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色正浓,宁国,这是位于皇城中的公主府。 天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公主府中最高的阁楼前,跪着一个女子。 女子容颜绝色,只是双目无神,脸色惨白。她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婴儿小脸乌青,奄奄一息,似立马就要咽气了一般。 “云裳公主,回去吧,驸马爷不会见你的。”守在阁楼门口的,是云裳从小到大最信赖的宫女,莲心。 雨落在云裳身上。她咬了咬牙,将身上的披风拉的紧了些,以免怀中的孩子被雨淋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云裳恍恍惚惚地想着,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都一个一个的背叛了自己。 许是泪早已流干了,即使心痛到了极致,却也哭不出来。 云裳朝着莲心磕了三个头:“莲心,我们主仆十多年,我待你向来也是不错的,如今,我只求你,让我见见驸马,求求他,找个大夫来,给我的孩子看病,我的孩子,也是他的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深深的倦。 “公主,你为难奴婢也是没有用的啊,驸马爷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他……”莲心站在屋檐下,望着雨中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冷地笑意,啧啧,公主呢,也不过如此嘛。 云裳握了握孩子冰凉的小手,心中恨到了极致,猛地站了起来,朝着莲心撞了过去。事发突然,莲心“啊”的一声被撞倒在地,云裳连忙打开阁楼的门,冲了上去。 “哎哎哎,不许上去啊……”莲心皱了皱眉,摸了摸被摔得生疼的地方,“哼,上去了又如何,你还以为驸马爷和华镜公主会真的给你孩子找大夫?” 云裳跑到阁楼之上,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华镜的声音传了过来,“嗯……啊……,不要碰那儿,啊……静然……” 云裳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一软,几乎抱不住怀中的孩子,连忙靠着木栏杆,才站稳了脚。 半晌之后,她才咬了咬牙,走到门口,用手肘推开了门。 “谁……”带着几分喘息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云裳瞧见床上白条条的两人朝着自己望了过来,心中冷极。 “滚!”莫静然见是云裳,皱着眉怒斥道。 云裳张了张嘴,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桓儿病了,求驸马找个大夫来帮他瞧瞧。” 莫静然哼了一声,正欲再骂,却被身下的女子拉住了身子,回过头,便瞧见身下的女子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静然,既然皇妹想看,那便让皇妹看好了,叫人将她绑在椅子上,看我们两个恩恩爱爱。” 莫静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冷地笑,下了床,从旁找了个绳子来,“将桓儿放在桌子上,等你老老实实看完了,我自然叫人找大夫来为桓儿看病。” 云裳犹豫了半晌,却也知道别无他法,自己在这个公主府中,如今连一个愿意为自己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便只得将怀中的孩子放在了桌子上,咬着牙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莫静然便将她的手绑了起来。 莫静然回到床边,床上的女子伸出脚,勾住莫静然的腰,脚趾在莫静然背上轻轻摩挲,莫静然的眼中升起一团火,身子猛地一动,身下的女子便发出一声“啊……” 待女子稍稍平息了片刻,才又微微眯着眼,带着几分妩媚地望向云裳,“皇妹,瞧着,皇姐教教你,要怎么侍候好男人。” 莫静然“哈哈”大笑,动了起来。 一时之间,满屋子都是喘息声音。 云裳只觉得,心中似是有人拿着刀一刀一刀地割着,自己恍惚能够听到伤口裂开的声音。 这便是自己亲自选的驸马,这便是自己一直崇敬着的皇姐。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云裳瞧见桌上的孩子面色越发的苍白起来,眼神似乎有些涣散了,云裳心中焦急,眼中流下一行清泪来,“驸马,皇姐,求你们,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他快要不行了,求你们了……” “吵吵闹闹的烦不烦啊。”莫静然猛地转过头对着云裳吼了一声,再次站起身来,走到云裳面前,低下头看了眼桌上的孩子,“不行了是吧?不行了还拿来干嘛?” 说着便抱起了孩子,打开窗户,猛地扔了出去。 “不……!”云裳大惊,被震得站了起来。却忘了自己双手被束缚在后,刚迈出两步,便摔倒在地。 “孩子……我的孩子……孩子!”她顾不得疼痛,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有人在一步步的走近,云裳抬头。是皇姐,手中正拿着一把剑,剑尖冷冷地指着她的脸:“哎呀,今儿个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瞧着皇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太过粉嫩,真想划上几刀,看会变成什么样。” 云裳早已经心乱如麻,见华镜眼中的奚落和嘲讽,几乎不假思索地哭求:“只要放了我,皇姐想怎么处置云裳的脸都成,都成!”声音已经快要嘶哑。 华镜眯了眯眼,抬起拿着剑的手,让剑尖从云裳的脸上划了过去,云裳只觉得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意,心中汹涌的恨意快要将自己淹没,只是,想到自己的孩子,云裳连忙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华镜便觉得有些无趣,“连哭都不会,真是无趣呢。”说着便割断了绑住云裳的绳子,又回到了床上。 云裳急急忙忙的站了起身,朝着门外冲了出去,脚下一滑,便从阁楼的楼梯上摔了下去,却也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连忙站起身,跑出门外。 她的孩子躺在地上,安安静静地,没有哭闹,只是脑袋上有血流了出来,被雨水冲刷着,蔓延了开来。云裳连忙将孩子抱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没事的,没事的,我的桓儿没事的,娘这就带你去找太医,找太医,娘这就带你去,我的桓儿会好好的……”说着便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怀中,冲出了院子。 “她不会真去找太医去了吧?”莫静然站在窗口,望着云裳渐渐走远,才有些担忧地道。 身后有温温软软地身子靠了过来,“静然不用怕,这公主府不是早就被你守起来了吗?她出不去的,即便是出去了,进了宫,现在父皇没在宫中,她只能去找母后,可是,母后是本公主的母后,却不是她的……” 莫静然转过身,猛地抱起身后的女子,往床上走去。 “啊……”华镜发出一声带着几分媚意的惊呼,“静然,你真坏……” “皇后娘娘,云裳公主进来了,奴婢瞧着,她的身上都是血呢……”宫女急急忙忙地跑进内殿,对着坐在铜镜前选着簪子的华贵妇人道。 皇后皱了皱眉,“不是镜儿说,云裳被关在公主府了么?怎么跑到本宫这里来了。” 正说着,便听见云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母后,母后,救救桓儿,救救桓儿。” 皇后转过头,便瞧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跑了进来,脸上一道可怖的伤痕,森森的,连骨头似乎都能看到。她松开披风,披风下抱着的孩子早已没有了呼吸,血流了一路。 皇后带着几分嫌恶的望着云裳道,“救什么救,他分明都没得救了。” “不会的,母后,桓儿好好的,求母后救救桓儿,求母后传太医救救桓儿。”云裳连忙跪下朝着皇后磕了好几个头。 皇后抬起眼,朝着站在门口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道,“绣心去传个太医吧,顺便让人给云裳公主端杯酒来,暖暖身子。” 那宫女连忙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杯酒上来,皇后笑着道,“裳儿先坐吧,本宫已经叫人请太医去了,你先喝杯酒暖暖身子,莫要等桓儿好了,你却倒下了,你还得照顾桓儿呢。” 云裳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嘴里喃喃道,“对,我不能倒下,倒下就没有人照顾桓儿了,没有人了……”说着便伸出带血的手取过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皇后这才笑了笑,“这才是好孩子,本宫最讨厌有人弄脏本宫的栖梧宫了,你还敢带着个死了的孩子过来,晦气……” 云裳一愣,不明白皇后为何突然变了语气,却觉得自己腹中一阵绞痛,痛的自己直不起身子。 “娘娘,好像,药发作了呢?”一旁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云裳记得,这是母后身边莲心的声音。 “母后……”云裳皱了皱眉,“母后……” “本宫可不是你的母后,你的母亲早就死了。”皇后的声音冷若冰霜,“本宫本不想杀你,活着痛苦多了,可惜,你弄脏了本宫的栖梧宫。” 云裳听着皇后的话,腹中传来阵阵绞痛,却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我果真是天底下最蠢的女子,信了你,信了华镜,信了莫静然,却没有想到,我信着的人,竟然这般对我,你们好狠啊……哈哈哈,我宁云裳,即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不会。” 却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如果有来世,我定然会寻到你们,报仇,报仇……”话音还未落,抱着孩子的手却已经松了开来。 皇后身旁的宫女弯下腰将手放在云裳鼻尖试了试,才连忙道,“皇后娘娘,死了……” 皇后笑了笑,转过了身子,拿起一支凤凰簪子,插在头上试了试,才幽幽地道,“死了啊,便拖到西郊的密林里面,喂狗吧……”< 第一章 前尘怨 轮回转 正是最热的夏日,宁国皇宫中的一处宫殿的屋檐下,站着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 青衣宫女皱着眉头,眼中满是担忧:“你说这公主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醒了之后就跟没了魂儿似得,每天连话也不怎么说,总是坐在镜子前发呆,晚上还老做噩梦,想来是这回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吓到了吧?” 那太监闻言,四处看了看,凑到青衣宫女耳边道,“莲心姑姑,你说,公主是不是中了邪了啊。咱家还未入宫的时候,姐姐家的孩子溺水,救了过来之后也是那样痴痴呆呆的,请了道士来,就说是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作了法之后就好了,跟没事儿人似得。你看……要不要去请人做法?” 莲心皱了皱眉,“是吗?可是如今皇后娘娘因为公主摔伤的事情,自己向皇上请了罪,关在栖梧宫三天都没出来了,这请人作法可是大事儿,得向娘娘禀报禀报。” 那太监“嗯”了一声,顿了顿,才道,“说来,公主也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孩子,却这么尽心尽力的照料着,公主摔伤明明是公主自个儿顽皮,娘娘却专程去请罪,皇后娘娘倒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 两人正谈论着,却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回过头去,便瞧见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身后,穿着一身粉色衣衫,赤着脚站着,正是他方才正在谈论的人—— ——云裳公主。 那太监急急忙忙的转过身子,向着那小女孩行礼,“奴才见过公主。” 云裳点了点头,看了眼院子里的几个太监,没有说话,转身便又进了内殿。方才那太监的话她是听见了的,贤良淑德么?云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与她那张小巧的面容实在是有些不符。 走到内殿之中,她便又坐到了镜子前,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岁的女童的脸,小小的,乖巧精致。 云裳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右边的脸庞,曾经,这里,被人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那个人,是她一直从很喜欢的姐姐,是皇后娘娘的亲女儿呢,是传闻中才貌双全的华镜公主呀。 华镜的驸马是将军,却战死在边关,自己可怜自家姐姐年纪轻轻失了夫婿,将她接到自己府中,却不想她借机勾引自己的丈夫。还将自己绑在房中,看着她与自己的丈夫苟合。 而她深爱且信任的丈夫,竟然当着她的面,将他们的孩子从阁楼上扔了下去。 孩子,她亲身的孩子……想到这里,云裳心痛若狂。 而自己受到了那样残忍的对待,那个被自己视作亲生母亲一般尊敬的皇后娘娘,却骗自己喝下了毒酒。 云裳闭了闭眼,将所有情绪掩藏在自己眼眸之中。 原本以为,自己会带着愤恨就那般死去,却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于是醒来后自己便什么也没做,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前世经历的那些一模一样。 原来,上天竟然给了她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 自己前世也就是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摔伤过一次,昏迷了好几天,醒来之后便知道了,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去请了罪受了罚,自己前世对这个不是自己的亲身娘亲却对自己万般维护的皇后娘娘十分感激,与她的感情更近了一步,事事都听从着她的安排。 这几日,云裳想了很多,前世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皇后娘娘的掌控之中呢。云裳的亲生母亲曾经与皇帝青梅竹马,后被封为锦妃,只是不知道为何触犯了皇帝,便被打入了冷宫,自己也被皇后娘娘抱养了。 皇后对云裳十分宠爱,事事顺从着,渐渐地云裳便变得跋扈了起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总是闯祸,后来,连原本宠爱她的皇帝也对她失望了,她刚及笄,便让她选了自己喜欢的驸马,将她嫁了出去。原本以为,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便会幸福了,却不想婆婆对自己不满意,哪怕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仍旧想尽一切办法的排挤,她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仍旧被那般对待。 呵呵,云裳咬了咬牙,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梦一场,自己都得要杜绝那些事情再次发生,前世她们欠自己的,自己会一点一点的拿回来。 “云裳妹妹,云裳妹妹……”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接着便想起一片行礼的声音,“华镜公主万福金安。” 云裳一惊,猛地站起身来,碰到了梳妆台,梳妆台上的东西洒了一地,云裳被东西落地的声音惊醒,才发觉自己似乎反应得有些过度了。即便是适应了两三日,自己见到她,却仍旧是无法平静啊。 “妹妹……”一个紫色身影已经跑了过来,在云裳面前站定,拉着云裳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云裳一番,“妹妹有没有觉得身子好些?还没好完全呢,怎么就光着脚这样站着?虽然天气有些热,可是赤脚踩着也还是对身子不好的。”说着便又转过头吩咐跟在后面的宫女,“莲心姑姑,你赶紧去给妹妹拿双鞋子来穿上啊,怎么照顾主子的。” 云裳从华镜进来的时候便一直在打量她,虽然年岁小些,面貌却是没有变的。这般温顺可人的模样,倒真是讨人喜欢呢,只是不知道是怎样做出那般毒辣的事情来的,果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啊…… 莲心正要去拿鞋子,云裳却已经挣脱了华镜的手,径直都到了寝殿,翻身上床,睁着眼睛躺下了。 隐隐约约听见外间传来的声音,是华镜在问,“妹妹这是?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莲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醒了之后,公主便这个样子了,常常一个人发呆,也不说话,奴婢方才还在于小安子说呢,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正想着要不要禀报皇后娘娘,找个得道高人来驱驱邪呢。” 静了片刻,华镜才道,“本公主这便与母后说去……” 外面便没有了声响,想来是已经走了。云裳闭上眼,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若是想要报仇,就得要学会面对。 只是自从自己被皇后抱养之后,身边的人都是皇后派来的,一个也不值得信任,在这宫中,若是连一个自己能够信任的人都没有,那将是寸步难行的……< 第二章 只身薄裳寒 夜深人静,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推开了霓裳殿的门,裹紧了披在身上的黑色斗篷,冲入了夜色之中。 小人儿穿过大半个内宫,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宫殿门口,敲响了门,敲了好一会儿,门里才传来一个带着几分苍凉的声音,“谁呀?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是一个披着灰色布衣的嬷嬷,云裳将自己的斗篷掀开,抬起脸望向那个嬷嬷…… “是云裳公主,公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那嬷嬷左右瞧了瞧,连忙将云裳拉了进去。 这殿中荒凉的紧,一口井,一棵树,便再无他物,只是收拾得还算干净,云裳前世的时候是从来不曾进过这儿的,此刻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觉得眼眶有些难受。 屋子里有昏黄的灯光透出来,云裳脚步顿了顿,“你们还没睡?” 嬷嬷自她进门便一直在细细打量她,见她问话,才低声回答道,“没有吃的了,主子说连夜做些衣服来给尚食局的太监们送去,换点吃的。” 云裳闻言,也不再言语,走在前面,推门进了屋。 屋子里坐着一个青衣女子,虽然装扮得十分简单,却仍觉得清丽非常,此刻正凑在一盏油灯前绣着东西,听见推门的声音,那女子头也不抬,只低声问道,“郑嬷嬷,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啊?” 云裳只觉得鼻尖有些酸,两步走上前,跪倒在地,低声道,“娘……女儿对不起你……” 前世她在皇后那里十分受宠,一直对自己的亲生娘亲是个被关在冷宫中不受宠的妃子十分的忌讳,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关于自己生母的事情,每当听到说她的母亲的时候,她总是会十分高傲的道,“本宫身份高贵,本宫的母亲自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是那般下贱的锦妃。” 如今想来,真可谓是字字诛心啊。 那女子听见声音,急忙转过头来,瞧见云裳似是一呆,而后才急急忙忙的站起身来,“云裳,你是云裳。” 云裳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自己自幼与母亲分别,也怪不得母亲竟然不认识她了。 云裳还未说话,锦妃便已经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有些责备的道,“你这孩子,怎么大半夜的还跑出来,也不穿鞋,冻着了怎么办?” 云裳低着头,只觉得眼有些疼,心中想着,不管自己曾经怎样对待,娘亲也仍旧是疼她的,想起自己那个刚半岁就被自己爹爹亲手摔死了的孩儿,便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锦妃一见云裳哭便急了,连忙抬起手帮她擦干净眼泪,“怎么哭了,她们对你不好吗?可是,我明明听说,那个皇后对你视如己出啊?” 云裳咬了咬牙才到,“娘,女儿过得不好,她们表面上对我好,可是却用尽了各种手段让我变得越来越不好,他们宠着我,让我渐渐变得跋扈,想尽办法让我觉得学习琴棋书画是件很烦的事情,然后不让我学,想让我变得越来越没用。我身边每一个人都是皇后派来监视我的,她们每日都在我耳边告诉我,皇后娘娘多么的贤良淑德,然后每日又在我身边说,华镜公主又被太傅责罚了,如果我哪日表现得太乖巧了,那位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便会来告诉我,云裳高兴便好了,这些下人该打打,打死了母后也给你撑腰。娘,你觉得,这样下去,女儿好的起来么?女儿如今八岁了,却仍旧是琴棋书画,样样不识。而华镜公主,却已经是皇城中小有名气的才女了……” 锦妃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是我害了你。”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钟声,云裳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娘,我就是来瞧瞧你,我得走了,前几日我从石头上摔了下来,昏睡了好几天,醒了之后,我故意说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不许宫女太监靠近,发出脚步声我就出声骂,这几日终于没有宫女太监敢过来查看了,但是万一早起的宫人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害了娘亲的。”说着便急急忙忙的转身出了门。 “云裳……”身后传来锦妃的声音,云裳眼神暗了暗,转过身取下手上带着的金镯子,递给锦妃,“娘,女儿出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你先把这个拿去换些吃的,这宫中的奴才都是贪心的,娘受苦了,过些时日女儿再找机会来看娘。”说完便重新戴上斗篷转身冲进了夜色中。 锦妃目送着云裳的背影离去,坐在凳子上,良久也没有说话。 倒是郑嬷嬷开了口,“主子,云裳公主这?” 锦妃叹了口气,抬起眼,眼中带着泪,“嬷嬷,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当初不想看见七郎一个个妃子的接进宫,不想看着他与别的女人恩恩爱爱,所以躲到了这儿图清净,这么些年,日子清清苦苦的,也熬过来了。可是,却忘了,云裳还那般小,她终究是我的亲身骨肉啊。” 郑嬷嬷沉默了片刻,“主子,这后宫之中本就万分险恶,主子自小便不屑这些纷争,看不过去也是应当的,公主那儿,之前主子还未住进这儿之前,也给过一些人恩德,明儿个一大早我去找个信得过的人前去保护公主,有个人跟在公主身边总归要好些。” 锦妃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黑暗之中,刚刚从冷宫出来的云裳匆匆赶回自己的霓裳殿,站在殿门口,皱了皱眉,自己对自己的母妃一点儿也不了解,前世也未曾见过,只是记得她在自己还未及笄的时候,便生了重病去了。自己今儿个这样走一遭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不管有没有用,这一辈子,她都要好好对待那个女子。 云裳回到屋中,将自己的黑色斗篷放回箱子里,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又赤着脚蹿出了内殿,大厅中,点了几盏琉璃灯,云裳眯着眼瞧了会儿,抬手将琉璃灯打翻在地,又匆匆回到内殿,躺在床上假寐,手却被捏出了汗来。 “走水啦,走水啦!”霓裳殿中响起一阵惊呼,借着便吵闹了起来,“快,云裳公主还在里面呢。”“快救公主……” 云裳翻身下床,站在内殿门口看着大厅之中的一片火光,嘴角扬起一抹笑。 她以为她只能带着悔恨死去,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重生。既然上天给了她这般安排,那么她便再也不会让人有任何机会,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两个女人不是一直眷念着权力和富贵荣华么?她一定会将她们现在拥有的,一点一点的从手里夺走。< 第三章 火光燃,梦醒转 火势越来越大了,外面喧哗声越来越大,却没有人冲进来救自己。云裳轻笑了一声,虽然是自己早已料到的结果,却仍旧觉得有些悲凉。 烟从内殿和大厅之间的门缝中跑了出来,呛得云裳咳出了泪来,突然听见窗户“嘭”的一声响,云裳转过头,便瞧见窗口处翻身进来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烟雾有些大,云裳瞧不见那侍卫的脸。却只听见那人道,“公主,得罪了……” 云裳只觉得身子一轻,便被那人抱了起来,从窗口翻了出去。 待侍卫将云裳放下,云裳还未站稳,便被人一把抓住了肩,“裳儿,你可有受伤……” 听见这个声音,云裳只觉得鼻尖有些酸,眼泪便滚落了下来,“父皇……” 前世因为自己张扬跋扈,父皇对自己愈发失望,十岁之后,两人便极少见面了。今日她放这场火,本来是为了其他目的,却不想,自己逃出生天之后第一个瞧见的,竟然是这个前世对自己失望至极的父皇。 云裳隔着眼中的氤氲雾气望向这个天下至尊的男人,却见他不似记忆中那般威严冰冷的模样,许是来的急了,他头发散乱,连龙袍也只是胡乱的披着,眼中却盛着满满的担忧。 云裳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皇帝见云裳这般模样,直以为是她受了伤,连忙扶着她询问道,“裳儿可以哪儿受了伤?让父皇瞧瞧……” 云裳连连摇头,“裳儿没事,没事。” 皇帝犹自不信,正想叫太医,便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发生了什么?怎么公主的宫殿会突然着火的?” 云裳眯了眯眼,转过头去,便瞧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四个宫女。云裳淡淡的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还是她霓裳殿的熟面孔。 “皇后……”身旁的皇帝见到那个女子,只神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放开了抓着云裳的手。云裳微微愣了愣,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却快得令她抓不住。她不敢再想,只是一瘪嘴,朝着皇后又哭了起来,“母后,你怎么才来?要不是父皇的侍卫救了裳儿,裳儿就要被烧死了,好大的火啊,母后……” 皇后闻言,脚步一顿,抬头便瞧见站在云裳身后的皇帝微微皱了皱眉,皇后笑了笑,上前抓住云裳的手,柔声道,“前两日裳儿摔伤了自己,这两日母后都在栖梧宫中为裳儿祈福,因为害怕受到打扰,所以下令不见任何人,所以知道的晚了些,裳儿可是受惊了?是母后的不是……” 云裳眯了眯眼,低着头,眼中有一抹深沉闪过,“都是裳儿的不是……”说着便又抬起了头,笑着道,“裳儿没事,母后别担心,母后今儿个好美啊……这凌云髻梳得真漂亮,碧云姑姑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可衬母后了……” 皇后只觉得有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心中愈发的不高兴了起来,这云裳今儿个怎么回事儿,为何总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自己,可是…… 皇后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少女,只见她神色天真,睫毛之上还带着泪珠,却不似作伪。心中的烦躁之情更盛,前几日云裳从阁楼上摔下来皇帝虽然嘴里不说什么,可是却也对她生了几分芥蒂,今日这样被云裳一闹,恐怕会对她更加的不满了。 云裳瞧着皇后的脸色,心中冷笑一声,便又开始哭了起来,“母后,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先前我瞧见黑影子了,可是云裳害怕,不喊出声,结果就起火了,好大的火啊,云裳好怕……” 皇后凝眉,正欲说话,便听见皇帝震怒的声音,“竟有此事?宁一,霓裳殿中所有人全部抓起来,带到监察府审理……” 皇后闻言,心中更是一惊,虽然云裳公主是养在她的名下,可是早些年皇帝对这个公主十分上心,自己将这霓裳殿中的人换成自己的眼线也是花了好一番心思的。这些年云裳渐渐变得跋扈,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也渐渐轻了,这些大部分都是这些宫人的功劳,若是就这样全部被抓了起来,要是想要再安插,可就难了。 思及此,皇后连忙道,“裳儿刚刚受了惊,身边没个人照顾也是不行的,若是将人都抓走了,谁来服侍裳儿啊……” 云裳今儿个的本意虽不在此,却不想有这样的收获,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哪能让她这般轻易的破坏掉,云裳想着,便故意委委屈屈地拉了拉皇后的手道,“母后,裳儿不要他们服侍,有人要害裳儿,裳儿害怕,裳儿不要人服侍……” 皇后的眼中有怒意闪过,一瞬而逝,却被云裳看得真切,云裳觉得心中畅快急了,真真想不到啊,竟然能够将皇后的眼线一次性拔除,以前是她年龄小,不懂事,被她钻了空子。如今她虽然仍旧是这幅年少的模样,可是没有人会知道,她的灵魂却已经历经两世,许多事情,如今都看得分明。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呢,皇后,你们母女可要好好的,受着…… “丁一,将人都带下去。今儿个云裳便随朕一起去万寿宫歇着,朕还有政务没有处理,今儿个便歇在勤政殿了,明儿个让内侍总管带着裳儿去挑几个顺眼些的宫女太监,这霓裳殿也烧了,暂时住不了人,至于裳儿以后住哪儿,等明儿个朕再做决定,天晚了,皇后你还是回宫歇着吧,大晚上的,这些凤钗步摇的,还是别戴了,免得天黑弄丢了。”说着便率先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裳儿,随朕回宫。” 云裳也没有料到皇帝竟然会让她去万寿宫,心中有些讶异,却也急急忙忙的跟皇后道了声,“母后,裳儿先去了,明儿个再来和母后请安。”便跟了上去。 皇后福身,道了声“恭送皇上”便又站直了身子,皇帝和云裳的身影愈走愈远,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皇后眯着眼望了半晌,眼中的恨意渐浓,却又慢慢的淡去。良久,才沉声道,“回宫……” 夜色正浓,今夜,这宫中,却有好些人睡不着觉了。< 第四章 天光乍破 “母后,母后……”皇后刚回到宫中,便看见华镜站在栖梧宫门前,一见到皇后,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 皇后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过来做什么?” 华镜看了看皇后身后的下人,挥了挥手,让几人都退了下去,才道,“母后,孩儿听说霓裳殿起了火,现在怎么样了?那小贱人烧死了没?” 皇后刚刚在霓裳殿受了一顿气却又没地儿发,本就心中郁结,一听华镜的话就更是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死?哪有那么容易,被你父皇身边的侍卫给救了,还说她瞧见了什么劳什子人影,还得本宫辛辛苦苦安插的人都被带走了。” “什么?那那些人会不会说出什么来啊?”华镜也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听皇后这么一说便有些惊慌。 皇后冷冷地哼了一声,“本宫选的人,自然都是绝对安全的,哪怕是死,也别想从他们嘴里套出一个字来。”皇后顿了顿,又道,“倒是云裳,似乎有点不对劲,平日里从不会忤逆本宫的意思,今儿个皇上要将那些下人带走的时候她却……” 华镜想了想,才道,“白日里我去看她她也是完全没有搭理我,想来是被吓到了吧,她一直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这些日子也没有什么异常,她那般蠢,哪里会有这些心机,母后你想太多了。对了,白日里我去莲心姑姑还说,觉得她是中了邪,让我们给请个道士和尚的给驱驱邪呢。” “驱邪?”皇后呢喃着这两个字,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倒真是应该驱驱邪呢……” “母后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华镜听她这般说,便知道母后定然想出了什么好法子对付那个小贱人,连忙问道。 皇后笑了笑,勾了勾手指道,“附耳过来……”华镜立刻凑了上去,便听见皇后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冷,“再过些日子,便是你的及笄之礼,到时候……” 这边两人正在密谋,那边云裳却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经历了前世,算起来,自己已经有五年多没有离父皇这般近了,而且,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只有八岁的云裳,便更觉局促。 “你以前不似这般安静的,莫非真是吓到了?连话也不与父皇说了。”走在前面的皇帝却突然停下了步子,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云裳摇了摇头,“裳儿只是瞧父皇没出声儿,以为父皇在想事情,便没有打扰。” 皇帝站住脚,就着侍从提着的宫灯看向云裳,许久没有仔细瞧过自己这个女儿,如今一瞧,却觉得她与锦妃愈发的像了,便笑着道,“这倒有些不像你了。” 云裳估摸着以自己八岁时的心境应该如何回应,便笑着道,“那父皇说裳儿不像裳儿了,像谁啊?” 皇帝闻言,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似是怀念,似是怅惘,“像你母妃。” 云裳闻言,心中打了个突,母妃,而不是母后,此刻父皇心中想着的,应当是她的亲生母亲,锦妃的吧,那个在冷宫中的女子,云裳不知该如何回话,而皇帝也似乎没有想着让她回应什么,只是自顾自的道,“你母妃是个沉静的女子,朕以前觉得你性子太爱动,一点儿也不像她,看来朕还是没看对,不过你母妃是个琴棋书画都拔尖儿的人,你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学上……” 是吗?云裳心中一动,面上却“嘿嘿”一笑,没有答话。 “你先去万寿宫吧,朕去勤政殿看看折子,马上也到早朝的时候了,你折腾了一宿也累了,明儿个朕让太医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 云裳闻言,连忙应了声,“儿臣恭送父皇。” 待皇帝走远了,云裳才直起身子,朝着万寿宫走去。 云裳一觉睡到了午时,吃了些东西正想午睡,便见内侍总管带着十多个人走了进来,瞧着打扮,都是宫女太监,云裳一下子没回过味来,便听见内侍总管道,“公主,皇上让奴才带些人来给公主选,说是侍候公主的,公主你瞧瞧,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奴才便送回去。” 云裳闻言,抬眼瞧了瞧殿中站着的宫女太监,点了点头,“近身侍候的宫女太监本公主各选两个便好,其他的公公便瞧着合适的给我随意挑些吧,人不要太多,够用就行。” 此前因为云裳向来喜欢侍候的人多,觉得越多越显得身份尊贵,才让那么多皇后的人混了进来,如今她得以重生,自然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云裳从太监中选了两个看起来机灵能干的,宫女中选了个年龄较小的,却想点最后一个宫女,却瞧见最边上有一个宫女的袖子动了动,云裳瞧过去,忍不住眯了眼,“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连忙行了个礼道,“回禀公主,奴婢叫琴依。” 云裳点了点头道,“看起来倒是个能干的,便跟着本公主做本公主的贴身管事吧。” 那宫女连忙谢了恩。 内侍总管见云裳选好了人,便笑着道,“皇上将清心殿给了公主,那可是个好地方,就靠着燕雀湖,风景不错,又不似明镜湖那般热闹,倒是个难得的风景佳却又清静的地儿。” 清心殿云裳倒也知道,前世似乎是被赐给了一个受宠的妃子,云裳也是去过的,风景倒确实是不错的,云裳想着,似乎这一世,一切都开始慢慢的不同了,心情便好了起来,站起身道,“父皇还在和朝臣议事吧,那本公主就不去打扰他了,公公待会儿待本公主向父皇道声谢,本公主便先带着这几个下人回清心殿了。” 内侍总管应了,云裳才抬脚出了万寿宫,朝着清心殿走去。 因为有些突然,清心殿也是刚打扫完,云裳瞧着倒是十分满意,进了屋,便嘱咐其他三人去帮忙整理整理东西,霓裳殿虽然烧了,云裳大部分的东西却还是在的,已经被送了过来。 琴依被云裳单独留了下来。云裳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女子,只觉她眉清目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温婉的气息,也正是如此,方才云裳才没有看中她,云裳想要的,是一个处事能干,有手段的人。 “是谁让你来的?”云裳看了半晌,才淡淡的问道。 琴依福了福身,将手腕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云裳,“这是公主的东西,公主应当识得的吧?” 云裳接了过来,她自然是认识的,这是她昨日夜里才送给了锦妃的手镯。也正是因为方才瞧见了这个手镯,她才将琴依留了下来。 “奴婢曾经受过锦妃娘娘的恩惠,从今以后,公主便是奴婢的主子。” 云裳不知道锦妃如何将琴依送了过来,却也明白,自己的母妃恐怕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无力,想想也是,若真没有了任何手段,恐怕早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吃人的皇宫中了。只是云裳不知,这般自顾自的将锦妃卷了进来,究竟是好还是坏。 