不管人妖,修炼的都是灵气,也都是灵修,妖兽掩藏了自身种族的妖气之后,和人族别无二致。 唯有一种不一样,邪魔。 另一边还有一帮人远远而来,黄暄微微皱起眉头,“海族。” 老远就闻到空气中的腥气儿了。 另一侧还有一帮商会的修士远远而来。 “这才叫闻风而动啊。”晏青冷笑了一声,手腕翻转,双手握住了刀柄,向前做好了起势。 在中州或许报无上宗有用,可如今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无上宗的名号就没太多用处了。 “我们赶紧跑吧!”越晗大声道,“这我们打不过啊!” “小师叔……怎么办?”夏天无抽出了软剑。 “小师叔,你说个数,还要多久,我们顶住!”元烨活动了一下筋骨,扔出了一只巨龟模样的木傀儡。 林渡手上已经拿出浮生扇,声音稳稳地传入前面几人耳中,“半炷香的时间,实在不行你们先跑。” 她话音未落,砰得一声,滚滚的邪魔气撞上晏青的金色刀气,但听得刺拉拉的腐蚀之声,直叫人耳膜酸痒。 紧接着接连几个重量级的人形海族冲向了元烨。 元烨运起灵力操纵巨型傀儡,“嘿,看到了吗?打得它们现原形都变王八,你就是王八王了!” 炽烈的火在山前横出一道不灭的屏障,一时让人难以靠近,黄暄挡在了越晗身前,“小少爷,我们先走。” 一道流星一般的锤子破空而来,直逼越晗的面门,一道杏色身影横空出现在越晗面前,距离极近,近的倪瑾萱瞳孔之下容不下他物。 她抬起拳头,运起灵力,直接对轰,将那锤子重重按原路径打了回去。 “小师叔说了,一定保护好你!你要相信我们是专业的!” 黄暄愣了一下,方才那锤子……至少带了千斤之力。 这是一个腾云境初期该有的力量? 他怎么真的有点相信这是专业团队了? 第250章 起猛了,看见矿山在狂奔(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很快黄暄见识到了什么是真的专业团队,卧虎藏龙,可靠安全。 什么好人家的医修也能战斗啊! 那一手软剑犹如灵蛇,出神入化,对上那群邪魔,异火之下一片焦黑残躯。 医修和那他一开始认为战斗素养最高的剑修一起,雷法寂灭,火海滔滔,雷火相合,不过两个人就抵挡住了那一拨邪魔。 另一个高大青年还不忘对着赶来的中州修士高声喊道,“他们是邪魔啊!邪魔!中州人不打中州人,先斩邪魔异族!之后咱们自己人再说!” 中州修士看了一眼,那山上的青色身影,“这个组合怎么有点熟悉,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还用看?从不出鞘的剑道天才天底下还有第二个?” “我嘞个乖乖!那是无上宗墨麟啊??他什么时候晖阳境了!!” 这谁知道呢,反正邪魔当前,他们不杀邪魔,回头邪魔也要杀他们,远程协助一下吧。 “二掌柜,把我们那个加强破山灵力炮拿出来!” 赶来的中州商会的人掏出了用来炸矿洞的灵力炮,瞄准了一个看着格外强大的邪魔,开了炮。 元烨、晏青、倪瑾萱三人已经对上了那帮灵力充沛力大无比的海族,防守为主,顺带恶心一下对方。 海族肉身强悍,即便化形之后肉身强度减少了一些,也天然带着人族没有的优势。 妖兽到了化丹期大多数开化之后就能化为人形,如果没有特殊天材地宝和功法的加持,便会保留着一大部分妖族特性,比如脸、手、脚耳朵尾巴皮肤等等,境界越高,化形成人越完全。 眼前的海族大多还保持着不少的特性,在化丹期到显灵期不等,相当于人修的腾云境到晖阳境,对于三人来说还是有些境界压制。 但三人一个远程操控傀儡机关进攻,一个长鞭一甩,劲气数里,一个即便是近战,也总能迅速拉开距离,海族修士是一个都没能上手,自己却接连受了些小伤。 “诶,你说,他们要是砍下来一条胳膊,会变成钳子或者爪子吗?”元烨抽空喊道。 “好问题,我没试过诶!” “那试试!” 一帮海族只能听懂一点中州话,但也看出了那三双眼底的戏谑恶意,气得都要熟了。 黄暄毫无发挥的余地,只能尽力保护少主不受战斗余波的波及。 商会管事一炮轰出,刚运足了灵力,想要再轰一炮,还没蓄力完,就听到了巨大的震动声。 黄暄和越晗同时回头,看到了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一幕。 泛着银光的阵纹在青年脚下彻底成型,原本只有无尽灰霾的天际居然隐隐有风云卷动,贯彻上下的风卷,如同要卷动天穹一般,向外泛起涟漪,唯有中心透着澄澈的光,水月镜面一般笼罩着阵纹之中的地方。 “那是……什么阵?” 乾坤天地,风云突变,大地震颤,兽类的神识中都情不自禁浮现了一个字,“逃!” 咔嚓喀嚓的地裂声让海兽和鸟兽都恨不得扭头就走,鸟飞鱼跃,鸡飞狗跳。 黄暄强压住小少主想要化为原型的冲动,也不断告诉自己,“不能跑,不能跑,这不是地震……” 黄暄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是个锤子! 地裂一路自那矿山脚下蜿蜒向前,海兽再也绷不住了,恨不得两条腿变成四条腿儿。 “我嘞个乖乖,这真的是人力达成的阵法?”商会管事看傻了。 “不是,那山下是有个人对吧!”二掌柜也惊呆了。 “青衣白发……那是……那是林渡???!!!”一中州修士脱口而出。 管事使劲揉了一把脸,“我嘞个乖乖……今儿真长见识。” “古有愚公移山,今有林渡拔矿……” 在人妖魔三方的注视下,那座泛着斑斓诡谲光芒的矿山已经拔地而起,整个山体都是不规则的团块聚集的矿石。 这阵法力量甚至不是平铲,而是将地下的部分也尽数拔出,整块慢慢悬浮到了地面之上,如同上下不对等的棱锥。 “好大一个有棱有角的陀螺哦!”越晗脱口而出。 黄暄:……少主跟这帮人呆了这么多天,就学会了个升仙图用的陀螺是吧? 但下一瞬间,跑到一半的海族就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大自然要出大事的预兆,那不过是阵法引动天地之力的时候给他们带来的错觉。 最后几个邪魔也对那一整座山虎视眈眈。 “上!”一群人不再恋战,连带着中州商会的人也红了眼睛,尽数冲向了那座被完整取出的矿山。 “小师叔!”墨麟一剑洞穿一只邪魔,心中一惊,下一瞬间被反扑过来滚滚海水攻击逼得不得不后退。 那是一只显灵七阶的海兽,几乎等同于晖阳境大圆满的实力,也就是这个秘境可容纳的最顶尖实力。 墨麟的拇指顶在了剑格上。 打是打不过的。 不知道,全力一击,能不能尽力拖延。 “愣着干什么!跑啊!”林渡喊道,“不是说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跑啊!为什么质疑我的时间计算能力!” “可是小师叔你呢!” “我带着山跑啊!” “啊????!”元烨傻了一瞬间。 下一瞬间,那座山疯狂地向前移动,而山尖尖的棱柱之下,还有一个单手举着胳膊操控灵力和神识挪动阵法的青衣身影。 一人何其渺小,在矿山之下,几乎如同草芥尘埃。 但不可否认的是,林渡真的在带着矿山跑。 她移矿山移,如同蚂蚁扛着巨象狂奔。 把这么大的东西塞进芥子空间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至少要几十息的时间,在腾云境以上的修士眼里,几十息能让在场的修士发动几十下攻击了。 晏青几乎是最快跟上的,一面跑一面开始打手诀打开芥子空间。 元烨推了一把看傻了的越晗,“老黄你带着少爷跑啊!” 黄暄回过神来揪着少主的就直接飞了起来。 夏天无和墨麟断后,林渡顶着山一马当先,晏青紧紧跟着,倪瑾萱和元烨分列两边一边跑一边破掉冲着林渡和晏青的攻击。 “掌柜的林渡她扛着山跑了!” “我们……我们要追吗?” “不然……开炮拦住他们?” “开你娘开!先轰掉那剩下的邪魔!咱们不一定能打得过那个海兽,但邪魔必须除!中州人不打中州人!” 远方有修士不经意间抬头一看,愣了一下,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是,我是起猛了?还是吸了这里的灰尘致幻了?我好像看见有座山在狂奔。” 第251章 道友你别吃了我害怕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你做什么梦呢,山怎么会自己跑?把面罩带上吧,你就是吸粉尘吸多了脑子不清爽……诶我的娘嘞!” 矿山边缘的修士的声音突兀地停住了,看着那自远方飞速移动的矿山,使劲揉了揉眼睛。 “没听说寒月秘境还有长了腿儿的矿山啊,是不是生出灵智了?” 下一瞬间,几人看清了,“那山底下有人!” 即便人影和山比起来还是太小了,但不可否认那的确那山下的确是有几个细微的人影。 泛着斑斓光泽的矿山之后,几十道灵力攻击直冲向被举起的矿山之下,那些灵力攻击犹如穷追不舍的下山恶虎,在空中威势不减,可落到了远处观众的眼中就成了光怪陆离的矿山飘带,甚至像是矿山燃烧自己拖拽出的尾巴。 修士转头就喊人,“诶,师姐!快来看啊!有一帮人扛着矿山跑了!” 一个玄衣女修闻言走了出来,“哪儿呢?” 几人一回头,却发现那座山突兀的消失了。 “你们做白日梦呢?”女子往两个人头上拍了个巴掌,“哪儿来的山。” “不是……师姐,刚刚真的还有!二狗也看见了……”修士委屈。 “饭好了,吃饭,等吃完我们就出去探探。” “好嘞。”修士急忙转过了身,想到了什么轻声嘀咕道,“我没开玩笑,我真的看见有一帮人扛着大矿山就跑了。” 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让几人齐齐再度回头看去,那不远的路上一片爆炸的火焰和烟雾,将所有能看到的人和灵力光束全部掩埋。 矿区的土地本就尘烟弥漫,如今这么接连的爆炸,就继续跟沙尘暴一般,浓烟滚滚,沙土漫散。 再回头,修士就发现矿洞支着的锅灶边儿的桌上多了一帮人。 “诶我的天爷!这帮人什么时候来的。”二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一百上品灵石,一桌饭菜。”坐中的青年声音平稳冷淡,“我们一直在这里等饭,对吧盛道友。” 黑衣女子闻言愣了一下,收回了手上运起的灵力,扬起了笑容,“客官等候多时了,二狗,快点给他们上菜!” 元烨匆匆忙忙套好宽大的外袍,“这样真的有用?” “不好说。”晏青系好掏出来的普通灰袍系带,顺势按住了袖口冒出头来直接变成了本体惊慌不定的一只黄鹂鸟,“但小师叔说什么是什么吧。” 元烨眼疾手快掏出个麻袋把五彩斑斓的小孔雀罩住了。 夏天无无声给耗费最大的墨麟塞了两颗丹药,“复灵丹和清本正源丹。” 倪瑾萱手忙脚乱把罩袍套好,扯下面罩,“师姐,那个丹药爆炸效果怎么那么强。” “因为里面有元烨的爆炸符和你大师兄做得天雷子。”夏天无镇定地握住了林渡的脉,眼神微凝,声音带了些颤音,“小师叔?” 三盆菜被端了上来,林渡单手拿起筷子,“吃饭。” 盛宴看着这帮短短几息就换装完成的人,毫不怀疑刚刚几个人口中说的扛着矿跑或许就是这帮人弄出来的。 六人同时拿起碗筷,夹菜的夹菜,扒饭的扒饭。 海族搜到这里的时候就对上了一桌在吃饭还有一旁在分菜打饭的人。 桌上只有六个人,衣服打扮都与那扛着山逃跑的那群人不一样,油烟饭菜的香气裹挟,也叫他们嗅不出什么熟悉的味道,唯有一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中州修士白发的不多,刚刚扛山走的是一个,现在这桌上坐着的也有一个。 几双不见太多眼白的眼睛盯着那桌上的白发青年,那人端坐在豁口的简朴饭桌前,一身重锦玄色宽袖,压得皮肤透着一种不见天日的白,风吹动了那散开如冰雪般的长发,蒙着眼睛的白色丝带被来人的劲气吹到空中飘摇,湛若冰玉,恰似谪仙降世。 “几位……我们是跟着商会专门给管事和矿工做饭的,不是在秘境里开饭馆儿的,不是事先预定的可不能坐下吃饭。” 盛宴拎着锅铲站在海族面前,一张因为过度忙碌而不耐烦的厨子面孔。 若说原先盛宴只是猜测,现在就已经确定了,扛着矿跑得一定是无上宗这帮人。 几个海族心里正在天人交战,嘴里秃噜着海族的语言。 “这里有个白头发!” “但她气质和刚刚那个完全不一样!还是个瞎子!” “那也是。” “而且他们身上的气息都灵气充足,看上去不像逃命的。” “那么大的阵法,还强行移动,消耗不菲,没内伤不可能的。” “估计不是,去里面找找看!” “我看行!” 一群海族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人,他们能感应到这里面还有许多人,真要打起来,虽说并非没有胜算,但还是麻烦。 万一那群人乘机跑远了,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等海族那股蛮横的气息走远了,桌上的人才重新活跃起来,“你们居然不做海鲜诶。” “我们是想做的,但是海鲜比肉更容易坏,所以就算了。”一人解释道,“而且你们真的要当海族的面说做海鲜的事吗?” “那也是他们的食物。”晏青说着觉得袖子里被什么东西啄了一下,低下头,一只黄鹂鸟的头露了出来,明明那鸟没有什么表情,就是觉得满脸写着沧桑和屈辱。 另外一边,灰扑扑的麻袋疯狂地扭曲动弹起来,伴随着着急的“啊!嗷!”声。 倪瑾萱瞪大眼睛,“孔雀的叫声这么难听吗?” 元烨沉默地看着在麻袋内满头乱撞就是出不来的小少爷,叹了一口气。 猪都知道怎么逃跑,怎么会有鸟被套了个开口的麻袋还跑不出来的。 他踢了踢袋子,“小少爷,化成人形你就出来了。” “哦……”越晗化成了人形,勉强找到了开口,钻出了个头,瓮声瓮气地问道,“为什么非要我们化为原型啊?” “因为你不够低调,演技也不够好。”元烨伸出手,把他捞上来。 另外一边黄暄也化为了人形,脸色更难看了,“这就是你们的办法?” “你就说有没有用吧?那帮海族那么强,把我大师兄逼得都要把剑出鞘了,虽然一直逃也不是不能逃下去,但我们灵力和体力都不够啊。” “这叫机变,你们懂不懂我们普通人的保命技巧啊!”元烨又拿起了筷子,“难不成你一人能打得过那帮海族?” 黄暄欲言又止,憋得脸都黑了,只能站在旁边。 要不是少主非要和他们一起,还自愿在逃跑中听到他们要求就变成了原型,他早就带着少主有多远飞多远了。 越晗两眼却亮晶晶的,“你们好厉害啊!居然这就甩掉追兵了!” “还行还行,基本技能,都是小师叔教得好,坐下坐下。”元烨伸手给他拉了个板凳。 越晗闻言看向了林渡,那人还好好地端着饭碗,唇角溢出了些血迹。 二狗刚应了师姐的吩咐前端了一大盆饭,就看见那仙人一般的白发青年一边吃饭一边吐血。 他端着铁盆的手微微颤抖,“不是……道友……你别吃了,我害怕……” “我们的菜没毒啊!道友我求你别吃了!我们真的不是,我们没有!灵石我们不要了,你别来讹钱啊!” 第252章 破碎感是强者最好的嫁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碗筷,取出一百上品灵石放在了桌上。 “多谢道友相助,这是饭钱。”她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黑玄金的碎块,“这是谢礼。” 盛宴含笑,取出一个帕子递给她,“这谢礼是不是太珍贵了。” “应该的。”林渡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萍水相逢的利益关系,已经足够牢靠。 盛宴将桌上堆着的灵石和黑玄金收走,也跟着说了一句,“应该的。” 即便她们都心知肚明,林渡选择落在这里,就做好了演不过拉盛宴共沉沦的最后准备,到时候盛宴为了自保也必须加入战斗。 一如之前林渡帮盛宴扛下了十九个遗府传承一般,今天我往你身上扣锅,明日你往我身后是哪个扣锅,大家一起无奈背锅。 盛宴抱着胳膊看林渡擦血,一时入了神,等二狗喊她才回过神来。 “师姐,你琢磨什么呢?这人真没事吗?” 盛宴盯着林渡,下意识脱口而出,“破碎感是强者最好的嫁妆。” “啊?”二狗不解,“师姐你在说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嫁妆?” 林渡支颐在桌上,白发如沉水一般垂落,另一只手化出一瓶丹药,仰头和血吞了下去。 即便只能靠那一只胳膊勉力支撑,她声音依旧清浅镇定,还带了点笑意,“别担心,我吐血的次数还少吗?常态啦。” 反正她给自己准备的丹药都是天品丹药,效果非常靠谱。 越晗很害怕,“甄六你真的没事吗?” 林渡阖目保持着现在的姿势,懒得动弹,“你们继续吃饭,那帮海族还没走远,可能还会有人埋伏在半路,吃完再说。”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把山扛起来跑?”盛宴随便放下了锅铲,支使几个不中用的师弟去打饭。 “阵法。” “阵法也能移动?”盛宴对阵法的了解不算太多,“我以为只有到了乾元境才有移山竭海的力量。” “所以这是阵法的强大啊。”林渡笑吟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想学?” 盛宴摇头,“算了,我没那个天分。” 若说哪一项道法最难,莫若阵法,精密的计算布局甚至要算计天时地利人和,太过费时费力,对于年轻一辈的修真者来说,这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 林渡半阖着眼眸,消化着丹药,“弱小就借助外力,山海皆为我所用,动乾坤,移天山,那感觉……” 她笑了一声,像是荒凉苍茫的灰霾世界突兀开出来的水晶花。 盛宴跟着她的话想了想,竟也感受到了那以弱小操控天地的激情来。 或许这就是阵法师真正的魅力所在。 桌上的饭菜见了底,矿洞的人也陆续过来吃饭,林渡却罕见地不曾吃多少,反倒是接过了越晗送过来的一颗灵果,随意啃完。 “都休整好,保证恢复到最佳的状态,下面应该快到月海了。”林渡啃完一个灵果才终于开口。 越晗好奇地看向了盛宴一行人,这帮人,似乎是厨修? “要一起吗?”林渡倒也没忽视盛宴,她可不认为盛宴进秘境只是来做饭的。 “不了,一天两顿饭,我只能抽空出去,不然东家会计较的。”盛宴笑了笑,看了一眼那桌上金雕玉琢极致奢华的小公子。 “师姐!晚上的鸡和鸽子要先拔毛剖开吗?”二狗在旁边喊了一声。 越晗浑身一震,僵硬地转头,“剖什么?” 黄暄也是一脸诡异。 两鸟同时觉得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桌上其余几人整齐地戴上了口罩,掩盖住自己脸上的笑意。 黄暄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少爷,你为什么就那么轻易的就暴露自己的真身呢?你就不怕……” “他们都是好人诶,逃跑的时候都没忘了保护我们!再说我本来就跑不快,还不如听他们的!” 黄暄激愤,“他们吃鸟!还吃鸡!还拔毛剖腹!人族什么都吃,可怕极了!” 越晗想了想,“但他们不吃孔雀……” 黄暄沉默了。 等这帮人真的吃了他们少主还有救吗? 月海并非洞明界传统的海,远看是一个个大坑,坑中的液体远看都像是固态的,有风过去也不见丝毫涟漪,反倒像是泛着冷光的一块块巨大的翡翠玉石。 那些泛着柔和光泽的玉石之中,细看隐约还能看出一些碧绿如水草的条块,紫色斑块和 黄色幻影分布在广阔的月海内部。 “这是……海?” 越晗震撼了。 “是,寒月秘境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水,所以攻略里建议修士多带水囊。” 林渡这会儿造型有点奇特,眼睛上的白纱未撤,下半张脸被面罩占据,一张脸只剩下了个额头还露在外头。 “你抬头看。” 越晗抬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怎么头顶上也有海?那个人影……是我吗?” “这叫镜花水月。”林渡笑了笑,“寒月秘境的月海都这样。” 他们稳稳站在月海之上,几人忍不住好奇地跳了跳,头顶上的人也跟着跳,发现脚下如同坚硬的砖地一般。 元烨和倪瑾萱摆出古怪地夸张肢体,头顶的人影也跟着变化,一帮半大孩子玩儿得不亦乐乎。 “这也算海吗?我们都下不去。”越晗问。 林渡的神识倾泻而出,“谁说月海是真的海?” “这是个秘境中的秘境,幻境中真实和虚幻并存,人越多,幻象就因为你们的内心更真实更丰富,也更难以挣脱。” “不同的月海会映射不同的东西,不过我觉得……咱们虽然有八个人,应该也没那么难挣脱。” 林渡声音带着浅淡的笑意,众人不解。 元烨咳嗽了一声,“可能因为我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心思纯良简单之人,所以幻境不会太复杂吧。” “阻碍我们出幻境的最大困难,应该是小师叔。” 无上宗另外四人认同的点头。 林渡:?我劝你们谨言慎行。 “那我们要怎么进入幻境?”越晗好奇。 林渡现在懂了,原来她讲解一遍之后越晗说的不是假话,他是真的一点都没记住。 她抬手,修长的食指指向了倒映着他们的天上海。 “由虚入实。” 第253章 什么神仙还下凡普法?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我们这样上去真的不会一头撞死吗?”越晗发出了灵魂质疑。 林渡笑了,“试试看呗,上九天揽月,也要上去才行。” 越晗想了想,“有道理!” 他在一帮人肯定的目光之中跃起,直冲向天际,啪叽一下撞成了原形开始下落。 林渡:…… “我没和它说过要用神识接触吗?” 晏青:…… 他沉默了一瞬,“刚才商量的时候详细说过,但小师叔解说太详细,前面听后面忘了。” 黄暄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少主,“少主你没事吧。” 越晗含着一包眼泪,“头疼……这怎么不行啊。” 林渡叹了一口气,“少主,你神识放出来。” “哦……”越晗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冲太快了,神识忘记放出来了。 林渡深刻怀疑这秘境进去她会变成什么幼师,面前是一帮带也带不动听话也听不懂的小孩儿。 她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这六百灵晶她真的非赚不可吗? 林渡的手指一动,却发现越晗已经重振旗鼓,被晏青和元烨两个人带着向上飞去。 这一回,几个人同时没入了天上海中,彻底与那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林渡反而是最后一个没入天上月海的。 神识与壁垒相触碰,很快被强大的吸力拉入了月海之中。 再一落地,耳边就是细碎的人间动响,絮语和车马声一同涌入耳膜,已经是另一个俗世。 “诶……那人是谁?” “生得这么好看,却是个瞎子?” 林渡愣了一下,抬手触碰了一下脸,脸上的罩面已经没了,手套也没了,可眼上的纱还在,为什么。 “看方向是从城门口进来的,想必是旅客吧?” 林渡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灵力变得微乎其微,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而神识也没有办法再外放。 她若有所思,没有第一时间摘下眼上的纱,只是安静地前行,如同一个真正的盲眼旅人。 远处传来一片喧闹,筷子敲击声伴随着唱念声传入林渡的耳中。 “唱一曲莲花落妹妹听着……” “参什么禅来修什么道,念什么佛来说什么魔,红尘里自有你和我……” “躲不开堪不破,奈何奈何,化几次缘来敲几次钵,打几回竹板唱几回歌,管它什么佛来什么魔……” “那莲花宝座谁还坐着,三千世界齐来打破,人间路上有我行着,佛也是我来魔也是我……” 那是元烨的声音,林渡不能再熟悉了。 一曲唱完,稀里哗啦的铜钱声丢入破瓷碗中,但大部分都被扔到了地上,声音被淹没在集市的喧闹声中。 集市中人极多,林渡数次险些被撞上,都靠着敏锐的感觉躲过。 直到一人狠狠撞了她一下。 旁边的小摊贩目睹了全程,本不想多话,却见那青年停住了脚步下意识想避让,似乎是害怕挡住旁人的脚步,却又不知道往哪里让,故而脚步有些踌躇。 那张苍白的脸上或许该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相配,此刻却被白纱遮挡,整个人纤瘦茫然,脆弱得像枝头堆雪。 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被偷了也不知道的盲人。 原本只想暗示一下的摊贩和路人:…… 肉摊上的老板一下子把刀磕在了案板上,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小王八犊子!盲人的钱你也敢偷!” 今儿必须按住这个偷子! 路过的妇人见状高喊起来,“了不得了!有偷子欺负瞎了眼的小姑娘诶!” “抓住他!” 一道鞭子声破空发出锐利的响声,娇俏的女声突破混乱的人声传入林渡的耳中,“谁!谁是偷子!” 一阵鸡飞狗跳,到处都是稀里哗啦的声响,撞到了摊贩又撞到了人群,脚步杂乱,挤挤挨挨的集市被破出一条窄小的道,如同挤入海绵的刀刃,再锐利也频频受阻。 林渡就这样独立在一片鸡飞狗跳中,脸上没有慌张,没有茫然,平静无比。 她听到鞭子频繁破空,听到利刃呼啸声,接着是一阵惊慌的叫声。 “我就是偷一个钱包而已!你想要逼死我吗?” “瑾萱!瑾萱!你干什么呢!”一道温和中年女声此刻却失了往日的和缓,“你又在干什么?” “这是个小偷!我要行侠仗义,救人扶贫!” “那你也要小心别伤着啊!人家都拿着刀了,一不小心伤着可怎么好!” “可是我现在把他按住了!”倪瑾萱的声音轻快又利落,“你现在应该说,女侠饶命!” 小姑娘身上铃铛碎响,一旁忽然响起一阵诶呦诶哟的哭声。 “我的碗!我唯一的碗!我吃饭喝水卖艺就这么一个碗啊!就这么碎了!”是元烨的喊声。 “那我赔你!你要金碗银碗还是铁碗!我都可以赔你。”倪瑾萱似乎也觉得有些对不起。 “你觉得拿金碗卖艺还有人给你钱吗?”元烨唉声叹气,“诶,你想行侠仗义呢?那侠女你济一济我啊!” “那我……给你银碗?” “……” “算了算了,我给侠女你拉个曲子,你赏我个瓷碗行不行?” “瓷碗不是容易被打碎吗?”倪瑾萱不解。 元烨刚想要解释什么,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声。 “那偷子怎么了?” “瑾萱,瑾萱你先别押着他!这偷子好像得癔症了!” 地上的人忽然用力捂着喉咙,如同被什么无形的手掐住了一般,口中嗬嗬有声,面部慢慢紫涨。 一片慌乱之中,那只伸出的手诡异地扭曲垂落下来,喀嚓喀嚓喀嚓…… 指骨寸寸断裂,窃贼忽然尖锐地喊出了一声,“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忏悔!” 如同受了什么神明点化一般,那人跪坐起来,忍着手指粉碎的痛苦,磕着头,字字清晰,“五戒十善,天人善神庇佑,永灭灾殃,长获福佑。” 就在这一句喊出之后,那地上的窃贼像是被放过一般,彻底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周围的人一片死寂。 接着有人颤声道,“这是什么?是神明降世宣法了?” 一直在侧耳倾听的林渡:……什么神仙还下凡普法? “还是那个小姑娘使了什么法子?” 倪瑾萱愣了一下,“不是,我不是……” 她说着想起来了什么,转头看向人群之后的那道苍青色身影。 “那个,你的荷包。” 林渡感觉自己的手被小姑娘轻轻牵了起来,然后掌心多了一个荷包。 她笑了起来,“多谢,你叫什么名字。” 倪瑾萱愣了一下,无端觉得这人格外熟悉,“我叫倪瑾萱,你长得真好看,跟仙人一样!” 就在这时,又是一片的喧闹,一道神光降了下来,笼罩在倪瑾萱身上。 “那是……神明赐福?” 倪瑾萱好奇地看着自己面前悬浮着的紫色花朵,“这是什么啊?