云裳淡淡的叹了口气,收起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低声对着琴依道,“你是母妃派来的,本公主自然会将你当作自己的心腹,本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却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你是第一个,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本公主的信任。”顿了顿才又道,“这些个宫女太监,本公主也不知道底细,你盯紧些……” 琴依点了点头,“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云裳才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第五章 浮梦又辗转 清心殿风景果真不错,云裳在这儿住了几日,便喜欢上了这里,还专程让人在院子里装了个秋千,平日里闲来无事,总喜欢坐在上面晃悠。 “公主……”云裳正坐在秋千上打盹儿,便听见琴依的声音响起。云裳抬起手挡住嘴,微微打了个哈欠才道,“不是只是去拿个绣样儿,怎么去了那般久?” 琴依却四下望了望,走到了云裳身后,扶着秋千有一下没一下的推着,小声道,“方才奴婢在去的路上遇见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绣心姑姑。绣心姑姑带奴婢去见了皇后娘娘……” “哦……”云裳眸中迸发出一丝冷意,微微掀了掀眼皮道,“皇后娘娘?她可是想要收买你为她办事儿?” 琴依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倒也是有备而来的,将奴婢的身世情况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不过奴婢家中也不过就剩下一个叔叔,奴婢与他们一家子本就关系不好,当初还是她们将奴婢卖进了宫的呢。不过皇后娘娘的下人也是蠢的,去告诉奴婢的叔叔婶婶奴婢在宫中平步青云,所以想要接他们一家子去享福,他们也便信了,连忙说是奴婢最亲的亲人,欢天喜地的跟着去了。皇后娘娘便以为拿他们二人就能够威胁得了奴婢,却不知,若不是奴婢出不了宫,奴婢早就亲自去寻仇了……” 云裳没有出声,琴依便又道:“皇后娘娘说奴婢若是为她办事,将来定会许奴婢荣华富贵,多大的恩赐啊,于是…奴婢答应了……”说着,便笑了起来。 云裳也跟着笑,“既然应了,还不赶紧去为你的皇后娘娘卖命去?” 琴依这几日来跟着云裳,也渐渐熟悉了她的脾气,知晓这位公主不似其他人口中所言的那般蠢笨,反而是个十分机灵的,并且有着和外表不符的成熟劲儿。听见云裳那般说,琴依便知道她已经明白自己的打算了,连忙道,“可别说,这皇后娘娘想来是气极了,这次想出来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毒辣,而且,奴婢怀疑,这次只不过是她试探试探奴婢而已,真正毒辣的应当还在后面。”说着便凑在云裳耳边将皇后交代的事情细细与云裳说了。 云裳微微凝眉,眼中渐渐凝结成冰,“倒真是好计策呢,不过,若只有你里应外合,也是极其容易被发现的,本公主觉着,皇后娘娘既然是想要收买,定然不只是你一人,本公主之前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定然觉得,本公主是个没用的,想要收买本公主身边的人,简直是轻而易举,你这两天仔细留意着另外三人,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向本公主汇报,这一回,本公主定然要让她知道,这后宫中,也不是让她为所欲为的……” 云裳在院中晃悠悠的坐了一下午,用完了晚膳,正想回内殿躺下,那日带回来的一个叫小林子的公公却悄悄跟在云裳身后,轻声道,“公主,奴才有事儿与你禀报,只是不便与其他人说,请公主屏退左右,容奴婢禀报……” “哦?”云裳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小林子,这个小太监是个活泼的,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的,感觉是个心直口快的,倒是让云裳印象有些深刻。 云裳瞧了他一眼,让琴依带着另外一个宫女进内殿去铺床,自己转身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却见那小太监有些犹豫,半晌没有说话。 云裳笑了笑道,“小林子,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本公主说,倒是说呀,平日里总见你叽叽喳喳的,刚你说有事儿,怎么让你说了你偏不说了?” 除了琴依,云裳在其他人面前总是不忘自己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说话也尽可能的符合自己的年岁,此刻也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望向小林子,眼中是满满的疑惑。 小林子犹犹豫豫了良久,才低声道,“公主,皇后娘娘要害你……” 云裳一愣,没有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从小林子的嘴里说出来,只是却也只是愣了那么一瞬间,心中便迅速的定了下来,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小林子你可知道你乱讲话是要被杀头的,本公主才不信呢,母后对本公主可好了,总是给本公主好多好吃的,还不会强迫本公主去练琴啊,写字啊背诗什么的,母后是宫里对本公主最好的人了。” 小林子闻言似乎有些着急,连忙道,“公主殿下,你要相信奴才啊,你是奴才的主子,奴才断断是不会害你的,公主殿下对奴才们好,奴才才敢说的,昨儿个晚上,奴才在殿中睡着觉呢,莫名其妙的被黑衣人带走了,可把奴才吓死了,还以为马上就要死了,结果却看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过两日要请人来给公主驱邪,让奴才这两日在公主的吃食里面放些东西……” “吃的?是什么好吃的啊?本公主就说,母后对本公主最好了吧,有好吃的都想着要给本公主,母后定然是想要给本公主惊喜,所以才专程让你放的……”云裳眯了眯眼,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在眼中,笑着道。 “哎呀,公主……唉,要不是怕其他宫女太监都被皇后娘娘收买了奴才也不用来给公主讲了,奴才专程留了个心眼,将皇后娘娘给的东西弄了点出来,喂鸡吃了……”小林子看起来有些着急,额上有微微的汗沁了出来。 云裳好奇的瞪大了眼,“嗯?发生了什么?” “最开始喂的时候就是好好的,奴才喂了三次,结果方才去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鸡就跟疯了似得,到处乱跑,将一起关着的其它鸡啄得满身血。奴才猜想,那药应当不会马上发作,发作起来恐怕会让人十分亢奋疯狂,奴才想着,过两日皇后娘娘说要请道士来咱们这儿驱邪,这药恐怕是那个时候发作的……”小林子皱着眉头,眉宇间有些不安。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本公主知晓了,你将药给本公主吧。对了,母后是不是威胁你了呀?不然她怎么让你放药呀?” 小林子从袖袋中套出一个小药包,递给云裳才嘿嘿一笑,“奴才本就是个孤儿,哪来可以威胁奴才的,不过皇后娘娘说事成之后给奴才一锭金元宝,可是奴才就在这宫里,吃穿不愁的,这辈子也没想着要出去,拿来也没用,奴才只是觉得不想做这害人的事儿,昨儿个晚上回来想了一宿还是决定给公主说……”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本公主看你平日总是去小厨房蹲着,也专程请了给本公主送膳的活儿,想来是个贪吃的,你喜欢吃啥,明儿个本公主让人给你做去,就当本公主赏你的啦……” 小林子果然欢喜得眯起了眼,点了点头道,“谢谢公主,奴才喜欢吃酒酿丸子,嘿嘿……” 云裳点了点头,“那便做酒酿丸子!天晚了,你也早些下去吧,本公主也歇下了……”说着便站起身将小药包收好,走进了内殿。< 第六章 尘嚣起 两日之后,皇后果然带了人过来,说是要近日云裳又是从阁楼上摔下来又是宫殿走水的,怕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专程让人去凌云观找了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来为云裳作个法,驱驱邪。 皇后来的时候云裳刚吃了早膳,正想着再去打个盹儿睡个回笼觉,便瞧见外面行礼声响了一片,云裳打了个哈欠,朝着琴依使了个眼色,琴依便悄悄退了下去。 云裳这才出了殿门,朝着皇后走了过去,“母后母后,这是做什么啊?好吵,裳儿还说睡个回笼觉的,这一吵也睡不着了……”说着便又打了个哈欠。 “妹妹,你可是堂堂二公主,这里这么多宫女太监的瞧着呢,你这般不注意仪表,可小心被那些个教习嬷嬷抓去学习礼仪哦……”华镜公主的声音传来,云裳转过头,便瞧见华镜公主站在皇后身后,身浅蓝色的宫装,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桃花瓣。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马上就快要及笄的年岁,容貌已经长开了来,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云裳笑了笑,怪不得前世自己那个丈夫会那般对待自己,不管不顾的爬上了华镜的床,倒真是个美人胚子呢。 云裳笑了笑道,“皇姐也来了呀……” 华镜点了点头,上前两步挽住云裳的手道,“姐姐听说道士作法比那民间杂耍的还厉害,专程跑来瞧个热闹,妹妹左右也已经起了,不如也一起看看吧。” 云裳在她碰到自己手的时候,笑便带了几分冷意,听见她这般亲热的对自己说着话,心中更添几分怒意,瞧热闹,恐怕,她华镜来瞧的,是自己的热闹吧。 云裳也不表现出来,只是笑着道,“好呀,既然皇姐说好玩儿,那一定是顶好玩儿的。”说着又看向皇后,见她今日穿着凤袍,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此刻却正噙着笑望着她与华镜,倒是像足了一个温柔的母亲呢。 云裳笑了笑,转过身子道,“这作法恐怕也得要一会儿,母后和皇姐站着多累呀,来人,去殿里搬三把椅子出来。” 太监们将椅子搬了出来,云裳只转身道了声,“母后,皇姐,咱们坐着瞧吧。”便率先坐了下来。 云裳余光瞧见皇后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也只是片刻,瞬间便舒展开来,让人看不见痕迹,云裳笑了笑,望见琴依站在一旁,见云裳的目光扫向她,琴依迅速的摇了摇头,又转身离开了。 云裳皱了皱眉,院中已经有太监准备好了烛台,那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士结了个手印,在烛台前拔出了剑,闭着眼煞有其事的吟唱了一句话,吟唱完了之后,又摇了摇左手中的铃铛,开始左摇右晃地作起法来。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道士神神叨叨的念了好一会儿,才喝了一口放置烛台的桌子上摆着的碗中的水,又拿起剑,挑了几张符纸,在烛台上点燃了,又喷了口水在那符纸之上,符纸一瞬间便猛烈的燃烧了起来,发出了一股浓烈的檀香味。 云裳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却猛地打了个激灵,不对,道家是不用檀香的。 自己前世的婆婆是个信佛的,自己为了讨好她,也跟着学了一些,虽然不甚精通,却也知晓,佛家才用檀香,而道家,用的是沉香。可是这檀香味,自己是绝对不会闻错的。 琴依又出现在了一旁的宫女中,云裳这次瞧见,她朝着自己点了点头。云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余光撇到华镜公主从方才那股檀香味飘过来之后,便一直偷偷的瞄着自己。 原来,这香味,才是关键。 云裳隐隐约约听见殿外传来几声异响,心中也隐隐生出了几分期待,不知道待会儿,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和这乖巧可人的华镜公主会是什么反应呢。 想着,云裳便扶了扶额头,手刚放上去,便听见华镜公主的声音响起来,“妹妹,怎么呢?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云裳点了点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香味让人有些不舒服,觉得脑袋中嗡嗡嗡的……”说着便又勉强朝着皇后和华镜笑了笑道,“母后,皇姐,裳儿有些不舒服,便先下去歇着啦。” 皇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只是华镜怎么能够瞧着这般好的机会生生溜走,连忙道,“可是,这道士都还没有作完法呢,你再陪皇姐坐会儿吧。” 云裳有些勉强的看了看华镜,摆了摆手,“不了不了,裳儿实在是头疼的厉害,还是先去歇着吧。”说着便朝着琴依招了招手,琴依连忙上前两步将她扶住,两人正欲朝内殿走去,却只听见那道人大喊一声,“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云裳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得一阵疾风拂过,一把剑便横在了自己眼前。 云裳皱了皱眉,倒是琴依先发作了起来,“大胆!你是想要刺杀宁国云裳公主吗?” 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过了半晌,皇后才开了口,“道长,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那道长冷冷的瞧着云裳,哼了一声,从桌子上拿过一张符纸便往云裳额上一贴,“这清心殿中原本倒也清静,只是云裳公主身上有冤魂作祟,贫道已经贴上了符纸,将冤魂镇住,才贫道作法将冤魂驱散……” 云裳却闻见,那符纸上的檀香味愈发浓郁。云裳微微一笑,抬起手揭下那散发着异香的符纸,往那道士身上一扔,“什么冤魂作祟,本公主倒是想请父皇好好给查一查,你这道士究竟是哪儿来的,母后,可别被招摇撞骗的假道士骗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有响声传来,众人正看着云裳,起初并未留意,只是那异响越来越大,引得众人都转过头朝着院子的门外望了过去,便瞧见好几只身影一闪,朝着院子中的众人扑了过来,琴依正扶着云裳,连忙扶着她退了几步,躲到了一旁一棵树后。< 第七章 笑颜淡然 “哪儿来的畜生,还不赶紧弄走!啊……”只听见华镜一声惊呼,便被狗吠的声音盖了下去。云裳瞧瞧伸出头往外一瞧,只见院子里众人都在慌乱的到处跑,好几条狗在院中狂躁的跑来跑起,见人就扑,见人就咬。 那个道士已经被扑倒在地,脸上抓的到处都是伤,华镜的衣裳也被扯破了,手臂上有好几条抓痕,有的已经渗出了血来。皇后头顶的凤冠也歪了,此刻正在气急败坏的叫着宫女太监将那几条畜生赶出去。 云裳嘴角挂着一抹笑,躲在树后瞧了好一会儿,见太监宫女将狗制服的差不多了,才走了出去,假意惊慌失措地叫喊了两声,“母后,皇姐,你们怎么样了?哪儿来的疯狗啊?怎么到处乱咬人啊?还不赶紧弄走?” 太监宫女急急忙忙的将那些狗打晕的打晕,抓走的抓走,院子里才终于清静了下来,只是地上却到处都是血,有狗的,也有人的。 华镜公主终于在宫女的搀扶下站稳了脚,只觉得全身都在疼,特别是……屁股……方才有一条畜生竟然在她屁股上狠狠咬了一口,那般私密的位置,华镜也不敢叫喊,只皱着眉忍着痛站着,心里郁闷的要死,“母后,这些畜生哪儿来的啊,怎么突然就窜出来了……” 皇后也十分狼狈,衣裳被抓的破破烂烂,却也只能忍住,厉声道,“将这些畜生都抓起来,待会儿明公公去好生查一查这些疯了的畜生都是从哪儿来的……”说着便狠狠的看了分毫未伤的云裳一眼,转身带着宫女走了。 云裳瘪了瘪嘴,走到华镜公主身旁道,“皇姐,你哪儿受伤了啊?快让裳儿瞧瞧……”一只手直接就摸上了华镜公主被咬伤的屁股。 “啊……”华镜尖叫一声,一把将云裳推开,自己却因为失去了宫女的搀扶,先摔倒在地,云裳见状,便直接朝着华镜倒了下去,不偏不倚地压在华镜的肚子上,引得华镜又是一声惊叫。 “对不起啊皇姐,裳儿不是故意的,裳儿只是想要看一看你的伤……”云裳也不起来,只是嘴里一直嘟嘟囔囔道着歉。 “你……啊……快让开……”华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云裳勾了勾嘴角,连忙叫到,“琴依,琴依,快将本公主扶起来。” 琴依连忙上前将云裳拉了起来,其余的宫女也急急忙忙的将华镜扶了起来,华镜站起身后,也顾不得收拾云裳,急急忙忙的让宫女扶着走了。 “公主,这个道士怎么办?”琴依望着地上被狗咬的全身都是伤的道人,皱了皱眉问道。 “叫人将他拉出去,送到监察府去,待会儿我去见见父皇,亲自与他说上一说……”云裳微微笑了笑,收回望着华镜狼狈背影的目光,转身进了内殿,“这洒了一地狗血,恐怕也不用驱邪了……” 云裳进了内殿,才对着琴依道,“这次倒是小林子帮了大忙,不然事情也不会这般顺利,只是那小林子我却也是不能够全信的,你平日里仍旧不要松懈。对了,皇后让你拿我的手镯给她,你拿了么?” 琴依点了点头道,“拿了,就拿的皇后娘娘要的那对。公主吩咐的事情奴婢也办好了……不过,奴婢瞧着,还有七日就是华镜公主及笄的日子了,今儿个华镜公主受的伤可不轻,也不知道到时候能好不,要是及笄之日出了丑可就不好了……” 云裳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瞧瞧你,看起来温顺可人的样子,鬼点子倒是不少。” 想到华镜的及笄之礼,云裳倒是想了起来,前世的时候,也是及笄,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及笄之礼上,自己遇到了那个男人,当时觉得他英俊潇洒,并且温文尔雅,是个讨喜的,也是华镜在她耳边吹了不少风,才让自己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甚至扬言要非他不嫁,还未及笄的女子便说出这样的话,当时在皇城的名门闺秀中,恐怕也是被引以为笑话很长一段时间的。 如今想来,自己遇见那个男子的原因……云裳微微一笑,有些事情,再走过一遍,里面的一些弯弯绕绕的,自己也总算看清。 前世总觉得自己拥有尊贵的身份,容貌也是不俗的,所以做事情也从来不管不顾的,如今想来,原来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她们母女设下的局。 只是这一世,她们母女想要称心如意,恐怕比登天还难了。 “对了,我听说,有一种药,能够让伤口愈合的时间增长,并且让伤口奇痒无比,不知道琴依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药?” 琴依闻言愣了愣,“公主倒是见多识广的,确实有这样的药,奴婢与太医院中一个抓药的小侍从倒是有些交情,明儿个奴婢便去弄些来做一点儿……”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我的好姐姐,总是让你这般惦记这妹妹,妹妹这心里过意不去,这一回,妹妹也给你送一份好的及笄礼物好了。 “琴依,你猜,我的母后大人和好姐姐,现在在干嘛呢?”云裳偏着头,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琴依眉眼间都是笑意,假装思索了一下,才道,“奴婢猜,一定是在发火啦……” 琴依猜的没有错,栖梧宫中,人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口,进出都是小心翼翼地,就怕惹到了两个正怒火中烧的主子。 “母后,一个是那个小贱人搞的鬼,我们明明让人在她的饭菜中放了药,她怎么会一点儿事情都没有?莫非那小太监根本就没有放?”华镜趴在床上,床边站着一个宫女正在给她上药,一想到她的伤,心情顿时便郁卒了起来,“轻点……痛死本公主了……” 皇后早已经换了一套衣服,重新洗漱梳洗好了,倒是不复方才的狼狈,“究竟发生了什么,本宫自然会去查,倒是你,本宫说过多少次了,在人前,做好你高贵纯善的公主,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能让愤怒冲掉了你的理智,你只有记住这一点,并且做好它,才有可能得到你想要的。” 华镜瘪着嘴,正欲说话,便听见外面的唱和声响了起来,“皇上驾到,云裳公主到……”< 第八章 千盏烛灯明灭幽微 唱和声一落,趴在床上的华镜便惊呼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将自己的衣裙整理好,刚一着地,便被疼得“哎哟”了一声,却已经瞧见一抹黄色的衣角出现在了门口,便也顾不得疼,连忙行礼道,“女儿见过父皇。” 宁帝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眸子在三人的身上淡淡扫过,良久才道,“皇后这件事情办得让朕很是失望,之前你说云裳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儿,恐是撞了邪,想要请道士来驱邪。朕虽然不信鬼神之说,可是念着你也是为了裳儿好,所以才准了,可是却不想,你竟然连那道士的身份都未能核实清楚,便轻易的让他进了宫,你是朕亲自立的元贞皇后,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朕岂能放心将这后宫交到你手中?” 元贞皇后闻言,浑身一震,只觉得心中泛起一股凉意,连忙俯下身子,拜了一拜,“是臣妾疏忽了,臣妾知错。” 元贞皇后刚说完,便听见云裳的声音柔柔的响起,“父皇,裳儿让你过来可不是为了问罪于母后的,母后也是为了裳儿好,只是那假道士太可恶了,欺骗了母后,还害得皇姐受了伤,可不能轻易饶了。” 皇帝却没有松口,“朕方才听宫女回报,说那道士竟然那剑指着云裳,若是今日那道士真的伤了云裳,又或者那个道士进宫是为了行刺朕,皇后你又当如何?” 元贞皇后连连磕头道,“皇上,臣妾知错了,是臣妾大意了。臣妾下来定当彻查此事……” 宁帝却只是看着,眼中不带几分感情,“不必了,那个道士已经查明不是什么真正的道士,只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朕已经下令将他处置了。至于宫中畜生发疯的事情,朕已经将此事交给了淑妃,你便不用再过问了。再过几日就是华镜的及笄大礼了,你便安心准备典礼吧,可别再出错了,其他的事情淑妃会帮着处理的。” 皇后闻言,更是气恼,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俯下身子,“臣妾遵命……” 宁帝点了点头站起身便出了门,皇后俯着身子,只觉得浑身被气得有些发抖,良久才站起身,却瞧见云裳还站在屋中,心中气不打一处来,皱着眉头厉声问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心思却是个深沉的,竟然去找了皇上来,枉本宫这些年对你视如己出,你便是这般回报本宫的吗?” 云裳闻言,心中忍不住冷笑,好一个视如己出啊,可惜现在不是和她撕破脸的时候,云裳这般想着,便故意装作怯怯的样子,委委屈屈的看向皇后道,“母后说什么,裳儿怎么听不懂了?母后,不是裳儿去找的父皇,裳儿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了父皇,裳儿正在清心殿休息,父皇就和淑妃娘娘过来了,淑妃娘娘还拉着裳儿说了好一会儿话,说知道裳儿受了委屈,那假道士太胆大妄为了,裳儿才知道原来那是假道士,父皇问我可受了惊,裳儿说我没事儿,只是皇姐怕是受了伤,父皇说过来瞧瞧,我以为父皇是来探望母后和皇姐的,才一块儿过来了。” 皇后闻言,眼中锋芒更盛,“淑妃,好个淑妃啊,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本宫身上。莫不是当个淑妃还不满足,非得要本宫这后位吗?” 云裳微微勾起嘴角,这宫里的女人,每一个是好的,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那淑妃可是不止一次的利用自己,给皇后设绊儿,前世皇后那般心狠的对自己,恐怕与这淑妃的推波助澜也不无关系,这一世,可就休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云裳想着,又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对了,这是之前裳儿摔伤之后太医给裳儿开的药,裳儿用了挺好的,也没有留下什么疤痕,我专程带过来给皇姐的……” “谁要你假好心!”云裳刚把药递了过去,却只听见华镜一声怒斥,手臂一麻,药瓶子便落在地上摔碎了。 云裳却连忙蹲下身子将碎了的药瓶捡了起来,“皇姐是不是伤口很痛啊,裳儿之前摔伤了伤口也痛的受不了,心情便特别不好,没事的,母后一定会给皇姐找最好的太医的,抹了药就不疼了,过两天就好了。” “华镜,裳儿也是好心,还不赶紧给妹妹道歉?裳儿,别捡了,小心划到手。母后今日有些累了,裳儿你先回清心殿歇着吧,今儿个你也受惊了。”皇后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子,眼中带着几分轻蔑,声音却仍旧柔柔的道。 云裳站起身行了个礼道,“那裳儿便先退下了,母后万安……”说完才慢慢退出了栖梧宫。 待看见云裳的身影退出了殿外之后,华镜才踮着脚走到元贞皇后身边挽住她的手道,“母后啊……这次分明就是云裳那个小贱人在作怪,你干嘛还要帮着她啊?” 元贞皇后坐到椅子上,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好了,这事不一定是裳儿做的,这么多年,就她那个性子和脑袋,你觉得能够做得来这样的事情吗?即便她也有份,恐怕也不过被人当了刀使,本宫瞧着,之前是本宫太纵容了,以为本宫性子好,好欺负,竟然想要骑到本宫头上。本宫定要让淑妃瞧瞧,谁才是这后宫中的真正的主子!” “母后觉得,是淑妃娘娘做的?可是淑妃娘娘怎么会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啊?况且,云裳也确实没有事儿啊?”华镜却怎么也想不透彻。 元贞皇后没有答话,却只是喃喃道,“即便是不让本宫查,本宫也要好好查个明白,究竟是谁,坏了本宫的好事,若是被本宫知道了,本宫绝不饶她。” 皇后站起身,朝着门外叫到,“绣心,绣心……” 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一等宫婢打扮的女子,在皇后面前站定。 “想法子将清心殿里的几个人带过来,本宫要一个一个好好的问问话……”< 第九日 步步谨慎 清心殿中,云裳坐在秋千上只觉得今儿个天气简直是阳光明媚,琴依站在她身后,一面帮她推着秋千,一面与她说这话儿。 “公主,奴婢觉着,虽然昨儿个皇上说将这件事情交给淑妃娘娘去办,只是皇后娘娘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她追查起来,恐怕……”想起今儿个的事情,琴依忍不住对眼前这个八岁的女子又有了几分新的认识。 云裳笑了一笑,“她必然是不会就这般算了的,我觉着,恐怕不出两日,她就会将你们带去问话了,不过也无妨,你只需照着我告诉你的答话就是了,她是绝不可能从我这里找到任何破绽的,所有的证据,都会隐隐的指向淑雅宫的那位主子,到时候,皇后娘娘定然是不会放任沈淑妃那般猖狂的,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就好了。” 琴依沉默,这皇宫果然是最能够让人快速成长的地方,八岁,却能够这般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对了,琴依,你有没有留意过,我们小厨房中,是否有人身上有檀香味?”突然想起另外一茬儿,今儿个那些狗分明是因为闻到了檀香味所以才发了狂了,那道士也一直在想法子让自己问檀香味,想来檀香是一位药引子。只是那小林子说,那日他将药放到了鸡的吃食里,鸡也发了狂…… 琴依想了想,才道,“前些日子公主让奴婢关注下清心殿中的下人,奴婢便暗自留意了一下,厨房中有一个烧火的嬷嬷似乎是信佛了,手上戴了一串檀香木的佛珠。 “哦……”那这便说得过去了,不然,小林子却是有很大嫌疑的。 云裳想了想,正想说话,却见到一个宫女走了过来,正是那日她选中的除了琴依的另一个宫女,琴梦“公主,今儿个天真热,厨房里熬了绿豆汤,您喝些,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都好些日子没下雨了,这天热得实在厉害……” “没下雨?天热?”云裳闻言,却是浑身一震,“今年有多少天没下雨了?” 琴梦连忙道,“过了二月便没下过雨了,这都八月了,快半年了吧……” 云裳闻言浑身一震,突然想起,上一世也是这样,整整半年没有下雨,那时候自己只知道整日抱怨天气热,让宫女太监想着法子的给她降暑。如今重生之后,没有想到,一切都和前世一样,只是,唯一变了的是,自己不再是当初不喑世事的小女孩了。 犹记得前世华镜在宁国百姓中也颇受敬重,而就是这次干旱让华镜在百姓眼中一举成名。前世的云裳根本不知道这么久不下雨意味着什么,而如今她却知道,半年不下雨,民间定然旱灾严重。犹记得前世,就是在干旱了近半年之后,在华镜及笄的当日,却突然下起了雨,于是,皇后在及笄礼上便道,华镜及笄,天降甘霖,华镜真乃我宁国之福星。 父皇也大喜过望,当即赐了华镜封地,还封华镜为福华公主。当真是天大的恩宠呀,前世的她只能暗自羡慕,却仍旧巴巴的挑了好些礼物去送给华镜。 若说皇后神通广大到能够操纵天气,她自然是不会相信的,恐怕也只是恰好遇上了,皇后那般心思缜密之人自然是不会放过那样大好的机会的,于是便顺其自然的将华镜推到了万民敬仰的高度。 云裳想着,心中也有了主意,便转了转眼,对着那宫女道,“本公主听说,民间的百姓大多数都是靠自己种些庄稼粮食来养活一家人,如果不下雨,那庄稼是不是就长不起来呀?是不是就会被饿死啊……” 琴梦向来心直口快,闻言便连忙道,“是啊,奴婢入宫之前,家中便是种地的,种地就是靠天吃饭的,若是久旱或者久雨,收成都不好,今年都干旱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 云裳叹了口气道,“琴依你待会儿给大家每人五两银子,本公主的分例也不多,只能给你们这些了,你们趁着每月的探亲日送给宫外的亲人吧,别让家里人饿着了。” 琴梦闻言,心中自然是十分感动的,连忙跪下来,“奴婢谢云裳公主恩典……”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给本公主盛碗绿豆汤,本公主亲自给父皇送过去……” 云裳换了身衣裳,带着琴依,拧着绿豆汤去了勤政殿,想着,这个时辰,皇帝应当还在勤政殿处理政务,到了勤政殿,便瞧见皇帝身边的侍从站在门口,见到云裳连忙迎了上来,“云裳公主,您怎么来啦?” 云裳笑了笑,“天儿热,殿里熬了些绿豆汤,本公主想着父皇定然还在处理政务,便送些过来给父皇降降火。郑公公,父皇正在忙吗?” 郑公公笑了笑到,“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公主,您在此稍候片刻吧……” 云裳点了点头,瞧着郑公公进了勤政殿,琴依却有些不解,“公主,皇上向来不喜有人来勤政殿打扰,您怎么……” 云裳笑了笑道,“皇后娘娘那般防着我,父皇一出了勤政殿,我哪里还这么容易见得到,昨儿个我能见到父皇也是托了淑妃娘娘的福,今儿个我可是有正事儿,父皇定然是不会怪罪于我的……” “正事儿?”琴依有些不解,正欲再问,却听见吱呀一声,门打开了,郑公公站在门口,笑着道,“公主,进去吧……” 云裳连忙收敛了神色,笑着道,“多谢郑公公了。”说着便给琴依丢了个颜色,琴依连忙递了一块碎银子给郑公公。 云裳便提着食盒走进了勤政殿,待走了进去,才发现,勤政殿中,不仅仅只有宁帝一人。云裳盯着自己的脚尖,走到殿中,眼睛悄悄扫过站着的几人。 前世虽然华镜和自己丈夫有了私情,但是自己好歹也是一府主母,皇城之中各家各族来往也不少,对这些人都约摸有些印象。 丞相李静言、户部侍郎温云清,还有一人,却是自己不曾见过的。李静言是元贞皇后李依然的父亲,在朝中颇具威信,户部侍郎温云清云裳只是见过几次,是个待人温润的中年男子。而那个自己不曾见过的男子却似乎身份不低,相貌也是十分出众的,一身青色衣衫,不是官服,云裳也无法分辨他居于什么位置。一张脸轮廓分明,剑眉微扬,嘴角带着笑意,只是,云裳却分明从他眼中瞧见了几分桀骜。 皇城之中何时有了这样的人物?自己前世竟然也没有见过?云裳想着,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瞧,只悄悄瞄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对着宁帝行了个礼,走到宁帝的桌案面前,将手中的食盒放了下来: “不知道父皇在和几位大人议事,云裳实在是失礼了。”云裳的目光扫过殿中的三人,便望向宁帝。 宁帝笑了笑道,“裳儿怎么来了?” 云裳眼光悄悄从李静言脸上划过,皱了皱眉,才道,“天气热,殿里的宫女熬了些绿豆汤,裳儿觉得十分解暑,便给父皇送来些。”说着便将绿豆汤端了出来,递给宁帝。 宁帝结果碗,喝了两口,才道,“就为了送绿豆汤?”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是父皇最了解裳儿了,是裳儿今儿个喝绿豆汤的时候听宫女提起,说今年有半年没有下过雨了,不下雨的话,百姓种的庄稼都会没有收成,收成不好就没有吃的,裳儿想着,我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便想着明日去宁国寺住上几天,为百姓们祈福,希望能够下几场雨,让百姓们都好过些。” 宁帝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有些感概,当初自己将锦妃打入冷宫,这个女儿也抱养给了皇后,自己对她是有亏欠的,之前总是听宫人说她的种种劣迹,自己也见了几次她发脾气胡乱惩罚人的事情,便渐渐对她有些失望,关心的变少了,这两日却发现,这个女儿和传闻中有些不一样,沉静大方,如今瞧来,还是个心善的。倒也是他的福分,锦妃,始终是他亏欠了她,如今瞧着他们的女儿这般识大体,心中也是十分安慰的。 “难得裳儿有这般心思,朕若是不准倒也说不过去了,朕准了,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也不安全,等会儿朕便让侍卫统领带几个人护卫你去吧……” 云裳微微一笑道,正欲谢恩,却听见一个声音响起,“后宫不得干政,公主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也应该知晓这些基本的规矩。” 李静言…… 云裳掩去眸中的冷意,笑着道,“丞相大人所言,裳儿自然是知晓的,也会极力遵从,云裳只是和宫女聊起他们进宫前的日子才知道这件事情,裳儿其他事情没有办法去做,但是作为宁国的公主,为国祈福总不算是干政吧?”说着便微微扬起头,一脸天真无辜的望着李静言。 宁帝哈哈一笑道,“裳儿果然是我宁氏的好女儿,此事便这么定了,明儿个便去吧。” 云裳行了个礼谢了恩,便道,“那既然父皇在与各位大人议事,那裳儿便不打扰了,这便退下了。”见宁帝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云裳觉得,背后有灼人的视线,却没有回过头去。< 第十章 出露锋芒 去宁国寺不过是借口,云裳却仍旧得去做做样子,便收拾了东西带了琴依琴梦去住了几日,却只在最后一天求见了兀那法师。 兀那法师在宁国声望颇高,深受宁国百姓尊重,只是,云裳却未能见到他,去通传的小和尚只带来了一张破旧的羊皮纸。云裳展开羊皮纸一看,心中却是忍不住一惊,那兀那方丈竟然对她来的目的一清二楚。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成为敌人,可是大大的不妙。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云裳便叫琴依和琴梦收拾了东西,坐了马车回宫了。 云裳回到宫中的时候,休息了一夜,却在第二日早上五更便起了,着人给她穿上了公主的朝服,去了金銮殿。 宁帝正在听着朝臣上奏,却突然听见太监的唱和声传来,“云裳公主觐见……” 云裳?宁帝有些诧异,这可是早朝,云裳此时来做什么?百官也忍不住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宁帝轻咳了一声道,“宣……” 云裳入了金銮殿,对着宁帝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才道,“儿臣有事启奏,前几日儿臣去了宁国寺,为百姓祈福,兀那方丈给了儿臣佛祖的启示,特令儿臣呈上,还请父皇过目……” “兀那方丈?”宁帝一惊,这兀那方丈虽只是宁国寺中的方丈,却曾经被先帝立为国师,却被兀那方丈拒绝了。兀那方丈几乎从不是从不与人算卦或者批命的,今日却让云裳来呈交了佛祖的启示…… “快,呈上来……”宁帝连忙道。 一直立于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便连忙走下了台阶,从云裳手中结果那卷羊皮纸,呈给了宁帝,宁帝打开一瞧,却是大喜过望,“兀那方丈说,宁国大旱,百姓民不聊生,云裳公主感念苍生,潜心祈福,佛心慈悲,本月十七将天降甘霖,但当日不可大肆举行庆祝典礼。” “好!好!好!”宁帝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走到云裳面前将云裳抱了起来道,“云裳真是朕的好女儿啊哈哈哈……若是那日真的如兀那方丈所言下了雨,朕一定要重重的封赏你……” 云裳微微一笑,“裳儿可不是为了什么奖赏,裳儿只希望天下的百姓都好,百姓都好,父皇也就开心了,父皇开心了,裳儿也就开心了。” 宁帝闻言,心中更是欣慰。却突然听见李静言的声音响起,“可是,本月十七不是华镜公主的及笄之礼么?” 云裳闻言,心中更是高兴,这李静言看来是急了,真是,枉为一国丞相呢。 果然,宁帝闻言皱了皱眉道,“同样是朕的女儿,裳儿为了百姓,千里迢迢去宁国寺祈福,才求取来佛祖福祉,华镜的及笄之礼便一切从简吧。” “皇上万岁,公主殿下千岁……”金銮殿中响起一遍欢呼之声。 而镜临殿中的华镜也在一盏茶之后收到了这个消息,华镜全身气得直发抖,咬牙道,“云裳那个贱人,本公主与她不死不休!” 一旁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只听见稀里啪啦的声音响了一片,殿中能摔的都被气极的华镜拿来摔到了地上。 “走,去栖梧宫,本公主找母后评理去。”华镜皱了皱眉,感觉到屁股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心中更是怒火冲天。 待赶到了栖梧宫,元贞皇后却正在喝茶,华镜心中更是着急,便连忙上前拉住皇后道,“母后,云裳那小贱人,明明知道本月十七是我的及笄之礼,她一定是故意的。母后,你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元贞皇后皱了皱眉道,“闭嘴,妄本宫教导你这么些年,若本宫是你,这个时候便应当去找你父皇,说云裳为你父皇分忧,你自觉不如,恰好本月十七是你的及笄之礼,你作为一国公主,也应略进绵薄之力,这及笄之礼便不办了……” 华镜皱着眉头,拉了拉皇后的衣袖,“母后啊,这分明就是那小贱人的诡计啊,她就是看不得我及笄的时候大操大办,所以才闹出了这一出。” 元贞皇后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她一个八岁的丫头,哪里懂这么多,她大字不识一个的,怎么能够写出那样的话来?况且她这些年一直在本宫的控制之中,也不会有出得来这样点子的人。这下雨之事,哪能随意拿来说,本宫才不信,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指挥老天爷,让它下雨便下雨,让它刮风便刮风不成?” 华镜叹了口气,坐到一旁,有些颓然,“那便这样放过她?那小贱人我真是越来越不想看见她了,巴不得她死了才好。” 元贞皇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艳红的指甲,微微一笑道,“总是会有机会的。我们且看着吧,若是十七那日下了雨还好说,若是没有下雨,恐怕不用本宫动手,就会有人替我们做这件事的。” 华镜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什么十七会下雨的鬼话呢,我倒要看看,到了那天,那小贱人要怎么圆谎。那母后,我先走了……” 元贞皇后点了点头,“去吧。”却见华镜起身的姿势有些不雅,皱了皱眉道,“你近日愈发没规矩了,你瞧瞧,哪有女儿家这么站起身的,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就得说你仪态不雅了。” 华镜闻言,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还不是上次那劳什子道长,本来说让云裳当众出丑的,结果竟然害得我被畜生咬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伤总也不见好。” 元贞皇后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儿,也皱了眉头,“恐怕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原因吧,本宫待会儿让太医给你开些好的药方子,你莫要忘了吃药。” “知道了知道了……”华镜挥了挥手,走出了栖梧宫。 “公主。就这样放过云裳公主?公主之前金枝玉叶的,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气啊,那云裳公主也真是的,不知好歹。”跟在华镜身后的宫女蝶儿有些不满,低声嘀咕道。 华镜闻言,眼中迸发出一抹冷意,脸上因为憎恨而变得有些扭曲,“放过她?做梦!既然母后不愿意帮本公主,本公主便自己动手,死活也要让那小贱人从此消失在本公主的眼前。”华镜眼前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笑,“凑过来……” 那宫女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华镜嘀嘀咕咕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宫女连连点头,待华镜吩咐完离开之后,才到处打量了一番,往与华镜相反的方向去了。< 第十一章 风波起 “公主,公主……”琴梦匆匆跑进清心殿,心中急得不得了,却瞧见自家主子还在床上睡着,忍不住跺了跺脚,咬了咬牙,上前将被子掀了开来,“公主,云裳公主,大事不好了!” 云裳嘤咛一声,才慢慢的掀开了眼皮,却又闭上了,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响起,“怎么了?现在才什么时辰就来吵本公主?嗯?” 琴梦见她又要睡去,连忙道,“公主,别睡了,咱们清心殿死人了!” “嗯?”云裳闻言,身子一僵,将眼挣了开来,“死人了?谁死了?怎么死的?找监察府的人来了吗?” 琴梦见她终于醒了过来,才连忙道,“死的是咱们这儿扫地的香兰,就在咱们殿前那湖里,应该是淹死的,今儿个一早上被路过的宫女发现的……”琴梦顿了顿,咬着唇,似是有什么话却不好说出口一般。 云裳便道,“还有啥,说!” 琴梦咬了咬牙才道,“奴婢方才路过的时候听那些宫女在谈论,那香兰手中抓着公主你的手镯,说是公主你下的手?” “本公主的手镯?”云裳坐了起来,偏着脑袋道,“你确定没有听说,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就是手镯?” 琴梦点了点头,“奴婢肯定没有听说,她们说的就是手镯。” “是手镯,并且还是前段时间丢了的,公主你最喜欢戴的那副手镯。”琴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边进门一边说着话。 云裳闻言,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是吗?那本公主可得去将手镯拿回来,那可是本公主最喜欢的手镯啦。” 琴梦闻言跺了跺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公主啊,她们都说你是杀了香兰的凶手啊!” 云裳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就不是本公主?本公主的风评可是向来就不怎样的……” 琴梦看了她一眼,眼中竟带着几分不屑,“如果是以前有人说公主杀了人奴婢可能还信,可是现在怎么也不信了,况且,公主你再厉害再凶狠,也不过就是个八岁的小孩子,哪有那个能力杀人啊……”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示意她给穿衣服。琴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琴依摇了摇头,拿起衣裳帮云裳穿上。 “是啊,本公主才八岁,哪有那个能力杀人啊?可是你和琴依可是已经及笄了,两个杀一个还是可以做到的,所以,你们一定是本公主的帮凶啊……”云裳还不忘打趣琴梦。 琴梦打了个颤,一脸惊恐的望着云裳,“奴婢可不敢杀人,奴婢连鸡都不敢杀,哪敢杀人啊……公主啊……奴婢在和你说正事儿呢,那香兰死了是小事,可是他们外面那么多人说你是杀死香兰的凶手,若是这些话传到了皇上或者皇后耳里,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云裳正欲说话,便听见寝殿外有人的声音传来,“奴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小郑子,请云裳公主到燕雀湖边回话。” 云裳皱了皱眉,琴依连忙走到寝殿门口掀起帘子对着外面的内侍公公道,“多谢小郑子公公前来通传,公主正在穿衣,马上就过去。” 琴梦连忙接过来帮云裳穿好衣裳,云裳便出了寝殿,寝殿门口小林子正候着,见云裳出来,小林子连忙迎了上去道,“香兰出了事,也不知道是谁跑去给皇后娘娘回报了,昨儿个是十五,皇上正好歇在了栖梧宫中,听说了事情便一起赶了过来,现在都在燕雀湖边的亭子里呢。” 云裳点了点头,“知道了。”说着便又转过头撅着嘴望向琴梦,“瞧你,乌鸦嘴,刚还在说若是父皇或者母后知道了就大事不妙,现在好了,他们二人都同时知道了。” 琴梦也哭丧着一张脸,有些无措,“公主,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本公主也没有怪你,况且,本来也不是本公主做的,身正不怕影子斜,难道本公主还怕不成?” 云裳带着琴依和琴梦到燕雀湖边的时候,便远远地瞧见皇帝和皇后站在亭子里,帝后二人旁边,是一脸乖巧温顺的华镜。亭子外用白布盖着的,应当就是香兰的尸体了,尸体旁站着一个穿着青衣男子,瞧他的打扮,应当是宫里的仵作了。 云裳走上前,对着皇帝和皇后行了礼,“女儿见过父皇母后。” 皇帝点了点头道,指着那被白布覆盖住的尸体道,“起来吧,裳儿来瞧瞧,这个人你可认识?” 云裳走了过去,那仵作便掀起了白布的一角,白布下,是一具被泡得有些发胀的尸体,脸上是带着青色的白。云裳怯生生的瞧了一眼,便飞快的缩回了视线,连声道,“裳儿不认得,这是谁啊?好可怕……” 这次回答云裳的却是一直站在一旁的华镜,“妹妹可瞧清楚了,这可是你宫里的人,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我宫里的?”云裳有些迷茫的转过头望向琴依。 琴依连忙道,“回禀公主,是殿里打扫院子的一个低等宫女,想必公主没怎么留意,所以不认得。” 云裳“哦”了一声,才道,“裳儿平日里除了几个近身的宫女和内侍,其他人都接触的比较少,也懒得记他们谁是谁,所以不是很熟,不过琴依既然说是我宫里的,那便是了。可是,为什么我宫里的宫女会在这儿……变成这样了呢?” 皇帝从一旁的石桌子上拿起一个物件,递给云裳道,“仵作刚刚验了尸体,这宫女是溺水而亡的,可是宫女手中抓着些草,而且岸边也有挣扎的痕迹,恐怕是有人蓄意为之。对了,裳儿,你瞧瞧,这个镯子你认识不?” 云裳连忙上前两步接了过来,仔细的瞧了好一会儿才道,“咦,这镯子长得很像父皇你很久之前送给我的那副呀……” “什么长得像?分明就是的吧……之前我老瞧着你戴这镯子,怎么今儿个不带了呢?”又是华镜有些咄咄逼人的问话。 云裳笑了笑道,“也不是我不愿意戴了,只是前段时间宫女不小心,将那副镯子弄丢了,所以才没有戴的。” “是啊是啊,丢了有些时候了,奴婢翻遍了清心殿也没能找到呢。”琴梦生怕自家主子被人误会,连忙应声到。 “主子说话,奴才插什么嘴。”华镜有些不悦的斥道。 “妹妹的镯子怕不是丢了吧?”华镜抢过镯子举了起来,眉头皱的紧紧地,“这镯子可是今儿个早上从这死了的宫女手中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她将这镯子拽得死紧。妹妹你说,你的镯子怎么好巧不巧就这会儿丢了呢?又怎么会在一个死了的宫女手中发现呢?妹妹你平日里对宫女打打骂骂的,母后和皇姐都纵容着,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闹出人命来啊……”< 第十二章 环环相扣 云裳浑身一颤,委委屈屈地望着华镜道,“皇姐说话边说话,这么凶让裳儿有些害怕呢,裳儿确实不认识这个宫女,也不知道镯子怎么到了这个宫女手中。可是皇姐,哪怕是刑部审理犯人也得有凭有据才能定罪啊,裳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定了个杀人的大罪来,裳儿可冤枉啦……” “这个镯子就是铁证!”华镜哼了一声,将镯子又放回了桌子上。 云裳上前一步朝着皇帝行了礼道,“父皇,裳儿的镯子确实掉了有好几日了,裳儿恐怕是有人故意拿了裳儿的镯子,然后杀了这个宫女来嫁祸裳儿,父皇可得让人好好查上一查,这镯子本来是一对的,可是裳儿最喜欢的,父皇你不如让人在这宫中搜一搜,将裳儿的镯子给找回来。” 皇帝盯着云裳看了许久,见她眼神澄净,面色如常,心中想着,裳儿才八岁,如果真是她做的,定然做不到这般平静,便点了点头道,“裳儿说的有理,便搜搜吧,朕倒是想瞧瞧,这后宫之中,究竟是妄想要欺骗朕。” 宁帝叫来侍卫统领,吩咐他带着人去搜各宫各殿去了,云裳站在亭子前,微微笑着,突然,肚子咕噜噜的响了起来。云裳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着宁帝道,“裳儿刚起床就被母后身边的小郑子给叫了过来,都没有来得及吃东西呢。” 宁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云裳招了招手道,“来,坐到朕身边来。”又转过头吩咐身边的内侍道,“去给公主弄些吃的来吧,这一搜可得好一会儿呢。” 内侍退了下去,云裳笑着走到宁帝身旁坐了下来,目光在咬着唇神色有些苍白的华镜脸上顿了顿,面上笑容更深了几分。装傻卖乖,自己可也是从这位才气纵横的皇姐身上学来的呢。 不过…… 云裳的目光在此从华镜身上划过,原本以为这一切算计会在华镜的及笄之日上演,到时候自己在文武百官和那些个官家的夫人小姐面前定然百口莫辩,被安上一个草菅人命的恶名。却不想,她们竟然这般迫不及待,恐怕是……被逼急了吧? 云裳的眸子稍稍转了转,却见皇后的眉头微微皱起,神情有些不悦,目光恨恨地盯着华镜,似乎有几分……云裳微微顿了顿,是有几分朽木不可雕的味道。 云裳细细思量了一番,以皇后的本事,若是想要布这个局,定然是有办法证据凿凿,直接便全部指向自己的。可是今儿个,除了那个镯子,却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呢。瞧着华镜的样子,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杀人的名头因为这个镯子硬生生的安在她的身上,甚至不顾在父皇面前露出那般咄咄逼人的样子,恐怕她才是真正被逼急的那一个呢。 看来今儿个,只是华镜一个人谋划的独角戏呢。 侍从端了些点心上来,云裳收回自己的思绪,笑嘻嘻地拿起一块荷叶饼对着宁帝道,“父皇真是了解裳儿,裳儿最喜欢吃荷叶饼了,父皇也吃……” 云裳的话还未说完,便察觉到皇后的神色变了变,眼睛盯着云裳手中的荷叶饼,目光中透出几分寒意。 云裳还未深来得及深究皇后的反应,宁帝便已经接过了荷叶饼,笑着对云裳道,“你也喜欢吗?这饼倒也确实好吃呢。” 云裳笑了笑,自己也拿了一块饼,一面吃着一面和宁帝说着话。 太阳渐渐升起,一晃眼便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侍卫统领匆匆赶了过来,呈上一个和桌子上摆着的镯子一模一样的镯子,沉声道,“启禀皇上,属下在淑妃娘娘的妆奁中发现了这个镯子。” 宁帝接了过来,皱了皱眉,“淑妃?去将淑妃带过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皇上不必劳烦沈统领了,臣妾自个儿过来了。” 云裳转过身,便瞧见一个身着紫色宫装的女子走了过来,眉是弯弯的柳叶眉,眼睛是带着几分媚意的桃花眼,小巧的鼻子和嘴,一眼看去,便觉着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林淑妃…… 云裳微微一笑,若说这宫中能够与皇后娘娘抗衡的女子,便数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林淑妃了。华镜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倒真是有些蠢呢。 林淑妃朝着宁帝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沈统领今儿个一大早便带着人四处搜东西,臣妾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臣妾的妆奁中发现这个,臣妾记得并没有这个手镯的,臣妾的妆奁素来都是宫女竹韵管着的,方才沈统领一走,臣妾也不知道怎样审问人,便将她带过来了……” 说着便瞧见林淑妃身后的一个宫女猛地从跪倒在地,带着几分哽咽地道,“皇上饶命,是奴婢将这个镯子放进娘娘的妆奁的,昨儿个华镜公主的宫女蝶儿拿了这个镯子给奴婢,说是华镜公主刚受了皇上赏赐,华镜公主念着淑妃娘娘之前经常指点她的琴技,便想将这个镯子送给淑妃娘娘,蝶儿还说,这两年淑妃娘娘与她生分了,害怕淑妃娘娘知道是她送的便不戴了,便让奴婢瞧瞧放进淑妃娘娘的妆奁中,千万不要告诉淑妃娘娘。” 那宫女又狠狠的磕了几个头,撞的额头都渗出了血迹,“奴婢想着华镜公主也是一番好意,所以才放了进去……” 华镜脸色越发的苍白,指着那宫女怒道,“你胡说,本公主什么时候让蝶儿给你送过东西去了,蝶儿昨儿个一直在本公主的身边,本公主殿里的人都能作证……” 淑妃低下头,温温柔柔地道,“皇上,臣妾觉得此事恐怕另有蹊跷,还请皇上查明真相,还臣妾和两位公主一个清白。” 这边正热闹着,那边又有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过来,朝着宁帝行了个礼道,“皇上,属下在云裳公主殿中的一个宫女的屋里搜出了两个手镯……”< 第十三章 兵来将挡 那侍卫将手中的东西呈了过来,两个手镯也与桌上的手镯如出一辙。 “咦?”云裳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望向宁帝道,“父皇,这手镯明明只有两个的啊,怎么会突然又跑出来了两个?” “那个宫女呢?”宁帝问道。 那侍卫便招了招手,后面有几个侍卫押着一个宫女走了过来,那宫女双目无神,面色十分地苍白,侍卫押着她走到皇帝面前,那宫女便软软地跌倒在地,咬着牙哆哆嗦嗦地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公主千岁……” 云裳盯着那宫女瞧了一会儿才道,“父皇,这个宫女裳儿见过,她是裳儿宫里打扫的宫女,裳儿的寝殿便是她在打扫……” 宁帝点了点头,对着那宫女厉声道,“这两个镯子你从哪儿来的?” 那宫女伏在地上,声音颤抖得厉害,“回禀皇上,是奴婢从公主的寝殿中偷偷拿走的。” 云裳皱了皱眉,哼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要拿本公主的手镯子?” “奴婢……”那宫女咬了咬牙,才接着道,“是华镜公主!华镜公主让人将奴婢家中的弟弟给抓了起来,让奴婢将云裳公主的镯子偷走交给她,奴婢不敢不去偷,偷走之后,奴婢害怕华镜公主做出什么对云裳公主不利的事情,奴婢虽然救弟心切,可是云裳公主素来对我们这些宫女侍从都是极好的,奴婢也不忍心害了她,奴婢家中是做首饰生意的,奴婢从小便会做许多首饰,便偷偷照着这手镯的样子仿制了两只交给了华镜公主,本来奴婢是打算悄悄将这镯子放回云裳公主那里的,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 华镜从那宫女点到她的时候便急红了眼,一直在一旁道,“你胡说,你胡说!” 那宫女话音刚落,华镜便直接跪倒在地,指着那宫女和淑妃身后的宫女道,“父皇,他们都污蔑我……” 说完又突然大声“哦”了一声,指着云裳道,“父皇,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设的局……”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也忍不住开了口,“皇上,臣妾觉得,此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了,好像是有人精心设计的一般,恐怕便是为了对付华镜,皇上……” 皇后的话音未落,那宫女却又开了口,“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皇城中城东做首饰生意的谢家里面问问,就是前些日子,有人说是华镜公主的人,说奴婢在宫中犯了事,所以要将奴婢的弟弟抓起来,便带走了奴婢的弟弟,几日前是宫女的探亲日,奴婢的爹爹娘亲来告诉奴婢这件事,奴婢只好偷偷去找了华镜公主的宫女蝶儿……” 那宫女咬了咬牙,闭着眼,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奴婢还知道,香兰是华镜公主身边的宫女带走的!” 华镜闻言,更是拔高了声音,怒吼道,“你个贱蹄子胡说些什么!” 宁帝皱了皱眉,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一搁,怒道,“住口!” 华镜被噎了一下,咬着唇跪在一旁没有说话,却直直地朝着云裳看了过来,眼中带着浓烈地恨意。 “身为我宁国公主,没点规矩,给朕闭嘴。”说完,又转向那个宫女道,“你接着说。” 那宫女点了点头道,“昨儿个晚上,已经很晚了,大家都睡下了,奴婢因为白日里吃坏了肚子,肚子有些疼,睡的晚了些,隐隐听见旁边屋有些动静,便起了身走到窗前瞧,却看见香兰和一个宫女走出了清心殿,虽然天色有些昏暗,奴婢却记得,那是华镜公主身边的人,因为前不久,奴婢才见过,记得十分的清楚。后来过了好久,香兰也没有回来,奴婢便睡下了。今儿个一早,便听见有宫女说,香兰在湖里淹死了……” 那宫女磕了几个头道,“奴婢心中害怕也不敢说出来,便在清心殿中照常做事儿,正想去打扫公主的寝殿,便听说公主被带走了……奴婢虽然入宫不久,可是却也实在是不想要谋害人命,都是奴婢,香兰的死奴婢也有责任,求皇上惩罚……” 那宫女说完,便俯在地上,没有起身。 宁帝盯着华镜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镜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如今这么多的证据摆在面前,你先是拿了裳儿的手镯,又放了一个在淑妃那儿,然后让人杀了香兰,先是想要嫁祸裳儿,嫁祸不成,却又转嫁祸于淑妃……” 宁帝看了看皇后,才又接着道,“朕倒是不知道,朕的女儿这么有本事,还未及笄,就知道算计这个嫁祸那个,还知道抓了宫女的家人威胁宫女为她做事!真是朕的好女儿啊……皇后,你教导得还真是好啊……” 皇后起身,单膝跪在地上,轻声道,“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好好教导镜儿,求皇上责罚。”神情淡然,似乎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宁帝看了元贞皇后半晌,才道,“你皇后管理不善,收回凤印,暂由淑妃代掌。皇后与华镜公主禁足三月,三月之后,再做定夺。”说完便站起身,拂袖而去。 “父皇……”华镜颓然的倒在地上,咬着唇,神情愤懑。 淑妃站起身,走到云裳面前,微微笑着道,“云裳公主今儿个受了惊,待会儿本宫让人给公主熬点儿绿豆汤,公主这儿现下也不清净,不如先去本宫宫里坐上一坐?” 云裳怯怯的看了眼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皇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裳儿今儿个起的太早,现在还有些困呢,裳儿想先回去睡个回笼觉。” 淑妃盯着她的脸看了良久,才笑了笑道,“既然公主困了,那本宫也不强求了……”说完便转身带着宫女走了,云裳却听见,远远地传来淑妃的喃喃自语,“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裳垂下眼,将所有情绪掩藏下来。 “母后,裳儿困了,先去睡觉了,裳儿告退。”说着便行了礼,转身回到了清心殿。< 第十四章 及笄送礼 云裳这一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第二天午时了,起床刚用了午膳,便听见外面传来尖尖细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云裳连忙起身接驾,宁帝人还没有踏进清心殿的门,声音却已经传了过来,“裳儿,兀那方丈不是说今儿个要下雨吗?可是朕瞧着现在这天气阳光明媚的,也不像个下雨的天儿啊?” 云裳连忙迎上前去道,“父皇别急啊,兀那方丈给裳儿说了,这雨啊,得傍晚才下得下来。” 宁帝走到殿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道,“你去宁国寺带来了兀那方丈的法旨,虽然兀那方丈被很多人尊崇,但是今儿个是华镜的及笄之日,本来应该举办庆典的,却因为法旨中说不可大肆庆祝取消了,虽然昨儿个华镜犯了错被禁足,可是她好歹是一国长公主,若是待会儿下了雨倒也还好说,若是没有下雨,朕怕会落人口实,到时候,那些人责怪的定然不是兀那方丈,他们会怀疑是你故意这样做……” 云裳跪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桌子上,笑得眉眼弯弯的望向宁帝道,“是真是假待会儿便见分晓了,并且,父皇啊,兀那方丈只是说不可大肆庆祝,父皇可以将皇姐和母后接出来,请一些朝廷重臣的家眷,举行个小小的仪式。毕竟是及笄是一个女孩子很重要的事情呢,可不能亏待了皇姐。” 宁帝望着云裳看了许久,才伸出手揉了揉云裳的头发,幽幽道,“好像不过一转眼的时间,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懂事了。” 云裳嘻嘻一笑,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今儿个是皇姐及笄的大日子,裳儿得穿漂亮些,不能给母后和皇姐丢了脸……父皇,你赶紧去发圣旨,让那些人来参加皇姐的及笄礼吧。” 宁帝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挑了挑眉道,“裳儿倒是有本事了,都会吩咐父皇了。”顿了顿,又收起笑,对着云裳道,“裳儿,你皇姐昨儿个那般嫁祸于你,你不生气吗?”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光芒,笑着道,“父皇,皇姐一直都对裳儿很好的,她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的,裳儿忘记是什么时候听到过一句话,叫家和万事兴,父皇忙着前朝的事情都已经很累了,裳儿要和皇姐和和气气的,不能让父皇担心。” “家和万事兴?”宁帝口中念了两遍,只觉得心中一震,低着头望向云裳,“朕生了个好女儿啊……”说完又笑了笑道,“好了,父皇去下旨了,你去换衣裳吧。” 云裳连忙行礼道,“裳儿恭送父皇。” 待宁帝的身影走远了,云裳才走进了内殿,一直站在一旁的琴依皱着眉头道,“公主,好不容易才让华镜公主和皇后被禁了足,你怎么又自己将她们放出来了,这才一天呢,若是放了出来,定然就关不回去了。” 云裳坐在梳妆台前,皱着眉头盯着镜子中娇小的自己,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求父皇放她们出来,她们就出不来了吗?也不过迟早的事情,谁让皇后的家族在前朝那般得势呢,父皇今儿个来的意思你还没有听懂么,定然是丞相做了什么,让父皇不得不妥协。我顺着杆子去求一求,父皇会觉得我懂事,对我也就多愧疚几分,我若是闹着不让,才坏事了呢。” 琴依闻言,站在云裳身后细想了半晌,才有些感慨的道,“公主,你真的只有八岁吗?奴婢怎么觉得,你比奴婢想得透彻多了呢。” 云裳笑了笑,没有回答,只轻声道,“去将我那件水红色的衣裳取来吧,我今儿个就穿它了。” 琴依应了声,转身去取衣服了。 云裳却收敛起脸上那孩童一般纯真的笑容,眸中闪过一抹暗沉,怪只怪自己现在手上没有什么势力,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不过,这笔帐她一定会记得,李家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公主,这件衣裳是不是颜色淡了些呀?奴婢觉得嫣红色的要好看些呢?”琴依已经拿了衣裳走了过来。 云裳从镜中瞧见她手中拿了一件水红色衣裳一件嫣红色,正盯着两件衣裙有些纠结。 云裳笑了笑道,“今儿个可是华镜公主的及笄礼,华镜公主喜欢嫣红色,我就不要去抢了她的风头了。” 琴依想了想,将嫣红色那件放在了一旁,走过来服侍云裳穿好了衣裳。 云裳换好了衣裳,又重新梳了一个发髻,打了会儿盹,便听见太监来报,“公主,晚上的及笄礼定在太液池中间的蓬莱岛举行……” 云裳点了点头,“本公主知道了,待会儿会准时去的。” 又坐了会儿,便到了酉时,云裳收拾好了,便带着琴依琴梦往蓬莱岛走去。走到了蓬莱岛,便瞧见皇后和华镜都已经坐好了,人也来了不少了,最上面摆了三个位置,皇后和华镜分坐两侧,中间留下来的,明显是宁帝的位置。华镜今儿个果然穿了一件嫣红的衣裳,衬得整个人都喜庆了些。 云裳四下看了看,笑着走到下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便听见华镜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前段日子我们云裳公主去宁国寺祈福,带回了兀那方丈的法旨,说今儿个要下雨,可是本公主瞧着,这天气实在是不错,晴空万里的,也不知道这雨得下到哪儿?” 下面坐了好些达官贵人,闻言也跟着附和起来,“是啊,这天儿不像是要下雨的天呀。” 皇后却冷冷地出了声,“镜儿,你该去换衣服了,马上等皇上过来了,你的及笄礼就要开始了,还不快去?” 华镜咬了咬牙,却仍旧遵从皇后的意愿带着宫女下去了。 “皇上驾到……”过了一会儿,便传来太监唱和的声音,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宁帝穿着一身龙袍,走到最上面的椅子前站定,才道,“众位爱卿平身,今日是朕之长女华镜及笄之日,在此举行及笄之礼,现在便开始吧。” 众人连忙又行了礼,才站起身,坐了下来。 华镜的及笄之礼请的赞者是丞相的孙女,也是华镜的表姐,赞者走到正中间,便瞧见华镜穿着一身少女的衣裳,梳着双鬟髻走了出来,向着众人行了个礼,赞者走上前拿起宫女捧着的托盘之上的梳子,帮她梳了梳头。 接着便是宾盥礼,丞相夫人和皇后起身去行了礼。 丞相夫人捧着宫女端上来的罗帕和发笄,走到华镜面前吟诵了祝辞,为华镜加了笄,正在众宾客说着恭祝之词的时候,天却突然暗了下来,还开始打起了雷。< 第十五章 声名鹊起 “咦,怎么突然变天了?”下面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云裳微微一笑,低下头,伸手拿过桌上的梨,咬了一口,一切都和前世一样呢,除了因为华镜犯了错再加上自己带回来的兀那方丈的法旨,所以举行及笄之礼的地方从金銮殿变成了蓬莱岛,参加的人也少了些,其他都没有变呢。上一世,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打雷的,华镜行礼到二加的时候便开始下雨了…… 坐在做上面的宁帝听见雷声也是一震,喜笑颜开,“兀那方丈果然神通,也辛苦裳儿去为民祈福了,旱了这么久,总算要下雨了。” 众人闻言也都是连连称是,面上都带着喜悦的表情,“云裳公主的诚心感动了佛祖,天降甘霖,今年百姓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云裳笑了笑,没有错过华镜变得铁青的脸,“都是兀那方丈的功劳,裳儿只不过顺道将兀那方丈的意思带回宫了,皇姐还要举行及笄礼呢……” 云裳正说着话,华镜便冷冷哼了一声,退了下去,众人只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便不再言语,云裳抬起头望向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和宁帝,只见皇后的目光正望向自己,眼中是满满的杀意。 云裳低下头,看向自己桌案上的茶杯。过了一会儿,华镜又走了出来,穿着一身襦裙,向众人展示了一番,又转身朝着皇后和宁帝拜了拜。 有宫女捧着发钗走了上来,丞相夫人接过发钗,正欲吟唱祝辞,却只听见几声闷雷响起,便有豆大的雨珠落了下来。 “啊……下雨了……” 宁帝喜得站起身来,推开了身旁的太监匆匆打开的伞,笑着道,“好雨!好雨!” 众人连忙行礼道,“皇上福泽,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帝哈哈大笑,朗声道,“云裳公主祈雨有功,封为惠国公主,赏大红披肩裙一件,粉色镶金边薄纱裙一件,翡翠碧玉钗一件。” 云裳连忙低头行礼谢了恩。 华镜的及笄礼被破坏得一干二净,云裳受了封赏之后,雨便越发的大了起来,皇帝也就下旨让众人都散了。 回到清心殿,琴依和琴梦两人这才开心得笑了起来,“公主,惠国公主可是只有皇后亲生的公主才能够得的,正一品呢。可真是太好了,公主被赐了封号,就会有公主府了,还会有封地呢。” 琴依也跟着笑,却没有忘记云裳刚刚淋了雨,现在整个身子都是湿的,便连忙道,“琴梦,公主衣裳都湿透了,去让人给公主烧些水来洗洗吧。”说着自己便走到一旁拿出一件干净的披风出来,走向云裳,“公主,奴婢侍候你将湿了的衣裳换下来。” 云裳点了点头,见琴梦走了出去,才道,“若是母妃知道了,定然也会很高兴的。” 琴依一面服侍着云裳换衣裳,一面道,“嗯,公主过得好,主子就放心了。”顿了顿又道,“奴婢方才瞧见皇后和华镜公主的脸色都不太好,奴婢担心她们会对公主不利。” 云裳点了点头,低声道,“以前她们没有对我下手恐怕也只是因为觉得我对她们没有威胁,今天这事儿一发生,我便知道,恐怕,她们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今儿个我被封为惠国公主,抢了华镜的荣光,恐怕她们很难再容忍,如今还小,她们要除掉我也容易些,以绝后患嘛……” 琴依皱了皱眉,叹息道,“公主,如今我们没有能力与她们斗,等公主府建成了,我们便先搬到公主府去吧。” 云裳笑了笑到,“傻。皇女没有成亲哪能就搬去公主府的,且走着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公主叫奴婢多多留意殿中的人,奴婢前几日倒是发现,厨房中有一个叫雅晴的宫女在半夜里曾出过清心殿,奴婢怕打草惊蛇,便也没有跟上去,公主,你说会不会是皇后将手伸到了小厨房里?若真是那样,公主的吃喝定要格外的小心了……”琴依想起此事,便凑到云裳耳边道。 云裳点了点头,“厨房里的要小心,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我身边最亲近的这几个人,之前小林子和你都被皇后的人带走过,皇后那人做事极其小心,没有道理只带两个,我担心琴梦和与小林子一同被我选中的那个小允子也被皇后的人带走用同样的办法威逼利诱过,可是,却只有你和小林子给我说过此事,我怕……” “公主是怀疑琴梦?”琴依皱了皱眉,脑海中闪过琴梦那张带着几分懵懂的脸,“可是琴梦的性子也不像个藏得住事儿的啊?况且,公主你之前给了皇后和华镜公主教训,一把火便将她们辛辛苦苦安插的眼线都毁了,她们应当不至于这般快吧?” 云裳笑了笑,“可别小看了皇后娘娘的手段,也就是我将她的人给弄走了,不然她哪里还用得着这般费心费神的挨个收买?至于琴梦……”云裳顿了顿,“若是皇后娘娘没有找上她倒还好,若是找了她,她已然是皇后的人了,我倒是真的得十分佩服她了,这装得也实在太好了。” “公主,水来啦。”琴梦活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云裳收敛了面上的神情,转过头去,便瞧见琴梦蹦蹦跳跳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后面带着四个提着水桶的宫女。 云裳笑着道,“本公主怎么总是觉得,琴梦比本公主更像小孩儿一些呢?” 琴梦连忙凑了上来扶住云裳道,“公主,奴婢也这么觉得呢,公主明明只有八岁的样子,可是感觉很小大人啊,嗯,就是很有公主的样子。” 琴依带着几分审视的看了琴梦几眼,也掩嘴笑了起来,“公主本来就是公主,当然有公主的样子。” 琴梦急了,“不是啊,我是说很冷静啊,像大人一样。” “好了,知道你的意思了,水已经倒好了,公主来洗澡啦,不然等会儿水凉了就不好了。”琴依和琴梦一起扶着云裳走向浴桶,侍候她洗澡。 天色渐暗,云裳洗好换上干净衣裳用了些晚膳便早早的躺下睡了。< 第十六章 突病 清晨的阳光洒进清心殿,琴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琴依姐姐,今儿个要不要早些叫公主起床呀,昨晚公主刚刚被赏赐了封号,按照惯例,今儿早膳过后就会有正一品以下妃嫔要过来恭贺的,公主贪睡,常常快午膳了才起,若是嫔妃们过来了,公主还未起,是不是不太好啊?” 琴依想了想,才道,“我们先去准备些吃的,将洗漱的东西都备好,估摸着嫔妃们在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完了用了早膳快过来的时候便让人去门外等着,湖边的视野好,看见嫔妃在湖对岸了,再去叫公主起身也不晚,让公主尽量多睡一会儿吧。” 琴梦点了点头,欢欢喜喜的出了殿门,去吩咐人准备水去了,琴依望着她的身影笑了笑,转身准备去厨房叫人煮些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按照惯例?宁帝的公主中,云裳公主是第一个获得封号的,琴梦怎么知道公主获得封号之后等级比公主低的需要来请安恭贺?琴梦不是对这些事情最不上心的吗?” 琴依皱着眉头,心中斟酌了许久,却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只觉着,琴梦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 打理好一切,便听见门外的太监来报,“琴依姑姑,奴才瞧见好像有人过来了,已经到河对岸了。” 清心殿比较偏僻,平日里来往的人甚少,这般瞧来,应该是来恭贺的嫔妃了。琴依想着,便吩咐道,“去将准备的东西都拿上来吧,我侍候公主起了便要用的。”说着便掀开帘子进了内殿。 内殿之中十分安静,琴依看着床上那团隐藏在蚊帐之后的拱起微微一笑,走到窗边将窗户打了开,才轻声道,“公主,该起床了。” 连着叫了两声没人应,琴依摇了摇头,云裳公主聪慧可人,唯一的缺点便是这爱睡懒觉的毛病了。琴依想着,便走到床边将蚊帐掀了开,俯下身子想要抱云裳坐起来,却发现,手中的小人儿身子滚烫…… 琴依一惊,连忙查看云裳的脸,却见她脸烧得通红,额头也是滚烫。 “来人啊,公主发热了,快请太医……” “啊?公主发热了?”琴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脑袋也凑进来看了一眼,惊呼道,“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我这就去请太医去……”话音还未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门外有好几个宫女太监听见琴依的呼声都匆匆跑了进来,琴依想了想,连声吩咐道,“小林子你先带派几个宫女去挨个通知该来道贺的嫔妃,就说公主昨儿个淋雨受了寒,怕把病气过给她们,不能见她们了,让她们改日再来。小林子你便在清心殿守着,若是有嫔妃先来了,也好好的解释一下,其他人去烧些热水进来……” 众人连忙听从吩咐各自出去忙活去了,过了好一会儿,琴梦才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琴依姐姐,我将太医请来了。” 琴依连忙将云裳放在床上,走到太医面前道,“太医,你快瞧瞧,我们公主这是怎么了?身子滚烫,面色通红……” 那白胡子太医连忙坐在床边查看了一番云裳的情况,又把了脉,才道,“惠国公主是昨儿淋了雨受了凉,烧得有些厉害,得赶紧退烧,去叫人拿些酒来给公主擦擦身子,我开个方子,叫人速去太医院取了药拿回来熬给公主喝了。” 琴梦在一旁闻言,便连忙道,“琴依姐姐你照顾着公主吧,我让人去拿药,我去取些酒来。”说着便站在太医身边将笔墨递给他,等着他写好了方子便拿着出去了。 忙活了一天,下午的时候,云裳终于退了些热,傍晚时分宁帝也过来瞧了瞧,见云裳退了热便嘱咐了琴依和琴梦好好照顾着便离开了。 掌灯十分,琴梦倚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盯着一直不停得用酒擦拭着云裳身子的琴依道,“琴依姐姐,你今儿个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去歇着吧,我来守着公主便是了。” 琴依笑了笑,“好了,瞧你都在不停打哈欠了,公主的热还没有退下来,我还是看着好些,你先去睡吧,等明儿个早上公主退了热你再来接替我。” 琴梦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辛苦琴依姐姐了,明儿个我定然早些起来。”说着便打着哈欠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琴依又帮着云裳用酒擦洗了几遍身子,抬起头来,却突然瞧见云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床顶,一眨也不眨。 “公主,你醒了?”琴依一喜,连忙道,“公主你可吓死我了,可有感觉哪儿不舒服?” 云裳听见声音,眼珠子转了转,转过头望向琴依,“感觉嗓子有点疼,全身都酸软,我这是怎么了?” 琴依闻言,连忙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些水端了过去,“公主来先喝些热水吧,公主你是昨儿个淋了雨受了凉,今儿个早上奴婢瞧见你全身滚烫,急忙请了太医来给你瞧了,你都睡了一天了,可把奴婢吓坏了。对了,药还在炉子上温着,公主你先喝些水,奴婢去给你端药。” 云裳坐起身,只觉得全身都疼得厉害,忍不住皱了皱眉,接过琴依递过来的水杯。琴依转过身,正欲出去端药,一掀开帘子却瞧见外面站了两个人。 “呀……”琴依忍不住轻声惊叫了一声。 “嗯?琴依,怎么了?”云裳转过头,望向门口,便瞧见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两个人都戴着黑色的斗篷,面容掩盖在斗篷之下,待进了屋,前面的那人才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母妃?”云裳有些吃惊,来人正是锦妃,只是,锦妃生活在冷宫之中,进进出出想必都没有那么自由,怎么会突然到这清心殿来了。 锦妃微微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琴依连忙给锦妃道了一杯茶,轻声道,“主子你怎么来了?这宫里到处都是元贞皇后的眼线,若是被人瞧见了……”< 第十七章 锦妃谋 锦妃见云裳盯着她瞧,便笑了笑道,“无妨,我听人说裳儿生了病,一直没有醒,放不下心,所以过来瞧瞧。”