感觉看着好舒服?” 林渡闻言,轻轻抬手,摸了摸那神光中的东西,“月海幽兰。” 这幻境有点奇怪。 但东西是真的。 第254章 难道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对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神光再度降下,这一次是那个追上去的肉铺老板,只是这一回只是简单的神光沐浴。 但也足够让这个老板惊喜了。 “我的……我的疤没了!我的疤没了!暗伤也没了!” 人群哗然。 林渡微微侧着头,听着动静的来源。 “五戒十善,天人善神庇佑,永灭灾殃,长获福佑。”那个肉铺老板喊了起来。 人群也跟着念了起来,看着那个老板重新年轻起来的面孔,隐隐好像抓到了什么。 倪瑾萱还站在林渡身前,她问,“我从没在城里见过你,你是刚来的旅人吗?” 林渡想了想,“或许是吧。” 倪瑾萱想了想,“那你要借宿我家吗?我爹娘都很好的!做的点心也好吃!” 林渡微微一怔,继而笑了,“好啊,但这之前,你好像要赔给人一个瓷碗。” 倪瑾萱的家人的确像是林渡说的一样,十分热情。 就连在街头靠卖艺为生的少年都被请回了家,上了桌,饭菜丰盛,热气腾腾。 元烨却也泰然自若,在饭桌上一点没有客人的自觉,怡然自得。 就在倪家夫妇询问他的住处和亲人时,他笑道,“我有一瓦栖身,有一衣蔽体,有一技谋生,没有什么不好。” “天下之大,我独我,自在逍遥,什么都不用管,都挺好。” 倪瑾萱困惑,“那如果……如果有一天城里遭了灾,你没办法靠他人打赏为生,栖身之地也没了,怎么办?” “那就换个地方咯,逍遥自在,何拘在哪?” 林渡扒饭的手忽然一顿。 倪瑾萱还在给她夹菜,似乎是害怕她看不到,一家三口时不时给她夹菜介绍,如今林渡手上捧着的碗都堆满了。 “唔,那我就还是希望这个城长长久久地存在,大家都吃饱穿暖,我来守护这个城池,惩恶扬善!” “天下还都是好人多嘛!要是都变成好人就好了,大家永远健健康康和和气气的,爹娘永远不老不死,陪着我!” 倪瑾萱娇俏的声音落入林渡的耳中,全然没有注意身旁的白发谪仙端着碗的手背青筋寸寸浮起。 “对了,林渡,你的眼睛是天生有疾吗?我知道城北有一家医馆,里头的大夫医术精湛,据说由她每炉丹药都没有废丹,一出手就是顶尖的丹药,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病呢。” 林渡垂着眼睛,声音轻缓,缱绻的音调之中混着不易察觉的寒霜,“是吗?真好啊,若有机会,我定然要去看看。” “那我明天带你去!我们这里是城南,离城北好远呢!” 林渡的手慢慢放松,“好啊。” 好啊。 林渡慢慢将饭用完,真心实意地夸赞了瑾萱母亲的手艺。 入夜,万籁俱寂。 林渡睡在倪家人开辟出来的客房内,素白的手几次想要触碰上白纱,却又几次落下。 她试着调动浮生,没有响应。 真难办啊。 她现在可以确信,自己眼睛上可确实不是什么寻常白纱了。 林渡想,这样也好。 用眼睛看,大约没有用心看那么准。 翌日一早,倪瑾萱开心地带着林渡前往医馆。 正如倪瑾萱的所说,城南城北离得很远,几乎横贯整个城池,他们走了许久。 林渡一面走一面在心里刻绘着这座城的地图,城池像是刻意遵循了对称原则一般,城南和城北的集市、街坊、道路的布局几乎完全一样。 或者说,是镜像。 就在倪瑾萱说到了的时候,林渡听到了医馆前的喧闹和争执。 “大夫,求求你!你是神医,他们都说你能知道生子秘方!求你帮帮我!我肚子里的可以变成儿子对吗?” 夏天无冷淡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我没有这种东西,生男生女天注定。” “那大夫你给我开一副堕胎药吧。” 回答她的只有无动于衷的沉默。 倪瑾萱在她耳边小声解说,“医馆门口好像有人闹事,一个孕妇,旁边跟着她的似乎是她的婆婆,想要缠着夏大夫要生子秘方。” “诶不是,为什么非要生男孩儿啊?缠着人家大夫要死要活的,还让不让人开馆治病了?”一道嚣张的青年声线斜地里插了进来。 似乎是觉得这青年有些多管闲事,那个婆婆横眉竖眼,“你懂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儿子才能继承家业!” “哎哟哟哟,继承家业,继承你家里那两片瓦还是一亩地?还是说,你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元烨声音更加讥讽嚣张了。 林渡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唇角微微翘起,她听到倪瑾萱诧异地说,“好像是昨天那个卖唱的,他说他叫什么来着?昨天好像一直没说。” “他叫元烨。”林渡声音很稳。 “诶?你怎么知道,是他单独跟你说的吗?”倪瑾萱更加疑惑。 那边门口的对峙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你这小子!怎么着?难道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妇人冷笑道。 “对啊,我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啊。”元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围观的众人都哄笑起来,只当那青年在说笑,为了顶回那重男轻女的婆媳。 林渡微微垂眼,抬手微微触碰上白纱,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镜花水月,人物倒影。 倪瑾萱有些稀奇,“他昨日不是说他无父无母,天生地养,逍遥自在吗?” 林渡笑得不能自已,一边笑一边摇头,“没事,多谢你带我来,你不是还要去集市上替谢婶带棉布吗,先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倪瑾萱犹豫了一下,见她态度坚定,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要我说,你这么执着,将孩子的性命不过视作是你们个人意志的衍生,也不问问孩子愿不愿意投身到你这只会撒泼无礼的家里!” 元烨站在这门口,本想上去找夏天无,无意间转头,却看到了人群之后的林渡,他眼前一亮,穿越人群,却在走到林渡之前顿了顿足,犹豫了一瞬。 “在那儿站着干什么?难不成你已经见过我了?” 林渡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元烨的耳中。 元烨眼前一亮,大步走了过去,“小师叔???” “是我。”林渡也跟着笑,“怎么,你见过谁了?” 元烨皱着眉头,“说实话,我见着少爷了,但他现在是城主!我到的那天,他来城北体察民情,还慰问我有没有住处能不能吃饱穿暖,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绝对不是真的越晗!越晗没那么聪明!接人待物都不冒傻气了,绝对不对劲!” 林渡点头,“有理,非常有理。” 医馆门口忽然再次传来一声痛呼,先是那个孕妇捂着肚子尖叫起来,那婆婆赶忙想要去扶,却也跟着痛呼一声,一同跌坐在地。 元烨和林渡同时抬头,一人微微偏了耳朵下意识听动静,一人目光如炬。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孕妇哀嚎着。 而她的婆婆更是状若疯癫。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 这个变故让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傻了。 而原本在医馆内的夏天无急急走出门想要把脉,她刚刚蹲下身,手就被孕妇死死攥住,对上一双漆黑执拗的眼睛。 “五戒十善,天人善神庇佑,永灭灾殃,长获福佑。”孕妇嘶哑着挤出这句话。 众人后退了一步,而元烨却被神光笼罩,面前出现了一个明黄的五棱石蕊组成的花,灵韵十足。 “是什么?”林渡的声音很冷静。 “好像是小师叔你说的,月海中的天材地宝之一,明灵花。”元烨声音困惑。 林渡忽然看向了元烨,“元烨,你见过另一个你吗?” 元烨无辜地回头,眼睛瞪大,“啊?” 小师叔的话每个字他都懂,怎么连起来他就听不懂了? 第255章 那你就没想过,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医馆闹事的人出了意外,先前除了元烨之外还有帮夏大夫说话的人都有些吓着了。 “夏大夫,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他们发疯伤了你。” 夏天无闻言脸上露出了些感激,和一帮人都道谢打了招呼,面面俱到,并无分毫冷淡的模样。 医馆之外,元烨慢慢消化完小师叔说的话,“所以,不是我们之中有人是真的,有人是假的,而是每个人都有真有假?” 林渡笑了,她就说元烨应当是那群孩子之中最快明悟的。 “那……方才医馆内的是真师姐还是假师姐?” “假的。” 林渡笑着看向元烨,“那你就没想过,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元烨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 白发青衣,白纱蒙眼,唇角的笑还是那么的戏谑,跟每次逗弄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渡语调森森,“就不怕我是假的,杀了你这个真的?” 元烨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脑子却勉强仍然在运转。 小师叔说过,越是麻烦糟糕的局面,就越要思考当前的利益牵扯,找出最合适的生路。 敌人可以是朋友,朋友也可以是敌人。 “但小师叔,如果你是假的,又为什么要杀了真的,如果你是假的,你要与真实为伍,就不会因为你是假的就杀了真的,而该是,装成真的,不是吗?” 林渡闻言终于笑出了声,她难得伸出手,拍了拍元烨的肩,“没白教你,现在我可以确定,你是真的了。” 元烨愣了一下,“啊?” “想知道那个你是什么样的吗?”林渡收回手,因为在刚刚一瞬间,她感觉得到,她体内的灵力封印,松动了一点。 元烨当然好奇,他好奇地听完了林渡的叙述,接着发出了灵魂质疑,“那小师叔,你怎么看出来那不是失去记忆的我,而是假的我?” 林渡带着人走在街上,闻言安静了一会儿,“因为在倪瑾萱问他如果城遭了灾怎么办。” “他说,什么都不管,再换一个城,逍遥自在。” 元烨后退一步,他悟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不是我说这话小师叔你没揍我吗?” 这在他们无上宗是要挨宗法的! 不管修的什么道,所谓无为而治,并非无所作为,而是不妄为。 所谓逍遥,是道心逍遥,无论遇到何种境地,都能从容轻快。 从不是不管天下苍生,不是独立世外,一界不成就换另一界。 林渡龇牙一笑,虎牙洁白尖锐,泛着冷光,“你觉得呢?不过真假两方定然有联系,小元烨,这不会是你心底的想法吧。” 元烨再度后退了一步,今天这顿打是不是逃不了了,“我没有啊师叔!我真的没有!我冤枉啊!我肯定不会这么想啊!” “一定是这个秘境蠢!他不懂事我懂事啊!小师叔!” 元烨一阵哀嚎,最后还是难逃一个脑瓜崩。 “别嚎了,进医馆看看。” “没发现吗?这个秘境中所有的镜像人都是你们内心最期盼成为的样子,虽然领悟有偏差,做到了最绝,但也验证了一些东西。” 林渡顿了顿,她不知道真的和假的碰面会发生什么,自己的假又在哪里,究竟又如何破境,但总要一个一个接触了。 两个人同时跨入医馆中,听到了女子清冷的语调,“来看诊吗?” 林渡点头,“是,来看眼疾。” 元烨在林渡身旁,对上夏天无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好像跟二师姐不太一样。 明明声线语调样貌各种习惯都一模一样,但林渡点醒了他之后,他就总觉得眼前的夏天无怪怪的。 说不上哪里不对,可就是哪哪儿都不对劲。 难不成是他现在太警惕了,看谁都是鬼? 林渡被人引着坐下,乖巧地伸出了手,夏天无搭了脉,微微蹙眉。 “劳烦您摘掉眼上的纱。” 林渡闻言轻笑了一声,“大夫,你也讲究望闻问切吗?传闻有的医术超绝的大夫,只用搭脉就知道我身体究竟如何。” 夏天无清丽逼人的眼底毫无波动,“医术自然讲究望闻问切,只看你的脉,还要对上你的病症。” “我总要看看你究竟是瞽是盲,是天生还是后天,是不是全然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林渡刚要抬手摘下眼上的纱,身后就传来慌张的喊声。 “夏大夫,夏大夫,快来救救这个人吧。” 元烨回头,在一片哀嚎声中,锁定了被人架过来的人,那人的两只手都不自然地扭曲着,痛苦万分。 “是……是神罚。”医馆中的小童子喊了一声,“和昨日街头的一模一样。” 夏天无毅然站起身,过去探了探,“还有救,带进屋内,去取我昨日炼制的丹药来。” 林渡和元烨被迫让位,被闹哄哄的人挤了到医馆外面。 “小师叔,那个是……假的?”元烨小声问道。 “嗯。”林渡歪着头,正在思考这个秘境最大的bUg。 里头的假的都不算互相认识,只要两个真的凑在一起,一对就能发现没有记忆的是假的。 林渡一面想一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元烨,你进来几天了,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世界里你认识的人是假的?” “啊?两天?今儿是第三天,第一天的时候我从一个破庙醒过来,身边就一个破碗一双筷子,我怕打草惊蛇在破庙里蹲了一天,结果无事发生,我寻思话本儿里不是这么演的啊,就出门了。” “结果发现好像他们都认识我,虽然不知道我叫什么,但知道我是要去卖唱的,还问我昨天怎么不出现了,我刚要坐下唱莲花落,城主就下来慰问了,他一开口我就觉得假,今儿一早上我再逛,往人堆里扎,就看到医馆里有二师姐。” “但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打算对一对,结果一回头就看见小师叔你了啊。” “你去过城南吗?”林渡又问。 “城南?城南城北有什么不一样吗?” 元烨刚要继续问,发现林渡抬脚就走。 林渡的记性一贯很好,按着早上在脑子里记住的路线一直往回走,再一路走到昨日的元烨固定卖艺的地方,却发现并没有见到那人。 她皱着眉头站在原地,问题出在哪里? “小师叔?你怎么了?”元烨难得看林渡面色凝重。 “我在想……如果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秘境之中只有自己一个人携带记忆,一直没看出旁人的异常,觉得那人就是真的,又会怎么样呢?” 林渡和元烨能碰面,是打从他们接触到了镜像之中的人之后就觉得不对,内心就不相信那些人是真的,如果旁人相信了呢? 而且南北城池布局分明是对称的,城南城北都有一个卖唱的元烨,那么为什么城南没有夏天无的医馆。 两人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医馆后,一身玄金劲装的高大青年身上带着伤出现在了医馆之前。 “天无?” 墨麟长出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手中的提着的剑当啷落地,那剑上头似乎被不明的魔物腐蚀得斑驳。 “诶,这不是城主府的墨大人吗?城外魔物又多了?今日受这么重的伤?” “最近几日城内也不安生,听神阁的侍者说,是因为城内的人作恶多端,所以城外的魔就高一尺,神明为了消灭魔物,所以才特地降下神罚和神眷。” 而城北的街头,一个潦草的青年敲着碗,唱着日复一日的莲花落。 “三千世界齐来打破,人间路上有我行着,佛也是我来魔也是我……” 第256章 这混得还挺丰富多彩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医馆之内,忙碌了半日的夏大夫终于接待了重伤的墨麟。 “墨队长,怎么今日伤得这么重。”夏天无看着墨麟,嘴里却是嗔怪,眉宇格外柔和。 墨麟愣了一下,接着听到夏天无说,“把外袍褪了吧,我给你清理伤口再上药,光吃丹药好得不快。” 夏天无说着,已经将人带进了内室。 墨麟心里有些奇怪,却又没想明白为什么奇怪。 自从进了秘境,他就在城外斩杀邪魔,可这里灵力微薄,他的灵力一大部分都被禁锢,所拿的也不是他自己的本命灵剑。 但周围的人很快给了他答案,他在这个秘境里,似乎是雾城城主府护卫队的队长,也是城内的第一高手,剑术天下第一,为了护佑雾城不被邪魔侵扰,时常出城斩除邪魔,在他的保护下,雾城从未有人受过邪魔的侵扰。 只是…… 墨麟别扭无比地褪去了外衫,上半身赤裸,露出被邪魔抓伤的胸膛和后背,伤口狰狞泛着诡异的黑气,女子素白的手攥着带有药液纱布,轻柔地按上了她的伤口。 夏天无看着那伤口,“忍着点疼。” 墨麟:……更不对劲了怎么回事? 他就像是三天不打皮痒的皮小子,这会儿怎么都不得劲儿。 这会儿满心里都是,“师妹是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她怎么不骂我?”,“这处理伤口的方式是不是太轻了?好不适应”。 “这次伤得太重了,只怕夜里会发烧,今日在这里歇一晚上吧,万一发烧我也及时照顾你,处理好了,我先出去给其他人治病了。” 墨麟哦了一声,身上被缠好了纱布,又合上衣服,乖乖服下了药躺下了。 是哪里不对劲呢? 夏天无走出内室,在一片起哄声中,依旧面色自如。 “为什么墨哥就可以进内室,我们就不能进?” “诶,夏大夫,这次墨队长没给你带城外的花吗?”医馆的小童子看着那托盘上的东西,意外地问道。 夏天无闻言笑了笑,“想必是伤的重了,所以没顾上。” “墨队长喜欢大夫你的事大家都知道!” 夏天无顿了顿,“不许胡说!” 小童子也不恼,“大夫性子这么好,医术又精湛,城里大家都喜欢你!” “不过最近几日城里不太平呢。” “城主一向把城治理得很好,选贤举能,万众归心,也不知道对这个神降作何反应,我看着神罚可怪可怕的。” 小童子一面送着伤药一面小声念着城里的异常。 内室中,墨麟原本喝了药昏昏沉沉地正要入睡,听到断断续续的一句“墨队长喜欢大夫你”,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 什么东西?什么喜欢?喜欢谁?师妹? 墨麟瞪着一双藏不住心事的大眼睛,惶然无措。 他好像真的发烧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梦话。 这个秘境真恐怖。 假的,一定是假的。 被人念叨的城主此刻正在城主府内。 黄暄看着眼前处理事务的少主,怎么看怎么喜欢。 井井有条,言之有物,有人来汇报事务,越晗也会在第一时间给出格外合理的解决方案。 “黄叔?你怎么看?”越晗回头,一张昳丽无端的脸,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澄澈的善意,谁能想到是城中运筹帷幄的城主呢。 黄暄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然后当着越晗的面,喜极而泣,猛男落泪。 越晗:? “这神阁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城中的百姓只要遵守神谕,日积月累,定然百罪皆消,城外也不会再有邪魔。” “这几日,城中的子民人心惶惶,听说墨队长因为邪魔突然变得厉害的缘故受了重伤,真叫人担忧。” “想必之后有了神明的庇佑,若是我的子民能够长寿福泽,也是一件好事,你觉得呢?” 越晗以为黄暄年纪大了,又添了迎风落泪的毛病,说完这事儿之后,递给他一块帕子,“黄叔是身体不好吗?不如请夏大夫来看看。” 黄暄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不不不,我只是……太高兴了。” 越晗深以为然,“有神迹降临,自然是我们雾城之福。” 入夜,神迹却未歇,刺耳的喊声刺破了寂静的夜。 在破庙里凑合睡得两个人同时惊醒,齐齐出门。 元烨看向了发生的方向,“小师叔,是神迹又降临了。” 这一个白天,自从他们到城南之后,像是什么古怪的规则一般,怎么也找不到别的人,只能混迹在人群中聊一聊城内的事,也渐渐发现了这个世界奇怪的割裂之处。 神阁张贴神谕,林渡和元烨就混迹在人群中,搞清楚了这个城的基础构造。 林渡忍不住吐槽,“这个破秘境,城中居民是普通凡人,结果城主府有剑客天才能斩除妖邪,医馆的大夫能生产从无废丹的灵丹,城主府中许多奇人异士,城外是邪魔,现在又来一个神阁,这混得还挺丰富多彩啊?” 八个人果然还是太多了。 “说起来到现在还没看见大师兄和晏青,不管真的假的都没看见。”元烨小声道。 林渡沉默了一瞬,“不急,总会出来的,当他们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他们认识的人的时候,总会碰上。” “小师叔你的意思是只有当他们察觉到那些遇到的熟人不是真人,真人才会和我们遇上吗?” 林渡垂眸,“不确定,一个猜测,不一定对。” 元烨就确定了,小师叔说的猜测,一般都是对的。 被念叨的人半夜惊醒,满头大汗,对上了一双烛光中柔和的眼眸,那眼下的朱砂痣也惊人得灼然。 “你发烧了。”夏天无温声道,“刚退烧。” 墨麟定定地看着给他擦汗的女子,看了一会儿,“天无?” “嗯。”夏天无眨了眨眼睛,“怎么了?还难受?要喝水吗。” 墨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烛火溶溶,将青年硬朗俊气的面孔也染上了柔和的线条。 青年垂着眼眸,羽睫在眼下打下阴翳,直到唇上多了一点凉意。 是茶盏的边缘。 墨麟就着夏天无的手饮下茶盏,在人想要起身放杯子的时候,倏然抬眼,隔着布料攥住了人的手腕,目光灼灼,声音因为发烧显得暗哑,无端带了些蛊惑意味。 夏天无愣了一下,心跳如雷。 “我剑呢?” …… 夏天无愣了一下,“在那里。” 墨麟翻身坐起,直奔自己的剑而去,接着随手挽了个剑花,“我能练剑吗?” 夏天无点了点头,“小心点。” 墨麟笑了,“若是伤口崩开,不是还有天无你吗?” 夏天无闻言也就坐在了桌前。 墨麟提剑开始练剑招,烛光下,他的影子如燕如鹰,透着说不出的坚毅洒脱。 不知过了多久,剑气倏然扫过夏天无坐前桌上的烛火。 火苗噗呲一下灭了,屋内一片昏暗,冰冷的剑鞘抵至人的脖颈。 “我师妹可从不会让我在屋内练剑,更不会看我受伤之时还练一千下剑,她恨不得把剑拍我脑袋上把我捆起来。” “何方妖孽,胆敢冒充我师妹?”青年声音铮然,若出鞘之刃。 第257章 暗号正确(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雷声震动,积攒了许多日的雨倾泻如注。 这样的雨夜里,人的脚步声混入雨声,却叫破庙里的两人听得格外清晰。 “挪个地方,这儿漏雨。”林渡开始挪稻草。 元烨叹了口气,“你就说这个破瓦,哪儿不漏雨,神台都漏雨。” 脚步声越来越大,接着停在了破庙门口,林渡若有所感。 “是谁?” 门外的声音比林渡还要诧异,“小师叔?” 接着又迅速后退一步,“不对,这是幻境,小师叔也不是真的。” 林渡:…… 是聪明了,但不多。 她站起身,“你遇到了谁,发现了谁不对?” 元烨比林渡更警惕,“你是谁?你师父叫什么?最喜欢吃什么?我们宗门后山的竹林还有竹子吗?” 庙里庙外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 “墨麟,雎渊,什么都吃我不挑食,竹林没了,都给我师妹盖房顶了。” 元烨上前,“暗号正确。” 墨麟进了破庙,“遇上了天无,不对,是妖孽伪装的天无,我给人打昏了出来找找线索,一路找到了这里,我就说第一眼看到师妹就有点不对劲……” 他絮絮叨叨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说他的身份,遭遇,包括这里他的身份好像喜欢那个假夏天无,接着就对上了林渡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元烨诡异的眼神。 “不是……你那是什么眼神?”墨麟又要拿剑。 元烨重重咳嗽了起来,偏头看了一眼林渡,发现林渡现在看不见,只好努力憋住,在思考措辞。 林渡笑得肆无忌惮,“大师侄,你知不知道,这个幻境是放大了我们八个人的所有心中最想要的东西,最想要的身份、念头等等,化成最想要的世界。” “虽说八个人的幻想杂糅,让世界变得不伦不类,但有一点不会变的,那就是,没有内心的想法,就不会投射出来,尽管在你心里只有一点点苗头,但也曾经想过,所以才会出现。” 比如元烨也会有瞬间什么都不想管,所以秘境中他成了万事不管,知足常乐的人,是逍遥的一个极端,秘境对人的道法演化有点偏差,但不论如何,有起点才有道路。 “所以并非你以为的幻境迷惑捏造,”林渡的声音洋溢着戏谑的笑意,“那的确是你的心之所向。” 墨麟站在原地,身上都被雨打湿,整个人都像是落雨天的流浪大狗,听到了这句话愣在了原地,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啊?” 他下意识想要去摸剑,结果因为太过习惯自己的剑棍,这次却触碰上了剑刃,在指尖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墨麟收回手,越发地呆滞。 其实小师叔对他们非常有耐心,尽管他们经常听不懂话,林渡总能想到更好的解释办法,能叫他们听懂。 但他头一回不太想要听小师叔详细解释了。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如果你们都是真的,那师妹真人也在幻境中?那师妹在哪儿?会不会也有危险?” “至少目前这些假的都不会伤人。”林渡顿了顿,“但我不确定,未来会不会。” 比如……神降。 林渡隐约猜到了事情的走向会变得多糟糕,重典治乱是没错,可这座城还算祥和,这可不是什么乱世。 这座城民风其实很好,那些小偷小摸的恶念被惩罚得痛不欲生,人们究竟是在信仰神,还是在畏惧强大的力量? 真正的神明不想着怎么庇佑世人,涤荡邪魔,居然就想着压迫世人,不生恶念就不会产生邪魔,这是什么道理? 元烨也在想,“还没见到晏青呢,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还有越晗,小少爷那个脑子,只怕都不会想到是假的吧,这要是出不来,还有三百灵晶呢……” 林渡看了一眼墨麟,“难说。” 她隐约也发现了些端倪,似乎真人在幻境中遇上的第一个假人,都是进入秘境之后心中下意识想见的那个人。 元烨是担心小少爷跑了不付账,自己是担心瑾萱太天真容易被骗,墨麟就更不用说了。 谁知等到早上,墨麟就触及了神罚。 蚀骨的痛钻入墨麟的身体,墨麟愣是没吭声,还是林渡发觉这孩子硬挺着没动,才发现了异常。 “估计是我昨夜伤人之事被发现了。”墨麟费力地吐出话语,脑子里回荡的语句让他头疼欲裂。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像那些城中居民一样,因为这碎骨裂魂一般的疼痛就不得不一遍遍重复那句神谕,以此换来平息。 