说着便转过身望向身后的那人道,“郑嬷嬷,你过来瞧瞧裳儿身子现在如何了?” 跟着锦妃一起进来的人也掀了斗篷,走到了床边,俨然是那日云裳去冷宫的时候,给她开门的郑嬷嬷。 锦妃见云裳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便道,“裳儿可别小看郑嬷嬷,郑嬷嬷医术可不比宫中任何一位太医差,我这些年身子一直没有什么事儿,便是靠郑嬷嬷,裳儿把手拿出来,让郑嬷嬷给你把个脉吧。” 云裳点了点头,想着,这宫中若说还有能够相信的人,恐怕就是自己眼前这个女子了,一听说自己病了,哪怕是冒着危险也要特地来瞧一瞧,可叹自己前世竟然会做出那么多伤害了她的事情。自己一生病她便马上来了,恐怕因为关心自己在自己身边也安插了不少人,自己前世那些无情的话想必她都知晓,现在想想,自己倒真是混蛋。 郑嬷嬷将手搭在云裳的手上,半晌,脸色却微微有些变了,“娘娘,公主是中了毒了。” “什么,中了毒?”其余三人俱是一惊。 锦妃面色一变,连忙望着郑嬷嬷道,“怎么会中了毒呢,不是说只是受了凉发热么,嬷嬷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毒?可有解法?” 郑嬷嬷皱着眉头道,“公主应该是中了夹竹桃的毒了,公主中毒尚浅,要解也不难,取人参、麦冬各二钱,五味子一钱,水煎两次,混合起来,分两次服用便可。只是这毒发作起来像是受凉发热,但是应当医术稍微好那么一些的人都能够通过把脉分辨出来,不至于被当作发热来医治的,奴婢想,太医院中的人定然是被收买了,若是公主去拿这些药,必会招惹怀疑……” 琴依这时也缓了过来,有些吃惊的道,“可是公主是怎么中毒的啊?奴婢一直对公主的吃喝用的东西都很谨慎,怎么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郑嬷嬷闻言,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云裳的身子道,“奴婢猜,应当是公主沐浴用的水中出了问题,奴婢刚刚仔细查看了一遍,虽然公主的身子被擦了很多酒精,已经完全的掩盖住了夹竹桃的味道,但是奴婢在公主的头发、耳后还有脖子上都发现了夹竹桃汁的味道。” “沐浴的水?”琴依脑中迅速的想了一遍,惊道,“是琴梦!” 琴依对着云裳道,“昨儿个公主沐浴的水是琴梦准备的,昨儿个公主跟奴婢说了怀疑琴梦之后,奴婢还特意留意了一下,今儿个一早,也是琴梦提醒奴婢,说公主有了封号,定然有很多嫔妃来祝贺,叫奴婢侍候公主起床,那太医也是琴梦去请的,便是那太医让奴婢给公主擦酒降温的,现在想起来,这一切定然都是琴梦预谋好的,在沐浴的水中加入夹竹桃,然后请来太医,让奴婢用酒掩盖掉罪证……” “对了……”琴梦又突然想起一茬儿,连忙道,“还有药,奴婢去将那太医开的药端过来给嬷嬷瞧瞧。”说着便匆匆走了出去。 锦妃轻蹙眉头,叹了口气道,“没想到那李依然竟然这般心狠,当年我不欲与她争,自愿入了冷宫,只想着她能够放心,不要处心积虑的对付裳儿,却不想,她却还是不愿意放过……” 云裳冲着锦妃笑了笑,“母妃,这不是你的错……” 锦妃却仍旧十分自责,“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不这么软弱,也不会连累裳儿受这般委屈,裳儿从小便没有我在身边照顾着,还这般惊险,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失了性命,这般想着,我便觉得心中如万蚁撕咬一般难受。” 云裳只觉得心中有着淡淡的温暖升起,虽然自己与锦妃未见过几次,只是瞧着她为自己担心难过,却总觉得鼻尖有些微微的酸,这便是母亲啊。 “嬷嬷,药端来了,你瞧瞧这药有没有问题……”琴依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药,还冒着热气。 郑嬷嬷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道,“不用瞧了,已经闻到了。”郑嬷嬷转过头道,“这药中有夹竹桃汁的味道,并且闻起来这分量应当还不小。” 琴依闻言,顿时煞白了脸,“真是好毒的手段,要不是主子和郑嬷嬷过来了,奴婢便刚好要去给公主端药了,若是公主吃了这药……” 郑嬷嬷面色平静的接过话茬子,“若是喝了这碗药,恐怕,公主便活不过明儿早上了。”说着又叹了口气,“元贞皇后真是好算计啊,便先是让公主用掺了夹竹桃汁的水沐浴,夹竹桃汁加了那么多的水,效力本就淡了,加上又只是沐浴,也没有办法取命,定多便是发热昏迷,正好钻了请太医给公主瞧病这个空子,让人在药中加了夹竹桃汁,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定多说个公主身子太弱,发烧反反覆覆的,身子经不住……” 云裳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处处谨慎了,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扳倒元贞皇后和华镜,却不想,差点儿便丢了性命。果然自己还是太低估了那个女人的心机啊,也低估了她在宫中的势力。 锦妃也变了脸色,“我记得曾经李依然也只是个聪明的女子,却不想,她的聪明都用在了这后宫之中。嬷嬷,要怎样才能拿到药材给裳儿解毒啊?” 郑嬷嬷来来回回在寝殿里走了好几圈,才道,“这宫中,想要带药材进来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煎了喂给公主吃,几乎是没有办法的……” 锦妃连忙站了起来,“什么?那怎么办?要不找个别的宫中我们的丫鬟装装病,去太医院求了这两味药,然后给我们送过来,在我们那边煎了,再送到裳儿这边来?” 郑嬷嬷摇了摇头道,“我的好主子啊,你说,一个宫婢生了病用得着人参吗?” 锦妃颓然地坐了下来,神情沮丧,云裳连忙拉过锦妃的手,笑着道,“母妃不用着急,嬷嬷不是说了吗?女儿中毒尚浅,还丢不了性命,顶多受些苦,撑过去便也就好了。母妃放心好了,没事儿的。” 郑嬷嬷仔细打量了云裳好几眼,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赏,想了想,才又道,“为今之计,只有将公主送出宫去……” “出宫?”锦妃闻言,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望着云裳道,“虽然母妃也舍不得你,但是现如今,出宫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母妃知晓,最近你刚刚受了封,母妃也很为你高兴。但是,母妃害怕,就是因为这个,皇后必然不会放过你,你爬得越高,对她的威胁就会越大,她定然会趁着你羽翼未满的时候除了你。” 锦妃叹了口气,“我听琴依说起你的事情,觉得裳儿是个很聪明的人,只是再聪明,你现在也定然不是李依然的对手,不说她的心机,单单因为她在每个宫中都有自己的眼线,她的父亲是前朝备受尊崇的丞相。裳儿你可知,为何华镜和皇后因为陷害你被禁足,却只禁了不到一日便被放了出来?那是因为西北起了兵乱,李依然的哥哥便是西北驻军的统领,你父皇,还得仰仗着李氏一族……” 云裳叹了口气,“外戚专权,父皇便只能忍着吗?” 锦妃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裳儿,可别乱说话,若是被人听见,定会说你妄议朝政了。外戚专权,是大忌,可是,即便是要除掉李氏一族,现在也不到时候,时机没有成熟……” “只要这前朝还是李氏的天下,李依然这个皇后的位置便是稳稳当当的,裳儿,现在的她,不是你能够撼动的,你在这宫中,定然是不安全的,还是出宫吧,你外公虽然已经退隐,但是结交的好友中,各种各样的人才都是有的,你在宫中皇后不让你学什么东西,若是你想学,便只能出宫,若是你能将你外公的好友们的才学都学会,我的裳儿定然是天下第一大才女了。” 云裳低着头,想了许久,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她母妃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自己现在只有八岁,并且,没有一点儿自己的势力,在宫中处处受限,若是能够出宫,倒是不失为一个培养自己势力的好办法。 这般想着,云裳才点了点头,“裳儿听从母妃的安排,只是我应当如何出宫呢?” 锦妃笑了笑,带着几分狡黠的味道,“这个,你便瞧着母妃的好了。”< 第十八章 兀那方丈进宫 第二日一大早,琴梦果真如她所说那般,早早的便来了,“琴依姐姐,公主醒了吗?” 琴依转过头,正好瞧见琴梦的目光落在床边凳子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药上。琴依眼中闪过一抹恨意,面上确实不露一丝异常,“昨儿个晚上醒了,倒是不怎么发热了,只是我拿了药来说喂公主,公主却怎么也不肯吃,说药太苦了,大半夜的,我也没有找到蜜饯,实在是无法……” 琴梦闻言,便笑了笑道,“公主还睡着吧?琴依姐姐守了一夜了,定然十分累了,便先去歇着吧,左右现在公主也还未醒,我先去将药熬了,找些蜜饯来备着,等公主醒了,正好侍候公主吃药。” 琴依转回眼,看了眼床上的云裳,良久才点了点头,站起身,“如此便有劳你了,我便先去歇了。”说着便转身出了内殿。 琴梦目送着琴依离开,待琴依走后,才连忙将云裳扶了起来,端起药,想要喂云裳吃药,云裳却似乎梦见了什么,睡得有些不安稳,动得十分厉害,琴梦试了好几次,也不能将药喂进云裳嘴里。 琴梦皱了皱眉,将药又放了回去,盯着云裳看了一会儿,才放下云裳的身子,站起身来,端着药走了出去,待她一走出门,床上的云裳便睁开了眼,眸中蔓延开满满的冷意…… 过了一会儿,琴梦又回来了,见云裳还未醒,便守在一旁等着,等了许久,差不多快午时的时候,才听见床上的人嘤咛一声,醒转了过来。 琴梦被惊了一跳,连忙弯下腰问道,“公主可是醒了?奴婢这就给你端药去……” 说完便急急忙忙的冲出了内殿。 云裳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琴梦,自己怀疑过很多人,可是总是觉得琴梦性子比较直,不像是个藏得住心思的,所以至始至终都不愿意怀疑她,却没有想到…… 这下子忍不住现出狐狸尾巴了吧? “公主,公主,药来了,奴婢今儿个早上就一直担心公主起来药凉了,所以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的,现在喝正好。”掀帘子的声音响起,便传来了琴梦的声音。 “苦,本公主才不要喝。”云裳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转过眼,脸上是满满的不愿。 琴梦笑着在床边坐了下来,诱哄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奴婢就知道公主怕药苦,刚才奴婢路过小厨房的时候顺便拿了一些蜜饯,喝了药再吃些蜜饯,就一点儿也不苦了。” 云裳“哼”了一声,“骗人,以前本公主生了病,宫女也这么说,可是本公主试过了,一点儿也没有用!” 琴梦还想说什么,却被云裳打断了,“本公主可是公主,说了不喝就是不喝,琴依……小林子……”云裳突然拔高了嗓音,大声喊道。 “奴才在!”帘子被掀了开来,小林子走了进来,走到床前,低着头行礼道,“公主,可有什么事情吩咐奴才的?” 云裳歪着头想了想,“本公主要吃芙蓉虾,你让小厨房做些过来,虾要大个的。” 小林子闻言,连忙道,“那可不成,公主,你现在还病着呢,可不能吃这些大油大肉的东西,不如奴才让人做碗红豆膳粥过来?” 云裳瘪了瘪嘴,“不要,什么粥啊粥的,没点儿味道,不能吃芙蓉虾,那就做荷包蟹肉吧。” 小林子又连连摇了摇头,“公主啊,你难道想一直这样躺在床上吗?” 云裳摇了摇头,小林子便接着道,“如果公主不想的话,就得要听奴才的话,这虾啊蟹的吃不得,不仅这些吃不得,只要是肉的都不能吃,奴才觉着,还是喝些粥最好。” 云裳还未回答,一旁的琴梦便抢过了话头,“是啊,小林子说的对,公主若是想早日好起来,也要按时喝药哦……”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倒真是不放过一丝机会呢。正想回应,却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皇上驾到……” “父皇来了!”云裳一喜,探着头望向门帘处,见帘子被掀了开来,就扬声道,“父皇,父皇,你给裳儿带什么好吃的没有啊?” 从门帘出进来一个紫色的身影,正是穿着便服的宁帝,宁帝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光头,穿着一身僧袍,长长的白胡子,身上带着几分出尘的味道。 云裳愣了愣,这个人,若是云裳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宁国寺的兀那方丈。前世自己在宁国寺中见过两次,只是……他怎么来了,还被父皇带到了这里? “朕瞧着你这病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虽然瞧着脸色还是很苍白,可是还能问朕要吃的,定然是没啥事儿了。兀那方丈在呢,瞧你,可别让兀那方丈笑话……”宁帝哈哈大笑,走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一旁的琴梦和小林子从宁帝进来的时候便跪倒在地,行着礼。 云裳也微微笑了笑,“裳儿怎么知道兀那方丈也来了,裳儿还以为就只有父皇呢。嘿嘿,裳儿见过方丈,上次方丈说十七要下雨,果然下了呢,兀那方丈真是太厉害了。” 兀那方丈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是公主有佛缘,所以受佛祖眷顾,佛祖瞧着公主诚心祈福,所以才有此佛旨。” 宁帝闻言,爱怜得看了眼云裳,笑着转过头对着兀那道,“方丈也见到了裳儿,如今可以告诉朕,今儿个突然进宫是为了啥了吧?方丈可把朕吓了一跳,突然进宫,什么也不说就说要见裳儿……” “嗯?”云裳有些吃惊,自己与这个兀那方丈也没有什么交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前世也不过见过两次,一个是给自己批命,皇室子女在及笄的时候多要请来得道高人批命,自己前世便是兀那给批的,记得那时兀那给自己的批言是“历经七苦,从头再来”。 云裳突然一惊,前世只觉得这批言十分不吉利,转过身便忘了,如今想来,这一切,竟然都被方丈说中了,此人,实在是不可小觑。 可是,如今,兀那方丈突然进宫,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十九章 柳暗花明 兀那笑了笑,望着云裳道,“公主此次却不只是普通的受凉,是劫。惠国公主虽然有佛缘,只是此番却也是泄漏了天机,当有此一劫,贫僧便是算到了此劫,故而专程进宫,只希望为公主化解此劫。” “劫?”宁帝闻言,面色也变得十分严肃起来,看了看云裳,又看了眼兀那,“那方丈可有化解之法?” 兀那点了点头道,“倒也不难,只是需要委屈公主了。贫僧希望能够带公主去宁国寺中住上一段时间,寺庙是佛家圣地,受佛祖庇护,方可保公主平安。” 云裳一愣,抬起眼来望向兀那,却见他面容平和,带着几分庄严肃穆,倒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妄言。云裳在心中暗自揣测,莫非,这便是母妃所言的出宫法子。 可是,母妃怎么会和兀那方丈有联系,而且,宁国寺到宫中坐马车得半日,哪怕是骑马也得要两个多时辰,莫非母妃连夜派了人去寺中请了兀那方丈? 兀那方丈又言,“公主这病,虽然看似不严重,可是贫僧恐怕,是会落下病根子的,这以后,公主的身子恐怕都不会太好,若是在寺中平心静气的修养些时日,倒也有机会复原。“ 宁帝皱了皱眉,思考了良久,才道,“那,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呢?” 兀那方丈想了想才道,“贫僧现在可能无法确定,得先回寺中,召集寺中长老共同为公主算上一算,若是有了结果,定然第一时间通知皇上,贫僧定然会好好照顾公主的,远山施主同贫僧也算有些交情,贫僧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定然会保公主平安。” 宁帝闻言,方才点了点头,“朕相信兀那方丈。”过了会儿才转过身来对着一脸迷茫的望着他们的云裳道,“裳儿,你愿意跟着兀那师父去宁国寺中住些日子吗?” 云裳撅着嘴想了会儿,才道,“好吧,虽然方才父皇和兀那方丈的话裳儿不太能听得明白,不过裳儿大概知道,是因为裳儿生了病,要去寺中才能好,裳儿才不要天天躺在床上当一个小病秧子,裳儿去就是了。可是,父皇,听说寺中都不能吃肉的?” 宁帝听了云裳的话,哈哈大笑,“你啊你,就知道吃,放心,你是公主,若是想吃了便让人买回去悄悄吃便是了,你带个宫女去吧,寺庙是清静之地,带的人多了也不太好,带一个去能够照顾你便可以了。” 说着又转过头问兀那道,“方丈什么时候启程?” 兀那又念了个佛号,低着头道,“越快越好,公主的身子,耽搁不得,公主快些让人收拾东西吧,贫僧便在殿外候着公主。” 云裳闻言,便急忙道,“小林子,快去将琴依叫过来给本公主收拾东西,可不能让方丈等久了。” 小林子闻言,连忙领命而去。云裳的目光淡淡的扫过琴梦,却见她的面上满是讶异,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计划,有些无所适从。 宁帝闻言便叹了口气道,“裳儿,虽然父皇也很舍不得你离开,只是事关你的身子,父皇不得不同意,裳儿你在寺中要乖乖听方丈的话,这寺中总比不得宫中,事事有人侍候。恐怕要委屈你了……” 云裳也垂下眼,低着头轻声道,“裳儿知道的,裳儿不怕。哪怕是给裳儿一次再次选择的机会,裳儿也仍旧会选择给百姓祈福,下这场雨。裳儿不在宫中,父皇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劳累了,那些个奏章批不完就让它放着,吃饭睡觉的事情,却耽搁不得。” 宁帝点了点头,“好,父皇记住了。”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父皇要是有事儿,便先去吧,裳儿才不要父皇送裳儿呢,不然裳儿会哭的,裳儿就去那么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宁帝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兀那道,“那方丈便先随朕到勤政殿等着裳儿吧,朕还有些事儿想要请教方丈呢?” 说完便带着兀那走了出去。 宁帝刚一走,琴梦便起了身,站在床边道,“公主公主,让奴婢去宁国寺中照顾公主吧,那宁国寺中多无聊啊,奴婢去了,还能陪着公主说话解闷儿。” 云裳笑了笑,心中想着,这倒是个脑袋灵活的。嘴里却道,“那宁国寺是个苦地方,本公主可不能找个只会说话解闷的,至少要会做好吃的东西,还要会侍候本公主,你还是太小啦,这宫中带着舒服些,还是琴依跟我一起去吧。” 正说着话,琴依便已经进来了,“公主,奴婢都听小林子说了,奴婢这就去给你收拾东西去。” 云裳点了点头道,“父皇说只能带一个人去侍候,你可愿意跟着本公主一起去那庙中受苦去?” 琴依闻言笑了笑,“公主说的哪儿话,奴婢自然是要跟着公主的,奴婢在宫外的时候什么苦日子都过过了,公主便尽管放心好了。” “那便好,大家都手脚利索些吧,莫要让兀那方丈等久了。琴梦你和小林子一同去收拾去,琴依你留下。”云裳有吩咐道,琴梦饶是心有不甘也不敢再说啥,便默默退了出去。 “琴依,兀那方丈便是母妃叫来的?方才我听兀那方丈说他看在远山施主的面子上会好好照顾我的,这远山施主又是谁啊?”云裳连忙拽过琴依,将自己心中方才就存在的疑问问了出来。 琴依笑着道,“是不是主子叫来的奴婢可不知道,只是,这远山施主奴婢大致可以猜到,公主,你的外公可不就叫萧远山吗?” 云裳闻言,愣了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呀……” “对了,琴依,我这样走了,母妃那儿怎么办啊?会不会就没有人照顾了啊?”一提到锦妃,云裳便突然想了起来。 琴依摇了摇头,眉眼间都是满满的笑意,“公主放心好了,主子也不是什么软得让人随便捏的柿子,在宫中也有人照应着,不会有事儿的。” “嗯。”云裳点了点头,“那我便放心了。”< 第二十章 亲人相见 车轮“骨碌碌”的转着,云裳躺在马车上闭着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这一世重生,算算日子也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自己几番试探,虽然借着前世的一些记忆略占上风,只是最后这一场,自己确实输得有些狼狈的。 若是没有母妃的帮助,自己恐怕便已经没命了。 还是太过着急了啊,云裳叹了口气,自己重生而来,心中被仇恨填得满满的,便不管不顾的开始复仇,可是却忘了,如今的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实力呢。 没有周密的部署,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没有后盾,倒真正有些以卵击石的味道呢。索性自己现在明白也算不得太晚,既然母妃想方设法的将自己送出了宫,自己便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定然要好好的借着这个时机,将一切都筹备好。 元贞皇后,华镜,等着吧,等着我再次归来。 过了大半日,马车在停了下来,云裳在琴依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便瞧见眼前是宁国寺门前长长的阶梯,云裳跟着兀那一步一步走上阶梯,进了寺中。 兀那带着云裳走到后山的一处小院中,才停了下来道,“这儿便是寺中为惠国公主安排的住处了,以后的日子,公主便将在此地静养。” 兀那说着,云裳便瞧见一个和尚带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云裳忍不住瞪大了眼,那小女孩与云裳身形几乎一样,甚至面容也有四五分相似。 “方丈,这是?”云裳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兀那方丈的用意。 兀那眸光闪了闪,笑着道,“这位将会是住在这院中修养身子的惠国公主……” 云裳没有漏听那两个关键词,“将会……” 想了想,云裳才道,“这是代替我的?” 兀那点了点头,对着琴依道,“这位女施主还是留在这儿侍候惠国公主吧。”说完又转过身子对着云裳道,“这位女施主这边请,远山施主已经等候许久了。” 远山施主? 云裳愣了愣,才想起,今儿个早上琴依方才提起过,这远山施主极有可能便是她前世从未见过的外公。思及此,云裳便对着琴依道,“你便留在寺中吧,若有什么事儿托人给我传个信便好。” 琴依想必也明白了兀那的安排,便点了点头道,“奴婢知晓应当怎么做了,公主放心,有我在,定然出不了岔子。” 云裳轻轻“嗯”了一声,眸光顺着琴依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那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儿,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对着兀那点了点头道,“还请方丈带路。” 兀那带着云裳穿过一片大大的竹林,在竹林深处,还有几间小屋子,还未走近,便瞧见屋子门口站着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青衣布衫,远远地瞧不清楚容貌,却只觉得那人气质出尘,哪怕是那么随便的一站,却也带着几分难得的洒脱味道。 那人似乎也瞧见了他们,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站在离云裳不远的地方含笑看着。云裳也停下了脚步,只觉得这人容貌清绝,虽然年岁不轻,却也只是填了几分儒雅味道,更显风姿。便只是这么一眼,云裳便知道了眼前的人的身份,心中有些激动,站了会儿,才笑着喊了声,“外公。” 那人闻言,嘴角更是上扬了几分,笑着道,“果然是书锦的孩儿,这模样,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这聪明劲儿也是一模一样。” 云裳站在原地抬头瞧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被满满的温馨溢满,这便是自己的外公呢。 萧远山两步走上前,便将云裳抱了起来,“一转眼裳儿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还是你刚刚出生的时候,还那么小一丁点儿呢。” 说完便又转身对着兀那道,“这次是我欠你一次人情,下回我们下棋的时候,我便让你三子好了。” 云裳闻言,有些好奇的扭过头望向兀那,却见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开口说的话却让云裳有几分吃惊,“贫僧今儿个可是破了戒,打了妄语才将公主接出宫,三子便可抵消?你想的你太过轻松了,下次上山记得给贫僧带一壶桃花酿便是最好。” 萧远山挑了挑眉,“酒肉和尚。”说完便抱着云裳往院子的另一边走去,“裳儿别和这酒肉和尚说话,他说的话没有一句能听,还竟然有那么多人被他骗了。” 云裳趴在萧远山的肩膀上,只觉得心中无比的安宁,连声音也不由地轻了几分,“裳儿听外公的。”< 第二十一章 初长成 七年后。 离宁国寺不远的小镇中住着一户人家,他们在十年前搬到小镇上的,买下了小镇中最好的院子,那户人家里的主子男的俊女的美,只是却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来来往往打点的都是管家下人,镇中的人只知道那府中的主人家姓萧,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已经是深秋,天气渐渐凉了起来,便是在这神秘的萧府后院凉亭中,坐着两个人,男子约摸四十多岁,穿着一身青衣,眉目间满是温和,“我下这儿。” “外公可确定?”对面坐着一个女子,十四五岁的年纪,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凉薄,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长发直垂脚踝,只用一根发带随意的束了束,青丝随风舞动。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美得惊心动魄。定睛一瞧,这个女子却正是长大了的宁云裳。 萧远山点了点头,“确定。” 宁云裳微微一笑,执起黑子落下,“外公承让,裳儿又赢了。” 萧远山皱了皱眉望着棋盘,半晌才道,“唉,不和你玩儿了,明明你下棋都是我教的,这不过才几年,竟然就下不赢你了,下次去宁国寺的时候一定要让兀那老和尚来接受一下打击。” 云裳眨了眨眼,没有说话。自家外公虽然也算得上一把年纪了,只是却总是喜欢与兀那方丈过不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找找岔子,据说是因为兀那方丈未出家之时与外婆是青梅竹马,后来外婆嫁给了外公,兀那也因为一些事情出了家,两人却总是针锋相对,用外公的话来说,他们二人是势同水火。可是云裳却觉得,他们的友情倒也坚固得很。 “对了,裳儿,兀那那老和尚说皇帝又拍人到宁国寺接你了,说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你及笄的日子了,想接你回去。这皇帝也真是烦人,每年都来接一次累不累,我给兀那老和尚说了,让他照常回绝了……” 云裳闻言,目光静静地落在一旁的湖面上,眼中是满满的冰冷,“外公,这回我打算回宫了……” 萧远山收棋子的手顿了顿,“怎么?和外公呆着腻了?” 云裳站起身,走到萧远山身边蹲了下来,望着萧远山轻声道,“怎么会呢,外公对我最好了,这些年,外公为了我各处托人,请人教我琴棋书画,教我行兵布阵,教我行商赚钱,教我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些疼爱,裳儿都知道,这些日子也是裳儿最快乐的日子。皇宫是我最不想回的地方,可是,母妃还在那儿呢,有些事情也必须要去面对。裳儿就要及笄了,是大人了,而且,外公这些年的悉心培养让裳儿早已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了,外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保护好母妃的。” 萧远山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果然让兀那老和尚猜对了,我知道留也留不住你了,你去吧,那传旨的人还在宁国寺中等着呢,不过,要经常回来看外公,外公在这儿可无聊了,你那舅舅也是个十天半月不着家的……” “裳儿会的。”云裳笑了笑,陪着萧远山在亭中坐了许久,第二日一大早便收拾好了东西,去了宁国寺。 “公主,真的要回宫了吗?”琴依见到云裳进门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坐在一旁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也默默的起身行了个礼。 云裳笑了笑,“怎么,不想回去了?” 琴依想了想才道,“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觉得在这里住了七年,不知道现在宫中是什么样子,想着要回去了就觉得有些紧张。” “可不能紧张,咱们回去可就是要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迎战的,七年不见,倒是有些期待呢。”云裳看了眼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佛经的女子,朝着琴依招了招手,附在琴依的耳旁说了几句话,便起身道,“你先收拾收拾东西吧,我去和兀那方丈说一声,让他回传旨太监一句,待会儿就启程。” 袅袅青烟中,端坐着一个和尚,云裳推开门走了进去,在一旁坐了下来,目光扫过佛龛之上供奉着的佛像,低着头轻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和尚睁开眼,看了云裳一眼,叹了口气道,“她也不过是无辜之人,你若是害怕她泄露出去,大可将她送得远远的,何必妄害一条人命?” 云裳抬起头,望着佛香升起的青烟,幽幽道,“我不敢给自己留这么一个后患,只有死人才能保证那张嘴能够完全闭上,方丈放心,我不会污了你这方佛门清静之地的。” 兀那捻着佛珠道,“清净自在人心,只是你这一世杀孽太重,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云裳听见兀那说“这一世”,眼神微微变了变,却又静静垂下眼,笑着道,“若是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我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兀那没有说话,云裳便又道,“裳儿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回来瞧瞧,我外公,还请方丈多多关照。” 兀那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老衲与他这么些年的朋友,他是个有福的,施主请放心。” 云裳闻言,心中稍安,便辞了别出了佛室。 “公主,那女子已经处置了,东西也收好了,你瞧……我们什么时候走?”琴依见云裳进门,便上前询问道。 云裳站在门口想了想,才道,“这些年我让方丈每次回禀的时候都刻意制造出我体弱多病的假象,这戏还得做全了,你去熬一壶药来给我的衣服都熏上一熏,我换件素色的衣裳,你将伞给我打上,我们再出门。” 琴依点了点头道,“就我们二人回宫吗?宁浅他们呢?” 宁浅是这些年云裳培养的势力中的领头人,虽是个女子,却也是个厉害的女子。 云裳走到一旁坐下,“他们都已经先一步到了皇城了,该布置的也布置得差不多了,这回,我倒是要瞧瞧,究竟是谁心狠谁手辣一些……”云裳嘴角扬起一抹笑,眼中泛过一抹冰凉。< 第二十二章 再回宫 “宣惠国公主入殿觐见……”金銮殿中传来一声尖尖细细的内侍通传,云裳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在琴依的搀扶之下走入了金銮殿。 “儿臣叩见父皇……”云裳有些吃力得跪了下来,朝着宁帝叩拜了三下,才直起身子,轻声咳嗽了几声。 宁帝望着殿中七年不见的女儿,心中有许多感慨,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朗声道,“惠国公主为民祈福七载,此期间,宁国风调雨顺,多亏了惠国公主的功劳,特赏金陵为其封地。” 金陵啊,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又行了个礼,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儿臣谢父皇赏赐。” “平身吧。” 云裳缓缓站起身,抬起脸对着宁帝微微笑了笑,面色却愈发苍白了起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云裳便已经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公主晕倒了……”琴依连忙站起身,上前一步将云裳扶了起来。 “快,传太医!”宁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痛楚,急急忙忙的喊了一声,便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抱起云裳便往内殿走去。 栖梧宫中,元贞皇后与华镜正坐在榻上说着话,“今年的天气不错,这桂花糕的味道也比去年甜了许多,你倒是有心了。” 华镜微微一笑,眉目柔和,“母后喜欢便好,待会儿女儿便给父皇送些去。对了,听说云裳妹妹今儿个也已经回宫了,此时应当正在金銮殿中觐见呢,待会儿我也给妹妹送些去,好些年没见云裳妹妹了,也不知她怎样了。” 元贞皇后嘴角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宁国寺中本宫的人也不少,听说她身子骨越来越差了呢。过些日子便是她便及笄了,及笄了,也应当嫁人了,虽然你与她并不是同父同母的姊妹,只是,你好歹也是做姐姐的,便多帮着瞧瞧这朝中如今适龄的男子有没有合适的,也给你妹妹选个驸马吧。” 华镜闻言,连忙点头称是,“女儿知晓了,一定帮妹妹好生留意着。” “娘娘,娘娘……”有宫婢突然匆匆掀开门帘走了进来,面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娘娘,那惠国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体弱多病呢,方才在金銮殿上,皇上将金陵赏给了惠国公主做封地,惠国公主也不过就是谢了个恩,起身便晕了过去。奴婢听在殿上侍候的太监说呢,那惠国公主面色惨白,稍微做点儿什么全身都开始冒汗,实在是个风一吹都会倒下的主儿呢。” “是吗?”元贞皇后皱了皱眉,“金陵,皇上倒真是舍得呢。不过,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去享受了。下去领赏吧……” 那宫女连忙谢了恩退了出去,宫女一走,华镜便有些不满的唠叨了起来,“母后,女儿都已经成亲了,父皇给的封地也无非是西平城,西平那地方又偏远,土地也贫瘠。给她的却是金陵……” 元贞皇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若现在忍得,以后她的便都是你的,你若现在忍不得,那你的以后都是她的。你如今是皇都中才名最佳的西平公主,她不过是在寺庙中念了七年佛的井底之蛙,你还怕同她比?方才本宫便说了,不管再好的地方,也得要有命在才能享受。” 华镜连忙应声到,“女儿知道了,是女儿糊涂了。” 皇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既然云裳回了宫,还一进宫便晕倒了,那本宫说什么也得去瞧瞧了。” “女儿也去,好久没瞧见妹妹了,甚是想念呢,刚做的桂花糕也给妹妹送些去。”华镜闻言,连忙叫来宫女,将食盒带上,同元贞皇后一起出了内殿。 “惠国公主现在在哪儿?” 方才那宫女连忙道,“公主晕倒得急,皇上便将她抱到金銮殿的后殿中歇着了,已经叫人传了太医,现在应当还在那里。” 元贞皇后点了点头,便带着人朝着金銮殿后殿走去。 元贞皇后到金銮殿后殿的时候,云裳已经醒了过来,正靠在床上伸出手给太医诊断,面色苍白,眉头微皱,似是十分痛苦。 “裳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兀那方丈不是说只需要在宁国寺中修养一段时间便好了吗?”元贞皇后急忙走上前,轻声问道。 云裳抬起头对着皇后微微笑了笑,叫了声“母后……” 一旁的琴依急忙解释道,“公主身子不好,不能说太多的话,是几年前有个小孩在宁国寺中走失了,公主帮忙寻找,却遇上大雨,一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了下去,后来身子骨就一直不好。幸好兀那方丈照拂,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 “让母后担心了……”云裳轻声道,又低下头咳了两声。 太医收回手,宁帝便急忙道,“怎样?” 太医摇了摇头道,“公主五脏皆伤,如今也只能好好养着了,但是不可劳累,也不可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否则,性命难保。” 宁帝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这些年,辛苦裳儿了。” 云裳笑了笑,“父皇,女儿不苦。” 元贞皇后皱着眉头道,“裳儿还未及笄,却要受这般苦,实在是天有不公。太医,给惠国公主调养身子的补品尽管用便是了,务必要将公主的身子养好。” 正说着话,便有太监进来找宁帝,宁帝便道,“这边便由皇后照看着吧,朕还有些政务未处理,先去了。” 殿中的人急忙行礼。 待宁帝出了门,云裳才笑了笑道,“不知道清心殿打扫出来没有,裳儿还是回清心殿好了。” 皇后笑着道,“每日都有打扫的,本宫已经叫宫女去通知清心殿中侍候的人过来了,那边清静些,也适合养身子,服侍的人还是之前那些人,你用着也习惯些。” 云裳点了点头,刚想要回话,便瞧见有几个宫女太监走了进来,“奴婢(奴才)见过皇后娘娘,西宁公主,惠国公主。” 元贞皇后笑了笑道,“正说着呢就来了,裳儿你瞧,这个宫女你还认得吗?抬起头来给公主瞧瞧……” 云裳转过眼,便瞧见为首的宫女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张了张嘴,良久才道,“公主……” 云裳瞧见那宫女的容貌,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笑道,“原来是琴梦啊,七年不见,琴梦都长成大姑娘了呢……”< 第二十三章 嚼舌根 琴梦闻言,“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公主,公主你太狠心了,去宁国寺都不带奴婢,奴婢在宫中月月盼天天盼,就盼着公主回宫,谁知道公主这一走便是七年啊……” 云裳闻言笑了笑,开口想要说话,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琴依连忙上前帮着云裳顺了顺气。琴梦见状,便更是凄凄惨惨地道,“公主你离宫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怎么现在身子这么弱。公主放心,回了宫奴婢一定将你侍候得好好的,定然让公主的身子健健康康的。” 云裳咳了半晌才稍微止住,额上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琴依连忙拿出锦帕给云裳擦了擦,云裳才缓缓抬起头来道,“傻丫头,我这不是挺好的吗?带我回清心殿吧,我有些累了。” 琴依连忙将云裳从床上扶了起来,云裳瞧见一旁的华镜给琴梦递了个眼色,琴梦也急忙上前挽住云裳道,“公主,奴婢来帮你。” 华镜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妹妹,皇姐知道你今儿个回来,专程亲手做了桂花糕给你送来,方才母后也尝了一个,说很甜呢,我记得妹妹挺爱吃的,便拿回去吃吧。” 云裳微微笑了笑,“谢谢皇姐。”一旁的琴依连忙接了过来,递给站在一旁跟着琴梦过来的宫女后,才扶着云裳往外走去。 宁帝早早的便派了撵在外面候着了,云裳便坐了撵往清心殿而去。 清心殿果真如皇后所言,人还是原来那些人,殿中的摆设也几乎没有变。琴依扶着云裳走在最前面,刚一掀开帘子走进内殿,却听见“喵”的一声叫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便朝着云裳扑了过来。 “啊……”云裳惊叫一声,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公主,公主……”后面顿时乱作一团,琴依皱了皱眉,连忙道,“叫什么叫,公主身子需要静养,这哪来的野猫,拿走,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那些宫女太监却纷纷望向琴梦,见琴梦点了点头才退了下去,琴依眸中闪过一抹了然,皱了皱眉扶着云裳往床上走去。 将云裳安顿好,琴依才从自己衣袖中拿出一个药方递给琴梦道,“这是公主的药方,公主这儿离不得人,便劳烦你到太医院给公主捡些药吧,其他的宫人原本也不熟悉,我也不相信……” 琴梦闻言,连忙笑嘻嘻的接了过来,“琴依姐姐放心,我这便过去。”说着便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真是好大的威风,七年不见,原来这清心殿的主子变成了她琴梦了。”琴依哼了一声,走到床边。 云裳淡淡的瞟了眼琴依,笑着道,“想必这殿中的宫人早已经被皇后收服了,这回,还得先把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拔了,我才能将宁浅他们安插到我身边,才方便我行事。”说着便朝着琴依笑了笑,“附耳过来。” 琴依连忙凑了上去,云裳在她耳边说了些话,琴依嘴角渐渐也有了笑意,“奴婢这就去办。”说着便转身出了门。 琴依刚一出门,云裳便听见外面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那就是惠国公主啊,长得倒是还不错,可是怎么这么病怏怏的样子,我记得以前不是挺能闹腾的吗?” “是啊,我记得小时候动不动就打骂宫女太监的,那时候谁都不愿意去侍候她呢,真可谓是恶有恶报,你瞧,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哟,简直晦气得很。” “听说是在宁国寺里面住了好几年呢,怪不得跟个乡下来的村妇一般,一点儿也没有公主高贵的样子,比起华镜公主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云裳侧耳听着,嘴角慢慢勾起,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宫里的女人还是一样的无聊,嫔妃们勾心斗角,宫女们嚼舌根子。 “你们瞧瞧今儿个公主带回来那叫琴依的丫头,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还敢命令我们,这宫里除了琴梦姐姐的,谁也别想着命令我们,哪怕是那个病怏怏的公主。唉,也怪我们命苦,竟然被分配来照顾她,不过看她那样子哦,今儿个那猫儿就是我故意放的,没想到竟然把她吓破了胆儿,哈哈,瞧她那脸色苍白一下子就昏倒过去的样子哦,简直笑死我了……” “妄议主子,拉下去,打五十大板!”一个尖尖细细,却带着几分阴郁的声音传进了云裳耳朵里,云裳微微笑了笑,听见外面方才还得意万分的声音带了几分惶恐,“郑总管饶命,奴婢罪该万死……” “还不拉下去?”郑总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接着云裳便听见外面传来惊声尖叫的声音,“奴婢知错了知错了……” “拉远些,别打扰了公主休息。”郑总管扬声喊了句,又微微低了声音道,“惠国公主虽然七年未回宫,可也仍旧是这清心殿,乃至是这皇宫中的主子,不要因为七年没有可以侍候的主子便忘记了自己是个奴才。” 郑总管的话音一落,院中便没有声音再传来,过了会儿,外殿才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到了门外便停了下来。 “是郑总管吧,进来吧。”云裳轻声道。 门帘被掀了开来,进来的果然是宁帝身边贴身侍候的宫人,“公主,刚刚有人给皇上献了一个玉佩,说是块难得的暖玉,对调养身子有很大作用呢,皇上得了,立刻便让奴才送了过来……”说着,便递了块纯白的玉佩过来。 云裳笑了笑,接了过来,“有劳郑总管了……” 郑总管点了点头笑着道,“那公主好生将养着,奴才这便去给皇上回话去。”说完又顿了顿,才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啊,虽然您七年没有回宫,可是,这清心殿也依旧只有你一个主子,这些个奴才,看不顺眼的,便尽管处置了便是,莫要让她们觉得,您是个好拿捏的……” 云裳闻言一愣,倒是没有想到郑总管会与她说这样的话,半晌才笑着应道,“我也知晓,只是我这刚回宫,身子也弱,暂时也没这精神,等稍微歇个两日再说吧。” 郑总管“嗯”了一声,“那奴才便先告退了……”< 第二十四章 中毒而亡的猫 郑总管刚走,琴依便踏了进来,眉眼带笑,“怎么样,公主,奴婢是不是做得很好,哈哈,这下子,看谁敢随便乱说些闲言碎语了。” 云裳笑着望着琴依道,“不是让你假装在不经意间透露给父皇身边侍候的小太监小路子么,你怎么把郑总管给惊动了?” 琴依走到云裳的床边坐下,轻声道,“奴婢本来是给小路子说的,却正好被郑总管给听见了,郑总管说皇上有东西要赏赐给公主,便顺便过来瞧瞧,哪晓得那些小蹄子正在说公主的闲话,自作孽不可活。” “我本来就料到,我刚回来,她们见到我定然要私下里面谈论谈论的。对了,我们刚回宫,四周瞧着我们一举一动的眼睛定然是不会少的,这两日你先不要去找母妃,等过些日子吧。”云裳想起那个娴静如水的女子,心中有了一番计较,这女人一旦踏入这宫中,若不能得到圣宠,便只能凄苦终生。她这一世重生,又有了自己的势力,自然应当帮她的母妃争取本该属于她的幸福。 “公主,公主,药抓来了。”帘子被掀起的声音伴着琴梦的声音传来,“奴婢已经让人熬上了,过会儿便好了,公主瞧着这殿中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若是有的话公主吩咐奴婢一声便好了。” 云裳敛起笑容,虚弱的靠在床上,咳了两声,才道,“就这样吧,对了,方才郑总管过来过,也不知道怎么了,对着外面的宫女发了一通火,琴依去帮我拿从宁国寺中带回来的东西去了,我也没有力气下床去瞧,你待会儿去问问发生了什么吧。” 琴梦皱了皱眉,“还有这事?好的,奴婢这就去问问。”说着便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琴依的目光望着琴梦的背影,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公主,奴婢方才在这殿中转了转,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琴依说着,便收回了视线,弯着腰对着云裳轻声说了几句话。 “哦?”云裳闻言,笑了笑,“这宫中可真是愈发的好玩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琴梦才又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奴婢方才去问了,宫女们说,有个宫女冲撞了郑总管,被郑总管打了五十大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公主的药已经熬好了,公主还是趁热喝了吧。” 云裳闻言,伸出手隔着碗试了试,皱着眉头道,“有些烫。” “那就放凉了再喝。”琴梦连忙笑着应道。 云裳点了点头,伸出手对着琴依道,“这屋子里面有些闷,扶我到外面走走吧,透透气儿,今儿个在马车里坐了大半日,一回来便又躺着,无聊透了。” 琴依笑了笑,到一旁的箱子里取了一件披风,才上前扶起云裳,“这天气愈发的凉了,外面风景虽好,公主可也不能常常出去,万一着了凉,受苦的可是公主您自个儿。” “知道了,唠唠叨叨。”两人说着话儿便出了门,云裳在燕雀湖边的亭子里站了会儿,便被琴依催着进了清心殿,殿中有个公主在擦桌子,琴依见状,便道,“寝殿中床的前面给公主垫一块软垫吧,公主身子弱,又偏爱不穿鞋在寝殿中到处走,这天冷了,地上寒气重……” 那宫女闻言,抬起头看了琴依一眼,才入了内殿,刚进去不久,云裳和琴依便听见“啊……”的一声尖叫从里面传来。 “怎么了?”琴梦急急忙忙的带着好几个宫女太监从外面跑了进来,便瞧见云裳站在大殿之中。云裳皱了皱眉,“进去瞧瞧吧,琴依让她进去给本公主铺一块软垫,这刚一进去,怎么了这是?” 云裳带着众人走进内殿,便瞧见那宫女站在窗边,正欲推开窗户,听见众人的脚步声,连忙回过头来,将手藏在身后,神情慌张。 “你身后藏的什么?方才你又在尖叫什么?”琴依走上前,走到那宫女面前,厉声问道。 那宫女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眼睛却往琴梦看去,眼中带着几分祈求。 “没什么你躲什么躲,将身后藏着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瞧瞧?”琴依又逼近了一步,伸出手去正欲抓住那宫女的身子,却见那宫女从身后拿出了什么东西,朝着琴依扔了过去。 “小心。”云裳连忙出声提醒道,琴依闻言,急忙闪了开。那东西便落在了地上,云裳定睛一瞧,原来是方才自己进门时朝着自己扑来的那只猫,只是,此刻那只猫却软趴趴的倒在地上,似乎没有了气息。 “是猫,死了?被摔死了吗?”琴梦在一旁低声嘀咕道,抬起头朝着那宫女喝到,“莫非方才这只吓到了公主的猫儿便是你带进来的?冲撞了公主,还不自己下去领三十大板。”说完又朝着自己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别让这死东西污了公主的眼,赶紧收走!” 琴依方才被吓了一跳,现在却也已经回过神来,拔高了声音到,“公主还在这儿呢,公主都没有发落,看谁敢动。” 众人都停下了动作,云裳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却见床边凳子上的药碗被打翻在地,药撒了一地,寝殿中都弥漫着一股子中药的味道。 “琴依,去监察府将监察府的总管请来,便说,有人下毒蓄意谋害本公主。”云裳低声吩咐道。 “下毒?”琴梦连忙上前,神色间是满满的难以置信,“公主,你说什么下毒?可是哪有毒啊?不是那个宫女因为带猫儿进清心殿冲撞了公主,害怕被公主责罚,所以失手将猫儿摔死了吗?” “摔死?”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本公主只是不知道这么高的地方,怎么就能把猫给摔死了呢?还不带挣扎的。琴依,还不快去?” 琴依连忙领命,走出了寝殿,寝殿中一时鸦雀无声,云裳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站在殿中的人,便闭了眼靠在床边柱子上假寐。 “公主,监察府总管来了。”琴依的声音想起的时候,云裳才睁开眼,屋中多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位,是一个生面孔,云裳点了点头,“这位就是监察府总管了吧,本公主这儿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你给瞧瞧吧,瞧瞧这药中是不是有毒,这猫儿又是怎么死的?” “是,奴才这就让仵作查验。”那监察府总管对着身后穿着一身青衣的人招了招手,那人便连忙上前,用银针试探了一下碗中还残留的药汁,又走到一旁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下那猫的尸体,良久,才直起身子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回禀公主,这药中确实有毒,这猫也是中毒而亡的。”< 第二十五章 害人之心 “中毒?”殿中站着的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相信,那宫女却似猛地跪倒在地,急急忙忙地道,“公主,不关奴婢的事啊,方才琴依姑姑让奴婢进来铺垫子,奴婢一进来便看见这猫儿没有气息倒在地上,把奴婢吓了一跳,所以奴婢才忍不住惊叫出声,后来又想到,这猫是奴婢与其他宫女一起捡来喂着着,害怕公主责怪,便想着将它先从窗户那儿扔出去,待会儿再来处理,奴婢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猫竟然是中毒死的啊……” 云裳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究竟孰是孰非,本公主相信,这位大人给本公主一个交代的……” 监察府的总管连忙低着头应道,“是,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只是谋害公主是大罪,奴才须得向皇上汇报,公主你瞧?” 云裳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不过大人的属下想必都是有职责在身,便让我的贴身丫鬟去给父皇汇报吧。”那总管刚想说什么,云裳扶了扶额,开口道,“一回来就遇到这种事情,真让人糟心,大人可得早些给本公主查出真凶,不然本公主在这儿住着也不得安宁。琴依,去吧……” 琴依点了点头,匆匆退了出去。云裳又道,“虽然这儿这次没有出人命,只是这毒是下在本公主的药碗里的,若是本公主一不小心喝掉了,恐怕现在也没有办法在这儿说话了,不管是谁下的毒,总归应当是这清心殿里的人,大人你让人将这清心殿锁起来吧,莫让凶手跑了出去。” 那监察府的总管连连点头称是,“公主说的是,奴才这就去办。” 云裳点了点头,轻咳了两声,靠在床柱子上闭着眼假寐,面色苍白,一副身体虚弱的模样。 “公主的药也洒了,要不,奴婢再去给你熬一碗?”云裳闭着眼,听见琴梦低低的声音传来。云裳也没有睁眼,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本公主这身子也就这样了,别费心熬什么药了,本公主现在还能喘口气,若是真被人下了毒,恐怕连气都没得喘了,这药,不和也罢。” 琴梦闻言,怯怯的退到了一旁,眼睛从云裳身上扫过,便低下了头,盯着自己衣裙下隐隐露出的脚尖瞧,袖中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皇上,皇上,您慢点儿走,别急……”门外传来急急忙忙的叫喊声,是郑公公的声音。父皇来了?云裳心中想着,便睁开了眼,只瞧见一抹明黄从自己眼前闪过,再定睛一瞧,便瞧见宁帝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眼中是满满的焦灼,“裳儿,你没事吧?” 云裳连忙摇了摇头,“父皇不必担心,裳儿没事儿,只是可怜这只猫儿代裳儿受过了,真是罪过。” 宁帝匆匆赶来,见云裳没事,心情也稍定,坐到一旁回过头望着跪在地上的监察府总管,“查,务必要将凶手找出来。” 监察府的总管连忙应了声,“是,奴才这便查。”说着便站起身对着身后的几个太监模样的人道,“去将这院中所有的宫人都带到大殿。” 吩咐完之后又转过身询问宁帝道,“皇上,您和公主要不要……” 宁帝转过身轻声对着云裳道,“裳儿身子不好,便不出去了吧,朕去瞧着就好。” 云裳想了想,“此事终究是因为裳儿而起,若是不亲自去瞧着将凶手抓到,裳儿也难以安心,便一同瞧着吧,况且,这清心殿中的人都有嫌疑,我自然也不例外的。” 宁帝沉默了半晌,才轻声叹了口气,“那便一起吧。”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琴依连忙搀扶着云裳跟了上去,宁帝和云裳在大殿之中坐了下来,那被叫做崔总管的公公也已经将所有宫人都集中到了大殿。 “这药是谁从太医哪儿抓来的?又是谁熬的?熬药的药罐平时又是谁在保管?谁送到公主寝殿的?这期间都有谁动过药?都一一来说一说吧。” 云裳闻言,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才笑了笑,轻声道,“按说审案子大人应当比本公主厉害,不过之前在宁国寺的时候,有次瞧见寺中审过一次人,觉得兀那方丈的法子倒也是不错的,不如将这些人关在不同的屋子里,由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进行询问,询问的结果记录下来,到时候有什么对不上的,一查便知。” 那崔公公闻言,连连称是,“兀那方丈果然是有大智慧之人,奴才受教,还不按照公主说的去做。” 便有太监挨个询问了人,将与药有接触的人全部带了下去,带下去之后,崔公公便又挨个吩咐了要问的问题,便让他们去询问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都纷纷问询出了结果。 “申时一刻,琴梦与香儿一同从太医院抓回药,由静兮与秋纹熬制,期间静兮曾经出恭一次,酉时二刻,琴梦将熬制好的药端给公主,公主说药有些烫,晾会儿再喝,便同琴依一同出门散步,散步期间,宫女嫣儿进寝殿为公主铺垫子……整个过程中,熬药的秋纹,端药的琴梦,打扫寝殿的嫣儿,还有保管公主餐具的倾心都有嫌疑。”崔公公说到此处,朝着宁帝行了个礼道,“皇上,奴才请求搜一下这些人的房间和身上。” 宁帝点了点头,“准了。” “毕竟都是宫女,若是要搜身的话,还是找几个嬷嬷去吧。”云裳轻声提醒道。 “是,奴才省的。”崔公公应了声,带着人下去了,不一会儿便拿着两个纸包走了回来,“回禀皇上,公主,奴才在倾心身上和嫣儿的枕头下发现了装着药的纸包。” 宁帝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重重的一搁,发出“嘭”的一声响,“去将她们带上来!” 崔公公挥了挥手,便有人出了门,过了会儿,便带着所有宫女走了进来,宁帝皱着眉头厉声道,“也不用再审了,在公主身边侍候着,身上却揣着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全部拉出去砍了。” 话音一落,中间跪着的两人俱是惊叫了起来,一个穿着粉衣的宫女连忙叫到,“皇上,奴婢冤枉,奴婢这纸包中的只是普通的甘草粉末而已,奴婢最近有些咳嗽,所以专程去太医院拿了些甘草,本来应当是熬水喝的,只是奴婢觉得在厨房里面事情较多,没那么多时间,便让太医院的人研磨成粉放在水中喝。”< 第二十六章 两虎相斗 云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转过头轻声对着宁帝道,“父皇,莫要为了这点小事罔顾了人命。” 宁帝听见云裳这样说,怒气才微微小了些,想了想,“给你抓药的是谁?去太医院核对下。” 那宫女连忙磕头道,“是太医院的商公公给奴婢抓的药,谢公主恩典,谢公主恩典。” 听见倾心差不多洗脱了嫌疑,那给云裳铺垫子的嫣儿连忙哭着道,“奴婢也是冤枉的,奴婢根本不知道那什么药包是从哪儿来的,今儿个若不是琴依姑姑叫奴婢进寝殿给公主铺垫子,奴婢根本没有机会进寝殿啊……求皇上明察,求公主明察。” “你负责打扫公主的寝殿,哪怕是这些没有成功,总也能够找到机会的。”崔公公在一旁厉声道,“况且,药包已经交给太医了,是不是有毒,一查便知。” “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不知道那药包怎么会在奴婢的枕头下的。”嫣儿顿了顿,眼中迸发出一丝怨恨,“一定是静容,她与奴婢同住一屋,并且一直都有些不和,定然是她将纸包放在奴婢枕头下。” 琴梦皱了皱眉,朝着云裳和宁帝行了个礼道,“静容本来是厨房中的一个小宫女,只是今儿个生了病,一直在屋中休息,根本没有出来过,怎么会有机会向公主投毒呢?” 那嫣儿闻言,身子一下子便软倒在地,“奴婢冤枉啊,冤枉啊……” 正在此时,一个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回禀皇上,经过太医验证,倾心的药包中确实是甘草药粉,嫣儿的药包中,是可以致命的毒药……” “拉下去,斩了。”宁帝皱了皱眉,厉声道。 话音一落,便上来两个侍卫,将那还在不停挣扎的嫣儿拉了下去。良久,都还听得见嫣儿凄厉的声音隐隐传来,云裳轻轻闭上眼,念了句“阿弥陀佛”。 “父皇,裳儿有些累了,便先回寝殿歇着了。”云裳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着宁帝行了礼,便由琴依扶着进了内殿。 外面人声渐渐小了,渐渐地没有了声音,琴依走到门口,掀起帘子瞧了一眼,“走了。”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倒真是精彩呀,我自个儿下的毒,却不料竟然也还能够查得出凶手来。” 琴依皱了眉头想了想道,“也不知这嫣儿究竟是谁派到公主这儿的势力,只是应当不是皇后那边的,不然方才琴梦应当也不至于那样捅上一刀。” 云裳摇了摇头,“你呀,只瞧见了表面,依我瞧,这药包倒真的不一定是那嫣儿的,不管她是谁的人,也应当不至于这么蠢,将药包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倒是那个告病的静容,有些不对劲,还有倾心……” “静容奴婢倒是能够理解,她倒是有可能如嫣儿所说,将药方故意放在她枕头下,以便转移别人的注意。只是,那倾心,她带的不是甘草粉吗?”琴依面色有些迷惑。 云裳笑了笑,“这世上有些东西,看起来无害,其实却是最危险的。这甘草,虽然是经常瞧见的药材,只是,很少人知道,这甘草,若是与鲤鱼一起实用,可是致命的……” “鲤鱼,公主素来爱吃鱼,这在宫中许多人都是知晓的,若是做上一盘鱼,公主定然会多吃上几口。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这般歹毒,若不是公主这些年跟着老爷身边的奇人异事学了这些本事,定然是防不胜防的。而且,这种法子,哪怕是查起来,也是很难查到那个地方去的。”琴依想起就觉得有些后怕,连忙道,“公主要不要明儿个我们假装散步,将这宫中的东西都仔细的看看,有危险的便提前根除,防患于未然。” 云裳点了点头道,“是得要好好的查一查……”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又笑了起来,“话说,如今这个清心殿中各路牛鬼蛇神也不知道有多少,我想,这件事情一传出去,定然会引起他们相互猜忌,琴梦是皇后的人,他们不曾下手,可是我的药中却有了毒,皇后最受不了有人在她的眼皮子下面搞这些小动作了,我想,这后宫中恐怕很快便会有人遭殃了。” 琴依正欲开口,云裳却悄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张了张嘴,无声地道,“有人来了。” 琴依心领神会,开口的时候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回宫之前奴婢就劝您这宫中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太平,您非要回来,瞧吧,一回来竟然就有人下毒,公主啊,奴婢真不知道,若是今儿个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奴婢应当如何是好……” 云裳幽幽叹了口气,“在寺中住了这么些年,早已习惯了寺中清静平和的氛围,此番回宫,却让我觉得,我似乎不适合这宫廷生活了,罢了罢了,回宫是因为我太过思念父皇,如今见他身子康健一切安好,我也安心了,等过了及笄礼,我便还是回宁国寺中吧,我这身子太弱了,在这宫中也是为父皇徒增烦恼……” 云裳的话音一落,没过多久,便听见门外传来琴梦的声音,“公主,晚膳已经送过来了,公主趁热吃吧。”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轻声应道,“好,这便用膳吧。” 琴依连忙上前扶起云裳出了门,饭菜已经摆在了桌上,云裳走到桌旁,便瞧见桌子上放着一盘鱼,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走到桌旁坐了下来,笑吟吟地道,“咦,有鱼呀,在宁国寺中跟着僧人一起吃斋念佛,倒是许久没有吃到过鱼了,这鱼闻起来挺香,想必味道也是极其不错的。” 琴梦连忙给云裳布筷,一面笑着道,“奴婢就知道公主喜欢吃鱼,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这个季节正是桂花开的时候,便专程摘了一些新鲜的桂花做了这道清蒸鲫鱼,公主尝尝好吃不好吃。” 云裳笑意盈盈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连连赞道,“蒸鱼的时候放入了桂花,整个鱼都侵染着桂花的清香,倒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公主,这鱼虽然好吃,可是却不能多吃哦,你忘了,大夫可是专程嘱咐了你要忌口的。”琴依在一旁连忙道,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满。 琴梦连忙道,“琴依姐姐多虑了,这鱼可是滋补的东西,偶尔吃吃也是不错的。” 云裳笑了笑道,“无妨的,我的身子我还不清楚,吃这么点儿,定然是无事的。” 两人便不再多言,云裳吃了些东西,只是那盘鱼却没有再怎么动过,刚吃了东西,便隐隐听见从外面传来有喧哗声。 云裳皱了皱眉,对着琴依道,“去瞧瞧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琴依应了声,出去瞧了瞧又跑了回来,“公主,听说是皇后娘娘的簪子丢了,栖梧宫的宫女交代,说了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给了她一锭银子,让她偷偷拿出来交给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皇后娘娘带了人在淑妃宫中搜出来了簪子,淑妃娘娘说皇后娘娘使得一手好心机,竟然陷害于她,便带着人去栖梧宫吵了起来。方才便是皇后娘娘的人拖着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过去了……”< 第二十七章 凤凰簪 “淑妃娘娘又不缺簪子戴,偷皇后娘娘的簪子做什么?”云裳抬起头望向琴依和琴梦,眼中是满满的好奇。 琴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晓,倒是琴梦笑着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的簪子上的花样一般都是凤凰,在这宫中,凤代表着皇后,这淑妃娘娘偷走皇后娘娘的发簪,不就意味着,淑妃娘娘有想要做皇后的心思吗?这可是大不敬呢。” 云裳讶异地睁大了眼,“不至于吧,淑妃娘娘的地位在这后宫之中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放眼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娘娘,便是她最得宠了,她何必觊觎皇后娘娘的后位呢?” 琴梦看着云裳这般样子,心中愈发的得意起来,“这皇后和妃子,总归还是不一样的,淑妃娘娘再受宠,也还得要对着皇后娘娘下跪行礼,最重要的是,宁国向来都是立嫡不立长,如今皇上无子,皇上也正当壮年尚且不显,若是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都生下了皇子,那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云裳皱了皱眉,轻声斥道,“储君的事儿可不是能够随意乱议论的,今儿个你在我面前说,我便当没有听到,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即便我是公主恐怕也保不了你了。” 琴梦也恍然大悟自己似乎说得太多,说了些不应当说的话,便连忙跪倒在地道,“公主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乱嚼舌根了。” 云裳点了点头,撑着头打了个哈欠道,“下去吧,我也困了,今儿个太累了,先歇下了。” 琴梦连忙行了礼退了下去,琴依叫人打来水侍候云裳睡下,云裳躺在床上盯着床顶,轻声道,“淑妃和皇后,倒真是有意思呢。” 琴依站在一旁听到,便道,“咱们的皇后不是一个能够容人的人,淑妃娘娘竟然能够在这宫中圣宠近十年而不衰,想来也不是吃素的。” 云裳闻言笑了起来,“是啊,都不是好相与的,也不知道斗起来究竟是谁厉害些呢。” “只是看今儿个这个样子,似乎是皇后娘娘更高一筹呢。” 皇后吗?云裳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可不这样认为,管它呢,先睡一觉,明儿个再说吧。” 琴依应了声,将灯灭了,提着灯笼走了出去,在侧间睡了下来。 云裳闭上眼,耳边想起琴梦方才所说的话,立嫡不立长么?云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元贞皇后的儿子,怎么配当皇帝呢,而且,就元贞皇后这般的女人,怎么配给父皇生下儿子呢? 天刚亮,云裳便醒了过来。琴依早早的便守在了一旁,见云裳睁了眼便笑着道,“公主在老爷那边待了这么些年,定然是十分辛苦的,之前在宫中的时候可是不到中午不起床的,现在这么早便醒了。奴婢侍候公主起床吧。” 云裳点了点头,起了身。 “对了,公主,昨儿个公主果然猜中了,淑妃娘娘昨儿个晚上说从那宫女房里搜出了一锭金子,光是金子倒也没啥,可是淑妃娘娘说那金子上有只有皇后娘娘采用的凤华香,淑妃娘娘便说是皇后故意栽赃陷害,昨儿个跑到勤政殿前跪了一晚上,哭了一个晚上呢。”琴依想起今儿个早上听来的传闻,便连忙给云裳道。 “哦?”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淑妃娘娘倒也是个聪明的。不过……”云裳想起昨儿个发生事情的时候淑妃的反应,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昨儿个刚刚发生的时候,淑妃娘娘倒也不像是个有这般计谋的人啊,我记得你不是回来说她一个劲儿的说皇后是在陷害她,可是也拿不出证据,便跑到皇后宫里去闹去了……” 琴依想了想,“是这样,可能是事出突然,淑妃娘娘一时冲动才那样做的呢?公主,你是怀疑?” 云裳脑中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点了点头,“淑妃身后有人在指点。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我倒是想要见上一见呢。”云裳伸出手来任由琴依给她穿上衣裙,才又道,“最后结果如何了?父皇是不是就处置了那两个丫鬟?” 琴依闻言,一脸崇拜的望着云裳道,“公主实在是神机妙算,皇上下令处死了两个丫鬟,赏了皇后几只簪子,给淑妃娘娘送了些滋补的药,也给了一些赏赐,公主你怎么知道的?” 云裳笑了笑,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因为,便是在前世,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罢了,那个时候,皇上便是相同的处置办法,除了自己,其他的事情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变呢。不过,如今她已经回来了,从今日起,以后的事情便要变得和前世不一样了,一切,将重新开始。 “猜的。”云裳笑着道,“我还猜,过一会儿,皇后娘娘就会来请我过去栖梧宫坐上一坐呢。” 琴依闻言,摇了摇头道,“公主这回你可得猜错了,皇后娘娘这还在与淑妃娘娘较劲儿呢,哪有时间搭理我们啊。” 云裳笑了笑,没有说话,出寝殿吃了些东西,刚一放下筷子,便有宫人前来通报,“公主,皇后娘娘身边的绣心姑姑来了。” 云裳挥了挥手,“传吧。” 绣心比起七年前老了些,额上都有了些许皱纹,只是目光却愈发的锐利起来,“奴婢见过惠国公主,公主,今儿个尚衣局给皇后娘娘送来了一些布料,皇后娘娘说那些布料颜色太过粉嫩,不适合她穿,想着公主刚回宫,合适的宫装定然不多,所以让奴婢带公主一同到栖梧宫量个尺寸,给公主做几件宫装。” 云裳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多谢母后了,我这便过去。”说着便招来琴依和琴梦,披了件披风,走了出去。 到了栖梧宫,皇后招呼云裳坐了下来,便道,“尚衣局那些奴才也真是的,给本宫的布料都是些什么胭脂粉啊月牙白的,挺清新明艳的颜色,但是本宫年纪大了,可穿不得那么粉嫩的衣裳了,所以才叫了你来,给你好好做几身衣服,过段日子便是你的及笄礼了,到时候之前的衣裳都不能穿了,可得多做几件。” 云裳温温顺顺地应了声,“裳儿多谢母后了,不过,母后可不许妄自菲薄了,母后是最美的。” 元贞皇后盯着云裳瞧了许久,直瞧得云裳红了脸低下了头才笑道,“裳儿害羞了呢,这时间呀,过得可真是快极了,本宫还记得上次见你还是七年前呢,那时候你小小的样子,一转眼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本宫可真是打心眼儿里的高兴呢。” “母后过誉了,裳儿昨儿个才见到了皇姐,皇姐那才是金枝玉叶,眉目如画呢,裳儿可就差远了。”云裳低着头,轻轻回答道。 元贞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及笄了,可就是大人了,就能嫁人了,昨儿个母后还在想呢,也不知道谁家公子有这个福气娶了我们惠国公主,正好你也回了宫,过些日子,母后准备找个机会办个宴,到时候将皇城中有身份的公子都召集过来,让你悄悄瞧上一眼,看看有没有满意的可好?”< 第二十八章 皇姐的邀约 云裳的头更低了几分,喏喏地道,“母后!裳儿还没有及笄呢,现在说这个,会不会,会不会太早了些啊?” 元贞皇后眼中闪过一抹不屑,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地道,“还害羞呢,不早了,离你的及笄日也不到一个月了,在及笄之前就订了亲的女孩儿家也不在少数,你皇姐不也是及笄没有多久就成亲了嘛,再说了,母后也不过是想要让你瞧一瞧哪个合眼缘,又没有让你马上就定下来。你的婚事可还得皇上做主,只是,若是你有合心意的人,找个自己喜欢的嫁了当然是最好了。” 倒真是十分的体贴呢,云裳心中泛起浓浓的冷意,前世自己便是被这样的体贴给蒙蔽了,当时也就是这样一场为自己准备的宫宴,自己满心欢喜,一眼便瞧上了那个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男子,只觉得他玉树临风,见识渊博,言谈间也十分风趣。于是便不管不顾地喜欢上了,还发誓非嫁不可。谁知道那个男人本就是皇后手中的一枚棋子。 嫁过去之后,不过两月,那个男人便原形毕露,天天流连烟花之地,自己前世也是个性子蛮横的,在公主娇生惯养了那么多年,哪里受得住那样的委屈,便月月闹天天闹,却不想自己在那个家中孤立无援,尝尽了艰辛。 “但凭母后做主就好。”云裳轻声应道,抬起袖子掩嘴轻咳了几声,“只是,裳儿如今这个身子,恐怕没有多少人愿意娶裳儿为妻的吧。” 元贞皇后板起脸怒气冲冲地道,“谁敢!裳儿可是人人尊崇的惠国公主,又这般美貌,谁娶到了都是谁的福气,你如今呢,就是得好好休养,听母后的,多做些衣裳首饰,到时候定要惊艳到那些人。” 云裳低着头,满脸通红,声音更小了许多,“母后莫要取笑裳儿了,裳儿依了便是。” 元贞皇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站在身旁的绣心姑姑道,“尚衣局的宫人已经来候着了吧,带公主去量尺寸吧,让那些宫人多给些现下流行的样式给公主选选。” 绣心应了声,走到云裳面前行了个礼道,“公主,这边请。” 云裳微微点了点头,“有劳绣心姑姑了,母后,裳儿这便下去了。” 元贞皇后点了点头,目送着云裳走出了大殿,一旁的帘子被掀了开来,华镜从里面走了出来。 “母后,这丫头不是在宁国寺那种山野之地呆了这么些年么,怎么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啊,我还以为他会变得像乡野村姑一样粗俗呢,没想到,身子弱了一点,却少了以前的刁蛮,更加像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了。”华镜有些不满地嘀咕道。 元贞皇后沉思了片刻,才淡淡地道,“让你给她选的人选好了吗?” 华镜听见皇后问起这个,眼中便有了几分得意,笑着走到皇后身边坐了下来,“女儿昨儿个回去专程让人仔细瞧了皇城中适婚年龄的男子,倒真选出了几个适合她的,齐老将军的孙子,长相俊美,但是天生不足,是个跛脚。太常林清的儿子也不错……对了,我专程让人记录了下来,母后,你瞧瞧可有合适的。”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羊皮纸递了过去。 皇后仔细瞧了片刻,指着一个人名道,“便选他吧。” 华镜伸过头一瞧,却有些不满意,“母后,这莫静然容貌俊朗,学识也是不错的,为何是他呀?” 皇后摇了摇头,“有时候不能只看表面,云裳不管如何,也还是一个公主,不管如何,皇上也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那样会有损皇室名声,这个莫静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相反还很出色,云裳对他心动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这个男子生性风流,平日里喜欢流连烟花之地,不过做得却是很隐秘。他父亲有多房小妾,却只有他一个儿子,证明他的母亲也是个厉害的,你说,有什么比得不到丈夫的疼爱,还被婆婆处处为难来得凄惨呢。你再去仔细调查调查这个莫静然,不要错过一点。” 华镜闻言,眼中露出几分兴奋,“还是母后厉害,女儿这就去。” 皇后笑了笑,低声道,“查到之后,帮着莫静然将这些不好的事情都掩盖一下。当然,最好的是,让她根本就没命等到成亲的时候。” 华镜连连应声道,“母后放心。” 两母女又聊了会儿,云裳便量完了身子出来告辞,华镜见状,便笑着站起身道,“许多年没有见到过皇妹了,昨儿个你赶路回来身子不太好,也没有机会好好聊聊,走吧,和皇姐一起到御花园走走如何?” 云裳温婉的点了点头,应道,“自然是好的,裳儿也想要和皇姐聊聊天呢。” 两人一同出了栖梧宫,走到御花园,云裳轻声道,“听说皇姐的驸马是个威武的大将军呢,皇姐什么时候将姐夫介绍给裳儿认识认识呀,能够得皇姐青睐的,定然是人中龙凤呢。” 华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是呀,父皇极其喜欢他呢,说他日后定然能够成为千古名将。不过,几个月前他带兵去西北了,那边最近有些乱。” 云裳闻言,有些惋惜地道,“真是可惜了。”心中却暗自盘算着,按照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来看,也就是明年,那位据闻能够成为千古名将的驸马爷,便在战场上因为轻敌,被敌人乱箭射死了。华镜在守寡期间也被传出养了一群面首,自己那时候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皇姐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不忍心看着她被人传的那般不堪,才将她接入府中。却不想…… 云裳想到此处,心中也有了主意。 “是啊,对了,妹妹,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驸马爷受了伤,心中一直不能安宁,想着去宁国寺为他上注香。你在宁国寺中住了这么些年,与方丈也熟,可不可以陪皇姐一同去一趟呢,皇姐想要求方丈给驸马爷批个命。” “嗯?”云裳没有料到华镜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微微笑着道,“自然是好的,只是我这身子,裳儿怕,会拖累了皇姐。” 华镜闻言笑了起来,“无妨,我们便当是出门游玩的,也不用急着赶路,在宁国寺中多休息两日也好。” 云裳见她这般坚持,便应了下来,“那,裳儿便恭敬不如从命啦。”< 第二十九章 谋 华镜选定去宁国寺的时间定在了半月后,云裳也配合的叫琴依和琴梦收拾好了东西,却只单单带了琴依出门。 