林渡皱着眉头,试了试自己的灵力,发现灵力桎梏又松了一点,干脆利落地探入墨麟的脉中。 墨麟被冻了个激灵,但下一瞬间,就发现神罚褪去了。 他诧异地看向了林渡,“小师叔,你可真是妙手回春啊。” 就是……把人冻得直哆嗦,身上皮都青了。 林渡站起身,同样有些意外,心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天亮了,三人出了破庙。 谁知刚出门就在小巷口撞上了慌不择路的越晗。 越晗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脸,抬头看到了林渡三人,眼前一亮,“甄六!!!” 林渡:…… 这个冒傻气,是真的,没错。 她倒是没想到越晗居然这么快有了觉悟。 眼前的小少爷看起来可怜极了,衣冠散乱,头上还挂着莫名的草屑石灰,整个脸都灰扑扑的,见了他们跟见到了亲人一般喜极而泣。 “好可怕!黄暄是假的!吓得我忍到半夜才偷偷钻狗洞跑出来!” 无上宗三人:……真是特殊的方式。 越晗眼泪汪汪,“本来最开始我还以为这个秘境里只是想让我做城主,所以我就老老实实跟着他们走,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夸我什么英明神武,治下有方这种事情我也习惯了,结果昨天晚上吃完晚饭,黄暄居然说,我音律极好,我当时就吓坏了!” “要是这个秘境的考验是让我吹出正常的音律可怎么办啊!我就说我不舒服,先歇歇,然后半夜逃走了!” 越晗擦了一把眼泪,把脸上的灰擦成了水墨画,“真吓人,这可怎么办,我音律课在族里最差了。” 林渡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逗一逗这个小少爷的,现在这样实在没法逗了。 谁能想到越晗居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觉得黄暄是假的呢。 不管短短几日,城中屡屡出现的神罚让城中人束手束脚,心惊胆战,城外的邪魔却更加肆虐,城门口开始出现了邪魔抓挠的痕迹,而城中人心惶惶,纷争不断。 晏青刚刚出现在公堂内,一个人就扑了上来。 “我青天大老爷啊!求你做主啊!” 第258章 没想到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晏青已经习惯了,他来这里的几日,城里大事没有,鸡毛蒜皮的事特多,要么是东家的摘了西家出墙的桃子,要么是你家的墙重建多移了一尺,再严重些的也就是做生意掰扯不清楚,分家财产谁也不服谁。 是以他今日升堂被抱着大腿喊青天大老爷都老神在在,还能是什么大事儿? 但今天的确是有大事。 晏青听完了叙述,“你的意思是,你的儿子失踪了?怀疑是被儿媳伙同奸夫杀害了?” 老头儿用力点头,“真的!昨天白天还在,一晚上没回家!” 晏青又问,“那奸夫是谁呢?” 老头儿即答,“是城主府的墨队长!” 晏青:啊? 他最好说的不是墨麟的那个墨。 老头儿回答得斩钉截铁,“对!就是墨麟队长!” 晏青:……这官他没法当了。 相信真的墨麟会变成人家奸夫还不如相信孔雀会唱歌!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是青天大老爷,他等着大案子等了好久了,管大师兄是不是奸夫,他都要好好完成这个案件,说不定幻境就破了。 “那就,去城主府请墨麟队长过来吧。”晏青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是这个城里负责律法刑罚的主事,据说俸禄很丰厚。 墨麟果然来了,晏青也在这期间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事情还要从墨麟从城外杀邪魔回来说起,不知道为什么,墨队长登门询问了一些事情,是这位老人的儿媳接待的,被老人撞见了。 墨麟上午来了一次,晚上也在院子外面出现了一次,就站在墙根底下,而老人的儿子彻夜未归,老人就很担心,因为城中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什么夜生活,这十分不正常! “没想到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做出了这种事!”老人哭天喊地。 “哪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一个穿着城主府赤金劲装守卫队服的人出现在公堂之前,他腰间配着长剑,迈开长腿,跨进了堂中。 众人:……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不浓眉大眼吗? 晏青对上墨麟的脸,一阵头大,并且更让他头大的是,大师兄的演技是不是变好了,深得小师叔真传,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普通衙门同僚相识但不熟的眼神。 难不成是因为不想拖累他?还是失忆了? 晏青脑子疯狂运转,说真的,他不喜欢这个幻境,让他真的当上这等青天大老爷他还不如回无上宗打铁,至少他从来不会觉得宗门的人不可理喻,事情冗杂且无趣。 无上宗哪怕是做最简单的农活都是有趣的,因为长老从不介意他们发明什么新的法器,他们彼此之间也不会在乎什么分配不均。 可他迟迟没有找到破解之法,身上的灵力也被禁锢,可以说除了这一身肌肉和脑子之外毫无优势。 “所以,墨队长,你怎么看?事发当天,你究竟为什么上了这位陈伯家的门?” 墨麟淡然道,“因为他们家有邪魔的味道。” 此话一出,众人还没反应,陈伯跳起来喊道,“这怎么可能!你不要仗着身份就血口喷人!城中从来没有邪魔!我们可是正经人家。” 在公堂之外看热闹的人隐约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陈家小子前天好像就受过神罚吧?神阁的人不是说,作恶的人心怨念,所以会滋生邪魔!” 墨麟若有所思,“难不成你儿子受了神罚,心生恶念,成了邪魔?” 陈伯忽然像被掐住了嗓子,声音僵硬嘶哑,“怎么可能!我儿子不可能是邪魔!” 墨麟盯着陈伯,晏青盯着墨麟。 这个大师兄,他初时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直到他对着陈伯说出那句话。 这对于墨麟算是一件稀奇的事,虽说他修神霄道,为除恶而生,却不会轻易将人定义成邪魔。 这个词儿对人对妖都太重了。 晏青在想难不成是这个世界对邪魔的定义不一样? 墨麟说完笑着看向了晏青,“还有,我没有杀人的动机,城中人都知道,我心悦夏大夫,昨夜,我在城南夏大夫的医馆里,治伤,夏大夫可以作证。” 晏青瞪大了眼睛,强自镇定,“啊?哦!那就请夏大夫来一趟。” 谁知一人喊道,“昨夜夏大夫入夜救治了个妇人,还得了神降!不过转头就摔了一跤,磕到头了,正在休息呢。” 晏青点了点头,“那墨队长,你在陈伯家里找到邪魔了吗?” 墨麟看向陈伯和被捆绑过来押着的妇人,“我没能进去搜查,所以等夏大夫包扎完之后想再过去看看有没有异常。” “毕竟邪魔更喜欢夜晚觅食。”他怕晏青这个文职不懂,认真补充道。 “城主府的人没有批准的公文也不能擅闯民宅。” 晏青觉得墨麟口中这个夏大夫大约是二师姐。 于是他做了决定,“这样,我批个公文,我们先去陈伯家里搜查一下,然后没什么问题就再去医馆找夏大夫确认一下。” 这个二师姐她最好正常一点,不然他会怀疑这个二师姐和墨麟是假的。 他现在需要一个正常一点的人来缓和一下他内心的震荡,如果是真的二师姐,听到这句话大约会认真思考一下墨麟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新的问题,并且友好地拆开研究一下。 晏青没猜错,夏天无昨天是真的认真想把墨麟拆开研究一下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至少用灵气进去把个脉,可惜她的神识和灵力都被封印了。 夏天无从昏沉中醒来,正在思考这个秘境的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师兄失了忆,但剑术和斩杀邪魔的本事还在,身份是护卫队的队长,其他人她都没看见,也不知道小师叔现在在哪儿? 她很担心林渡,能够移动大阵一路狂奔,神识灵力都是个巨大的消耗。 虽说小师叔白发出关之后脉象就没正常过,师父只让她先别管,可在饭桌上,林渡的脉象细微到近乎没有。 没有生命征兆。 那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城南的另一侧,尽管陈伯反复阻碍,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最后直接撒泼说自己不告了要撤诉,但越是阻碍越是奇怪,晏青和墨麟还是带着衙役来到了陈家。 他们到处走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墨麟用剑挑开了地窖。 一股浓重的臭气扑面而来。 那是一只相貌诡异贪婪的邪魔,浑身散发着酒臭之气,而此刻被五花大绑,如同拴狗一般拴在酒窖里,旁边还有被吃掉的家养犬类的尸体。 陈伯忽然哀嚎一声,扑了上去,盖住了酒窖的口子。 与此同时,墨麟腰间的长剑出鞘,眼神犀利,“邪魔,当诛。” 第259章 这味儿对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晏青这会儿神色不太好,这个陈伯来这一出,他就悟了。 根本没有什么失踪,也没有什么伙同奸夫被杀。 只有一个老父亲拼命地想将变成邪魔的儿子困在酒窖里,不想要坏了这个家,这个儿子的名声而已。 那个被押着的儿媳也扑通一下跪下来,一直磕头,“晏大人,求你饶了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 “我家男人他只是喝了酒闹了点事,就被神罚了,他也认罚了啊!” “可自从他被神罚之后,大家就都对我们家的人敬而远之,说我们家是被神厌弃的,我家男人脾气暴,喝了酒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之后就又跟人吵了起来。” “然后,然后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公爹看他酒后发狂,就把人捆起来打算等他酒醒再教训,谁知道他喝多了酒嚷嚷着那神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我们也是不得已,若是让人知道我们家出了个邪魔,以后我们家就彻底没法做人了啊!” “公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想个法子,失踪总比变成邪魔好,墨大人,是我们对不住您,可求您,求您别杀他,他……” 女子话音未落,扑在酒窖前的老人被墨麟用力拉扯起来,接着一剑刺向了邪魔。 “你们包庇邪魔,诬赖旁人,用心险恶,若是没有坏心,如何能变成邪魔。” “邪魔,都当诛。” 他动作很快,或者说,不愧是城中的第一剑客,晏青甚至没能第一时间拉住墨麟。 晏青愣在了原地,耳膜之中与人群的议论和唾骂声隔了一片海的距离。 他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得冷静下来。 不对劲,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 他必须冷静,如果做坏事就会变成邪魔,这城里就十分危险。 而大师兄……眼前这个大师兄,根本就不是大师兄。 晏青握紧了拳头,那二师姐呢?他要找到其他同门,或者找到破障的关键。 要是小师叔在就好了。 他对幻阵研究到底只停留在纸面上,只有林渡日复一日耗费材料在宗门内搭建阵法,自己为难自己,然后把材料统统转移到无上宗护山大阵中。 当他回头的时候,晏青差点喜极而泣。 林渡站在人群中,如同一个丝毫不受影响的世外高人,旁边一个用破布捂着下半张脸,但一双眼睛透露着清澈的愚蠢的少爷说了什么,继而小师叔抬起了左手,做了个他们一起联合研制法器的时候才有的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晏青瞬间心里有了着落。 是小师叔没错。 林渡的左手更稳,所以在遇上精细阵法的时候左手动得更多,右手负责按住,刻完阵法之后会有一个习惯性地抬左手招呼他合拢法器内部的手势。 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意识,直到有一次元烨也加入了研究,因为没理解林渡手势的意思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一般来说,这种潜意识的行为即便是幻境在没达到触发条件的时候是做不出来的。 晏青脑子里闪过了大量的理论知识,冲林渡点了点头,但随即注意到,小师叔好像看不见。 他正了正心绪,打算赶紧处理完公事,再和林渡去合计合计。 墨麟和元烨也在同一时刻到达了城南的医馆,这一回,他们居然找到了。 之前不管怎么样都转不到城南的医馆,林渡说过,或许是因为幻境的固有规律。 在没有意识到眼前人是假的而不是失忆的真人的时候,人会被困在固有的地方,和已经觉醒的人有明显的屏障。 四个人兵分两路,两队都确保有一个人是脑子机灵的。 于是林渡领着越晗,元烨跟着墨麟,在城中继续试探这城中最大的规则——神谕。 “这是不是证明,师姐也察觉到不对了?” 元烨站在医馆面前,看着里头的人影。 夏天无正在皱着眉头听旁人的叙述。 先是一个人跑过来告诉她墨队长被人控告和人通奸谋杀人家的丈夫,要她去作证; 接着又有一拨人跑过来说,不用去了,因为墨队长是被污蔑的,那人是家里受了神罚的人变成了邪魔,所以故意控告墨队长,如今邪魔已经被墨队长一剑杀死了。 夏天无其实从昨夜就觉得这个失忆的师兄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就好像是……失去了在宗门的记忆也一同失去了在宗门的教育,在除魔卫道的神霄道上走上了极端。 这不像是个好事。 直到现在有人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夏天无心里那捉摸不定的念头彻底清晰了——那或许不是师兄。 就在她抓到什么了之后,夏天无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医馆之外的人。 墨麟和元烨,他们两个似乎也在思考什么,同时支着胳膊摸着下巴在思考,动作如出一辙,神色警惕中冒着傻气。 夏天无试探着走出去,目光在墨麟身上过了一圈儿,皱起眉头,“你受了伤还淋了雨?手伸出来我把脉,” 墨麟一拍胳膊,“这味儿对劲了!这就是师妹!” 夏天无:…… 她无情地扣住了墨麟的手腕,“果然,幻境中也会受伤的,昨天晚上我莫名其妙被人砍了侧颈昏过去了……” 墨麟脸色一下有些诡异,“你看到人了吗?” “没有啊。”夏天无抬起头,“怎么了?” 元烨听到这句话试探了一句,“师姐,世界上有人炼丹百炼百成吗?” “连我师父都不可能,基本上都有可能失败,就算是已经炼制过很多次的丹方,也有可能因为药材或者环境、意外炼制失败,怎么了?” 夏天无声音平铺直叙,而元烨一下子跳了起来,“的确是真的二师姐,走!去找小师叔!这幻境还有一个规则!” “真假双方只要一方受伤,那另一方也会完全受伤,所以我们不能直接杀了假的!” 晏青装模作样回了府衙之后迅速从衙门溜了出来,和林渡越晗汇合了。 就在晏青溜出去之后,另一个晏青诡异地出现在了他消失的书房内,整合好了今天的案件,毫无异常地向城主府走去,如同一个兢兢业业上班的社畜。 第260章 要是小师叔成了反角儿,他们真能打得过?(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城主府内,雕梁画栋,水池如银。 晏青正在汇报今日发生的事,“似乎是因为屡次犯戒,对神明心怀怨念,所以成了邪魔,城主,你看我们要不要发布些安抚民心顺带指引向善的指令?” 越晗身后跟着黄暄,这会儿认真听完,“神阁使者不日便到了,据说或许大祭司也会亲自来,到那时,城中的百姓想必沐浴神恩,会非常幸福。” “今日之事辛苦你了,届时城中若是百罪皆消,你也就清闲下来了,或许到时候,可以给你调职。” 晏青垂首,“能为城主效力已是毕生之幸。” “俸禄的话……”越晗想了想,“神旨来看,未来会是,各尽其职、按需分配,自由联盟,大约……” “没关系!”晏青斩钉截铁道,“俸禄都是小事,主要是铁饭碗,稳定就行!” 黄暄越听越不对劲,接着慢慢瞪大了眼睛。 不是,刚刚晏七说什么? 他是不是说,不要钱? 黄暄的世界观,忽然有点摇晃。 “那要是此后城中出现邪魔呢?墨队长正在议事厅外等您,估计是想汇报这个事情。” “这个,定然是要第一时间保护子民的安全。”越晗断然道,“我会安排好,让守卫巡逻,一刻不停,见到邪魔,就地斩杀!一旦受了神罚的,就集中关押,若有异常,也立刻杀了!” “……不过如果关押的话,是不是也会伤人?为了我的子民,那就……有神罚之后,就立刻斩杀吧。” 他要保证自己的子民完全不受威胁。 黄暄瞳孔一颤,后退了一步。 不对劲,这真的不对劲。 其实越晗除了天真对人情世故不解、被保护得太好、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之外,在族内事务上还是很有天分的。 孔雀是百鸟之王,他们一族也归顺在孔雀族下,少主天然有亲和力和让鸟类臣服的能力,除了天生不善音律之外,其实修炼天赋极高。 最主要的是……他真的善良。 并且相信一切人是好人,一切子民都是好的,正因为这份善良,族长才要他出去历练,等身上的钱都被骗光了,就知道人间险恶了。 但现在这样还是太超过了。 他的少主真的没必要这么突然长大。 黄暄忽然心里一点点沉了下去。 眼前这个,真的是少主吗? 城中开始陷入了颇为战战兢兢的气氛之中,六个人坐在破庙里,正在交换发现的城中规则和异常。 “真的瑾萱和黄暄都还没走出来,”林渡皱着眉头,“目前看来,这个秘境真假一体,至少受伤是一体的,我看破除的关键点还在这个世界上而非个人上。” “如果是潜意识里更喜欢自己想象中的美好世界的话……” 林渡抬手摩挲了一下眉心,笑了一声,“那可真是不好。” “这个世界是我们内心美好向往的最极端展现,自己最想成为的人,最想要的世界,而这个神谕,其实混合了我们所有人对世界的梦想,这个神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渡分析到这里忽然收了音,还是自暴自弃了,骂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差这么一回。 “等神阁之人出现,我们就去会一会。” “如果秘境规则准许我们看到的话。” 她说完,对着面前五张脸,“还有什么疑问吗?” 墨麟、晏青、元烨同时摇头,夏天无和越晗同时点头。 林渡:“……说。” 越晗先开口,“我有点……饿。” 元烨一拍脑门儿,“你在秘境中还会饿?我这里还有一个馒头,我给你烤烤?” 小少爷这辈子没吃过烤馒头,倒是很好奇,也不嫌弃,就老实串着馒头靠近火堆烤。 哄完孩子,夏天无开了口,“小师叔,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林渡顿了顿,“我只是担心……毕竟失忆的镜像人真的很像连义务教育也丧失了,变得非常极端。” 她说着,语调有些缥缈,“你们不会想对上保留正常智商但非常极端丧失素质的我的。” “那大概会是你们所有人的噩梦。” 林渡现在就是后悔为什么非要跟着他们进来,以她的运气,就该在外面等。 啪的一下,越晗手中的馒头掉了。 他惊恐地看向林渡,“啊?” 林渡眼疾手快接住了那个馒头,“趁热,赶紧吃吧。” 越晗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向林渡一笑。 元烨和晏青同时面色沉重。 你别说,他们还真的很害怕。 要是小师叔成了反角儿,他们真能打得过? 城中越发风声鹤唳,神罚一旦降下,那人就会被接到命令的护卫斩杀,几百年控制住了城内的邪魔,城外的邪魔反倒更加肆虐,据说护卫队每日出去斩杀邪魔都是一身的伤。 墨麟也有些想要出城帮忙,却被林渡按住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会有人在来时,彻底消灭城外邪魔。” 以她的性格,绝对会拿城外的邪魔立威。 三日后,城外的邪魔肆虐声传进了城里,许多人都在瑟瑟发抖,守卫队接连倒下,绝望的情绪迅速蔓延。 一道长鞭划破了肆虐的邪魔气,绝望的护卫回头,看到了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姑娘。 “你这小丫头怎么出城了?不要命了?赶紧回去!” 倪瑾萱握着长鞭,并未答话,一鞭抽向了一个扑上来的邪魔。 她灵力这会儿极度微薄,能伤到的邪魔有限,反倒被一只长角的邪魔重重顶撞了出去,抛向邪魔汇聚的远方。 倪瑾萱死死瞪大了眼睛,看着冷月。 倏然,一片金光自上而下笼罩了整个邪魔堆,一直覆盖到了那爬上城墙正要往城内跳的邪魔之中。 倪瑾萱被一道力量轻巧地托住,继而带至空中一个玲珑剔透的鸾车之上。 车厢四角铃铛碎响,晚风将沉重绚丽的纱吹起,一个白发女子支颐在放着棋盘的小几上,若有所感,抬头看向了被救的小姑娘。 莹白的发如同月光流水在空中飘摇,绣着重重银色水月暗纹的广袖苍青长袍肆意垂落。 穿过重重的冷光,倪瑾萱对上了一双近乎银灰冷月的眼眸。 “没事吧,被吓傻了?”车内人的视线扫过倪瑾萱被邪魔撞伤的胸膛,接着转头抬手落子。 黑子落在棋盘上的刹那,神光带着肆虐的杀意,须臾之间将城外的邪魔尽数搅碎。 城内无数人似乎听到了神谕,紧闭的门户全部被打开,仰头看向了天上和城墙外。 “五戒十善,天人善神庇佑,永灭灾殃,长获福佑。” 神侍齐齐念诵着这句话,邪魔在金光中不断溃散。 破庙里的几人齐齐坐在屋脊上,脱口而出,“嚯!好大的阵仗!” 林渡:……来尬得是吧? 你是装到了,但她这个真人可怎么办!师侄们都看着呢! 林渡虽然看不见,依旧默默低下头,丢脸,真的丢脸,脚趾都快把瓦片扣掉了。 第261章 一天被扶着过了二十条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倪瑾萱进入幻境之后可以称得上顺风顺水,她按部就班地按照小师叔和凤朝教导的幻境生存法则——先观察,不妄动,不激怒。 这里的父母和记忆里的完全一样,只不过城池不一样,灵力和神识都被禁锢,无法施展。 如果不是有邪魔和神谕,她会以为这是个完全没有灵力的幻境世界。 城中人似乎互相都有印象和认识, 少一个或者哪里有什么动静都会很快传开,一切都太过真实,混着奇怪的神仙和邪魔,如同普通人和修士混起来的奇妙世界。 倪瑾萱想起了小师叔对这个秘境的事先调查,人越多,幻象就因为你们的内心更真实更丰富,也更难以挣脱。 而这个世界,混杂着凡俗界出生的元烨,妖族的少主,修真大城池世家出身的子弟,和一心除魔卫道的师兄,以及她这个父母俱全幸福美满的小家庭。 她的故乡,也和这座城差不多大,民风淳朴,互相都认识,买菜一路过去,她都能收到好多添头小玩意。 倪瑾萱隐约琢磨出来这个世界大约的组成来源,却依旧摸不透规则。 从城中居民的口中,她知道了城主府护卫队队长是大师兄,晏青是主事,城主似乎很有可能是越晗,夏大夫或许是二师姐,可小师叔的位置始终毫无端倪。 直到邪魔肆虐,她担心护卫队抵挡不住,擅自出城帮忙,遇上了神阁神使,以及如今腾空的鸾车中的白发青年——她的小师叔,神阁的大祭司。 一子落下笼罩全城,一子落下绞杀城外的所有邪魔。 神阁使者降临雾城,城民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神明的强大之处。 这一刻,所有人这些时日来对神罚的恐惧和疑心都换成了畏惧和崇敬。 城主深夜出来迎接神阁使者,黄暄在触及林渡那双看人看鸟都一视同仁的眼睛之后,决定按兵不动。 鸟兽对于危险极度敏锐,他感觉得出来,这个大祭司非常危险。 他如今身上的灵力禁锢还在,打不过眼前这个林渡。 而且比起这个,神阁的态度更让人捉摸不定。 他们奉命而来,到底是客,却连城主都不放在眼里。 “外界邪魔已除,我们神阁会对居民降下教化,犯事者遭受神罚,做好事者接受奖励,长此以往,雾城将永灭灾殃,长获福佑。” 神使说完,后退到大祭司的身后。 越晗恭恭敬敬亲自引他们进入了客院之中,那是仅次于主院的地方。 神使面上似有不满,但很快被压了下来。 修建神庙的事被提上了日程。 城内忽然一夜之间都陷入了狂热之中,因为做好事的老太太返老还童,面貌恢复了年轻时候的模样。 谁不想不老不死,永葆青春? 城内发了疯的做好事,见人就笑,看起来和乐融融,就是元烨这个名为卖艺实为乞丐的人被强行捞了起来,家家户户都抢着要收留他,瞎子林渡更是一天被扶着过了二十条街。 林渡觉得就算自己身强力壮也忍受不了一天逛几圈儿城池,于是她打算回破庙避避风头——她的灵力不够飞起来,昨夜几个人都没能和假林渡碰上面。 甚至因为距离太远,全靠那头白发和青衣推测出来,那大约是假林渡,一个在这个幻境中有最强的力量的人。 墨麟其实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如果神罚是林渡的力量,那真林渡的灵力能抵销他体内的神罚也很正常。 林渡在脑子里疯狂思量,被疯狂赶上来做好事的人挤散的人终于汇合。 然后……他们家被偷了。 “我那么大一个破庙呢?”元烨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脑门的汗,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成了废墟的破庙。 只是出门想要探查神使出现轨迹的工夫,他们的根据地就被偷了。 六人站在原地无言了片刻,听到周围的人解释道,“这是要建神庙呢!” 几个人蹲在一侧,抬头看天,十分忧伤。 “现在怎么办?” “能不能直接毁灭?” “关键问题是我们的存在碰不到镜像人,就算远远看到,也没法真的遇到。” 这是这个幻境的规则。 林渡冷笑了一声,听着抢着帮忙修建神庙和给工人免费送吃送喝的城民的动静,露出了一个堪称讽刺的笑容。 “这样下去城中迟早出大事。” 林渡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学也学不全,但凡学到我的精髓,在这城里飘荡的也不是神谕。” “那是什么?”元烨很紧张。 “一只伟大的红色幽灵。”林渡斩钉截铁。 “啊?”元烨听不懂,甚至理解错了,“红衣厉鬼?” 林渡站起身,感受着周围居民近乎疯魔的热情,“算了,不过没关系。” 她活动了一下,“我们和镜像力量对等。” “棋局的黑子已经全部就位,可我们还差两招呢。” 这新一代的弟子之中,倪瑾萱除了修炼之外,其他一切几乎是林渡手把手教出来的。 林渡信的不是倪瑾萱,是自己。 城主府中,倪瑾萱看着眼前的白发青年。 大祭司今日换了一身苍黑长袍,她好像很少出门,只是安静地待在屋内,就连对着神侍也大多数是倾听,很少说话。 唯独倪瑾萱被留在了屋内。 “会下棋吗?”大祭司常常面对着棋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倪瑾萱摇了摇头。 她在棋艺上天分很低,所以凤朝和封仪都没有勉强。 其实除了林渡之外,宗内会下棋的人很少。 “那也无妨,来,”大祭司将棋盘清空,“我教你玩八子棋。” 倪瑾萱愣了一下,乖乖坐到对面,听她讲述八子棋的规则。 黑先白后,一人八枚棋子,另有红子两枚,为公共百搭棋子,双方均可使用红子来连棋。 第一回,大祭司放了一个海,但倪瑾萱依旧输了。 第二回……第三回……每次都输。 倪瑾萱玩累了,小声道,“我是赢不了你的。” 小姑娘有点气馁,整个人像是瘪了的包子,大祭司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输急了?” “多练,一直练到会为止,一直重复,总有赢的那一天。” 大祭司继续收拾残局,接着忽然问道,“总是你后手,不如,这一回,你先手?” 倪瑾萱抬头,对上了大祭司玩味的视线,忽然想到了小师叔跟她玩最简单的五子棋的模样。 小师叔说,五子棋若无禁手,掌握阵法,先手必赢,所以才有了禁手的规则。 可即便不禁手,她也赢不过小师叔。 小师叔后来就放弃了教她阵法,而是和她在棋局上扳了手腕,倪瑾萱赢了。 两人的手肘将棋盘扫乱。 “既然这不是你擅长的地方,那就打碎棋盘,从你擅长的走。” 倪瑾萱忽然伸出了手,“这是你擅长的,要不来我擅长的,掰手腕?” 大祭司眼底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微妙,撂开了棋子,兴致寥寥。 “不了,我对这种不需要智力的活动毫无兴趣。” 倪瑾萱站了起来,“我也对只需要用智力的活动毫无兴趣,我们不是一条路的人。” 大祭司又将一个残局重新复位,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敷衍道,“既然如此,出去玩吧。” 倪瑾萱跑了出去,一路跑出城主府。 小师叔不是这样的,小师叔从来不会嫌弃她笨。 小师叔只会告诉她,有时候集中一点也可以登峰造极。 这么恶劣的人,不可能是小师叔。 但她不能惊动,大祭司的力量很强大,她要赶紧找到真正的小师叔! 黄暄在路上看到了那个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身体比脑子先行动,跟着跑了出去。 城中有一处忽然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原本在神庙前试图帮忙的众人呼啦啦地向走水的地方冲了过去! 做好事!做好事! 第262章 都已经火烧草料场了,得来个风雪山神庙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城中的冲天大火来源是城主府的方向。 罪魁祸首正在逆流而行,疯狂逃窜。 所以凑热闹过去的六人就这么轻而易举捉到了其中两个罪魁祸首。 倪瑾萱和黄暄,一老一少,脸上都是说不出的迷惘与仓惶。 “小师叔!” “少主!!” 两个人看到人群中的一排人,险些以为自己视觉出了问题。 火海离他们越来越远,而他们最想要见到的人离他们越来越近。 只是这种惊喜之中,还带着一丝恐惧。 如果这些人,也是假的呢? “……你们两个这副样子,会让我以为你们烧了城主府。”元烨开口戏谑道。 结果到了一排人面前的两人同时刹住车,眼神游移,身体紧绷,似乎做好了战斗状态。 “……” “不会真是你们吧?” “我没有!”黄暄大声嚷嚷,“我只是顺水推舟!” “懂了,有人要烧城主府,为什么?” “是一帮……一帮刚刚死了亲人的城民。” “除了我,还有别人,城主府内的人看见了也没有阻止。”黄暄有些结巴,“再说,我想,是不是这个世界毁灭混乱了,少主就醒了。” 林渡不意外,“我就知道要出大事,如果城中恶皆除尽,那么哪儿来的善,只有创造出行善的条件,才能大家都得道啊。” 他们是真的看不见吗? 不是,他们只是在等待爆发之后的行善机会。 林渡伸手试探着拍了拍倪瑾萱的头,“没事了。” 她闻到了倪瑾萱身上烟熏火燎的气息,而她的鞭子还带着余烟和热意,完全可以猜出来这小孩儿究竟如何推波助澜了。 倪瑾萱几乎是一瞬间确定了小师叔的真实性,放心地扑进了林渡的怀里,顺便控诉,“那个大祭司跟小师叔一模一样!还强迫我玩八子棋!” “八子棋?”林渡微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你输了?” “嗯!我输了!”倪瑾萱大声嚷嚷,理直气壮,“她还不肯跟我掰手腕!” 林渡嗯嗯嗯拍着她的脑门,“可坏了是不是?” 毫无骂自己的自觉。 “超坏!”倪瑾萱用力点头。 旁边传来了汪汪汪的哭声,无上宗六人组诡异地转过头去,看向了抱头痛哭的两只鸟。 “哇!!!老黄!!!我终于见到真的你了!!!虽然你平时从来我不夸我,但我觉得你不夸我也挺好的!” “少主!!!我觉得你现在也挺好的!没事儿我们慢慢吃教训!我们不急着长大!” 一雀一鸟哭出了狗叫。 无上宗六人组:……没听说他们和鹦鹉是近亲啊? 林渡叹了一口气,“都已经火烧草料场了,再不来个风雪山神庙实在不完美。” “走,我们去神庙。” 元烨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清晰的莲花落声传入耳中。 “那莲花宝座谁还坐着,三千世界齐来打破,人间路上有我行着,佛也是我来魔也是我……” 林渡犹豫了一下,抬起胳膊,手伸向脑后,解开了眼上的纱布。 夏天无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转头。 一片喧扰中,林渡怪异地停下脚步,歪了歪头。 “居然是……这样。” 林渡眼前的世界依旧模糊,可她却诡异地看清了这个城内每个人的七情。 人之七情,喜、怒、哀、惊、爱、恶、欲。 这会儿奔向城主府的城民,每个人的七情都在狂喜,夹杂着一点惊惧,唯有零星几个人,是又哀又恶又惊。 握着长长白纱的左手垂落下来,赤金二色的绳索环绕着纤细的手腕,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金色字符缓缓流动。 那些七情如同燎原的烈火,何其丰沛,直冲云霄。 城中的规则,被这一把火,被暴动的城民,和成功凑在一起的八颗白棋,彻底打破。 城南城北的人拿着木桶铜盆甚至是一碗绿豆汤奔向了唯一的城主府,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城主府的斜中心爆发出来,一路将大火扑灭,接着以不容违拗的朔风姿态,向四周狂奔。 在林渡的视角中,那些七情浓郁成了纠结的雾团,在城主府的力量涌出对撞之后,彻底爆发,弥散向整个城池。 爆炸声冲天而起。 巨大的冲撞让所有城民都在一瞬间化为了烟雾。 雾城终究成了真正的雾城。 大雾降临,整个街道都弥漫上了古怪的霜霾,如同尘世瘴气。 若有人提前抬头看,就会发现,白天已经化作了黑夜,圆月高悬,月华如流霜一般流淌而下,化入瘴气之中。 八人几乎同时抬手捂住了口鼻。 爆炸声停歇,耳边是细密的,喀嚓喀嚓的声音,很难讲那究竟是火焰燃烧余烬的声响,还是霜雪结冻的声音。 有人在一片雾气中啦响了奚琴。 元烨忽然开了口,他转了一下手中出现的弓弦,“小师叔,你们先走。” “我看不见眼前了。”越晗小声道。 “没关系。”林渡淡然抬脚,“瞎子走夜路更稳。” “小心。”墨麟不放心地叮嘱师弟。 “放心啦,人如果打不过毫无经历的自己,那可就代表我毫无成长。”元烨笑了一声,大步向哀乐传出的方向走去。 林渡极为从容地带着他们在浓雾之中穿行。 一地狼藉,除了林渡,其余人都走得磕磕绊绊。 夏天无脚下一个没注意,被绊了一下,一只有力的胳膊顺势托住了她。 似乎是害怕她再跌跤,那人没松开。 夏天无试探着回握了一下,想确认身份,有皮质束袖,“师兄?” “嗯。”浓雾之中,墨麟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林渡回头看了一眼,墨麟身上代表爱的雾都快把他整个人包住了。 林渡:……6 夏天无忽然停住了脚步,看向了一处幽幽的赤火。 墨麟紧张地握了握。 夏天无只当墨麟担心,“师兄放心,我可以的。” 下一瞬间,对面传来了剑出鞘的声音。 林渡:……哦豁。 几乎是同时,墨麟拔出了长剑,“走吧。” 林渡一路走,人一路少,直到最后她一个人走到了这个未建完的神庙之前。 屋顶尚未盖好,神台却已经搬了过来,一片浓雾之中,唯有神台被一束清冷的月光笼罩,盈盈似水。 林渡对上了一双同样银灰色的眼眸。 “哟,坐上神台就当自己是神了?你知道这屋顶漏雨吗?”林渡的声音极度戏谑,突兀地响在了寂冷的神庙之中。 “比我想象得更快一点,我以为至少神庙会建完。”同样的声线却格外冷静。 “散装的世界崩溃不是理所当然吗?”林渡抬脚走进了神庙之中。 对方坐在神台之上,面前放着一盘棋。 “来下一盘棋吗?” “好啊。”林渡利落地坐上了神台另一侧,抬手抓住了白子,“在我们修真界,白子先行是规矩。” “那就黑子先行吧。”对面抬手夹住黑子,咔哒一声落下。 第263章 高端的局面,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比试(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我没看出来我这么要强。” 林渡落下一颗白子。 大祭司:……你自己听听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咔哒,咔哒,黑子白子轮流落下。 “你不好奇吗?在摘下纱布之后,看到的东西。” 林渡笑了一声,“我能看到,你也能?” “是啊。”大祭司抬头,看向了林渡毫无遮挡的脸。 “只是我看不到你的。” 林渡点头,“如果我说,我能看到你的,你信吗?” 对面落子的手僵了一瞬间,落在了一个错误的位置。 林渡轻轻啧了一声,抬手落子。 “在你触碰到我的神识的时候,就没想过,我的神识,可不是什么简单平铺直叙的西瓜皮。” “我该是八百里纵横阡陌的海沟。” “那么短的时间,你察觉到的,一定就是完整的我吗?” 林渡嘴上持续输出,落子却丝毫不慢,“你狂妄自大,不喜欢做无用功,极度厌蠢,想要全面掌控整个世界,想要让人臣服,却又看不起愚民众生。” “你觉得人的七情何其贪婪,如浓雾遮蔽了本体,你觉得心中有恶,邪魔难消,所以你利用五戒十善,方得永生规训他们,以为只要时间长了一代代下去就钳制住了恶。” “可你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讨厌蠢笨却依旧和善相对。” “我厌恶罪恶,却依旧从不妄动。” “我想要掌控全局,却始终只是旁观,谋定而后动。” “你知晓我心底所有想要的东西,却唯独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遏制它们。” “在你的眼里,镜子里该是幻想中最美好的样子,可你却不知道美好到了极端,就和人间相悖,彻底崩盘。” 林渡笑着看对面僵持不下的手,“你以为信仰是什么?愚民又是什么?” “你觉得最梦幻最完美地达成了人心底想要的样子,就是对的了吗?” “你别忘了,我们都是愚民中的一员。” “你无法向下兼容,可我能。” 林渡恶劣一笑,“怎么,不服气吗?你难不成就是完美的吗?极端可不是完美。” 那张和她如出一辙的脸上显出了一份难掩的阴郁戾气,继而迅速消磨殆尽,化为了淡然。 大祭司抬手落子,只问了一句话,“自己和自己下棋,会赢吗?” 林渡想到了什么,一把掀了棋盘,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笑得不怀疑好意,“你听说过,和镜子里的自己,石头剪刀布吗?” “高端的局面,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比试就能解决。” 开玩笑,林渡忍这个幻境很久了。 要不是八个人没聚齐,她早就想把棋盘掀了。 两个林渡面对面坐在神台上,当中如同照镜子一般,月光如流沙倾泻而下,两头披散的白发被流光照得如高山流水。 如果忽略两个人手上石头剪刀布的动作的话,的确美不胜收。 一片寂静之中,唯有神庙是唯一通透的亮点,从外面来看,城池一片浓密的雾瘴,寂静之中,只有框架的庙宇传来了如夜色般朦胧的诡异女声。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雾障远处,传来奚琴的悠扬音调,从汉宫秋乐到阳关三叠再到紫竹调,最后终于泄愤一般拉出了古怪的音调。 仔细听起来,像是野犬嚎叫。 对面不甘示弱,也费力地复刻出来,远远听着如同两只狗对骂,癫狂异常,十分曲折离奇。 三条街外,晏青诡异地回头,“哪儿来的狗叫?” 对面冷笑,“好歹是个读书人。” “怎么?你也要犬吠?”晏青看向对面,“再吠一个我听听。” 狗叫声传入另一边,倪瑾萱一面甩鞭子一面高喊道,“元烨!你别乱狗叫!” 隔着四条街,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了叽叽歪歪一声,“直道额。” 倪瑾萱麻利地躲过对面甩来的一条鞭子,太阳穴突突地跳。 对面发动了攻击,“难道你不想父母不老不死?不想他们永远跟你在一起?幸福快乐?大家和和乐乐地生活到永久?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难不成,你想没有爹娘?” “你才没有爹娘!”倪瑾萱一鞭子甩过去,顺势欺身,“我有两个家!有好多长辈!师叔师兄师姐!你有吗?你根本造不出来最理想的我!” “谁说我不能!不是有神谕吗?” “小师叔头发还是白的!”倪瑾萱超大声嚷嚷,表达了不满。 对面镜像的人十分不服,“白头发不好看吗?!!你明明喜欢死了!” …… 墨麟听着耳边飘来的小女孩对骂,想到了林渡抱着胳膊风轻云淡看着倪瑾萱和元烨互掐吵架的一句,“小学鸡对骂。” ……的确像是小鸡对骂。 剑声再度破空发出唳声,剑光撕开重重雾霭,带着无尽的杀意。 墨麟剑眉瞬间皱起,抬手格挡,即便招式一样,两个人的灵力也完全一致,两人的表情却全然不同。 “是你打昏的天无?” “你污蔑我啊!!!你污蔑我!你还害我师妹!!” 墨麟心神大乱,大声反驳,动作有了一点破绽,被对方抓住了机会,一剑狠狠刺出。 一旁的夏天无却不知何时抬手,墨麟的剑上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异火,燎原一般迅速顺着墨麟格挡的剑气劈出,在暗夜中如同绽开的火花,在空中留下一道赤色光弧。 这一招让对面的镜像一愣,异火灼然,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墨麟做好了同样被灼伤的准备,却并未感觉到同等的伤害。 他诧异地转头,“为什么?” 夏天无很理所当然,“我的异火进过你的体内,认识你啊。” 隔着淡薄的雾障,墨麟耳根通红。 黄暄和越晗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却陷入了沉思。 “老黄,他这么优秀,我好像打不过。” “……没事少主,我们……嗯……尽力而为,你可以用善良感化它!” 黄暄努力措辞,心里也没底。 然后他率先冲上前,对上了越晗那张脸,下了狠手,“不管小少主你多天真,多不谙世事,你都可以慢慢长大!咱们族里!还有的是钱给你买教训!” …… “石头剪刀……布!” 伸出的手势再次相同,大祭司的脸上也呈现出百无聊赖的懒散厌倦神态,想要叫停这项没有意义的活动,“你知道的,想要幻境解除,必须亲手打碎完美的自己。” 林渡却一点不恼,一面继续握拳向后,一面随口问道,“知道什么时候对着镜子石头剪刀布能赢吗?” 她感受着体内雪元丹最后的内核,面色不变,一点点开始消解其中的一点。想要打败另一个自己很简单,就是先脱离原有套路,再让对方松懈下来遵循既定本能,最后出其不意,超越原本的自己。 “当其中一个不再是原来那个人的时候。”林渡声音缱绻,暗藏诡谲的冷意。 冰雪之力向外疯狂扩散,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一路破出神庙,像是要将七情化成了的大雾尽数凝结成霜。 大雪终于降于神庙。 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大祭司对上了冷淡无情的一张脸,那人的瞳孔之中,冰雪深远,不见天光。 林渡收了笑意,声音字字如落冰,“该结束了。” 与此同时,弓弦之上突兀地染上了鲜血,元烨捂着喉咙喘着粗气,笑着看着被风雪吹散的雾障。 “你看,我说了,谁说奚琴不能杀人。” “你修的什么逍遥道,却不知道三千大道立于三千世界,没有世界立身,何处逍遥?” 拳头相击,清脆的女声响起,“你们不是我的阿爹阿娘,我早就知道,父母也是个体,并不需要永远围绕着子女,我很独立,我和阿爹阿娘可以在天底下任何一个地方生长。” “我接受我的失败,也接受我同伴的失误,我们就算不完整,也有很多说不出的话,但你们永远不会比我们联合起来更加强大。” 清冷的女声混合着古怪僵硬的男声咳嗽在风雪夜里荡漾。 “谁说读书人就只能拿铁饭碗了?我就爱打铁。”晏青死死挟制住了另一个自己,不顾自己同样嘶哑窒息的声带。 “少主,我不要虚伪的完美,我只要少主你真实地成长,这就够了。” “老黄!我来!我自己可以!不用你的保护!我原形比你大那么多呢!” 风雪越来越大。 “你看,我赢了。” 林渡伸出手,轻松抱住了对面的拳头,下一瞬间,那只拳头支离破碎。 喀嚓一声,镜花水月,终于湮灭。 众人跪坐于地上,倪瑾萱摸着怀里的两个天品灵植,惊喜地举了起来,“小师叔!我有两个!” 元烨和晏青同时放下捂着脖子的手,低头看了一下怀里的东西,龇起大牙对视一笑。 墨麟和夏天无对视一眼,忽然开始眼神乱飘。 “那个……我那个……啊对,我也有!师妹,你看看是啥,我不认识!” 林渡沉默地盘坐起来,好歹自己这个镜像身份也是个大祭司,怎么不能以权谋私,给她挪点东西呢?自己是神就没有神奖励吗?可恶! 第264章 专业团队,让你获得不一样的体验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其实现在并不太好受,强行消化雪元丹的本源,导致她现在本体已经更加趋近于雪灵,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已经感受到了天地之灵的压制感。 她是冰灵根,本体耐寒,从小在天地至寒的洛泽里泡澡,此刻却感觉到了体内的极寒,那感觉就像是她的血液里都是冰碴,肌肉和内脏被丢进超低温冰箱里,还没戴防护手套,有一种辛辣的疼痛感。 而在这样的失控状态下,完成精密的灵力操作其实是很难的,要么冻住自己,要么冻住他人。 她现在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危止满洞明界溜达寻宝藏顺便把所有消化特殊内丹的偏门功法都薅走了,要是她,她也会这么干,甚至会更疯。 至于有什么误解,长期处于这种失控半废的状态下,她的确懒得跟人解释,没有心理变态算她自我心理疏导能力强大。 林渡头一回把自己划拉到危止的同一条战线上。 她决定把接触寒月灵这件事迅速提上日程,顺便在心底默默友好问候了一下上辈子的自己。 果然自己想要顺利活着最大的威胁还是自己。 而且秘境几乎人手一个月海特产,就她没有。 是因为她上辈子把自己的机遇都用完了,所以这辈子一个也遇不到了?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还没彻底融合,你骂我,我听得见。】 林渡毫无骂自己的自觉,“你当时就不知道吗?或者说,这个核儿我能跟啃苹果一样,只吃外面的,把核儿留下吗?” 【你试试呢亲亲,吃都吃进去了,你想剖腹取丹?你觉得危止没试过把内丹取出来?】 林渡哦了一声,决定和自己的精魂暂时割席。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自己会给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林渡正了正神色,“走吧,月海看完了,小少爷,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旁边的越晗正在询问黄暄,“你是不是很喜欢秘境里的城主,所以到最后才发现?” 黄暄:…… 他生了一张有些过于单薄死板的脸,如今在小少主的质问下选择了沉默。 林渡抬手将披散的长发顺到后面,抬脚向前走去。 呼啦啦一串人自觉跟着她像是带着一串小崽子的鸭妈妈,整整齐齐,十分有秩序。 没人敢离林渡太近——太冷了。 一个行走的制冰机。 “下一站,传承宫殿。”林渡无情地播报。 寒月秘境的传承宫殿分为两个,一殿名为太阴,一殿名为满月。 他们在月海秘境花了五天的时间,虽然根据记载来说,一般进去的人越多,出来得越慢,林渡保守估计是需要花八天,太阴秘境随时开放,满月秘境却只在第七日开放,如今刚好过去能赶上。 林渡在寒月秘境晃了这么久,在幻境最后吸收雪元丹释放冰雪之力也是为了引蛇出洞,谁知也没摸到寒月灵的影子,她怀疑这东西应该也在传承宫殿里。 一行人一路过去,发现寒月秘境堪称贫瘠,难怪大家都直接往矿山跑,除了矿,连花草树木都见不到,唯一的灵植还以古怪的形式藏在月海之下,如同幽灵翡翠一般。 荒凉得像是神明被流放的地方,因而洞明界人还给这个秘境取了个诨名,叫“神弃之地”。 林渡倒是挺喜欢的,这种一马平川平平无奇灰黑的世界对她的眼睛很好。 一路上除了倪瑾萱碰到几个矿石和掉落的“修士遗落碎片”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收获。 这种矿石拿来修炼助益不高,都被倪瑾萱转手送到了林渡的储物袋里。 东西应该去能真正发挥价值的地方。 直到不远处一束月辉拔地而起,泛着刺目的冷光。 林渡蒙上眼睛,越晗却满眼放光,“好亮!真好看!这个秘境就这个宫殿最好看了。” 黄暄认同地点头。 无上宗几人齐齐叹气——鸟类的审美真是出奇地一致,亮晶晶的就是好看。 那无疑是一座极为华丽的宫殿,琉璃堆砌,通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月辉光华,在寻常人眼里并不刺目,反而让人心生仰慕。 如同满月高悬天上之时的通透明彻,即便高远,却依旧带着强有力的吸引力。 修士们等的就是现在,空中多了不少奔月而去的灵光痕迹。 “我们走吗?” “不急。”林渡犹如闲庭信步,“来得及。” 这是第六天的尽头,第七天才会彻底开启。 现在不止是无上宗的人,就连黄暄,也不怀疑林渡话中的真实性。 不说别的,就算他们是靠自己辨别出来的,但最后一刻,真正让幻境溃散的的的确确是那一股强大的冰雪之力。 黄暄觉得,林渡这人的能力远在他预料之上。 八个人几乎是踩点到达了传承宫殿之前。 大门吱呀之声打开,月辉倾泻而出,犹如打开了装满金沙的仓库大门,叫人睁不开眼睛。 但即便如此,一群人依旧蜂拥而入。 但陆续有人被月辉驱赶出来,怎么也进不了。 越晗定定看了那些人一眼,确定了,“是邪魔。” 元烨看向那几个人,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邪魔气。 “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晏青也好奇。 “都说了我们少主很厉害的。”黄暄挺直了腰背,“我们孔雀一族也是凤族的后代,少主血脉纯净,对于这种小邪魔,就算带了灵器也无法逃过我们少主的法眼!” 此话一出,连倪瑾萱也多看了越晗一眼。 “那这个满月宫殿还挺爱干净,脏东西都吐出来了。”林渡说着,迈入了光辉之中。 八人一同被月辉湮没。 再睁开眼睛,就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内部。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外面看的琉璃世界,进了里头却是一片澄澈的黑夜。 可这里黑夜倒置,地面上是无数宝石化作的星辰海洋,那些星辰在至纯的黑暗之中无比闪耀,泛着细碎的冷光。 而这星海之中,有八道门悬浮在空中,穹顶之上,却是一轮饱满的圆月,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越晗眼睛都快比那宫殿底部镶嵌的星星亮了,“那个月亮,真的不能带走吗?那星星呢?” 林渡将神识放出来,冷酷无情地陈述道,“是月海石的异变晶体,用处不大,而且被强大的阵法之力禁锢,除非宫殿崩了,你才能有机会拿到,上面那个是宫殿传承的本源之力,也还是那句话。” “那八道门是传送阵法,除此以外,还有第九道门。” 越晗眼里的光,啪得灭了。 “那小师叔,我们选哪一道门。”晏青看着眼前不少人没入门中,询问道。 林渡勾唇,“自然是……第九道。” 越晗挠着头,“可是,第九道门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 “不是用眼睛看的,是用神识看的。” 神识中所有物体其实算是能量体的形式,更有利于阵法师分辨阵法力量和人的真身。 “第九道门有什么好处吗?”越晗更加不解。 “不知道,但一般藏起来的就是最好的。”晏青直白道。 越晗:……好有道理。 “而且我们从不走寻常路,特殊旅游路线,专业团队,让你获得不一样的体验。”元烨时刻牢记使命,不忘初心。 越晗和黄暄都被说服了。 第265章 我们都是完美渡劫啊,你们不是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不少人还在选择门,林渡一行人目标太大,不少人都在频繁注意他们,他们说话没避着别人,因此不少人都在议论。 “第九道门?”旁边有修士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哪儿来的第九道门,你们也听一个瞎子胡说。” 另一人小声道,“你就那么确定?他们看起来还挺专业。” 专业团队挺了挺胸膛。 有阵法师将信将疑地取出了阵盘,走了一圈儿,“还真是,还有一个大传送阵痕迹,需要一定的条件触发。” 晏青看了一下那质疑的人,越晗目光灼灼,跟着看了过去,斩钉截铁,“好像不是人。” “那就合理了。”元烨点头。 听到了全部对话的修士:……拳头硬了。 但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一个人打八个那不是勇敢,那是找死。 “所以原形是什么?”倪瑾萱好奇。 “不确定,是走兽。”越晗又看了那个眼睛瞪得快要冒鬼火的修士,补充道,“可能或许是狗吧。” 元烨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懂的。” “第九道门应该在星辰之下。”林渡确认了,“很好办,只要移动好星辰就行。” 众人呆滞,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叫,移好?” “刚刚你还说这个不能动?”越晗问道。 “二十八星宿,移好,星河流转,不断变化,我们取二十八星宿为坐标,来衡量日月、五大行星的运行,通过这些坐标来观测岁时季节,这的确被固定了,不能取出,却能移动。” 林渡见几个人一脸痴呆,终止了解释。 没关系,听不懂没关系,她来就行。 夏天无和墨麟却反应过来了,“所以就是挪好二十八星宿,制作成星图?” 晏青也跟着反应过来,这个他们倒是都必须学会的,只是不算擅长而已。 就在元烨想要掏书的时候,林渡已经动了起来,“不用掏书,我来。” 夏天无和晏青也顺着开始帮手,果不其然,这星辰的确是可移动的。 林渡嘱咐了一句,“戴手套。” “戴了戴了。” 