一路上倒是真如华镜所言,不急着赶路,走走歇歇,半日的路程整整走了一天才到了宁国寺,到宁国寺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下来。 在寺中刚安顿下来,正在吃饭,却听见寺中小沙弥来禀报,说有人有急事要求见华镜公主。 华镜皱了皱眉,召见了那人,那人一见到华镜便急急忙忙地行礼道,“公主,老夫人今日下午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摔伤了腿,府里正乱着,管家让小人来接公主回府。” “什么,娘亲摔伤了腿?”华镜猛地站起身,在得到那下人肯定的回应之后,华镜才急忙转过身子,对着云裳歉意地道,“皇妹,实在是抱歉,本来是为了给驸马祈福才将皇妹叫来这宁国寺,哪晓得府中突然出了事,皇姐必须要连夜赶回去,你身子不好,便在这寺中歇息两日如何,马车和车夫皇姐都留在寺中,你想要何时回皇城吩咐一声即可。” 云裳点了点头,柔声道,“嗯,皇姐放心,这寺中我十分熟悉,不会有事的,皇姐尽管回去便是,星夜赶路,皇姐倒是要多小心一些。” 华镜道了声“多谢”便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 云裳看着华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笑着坐了下来,端起碗继续吃东西。 “公主,驸马的娘亲出事出的这般巧合,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莫非华镜公主想要在这寺中对公主不利?”琴依目光依旧望着门外,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云裳没有答话,静静地吃了东西,结果琴依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手才道,“她知晓我在寺中住了许多年,在寺中下手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她不会这么蠢,我想,只需要我给马夫说一声我什么时候启程回宫,便会有杀手在我回宫的路上候着了。” 琴依一惊,皱着眉头道,“宁浅他们现在在皇城,公主身边只有奴婢一人,若是路上有埋伏岂不是十分危险,公主,要不要奴婢与你分头行动,奴婢先行,去引开追兵。” 云裳笑了笑,“傻丫头,我们还有时间呢,既然华镜都说了,我可以在寺中多住几日,那便多住几日呗。这几日中,便又无数变数,到时候,且让你瞧瞧,你家公主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云裳眸中闪过一抹杀意,转瞬即逝。 “那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回宫呀?” 云裳在心中算了算日子,现下是九月初七,上一世,在这一年的九月里倒是有一件大事……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四日后,我们回宫。” 云裳在宁国寺安安静静地呆了四天,九月十二一早,云裳便让琴依通知了车夫,准备启程。 华镜给云裳留了两个侍卫和一个车夫,一行人慢慢悠悠地朝着皇城而去,走了约摸一个多时辰,马车进了一片密林之中,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琴依好奇的掀开车帘一瞧,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公主,车夫和侍卫都不见了……” 话音刚落,便瞧见有十多个蒙面人骑着马冲了过来,琴依尖叫一声,“公主,有刺客!” 云裳面色沉静,轻声道,“琴依,闭上眼。” 琴依依言闭了眼,只听见外面有打斗声传来,心慌得厉害,虽然好奇,却怎么也不敢将眼睛睁开,只伸过手抓住云裳,确定她没有事情。 渐渐地,外面的声音小了,琴依这才睁开了眼,掀开车帘,往外一望,便看见满地的尸体,琴依浑身颤抖,良久,才微微平静了下来,却又“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急急忙忙将车帘放下,转过身对着云裳道,“公…公主……外面还有好多……好多人。” “主子,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逃跑了的车夫和侍卫也解决掉了。”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琴依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云裳开了口,“做得不错。” 云裳伸手将马车的门推了开,琴依转过头一瞧,便瞧见外面跪了一地的黑衣人,“将衣服换好,按我那日说的去做。” “是。”跪在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闪身进了密林,不一会儿,便从密林中走出了几个人。琴依定睛一瞧,便发现他们有人穿着的衣裳,和方才的车夫侍卫一模一样,还有一人穿着那死去的黑衣人的衣裳。 云裳点了点头,“这两天打探到了他们回合的地方了吗?” 领头的打扮成方才死去的黑衣人模样的男子点了点头,“属下已经打探好了。” “嗯,靖王爷的人马已经过去多久了?”云裳又道。 “两刻钟。”那黑衣人又道,“靖王爷的人马果然也是在这里遇见了埋伏,就在前面一点,主子料事如神。” 云裳笑了笑,“什么料事如神,靖王爷在朝中宿敌不少,在边关没有机会下手,靖王爷这次大胜归来,也带不了全部兵马,定然就是带点亲卫,想要动手,这里树林茂密,自然是最佳的地方了。知道见到她应当怎么说了吧?”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属下便说,我们在原定地点设下了埋伏,岂料正遇上了由刺客埋伏靖王爷,被靖王爷发现了,慌乱之间,兄弟们被靖王爷的亲卫杀光了,属下只得假死,才逃过一劫,留了条小命前来禀报。” “嗯。”云裳微微一笑,“做得不错,去吧,回来有赏。” “是,属下遵命。”话音刚落,一行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裳关上车门,“走吧。” 琴依这才回过神来,嘴长得老大,眼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公……公主……外面那些黑衣人是公主的人?” 云裳转过头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怎么样,你家公主这些年没有白呆吧?” “没…没有……”琴依还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心中感叹道,何止是没有白呆啊,简直是太厉害了啊。 马车渐渐走出密林,一旁的树林中才慢慢走出两个人,站在前面的男子穿着一身墨灰色衣裳,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此刻却正低垂着眼,眸中有光彩闪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面站着的男子一脸大胡子,面容粗犷,有些不满的哼哼道,“这小女子当真胆子不小,竟然将王爷拉出去做挡箭牌,王爷,要不要属下去解决掉?”< 第三十章 庆功宴 站在前面的男子挑了挑眉,淡淡地道,“有意思!许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若不是你们害怕本王有危险,非得要本王与大部队分开行动,本王也见不到这么有意思的人,瞧她步步算计得几乎分毫不差,连本王都成了她的工具,本王倒真的希望有机会能够与她会上一会呢,王顺来,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家女子。” 被唤作王顺来的男子摇了摇头,“属下哪儿知道。” 穿着墨灰色衣裳的男子微微一笑,“这马车虽然平常,只是寻常富贵人家马蹄上钉的几乎都是铁,而方才的马蹄上钉的确实金制的。据本王所知,只有皇宫中有这样的习惯。” “宫中的?”王顺来一惊,眼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在他的想象中,宫中的女人一个个的都跟个金丝雀一样,每天就是比谁的衣服好看,谁的妆容好看,谁更受宠,哪里想得到,竟还有这样毒辣的人。 靖王眯了眯眼,自己倒是不知,离开了这几年,这宫中竟然出了个这样的人物。 “走吧,我们该赶路了。”靖王抬起手,放在嘴边吹出一串声音,便有两匹马从林中跑了出来,两人翻身上马,从旁边的小道穿过,朝着皇城而去。 云裳回到宫中,便瞧见琴梦跟看见鬼似得瞧着自己,良久才回过神来,“公主回来了啊?” 云裳勾起一抹笑,料想华镜也不曾想到自己还能或者回来,“嗯,宫中无事吧?皇姐那日匆匆的赶回皇城,这两日有没有进宫?也不知道皇姐的婆婆如何了。” 琴梦低着头,声音有些低,“应当没什么事儿,华镜公主昨儿个还进了宫。对了公主,靖王爷打了大胜仗,今儿个回了皇城,皇上要为靖王爷举行庆功宴,皇后一早便派人来了,说如果公主回来了便让公主去参加参加。” 云裳脚步顿了顿,点了点头道,“好。” 琴梦听见云裳答应了,便连忙道,“尚衣局给公主做的新衣裳都已经送了过来,奴婢去拿来给公主瞧瞧,今儿个可是公主回宫以来第一次参加宫宴,定然要将公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云裳“嗯”了一声,走进内殿,望着琴梦急匆匆走出清心殿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去报信去了,看来华镜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呢。” “公主,今晚上你要去参加宫宴么?”琴依皱着眉头问道。 “去啊。”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脑中却怎么也想不起前世关于这个靖王爷的消息,只知道靖王爷洛轻言是宁国唯一的异姓王,是先皇领养的孩子,战功赫赫,在皇城中的时间屈指可数,几乎没有交集的机会。 前世自己是参加过他一回庆功宴的,不过那时候自己对这些个武将没什么兴趣,便露个脸便同华镜一起玩儿去了,自己记得今日是靖王爷得胜归来的日子,也不过是因为,前世便是在今天,华镜在自己面前提起了后来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说那个男子才华横溢,不是普通女子能够征服的。恐怕便是因为这句话,让前世那个喜欢争强好胜的自己上了心。 云裳笑了笑,这一世,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会不会在今日上演呢。 “公主,这是尚衣局做好的衣裳,你瞧瞧,月白色温婉淡雅,樱草色清新自然,嫣红色明艳动人,都是最近最时兴的样式,公主你瞧喜欢哪个?”琴梦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的盘子上装着几件衣裳。 云裳走过去瞧了瞧,指了一件道,“月白色的吧,素雅一些好。” 琴梦依言将月白色的衣裳拿了下来放在一旁,“公主赶路辛苦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奴婢等会儿让人来为公主梳妆。” 云裳微微笑道,“还是琴梦体贴,嗯,我先歇着,等会儿叫我吧。” 庆功宴在邀月楼举行,云裳到的时候大多数受邀的大臣与家眷,还有一些妃嫔都已经入座了,“云裳公主到。” 一声唱和声响起,众人皆是起身望向门口,想要一睹这位消失了七年的公主真面目,云裳刚一走了进去,便听见华镜的声音响了起来,“妹妹,这边。” 云裳抬眸一瞧,便瞧见华镜坐在主位下方的位置上对着她招手,云裳勾起一抹笑,走到华镜身边坐了下来。 “知晓你要来,你身子不好,我便让人提前备好了果茶,你试试看好喝不好喝。”华镜轻声道,眉宇间是满满的笑意。 “皇姐费心了,不知道驸马的娘亲身子如何了?那日瞧着皇姐匆匆离开,本来十分担心,想要一起去瞧瞧的,只是奈何我这身子不宜长途奔波。”云裳轻蹙眉头,一脸的担忧。 宁华镜,前世我便是被你这副温婉善解人意的模样给骗了,这一世,你以为我还会这么蠢么? “无事,大夫说没有伤到筋骨,休息几日便好了。” 云裳这才舒了口气,“那便好。”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靖王爷到。”一连串的唱和声响起,众人连忙起身行礼,“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靖王千岁。” “起来吧,今儿个是靖王爷的庆功宴,各位都不必拘束。”宁帝的声音响起,众人这才起身回到座位坐了下来,一旁的皇后便开了口,“臣妾特意准备了一些舞蹈,皇上,你瞧?” “上吧。”宁帝哈哈大笑,走到龙椅上坐了下来,皇后和靖王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侧。 丝竹声响起,有舞姬进场,翩翩起舞,华镜凑过身子对着云裳道,“唉,这庆功宴真是无聊至极。” 云裳微微一笑,应道,“是呢。”目光却微微抬起,望向坐在主位旁的靖王洛轻言,心中不无感慨,自己原本以为,靖王是个三大五粗的武将,却不想,却这般俊美,只是,略微冷了一些。想着自己今日才借着他的名义将了华镜一军,心中隐隐有些微妙感。 一曲毕,宁帝拍了拍手,叫了声好,端起酒杯道,“宁国虽是大国,只是边关一直被燕国骚扰,边关百姓民不聊生,此次靖王爷一举将燕国士兵赶出了我宁国国土,实在是大功一件,来,我们一起,敬靖王爷一杯。干……” 众人纷纷举杯,喝了一杯酒,酒杯刚一放下,宁帝便转过头望向华镜他们这边,指着华镜对靖王道,“你好多年没回皇城了吧,你瞧,朕的两个女儿都已经长大了。” 靖王爷的目光扫过华镜与云裳,微微笑了笑到,“虽然在边关,只是公主美名也经常耳闻,听说华镜公主的驸马也是个将军啊,保家卫国,是个男子汉。” 华镜闻言,连忙道,“多谢皇叔夸奖,若说这皇城中的公子,论武恐怕没有人比得过皇叔了,论文倒是有一人,是内阁大学士之子,莫静然,听闻是个极其有才华的男子呢。云裳几日便及笄了,镜儿还说介绍给妹妹认识认识呢。”< 第三十一章 一波又起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云裳眯起眼,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云裳喝了一口果茶,笑着道,“皇姐对皇城中各家公子的情况倒是了如指掌呢。”顿了顿,才又低下头,轻声道,“裳儿此前一直在宁国寺中礼佛,刚回宫,对这些人也不熟,婚姻大事,交给父皇母后便好,想必,父皇母后也不至于亏待了裳儿吧。” 刚一听见云裳的第一句话,宁帝便变了脸色,谁都知道,华镜公主已经出嫁,有了驸马,可是却对各家公子的情况了如指掌,这分明是有不守妇道的嫌疑啊。 华镜却恍若未觉,笑着道,“妹妹还是先瞧瞧最好。” 云裳没有说话,只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太过扎眼,让人不注意也难,云裳转过头去,便瞧见靖王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冷意,让云裳微微愣了愣。 幸而皇后及时的开了口,引开了话茬子,“听说靖王爷今日回宫路上遇了刺,还好王爷安然无恙,这年头,贼人也太过大胆了。” “皇弟遇刺了?是在哪儿?”宁帝闻言,急忙问道。 靖王爷收回目光,笑着道,“在一个叫清风岭的地方。” “清风岭?”华镜闻言,惊叫了一声,“今儿个裳儿从宁国寺回宫也要经过清风岭吧?裳儿无事吧?” 云裳微微一笑,“许是裳儿路过的时机不对吧,倒是没有遇见什么事情,一路上都很顺遂。” “那便好。”华镜连忙抚了抚胸。 “莫说这些沉闷的话题了,这歌舞可不能停。”皇后笑了笑,拍了拍手,丝竹声便又响了起来,众人也开始相互间敬起酒来。 云裳呆了一会儿,见他们酒意正酣,便起身带着琴依出了大殿。 “公主,先前那个靖王是不是在看你呀?”琴依跟在云裳的身后,突然出了声音道。 云裳的脚步一顿,皱了皱眉,“你也感觉到了吗?” 琴依闻言,心便提了起来,“公主,会不会是下午的事情被那靖王爷知道了啊?” “不会。”云裳摇了摇头,眉心轻蹙,“我们应当是在靖王队伍的后面的,我专程问过的,我想他们应当不会回去吧,而且,即便是他们回去发现了什么,也不可能知道是我假借靖王的名义做的啊?” 琴依想了想,点头道,“也许是我们太杞人忧天了。” 两人顺着路往清心殿去,夜色朦胧中,云裳突然瞧见湖边的一座小亭子里有两个人,一坐一站,那坐着的人身影有些熟悉,云裳站住脚步,琴依正欲询问,却被云裳转身捂住了嘴,云裳拉着琴依躲到一旁的树后,对着琴依耳语道,“先前的庆功宴,淑妃去了吗?“ 琴依仔细思索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奴婢没见到淑妃娘娘。” “她在那儿做什么,这个时候。”云裳低声喃喃道,却听见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云裳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却听见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语气应当是个宫女,只听她道,“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今儿个是王爷的庆功宴,皇上皇后都在,他肯定来不了。” “他?”云裳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莫非说的是那个在她背后帮她出主意的人? “本宫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只想见一见他而已。”淑妃的声音带着几分失落,几分怅惘,良久又幽幽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总归这回是回到皇城了,应当也不会太快离开,总是有机会的。回去吧,若是被人瞧见了,又会有一大堆烦心事了。” 话音刚落,淑妃站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离开了亭子。 云裳望着夜色中渐去渐远的身影,眯了眯眼,“很久没见,回到皇城?”云裳轻轻重复了一遍,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味道,“莫非……是他?” “公主你在说什么?”琴依只隐隐约约听见云裳小小声的喃喃自语,却听不清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便出声问道。 “没事,我们也回去吧。”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从树后走了出来,朝着清心殿走去,心中想着,这宫中果然是十分有趣的,若不是重生了一次,自己也不知,前世的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精彩的事情呢。 庆功宴一过,宫里便开始筹备着云裳的及笄礼,因为云裳数年前为百姓求雨的事情,惠国公主的名号在民间也是十分受尊崇,宁帝也专程嘱咐了要办的隆重些,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由皇后在操办,但是作为主角的云裳也是十分忙碌的。 量身,选典礼当日的礼服绣样,跟着嬷嬷学习当天的礼仪,一天到晚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 “这宫中礼仪太过繁琐了,裳儿在宁国寺里没人约束,习惯了,突然回宫便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让母后操心了。”云裳笑着对元贞皇后道,心中想着,元贞皇后此番突然找她来,定然不只是随便问问这么简单的。 元贞皇后笑了笑,“及笄礼嘛,越是繁复便越是隆重的,对了,素来及笄的女子都需要向宾客展示一下自身的才华,及笄礼之后的宫宴,达官贵人们都在,母后将城中适龄的世家公子都邀请了,到时候裳儿可要好好一展身手,说不定便可一举觅得良人呢。” 云裳闻言,愣了愣,才有些迟疑地道,“可是,母后,裳儿这些年都在宁国寺,除了跟着方丈学着认了些字,可是也只能够抄抄经书,其他可都一点儿也不会了啊……” “琴棋书画,刺绣什么的,都可以的,不用太过拘泥。”元贞皇后微微笑着,一脸的雍容大方。 云裳低下头,眼中有泪珠儿在打转,“可是,裳儿真的什么也不会呀,寺中没有能够教习裳儿琴棋书画的先生,刺绣什么的,就更是没什么可能了。” 元贞皇后闻言,幽幽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才道,“若不展示一些才艺,恐怕于你的名声不利,要不然,便这样吧,你去找一幅画来,本宫给镜儿说一声,让她帮你绣出来,到你及笄的时候,你便说那是你绣的……”< 第三十二章 以绣为礼 云裳抬起头,盯着皇后,眼中是满满的迷茫,“这样可以吗?这不是骗人吗?兀那师父常说,出家人不打妄语,裳儿不能撒谎。” “傻孩子,你又不是出家人,但是你得要出嫁啊,你想啊,到时候那么多达官贵人,若是你连绣个花儿都不会,又有几个人愿意让你进门呢?你嫁过去之后,万事都有丫鬟,绣花的事儿也轮不到你,也不会被拆穿。终归是个女孩儿家,嫁个好人家才是最重要的。” 云裳沉默了良久,才咬了咬牙,点头道,“那便按母后说的做吧。” 元贞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离你及笄礼不到半月了,你还是早些找好图样,也好让镜儿有足够的时间绣好。” 云裳应了声,又回答了一些元贞皇后的问题,才带着琴依回到了清心殿。 “公主……”琴依刚想开口,便被云裳的目光打断了,云裳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不一会儿,云裳便又带着琴依出了门往藏珍阁的方向去了。 藏珍阁是宫中放置各种珍宝的地方,藏着不少名家字画,云裳到藏珍阁的时候,便瞧见藏珍阁的门锁着,一旁有几个太监在一旁打扫,云裳让琴依上前问询。 过了一会儿,琴依回来道,“公主,这些太监说,藏珍阁的执事平时不再这儿,藏珍阁中的字画也是不外借的,除非有皇上的口谕……” 云裳叹了口气,“算了,这等小事,还是不要麻烦父皇了。”便又回了清心殿,琴梦正在一旁铺床,云裳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叹了口气。 “公主,奴婢记得,你从宁国寺拿了不少字画回宫的呀,有好些还是名家之作,虽然比不得藏珍阁中的珍贵,不过也是兀那师父都想要收藏的,公主你不妨就找一幅出来交给华镜公主帮忙绣?”琴依见云裳有些失落,便连忙道。 云裳点了点头,依旧有些无精打采,“如今也就这有这个法子了,你去拿出来我瞧瞧,看看选哪张合适些吧。” 琴依连忙应了声,跑到一旁的箱子旁打开箱子,从里面抱了几幅画出来,叫了琴梦过来一起一一展开来给云裳看。 “极乐世界图,不好,不吉利。无量寿佛,又不是祝寿的,不合适。观音?还是不怎么好,唉……妙法莲花?嗯,这幅画倒是算得上正常,信佛的便知道画的是什么,哪怕是不信佛,也可以当成了普通莲花图来欣赏,就它吧。”云裳轻声道,“将画包好,等会儿便给华镜公主送过去吧,琴梦,你送去吧。” 琴梦闻言,连忙应声到,“是,公主。” 琴梦一走,云裳便抬头对着琴依道,“我们回宫已近半月,想来皇后他们对我们的关注也差不多要少一些了,你与母妃有没有法子能够联系上?” “能。”琴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云裳想了会儿,才道,“你给母妃传信,就说,我素来听闻母妃的琴弹得极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听一听,我及笄那日的亥时,希望母妃能够到蓬莱岛中的亭子里为我弹奏一曲,就当是给我的及笄礼物了,我及笄礼之后的宫宴在蓬莱岛中的明月楼举行,若是在离明月楼近的亭子里谈,我应当能够听到。” 琴依一愣,没有想到公主吩咐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却也连忙应了下来,“奴婢知道了。” 这一出代绣的戏码,在前世却是不曾发生过的,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那么,便让它彻底的不一样吧。云裳想着,便走到一旁的书案上,撕了一小块羊皮纸,提笔写了几个字,推开窗子往外扔了出去。 “公主,奴婢已经将画送到华镜公主那儿去了,正好华镜公主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便送了过去,华镜公主还夸奖公主的画选的很不错呢,说定然尽快帮公主绣好。”云裳正捧着一本经书在看,琴梦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云裳笑了笑,“是吗?那便好,我这儿全都是从寺里带回来的画,大部分都是画的观音和佛祖的,我还怕选不出什么好的画来呢。对了,皇姐的绣功是不是很棒啊?” 琴梦闻言,连连点头道,“华镜公主的绣功被宫中尚衣局的掌事都称赞过好几次呢,说与宫中最好的绣娘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华镜公主学的是湘绣,最擅长的也是湘绣,绣出来的东西神形兼备,绣花花生香,绣鸟能听声。公主在及笄那日的宫宴上拿出来,定然十分有面子的。” “是吗?”云裳抬起眼来望向琴梦,“我并不曾说过,我要将皇姐的绣品拿来在及笄那日的宫宴上展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琴梦面色一变,却反应十分迅速,连忙道,“方才去送画的时候听皇后娘娘和华镜公主说起,皇后娘娘还让奴婢转告一声,说让公主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若是有人来,就说要安心刺绣,一面露了马脚。” 云裳闻言,低下头继续看着经书,点了点头道,“还是母后考虑得细致,我知晓了。” 华镜的速度倒也是极快的,不过五日时间,便已经将东西绣好亲自送了过来,云裳展开仔细瞧了瞧,嘴里连连赞道,“皇姐的绣功当真是极好的,这一绣,便觉得这莲花都活了过来似得……” 华镜心中得意,面上却只是带着柔柔的笑意道,“你满意便好,我还怕你不喜欢呢,其实主要是你的那幅画画得漂亮,这皇城之中恐怕也没有能够画出那般精致的莲花的人了,那些个自诩为才子的人,都只会花些风花雪月的,画风轻浮。” “裳儿也不懂什么是好画什么是不好的,只是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了,便拿了这幅来。”云裳伸手摸了摸绣好的荷花,眉眼间是满满的笑意。 “好了,你满意便好了,我便先走了,府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华镜站起身来,笑着道,理了理衣裳便要离开。 “裳儿送送你。”云裳连忙跟在华镜的身后送华镜离开。 回到殿内,却发现琴依正站在床边拿着一个香囊发呆,见到云裳回来,才转过身道,“公主,这个香囊不是你的啊,怎么会在你的床上,方才明明都没有的啊,而且看着绣花的手法,应当是出自华镜公主之手啊……” 云裳接过香囊,笑了笑,将荷包收了起来,“总是被她们母女二人欺负着,我向来都只是躲,这一次,我可要主动的攻一次了。我及笄那日,恐怕便是与元贞皇后和华镜正式成为敌人的时候,那一日,一定分外的精彩,这样想着,都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琴依有些好奇的问道,“公主,你想要怎么做?” “等到那天,你便会知道了。”云裳眨了眨眼,眼中闪过满目的寒光,“我会将她们现在拥有的一点一点的夺走,那一日,只是个开始。”< 第三十三章 及笄风波 十月初十,这个寓意十全十美的日子,正是云裳及笄的日子。 “幸好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天气也越发的凉了,若是夏日炎炎的时候,穿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宫装礼服,不知道得热成什么样子。”琴依一面查看举行仪式需要用到的衣裳,一面低声嘟囔着,“公主,对的,采衣、初加、再加、三加的礼服都在这儿了,最后的大袖礼服实在是太美了,公主穿着一定美艳不可方物。”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遗憾,“可惜母妃不能看见。” 琴依闻言,也叹了口气,“主子一定也十分想要看着公主长大成人的样子。” 两人坐了一会儿,便听见云裳在外面喊,“公主,时辰差不多了,绣心姑姑来催了,说是都准备好了,宾客也差不多齐了,让公主移驾华章宫。” 云裳的及笄典礼在外殿华章宫中举行,观礼者众,初加、二加、三加,及笄礼缓慢而隆重的举行着,宁帝给云裳起了个字,字凤玉,云裳向宾客行了礼之后,便算礼成了。 礼成之后,宾客便全部被带到了蓬莱岛中的明月楼,宫宴这才开始。 宁帝与皇后理所应当的居主位,下面的左侧是今日及笄的云裳,右边却是靖王洛轻言,华镜坐在云裳的下方。 当宫女带着华镜走到位置上的时候,云裳明显的瞧见华镜的步子微微顿了顿,站了片刻才若无其事的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笑吟吟的转过头对着云裳道,“妹妹今儿个真漂亮。” 云裳低下头,脸色带着微微的红,“皇姐莫要取笑裳儿了。” 便就是在这低头的瞬间,云裳便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云裳抬起头,便瞧见坐在自己对面的靖王正盯着自己,眸光如炬,让人无从逃离,见云裳看了过去,他也只是端了酒,喝了一口,将目光又转了开去。 宫宴开始是万年不变的舞姬表演,舞姬跳了几曲,便退了下去,丝竹声也渐渐变得轻柔。 “今儿个是裳儿及笄的日子,裳儿也特意准备了一幅绣品,在座的有许多都是这方面的好手,不妨品评一下。”元贞皇后笑了笑,招了招手,便有两个太监抬着绣品走了出来。 云裳低头勾了勾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绣品上蒙着的布被揭了开来,云裳听见一片赞叹之声响了起来,“这荷花栩栩如生,远看似随时都会随风而动一般,实在是甚美。” 云裳抬了抬头,便瞧见有几个女子走到了绣品前,细细的查看了起来,“针脚整齐,配色清雅,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作品,只是看这绣法,应当是湘绣一派,据臣女所知,这皇城之中,湘绣绣得最好的应当是华镜公主,却不知道惠国公主也在此上面颇有造诣,只是,这收针的手法也几乎与华镜公主同出一辙,莫非,惠国公主与华镜公主是师从同一人?” 云裳转过头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华镜,却见她正看向自己,神色有些慌张,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似乎十分为自己担心,云裳浅浅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绣品前面站定,看了一会儿,才道,“皇姐的绣功果真出色。”说完才又笑吟吟的看向众人道,“方才是母后没有说清楚,这幅绣品是本公主与皇姐一同完成的,不过,本公主是画的画,而皇姐是负责刺绣的部分。父皇常说,家和才能万事兴,皇家也是家,今日是本公主及笄的日子,本公主想着,若是能够与皇姐一同完成一份礼物,象征着姐妹和睦,倒也不辜负父皇的期望了。” “是吗?那画在哪儿,让朕看看裳儿画的画儿。”宁帝闻言,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喜,连忙拍着椅子的扶手道。 云裳转过头对着琴依嘱咐了两句,琴依便出了明月楼,不一会儿,便带着一幅画轴走了进来,郑总管连忙一同接过,在宁帝的面前展了开来。 “兀那大师不仅是佛门高僧,在画画上也颇有造诣,裳儿在宁国寺中七年,闲来无事便跟着兀那大师学了些,只是裳儿天资愚笨,能够学到的也只是皮毛罢了。”云裳轻声道。 “莲叶壮硕而不臃肿,脆嫩而不羸弱,莲花清雅灵动,花瓣舒展,似嫦娥舒袖。镜儿的绣功是很好,只是,却把这莲花的灵动劲儿给绣没了。对了,皇弟,这满朝文武中,便数你的画最好了,你来瞧瞧,裳儿这莲花画得如何?”宁帝赞了几句,便让太监将画转了过来,对着下面的宾客。 靖王闻言,抬起眼看了画一眼,又望了云裳一眼,才道,“画得不错,这皇城中恐怕没有一个所谓的才子佳人能够比得上,这笔法不似一般深闺女儿家惯用的,闲适从容,颇有一番味道。” “听说云裳公主从小大字不识一个,没想到在一幅画却能得到皇上和靖王爷的溢美,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本人所作呢。微臣记得,去年不就是有一个千金小姐,想要在及笄礼上让大家刮目相看,去拿了一张名画来说是她自己画的,却被人一眼便看了出来,可真是贻笑大方呢。”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云裳转过头去,便看见了一张略微有些熟悉的面孔,云裳微微一笑,原来是丞相的孙子李洛,前世自己也只是见过几次,倒也常常针对自己,果然是一家人呢。 再转过头,却瞧见宾客间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云裳身子一顿,手在袖中握紧,真是许久不见了呢。云裳笑了笑,那人似乎以为云裳是在对他笑,便也从容的回了个笑容。 云裳只觉得心中冷意更甚,转过头望向李洛,笑着道,“说来也惭愧,之前在宫中的时候,皇姐常常跑到裳儿的宫中来哭诉,说太傅太过严厉,常常打她,那是便十分不喜太傅,觉得,皇姐怎么也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打呢,也害怕自己被打,所以不敢去上课,哭着求着让母后不要让裳儿去跟着太傅学东西,母后向来宠我,便也同意了。到了宁国寺,许是兀那方丈十分宽容,且知道寓教于乐,哪怕是山间的流水,迎面而来的风,也被兀那方丈讲得别有一番乐趣,所以才有了学的兴趣。” 云裳的话音一落,便有一个白胡子大臣匆匆跑了出来跪倒在地,“皇上明察,臣可从未打过华镜公主啊。” “明明是自己不愿意学,还将过错推给华镜公主,当真是不要脸呢。”李洛轻声道,却一字不漏的传入了云裳的耳朵。 宁帝恐怕也隐隐听见了,只见他额上青筋暴起,正欲发火,却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真相只有一个,想要证实很简单,让惠国公主当着大家的面再画一幅便是了……”< 第三十四章 及笄献绣 说话的人,是靖王。 皇帝一听,点了点头,“皇弟这个法子好,裳儿,你便当着众位卿家的面,在当众画上一幅吧。” 云裳沉吟了片刻,还未回答,便听见李洛的声音再次传来,“惠国公主莫不是害怕了,这假的便是假的,怎么也真不了,公主你觉得呢?” 云裳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望向宁帝,“父皇,清者自清,可是,却总有人想要来搅和一番,裳儿倒是想要和他们开一场赌局呢,既然要玩就要玩得刺激些,若是裳儿画出来了,那麻烦这位公子便要帮裳儿做一件事情,若是裳儿输了,那便裳儿为这位公子做一件事情,决不反悔,这位公子意下如何?” 李洛嗤笑一声,“行啊,本公子可就不信了,你这样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能画出这样水准的话来。” 李洛的话音一落,便有几声附和声传来,“我们也愿意和公主一赌,我们赌李洛公子赢。” 云裳点了点头,吩咐郑总管道,“烦劳总管帮忙记一下。” 又有好些人加入了进来,不过都是李洛阵营的,待郑总管记得差不多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本王也来加入一下好了,赌惠国公主赢。” 靖王的加入让场面顿时沸腾了起来,待郑总管一一记录了之后,云裳从郑总管手中接过羊皮纸,交给宁帝道,“还请父皇给裳儿做个见证。” “好。”宁帝爽快的答应了,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之上,“给公主上笔墨纸砚。” 有宫人端上了笔墨纸砚,云裳拿起笔,笑了笑,“莲花已经画过了,除了莲花,裳儿偏爱鸢尾花,那是传说中开在黄泉彼岸的花,花叶不相见,今儿个便画鸢尾花吧。” 说完便开始下笔,众人的目光死死盯着云裳的手,却见她下笔十分果决,不拖泥带水,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考,好似那鸢尾花的样子早已印在了她的脑海,画过无数次一般,信手捏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云裳便搁了笔,有宫人上前,将云裳画的画展示给众人。 宁帝面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对着坐在众人前面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白胡子大臣道,“太傅,在朝中你的学识算是最渊博的,在琴棋书画上造诣也十分深,不如,你来瞧瞧,先前那幅莲花与这鸢尾花,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太傅连忙应了声,“臣遵旨。”说完便上前仔细比较了起来。 过了良久,才转过身对着宁帝道,“回禀皇上,这鸢尾花虽然画得仓促了一些,笔触间的细节处理算不得细腻,但是风格倒是与这莲花一致,并且,两幅画都有些共同特点,就是,下笔略重,收笔随意,是同一人所作。” “怎么可能?”李洛面色已经有些难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两幅画前面看了许久,才皱着眉头,有些不甘地道,“我输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这般猖狂…… 云裳的目光扫过龙椅上的宁帝,却见他眼中早已有了不悦,云裳垂下眼,微微勾起嘴角,这般猖狂的人,只怕是活不长的。 “多谢各位的抬爱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赢了大家,不过,方才说着打赌也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输给裳儿的,裳儿便作废了,不过,方才靖王也参与了,各位欠靖王的,裳儿可不敢做这个主了,便让是一出戏吧,母后,叫舞姬上来跳个舞缓解下气氛吧。”云裳笑着道,眉目之前带着几分谦卑,却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看了去。 “嗯。”元贞皇后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云裳的脸,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笑着拍了拍手,便有舞姬鱼贯而入,翩翩起舞了起来。 云裳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刚一坐下,便听见旁边的华镜道,“想不到皇妹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倒是让姐姐很是吃惊呢。” 云裳转过头,笑着道,“不过是闲来无事学着玩儿的,兀那方丈总是说我画的东西没有神韵,所以不敢献丑,方才也是靖王提了出来,父皇也下了旨,逼不得已才……” “逼不得已。”华镜喃喃重复到,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也被云裳捕捉到了。 一曲歌舞毕,舞姬刚刚退场,便有个声音响了起来,“今儿个是惠国公主及笄的日子,微臣不才,愿意为公主弹奏一曲,希望公主能够喜欢。” 云裳身子一顿,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划过,生疼。 该来的还是来了,前世,也是他的一曲琴音,满目深情,让自己泥足深陷,从此踏入深渊,这一世,原本以为一切已经悄然改变,却不想,该来的却仍旧来了。