几个人花了不少功夫,不少修士觉得不值,不再有耐心等待,进入了其他门中。 唯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和后来的看着继续等。 就在布好星图的一刹那,头上的那轮明月发生了变化。 被挪成型的二十八星宿开始缓缓流转起来,林渡敏锐地察觉明月也慢慢移到了一个方位,一个明显是冬天的位置,继而月华倾泻而下。 第九道门缓缓出现,一个修士迫不及待地窜了进去,这回算是蹭了个大的! 谁知他刚一头扎进去,就被退了货,像是一头扎进了弹性奶冻里然后被反弹了出来。 门旁边慢慢浮现了几个古文字。 “非完美渡劫者勿入。” 围观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打扰了打扰了,走咯!” 谁知那八人就这么大喇喇走了过去。 “诶你们没看见那字儿啊?”先头那个被小少爷判定不是人的修士开口,接着小声道,“总不能都瞎啊。” 另有一人脾气好,友好提醒道,“要完美渡劫的修士才能进去,你是吗?” “我是啊……”被盯着的元烨莫名其妙,“怎么你们不是吗?” 修士:……?回答就回答,还带人身攻击的吗? “完美渡劫是什么意思?”倪瑾萱小声道。 一帮修士乐了,原来是一帮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干脆解释了个清楚。 完美渡劫,即天劫都为九数,筑基为一九,结丹、结婴为三九。 天道自有判定,若是有足够能力的就会被判定九数天劫,并非强行渡劫,而是水到渠成的渡劫。 非完美渡劫或许是七道,或许是五道,因为承受的淬炼不够,所以底子和实力比完美渡劫稍弱。 “现在你看看,你们还是吗?” 倪瑾萱恍然大悟,“我是啊!我之前一直以为渡劫只有九数呢,师父也没跟说还有别的数啊?” 修士:……不是你师父谁啊?这么不讲究?这不常识? 元烨和倪瑾萱齐齐整整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你是吗?” 墨麟老实回答,还带了点莫名其妙,“我是啊!” 夏天无冷淡点头。 晏青对上元烨的眼睛,“我也是啊?渡劫之后我还请你洗澡呢!” 元烨翻了个白眼,看向了林渡,“好的小师叔肯定是。” 他的目光移到了越晗身上。 小少爷挺了挺胸膛,“我也是啊!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呢!” 越晗接着转头看向了黄暄,黄暄点了点头,“我虽然种族不算强大,但我还算有点天赋吧。” 八个人齐齐看向了那帮质疑的人,发出了致命一击的疑问,“我们都是啊,你们不是吗?” …… 一帮修士极度沉默且默契的转头,这什么旅游团?这分明是天才游乐园。 什么玩意儿?还以为大家都是? 胸口被扎了八刀的修士们纷纷伤心离开。 八个人全部走入了第九个门。 甫一进去,众人就感受到了古怪的冷寂。 眼前只有一个小院子,一个巨大桂花树,一个斧头,一个药杵和药臼。 林渡的神识扫了一圈,“我说,是不是少了个兔子?” 一只兔子慢吞吞地从院子内跳了出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林渡:……要素齐全。 元烨却盯着那个院子,“这院子的结构……还真新鲜。” 兔子一板一眼,蠕动着三瓣嘴吐出人话,“请选择你的传承物品。” 林渡:?这么简单吗? 夏天无犹豫了一下,率先走到了药杵和药臼之前,刚刚触碰上,人连同东西都消失不见。 元烨犹豫了一下,看着那个斧头,“要砍桂树吗?我还挺在行。” 他走了过去,试探着拿起斧头,往桂树劈了一下,整个人连同斧头一起化为了一道流光。 兔子眼睛缓缓转向了另外几个人,几个人试探着进入了小院之中。 晏青看到了熔炼的古怪陨石构成的一个探测法器,试探着走了过去,下一瞬间,也消失在了屋内。 “你们几个,”兔子跳到了倪瑾萱和墨麟脚下,顺便蹭了蹭倪瑾萱的手,吐出来一颗天品灵果,以示友好。 “不该来这里,这里没有适合你们的传承,应该去太阴神殿,我送你们一程。” 两人脚下月华出现,很快被传送了出去。 兔子努力嗅嗅,嗅到了越晗和黄暄,在他们脚底下转了一圈,“奇怪,奇怪,你们身上有太强大的灵器,我嗅不出来。” 它困惑地决定先放过这两个人,跳向了林渡,努力嗅了一圈,接着炸了毛。 “好冷好冷好冷!” 林渡单手拎起来这个炸毛的团子,将它提溜至眼前,另一只手却绕到了自己的脑后,解开了纱布。 白色的纱布轻轻被风吹到空中,兔子对上了一双近乎苍茫的眼睛。 林渡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找到你了,我的……同类。” 第266章 十分叛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的话一出,越晗的脑子嗡得一下,短路了。 他诧异地看向了林渡和那只兔子,“老黄……刚刚甄六说什么?” 黄暄也愣住了。 “……她说她跟兔子是同类?”黄暄小心翼翼地确认。 越晗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林渡,又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可能啊!甄六怎么可能是兔子!” 黄暄认同地点头,什么好人家的兔子能长八百个心眼子还能扛着山跑? 不信。 林渡现在很愉快,没想到她刻意到处漏冰雪之力,最后这寒月灵居然真的在满月神殿中。 如果不是这只兔子为了给倪瑾萱礼物顺带施法传送,她还没察觉到它的力量来源的特殊性,纯粹的月华之力,冷极,甚至比她更凉,但比她的冰雪之力更温和,好比一个是冰凉丝滑的丝缎,一个是冷冰冰呼人大耳刮子的风雪。 林渡沉吟着看着被她揪住脖子之后腿无限拉长的兔子,目光下移,“腿还挺长?” 兔子:…… 它被冻得直哆嗦,只能蹬腿以示抗议,但因为把握不好度,像是青年手上流淌下来的年糕团子,不断因为重力而抻长。 “既然是同类,那你先把我放下来啊!” 它气得大声嚷嚷,“你是不是在冰天雪地里憋出病了。” “只是让你感受一下高处的空气。”林渡声音温和了点,“而且确切的说,天地之灵都只是拟态,你为什么非要变成只兔子。” 她的目光往下扫,补充了一句,“还是一只长腿兔子。” 寒月灵理直气壮,“因为你们都觉得我应该是只兔子!” 林渡眯起眼睛,“你能读懂人心?” “我不能!可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兔子支棱起长长的耳朵,使劲甩了甩。 林渡笑了一声,把它放到了地上,自己顺势蹲下身,“你就一直在这里?” 寒月灵这时候脑子才有点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不对啊!你不是应该,应该在冰雪旮沓里待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它们这种灵物是应运天地灵气而生,而天地亦是它们的囚笼,一生几乎都不能离开,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自己的领地和伴生灵物。 林渡是想设下隔音结界的,她是阵法师,对于结界有天然的领悟力,所以腾云境中期就可以设置一些小型结界,只要不被力量击碎,就完全可以作用。 但可惜寒月灵顶着兔子的外貌做着极度叛逆的事情,它看出来了这帮人都是一伙的,并且这两个人似乎对雪灵的身份一无所知。 这就足够了。 它们这种东西对于生物的情绪和反应非常敏锐,所以寒月灵持之以恒地戳破雪灵的结界。 林渡捏一个,它戳破一个,站起身,靠着那个结界,如同靠着玻璃幕墙,然后两爪一用力,整个兔子由站立瞬间变成了四肢落地,看起来像是在站起来,落下去,站起来,又落下,反复仰卧起坐。 十分叛逆。 林渡啧了一声,放弃了,“被憋疯的是你吧?” 越晗和黄暄鸟已经麻了。 他们一点也不想去想这个甄六为什么会和灵物是同类,也一点不想去想为什么她会为了灵晶成为专业旅游团的团长。 都说图穷匕见,林渡这个图至少是千里江山图吧,滚不完,根本滚不完。 你以为她是想要灵晶,但她挖了两座大矿山,一天之内,效率堪比一百个人的商会十四天挖的成果。 你以为她是来挖矿的,但她带人进入了月海取了天品灵植,自己却一点没得。 你以为她是奔着传承来的,但她直接揪住了寒月灵。 接下来是什么他们有点不太想知道了。 这个六百灵晶,未免太值了。 林渡正在循循善诱,说出的话可以在现代讲台上做宣讲,“你说困住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是规则吗?不是。是我们自己。” “我们要挣脱自我意识束缚,抛弃固有思维,你为什么别人说你是兔子你就一定要是兔子呢?” 一身反骨的林渡持续输出,“你可以是刺猬,可以是一只鸟,甚至你变成一头小猪都没有关系。” “我不要,太丑了。”寒月灵非常叛逆,“就要毛茸茸!” 一旁正支棱着耳朵晕头转向听着的两只鸟:……等等?它说什么丑?我们鸟不毛茸茸吗? “扁毛畜生,就是不好看。”寒月灵无情地吐出这句话。 越晗当场炸毛,被黄暄一把抱住了,“不行不行这个你打不过。” 林渡倒是很平静,继续游说,“你不想要自由吗?不想要吃很多很多你从没见过的东西吗?不想要看话本唱戏看大家打来打去争来争去吗?” 兔子扭头,“我每千年也能看到一次打来打去争来争去。” “外面的世界,可比每千年看到的精彩极了。”她声音因为个子高的原因天生有些低沉,刻意压低了就无端带了蛊惑人心的意味。 “你闻过人间的烟火气吗?尝过酸甜苦辣咸的滋味吗?感受过被揭开锅的蒸汽混着麦子的香气扑面的感觉吗?” 兔子撇着脸不去看林渡,耳朵却慢慢支棱起来。 林渡的声音却突兀地停住了,接着笑了一声,兔子耳朵忽然觉得有点发痒,它抬起后脚,使劲挠了挠。 不对劲,不是这个痒。 “你感受过被人拥抱,被人簇拥,被人全身心信赖却毫无贪婪索取和戒备提防之心的感觉吗?” 兔子慢慢转了过来,“我不能离开伴生灵物和这个世界。” “世界没了你会塌吗?”林渡问道。 显然不会。 与其说是世界没有了他们会塌,不如说是他们没有了世界会塌。 像是雪人非要走向南方的夏日,一路上他们会逐渐消融,灵力溃散。 它们像是被无形的铁索拴在伴生灵物上的狗,挣脱不开。 “只要伴生灵物和你身上的规则契约消失,你就自由了。”林渡微笑道。 这个提议对于所有天地之灵来说,实在是非常离经叛道。 越晗无端觉得林渡在诱拐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儿童,连他这个鸟族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但下一瞬间,兔子歪了歪头,“你居然会贪恋这种东西,难不成你逃离太久,已经彻底变成那种世俗中的人了吗?真脏啊。” 越晗表示这个攻击比刚刚的扁毛畜生还恶劣。 林渡定定地看着它,没有说话。 “不过我喜欢。”兔子怪异地咧开了嘴,“你帮我的话,我可以送你些东西,走吧,我带你去我看我的伴生石。” 第267章 果然还是得遵纪守法,做良好公民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小木屋的世界忽然开始慢慢变化,地貌也跟着慢慢改变,成了一片寂冷的银灰色。 “这才是这个地方原本的地貌吧?”林渡开口道。 兔子点了点头,敷衍道,“你们开启了第九道门,到达的是最核心的宫殿内部,不过为了欢迎你们,我当然要幻化出你们心中想象的样子啊。” 林渡心中的猜测有了定论,“所以我们在月海的幻境,是你创造的是吗?” 兔子显然没想到雪灵这么敏感,它大喇喇转过头,“怎么啦?” 林渡摇了摇头,“没什么。” 难怪,她就说镜花水月的地方本身很难形成天然的阵法,但偏偏有了那样一个复杂可以处理多人神识心底内应的幻境。 原来是寒月灵的天赋能力,能够根据人内心的预期改变环境和物体。 在一片银灰的土地上,兔子将那两个人用结界锁定在了原地,自己一蹦一跳带着林渡向里头走去 越晗:……这就有点见外了,刚才你还不让甄六用结界。 但就算是寒月灵的结界,对于他这个返祖血脉来说,也没有那么难。 他转头看向了黄暄,眼中写满了好奇想追四个大字。 黄暄点了头,“其实我也有点想看,毕竟这个甄六隐藏了太多的秘密,不知道她最终目的是什么,如果太过危险,我们就得考虑跑了。” 虽说他就是想让少主见识人间险恶,但也是因为他的能力足以保护少主,可如今不太一样,如果甄六和这个宫殿里的东西联合,那他们就是凶多吉少,实在没必要鸟入虎口。 孔雀一族的血脉有个独特的特性,虽然飞不快,但原型喙的击破力奇高,对幻境没太大用,但结界还是有用的。 越晗化为原形,飞速地啄开结界,撒丫子向前冲,被黄暄拎着脖子变成了人形。 “……你原形跑太慢了,还是人形吧。” 不管邪魔还是妖兽之所以热衷于化为人形,是因为人是万物之灵,更容易理解世界规则道法,且更容易克服生物本能,驯化神识和意志,得道飞升。 人形状态下步法更好运用,更容易追上去。 林渡和兔子走得看似不快,但与其说他们在往里走,不如说地面在自动回撤,运送他们向前。 很快他们到了地方。 寒月灵的伴生石,一颗圆润通透像是明月的珠子,泛着淡淡的冷光,比之银灰色的地面更没有什么感情,或者说,落在林渡眼里,这里的世界无聊透了。 林渡运起了灵力,保持了高度的警觉。 她可不认为天地之灵是什么真正的小白兔,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这么顺利。 这么顺利的唯一可能就是…… “雪灵,你的诞生地,和这里比起来怎么样?” 林渡想了想,“我的诞生地白茫茫,你的诞生地灰扑扑。” 半斤八两,但她还是更喜欢白茫茫。 但无论如何,这种过于极致的地方对于正常人来说都算是一种精神虐待。 “是啊。”兔子的三瓣嘴一动一动,“灰扑扑的,长不出你说的什么花,也长不出什么草,甚至连一个会说话的东西都没有,但在传承记忆里,你的地方至少应该是有生物的。” “是的,还有兔子,北极兔。”林渡胡言乱语,“和你抻开的腿一样长。” 兔子:…… “可我的地方没有,你说的外界,我曾经在幻境里看过各种各样的世界,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无聊极了。“ ”你们想要的世界,不是灵液泡澡,灵石成堆,就是酒色无方,穷奢极欲,再不然就是强大到无所不能,再不然就是花好月圆人长久。” 林渡听着听着,体内的灵力已经疯狂涌到了胳膊的经脉之中,拥挤不断,等待着开闸。 兔子走到伴生石旁,蹭了蹭那颗伴生石,“所以,雪灵,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你眷恋的那些人脑子里也不过都只是这些而已,千篇一律,再有变化,也离不开那些东西。” 林渡安静站在那里,听着它说话。 “你是真的觉得,外面很好玩吗?” 林渡明白了刚进这里后扑面而来的冷寂来源。 寒月秘境没有任何生物,除了那些被封存在月海里古怪生长勉强算是天品灵植的东西,其他几乎算不上生物。 了无生机,满眼灰霾,毫无色彩,一片死寂。 “是啊,总比这里好玩。”林渡说道,“不然为什么寒月秘境千年一开放。” “那是因为曾经住在这里的天将留下了传承!千年开放一次,也是她的遗志操纵。” 兔子似乎提到这个有点气愤,“也不是我想开的,人类总是喜欢讲究什么世代相传,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传的。” 它偏过头,鼻子里发出气声,“对于你们是千年,对我可不是。” “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她背叛了我,自己选择了死亡,本来这个地方,就只有我和她,每天炼器炼药,努力培养一点灵植,日子过得平静美好……可她居然觉得,活着没意思了,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个囚笼。” “她说她喜欢热闹,可我看着这么多人,只觉得吵闹。” 林渡没看出来这兔子还挺社恐死宅。 那看来先前的那一套办法用不上了。 “所以……人是不可靠的,只有伴生石不会背叛我们。”它目光灼灼的看向林渡,“是……什么让你背叛我们唯一生来的伙伴呢?” 它说着,倏然变大,膨胀起来,眼睛泛着腥红的光,冲着林渡龇牙,“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留下来陪伴我吧。” 林渡冷静地看着眼前变成膨胀大的一团巨型棉花糖,倒也没觉得可怕,这年头能找到一个不疯的也不多了。 “如果我说不呢?”她轻轻开口。 “那我就把你扒皮拆骨吃掉!”寒月灵图穷匕见,月华之力倾泻而出,“一只雪灵,也算是大补。” 林渡早就酝酿好的灵力瞬间开闸,她只想拐卖盗窃,对面却想杀人吃肉,这实在不好,看来还是得遵纪守法,做良好公民。 砰得一声,两道光芒近似却截然不同的力量对撞起来,月华之力如同包容的丝帛,或者准确得讲,就是一个巨大柔软有弹性的果冻,冰雪之力打入对方内部,如同扎入果冻的冰晶。 林渡眯起眼睛,听到了兔子的嘲讽,“果然,离开伴生石的代价,就是消融,你的力量现在可实在不够纯粹。” 那确实是不够纯粹,毕竟林渡她还真不是正经雪灵。 林渡倒也没恼,在心中计算着突然狂暴的寒月灵的等级。 这个世界规则之下最高的能力是晖阳境。 林渡叹了一口气,也好,冻着别人总好过冻着自己。 血红的眼睛对上愈发明净的灰眸,局势一触即发,两只生灵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不远处,两个人形动物小心翼翼地支起防御的法器,再度确认了一下身上屏蔽气息的灵器已经激活。 黄暄死死捂住了越晗的嘴,不让他叫出声。 “这个不能上,真的不能上,现在这两个我们都打不过。” 第268章 扒皮拆骨,这事儿我几乎天天做(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两方力量再次对撞,这一次,冰雪之力带了肃杀之气,真正让人感受到了何为凛冬,一路摧拉枯朽四支五棱地刺破了那团月华之力,继而冰晶不断膨胀,将月华彻底撕碎。 两只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虽然早就知道甄六冷,但不知道她的冷这么恐怖啊。 林渡的灵力储备自然不如有伴生石的兔子,她想试图说服一下,“我们打个商量,不出去就不出去了,我走行吗?” “天底下所有的长久不过是镜花水月。” 兔子早已不成型,硬要说起来,倒像是只大型白色毛绒巨兽,脸盘子上镶嵌了两颗红彤彤如同血泪的宝石,光芒诡异极了,带着无尽的偏激。 寒月灵声音慢慢嘶哑起来,“背叛者,丢弃故土者,还想离开吗?” 林渡叹了一口气,祭出了浮生扇,“如果我说,是我的伴生石被人偷走了呢?我是没有办法,所以才背井离乡,到处寻找。” 寒月灵似乎迟疑了一瞬间,接着咆哮道,“那也是你无能!” 林渡:……她其实挺能耐的,能把雪灵干掉了。 但这不妨碍她嘴炮输出,“你就能耐了?如果你能耐的话,为什么看不出来她存了死志!为什么看不出来她对人间的向往!” 寒月灵瞬间炸了毛,那团巨大白色毛绒物体瞬间膨胀了一圈儿,不规则的竖成了许多尖尖,咆哮了一声,龇牙咧嘴地冲向了林渡。 月华倾泻而出,只是这一回好像遵循了月灵的意识,粘稠得像是滑腻的思绪,汹涌而出,铺天盖地冲着林渡而去。 “你能看得清人心底的渴望,却看不出来她的渴望?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在逃避!” 林渡的灵力终于酝酿完毕,一扇挥出,灰霾世界冲出一片暴风雪之地,带着雪崩之势与那粘稠的月华对撞,冰雪飞溅,无数晶莹碎屑裹挟着杀意直冲向炸毛团子。 可这一回发疯的寒月灵远超她的想象。 暴风雪被粘稠的月华裹挟吞噬,清透的力量之中混着无数冲刷进来的雪花和冰晶,纠结成了颗粒感,继续漫散开来,如同带着花纹的光亮丝绸试图将林渡也一并吞噬。 林渡急急后退,在空中高高跃起,如同一只急急爆发的猎鹰。 这样消耗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以她储存的力量,定然是不够消耗的。 林渡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平复着因为过度消耗有些疼痛的心脉和已经开始空乏的丹田。 雪元丹的本源不能再动用了,否则这样下去不是她消化它,而是被消化了。 那就只能挑战极限了。 林渡在空中接连腾跃,躲过那不断冲过来的攻击,灵力再度倾泻而出。 这一回,是林渡拿到浮生扇最初领悟的冻结领域。 银灰色的地面上爬满了霜,如同有生命力一般,一点点试图冻结所有东西,不管是否有生命,都将被霜雪覆盖。 世界被冰冷的肃杀压制成亘古不变的琉璃雕塑。 如今吸纳了雪元丹之后,经过转化,这种冻结速度更快,也更牢固。 但也阻碍不了暴走的巨大炸毛团子太久。 修士的战斗,哪怕阻碍一息时间也已经足够了。 林渡抬手祭出自己最后的底牌,神识倾泻而出。 空中的青衣人周身悬浮着无数无柄短刃,那些短刃材质各异,颜色各异,上头刻着不同的繁复纹路,浮在青年身边,场景壮观而诡谲。 林渡牵动神识,短刃整齐一致地向前疾驰而去,以一种过分快的速度环绕到了被霜冻的寒月灵周身,接着参差不齐地落在不同的位置。 这些动作,不过在三息之间完成。 八只短刃直截扎在伴生石周围,迅速锁成一个封闭阵法。 另外三十六只短刃铮然扎入地面、悬浮在空中,看似杂乱无章,直到林渡折扇再度展开,大雪如期而至。 灵力化作的雪花在路过这些短刃的时候瞬间化点成线,成了流光,如同穿针引线一般,三十六只短刃之间构成了纵横交错的灵力线。 炸毛团子的力量终于爆炸开来,冰渣四溅,将短刃打歪。 谁知这正中林渡下怀。 原先连缀成的阵线像是向内收缩处于压制状态的囚笼,如今被寒月灵这么一炸开来,短刃就齐齐向外展平,那金色的阵线也瞬间向外展开,囚笼扩大,金刚笼彻底成型。 寒月灵结结实实撞上了阵壁,撞得金刚笼都震了一震,余波向外扩散,稀里哗啦又是一片冰雪碎裂之声。 这一撞,困阵没毁,炸毛团子却被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发出一声无能狂怒的低吼。 林渡心里知道这困阵于强大的寒月灵来说,想要挣脱也是时间工夫,只能赶紧想点办法。 她布置好第二个备用阵法之后,落到金刚笼之前,见里头的寒月灵发了疯地撞击牢笼,不光阵纹震荡,这里头的团子也被自己的撞击撞得dUang、dUang的,非常有弹性,但凡这是个实体而非力量构成的牢笼,它都能把自己变成流动液态钻出来。 林渡叹了一口气,“你冷静一点,她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回答她的是一个巨大的撞击,接着是嗷呜呜呜的痛哭之声。 “你也不是没试着理解过她,否则你不会在幻境里设置那么多热闹的场景,人间的乐趣,城池的喧嚷闹市,你靠着无数过路人的镜花水月拼凑出了具体的人间,难道还不明白吗?” “你当然可以选择一个人呆着,我也喜欢一个人呆着,但一个人待久了,总会想去热闹的地方逛一逛,或者找人一起走一走。” “所以……”林渡温声道,“真的不想去看看?” “她是死了,那由你来替她看人间热闹,不好吗?” 寒月灵停顿了一瞬,红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 就在林渡以为它被说服的时候,寒月灵蓄力完毕,砰! 月华之力彻底摧毁了这个囚笼,三十六个短刃被击飞四散,巨大的力量让林渡有种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的错觉,喉间一阵腥甜,已经对这个感觉十分熟悉的人忍了忍,早就准备好灵力的浮生扇直戳入地下。 银色阵纹浮现,泰山压顶的力量将这只团子压成了一片毛毯。 林渡顺势欺身而上,收回方才的一只短刃,银质短刃泛着冷光,贴上寒月灵的脖颈。 “既然不愿意,那就扒皮拆骨好了。”林渡随手擦了唇角的血迹,目光温柔,语调缱绻,“扒皮拆骨,这事儿我几乎天天做。” “人间有道有名的小吃,叫麻辣兔头。” “其实我觉得,卤兔腿也不错,至于兔里脊啊,我喜欢爆炒兔丁,怎么样?” 被冻得不敢轻举妄动的两只鸟同时瞪大了眼睛。 越晗一个哆嗦,灵力外泄,“她她她,甄六说她……天天扒皮拆骨?” “她要是把我们也做成麻辣黄鹂和爆炒孔雀丁怎么办?” 黄暄跟着一个哆嗦:……好问题。 第269章 扒不完的马甲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我喜欢爆炒兔丁,怎么样?” 随着林渡说出这句话,下面被压平的寒月灵忽然化成了最初的原形。 天地之灵都是拟态,在这般重压阵法之下,寒月灵由一张毛绒绒的毯子化成了一滩月华,刀刃铮然下落,与坚硬的地面相击,接着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林渡拧眉,她和寒月灵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了,而她不是真正的雪灵,做不到化雪,底牌之后的底牌…… 地上的月华缠绕上她的手腕,很滑,很凉。 不过须臾之间,月华将人吞噬殆尽,攻守颠倒,林渡落在了下风,一时没有挣扎。 本就散乱的白发此刻更是随意散乱在银灰色的地上,皮肤已经临近冰雪的白,白得发冷,指骨分明,上头莫名沾染着方才吐出的血。 那只比玉还要通透硬质的手染着血在地上迅速移动,不知在写什么。 眼前的景象实在吓人,被冻在原地的黄暄和越晗都没敢强行用灵力挣脱霜冻,怕被发现,只能僵硬地转动着眼珠子。 老实说他们不是没看过高阶修士打架,但两只天地之灵打架的过程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天地初开,混沌元气应运而生,太古时期,规则不稳,混沌元气继分化为各种属性之灵,称之为元灵,等古神陨落,规则稳定完善之后,世界循环复生,元灵再度合拢散逸,演变至今为灵气。 元灵是一个属性的纯粹力量集合,极为强大,可以慢慢散成灵气,灵气却因为属性混沌分散,不能天然聚拢成元灵,是以元灵到如今已经几乎消失不见,存世的凤毛麟角。 他们现在被这两种元灵波及,防御法器已经岌岌可危。 而如今林渡落在了下风,这副情景在黄暄和越晗眼中,就不像是顽强抵抗的样子。 “甄六……甄六她不会是要写遗书吧?”越晗忽然有点慌张,神识传音给旁边的人,“老黄,要不咱们还是帮一帮吧?“ 别的不说,都是一路过来的,他能感受到专业团队的几个人对自己毫无恶意,关键时刻也没抛下他们。 黄暄更冷静点,“首先,甄六身上有异,其次,我虽然是显灵七阶, 是这个秘境可容纳的最高战力,但这不代表我能打得过在自己地盘上的寒月灵,它很强,只是被这个世界压制了境界,而且这秘境分明就是上界遗留的,它绝对不止是这个实力。” “所以呢?”越晗想了想,“你说天品的防御法宝和攻击法宝可以吗?” “那是给你保命的!”黄暄冷着脸。 “……哦。”越晗点头,“那就灵宝吧。” 黄暄:??? 一个相貌古怪的花刺灵宝被扔了出去,一瞬间,宝光大绽,如同落英缤纷的华光笼罩在这片冰冷死寂的土地上,看着十分无害,甚至还响起了悠扬的乐曲,如同ktv里宇宙灯球的氛围模式,色彩斑斓,无比炫酷。 灵宝 莺悦花刺,如同一枝带刺的玉花枝,在被注入灵力之后膨胀成了一朵花球,最大的作用是平息人的内心,无论多么狂躁状态下的妖兽都会在一瞬间消失战意。 缺点就是,这东西对于越晗来说耗费的灵力还是太多了,效果大打折扣,所以放出来的乐曲断断续续。 林渡现在整个人都被禁锢无暇顾及,手上在地上飞速画符,但不得不说,那莫名其妙飞出来的灵宝的确非常管用。 寒月灵选择直接吞噬她,所以她现在就跟被史莱姆包裹濒临窒息的人一样,这种缺氧状态下,她的脑子想要完整绘制出咒印很难。 但那个断断续续像是卡了磁带的音乐响起的时候,寒月灵就会停止消化和收缩,她也就能松一口气,画她的咒印。 就是卡壳次数太多,断断续续,像是ktv强行开了只要伴奏但其实压根只会高潮部分的人,只能哼哼两句就又断开。 林渡在心里骂骂咧咧,在五光十色的炫酷光斑里,终于画完了自己底牌之中的底牌——灵契。 神识倾泻而出,但她实在找不到寒月灵现在的脑子在哪里,只能随便猜了个地方用神识强拽着那一股灵体盖了上去。 一个只适合神识强大的阵法师的强行结契办法。 寒月灵幽幽的声音另一侧传了出来,“你揪我哪儿呢?” 月华慢慢演化,一只毛绒绒的爪子被林渡拖到了她划出的血印上,刚好印了个红泥。 林渡:…… 算了,这兔腿是吃不成了。 但在灵宝的影响下,寒月灵这顿饭吃的有点困难,大概相当于夹到碗里要送进嘴里又放回了碗里。 “你跟人呆久了,计谋也是一套接着一套啊,雪灵。”它说着猩红的眼睛看向了林渡尚未挪开的那只手。 因为过度伸直,窄袖微微回缩,露出了一串金红色的红绳。 就是这么一眼,那毛绒绒的爪子就愣住了,接着迅速扣住了林渡想要收回去的手腕,“你怎么会有……这绳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渡嘶了一声,没回答它的问题,干脆利落地用神识穿透了它的脑子,趁它愣神之际,翻身而起,空出的另一只手按着这毛绒绒的大脑袋死死磕在了灵契上。 今天这灵契不成也得成,否则就是她的死期。 回头得告诉危止,得加钱,她身价得翻倍。 这疯兔子太难搞了。 血印吸纳了两个神识,慢慢泛起了金光,结成了同伴灵契。 林渡的境界不够,寒月灵太强,这个同伴灵契对林渡都属勉强,但一旦签订,至少短时间内无法解开,寒月灵碍于契约无法伤害她。 这一回,寒月灵却没有挣扎,十分配合,只是怔怔地按着林渡的左手手腕,红眼睛直愣愣的,像是在发呆,眼眶之下的绒毛不知何时已经湿了,在林渡灵力的影响下,毛尖儿一串儿冰晶。 “你的绳子……” 寒月灵回溯着眼前人参与的幻境,“你……能看到人的七情?” “嗯,刚发现的,但我看不到同等实力和以上的,只有在幻境里,他们的力量都被压制,我在幻境实力最高,才能看见。” 林渡自然猜得出来这红绳似乎有异,而寒月灵认识且反应这么大,最大的可能就是和那个陨落的天将有关。 这个红绳藏宝楼的记载里是有仙器的气息,很有可能是上界遗落之物,但始终没人发现究竟是有什么用处,都以为是仙器上的挂件而已。 如今看来,大约没那么简单。 寒月灵忽然就慢慢缩小,变成了先前看到的那只兔子,接着小心翼翼蹭了蹭林渡手腕上的红绳,“这是她根据自己的道法炼制出来的一条红绳,天底下只有这一个,你能看到七情,说明是它选择了你。” “你……不可能是我的同类,我们同类理解不了人类的七情,你到底是谁?” 那想要偷偷动用灵力收回灵宝的越晗一僵,眼睛瞪得像铜铃。 怎么回事?这甄六到底有几个名头?怎么扒来扒去都扒不完? 第270章 你自吹自擂的时候真的不会心虚吗?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黄暄和越晗都整齐地竖起了耳朵,想要等待林渡的答案,结果下一瞬间,两个结界同时扣在了他们的位置上。 两只鸟吓得差点变回原形,一抬头就对上了两双径直看过来的眼睛,一双血红带着寂冷的煞气,一双平静但带着看透内心的透彻。 黄暄和越晗:…… 两个人整齐一致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顺便化成了原形,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真的。 一人一兔又同时转过了视线。 林渡直接摊牌,“我叫林渡,渡人的渡,我生吃了雪灵。” 寒月灵:……倒也没必要这么直接。 “现在轮到你了。”林渡掏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擦完了手,然后又自顾自地开始疯狂塞药。 一颗……两颗……三颗……已经不是吃糖丸儿了,是吃饭。 寒月灵匪夷所思地看着林渡,这人套路多到她完全看不明白。 它硬着头皮说道,“那个人,是上界的天将,她叫阴怀天,她很强大,但她找到这个小世界的时候,很狼狈,像是受了重伤,身上还带着很浓重的邪魔气。” “天地灵物生性厌恶邪魔,所以想把她扔出我的地盘,结果被明明已经气息奄奄的阴怀天压制住,还强行签订了灵契……” 寒月灵偷偷看了林渡一眼,发现她正在消化丹药,也蔫蔫的,谁知就这么想收住话题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又看了过来,冷静、平稳,一眼看透人心。 它转过头去,别扭地继续说道,“就是那种和你一样发起方可以解开的平等契约。” “然后她就在这个小世界住下来了,自己捣药炼丹,还说这里太荒凉,打算种点树。” “我闲着没事干,所以就帮她干点活儿。” “她很多时候说,她很喜欢下界的人间,很热闹,可上界的人除非死了轮回,是不能到下界的。” “我问她,上界不好吗?她说也不是不好,就是太无聊了,那些宴会也没什么意思,上界的人太少,也太自我。” “她把我这个小世界变成了她的洞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每天一直在吃药,但还是情况一天天坏了下去,她明明是上界十二天将之一,众人皆敬她为太阴星君,她自己说,她其实是很能打的。” “可是那样的人,居然会魔气缠身,仙元破碎,只能找到我这个偏僻荒凉的小世界来调养生息。” 兔子嗤笑了一声,“堂堂十二天将,太阴星君,居然……最后一个人孤僻冷寂地待在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始终都没跟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教我很多东西,给我看话本儿,捏纸人唱戏,将所有的见闻都讲给我听,陪了我好久好久,久到,月海石都变成了月海晶。” “她死前,建造好了传承宫殿,设定好了寒月界的运行轨迹,然后嘱咐我看好家,然后去送了死。” “尸骨无存,神魂俱灭。”寒月灵咬牙切齿,从喉咙里挤出这一句话,“她走之前甚至忘记了解开我和她之间的灵契,所以灵契消散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了她寻死的最后一幕。” “她算好了一切,甚至把这个世界的规则压制在了晖阳境以下,只为了寻找合适的接受传承者,告诉我,偶尔看看热闹的人也好,就没有想过,我最讨厌热闹,也最讨厌脏东西。” “你说……你们人类,到底图什么啊?” 它茫然地看着林渡,“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是,可以抛弃生死和眷恋的一切的?” 林渡想了想,“你当真不知道七情是什么吗?你觉得她背叛了你,背叛了你们的友谊?还是……只是舍不得她呢?” 她惯来喜欢轻声细语,攻心之时尤甚。 那样轻飘飘的语句,反而像是呼出的烟霾,轻而易举的进入对方的心肺,叫人辛辣地呛鼻,却丝毫咳不出来。 兔子的眼睛红得要滴血,也跟方才那两只莫名暴露的鸟一样,用爪子捂住了耳朵,把自己蜷缩起来,“你真不是个好人,她为什么会认可你。” 林渡笑了,“她给你取过名字吗?或者给这条红绳取过名字吗?” 兔子捂着耳朵的前肢悄悄移开,“不告诉你!” 林渡也不恼,盘坐在地上,“你难道真的不想出去吗?你在这个小世界的确无法去上界,可我能啊,你已经和我签订了灵契,到时候在我飞升之际转换成主仆契约,就可以顺带飞升了,等到上界,我就给你解开。” “我是洞明界的天赋第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是洞明界最有机会飞升上界的人,也是最快飞升上界的人,而中州人物志给我的评语是,黠慧无双,天底下比我聪明的人寥寥无几,完全可以帮你查明星君的陨落缘由。” 寒月灵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正在思考这人都说了这种自夸的大话,脸怎么还一点都不红。 “你自吹自擂的时候真的不会心虚吗?” 林渡无辜地歪了一下头,“我在阐述的是客观事实,你去找洞明界随便一个中州人问,他们肯定都听过这些话并且深信不疑,我为什么要心虚?” 寒月灵:…… “那你想要什么?” “你的伴生石。”林渡斩钉截铁。 顺便她需要知道这个红绳的具体用法,但这东西只要拐走小兔子,迟早都会知道。 这个被动是在幻境中才出现的,甚至她最开始还以为是幻境中大祭司的能力,不是寒月灵点出来她都不知道是这个红绳的能力。 林渡从不赚一份钱的买卖。 短时间的利益和长时间的利益,她都要。 那只兔子定定地看着她,“我同意你的交易,可我舍不得这个地方。” 它想了想,爪子抬手揩了揩脸,稀里哗啦的冰渣子都被抹了个干净。 “不过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地方,如今跟你一伙的人好像都已经通过了考验,将她所有重要的传承都已经接纳,奇门、炼器、制药和剑法拳法都已经传承了出去,那她传承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你身上有她的仙器,我们去干件大事吧。” 林渡和兔子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地坏笑,“舍不得,那就带着走。” 两人同时解开了自己设下的结界,那两只缩成小小一只的鸟直接炸了毛。 “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林渡:…… “小少爷,走吧,专业旅游团队的隐藏项目,想看看吗?” 一只鸟头小心翼翼地从翅膀里漏了一半,“你们……不打了?” “我们只是,友好地切磋了一下。”林渡背着手说道。 寒月灵配合地点头。 越晗:…… “那你……吃鸟肉吗?” 林渡诚恳道,“我马上要进阶晖阳境了,可以不用吃东西了。” 越晗长舒了一口气,把脚下蹲着的黑黄色黄鹂也放了出来,接着就听到那人笑意盎然,“方才是你扔出来卡了喉咙的灵宝?” 黄暄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可是鸟族至宝! 第271章 甄六!你真是个好人!(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黄暄已经麻了,他知道少主很好哄,但不知道这么好哄。 甄六,哦不对,这个不知道真实身份的修士,要是相信这个修士没有什么坏心思,还不如相信少主只是先装模作样跟甄六虚与委蛇伺机逃跑。 林渡丝毫不在乎两只鸟在想什么,只是导游一样走在前面,脚跟前一只兔子以诡异的速度疯狂前行。 越晗和黄暄已经化为人形跟上了林渡。 “他们传承接受完了吗?” “方才你收拾战场消化丹药花了点时间,所以他们现在已经结束了,不过还要回去慢慢消化。” 兔子顿了顿,“你同行的那几个人,的确很有天赋。” 或者说不仅仅是天赋,是心性足够合适,他们虽然性格各异,道法各不相同,但心性的一部分都诡异地合阴怀天的胃口。 它动了动耳朵,或者说,它转头看了林渡一眼,她记得,那些人都叫她,小师叔。 而阴怀天自己创造的,最满意的一件仙器,选择了林渡。 林渡究竟哪里让阴怀天看得上?它看不出来。 反正阴怀天没有林渡那么无耻。 不过转眼之间,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巨大繁复的阵纹之处,那无疑是林渡见过最大的阵,没有之一。 她跃跃欲试,十分兴奋,在兔子诡异的眼神中,掏出了一张纸,蹲在地上,先疯狂地画了起来。 兔子:? “你们传承中居然没有阵法吗?”林渡一边画一边还不忘询问。 “因为太阴不善阵法,她更喜欢简单直接的东西,没那么弯弯绕绕的。”兔子顿了顿,语气复杂,“不像你。” “可是这个阵法很强大。”林渡看着眼前的繁复阵纹,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和饥饿感。 “那是因为他们大能不都喜欢搞传承遗府?那个土匪不知道从哪儿抢的阵图,照着建的,磕磕绊绊,炸了七八次,最后我看不过眼了,帮了一把,才建成了。” 林渡:……行吧。 但这不妨碍林渡疯狂记录,等画完,她这才收了手。 兔子冷漠地动着三瓣嘴,“时间刚好,他们接受传承完了。” 林渡点了点头,“这破阵不难,因为那边负责传承的阵法能量已经快要耗尽了,至于运行的筛选的还有关卡的我会封存暂停。” “整个大阵把传承和小世界的运行开放都放在了一起,是上界人才有的控制小世界的阵法,我能力不够,只能辅助你解除人为运行的阵法设定,让它不再是不断运行介入别的世界的秘境,把小世界收起来就靠你自己了。” 兔子敷衍地点头,“我本来没打算让你帮忙的,我打算直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吞了就行。” 林渡收起眼底的狂热,平静地看向它,“会死,不要这么不挑食。” 兔子:……行吧。 林渡飞速地开始破阵,等这个时候,黄暄和越晗都已经陷入了痴呆。 “不是……拆上界至少是星君级别的阵法,是这么容易的事吗?” 黄暄忍不住吐槽。 “当然不是,这比破阵简单一些,而且很多和上古阵法有些近似之处,我有六成的把握。” “而且重要传承已经结束,就算我不动手,阵法也会自毁,我觉得……某东西不会想要房子塌了,所以还是制止一下吧。” 林渡偏头看了一眼兔子。 “我叫楚观梦。”兔子认真说道,接着想要解释。 谁知林渡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阴居怀天匹,楚观梦纷纭。很适合的名字,她给你取的?” 楚观梦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她为了给我取名字,翻了好几天的书呢!” “因为我爱读书。”林渡随口答应完,继续认真切断封存阵法。 黄暄已经麻木了,什么好人家阵法师二十几岁就已经学到了上古阵法?就是在蛋壳里就开始学都怕是学不到吧? 即便林渡说起来轻松,可事实上一点也不轻松,一贯不出汗的人在封完三小部分之后额头上都冒出了精疲力尽的细汗。 兔子敷衍地过来化成了一只人形大小的毛团子,用法术给她擦了擦,“你行不行啊?” “我今年就二十六岁!算上我上辈子的时间,都比不上一个上界小仙活得零头久,复杂的阵法就是需要时间!” 林渡眯着眼睛,又吞了一个丹药,全靠最后一点信念支撑。 一共吃了八颗丹药,得再加一成钱。 大阵八十,小阵四十……八十…八十…… 林渡花了足足五天才彻底解完,期间还不忘跟小少爷讲解哪一部分的阵法停止了。 越晗听得懵懵懂懂,但莫名就好像看到咔哒咔哒一个个机关停止运行熄灭灯光的画面。 等最后关键一个地方解完,林渡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长叹了一口气。 楚观梦迅速接上,化为了初始的元灵团的模样,开始疯狂吞吃世界意识,打下自己的烙印。 林渡往嘴里再塞了一颗丹药,这次迟缓地感觉到心脏的不适远远没有停止。 不行,还得加钱。 她长出了一口气,接着站了起来,先带着越晗和黄暄到满月神殿的主殿之中。 此刻主殿的本源,满月慢慢化为了弦月,接着一点点灰暗下去,而寒月晶在林渡出现之后一瞬间全部浮起,如同悬浮的银河。 细碎的冷星光辉落在林渡周身,将她映照得愈发不似凡人。 越晗却悄悄拉了拉黄暄的手,“把灵晶留下,我们跑吧。” 它还是害怕,这甄六实在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黄暄惊愕地看向少主,接着眼中瞬间溢满了感动和惊喜的光辉,用力点了点头,“嗯!” 楚观梦的声音传入林渡耳中,“这些星星没什么用,你刚刚想要保住这些晶石?那你拿走吧。” 光芒愈发璀璨的晶石落入林渡怀中,林渡随手用灵力圈了几颗,接着转身,“小少爷。” 刚刚想要悄悄出殿逃跑的越晗被这一声喊得浑身一颤,慢慢转过头,露出了一个僵硬又讨好的笑容,“怎么啦?我没有想走,就是想出门透透气。” 林渡笑了一声,接着几颗月海晶落到了越晗面前。 “之前在我和楚观梦切磋的时候你用灵宝帮了我。之前不是想要这些星星?给你了。” 越晗愣住了,像是没听懂,但对这个哄孩子的语气又十分熟悉,下意识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之后,两只眼睛瞪大了,盛满了星辉,“甄六!你真是个好人!” 刚刚老怀欣慰的黄暄:…… 第272章 天上掉修士馅儿的饺子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过来,我要你的红绳上的一抹气息。” “知道了,来了。” 林渡说完不再管越晗和黄暄,顺手捞走了那放在一处地上的一盒灵晶,“想走就走,但最好先藏起来,或者找到我那几个师侄们,你们出现在丰安商会之前就被人盯上了。” “至少有两个盯梢的人,应该是团伙作案,你们跟在我们身后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你们落单,他们势必会行动。” “虽然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但我不想你们对我们中州正道修士避如蛇蝎,如果可以的话,日后或许我们会在同一个阵营。” 林渡说完,轻飘飘地被月华之力勾走,衣袖都没挥一下。 越晗呆在了原地,接着僵硬地转头,“她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他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懂。 黄暄脸色发白,原来他从来没看懂那个人。 “方才那个人喊甄六叫什么?林渡?”越晗学了一遍,“怎么有点耳熟?” 黄暄眼睛发直,“青云榜第一,林渡,阎野仙尊的唯一弟子,就是少主你最喜欢听的中州传闻故事里那个二十二岁挑破邪魔大阵的天才阵法师,也就是,中州第一宗无上宗的第九十九代关门弟子。”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人会主动走上来带他们离开。 不只是因为他们露了财,更是因为身为中州第一宗的弟子,不可能放任妖界大家族的少主在手中受难。 人修和妖族关系敏感,可以说是一层纸,触之即破,不管跟着他们的是哪一方的人,以少主的心性,只怕都会对中州修士产生点心理阴影。 越晗显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听到林渡的真实身份之后瞪大了眼睛,“她就是那个,那个我之前天天念叨的阵法师啊!我说她怎么这么厉害呢!” “黄暄,你看!她真是个好人!” 黄暄沉默了片刻,正在思考如果忽略无上宗那帮奇奇怪怪的真人在妖界的土匪但合理的行径的话,那无上宗还是好人多,毕竟他们只坑无法无天乱吃人和兽的坏妖修。 但他更在乎是,跟着他们的是什么人? 他们身上遮蔽气息的灵器可以让他们混入人群之中,如果只是冲着他们的钱来还好说,要是冲着他们的命呢? 黄暄皱着眉头,林渡不可能在这方面说谎,显然她比他们更敏锐,也更擅长推断。 “少主,接下来可能有大危险,咱们等一等无上宗其他几个弟子。” 说话间,晏青、元烨、夏天无三人就已经到了大堂之内,见了他们两人,好奇道,“小师叔呢?没和你们一道吗?” “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的传承还没结束?”元烨想了想,毕竟林渡可是激活十九个遗府洞天的人。 黄暄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些人,脑子里想着邸报中无上宗第一百代新弟子的身份,乐修……元烨? 刀修,那就是晏青,医修,那就是活判官的弟子,夏天无。 黄暄绝望了,难怪这帮人这么诡异,连乐修和医修都这么能打。 他一直在想,中州难不成都这么藏龙卧虎,小小年纪就都这么恐怖,居然都是无上宗的弟子。 那就实在很合理了。 黄暄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林渡现在和寒月灵在一起,大概正在吞世界本源。” “哦,”三人点了点头,“嗯?” 他们整齐地看向了黄暄,大脑疯狂运转,小师叔什么时候摊牌的? 不是?小师叔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 什么叫,吞世界本源? 这短短一句话,让三个人的脑子拐了三拐也没转过弯儿来。 元烨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小师叔啊!真是从来都不走寻常路,掏寻常宝物呢!” 一来就整个最大的! 三人全然没有那种惊恐感,只有赞叹和兴奋,黄暄麻木道,“我们凑齐人,一起吧。” 现在他不是很想单独跑了。 虽然跟一窝脑回路怪异的鬼才待在一起总是出乎意料,但绝对值回票价。 他们刚说完,就感觉到了脚下的巨大震感。 这震感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黄暄和越晗原地炸毛,恨不得变回原形朝外逃窜,巨大的恐惧如同幽灵一般笼罩在他们心间,也控制了他们的大脑。 “这宫殿似乎是要关闭了,我们出去等小师叔吧。”林渡和墨麟不在,就是夏天无做主。 夏天无一发话,几人就顺从地跟着走了出去,随即就发现这震动并非宫殿关闭的前兆,而是整个秘境都在震动。 一种天崩地裂世界末日般的震动。 但凡这个秘境中有原生动物此刻只怕已经形成了兽潮。 刚被满月神殿吐出来的几只妖修先前还人模人样用幻术维持着人形,这会儿直接噗的一下无法维持幻术,不是冒出了耳朵尾巴就是爪子,还有鱼头和蟹钳。 把元烨和晏青给看馋了。 越晗血脉纯粹,所以化形很容易,配合心法就能完全保持人形,不算太难克制这种本能。 但黄暄无法克制本能,噗叽一下变回了一只黄鹂鸟,绝望地用翅膀捂住了老脸。 兽类的本能果然不能和人类的自持比。 但人修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样的天地崩裂之感,无数的矿工不顾商会的控制和高喊,蜂拥向矿洞外跑去。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动静?秘境就算要关了也不至于动静这么大吧?” “这动静怎么那么熟悉呢?”一个商会管事一边忙着疏散人群一面小声念叨。 旁边的二掌柜小声道,“的确熟悉,林渡是不是又在哪里拔矿山了?” “有道理哈!”管事突然就心安了,“那没事了。” 如果是林渡的话,一切都很合理了。 谁知下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抽离感。 寒月秘境,要关闭了。 无尽海上,几艘灵船停在巨大的圆月之下,海面上高悬着一个比寻常月亮大出许多的寒月,远看离海面并不远,海面上浮动着柔和的光辉。 就在此时,圆月之上忽然垂下无数的光点,如同沙金流泻,又似月华化雨。 直到有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雨珠,那都是一个个进去的修士啊! 进入寒月秘境的修士就以如此诡异的方式被秘境吐了出来。 而海面之下,原本栖息的巨鲨感应到了灵力的暴动,浮出水面,缓缓张开了大嘴。 果然今天是个好日子,天上掉修士馅儿的饺子了。 好在能进秘境的修士们也都不会真做了鱼饵,商会众人急急兜开绳索和渔网,开始捞劳工,一旁灵船上的人也开始帮忙。 “不是!小师叔呢!!”元烨在空中稳住身形,转头和倪瑾萱对上视线。 墨麟拎着剑棍和夏天无一行人汇合,摇了摇头,“小师叔没跟我们一起。” 一片混乱之中,晏青眼疾手快接了一个还带着热气的包子。 “诶!!!我的包子!!”一个修士惊呼。 还燃着火的大铁锅在空中解体,被一个灵活的身影收回,盛宴一手拽着那个还不能飞起来的师弟,一手召回自己的锅铲,“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包子包子!” 一片混乱之际,越晗忽然觉得寒毛倒竖,莫名有股危机。 一支赤色箭镞在空中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穿过了人群,精准无比地瞄准了越晗的后心。 “少爷小心!”墨麟的战斗素养最高,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拎着剑棍一剑挥出,击飞了那个箭镞。 “刚刚你们五个凑在一起,我离你们有段距离,那箭是冲着我来的。”越晗瞪大了眼睛,想到了林渡走之前说的话,脸唰的一下白了。 第273章 请你尊重一下你现在的兔形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不是你行不行啊!”林渡皱着眉头,忍着世界震动的头昏,“你没乱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没有,我只是蚕食了世界意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给小世界打下我的烙印,明明已经借了你的红绳,不应该啊。” 楚观梦皱着眉头,“这本来就是我的地盘,不应该啊……” 林渡觉得自己像是坐在脱水的洗衣机顶盖上,脑浆都要被弄散了,语调嘲讽,“我说,你难不成指望我这个二十六岁的人帮你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寒月灵?” 楚观梦冷笑,手中再度结印,试图将这个世界打下自己的烙印,只是这一回,烙印又迅速被那一团泛着冷光的世界核心吐了出来,吐出来还不够,还发出了呸呸呸的声音。 林渡直接笑出了声。 楚观梦恼羞成怒,“你行你上啊!再多嘴我生吃了你!” 林渡:…… “行。” 她刚刚在旁边看了三十九次,就是之前不会现在也会了。 林渡抬手结印,神识倾泻而出,灵力流淌过手腕,红绳上的金色字符感应到了什么,慢慢转动起来。 这等大型神识烙印极度耗费神识,林渡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神识力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流逝,但这烙印却始终没有成型。 这个时候需要全身心毫无杂念地投入,直到烙印成型,再与世界的核心搏斗。 林渡无暇顾及其他,没看到楚观梦越来越诡异的眼神。 这是这年纪的修士该有的神识强度和深度吗?这不合理啊! 还是它坐井观天太久了,外面的世界都是这样的小怪物了? 林渡只觉得自己整个神府都要被掏空,好在天池炼神诀自动运转起来,开始艰难地“蓄水”工作,以避免神识彻底干涸。 一边抽,一边续,林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终于烙印成型,被她打入世界核心之中。 这一回,世界核心整个颤动了一下,楚观梦的三瓣嘴歪了歪,“看吧,你的也要被吐出……” 咕嘟一声响起,光团慢慢撑开,再慢慢收缩,上头浮出了林渡的神识烙印,一闪而灭。 楚观梦:??? 它气得炸了毛,“凭什么!” 光团忽然向上放出光芒,接着浮现了一行行字迹。 