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云裳身上,云裳还未回答,便听见华镜笑着道,“裳儿可真是好福气。这莫家公子可是皇城中的公子哥中拔尖儿的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莫公子眼光也真好,裳儿可不能辜负了莫公子一番心意。” 云裳笑了笑,“裳儿多谢了,早就听皇姐多次提起这位公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公子,请……” 莫静然点了点头,在琴案边坐了下来,目光一直看着云裳,手开始动了起来,琴音起,“昔有佳人,见之不忘……” 云裳垂下眼,心中一点一点的回想起前世与莫静然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成亲,到背叛,一幕幕,在眼前滑过,云裳咬紧了牙关,耳中的琴音愈发的深情了起来,心中的恨意却愈发的浓烈了起来。 一曲终,众人没有开口,云裳也没有说话,良久,才抬起了头,微微笑道,“很好听,可惜裳儿是个不通此道的,倒是难为公子一番好意了。” 莫静然闻言,眼中黯淡了几分,站起身来,正欲退下,却从袖中滑落下来一个香囊,掉在了地上。莫静然似未曾发觉,便有挨得近的人将香囊捡了起来,“莫公子,你的香囊掉了。” 莫静然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嗯?是吗?” 捡到香囊的是个妇人,正欲递上,却突然发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道,“咦,这香囊上的绣花,怎么感觉和方才的那幅绣品一样呢?”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便望了过去,“是哎,是湘绣呢,这针法,这绣功,恐怕只有一人……”< 第三十五章 靖王 这一人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只是,还没有人说出来,华镜便按捺不住了,走上前看了香囊一眼,急急忙忙的抢了过来,“这香囊分明是本公主的,怎么会在你这儿?” “啊?”莫静然一脸的茫然,面色有些苍白,喃喃道,“不对啊,怎么会呢,明明是云裳公主的啊?” 云裳坐在位置上,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到,有些惊诧的望过去,“裳儿的?呵呵,莫公子可别取笑裳儿了,不瞒大家,裳儿对绣花一无所知,我的手,握得住画画的笔,却握不住绣花的针。而且裳儿在宁国寺中呆惯了,也不爱佩戴香囊。” “这是怎么回事?”宁帝皱了皱眉,扬声问道。 莫静然与华镜连忙跪了下来,华镜连忙道,“回禀父皇,前段时间镜儿的香囊突然不见了,镜儿一直找不着,却不知怎么会在莫公子身上。” 莫静然也连忙磕了几个头道,“这…这…这……这香囊……” “莫静然,这香囊你是从哪儿来的?”宁帝怒斥道。 莫静然连忙磕了几个头道,“回禀皇上,是微臣捡到的。” “捡到的?”宁帝挑了挑眉,眼中是满满的漠然,“好一个捡到的,之前在宫宴上,华镜便提到过你,当时朕也只当你们认识,并未细想,却不想,她的香囊都到你的袖中了,真是好!好!好的很!” 华镜连忙跪倒在地,“父皇,镜儿的香囊真的在前些日子便丢了,父皇不信可以叫宫女来问问便知。” “行了,还嫌不够丢人?还不赶紧回去闭门思过去。整日里,就知道举办什么宴会,以后也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在家练练琴棋书画,陶冶心性。这个莫静然,拉出去打二十大板。”宁帝皱着眉头,怒斥到。 “皇上,你这无凭无据的,便定下了镜儿的罪,这样恐怕不好吧。”皇后皱了皱眉。 宁帝闻言,更是怒不可言,“华镜从小在你膝下教养,如今成这个样子,你也逃脱不了,你也应当回去好好反省。” 皇后闻言,只觉得皇帝当着众多妃嫔臣子的面给自己难堪,令自己难以自处,心中也有股子邪火冒了起来,站起身道,“臣妾遵旨。”便拂袖离开椅子,离开了。 华镜只觉得似一道惊雷劈下,劈的她无法动弹,良久才低声道,“遵旨。”说完才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一时间,众人皆觉得有些尴尬,却突然听见隐隐约约有琴音传来,虽然听得不甚清楚,却只觉得琴音中带着无限的爱怜与愧疚,让人动容,似是突然间,所有人都被这琴音吸引了,许久都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一直到琴声渐渐消失。 “也不知道是谁在弹琴,却不知为何,这琴音让人听了想要落泪。”云裳轻声低语,抬起头,想要看看宁帝此时的表情,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龙椅上已经没有了人。 “罢了罢了,这宫宴便到此结束吧。”云裳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带着琴依出了明月楼。 走出去良久,云裳才低声问道,“母妃,在哪里?” 琴依闻言,便指着远处的一座小亭子道,“便在那亭子里,那儿人烟较少,主子说,不会有人发现。” 云裳点了点头,朝着那座亭子走去。 走到离那亭子还有十多米的位置,便瞧见亭中站着两个人影,一个娇小,一个挺拔。琴依惊呼一声,捂着嘴道,“是皇上。” 云裳自然也瞧见了,站在原地默默的瞧着,只见那女子仰着头望着宁帝,良久,两人都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过了许久,才瞧见宁帝抬起了手,擦了擦那女子的脸,声音中带着无限怜惜,“别哭了,你一哭,我便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说完,便将女子拉入了怀中。 云裳微微勾起嘴角,只觉得眼睛有些泛酸,嘴里轻声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公…公主。”耳边传来琴依有些颤抖的声音,云裳皱了皱眉,转过头,目光却与一双带着几分冰冷的眸子相遇,云裳一愣,许久才轻声道,“靖王爷……”顿了顿,才又道,“我应当要叫皇叔的吧。” 靖王看了云裳一眼,便转身走了,云裳却读出了那一眼中,写了三个字:跟我来。 云裳愣了愣,却见那身影又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云裳这才确认了自己想的实在是没有错的,身子顿了片刻,却还是跟了上去,“琴依,你先回清心殿吧。” “可…可是,公主……”琴依有些犹豫,看了眼靖王,又看了眼云裳。 “没事的,回去吧。”说吧,便跨了两步,跟上了靖王刻意放慢的步伐。 靖王带着云裳上了和明月楼遥遥相望的摘星楼,摘星楼以高而出名,是赏月的最佳之地,只是也不知道为何,这摘星楼却比明月楼冷清了许多。 云裳站在摘星楼之上,才始觉,手可摘星辰,原来并不只是一句诗而已。只是,这摘星楼上的风着实大了一些。 “不知皇叔带裳儿来这儿是?”云裳收回目光,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 靖王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便又转了回去,没有回答,就在云裳以为这个男人根本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许久没有遇见过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云裳愣了愣,却不知道靖王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良久,才笑了笑,“皇叔过奖了。” 靖王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本王回宫的那一日,因为知道总会有人设伏,所以,本王带着亲信晚走了一会儿,便就是那一会儿,让本王目睹了一件……”靖王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云裳一眼,“很有意思的事情。” 云裳身子一顿,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却听见靖王笑了起来,“怎么,想杀了本王?呵呵,你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云裳咬了咬牙,低下头,良久,才微微勾了勾嘴角,“皇叔过虑了,裳儿怎么会呢。” “你的母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怎样在这后宫之中保持自己的本心,你又何必将她拉进来这趟浑水之中?”靖王没有接话,却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母妃?”云裳又是一愣,只觉得心中有些烦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在自己这个皇叔面前显得有些无从遁形,好像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他了解得一清二楚一般。而自己对他,却是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云裳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我不知道母妃是不是个聪明人,我只知道,她在这宫中已经虚度了十多年的时光,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十年,若是以后都只能在那清清冷冷的冷宫中度过,不如轰轰烈烈的活一场,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的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活着。我希望,我的母后能够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不用受尽冷落,连亲生母女想要相见都是种奢侈。” 云裳望着远处亭子里若隐若现的人影,微微一笑,“况且,我只是给了母妃一个选择的机会,怎么选择,便随她心意了。” 靖王又沉默了良久,才转身道,“这里风大,早些回去歇着吧。”说完便转身下了楼。< 第三十六章 病 “王爷,这个惠国公主,看起来是个不好对付的,若是有朝一日,与我们为敌,那岂不是……不如,趁她现在羽翼未丰,先下手为强?”王顺恭恭敬敬地站在靖王身后,低着头。 靖王转过头,看了眼摘星楼上那抹若隐若现的身影,说的话却答非所问,“本王想起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是七年前,宁国半年无雨,那日我们正在议事,当时年仅八岁的她闯了进来,说要去宁国寺中祈福求雨。后来没有几日本王便去了边关,只听说,宁国二公主为百姓求得甘霖,被赐封惠国公主。” “王爷,你的意思是……”王顺恍惚知晓了靖王的用意,却有些不敢确定。 靖王微微一笑,“之前本王还会以为是有人在后面指点,这几次的接触却让本王深信,这位年纪轻轻的惠国公主,是个聪明的。既然是个聪明的,便应当知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所以,本王与她,成不了敌人。” 王顺不知道靖王为何会这般有自信,却也知晓,不管何时,王爷的判断总是最为准确的,无条件的相信王爷,便是没有错的。王顺这般想通之后,心中的犹疑也暂且搁置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应了声,跟在靖王身后离开了摘星楼。 云裳回到清心殿的时候,子时已经过了半,琴依在院中来来回回地踱步,一见到云裳,连忙急急忙忙跑到云裳面前道,“公主,你可算回来了?那什么靖王没对你做什么吧?可把奴婢急坏了。” 云裳摇了摇头,“没事儿。”说完又抬起头看了眼四周,“就你一个人?” 琴依凑到云裳耳边道,“奴婢跟她们说,皇上突然离开,没有带一个下人,公主担心,去寻皇上去了。奴婢说,公主回来定然要沐浴,所以让她们先去准备沐浴的水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走进内殿。 刚坐下没一会儿,琴梦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云裳连忙关切地道,“公主回来了?找到皇上了吗?” 云裳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无奈,“我几年没有回宫,这宫中也变了番模样了,不但没有找到父皇,还差点儿迷了路。” 琴梦闻言笑了笑,“公主也不要太过着急了,这内宫之中守备森严,皇上对这宫中也是十分的熟悉,定然是没什么事儿的。公主忙活了大半宿,还是早些沐浴了歇下吧。” 云裳点了点头,“将水抬进来吧。” 琴梦便去安排去了,云裳洗漱完毕,便上床躺下了,心中却有些乱,靖王,这个在前世并未曾在自己生命中留下印记的男人,却突然出现在了这一世,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有些自乱阵脚,只是,这个男人绝不简单,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脑海中一片混乱,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云裳想要起身,却觉得全身酸痛,脑中一片混沌,忍不住哀叹了一声,纱帐便被掀了开来,琴依的脸凑了进来,见云裳睁了眼才舒了口气,“公主你可吓死奴婢了,怎么突然就着凉了呢?” “恐怕是昨儿个晚上公主你去寻皇上吹了冷风,蓬莱岛上风大,公主穿的又单薄。”琴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云裳掀开纱帘,坐了起身,“是我的错,我倒是忘了,我这身子,如今可比不得常人,以后定然好好注意。” “公主,你还是先歇着吧。”琴梦连忙道,“太医先前来瞧了,说公主身子底子不好,脉搏紊乱,不敢给公主用药,所以只能让公主好生歇着,切莫再受了凉,公主想要吃什么?奴婢去给你准备。” 云裳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有些疼的头,“熬些清淡的粥吧,嘴里有些发苦,没什么胃口。” 琴梦应了声,退了下去。琴依转过头看了眼琴梦的背景,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 “不用担心,如今皇后与华镜那边的局势未明朗,琴梦不敢轻易动手。而且,下毒这种拙劣的手段,再用第二次,便没有什么意义了。宫中有没有什么事儿发生?”云裳靠在琴依递过来的软垫上,抬起头问道。 琴依闻言,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来,“公主,皇上昨儿个宿在了主子那儿,今儿个一大早,皇上便下旨,恢复了主子的位分,分了几个宫女去侍候着,只是,却没有提要将主子从那冷宫中搬出来的事儿。公主,你瞧?” 云裳点了点头,“这是好事儿,说明父皇对母妃是真真上了心的,这宫中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若是猛地对母妃恩宠太过,恐怕会招人眼红。如此这般,便会让人觉着,昨儿个是我及笄的日子,父皇此番,是为了补偿我,对母妃并无太多感情。” “是吗?可是,主子那个地儿实在是有些……”琴依还是有些迟疑。 云裳闻言,微微一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坚持一些日子便好了,况且,总归是有了圣宠,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宫人们,怎么也不至于太过苛刻薄待了母妃。只是,如今我们这边的态度便尤为重要,你记得……” 云裳附在琴依耳边仔细吩咐了几句,才又靠了回去,心中有了主意。 淑妃的淑雅宫中,淑妃的贴身宫女芽儿也正在向淑妃禀报皇上宠幸了在冷宫中呆了十余年的锦妃,并恢复了她位分的事情。 淑妃正坐在镜子前,对着镜子让侍候梳妆的宫女挨个挨个的换簪花的样式,闻言也只是冷冷一笑,“一个在冷宫中呆了十多年的女人,还能有什么魅力?不过是皇上做戏罢了,不过,栖梧宫的那位心上又该多一根刺了。要知道,当年锦妃受宠非常,可是狠狠的伤透了皇后娘娘的心呢,可是,哪怕锦妃在冷宫,皇后也不得不帮着她养女儿,心里本就不爽,如今一患未除,锦妃却又受宠,哈哈哈哈,真不知道皇后知道了此事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呢。” 芽儿没有应声,淑妃瞧着镜中的银色蝴蝶发钗,点了点头,“就它吧,对了,清心殿中有没有什么动静?” 芽儿摇了摇头道,“清心殿中的那位娇弱的主儿好像又病了,今儿个一大早太医便被请了过去。” “病了?”淑妃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来,“这病八成是装的,那锦妃也真是,十多年前她可是受尽百般宠爱,如今恢复了位分,却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装病躲着,呵呵,真真是凄凉得很啊。去太医院打听打听,惠国公主病得如何了?本宫也应当好好的去慰问慰问呢。” 芽儿应了声,正欲出门,却瞧见一个宫女匆匆赶了过来道,“娘娘,惠国公主身旁的宫女琴依来了,说是公主生了病,需要一味药,太医说唯一的一株皇上赐给了娘娘,所以专程来求药来了……”< 第三十七章 淑妃背后的人 “求药?”淑妃有些懵。 芽儿脑中灵光一闪,连忙低声对着淑妃道,“娘娘,这个时候,那琴依怎么会来咱们这淑雅宫,奴婢瞧着,这求药恐怕只是个借口,至于真实目的,娘娘何不将那琴依传进来仔细问问?” 淑妃点了点头,“传吧。” 琴依进来的时候,淑妃已经坐到了内殿中的主位之上,琴依连忙行了礼,淑妃点了点头道,“你便是琴依吧,几年前跟着公主一同在宁国寺中青灯古佛的住了这么些年,可苦了你了,对了,本宫听闻,今儿个一早你们宫中便宣了太医,可是公主病了,病得可严重?” 琴依连忙柔声回道,“回禀淑妃娘娘,公主昨儿个晚上吹了风,着了凉。这若是落在寻常人身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吃几副药就好了。可是公主身子骨一直不好,这一病也就严重了些,早上太医来看了,却也只说公主脉搏紊乱,身子虚得紧,不敢随意乱用药,只能用些好的滋补药材先养着身子,将身子将养好了便也都好了。” “这般严重?”淑妃闻言,叹了一声,带着几分伤感的道,“公主昨儿个才及笄,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身子却这般弱,唉……” 哀叹了片刻,才又道,“方才听宫女说,你是来求药的,不知道求的是什么药,若是本宫这儿有的,你尽管拿去便是。” 琴依闻言,连连道谢,“奴婢想要求的是那十分名贵的冬虫夏草,之前在宁国寺中听兀那方丈提起过,说,若是能够寻到,那对公主的身子是极好的,只是那药十分难求,奴婢也是回了宫之后听见宫女谈起,说皇上对娘娘极尽宠爱,年前曾经将进贡的一株冬虫夏草赐给了娘娘,奴婢便壮着胆子来求了,还望娘娘恕罪。” “是吗?本宫宫里有么?”淑妃招来芽儿,“你可知,琴依所言的这药放在哪儿的?” 芽儿闻言,连忙道,“禀娘娘,年前皇上是赐了娘娘这样一株药,只是今年过年那会儿,将军夫人身子不好,你便将药送了过去。” 淑妃听芽儿这么一说,倒也想起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便道,“倒好像确实如此,年底的时候母亲身子一直不好,本宫想着皇上曾说那药十分好,便送了过去……” 琴依闻言,面上有些失望,却也勉强笑了笑道,“无妨无妨,奴婢也只是来撞撞运气,既然没有,奴婢便先行告退,公主那儿还需要奴婢侍候呢。” 淑妃点了点头,“嗯,好,去吧,若是公主有什么需要,你叫人来说一声便可。” 琴依退了下去,淑妃却皱起了眉头,“莫非,她真的只是来求药的不成?” 芽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娘娘,这宫中,能够多一个帮衬的便尽量多一个,这样,事情也好办一些,不如娘娘瞧瞧库房里还有些什么名贵的药材,一并拿来,娘娘你亲自去给公主送过去?” 淑妃咬了咬唇,点了点头,“这锦妃虽然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只是毕竟还有个女儿可以依仗,若是能够与她们二人结为同盟,倒也不错……去吧,你去选些东西来,本宫换身衣裳便去。” 淑妃来到清心殿的时候,琴梦正在喂云裳喝粥,琴依站在一旁瞧着,见淑妃走了进来,连忙行礼道,“给淑妃娘娘请安。” 淑妃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从琴梦身上滑过,笑了笑道,“听说公主生了病,本宫便也坐不住了,非得要过来瞧一瞧才能放心,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 云裳微微一笑,“怎么会?还不赶紧给淑妃娘娘搬凳子。” 琴依将凳子搬好,淑妃便在云裳的床边坐了下来,拉过云裳的手道,“瞧你这瘦的,想来这些年过得也不易,不过好歹回宫了,虽然宫里的牛鬼蛇神也不少,但是好歹也是个家。” 云裳笑了笑,没有接话,淑妃便又道,“公主也是个有福气的,你瞧瞧,公主离开了七年时间,这宫中的宫人却是一个都没变,倒也难得,只是不知道,这人没变,心变没变。不过也无妨,有什么需要,来找本宫便是了……” “谢谢淑妃娘娘了。”云裳笑了笑,眸光淡淡的看向一旁的琴梦,便见她的目光落在淑妃的脚上,眼中带着几分杀意。 淑妃却恍若未觉,对着屋子里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公主许久未曾好好说说贴心话儿了,今儿个可得好好聊聊。” 众人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 淑妃这才道,“公主,本宫听说,你的母妃锦妃娘娘恢复了位分,这可是大喜的事情呢。” 云裳闻言,愣了愣,良久才道,“是吗?我倒是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呢。”良久,又幽幽叹了口气道,“恐怕有些人也不愿意让我知道,罢了罢了,我那母妃,我还未满周岁,便弃我于不顾,想来也不会在乎我这个病怏怏的女儿,她怎么样,是受尽恩宠还是凄凄惨惨,与我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不能这样说呢。”淑妃微微一笑,眉眼间是满满的柔和,“公主,这儿女呀,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本宫是个福薄的,没有这个福分,可是,公主却是有母妃的人,皇后对公主再好,终究不是亲生的,若是锦妃娘娘能够得宠,才是公主你的护身符呢。”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我这身子骨,也不是个能够享福的。兀那师父曾经说过,我若是好好调养,兴许还能活个几年,若是大喜大悲,恐怕……” 淑妃闻言,也跟着云裳皱了皱眉,有些关切地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你这病?” 云裳摇了摇头,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倒也不是全无方法,兀那师父曾说,有个人,兴许能够救我,那便是常年住在长白山上的雪岩神医。只是,据闻那神医体质特殊,必须要呆在满是冰雪的地方才能够活下来,所以从未离开过长白山。而我的身子,也不能长途奔波。已知不可为,我便从未与他人说过,若是被父皇知道了,恐怕父皇便会想尽千方百计的去求,我不希望那样,一切顺应天命便可……若是谁人能够治好我这病,便是做牛做马,我也自当是要相报的。” “雪岩神医?”淑妃重复了一遍,眼中似乎闪过一抹亮光,却故意叹了口气,“这样啊,那确实难办,唉,本宫回去也帮着打探打探消息,给你想想法子,对了,方才琴依来求药,那药本宫确实送给母亲了,心中过意不去,所以给你带了些其他药材来,你瞧瞧可以用不。” 云裳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淑妃娘娘了。”< 第三十八章 靖王荐医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淑妃便离去了。琴依走了进来,眸子一直滴溜溜地转着。 “琴梦呢?”云裳开口问道。 “她呀,方才说去给公主准备午膳去,一溜烟儿地就走了,奴婢觉得,她定然是去给她那位主子嚼舌根子去了。对了,公主,你都猜到了这个淑妃娘娘是那个人的人,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淑妃娘娘说你想要见那个人啊?”琴依转了转眼珠子,轻声问道。 云裳微微一笑,“不管如何,那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虽然我有足够的自信,只是,却也害怕万一我猜错了,若是那么轻易地便毫不保留的说了出来,惹上了祸事,可不是什么小事。我这样,虽然绕了些,但是却也安全许多,若是宁浅他们打探到的没有错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动静了。” “还是公主想得周全,那奴婢便先退下了,照公主的安排行事。”琴依直起身子,帮云裳掖了掖被角,便退了下去。 只是,等了整整一日,却也没有等到云裳想要看见的景象,琴依也不敢长时间不在清心殿,便又回到云裳身边侍候着,刚用了晚膳,云裳正准备歇息,便听见殿外传来一声惊呼,“干嘛呢?还不赶紧让开,靖王爷进宫,要吃最新鲜的桂花鱼,若是因为你耽搁了,小心你的脑袋。” 坐在云裳床边的琴依眸子一亮,站起身对着琴梦道,“遭了,先前淑妃娘娘说她宫里熬了些滋补的汤,让我去给公主端来,我竟然忘了。” 云裳愣了愣,点了点头道,“去吧,小心些,莫要冲撞了淑妃娘娘,我这里,琴梦侍候着便是了。” 琴依连忙应了声退了出去,云裳抬起手揉了揉额头,“这一着凉,头疼得厉害,琴梦你来帮我揉揉。” 琴梦的望着琴依出了内殿,正在发呆,却突然听见云裳的声音,连忙应了声,走到床边,“要不奴婢给公主熬碗姜汤去?之前奴婢生了病,奴婢的娘亲便会给奴婢熬碗姜汤,虽然味道并不是很好,只是却十分奏效。”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寻常人兴许可以,只是我这身子不行,姜这玩意儿,是发物,可不能随便乱吃,你来给我揉揉吧,一会儿便好了。” 琴梦闻言,皱了皱眉,却转眼便挂上了笑脸,上前帮着云裳揉着头。 勤政殿中,宁帝却正与靖王相谈甚欢,“皇弟这些年在边关受了不少苦吧,朕听你身边侍候的太监说,你身上可又添了不少的伤啊,可要紧?” 靖王笑了笑,“无妨,都是些小伤。” “那便好,不过说来,倒是朕耽误了你,你才十多岁的年纪,便让你去边关守着,这一转眼,你都已经二十七了,你瞧,朕的女儿都嫁人了,你却还没有娶妻,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是有,朕便立刻下旨,为你们赐婚。”宁帝拍了拍靖王的肩膀,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心中也升起几分骄傲,“皇弟英俊潇洒,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皇城中不知多少芳心暗许,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一家的小姐?” 靖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皇兄说笑了,臣弟一直驻守边关,连女人都没见过几个,哪来什么中意的女子,不过,臣弟倒也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值得臣弟真心相待的人,现在这个人还没出现,便先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若是哪日臣弟遇见了喜欢的女子,定然来向皇兄求旨,只是希望,不管那个女子的身份年岁,皇兄都不要拒绝,当然,臣弟定然也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的,皇兄尽管放心。” 宁帝闻言,愣了愣,良久才道,“皇弟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既然今日都开了这个口了,朕允了便是。” “桂花鱼来了,皇上,这可是王爷最喜欢的清蒸桂花鱼,奴才害怕蒸好了送过来鱼肉老了,便让御厨的人蒸了个七成熟,连带着蒸锅一起,带着拿过来的,到这儿,刚刚好。”郑总管端着一盘鱼走了上来,放在桌上。 宁帝闻言,连忙笑着道,“皇弟,快,尝尝这鱼味道如何?” 靖王笑着夹了一口,点了点头道,“果然十分鲜嫩,这本不是吃桂花鱼的时节,皇兄竟能为臣弟寻得这桂花鱼,实在是令臣弟感动。” 宁帝也十分高兴,也随着靖王吃了几口,刚吃到一半,便听得有宫人前来禀报,“禀皇上,惠国公主晕过去了。” 宁帝闻言,急忙站起身,“请太医了吗?” 那宫人连忙回到,“请了,可是那太医说,公主身子弱,加上昨日受了寒,如今脉搏混乱,不敢随意用药……” “混帐东西,朕养着这群闲人就是在关键时候来给朕说这样的废话的吗?”宁帝大怒,扬声斥道。 坐在桌旁安安静静吃着桂花鱼的靖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听着宁帝来来回回踱步骂着太医,良久才站起身道,“皇兄,此前臣弟受过一次重伤,心肺有些损伤,专程请了长白山上的雪岩神医在府中为臣弟调养身子,臣弟瞧皇兄对惠国公主极其关爱,公主的身子又十分虚弱,不如请公主在臣弟府上暂住些时日,让神医帮忙瞧瞧?” “雪岩神医?”宁帝浑身一震,“就是那个传言中必须待在满是冰雪的地方才能够活下来的雪岩神医?” 靖王点了点头,“当初臣弟受了重伤,虽说捡回了条命,却落下了病根,这些年一直受尽折磨,这回回皇城,想着好不容易安定一阵子,便让人将雪岩神医接了过来,这一路可真真费了不少功夫啊。本来臣弟说亲自去长白山求医的,只是事务繁忙一直找不到时间,也许过段日子臣弟又要去边关了,才费尽心思将神医请了过来,这些日子,神医一直在王府中的地下冰窖之中……” “都说神医能治百病,可是真的?”宁帝连忙问道。 靖王笑了笑,“这些传言,总有一些不实,只是,虽说不能治百病,不能起死回生,但是神医的医术总也比那些寻常的大夫高上许多的……” 宁帝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朕这边让人将公主送到皇弟的王府上,朕的公主,这些日子还望臣弟多多费心了。若是能够治好裳儿的病,朕定然要好好感谢感谢皇弟。” < 第三十九章 合作 “去靖王府求医么?”云裳轻咳了几声,面色通红,“我这身子,哪有什么神医能够治得好啊,罢了罢了,总归是父皇的一片心意,我若是拒绝,父皇定然会伤心的,只是听说,靖王性子冷淡,整个靖王府中也没有一个侍女,琴依琴梦都跟着我去靖王府吧。” 琴依琴梦闻言,连忙应了声,吩咐宫女去将东西收拾好,不一会儿,便有宫人来通报,说靖王爷要回府了,特地来接公主同行。 云裳点了点头,在琴依和琴梦的搀扶之下,出了清心殿,上了撵,到了宫门,便瞧见宫门口停着两辆马车,靖王站在前面的马车旁,见云裳,便走上前,扶着云裳下了撵。 宫门口有着阵阵夜风,云裳轻咳了几声,便被靖王扶着上了马车,云裳只觉得有些不自在,轻声道了声谢,钻进了马车中。 马车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马车帘子便掀了开来,琴依和琴梦站在马车外,“公主,到靖王府了。”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下了马车。 靖王正站在门口与一个中年人吩咐着什么,见云裳下了车,便走上前道,“本王已经吩咐了管家,去与神医知会一声,你先进屋歇会儿,等会儿本王便带你去见神医。” 云裳点了点头,行了个礼道,“如此,便多谢皇叔了。” 云裳被带着进了靖王府,靖王府虽大,只是下人却没有几个,看起来倒是有些冷清,云裳被安排在一个叫锦瑟的院子里住了下来。总管将云裳带到院子里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靖王府怎么这么冷清啊?连个人影也看不到,怪恐怖的。公主……我们还是回宫吧。”琴梦打了个冷颤。 云裳笑了笑,“傻丫头,小心被靖王听见,万一靖王生了气,我可保不住你。” 云裳抬起眼打量着眼前的院子,虽然夜色笼罩,但是院子在屋檐下灯笼的映照下也大致看得了一个大概,院子挺大,小楼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出入院子的院门,一条是一段不短的走廊,走廊两边是成片的竹林,竹林旁是成片的梅树。 琴依扶着云裳走进屋子,屋中的灯已经被点亮,屋里摆设不多,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穿过外室,走进内殿,内殿中摆放着一张床,一扇屏风,还有一个梳妆台,一张琴桌,一张书桌,东西不多,却透着几分清雅味道。 “都说靖王爷不近女色,府里连个侍女都没有,可是为何这间屋子却这般的……像是女子住的?”琴依打量着这屋子,轻声道。 “好了,这可不是在宫里,收拾收拾,将带来的东西放置好,早些歇息吧,不早了。”云裳坐在椅子上,只觉得隐隐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便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了下去。 “王爷金安。”门外传来琴依和琴梦的声音,云裳坐直了身子,望向门口,便瞧见穿着一身紫衣的男子走了进来,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云裳微微一笑,“皇叔来了?现在就要去见神医吗?” 靖王没有说话,在云裳的对面坐了下来,盯着云裳看了半晌,才道,“明人不说暗话,公主这般费尽心思要见本王,是为了什么呢?” 云裳闻言,低着头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裳儿不过是想要知道,淑妃娘娘是不是皇叔的人而已。” “是吗?那现在知道了?”靖王垂下眼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言语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知道了。”云裳回到,拢在袖中的两只手来回摩挲了许久,才道,“没想到,皇叔远在边关,这眼睛,却放在了父皇的枕头边上,倒真是让裳儿佩服得紧呢。” 靖王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辩解,“彼此彼此。” “淑妃娘娘在宫中八面玲珑,却总是与皇后娘娘过不去,想来应当是皇叔的授意,裳儿不知道皇叔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却只知道,就在这当前,皇叔想要对付的人与裳儿一样,既然如此,不如,裳儿与皇叔合作如何?虽然裳儿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却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帮着皇叔达到目的。”云裳伸出手支住脑袋,偏着头望着靖王。 “如此,甚好。”靖王点了点头,面上却仍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云裳站起身来,笑着道,“今儿个天晚了,既然皇叔没想要带裳儿去见神医,那裳儿便先歇着了,皇叔,您……” 靖王淡淡的瞟了云裳一眼,站起身来,眼睛落在云裳的脸上,却突然伸出了手,摸了摸云裳的额头。 云裳一时未查,愣了半晌,才连忙退后两步。 “你病了。”靖王皱了皱眉,明明是问话,却说得十分的肯定,“本王还以为你是做做样子,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病了啊……” 云裳微微一笑,掩饰住心中微微泛起的慌乱,“若不是昨儿个皇叔半夜心绪来潮,硬要带着裳儿去摘星楼吹风,裳儿也不至于着了凉啊。” 靖王一愣,顿了顿,才走上前,一把将云裳抱了起来。< 第四十章 按捺不住的琴梦 “呀……”云裳惊呼了一声,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才皱了皱眉,开了口,“皇叔这是作甚?” 靖王抬脚往门外走去,“带你去见神医。” 靖王抱着云裳出了外室的门,云裳便瞧见琴依和琴梦均是目瞪口呆的望着两人,呆立了半晌,琴依才匆匆上前,慌慌张张地道,“王爷,公主这是怎么了?” 靖王皱了皱眉,“本王带她去见神医。”说完便不做停留地走了出去。 “哎,公主……”琴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裳咬了咬唇,叹了口气,道,“皇叔,将裳儿放下来吧,裳儿能自己走。” 靖王脚步顿了顿,将云裳放了下来。 “雪岩神医真在皇叔府上?”云裳觉着气氛有些沉闷,便笑着问道。 靖王没有回应,往前面走去。 云裳连忙跟上,嘴里喃喃道,“竟然有人必须要在冰天雪地里才能够活下来,倒真真是十分奇怪呢。” 靖王仍旧没有回答,云裳便也没有再说话,沉默的跟在靖王身后。 穿过一个花园,走进一个院子,靖王走到一座假山边,钻了进去。云裳愣了愣,没做多想,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去,便觉得有一股冷气迎面扑来,云裳倒吸了一口气,跟在靖王身后,往里面走去,越往里面走,便越发的冷了起来。 靖王回过头望了云裳一眼,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说话,只是脚步却更快了几分。 走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靖王才停了下来,云裳微微喘了喘气,只觉得身子冻得几乎快要找不到自己的手脚,半晌才抬起了头,才瞧见散发着寒气的冰墙中坐着一个雪一般的人,白衣白发,连身上的皮肤都白得几乎透明。 几乎只是瞬间,云裳便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雪岩神医?”心中忍不住感叹,世间竟然会有这样的人,冰雪一般的人。 那冰雪一般的人也在打量云裳,良久才转过身对着靖王道,“这是谁?做什么的?” “求医。”靖王走到雪岩神医的面前站定,转过头看了看云裳,轻声道。 雪岩神医又转过头看了云裳片刻,才道,“这个女子虽然服了药故意让自己的脉搏紊乱,但是事实上身子却是好的很,除了有些着凉之外,我倒是看不出她有什么病。” 说完这番话,雪岩神医又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盯着靖王道,“你该不会是想要让我帮她治她的风寒吧?” 靖王没有说话,雪岩神医哀嚎了一声,“不是吧?我虽然是个大夫,可是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代神医,虽然算不得能够起死回生,好歹也专治疑难杂症的,你就让我治个这样的小病?” 靖王仍旧没有说话,倒是云裳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笑道,“让神医见笑了,裳儿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所以让皇叔带裳儿来瞧瞧神医,这点小病就不用神医费心了,裳儿自己也会点儿医术,待会儿自己去开些药就好了。” 雪岩看了看云裳,又看了看靖王,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医者不自医,着凉就着凉吧,我就欠你三个人情,用了这么一次,你就只有一次了。”雪岩站起身,从一旁去过笔墨,在竹简之上写了些什么,递给靖王道,“药方。” 靖王接了过来,雪岩又道,“你若是再让这位姑娘在这冰窖里面呆上一段时间,估计这药又得下重些了。” 