【传承人亲启: 按照我的猜测,你大概会在给我炼化的世界打下烙印的时候遇见一个发狂的寒月灵,但相信我,它没有坏心思,只是寂寞久了,如果可以的话,带它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也好,总一个人待着是会出毛病的。 你得到红绳的认可,就说明你大约比我聪明,也比我更善于窥探人心与七情,这个红绳的用法,被我放在寒月灵的神识里,请不要伤害它,与它结契之后,它就会慢慢告诉你。 我给你留下的,与其说是用法,不如说是我的心得。 我虽然是红绳的创始人,但它所有的材料都经过古神格的淬炼,虽注定不能生灵,却有极强的自我意识,你要驯服它,还要花费极大的工夫,但我相信如果你是被它主动选择的,定然比我强。 这个小世界的核心虽然为你烙印,但也是寒月灵的地盘,既然你能打下烙印,说明你对寒月灵和这个世界都充满了善意,这是它的诞生地,请善待它和这个世界。 ——阴怀天 留】 林渡转头看向了原本气急败坏的兔子。 现在这只兔子眼睛红彤彤的,然后冲了上去,嗷呜一口,把那一长串字全吃了。 林渡:…… “请你尊重一下你现在的兔形。” “反正我也不是兔子。”楚观梦理直气壮,接着磨着牙看向了林渡,语调阴森,“为什么她不肯让我成为世界的主人,我生吃了你!” “大概怕你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吧。”林渡无情地拉扯了一下神识内两者之间的灵契印记,兔子嗷呜一声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 “行了,你先在秘境中待着,我出去处理一下被甩出去的人。”林渡往嘴里塞了两颗丹药,感受着神识中出现的新联系,“这个小世界阴怀天炼化过,现在主人变成了我,我可以揣着带走了,伴生石的规则回头给你解。” “要是实在想磨牙。”林渡掏出了一袋风干牛肉,“拿这个磨。” 无尽海上,那一轮巨大的寒月开始慢慢由满月变成弦月。 而天空之上,无上宗几人齐齐扯下了面罩,手中灵宝尽出,却已经落在了下风。 “诸位今日强留我们,是想与我们无上宗宣战?”墨麟拎着剑棍,看着周围团团位置,很显然早就守在秘境守株待兔的二十余名修士。 这些修士训练有素,脸上戴着屏蔽神识的面具,手中拿着的早就准备好的十八罗汉阵的分解阵石,此刻已经激发。 黄暄冷着脸,枯竭的灵力在服药之后迅速暴涨,“这帮人,身上的屏蔽灵器让我分不清气息,但中间那一个人,实力应该不弱于我,所以比墨小师傅你强。” 墨麟一手扣在剑格上,急急恢复着灵力,“未必。” “这阵不能让他们成型。”晏青咬着牙关,“这阵法小师叔来了都不一定能破得了。” 情况可以说十分糟糕,他们被强行拉入了一个结界中,旁人似乎看不见他们遭遇了袭击。 这些人绝对是有备而来,而且意图一网打尽。 夏天无和倪瑾萱退了回来,往嘴里塞了一把复灵丹,“这样消耗下去不行,得找个突破点。” 墨麟和夏天无对视一眼,忽然有些扭捏,“那个……要不你借我一点灵火?最起码我们要把这个诡异的结界破开,不然通知师门也难。” 夏天无点了点头,“可以。” 雷火相生,有奇效。 就在几人蓄力之时,海上的弦月终于只剩了一条冷线,接着终于化为了一颗星。 众人还在捞人、打海兽、清点人数顺便看秘境消失,但见那一道冷月化为一点星芒,接着一道青白身影从天而降。 “兔子,出来帮我啃个结界,就一会儿,不会有事。” 林渡神识放开,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急速调动着灵力。 “我不是兔子!你不是说我乱吃东西有违兔形?” 林渡忽然就软了声气,“楚观梦,请出来挠个结界,回头给你找点好吃的。” “……我还要一包牛肉干。” “成交。” 兔子落到林渡肩头,接着奋力一跃,用力一爪,结界撕拉一声破了。 结界中对峙一触即发的画面落入外界之人的眼中,众人哗然。 “哟,隐藏节目大乱斗是吧?”林渡讥讽的音调传入众人耳中。 “截杀无上宗亲传弟子?胆子不小啊!”青年声音骤然变得狠厉,白发飞扬在空中,折扇流光溢彩,灵力倾泻而出,如雪山崩塌。 里头几人眼前一亮,如同看到了光,“小师叔!” 第274章 这六百灵晶,真的亏。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扫过眼前困住自己师侄和那两只鸟的人,目光微凝。 “缩头缩尾,隐蔽气息,不以真面目示人,拿着结界法宝和玄品大阵,你们还真是……”林渡语气有些微妙,“真当公海就可以随便杀人了?” 林渡原本以为那早在商会之外就跟着越晗的只是冲着鸟族少主去的,可没想到这背后的人连无上宗都敢动。 上一个敢围杀的现在都已经被埋进土里了。 以为拖到无人见到的结界里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人?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林渡脑子中转了几道弯,动作却一点也没慢,她没打算留手,对面虽然气息莫测,可墨麟和黄暄联手都没打过,说明对面绝对有能压制两人的高手。 反正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上宗被人袭击,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中州和妖界。 届时,不管对面起的什么心思,暴露在天光之下,再多的阴谋诡计也会无所遁形。 十八道无柄短刃激射而出,撞上悬浮在空中的阵盘分体,一瞬间切断彼此之间的牵连,磁场瞬间暴动。 拿着阵石组成的阵盘的修士同时感受到了阵盘释放的力量像是被诡异地穿插进了什么奇怪力量,将原本顺畅的力量扭曲、反转,最终爆炸。 有修士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想要出手用自身灵力出手压制,但已经晚了。 阵法这种东西高收益也意味着高风险,一旦在未成阵之前被干扰而没有合适的应对举措,就会出大问题。 “元烨,掩体!”林渡喊道。 “知道了!”元烨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只巨大的龟壳傀儡,上面刻满防御阵法和他的特殊咒文,经过师父的手炼制,防御效果一流的好。 黄暄和越晗几乎是被生拖进龟壳里的。 “不是!我们有天品防御法宝……呜呜呜。”越晗被黄暄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他。 黄暄现在后悔任由少主胡乱花钱显摆了,他只是想让他被骗完钱知道人间险恶, 但很显然有些事情肯定不是钱能摆平的。 他拿出一块玉牌,灌入灵力,玉牌瞬间碎裂。 “……现在就要通知父亲吗?”越晗一瞬间像是被揪住尾巴一般,眼底失去了光。 “嗯,少主的安危远比历练重要。”黄暄在龟壳之中回答地很迅速。 巨大的爆炸冲击将龟壳远远抛开,而拿着阵盘的人就惨得多,阵盘反噬,灵力乱流如同利爪撕开修士的胸膛,将几人身上遮蔽气息的法器也全部干扰失效。 有几个人没能承受住这样的冲击,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入海中,才被修士阻拦打压的巨鲨闻风而动,张开了大嘴,一嘴吞了一个,感谢着上天的馈赠。 兔子还待在林渡的肩头啃着牛肉干指指点点,顺便替她竖着一面防御结界,“你对阵法的了解还可以啊,轻轻松松就破坏了,看来外界只有你一个小怪物,其他的都还一般嘛。” “破阵比布阵容易。”林渡言简意赅,“毁灭比圆满容易。” 兔子磕牛肉干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啧了一声,继续指指点点,“还有两个你打不过哦。” “没打算打过。”林渡知道自己的斤两,“打不过就跑啊,别把脏手蹭我衣服上,不然回头就把你炖了,红焖兔肉。” “我生吃了你!”缩小的兔子龇牙咧嘴。 “风干兔腿!”林渡继续报菜名。 “……好吃吗,不是,好磨牙吗?好的话我不是不可以帮你,这两个我应该能生吞。”楚观梦被带歪的。 “尊重一下你的兔设。”林渡说着,感觉到了腰间弟子令的震动,“看来不必跑了,拖吧。” 楚观梦疑惑地蠕动着三瓣嘴,下意识抬手舔了舔爪子,下一瞬间,林渡直接提速,掀得它直接从肩头跌落下来。 “诶不是!!!”兔子急急化为一道月华窜了上去,勉强抓上轨迹难以预判的林渡……的发梢,顺杆子绕成了一根发带,胡乱盘了一圈。 “墨麟!天无!拖住他们!” “来了!”早在结界被破开的一瞬间,墨麟就向宗内传了讯息,现在也快到时候了。 墨麟拎着剑棍拦住了那个实力莫测的带头人,夏天无抬手放出灵蛇般的异火,将另一人掏出的传送卷轴直接烧掉。 恢复了灵力的黄暄也按住了少主,请求剩下的三人帮忙看护一二,随即也钻了出来,阵法被破,对他们的威胁就少了很多,虽然不能就地斩杀,但也至少能抵挡一阵子。 倪瑾萱憋不住,揣着几根禁灵索和元烨的吞天蛙也钻了出来,目标就是被阵法反噬重伤的剩余几人,长鞭一甩一卷,禁灵索一套,里头的元烨操控着吞天蛙一吞,行云流水,配合默契。 墨麟和夏天无两人联手对付另一个明显修为至少在晖阳境的人,雷声震动,劈开整个暗沉的无尽海天际,火海四起,圈住了人的退路。 林渡的冰霜很能限制修士的行动,法修出身每一招耗费灵力极大,需要蓄力的黄暄在她的配合下如鸟归林,稳稳占据了上风。 就在局势逆转之时,那修士忽然拿出一盏油灯,邪气四溢,林渡和缠绕在她发上看热闹的楚观梦同时一阵反胃。 “那是……” “邪修!你居然炼魂!”黄暄瞪大眼睛,手中再度拍出一掌,想要将那幽幽灯盏扑灭。 但这盏诡异的吞噬掉了黄暄的灵力,接着慢慢膨胀,化成了一只黑亮的秃鹫,腥臭的气息弥散开来,底下的巨鲨不安地扭动起来,翻腾起蓝黑的巨浪。 若说之前修士们还能看热闹,但邪修一出,无论人妖,只要是正统灵修,都不能坐视不管。 “是邪修!邪修截杀无上宗的弟子!” “简直放肆!太恶心了!这帮孙子!” 但这诡异的秃鹫显然给所有人都带了沉重的压迫感,那种深重的腐朽的气息让无尽海都显得阴沉起来,来自灵魂的恶意让所有人都心神一颤。 楚观梦催促林渡打开寒月界,自己呲溜一下跑了,“这个太恶心了,影响食欲,我吃不下去,你赶紧跑吧。” 秃鹫阴森的眼珠缓缓看向了林渡,细看过去那身躯内冲撞着无数的腐朽恶鬼,甚至整个皮毛都显出了诡异的油光。 林渡啧了一声,她就说了,这六百灵晶,真的要亏。 邪物三尸炼魂灯,能引发人内心深处的恶意和魔障,催人暴动,从而导致人心神狂乱,被这邪物吞噬。 对方果然有备而来。 秃鹫眼睛缓缓扫过眼前的几人,接着凶唳一声,身上开始扭曲变大,慢慢脱胎出几只漆黑抽象的鬣狗、狼獾。 天愈发昏黑,沉沉压在了所有人心间,船上几个正道修士本想上去帮忙,此刻被那股力量钳制地动也不能动。 嗜血的海兽腥红着眼眸,暴动起来。 林渡握紧了手中的浮生扇,心中发凉。 那几只邪物同时蓄力,接着冲向了空中的几个猎物,墨麟冷着脸,长剑出鞘,剑光纵横上下,将阴沉的天海彻底撕开,剑气化作浩然除魔的神霄雷降下,异火毫无遮掩地奔涌而出,直接将一只鬣狗包裹。 雷火相助,生生让邪气影响有些失控的众人压下心里的阴郁,林渡抬手,不要钱一般扔出了一把雷符和清正符。 黄暄掏出一把长笛横在唇边,清悦的笛声却带着攻击性穿透了秃鹫的心脏。 但这些远远不够…… 灯火不灭,邪物被打散又重新聚集,最先被消耗完的一定是他们。 林渡咬着牙,一遍遍激活无数灵符,都已经耗费这么多了,这些人必须抓回钧定府,不然他们就不叫无上宗! 一种绝望的气息降临到众人心间。 “先开船吧,再这样我们的船也支持不住了……” “不行!万一无上宗的小师傅受伤掉下来我们还能捞一捞,这些邪魔……真该死啊。” 一个商会老板忽然想到了什么,“灵力炮!灵力炮呢!还有灵石吗?” “可作用有限啊!” “作用有限就不上了吗?今日他们连无上宗都敢杀,日后我们这些普通人呢?” “瑾萱!回去!”夏天无厉声喊道,飞身挡在了倪瑾萱面前,“你才什么修为,别逞强!” 阴邪之气森腾,攻击频繁,力求撕扯下这些灵修的肉,侵扰这些灵修的神魂。 元烨加入了黄暄的奏乐,力求不让人受到神魂攻击的干扰。 林渡忍着神魂内的不适,打算再吞噬一点雪元丹。 “何人胆敢杀我宗小辈?放肆!” 一道男声怒喝道,泛着金光的一道掌印直接将那只带头的秃鹫拍灭。 林渡目光聚焦,“九师兄?” “诶小师妹,你歇歇,我带着商会来收货的,差点来晚了。”慕宸和气一笑,“等着吧,咱们大师姐出关了!” 朴素的玄木令牌自远处疾驰而来,金光大绽,直接击向那冒着阴火的油灯,乾元境大圆满的威压如巨山压得那两个修士吐出血来。 一身紫袍的凤朝出现在众人面前,犀利的凤眸闪动着怒火,“三尸炼魂灯?此等邪物你们从哪个坟头里挖出来的?” 第275章 啊~我好柔弱啊~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凤朝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安下心来。 一个乾元境大圆满的修士,对付那两个修士几乎可以说是碾压式的胜利。 油灯一灭,凤朝和刚刚还在笑眯眯安抚孩子的慕宸一人一个,打伤抓住上手铐一气呵成,将邪修当场逮捕。 无上宗不光在实力上压制了对方,并且在道德层面也疯狂指指点点。 “两个邪修仗着修为和此等容纳了成千上万枉死冤魂的邪物来截杀一帮孩子?你们邪修欺软怕硬,丧尽天良,如此胆大妄为?是看不起我们中州正道修士?” 倪瑾萱钻出龟壳大声告状,“掌门师伯!不是两个,是二十个!” 元烨疯狂补刀,“还带着十八罗汉阵的阵盘和一个特别奇怪的结界,想把我们偷偷关在结界里杀了!要不是小师叔破开结界我们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凤朝看了一眼林渡,一晃眼险些认错,“你这头发……” 林渡眨了眨眼睛,顺手把想出来看热闹的兔子重新塞回了寒月秘境里,“啊~我好柔弱啊~一定是刚刚破阵的时候伤到了所以头发变白了。” 慕宸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小师妹,这真是睁着眼睛尽说瞎话啊。 他怎么记得自己刚回来的时候小师妹就是白头? 慕宸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点破。 原本阴风怒号的昏黑天此刻慢慢有红日突破了海平线,像是与黑夜缠斗了许久,终于摆脱了泥泞,一旦突破了一线,此后的昏沉深渊就再也困不住光。 远处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型飞舟疾驰而来,越晗反应了过来,拽着黄暄就要开溜,“老黄我们先走吧。” 凤朝的目光落在越晗和黄暄身上,迟疑了一瞬。 晏青立马介绍,“回禀掌门师伯,这位是鸟族少主,越晗,我们在路上相识,结伴而行,此事也是我们拖累……” 越晗迅速正了神色,一手斜放在胸前,行了个鸟族的礼,“晚辈越晗,见过无上宗掌门,此次也是因为我拖累了贵宗诸位道友,实在抱歉,改日必当上门拜谢。” 远处的人已经近在咫尺,越晗想跑也跑不了了。 来人一身斑斓重锦长袍,到无上宗诸人眼前的时候几乎闪耀到刺目,身后的人也各有各的花里花哨,无上宗几人沉默地看了一眼越晗和黄暄,忽然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低调了,那确实…… 林渡被闪得被迫向下看去,谁知不看还好,一看船上不少修士身上浮现的七情如浓雾嘈杂纷纭,过度的信息量塞得她脑仁生疼。 她沉默地掏出了纱布,还是瞎了的好,真的。 “越晗!怎么样?乖崽!没事吧!连十三长老都打不过,是不是吓坏了?”带头那个人迅速上来揪住了越晗的后脖颈。 越晗费力地解释,“爹,我没事,我哪儿也没少,真的,你先松开!” 越琛闻言松开了手,先是完完整整确定自家幼崽没少了一根毛,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凤朝,“凤掌门,又见面了。” 凤朝微微点头,“原来是越尊主。” “不敢当不敢当,我这儿子几百年才出来,幼时被宠得有点过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多谢诸位救命之恩,在下略备薄礼,还请凤掌门收下。” 越琛说着,直接掏出一个风格十分华丽镶嵌满宝石的储物袋。 凤朝还没说话,一旁的慕宸笑眯眯地伸手收下,“那怎么好意思呢,越尊主,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吧,咱们签了一百年的供货协议呢。” 完全没有发挥余地的凤朝:…… 她沉默地转头看了一眼林渡,估计全场大概没人比林渡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牵扯到了什么。 “你眼睛又怎么了?” 越晗积极发言,“这个我知道,我爹闪到她的眼睛了!” 林渡:…… 越琛:? 林渡解释,“倒也不是那样,我有眼疾,畏光,与尊主无关,就算遮住眼睛也不影响我日常生活。” 凤朝皱着眉头,她记得自己闭关也就一年多,也就一年没看住,怎么一出来小师妹是头发也白了眼睛也瞎了? “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林渡努力解释。 凤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林渡保持着尽量真诚的微笑,“真的,等我进阶到晖阳境就好了,师姐先别和我师父说。” 凤朝还持续地盯着她。 林渡僵硬但依旧真挚微笑,努力点头,“真的,师姐你信我。” 凤朝礼貌微笑,满脸写着“你看我信吗?”。 “这些人先押回钧定府,好好审问,也好给人家鸟族一个交代。”凤朝正了正神色,“越尊主,你看呢?” “好说,好说,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成年人客套来客套去,最后共同登上鸟族的华丽飞舟,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了定九城。 和归早就等在了定九城,还是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好脾气地布置好了招待所,安排好一切,转头进了地牢里。 越晗还想闹着一起进去,被越琛无情拒绝了。 凤朝已经端坐在了桌上喝茶,林渡没座位,乖巧站在一旁。 “事情就是这样,那帮人应该最初的目标是越晗和黄暄,所以我想借用旅游团的名义将他看在眼皮子底下,这样中州人多的地方,认识我和墨麟,足以让那群人打消主意。” 黄暄补充道,“出秘境之后我们打算和无上宗的几位小道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谁知道有人偷袭,一共射出了几箭,把我们逼入了一个结界中,和外界全然断绝了,无上宗的几位应当是被我们连累了。” “未必。”元烨余光看了一眼林渡,见她点头,这才开口,“我觉得,如果真的只针对越少主,那我们其实完全可以被甩出来,但他们没有。” “林渡,你怎么想。”凤朝又问。 越琛稀罕地看了一眼这个白发青年,隐约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为什么眼熟。 “那帮邪修最初目标只有越晗,但后面无上宗的人插进来,如果我是他们,反而不会全部杀了。” 林渡抱着胳膊,吐出一句叫人胆寒的话,“我只会杀一方,重伤另外一方。” 死无对证,有口说不清,甚至可以直接篡改或者模糊记忆。 妖兽和无上宗都是出了名的护短,无论哪一方当替罪羊,都会导致结仇厮杀,这个结果对邪魔太有好处了,远比全部杀了利益更大。 越琛瞪大了双眼,这股熟悉的虽在正道但邪气四溢的感觉……是阎野仙尊! 地牢深处响起刻意走出来的脚步声,几人看向了前去审问的和归。 “撬开了几张嘴,他们中有几个人神魂内有邪魔的主从印记,触发之后自毁了,这件事应该和繁千城有关系,我抢在他们自毁之前抓到了点最近的记忆。”和归脸上的疲倦止不住了。 “这帮邪修,有一部分有改造和夺舍的痕迹,是那帮兰句界一直没在中州找到的阴魂,如今都改造成了半邪魔之躯,估计和……嗯关系不小。”和归卡了一下,不想说出文福的名字。 “他们计划严密,想要截杀鸟族少主,顺便重伤无上宗的几人,最后做出无上宗截杀鸟族少主的迹象,以此挑拨我们中州和妖族的关系。” 屋内几人整齐地看向了抱着胳膊靠墙的林渡,这推理能力有点敏锐到过于吓人了。 元烨脱口而出,“我就说小师叔的一个猜测不一定对就都是真的!” 越琛敬佩地看向了林渡,“你一定是阎野仙尊的弟子吧?” 凤朝无奈扶额,林渡却已经娴熟地掏出了一本“生死簿”,如今那上面大部分都已经用红笔划去,还剩下二十几个。 “师兄,来,划个已死名单。” 上一次划掉的人名还是中州大比出事之后抓捕到的内应,还有去凡俗界的那几个。 林渡这般风轻云淡,越琛莫名有点寒毛直竖。 “哦对了小师妹,”和归想到了什么,“临湍师伯说,让你回宗门之后拿着这张指引符,去寻什么……解法?” 林渡接过那张被折成小猫模样的指引符,有些无言。 危止这么闲怎么不自己过来?送货上门得加钱! 第276章 小师叔一车我一车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林渡走的时候只和凤朝说了一声,顺便拟定了秘境内收获的内库上缴单子和处理办法,该卖的交由师兄卖,该留的也要控制一下市场。 按照宗门规矩,弟子外出游历,收获上缴宗门内库约莫是三成,一是为了报答填补自家的家底,二也是惠及同门,以备不时之需。 但晏青掏出一座矿山和一大堆沉月晶的时候,几个真人还是短暂的陷入了沉默了。 “这和之前咱们那辈的师叔扛一个灵脉回来有什么区别?”和归抱着胳膊,深深感慨什么叫一脉相传、宗学渊源。 “区别可能就是灵脉不能卖,但这个我们能卖上千年,至少不会穷得发不起年例了。”慕宸拿着算盘,一脸感慨。 凤朝表示很欣慰,“按照你们师叔留下的嘱咐,这山就放在大库内,你们需要的时候随时取就行了,至于你们获得的灵植和矿石,就交由你们自己处置。” 一帮人上缴汇报完之后就聚在没有大人看着的宗门里分沉月晶,五个人围成一圈儿,中间堆着一大堆沉月晶,一边磨一边计数“分赃”。 小师叔不在,五人打算直接把小师叔的那份一并磨好。 “我一颗小师叔一颗。”倪瑾萱放下两颗磨好的晶石。 “小师叔一斤我一斤。”晏青拎出称重的衡器,倪瑾萱投去赞同的眼神。 “小师叔一车我一车……”元烨头都没抬。 墨麟:? 晏青和倪瑾萱看向了元烨,“胡说什么呢?” “这不是你们在哄抬单位吗?”元烨磨着手里的晶石,“哦对了,小师叔到底去哪儿了?” “听掌门师伯说是被临湍师祖喊去闭关修炼了?”倪瑾萱歪着头想了想,“小师叔还给大师兄留了个密信,说是给等师父出关之后给他。” 墨麟点头,“嗯,掌门师伯修为压抑了很多年,所以突破第五候很快,师父估计还要闭关上好几年,这么看来,小师叔估计也要闭关几年。” “啊,好几年啊。”倪瑾萱眼神黯淡了一点,“好长诶。” 夏天无磨晶石的手一顿,“不过……小师叔这回闭关要进阶……那岂不是……” 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进阶晖阳境?” 中州这上下五千年,什么天才二十几岁就开始准备进阶晖阳境啊。 要准备进阶的当事人完全没有那么轻松,她独自一人坐在飞舟上,手上拎着一壶宗内最烈的白云乱,仰头漫无目的地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一路从喉管烧到肺部和胃内,却也仅限于此。 她能感觉到身体内像是一寸寸冻结了一般,心脏跳动微弱,血液的流动迟缓,每一次搏动大约都带着冰碴刺破身体内部的虚幻痛感,骨骼像是被抽空了骨髓,整个人像是一条能当杀人凶器的冻鱼,能保持正常弯曲都算她意志坚定。 楚观梦敲了敲两人的灵契结界,接着自顾自地从林渡红绳上多出的一颗光泽通透的珠子里冒了出来,那是小世界的缩影钥匙。 两人平等的灵契结界,虽然林渡是寒月秘境的主人,因为这一层灵契关系,楚观梦也算来去自如。 “还有牛肉干吗?”兔子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伸出了一只爪子。 一股浓郁的烈酒气息钻入楚观梦的鼻子里,它歪着头,狐疑地看了一眼林渡,“你不会是……受到反噬要化灵了吧?” 林渡又灌了一口酒。 她不怕冷,但这滋味的确不好受,一口酒多少能暖一会儿,哪怕只有一会儿。 “嘿,让你乱吃,没救了吧。”楚观梦乐了,“你放心走吧,反正咱俩还是平等契约,我会继承你的所有东西包括小世界。” 林渡懒洋洋看了它一眼,“鸭腿吃不吃?” 楚观梦赶忙用爪子接了过来,慢吞吞啃了起来。 “不是我说,你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吞雪灵,你不是天赋第一吗?” “是啊。”林渡晃了晃酒壶,“想要直接获得大量力量,哪能没有代价。” “就是我是天赋第一,我才能扛过去啊,有问题吗?” 楚观梦:…… “还有,”林渡指了指它的爪子,“你最好给我擦干净你的爪子再落地,别弄脏我的灵舟,不然我把你扔下去!” 抱着鸭腿啃的兔子顿了顿,凶神恶煞地冲她龇牙,“我生吃了你!” “生吃不了,平等灵契不能互相伤害。”林渡又在灌酒。 兔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喝什么呢?给我也来一口。” 林渡掀起眼皮看了它一眼,随手取了个铁盆倒了浅浅一点给它。 楚观梦舔着爪子嘟嘟囔囔,“看不起谁呢!就那么一点。” 林渡看了一眼自己吃饭的铁盆大小,沉默了一会儿,将酒壶倒过来,吨吨吨吨吨往外倒,倒了小半盆,“喝,喝不完我给你扔下去。” “鸭腿骨头呢?”林渡刚打算收拾垃圾。 “嗯?”楚观梦迷茫地看着她,“什么骨头,我吃掉了。” 林渡这会儿反应有些迟钝,笑了一声,“挺好。” 兔子试探着舔了一口,“嘶好痛好痛!你怎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你一个寒月灵哪儿来的味蕾?”林渡皱着眉头,打算把兔子拎起来研究一下构造。 “……我在尊重我的兔设。”楚观梦看到了林渡睥睨着自己的嘲笑目光,心里不服气,重振旗鼓,“我能喝!” 林渡抬了抬下巴,示意它喝。 兔子举起了铁盆,咕咚咕咚声响起,没过一会儿,铁盆哐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还有点甜诶。” 兔子茫然眨了眨眼睛,“就是……有点……打脑壳。” 噗叽一下,甲板上就多了一摊雪白的兔子毛毯。 林渡笑出了声,转头看向了越来越近的极北之地,一旁那只被折成小猫形状立着的指引符光芒越来越盛。 明明刚才喝的那一口酒的取暖作用要散了,可是靠近了极北之地之后,林渡的身体里油然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激动感,浑身的肌肉因为激动痉挛到不断震颤。 那是雪灵的诞生地,一眼望过去是数不尽的白,即便此刻没有风雪,但依旧苍茫无边。 林渡眯着眼睛扫了过去,也不知道危止现在在哪个雪窝窝里埋着,需不需要自己亲自挖出来。 纸做的小猫尾巴竖得老高,打着弯儿指引着方向。 林渡控制着灵舟调整方向,尽职尽责地打算找到家庭住址送货上门,当然,是顺丰到付。 纸猫忽然尾巴向下垂直了,林渡一手拎起那一摊兔子,随手搭在了肩头当围脖,一手捏着纸猫,单手掐诀收了灵舟,一跃而下。 不远处有高大的雪狼正在狩猎古怪的长毛巨兽群,白雪地里开出了一串红梅,生人的动静吸引了狼群的注意。 “你可真是会给我添麻烦,还得加钱。”林渡捏着那只纸猫,将它捏扁随手塞到束腰里头,一手祭出浮生扇。 一只几乎有墨麟高的雪狼呼啸着扑了过来,健壮的身躯迎面撞上一片磅礴肃杀的冰雪灵力,冰凌擦过化丹期的雪狼皮毛,溅出一片逼仄的血点,在空中就被冻住,红红白白稀里哗啦落到了地上。 头狼和长毛巨兽感受到了那股刻进本能里的冰雪气息,几乎第一时间长啸出声,前肢弯曲,跪伏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尚未压实的冰雪粒子。 那是……独属于它们世界的神灵,降临了。 第277章 大师,我悟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见那几只巨兽服服帖帖地跪下了,林渡不会御兽,重新捏出那只被彻底压扁的指引符,注入了一点灵力。 那只由立体变成平面的纸猫重新跌跌撞撞立了起来,接着在她手心转了一圈,悬浮到了空中,冲向了一处。 林渡看向了金光到达的地方,抬脚走了过去。 纸猫落到一块雪地上,爪子做出了刨的姿态,可它只是一只什么力气都没有的纸猫,所以连一粒雪粒子都没有挖起来。 林渡蹲下身,用浮生扇试探了一下,上面的雪刚积压不久,还很松,没有板结。 但下面却有些奇怪,像是化冻之后复冻的冰。 她直起身,从储物袋里找出无上宗人手一把的铁锹,开挖,姿态十分娴熟。 原本呆在原地的雪狼试探着匍匐前进,林渡挖了一铁锹雪,以为那狼还要偷袭,头也不回就往那雪狼身上呼。 雪狼呜咽了一声,似乎很委屈。 林渡手上一顿,莫名地,她察觉到了雪狼呜咽里的委屈。 可她分明不会御兽。 那就只能是雪灵本源同化的本能。 林渡停下了铲雪的手,指了指那雪地,“给我挖。” 一群雪狼过来了好几只,围成了一圈儿,吭哧吭哧,就地开挖。 方才得罪了雪灵,现在只能尽力将功折罪这样。 林渡就杵着铁锹看狼挖雪,没过多久,雪狼就刨到冰层。 天边的阴云被冷色的太阳破开一线,光辉照耀下来,将似乎在不断融化又结冰的冰层照得透彻。 隔着一层冰,林渡看到了里头的人影,一身玉色僧衣有些宽大,好端端盘坐在里头,姿态端正,如果忽略那身上缠绕的巨大锁链,的确可以称得上在静修的佛子。 喀嚓一声,林渡娴熟地弹出灵力击碎了冰面,一股灼热的力量向外扩散开来。 危止察觉到了上头的动静,抬起了头,被破开的冰层形成了一个均匀的圆圈,圆圈周围除了拄着铁锹的青衣修士,还有一圈虎视眈眈喘着热气的高大雪狼。 冰冷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长久不见天日的眼睛因为不适出现了几道光晕,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却没叫人忽略林渡居高临下的玩味。 这画风着实有些诡谲和危险。 “危止大师,送货上门,外加亲自挖坑找人,还有寒月灵太难对付一共消耗了我二十七颗丹药,心脏衰竭加剧,尾款要加三倍。” 林渡的声音格外清晰雀跃,她蹲下身,盯着危止的血色竖瞳和脖颈上的显化的银色龙鳞,“哦对了,还有加急费十块灵晶,可折换宝石,请付款。” 随着她蹲下身,那几只雪狼也跟着扒着洞口匍匐了下来,小心翼翼蹭了一下林渡肩头的兔饼围巾——想吃。 危止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林渡肩头,他开口,声音嘶哑,“你是给寒月灵灌了多少酒,才把它都拐过来了?” 林渡咧嘴一笑,“我这叫服务全面,满意的话请您再加点小费。” 她目光扫在他身上缠绕的锁链上,“我说您怎么不亲自溜达过去找我,原来是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了?还是有人把你困在这里了?外面没有封印,所以应该是大师你自己?” 危止没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手微微动弹了一下,接着开口,“林渡。” “嗯?” “生辰快乐。” 林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在脑子里迅速回想,她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泄露出去过,就连宗内的同门都不清楚,这人怎么知道? 不对,应当不能,那就是……今日是小寒? “今日是今年的小寒,勉强可以算作你的今年的生辰。”危止动了动,身上的铁索跟着发出声响,“此前中州大选,我溜达过去了,你忘了?” 生逢小寒,晖水披冻,天生的满值冰灵根。 林渡哦了一声,“我没爹没妈,瞎编的,所以不过生辰。” 大选时测的阵盘需要默念生辰八字,不影响灵根测算,只影响特殊命格测算,当然那人喊出来了生逢小寒一句,是因为阵盘呈霜结之象。 但当日她念的的确是她自己的生辰八字,是她两辈子同一个生辰八字。 危止看她这样,笑了一声,也不反驳,开始掏钱。 他手有些不稳,珍珠宝石洒了一身。 林渡看不过眼,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直奔一颗离她最近的珠子,珠子刚被抓起来就脱了手,叮叮当当滚在浮着浅浅一层水的冰层上。 林渡:…… 她盯着自己僵硬的右手,陷入了深思。 危止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 “大师身上是禁灵索和封妖锁,真不怕我趁你病要你命?” 林渡干脆不拣了,直起身,觑着危止,杀意一触即发。 上头的雪狼也纷纷狼嚎起来,雪粒子沿着狼爪和雪洞边缘稀稀拉拉滚落下来。 危止却已经掏出了一本功法,“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他毫无人为刀俎我为龙肉的自觉,指了指那几只雪狼,“知道他们为什么臣服你吗?” “你已经快要化灵了。” 林渡抬手封冻了这冰面,接过了他好不容易收敛起来的三盒珍珠宝石以及功法,语气真诚,“多谢你,大师,我悟了。” 危止:…… “我的伴生石呢。” “哦,抱歉抱歉。”林渡一手抓过肩头耷拉的兔饼,“诶,醒醒!” “楚观梦!兔子!红烧兔肉!麻辣兔头!爆炒兔丁!你醒醒!!” 林渡一手用力晃动着瘫软如泥的兔饼,往里头灌了点灵力,“诶,再不醒我直接把你扔给恶龙吞了。” “叽。”兔子刚刚苏醒,就被林渡摇得又快晕了过去。 这会儿倒是挺尊重兔设,林渡停下摇晃,双手捧起兔子,“醒了吗?伴生石拿出来。” 这兔子天赋能力出众,虽然如今林渡是寒月秘境的主人,但以她现在的修为还做不到随意找到拿取。 从寒月秘境遭遇兔子之后她就一直没有休息过,也没来得及抹除寒月灵和伴生石之间的规则契约。 楚观梦垮着一张兔子脸,嗖得一下顺着她的手腕钻了进去,再钻出来。 两人立下了契约,兔子也没有反悔的余地,而且她现在很想去人间找点磨牙的东西,长时间离开就会消融力量,抹除伴生契约是最好的办法。 林渡照着危止当日留在贝壳里的一则办法,凝结了灵力和神识,开始用准备好的材料围绕伴生石和寒月灵布阵。 寒月灵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冷不丁感觉到了神识和躯体内喀嚓一声,那个牵连束缚了它许久的伴生规则,断开了。 它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到伴生石落入了那个盘坐着的不太像佛修的人的手心。 危止提醒道,“你最好听我讲完再修炼那套功法。” 林渡乖巧坐下,无视了膝盖嘎嘣两声响,毫无刚才威胁人的样子,“大师,您说。” 第278章 不考教资可惜了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雪元丹是雪灵的所有本源力量和天赋所在,所以与其说,那是它的内丹,不如说,那就是雪灵,你想要彻底驾驭雪元丹还保持自己的理智,除却这个功法之外,还需要强大的意志力。” “你要战胜的,不止是上一任雪灵留下来的恶意,还有天地规则的拉扯,以及最重要的是,在剧痛拉扯下你想要沉沦放弃的意志,这是一场豪赌。” 危止提醒完,又想到了什么,血色的瞳孔闪过一抹遗憾,“不过你现在也别无选择,要是早一点,你还能封印那颗本源珠,让它暂时留在体内,等到你完全有把握了再消化。” 林渡又掏出了酒壶,灌了一口,“那它有难了,我这个人没别的,就喜欢和规则和本能作对。” 她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腕,打开了功法,扫了一眼。 “想要驯服远超自身境界甚至世界境界的本源内丹,就必须,强健体魄……” 林渡把书合上,双眼无神,“我是不是来不及了。” 楚观梦耷拉着耳朵,“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肉身强度也不错,虽然的确和我比差了那么十万八千里,但也比一般人强。” 林渡沉吟了一会儿,“你哪儿来的肉身强度?” 楚观梦怒目而视,“拟化也是肉身!” “我记得你的确天生不足,而且似乎有心疾?”危止想了想,“那你可能只能靠一口气撑着了,准备了丹药吗?” 林渡确实有准备。 但不是丹药,是深海真灵。 根据精魂来说是治疗心脏的,但她不确定这个真灵会不会也跟雪元丹一样有副作用,所以一直没用。 深海真灵根据她查到的古籍资料显示,是灵沧海最深处的墨顶照夜海兽的照夜囊中剖取的灵物,那海兽本就珍稀,几乎只存在于上古的古籍中,极为罕见,深海深处更是危机四伏,去那里的人九死一生。 古籍上只记载了它的奇效,能让天人五衰者一夜回春,充满力量,是强大的生机力量的来源。 而林渡日复一日衰竭的心脏,大约的确能用它重返活力。 危止见她又翻开了功法书籍,就知道她心中有了盘算。 等林渡翻到第二页功法运转,疏导力量和转化力量,这才开口,念一句有些晦涩的原文,讲一句注意事项和个人理解,几乎可以算得上事无巨细,理论实际相结合,力求教透每一个字。 林渡的评价是,比阎野那个师父更像正经师父。 这一本功法总共只有十几页,危止却几乎讲了一天,久到楚观梦直接睡成了一摊兔饼,久到危止的古怪力量又将冰化冻,再被林渡重新冻上,如此反复。 “听懂了吗?没听懂的话记得再问我,不然稍有不慎,青云榜天赋第一,只怕就要换人了。” 危止将伴生石捏在手里摩挲,却始终没有动用。 林渡点头,“听懂了。” “都记住了才能开始修炼,一旦开始,不能停下,否则会被反噬。”危止提醒道。 “我记住了。” 危止讲得太详细深入了,林渡几乎一遍就在脑子里有了完整的枝干和分叉,只是不能完全记住其中的文字,但操作已经完全清楚了。 “……这么快?”危止狐疑。 “大师您不也都记住了?”林渡抬眼不解,“甚至一字不差。” 危止无奈,“我那是读了很多遍,每天读,闭着眼睛我都能知道,这书的那一页有几个残缺的口子和褶皱,可你才看了不到两日。” 在强迫林渡把每个字都背下又考问了几个关键问题之后,危止这才放人。 “去吧。” 林渡一脸恍惚,差点以为是在小学语文课堂上,老师一个个检查背诵内容。 危止不去考个教资真是可惜了。 林渡恍惚完,僵硬地起身,顺手拎起睡得昏天黑地的兔子,一跃而出,危止喜欢用雪把自己埋起来,她可没这个癖好。 防御阵法和隔绝阵法一一铺好,楚观梦这才恍惚间从她肩头抬起了脑袋,“你干嘛呢?和尚念经念完了?” “念完了。”林渡激活了一个传音符,给自家空巢老父亲传了个消息,言明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功法,打算就地闭关进阶,等回去就是中州最早进阶第四候的天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就是那个最青的。 楚观梦迟钝地想到一件事,“你这是给你师父传音?那你生吃了雪灵导致你自己快要化灵的事,你也没告诉他?” 林渡放走传音符,转头自己艰难地盘坐下来,“没有。” “为什么不告诉?说不定他也有办法呢?” “他不喜欢我用这种剑走偏锋有风险的办法。”林渡迟疑了一会儿,随口道,“如果真让他知道,估计会以为洛泽下面的水都进了我的脑子里。” 而且……最好还是等头发黑回去再去见吧。 阎野大约是见不得她雪满头的样子,大约那会让他想起自己的死相,年纪大了经不得这种刺激,容易脑梗。 楚观梦赞同点头,“你吃雪灵的时候,脑子一定进了水。” “那还是没有你脑子里的水多,什么都吃。”林渡把自己储物戒里的食物都给了楚观梦,“一天吃一个,帮我看几年防御阵,实在无聊去玩那几匹雪狼也行,等我出关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楚观梦看着那堆成小山的食物,小心翼翼把这些都塞进了自己的自带空间里,然后摸索出一颗糖,“这什么?” 林渡眼神柔和了一瞬,“橘子糖。” 她伸手将剩余的袋子拿过来,“忘了这个不能给你。” “为什么?”楚观梦不解,接着愤恨地将那颗糖塞进了嘴里,过了一会儿……兔脸变得扭曲狰狞。 “唔,不是……它打我牙!” 林渡笑出了声,接着闭上了眼睛,“没事,你不是什么都吃?” “诶……”楚观梦忽然含混地张开了口,“你不会要死了吧?要是你真神魂被吞噬成为新的雪灵,能让我吃掉吗?”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用,再打扰我我直接生火烤兔肉。”林渡睁开眼睛看向她。 楚观梦龇牙咧嘴,“我现在就生吃了你!” 林渡噙着笑再度闭上了眼睛,不讲话了。 她其实没有多大的把握,危止那么反复强调重点,大约也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成功率不高。 但人总要给自己一点积极的心理暗示,说不定就成了呢。 等林渡开始运转功法之后,楚观梦定定看了一会儿,窸窸窣窣掏出了另一包吃的,坐到了阵法的薄弱点前,认真开啃。 第279章 林渡不能输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极北之地,终年冰雪,冬季寒潮也更是频繁,暴风雪频发,天色昏暗得像是世界末日,眼前只有数不尽的雪。 楚观梦看着即便隔绝了暴风雪也早就化成了冰雪雕塑的林渡,眼中含着一点古怪的担忧。 已经三年过去了,它快要感觉不到神识之中的灵契了,那联系非常微弱,微弱到,像是深渊里一点微芒,人在绝顶之上,向下俯瞰,那微芒就格外悠远和渺小。 楚观梦从一开始就知道,林渡将会是一个强者,她被逼到极限也会努力寻找最后的退路。 但她现在还不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弱小就会被吞噬。 楚观梦半是幸灾乐祸半是迷茫地思考,要是林渡没了,它是该第一时间把雪灵吞进肚子呢,还是把林渡的躯壳留下来,埋起来只吃雪灵的力量呢? 反正它现在自由了。 楚观梦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在林渡周身点了一圈火。 冰雪之力不是那么容易化的,但它是寒月灵。 月灵两相,极寒与极热。 大约能勉强对付一下冰雪之力,至少……不至于让一个活人因为冰雪之力的折磨而失温。 人类好像是……需要一点温度的吧? 兔子的红眼睛里显出了一点迷茫,它大概没记错。 风雪很大,如同鬼嚎,在这样压得天地弯折的风雪夜里,厚重的雪地中却突兀地逆着这压倒一切的风雪,爆发出一片向上的冰雪。 一身单薄玉色僧衣的人落到了地上,身上的锁链当啷有声,在能让雪地巨兽蜷缩折腰的暴风雪里,他走得很稳,即便僧衣被吹得贴着皮肤阻挡着他的步伐,但似乎依旧看不出丝毫的停滞感。 危止在自己埋着的地方转了一圈,确认了防御法阵依旧存在。 林渡阵法能力实在太过出众,出众到三年的暴风雪也没能打碎一丝一毫。 她在自己闭关之前,也给他自囚的地方设下了防御法阵。 林渡这人很奇怪,对夸赞和别人给予的善意都好像有极强的排斥和负罪感,接受了善意也会尽力用别的方式回报回去,哪怕别人不知道。 危止没动手破坏,绕着阵法走了一圈,想要找到林渡的方向。 居然没找到。 可以林渡当时的状态,不可能走出去太远回宗啊,人都快僵了。 而且前两年他分明还能感觉到林渡的气息。 危止陷入了沉思,他要是没把林渡活着送回去,临湍会剁了自己吗? 他再次感知到了暴风雪,就是想出来确认一下林渡的存活,现在看来,有点困难。 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还活着。 林渡现在离生很远,离死倒是不远了。 那炼化功法,要求一点点蚕食本源,并且将体内的冰雪之力转化为灵力流转,最后再汇聚到体内,以特殊的运行不断压缩,成为接近冰雪之力的存在,从而达到伪灵状态——真正的天地之灵,吸纳的是地盘之内的灵力,但使出来的却是自己本源的元灵之力。 这对于现在人认知的常规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 就算是拥有这些天地之灵的本源内丹的人,也很难达到这种非灵不能成功的逆转。 林渡现在很冷很疼,最开始两年一切都很顺利,只是经脉流转鼓胀临近破碎的疼,习惯也就好了,后来蚕食到了本源核心,上一任雪灵的恶意被释放,冰冷无情却实在纯粹,一路侵入了她的神识。 让她产生了濒死的谵妄。 她想起了很多,有年幼的时候自己冬日手上生了冻疮,起先是肿胀,又痛又痒,之后是产生了水疮,里头有脓液,最后手指却慢慢憋了下去,像是干尸一样,紫黑色,像是被戳破了褶皱软塌的气球,反常地变得干瘪瘦小,但又古怪地柔软。 林渡觉得自己或许整个躯体就会如同那个手指一样,先是一点点肿胀,然后水肿,最后瘪下来,成为没什么内容的瘪皮烂肉。 那实在有点有碍观瞻。 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失温的周身忽然隐隐有了些炙烈的热源,鼻尖传来了莫名的烧焦味道。 林渡倏然一惊,她不想死。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或许还有很多辈子,她都不想死。 她要活。 世界或许对人是残酷无情的,可真等到了最后的最后,人的本能恐惧是死,而不是回头的生。 现实满目疮痍,绝人之路,悲惨之事数不胜数,可她分明已经挣出了一条路,她究竟为什么要死。 她得活着,是孤注一掷的赌徒,在生命的赌桌上一次次抛下重金和血肉,全部身家甚至透支未来抵押了一切,去赌一条姑且算得上生路的荆棘道路。 已经押上了一切,所以赌徒不能输。 林渡不能输。 她的神识里过着跑马灯,前世空茫寥落,幻灯片一样短暂,现世的画面却好像怎么过也过不完。 原来短短十二年,居然这么的长。 倪瑾萱的橘子糖,夏天无费力捧出来的焦糕,墨麟装作不经意把硬菜放在她面前的手,大师姐送的书里冒出来的小人,师父站在书楼里的为她命数短浅而苦思的茫然背影,七师姐一脸嫌弃却依旧会纵容她在画里的叛逆火柴人,二师兄给她捡回来的秘境小山,三师兄护在众弟子身前的坚定一击,五师兄胡子下面翘起的嘴角和堆出来的无数药方,六师兄拎着她去山下开的小灶…… 无上宗夜里的人间灯火,点点暖光,白日的山雾朦胧,日照金山…… 她真的,想活啊。 林渡的神识剧烈波动,冲破了濒死的谵妄黑雾,神识的怒海惊涛压过了雪灵最后的恶意,将那些负面的呓语绞碎打散。 丹田之内,簇拥着的被压缩转化的灵力终于化为了贴近冰雪本源的强大力量,继而裹挟着泛着冰蓝冷光的核心本源,开始最后的吞噬与消解。 林渡察觉到了那即将开闸的强大压力,想到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心脏,急忙掏出了深海真灵,逼入自己体内,一路用灵力引导入心脏之处。 几乎一瞬间,衰竭疲惫的心脏被泛着坚定光泽的团子包裹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机力量源源不断灌入她的心脏之中。 与此同时,最后的冰雪之力裹挟着本源天赋冲出她的丹田,灌入她的中脉,再向其余经脉之中扩散,心脉稳稳承受了那洪水般的冲击。 林渡一遍一遍疏导,再熟悉之后开始慢慢接受雪灵的本源天赋。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楚观梦做贼心虚地悄悄用月华极寒之力抚平她烧焦的衣袍边角,装作无事发生地抹除它放火烧人的痕迹。 都是袍子不中用!绝对不是它寒月灵极热之力的问题! 第280章 我们是逆天而行的共犯(加更) - 全宗门都是恋爱脑,唯我是真疯批 - 纸老虎 极北之地风雪不断,春夏秋冬的变迁也不会让冰雪消融一点。 在这片人迹罕至之地,极寒的灵力不断奔赴一个中心。 力量如同暴风雪一遍遍冲刷拓宽着林渡的经脉,她终于冲破了雪灵的吞噬,不再受天地之灵的拉扯,成功炼化了雪元丹。 林渡努力吸纳理解着雪灵的天赋,无暇顾及身外之事。 楚观梦从寒月秘境里出来又进去,吃完了所有能吃的,原本她很熟悉这样的寂冷。 可不知道为什么,它现在好像有些不习惯。 人类带她出去,居然先把它扔在一边,就这么过了六年,自己闭关,不带她出去磨牙,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寒月灵很生气,把自己摊成了一个兔饼,完美融入了冰雪之中。 要不还是出去生吃一只雪狼吧?还有好多好多大家伙,可以挑战一下它吞噬的极限。 就在寒月灵在思考要不要出去狩猎的时候,头顶一声闷雷响,把兔子吓得直接团成了一个球。 ?怎么外面的天道还不许寒月灵吃点东西吗? 但很快它发现了不对。 林渡睁开了眼睛,一手劈开自己设下的阵法,一手把寒月灵拎起来丢进寒月秘境里,“我要进阶了,先进去躲一下。” “啊?诶!!不是!!!”楚观梦还没喊完就被丢进了秘境里。 头顶已经布满了乌云,闷雷隐隐作响。 林渡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袍子短了一大截,还多了几个洞,沉思了一会儿。 兔子饿极了开始吃衣服了? 这玩意是能吃的吗? 天雷已经直直而下,划破了阴沉的极北之地,照亮了整个地界。 丹田之内,金丹早已化为了泛着冷蓝雪光的小娃娃,如同堆出的小雪人一般,小小一只,团在里头,被充盈的冰雪之力堆得圆润饱满。 林渡抬手一道暴风雪挥出,这是雪灵的天赋能力。 暴风雪对撞上玄雷,极大阻挡了大部分玄雷的破灭之力,落到林渡身上几乎算是挠痒痒。 或者说,承受了那么多的剧痛,林渡疼痛阈值已经提升了。 林渡咧嘴一笑,感受着心脉之中源源不断地生机,“再来!” 玄雷应声劈下,这一回,对上它的是拔地而起的冰山,粗壮的玄雷撞上冰山,刺拉拉外溅出许多细微的电火花,接着终于将冰山全部压碎,只剩下最后尾部的精纯雷力,灌入了林渡的体内。 “不行啊。”林渡小声嘀咕。 整个一九雷劫,林渡都应对得无比轻松。 直到二九雷劫,林渡才稍微开始有些吃力,越来越多的雷电之力灌入了她的体内,淬炼着她的肉身。 林渡依旧站着,咬牙忍着那被蛰了一般的淬炼疼痛,仰头看着那蓄力的劫云,劫云愈发浓重,危险的气息逼得方圆几十里的生物都瑟瑟发抖,带着毁灭之意的雷劫轰然降下。 对于不受束缚却容纳了天地之灵的力量的人,天道将会降下更加严苛的考验和惩罚。 “有本事你再加点力啊!都没我突破天地规则拉扯的时候难!”林渡死扛着那毁灭的雷劫,浑身麻木,皮开肉绽。 第十九道玄雷之中毁灭之力比先前强了许多。 林渡依旧咬牙站着,没有倒下。 人被打趴下去太久,能站着的时候就会拼命站着。 第二十道……二十一道……二十五道……二十六道。 第二十六道雷劫轰然而下,如同小山一般,从天而降,带着碾碎世间蝼蚁的气势,轰然而下。 青色身影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下,心脏之中雷电之力疯狂肆虐,像是要将那些碎裂的口子拉扯开来,但包裹的深海真灵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生机和力量,心脏持续地搏动,努力地排除引导这些乱流。 这一道雷劫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林渡被劈得脑子都有些恍惚。 危止站在不远处的雪山上,身上的锁链已经拿下,远远看着那一条好像永远没有劈完的雷劫,若有所思。 看来得到这样的本源之力代价极大。 林渡……熬了六年,熬过了生死的坎儿,能熬得过这个雷劫吗? 第二十六道雷劫终于劈完,林渡抽空塞了几颗丹药,动了动手指,看着那没有给丝毫喘息机会,降下的最后一道雷劫。 这一道雷劫,前半截是毁灭,后半截是新生。 林渡要熬过毁灭,才能迎来新生。 她一遍遍运转着灵力,一遍遍地将那些雷劫的力量碾碎消融。 直到……新生力量的来临。 她终于从深渊中突破,由微芒化成了汹涌明亮的光,明月突破海平线,流沙亦似金。 雷劫终于散去,含着滋养和修复力量的灵雨还没降下就成了一场大雪。 但这些不妨碍它内里蕴含力量的发挥。 先前害怕的兽类此刻纷纷抬起了头,张开了嘴巴,迎接灵雪的降下,甚至强行忍住了抖掉皮毛上的雪的本能,任由身上长了一层浅雪。 林渡也任由雪埋了自己,慢慢修复,褪去伤疤,成了崭新的自己。 第四候,晖阳境,成了。 她静静地待在雪里,感受着自己神识里多出来一段记忆。 关于雪灵的记忆。 她的状态当时似乎有点奇怪,不是真正的身体。 她是……坐在一个人肩头的,“纸人”。 一个不该还留在洞明界的,寄居在灵符里的魂体。 而那人她很熟悉,即便只能看到那人的后脖颈,她也能认出来,那诡谲的赤色妖纹,是危止。 “林渡”晃荡着自己轻飘飘的脚,“能不能放我下去,你拿伴生石压制你的反噬,我拿我的雪元丹,我们联手杀了雪灵,一人取一个东西,很公平。” “等一会儿,为什么不相信我的实力,你好不容易在养魂木里养成的实体上次去深海捞东西都被打散了,现在连身体都凝聚不出来,不要嚣张。” 危止声音无奈,“再说,你现在这样再妄动鬼力,要是被你宗门的剩下的那几人察觉,定然会想要好好送你超生的,收敛点吧,麻婆婆给你做的傀儡快好了。” 到最后还是林渡察觉到了雪灵身体里尚未消化鬼魂的求死意志,引动鬼力,从内一击致命,取了雪元丹。 “这伴生石到底不如寒月灵的伴生石,冷热可逆转,你要是冷的时候,把自己烤烤吧,反正生火还不容易。”林渡飘回危止新捏的灵符纸人里,雪元丹也被收到了一个和魂体连通的空间储物法器内,“等一切准备差不多了,计划最终启动……我就不会再麻烦你了。” 魂体林渡补充道,“也能彻底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救你世上唯一一个血亲。” “林渡,你现在还有轮回投胎的余地,再往前,就回不了头了,真的,不怕失败吗?”危止的声音被掩埋进风雪里。 “我身上有很多人的希望,所以我不能失败,危止,你别忘了,我们是逆天而行的共犯。”林渡声音冷静又坚定,如积压多年的冰层,坚硬,不会轻易崩裂。 神识中的记忆碎片慢慢散去,林渡恍然回神,这是……她在之前神识抵抗雪灵的时候,和她的精魂有了一点融合。 只是那时候没有余地去注意,现在放空的时候才想到。 原来上辈子,危止是她的共犯。 命运兜兜转转,再次重来,他们依旧在做交易,一个,更完美的交易。 “你还要在雪里埋多久?”危止的声音隔着冰雪从上头传来。 林渡猛然起身,对上了一双已经恢复正常的琥珀色瞳孔。 危止站在雪地里,因为微微弯腰,脖子上挂着的月灵石从领口掉落出来,微微晃荡。 林渡抬手撩起散乱的头发,“反正不会比大师您更久。” 危止无奈,“我已经给你临湍师伯传了消息了,她说最近邪魔在边界有些乱象,宗内人手紧缺,又请不动阎野那尊大佛,让你赶紧回去。” 林渡懒洋洋地起身,动用力量,白发一寸寸化为黑色,唯有一缕倔强的白色代表着她融合了雪灵,死活不肯变黑。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拜见大佛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