靖王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着云裳道,“走吧。” 云裳连连朝着雪岩道了谢,正欲转身跟在靖王身后往外走,却突然听得冰窖中想起了铃铛的声音,云裳一愣,转身才瞧见冰窖的周围系着细细的绳子,绳子上系着铃铛,云裳不知道这铃铛是做什么的,却只听见靖王的声音冷了几分,“有人闯进园子了。” 云裳跟着靖王出了冰窖,前面靖王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云裳顺着靖王的目光望去,却瞧见夜色中有一个粉色的身影隐在园中的一棵树后,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往前走去。 “看来,你身边的人也不怎么干净啊。”靖王眯了眯眼,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冷意。 云裳笑了笑,“她本身就是皇后身边的人,一直想要除了,只是我刚回宫,一切都还不熟悉,不敢贸然行事,这样的人,还是放在身边的好,给她一个盯着我的机会,她的主子放心,我也好找机会。” 靖王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没有说话,看着那抹人影渐行渐远,才从假山中走了出来,带着云裳回到了她住着的院子里。 “公主,没事儿吧?”琴依见云裳回来,连忙上前问道。 云裳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没事,琴梦到哪儿去了?” 琴依闻言,有些奇怪的探出头望向门外,“院子里没人吗?方才她跟奴婢说,去出个恭,便不见了人影儿,不过这出恭也不用这么久的吧?莫非迷了路?” 云裳嘴角微微勾起,“出恭?这个恭出的可真是够远的。罢了,如今我在这靖王府中,只带了你与她二人,你好生给我将她瞧住了,虽说,若是个聪明人,便不会在这自己不熟悉的环境中动手,但是如今皇后与华镜那边境况都不好,她又被我带到了这个地方,难免狗急跳墙,你得好好防着。” 琴依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奴婢省得。” 两人说了会儿话,云裳正欲歇息,却听见敲门的声音传来,琴依去打开了门,便瞧见王府总管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个碗,碗里还在冒着热气。 “公主,王爷让小的给公主送来的药,刚刚熬好,这一路送过来,不烫了,公主趁热喝了吧。”总管笑意盈盈地递上碗,琴依连忙接了过来,搅了搅,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过碗,也没有说话,仰头便喝了下去。 总管见状,连忙笑着将碗接了过来,退了下去,云裳这才让琴依侍候着更衣歇下了。 一觉醒来,刚起身,便听见外面传来声音,“公主醒了吗?小的有事禀报。” 云裳皱了皱眉,“什么事?” “回禀公主,你的一个婢女昨儿个半夜不知怎么闯进了王府禁地,被抓了起来,王爷说等公主醒了让公主自己发落,公主你瞧?”< 第四十一章 发落琴梦 云裳愣了愣,便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中闪过一抹笑,抬起头对着琴依道,“不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先让本公主用了早膳再说吧。” 琴依连忙应了声,转身出了门,对着门外来传信的人说了些什么,一会儿便有人送了早膳过来,琴依笑着接过早膳,对着云裳道,“是红豆膳粥呢,看着还不错的样子。”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对琴依道,“瞧吧,总有不安分的。” 琴依一面给云裳布膳,一面道,“奴婢倒是忘了,这不是宫里,是靖王府呢,也该让琴梦吃吃教训,让她知道知道,不是任何地方都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 云裳笑了笑,执起银勺,佐着如意卷,吃了一碗红豆膳粥。用完膳又歇了一会儿,才叫了个下人带着朝着所谓的禁地走去。 琴梦正跪在禁地的门前,似乎跪了已经有些时辰了,身子有些歪歪斜斜,听见声音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捡到云裳眼睛一亮,挺直了身子,眸中带着泪道,“公主,救救奴婢啊,奴婢只是去出恭,却不想这靖王府太大,奴婢走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一个下人,稀里糊涂地就走到了这里,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是王府禁地啊,公主救救奴婢啊……” 云裳蹙了蹙眉,快步走到琴梦面前,面上是满满的焦急,“琴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可是靖王府,哪能随便乱闯,冲撞了皇叔,我也救不得你啊……” “奴婢不是故意的啊,公主你去帮奴婢求求王爷吧。”琴梦连忙抓住云裳的裙摆,泪珠儿从眼中不停地滑落下来。 “王府禁地,擅闯者死,王爷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才勉强留了你一命,但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禁地,你也是闯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有胆子往里面闯,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站在一旁的总管面色冷漠,丝毫不为之所动。 “公主,公主,你快去帮奴婢求求王爷啊。”琴梦咬了咬唇,面色苍白,声音却愈发的尖利了起来。 正在这边吵吵嚷嚷的时候,一个低沉带着几分磁性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云裳转过头一瞧,正是那个扰了一夜清静的靖王洛轻言。 “王爷,这就是昨儿个擅闯禁地的人,是公主带来的宫女,你瞧?”总管连忙几步上前,微微弯着腰恭敬地道。 靖王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云裳的脸,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了片刻之后,便迅速分了开来,“公主怎么说?” 云裳微微一笑,面色从容,“琴梦是裳儿带到王府的,是裳儿管教不严了,只是,不知者无罪,还望皇叔从轻发落。” 靖王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便依公主所言,从轻发落吧。”一面说着话儿,眼睛却看向了那跪在地上的粉衣宫女,见她似乎松了一口气,靖王勾了勾嘴角,“擅闯禁地的,本来从来不会留下活口,不过看在是公主的贴身宫女的份上,算了,把腿打断了就行了,留条命。” 云裳闻言,敛起眸中的笑意,面上露出几分吃惊的表情,总管微微点头,应道,“小的遵命。” 那边的琴梦似乎这才反应了过来,眼中是满满的惊恐,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好吵。”靖王皱了皱眉,便有护卫将琴梦的嘴堵了起来。 靖王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脚步顿了顿,“本王的护卫动起手来场面有些血腥,公主还是稍稍回避一下吧。” “可是……”云裳蹙眉,转过眼看了眼急的眼泪不停流,额上青筋暴起的琴梦,有些迟疑地道,“琴梦她……” “公主不必再为她求情了,本王已经足够宽容了。”靖王转过身,抬起脚往院子外走去。 云裳脚步顿了顿,看了琴梦好几眼,却还是跟了上去。 待出了院子门,云裳才轻声道,“裳儿多谢皇叔了。” 靖王轻声“嗯”了一声,过了片刻,才道,“连自己身边都清理不干净,让本王如何相信你,这次便让是本王送你个人情,下次若有这样的人,你自己还是好好处理干净吧。” 云裳闻言,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懊恼,点了点头,“裳儿明白。” 靖王也不再多言,加快了脚步,离云裳愈发的远了。 “公主,这琴梦这样子就算是废了呀,哈哈,真是大快人心,皇后辛辛苦苦将她放在公主身边,却连作用都还没有发挥呢,就被王爷给破坏了,而且,这个罪名都让王爷给背了,公主手里干干净净,任谁都挑不出个不是来,实在是太好了。”琴依也忍不住有了几分兴奋。 云裳站在原地,望向远处的竹林,面上没有多大的喜悦神色,“这琴梦留在我身边,倒也不一定全是坏事,我本来想着,留着以后还能用呢,没想到……罢了罢了,这样也好,少了个祸根,也不用总是担心了。” “是啊,公主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往身边放几个信得过的人呢。”琴依微微一笑,只觉得从回宫到现在,就这会儿,心才稍稍安定了几分。 云裳点了点头,“等会儿王府里面的下人将琴梦送来,我们便回宫吧。” 云裳也不过就是想与靖王见上一见,既然靖王已经答应与她联手,那么此次出宫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况且,经由靖王这么一闹,宫里恐怕又有热闹可以瞧了,她怎么能够错过呢?< 第四十二章 皇后的算盘 栖梧宫中,绣心匆匆从外面走了起来,“娘娘在哪儿?” 一旁的宫女连忙道,“在佛堂呢。” 绣心闻言,点了点头,脚不停歇地往佛堂走去。佛堂中青烟袅袅,只闻见木鱼的清响声传来,元贞皇后跪坐在佛龛前,双眼禁闭,嘴里无声地念着佛经。 脚步声打破了佛堂的寂静,元贞皇后没有动,依旧轻敲着木鱼。 “娘娘,惠国公主回宫了。”绣心的声音中还带着轻喘,似是赶路赶得有些急了。 元贞皇后手微微一顿,木鱼声又有节奏的响了起来,“不是说去靖王府求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回来便回来了吧。” 绣心又道,“方才奴婢瞧见清心殿的太监去宫门口了,奴婢便去瞧了,瞧见琴梦那丫头被抬了下来,琴梦不知怎么了,似乎不能动弹的样子。奴婢便寻人去跟清心殿里的太监打听了,听说是琴梦在靖王府闯进了靖王爷的禁地,被靖王爷将腿给打断了。” 木鱼声重重地响了一声,随后便是长长的寂静,半晌,才听见元贞皇后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琴梦被打断了腿?被靖王?” 绣心喏喏的答着,“是,清心殿里的人是这么说的。” “混帐东西!”木槌被狠狠的扔到了地上,元贞皇后掀开了木鱼,猛地站起身来,“去给本宫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清心殿、靖王府的人都得问,本宫花了几年安上去的棋子,岂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便没了?” 绣心连忙应了声,匆匆出了佛堂。 佛堂之中又恢复了寂静,半晌,才传出元贞皇后有些压抑的声音,“靖王,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总是坏本宫的好事,你若不仁,休怪本宫无义了。” 清心殿中,太医不停地来来去去,云裳有些焦急地站在宫女住的院子中来回踱步,半晌,才见到进去的太医走了出来,云裳连忙迎了上去道,“太医,琴梦的腿如何了?” 太医闻言,摇了摇头道,“恐怕是废了,骨头已经断了,微臣和其他同僚一起勉强将断掉的骨头用木板固定了起来,养个几个月,骨头还是能够勉强长合的,但是脚定然会有些跛,遇到下雨天脚也会十分的疼痛,不能走太久的路,也不能够做太过劳累的活儿了。” 云裳闻言,幽幽叹了口气,“是我不好,若是我不带她去靖王府,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太医你尽力治吧,尽可能的减少她的疼痛。” 太医点了点头,“微臣明白。” 云裳走进琴梦的屋中,琴梦躺在床上,裙子上,被子上都是干涸的血迹,琴梦还未醒过来,眉头紧皱,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云裳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回了正殿。 当日夜里,外面传来喧哗之声,将云裳吵醒了过来,云裳唤来琴依,让她去外面瞧瞧,待琴依回来,才知晓,是昏迷的琴梦醒了过来,知晓自己的腿断了,以后将会一直跛着了,现在正在闹呢。 云裳打了个哈欠,披了个披风便出了正殿走到后院中宫女住的地方,琴梦住着的屋子外围着好些人,见云裳来了连忙纷纷闪开了一条道,云裳走了进去,便瞧见琴梦正躺在床上嚎啕大哭。 云裳连忙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低着头叹了口气道,“是我无能,我都不能求得皇叔饶过你。” 琴梦没有回答,仍旧哭的十分的凄厉。 “你是我的宫女,便会一直是我的宫女,哪怕你跛了腿,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什么委屈的。”云裳又道,眉眼间是满满的疼惜。 良久,琴梦的哭声才渐渐的小了,云裳叹了口气,又安慰了两句,便起身对着门外的宫女吩咐了两句,让她们好生照顾琴梦。云裳转过头来,却瞧见琴梦正望着自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见云裳回过头来,才又低下了头。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转过身走出了屋子。 闹过这么一场之后,琴梦倒也安分了起来,不哭不闹,每日里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又过了几日,一日早上,云裳刚起身,便有宫女匆匆来报:“公主,琴梦不见了。” “不见了?”云裳愣了愣,“什么不见了?活生生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的,还不赶紧找去?”话音刚落,便听见“皇后驾到”的通传声传来,云裳愣了愣,连忙掀开帘子走出了内殿。 “母后来也不给裳儿知会一声,裳儿也好迎接呀。”云裳笑着望向殿门口,在看见跟在皇后身后的人时,眼睛忍不住微微眯起,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咦,这不是琴梦嘛,你去哪儿了?方才我听见宫女来报,说你失踪了,可把我吓坏了,正说让大家都出去找找呢,可别出了什么事儿,你怎么和母后在一起呢?”云裳望向那抹粉色的身影,脸上满是诧异。 琴梦没有出声,倒是皇后开了口,“本宫来便是与你说这个宫女的事儿的。”元贞皇后看了云裳一眼,走到主位之上坐了下来。 云裳走到皇后下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道,“琴梦?母后要与裳儿说她的事儿?” 元贞皇后点了点头道,“先前本宫在蓬莱岛散步,正好瞧见了这个宫女,她在蓬莱岛的湖边,似乎是想要跳湖,本宫便让人将她拦了下来,这才知道,她是你身边的宫女,在靖王府误闯了禁地,被靖王打断了腿。她觉着给你惹了麻烦,而且,如今腿脚也废了,以后也无法照顾你了,便心灰意冷,想要自我了断。” 云裳闻言,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走到琴梦面前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这么傻啊,我都说了啊,不管如何,我也不会不要你的,这清心殿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便放心吧,可别再动这样的心思了。” 琴梦眼角滑落出一串泪珠子,摇了摇头道,“是奴婢连累了公主,奴婢无颜再见公主了。” 云裳连连摇头,正欲开口,便听见皇后的声音传来,“本宫倒是觉得,这个宫女是个有情有意的人,不过你身边也缺人,她如今不能照顾你了,本宫便再找个伶俐的给你送过来,这个叫琴梦的宫女,本宫便先待会栖梧宫吧,先将养着,她虽然腿脚不便,倒也可以做些其他事儿,本宫那儿地方大些,也好做安排,若是以后腿脚好了,本宫便再还给你便是了……”< 第四十三章 消失的小林子 这是什么意思?云裳眼中划过一抹了然,原来,皇后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啊,想要用一个完好无损的棋子换掉一颗废棋?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云裳微微一笑,“琴梦虽然只是一个宫女,但是裳儿觉得,还是听听她的意思好了,如果她愿意跟着母后去栖梧宫裳儿自然也不会拦着。不过,如果琴梦跟着母后去了,裳儿也不再要其他的宫女了,清心殿侍候的人够多了,裳儿在宁国寺住习惯了,倒不太适应这么多人侍候了。” “那可不成,你是堂堂公主,便应当按照公主的规制来。本宫已经给内务府的管事公公说了,让他等会儿便选个得力的,给你带过来。”皇后拿下手上的念珠,拿在手中摩挲着。 “那听母后的便是了。”云裳微微一笑,显得漫不经心。 元贞皇后点了点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盯着云裳看了许久,才又道,“你的病可大好了?听说你前些日子生了病,谢绝了所有来探望的嫔妃?” 云裳闻言挠了挠头,“我身子一直不太好,前些日子着了凉,怕给大家过了病气。而且,裳儿刚回宫不久,还是有些不习惯,听说前些日子锦妃娘娘被父皇宠幸,就总是有嫔妃到我这儿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儿,裳儿听不太明白,这才让宫女们将她们拦在了门外……” 云裳瞧见皇后摩挲着念珠的手顿了顿,又似不经意地将念珠收了起来,“是吗?你怎么也叫锦妃娘娘,那可是你的母妃呢?”元贞皇后说这话,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裳,眸中泛着冷意。 云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是裳儿的母妃,但是裳儿从小都没有见过她,就像是个陌生人,突然要裳儿叫她母妃,裳儿实在是有些不自在,心中还是不知道应当怎么办,所以才缩在清心殿当起了缩头乌龟。父皇只是恢复了她的位分,其他也没有做什么,想来也不是很上心,等过些日子,大家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再说吧。” 元贞皇后盯着云裳看了许久,见她神情不似作伪,想起这些年来,云裳确实与那锦妃从未有过交集,小的时候,若是有人提起她的生母是冷宫中的锦妃,她还会十分生气,不肯承认她是锦妃的女儿。让云裳这样,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她元贞皇后的功劳…… “也难怪,你不到十月便被本宫抱养了过来,与你母妃确实生分了一些。如今,锦妃恢复了位分,你确实也蛮尴尬的,罢了罢了,你不愿意与她亲近就不愿吧,你也及笄了,过不了多久,就该选个驸马出嫁了,到时候不住在这内宫之中,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元贞皇后幽幽叹了口气。 云裳听见皇后又将话茬子引到了嫁人上,便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搭话。 “你便好好养病吧,你这身子,是该好生养养,若是需要什么药,尽管跟本宫开口便是,这后宫里的东西,找本宫总是没错的。”皇后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云裳一眼,站起身来,带着琴梦和绣心走了出去。 云裳应了声,将皇后送到了殿门前,看着皇后的身影渐行渐远。 “公主,这琴梦都已经这样了,皇后干嘛还把她要了过去?”琴依凑了过来,扶住云裳,轻声道。 云裳冷冷一笑,“呵呵,就是因为琴梦都这样了,皇后才将她撤走了啊。一颗棋子废了,总得有新的棋子才取代才好。” “取代?那这清心殿岂不是又不得安宁了?”琴依皱了皱眉。 云裳站了会儿,才道,“不,这是个机会……” “机会?”琴依没有听明白,却瞧见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往这边走过来,“公主,是淑妃娘娘来了……” 云裳闻言,抬眼一瞧,皱了皱眉,“这淑妃,怎么跟皇后约好了似得,一前一后的,琴依,关殿门。让两个丫鬟守在门口,就说我病了,需要静养,一律不得放进来。” 琴依一愣,“可是公主,淑妃娘娘不是?” “你没听见皇后刚才的话,分明就是知道了你去跟淑妃求药的事情,来警告我呢,说这后宫能够做主的人还是只有她一个,让我好自为之。”云裳说完,便转身进了外殿。 琴依连忙将门关了起来,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这几日,除了皇上皇后,其他人来清心殿,一律不见。哪怕是……母妃……”云裳对着琴依吩咐道,话音到最后却忍不住轻了下来,稍稍犹豫了片刻。 琴依点了点头,“奴婢明白,公主和主子这是做戏给别人看呢。只是,明明心系着对方,却要做出一副绝情的样子,这皇宫,倒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云裳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是啊,真不是个好地方,若是可以,我倒真希望能够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只可惜,我生作了皇家女儿。” 云裳走进内室,打开窗户,学着鸟儿的鸣叫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一只飞雁便停在了窗边,琴依被吓了一跳,“公主,这鸟儿从哪儿蹦出来的?” 云裳没有答话,走到桌案边画了几个琴依看不懂的符号,放进了飞雁的嘴里,飞雁便转身飞走了。 琴依惊奇地将头伸出窗子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瞧见那飞雁的身影,便缩回了头,也没有再问,转身对着云裳笑了笑,“公主,奴婢去给你熬药,顺便让人将琴梦之前住的屋子收拾收拾。” 云裳闻言,赞赏的笑了笑,转过头,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琴依,你还记不记得,七年前,我们还在宫中的时候,这清心殿里面有个叫小林子的太监?” “小林子?”琴依闻言,皱了皱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印象了。” 云裳在屋中踱了几步道,“那年皇后请了法师要为我做法,想要害我,想要收买这清心殿里面的人,将人都抓了去,那个小林子来向告诉了我,皇后让他在我的饭菜里面放东西。” 琴依听云裳这么一说,便恍然道,“奴婢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云裳点了点头道,“我这回回宫,皇后和琴梦口口声声都说,这清心殿中侍候的都是以前的人,一个都没有变,可是我暗中看了这些日子,也没有瞧见那小太监,你私下打听打听他的去向。” 琴依闻言,便点头应了下来,“是,奴婢下来留心一下。”说完便退出了内殿。< 第四十四章 宫女浅音 内务府的人若是认真办起事来,速度也是十分快的。不过刚吃了午饭,内务府的管事便带了个宫女过来,“公主,皇后娘娘今儿个亲自吩咐了,给公主选一个伶俐的宫女儿过来,这不,奴才给公主带人过来了,公主瞧瞧,这个宫女可还满意?” 云裳仔细瞧了瞧,那宫女容貌可人,第一眼看起来倒是与琴梦是同一种感觉的,纯真干净。 云裳笑了笑,轻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睁着骨碌碌的眼睛,笑着道,“公主是问奴婢吗?奴婢叫浅音,今年十四。” 那管事公公瞧着那宫女回答的模样,也微微点了点头,嘴里却笑着道,“公主只是问你的名字,怎么连年岁也一并给说了。”说完又转过头对着云裳道,“公主,你瞧,可行?这宫女虽然没有琴梦姑姑那般合公主的意,也是个惯会侍候人的。” 云裳点了点头,“便留在清心殿吧,劳烦公公跑一趟了。” 琴依上前往那管事公公的手里塞了个钱袋,便又退了下去。那管事公公顿时眉笑颜开,“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公主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给奴才讲便是了。” 云裳“嗯”了一声,那管事公公便退了下去。 待屋中只有云裳琴依和浅音三人了,云裳才笑着对浅音招了招手道,“三年未见你了吧,倒是长大了不少。” 浅音笑意盈盈地走了上去,在云裳面前站定,“主子也变了不少,越来越美了。” 琴依听见两人的对话,有些回不过神来,良久才恍然大悟,眼中满是惊喜,“原来如此,原来浅音是公主自个儿的人呀。” 云裳和浅音两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浅音转过头来对着琴依俏皮一笑,“琴依姐姐,我叫浅音,是公主的手下,三年前就被送到宫中啦,这些年表现不错,获得了内务府管事公公和皇后娘娘的青睐,暗中帮皇后娘娘做些事儿,嘿嘿。听说要往公主这儿选人,就自告奋勇的来啦。” 琴依打量了浅音许久,才点了点头,“没想到公主早有预谋,看来公主在老爷那儿学了不少东西,也做了不少的事儿,有浅音在,奴婢便放心许多了。” 浅音微微一笑,“浅音这些在宫中也没有白呆,现在各宫之中也都安插了不少我们的人,这是宫中回宫这么些日子,皇后那边盯得紧,浅音也没敢来向公主汇报,等了这么些日子,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云裳点了点头,“别急,咱们时间还多着呢。你先跟着琴依先熟悉熟悉地方吧。” 浅音闻言,连忙应了声,“哎,那便麻烦琴依姐姐了。” 琴依带着浅音走了出去,云裳这才缓缓靠在了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心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她会一点一点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有足够的力量报复前世那些对不起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浅音倒也是个厉害的,不到几日,便和清心殿里里外外的人都熟悉了起来,每一个都能聊上那么几句,清心殿里整日都能听见她清脆的笑声。 “这个浅音好厉害,若是她不是公主你的人,奴婢可真得操碎了心呢。”琴依笑着道。 云裳微微一笑,没有答话,自浅音过来之后,除了首日云裳与她说了几句话,后来便一直不冷不热的样子,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裳对浅音,虽然没有排斥,却带着几分冷漠。 琴依虽然有些看不明白,却也知道,云裳这般做,定然有她的安排,也没有多问。 “公主,今儿个天气多好啊,咱们出去走走吧,奴婢瞧见御花园里的菊花开得正好呢,公主不去瞧瞧?”浅音端着一盆晒干的桂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香囊。 见云裳只是在发呆,没有回应,浅音便又道,“公主你瞧,前些日子摘的桂花已经晒干了,这采的都是初开的桂花,没有被雨水淋过,晒干了之后可香了。奴婢用桂花做了个香囊,公主你闻闻……” 云裳闻言,淡淡的看了浅音一眼,便瞧见她拿着那香囊凑了过来,云裳轻吸了一口气,便闻见一股清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嗯,是挺香的。”云裳点了点头。 浅音闻言,兴高采烈地道,“那奴婢给公主戴上吧。” 云裳点了点头,由着浅音将香囊配在她的腰间,“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御花园里的菊花开了吗?” 浅音连连点头,“是啊,开得可好了。” “好些年没有看到过了,之前本公主在宫中的时候倒是经常去看,也经常去摘,为此没被母后少说呢。也罢,本公主也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便去瞧瞧吧。” 琴依闻言,急忙帮云裳取来披风,“这天越发的冷了,公主还是把披风披上吧。” 待准备妥当,云裳便带着琴依和浅音出了门,在御花园里走了片刻,便听见远处隐隐约约有笑声传来,浅音笑着道,“今儿个还真是巧呢,皇后娘娘好像在和众位嫔妃赏花儿呢。” 云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回吧,莫要扰了她们的兴致。” 正想要往回走,便已经有嫔妃发现了他们,“咦,那不是惠国公主么?今儿个也来赏花?” 皇后闻言,朝着云裳这边望了过来,远远地,云裳便瞧见皇后朝着她招了招手,云裳叹了口气,“唉,这下子可走不掉了。” 便走了过去,向着皇后行了礼,“裳儿见过母后,母后今儿个也与各位嫔妃赏花儿呢。” 皇后点了点头,“是啊,今儿个天气正好,听说御花园里的菊花开的甚好,便出来走走。” 云裳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位嫔妃,却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上顿了顿,母妃…… 锦妃的目光也一直落在云裳身上,见云裳望过去,也微微笑了一笑。 “既然来了,便陪着我们一起走走吧。你整日里关在那清心殿,也不怕闷出病来。”皇后笑了笑,将手搭在了云裳的胳膊上。 云裳微微一笑,“是。” 众人一面说着话,一面赏着花,走到了燕雀湖边,“这个季节,这湖中的鱼儿是最肥的时候了,听皇上说啊,今年在湖那边新种了好些桂花,今年湖中的鱼肉都带着几分桂花香呢。”一个嫔妃兴高采烈的道。 “是吗?听说这种鱼可以养颜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咦,快来,那儿有一条好大的鱼呢……”一个女声突然拔高,众嫔妃闻言,便往湖边走了过去。 “是那儿吗?”众人瞧见湖中间有白色的浪花泛起,便有人兴奋地指着那浪花道。 便是在这拥簇之间,也不知哪个丫鬟的脚下打了个滑,朝着正兴致勃勃看着鱼的妃嫔们摔了过去。 “小心……”一声尖利的叫声响起,众人回过头,便瞧见一个人影朝着云裳扑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弃子 “公主小心。”一旁的浅音急急忙忙叫了一声,冲上前去,抱住云裳,将她往岸边推了推,自己却滑进了湖中。 “有人落水啦。”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便瞧见浅音在湖中浮浮沉沉,云裳眯了眯眼,这才扬声道,“还不赶紧救人?” 跟在后面的太监们这才一个接着一个跳下了水,朝着浅音游了过去。 “公主,你没事儿吧?”琴依连忙上前,凑到云裳身边关切地问道。云裳摇了摇头,“我没事,被浅音推开了,只是浅音……” 云裳皱了皱眉,脸上是满脸的急切。 “裳儿别担心,这么多人,定然能够将你那宫女安全无虞的救回来,你那小宫女看起来活泼可爱,有些跳脱的样子,却在关键的时候救了你一命呢。”皇后走到云裳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 皇后见云裳目不转睛盯着湖面上的着急样子,心中甚是满意,便不再多言。 “救起来了救起来了,公主。”有几个太监合力将浅音抬上了岸,云裳连忙走到浅音身边,见浅音吐出了几口水,有些虚弱的样子,便连忙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浅音,你感觉如何?” 浅音看了云裳一眼,摇了摇头,“奴婢没关系,公主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便晕了过去。 “还不快请太医。”皇后威严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裳却瞧见浅音的手微微动了动。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清心殿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云裳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好了,都走了,别装了。” 床上的人先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云裳,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云裳瞧着便觉得有些好笑,故意板着脸道,“是皇后让你这么做的?” 浅音点了点头,“先前通过送食材的小太监给奴婢传的话,时间紧急,加之不知道周围是不是隔墙有耳,便没敢说,不过公主不是已经猜到了?那个桂花香囊……” 那个桂花香囊中有皇后最爱用的苏合香的味道。 云裳自然知晓浅音话中的意思,也便是那苏合香的味道,让云裳同意了去御花园走走的提议。只是,云裳却不知晓,这湖边上演的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皇后娘娘恐怕是听说奴婢在清心殿中不得宠,公主不喜欢奴婢,便想要帮奴婢一把,于是皇后娘娘便让人传信给奴婢,让奴婢务必要将公主带到御花园中,到时候会安排一些意外,奴婢定然要将注意力完完全全的集中在公主身上,一旦公主出现了什么事情,便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救下公主,奴婢若是伤了一点点,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浅音笑着道,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云裳。 “原来如此,皇后还真是个性子急的,你来清心殿也不过几日而已。”云裳轻声道。 浅音想了想才道,“公主,过些日子,便是冬至了,是皇上祭天的日子。皇后娘娘曾经在奴婢来之前便嘱托过,定然要在冬至之前取得公主的完全信任,奴婢觉得……” “你是说皇后想要在冬至日那天对付我?”云裳微微一笑,“倒真是,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呢,既然如此,那这回,我便占个先机吧。” 浅音闻言,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发亮,“公主想要怎么做?奴婢可早就看那劳什子皇后不顺眼了,公主,这回定要让她无法翻身。” 云裳微微一笑,“先别急,让我先瞧瞧她想要做什么吧。” 浅音点了点头,又道,“公主,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情,最近,皇上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去过栖梧宫了,皇后娘娘最近似乎脾气不太好,奴婢听说啊,最近皇后竟然在自己宫中的宫女中选姿色较好的宫女,想要将宫女送到皇上床上去,好栓住皇上呢。” “是吗?竟然有这等事,那本公主可得好好的帮帮她了。”云裳闻言,嘴角闪过一抹冷意,“栖梧宫中姿色较好的宫女,本公主倒是知道一个人呢。” “浅音,在皇后宫中,我们的人现在是处在什么位置?” 浅音四下张望了片刻,才凑到云裳身边说了些什么。云裳点了点头,道,“倒是个不容易引起注意的地方呢,这样,你想法子递消息给她,让她给本公主做点事情。”云裳凑到浅音耳边细细嘱咐了几句,便瞧见浅音眼睛都亮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过了午,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气却突然下起雨来,栖梧宫偏殿后的一个小屋子里,有一个身影躺在床上抱着脚,神色痛苦。 “来人,来人啊……”声音中带着积分颤抖,叫了许久却也不见有人理会。 床上的人忍着疼痛坐了起身,穿上鞋子下了床,窗口透出的光映照在那人的脸上,才瞧见了她的容貌,原来是琴梦,琴梦朝着门外走去,却觉得每走一步脚上都钻心的疼。 “来人啊,去给我端盆热水来啊。”琴梦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门外有人声,却没有人理会她。 琴梦拖着两条痛得钻心刺骨的腿,走到门边,外面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听见没有,叫的多凄惨呀。”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还当这儿是清心殿呢,这儿可是栖梧宫,如今她对皇后娘娘而言,就是一颗没用了的废棋,皇后娘娘想要把浅音姑娘安排到清心殿才将她换了出来再这儿养着,一个废人而已,等浅音姑娘在清心殿扎了根,估计,便是她消失的日子。” “可不嘛,听说前些日子在御花园,浅音姑娘还救了惠国公主呢,惠国公主十分感激,如今对浅音姑娘又信任了许多呢。” “是啊,别管这个废物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吧。对了,听说昨儿个皇后娘娘在宫里发了好大的火呢,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皇上不是很久不来清心殿了么,皇后娘娘想要选个宫女送给皇上,好留住皇上的心呢,但是选来选去也没找到满意的,正烦着呢。” “嘘,这事儿可说不得,小心……” 两人的声音渐去渐远,却没有人知道,屋里面靠在门旁边的琴梦全身都在颤抖,牙关紧咬,眼中却早已有泪水滑落,“废棋,我原来已经成了一颗废棋。” 在宫中这么些年,琴梦自然最为清楚的知道,成为被主子抛弃的废棋会是什么样子的下场,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格外的怕,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刀尖一点一点的刺破自己的喉咙,却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一般。 琴梦咬了咬牙,不行,她还不想死。 只是,要怎么办呢? 琴梦拖着自己疼痛的双腿,走回到床边坐了下来,如今皇后将她视为弃子,并且已经有了新的人选在清心殿,除了皇后,还能有谁呢,这宫中还能有谁能够帮到她呢。 琴梦想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她想,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第四十六章 琴梦求助 “公主,琴梦真的会过来吗?”浅音有些怀疑地望着云裳。 琴依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公主,你尝尝,皇上刚刚命人给您送过来的百香果,新鲜的。”说完便转过头笑着望着浅音道,“放心好了,公主说会来就一定会来的。我与琴梦也算是较熟悉了,她的性子我了解,如果她听到你故意让她听到的话,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来找公主的。” 浅音微微点了点头,“也是,坐以待毙不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以我观察,琴梦倒是也算得上半个聪明人的。只是,离我传话过去已经两日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云裳笑了笑,拿起一枚百香果,“她在等一个机会罢了。” “机会?什么机会?”浅音有些不明白。 云裳却没有回答,只吩咐琴依道,“去问问,今儿个皇上去哪个宫里歇着了?” 琴依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进来禀报道,“回公主,今儿个皇上去了栖梧宫,听说,是皇后娘娘派人亲自去勤政殿请过去的。” “皇后娘娘亲自去请的,莫非皇后娘娘找到了能够帮着她留住皇上的人?”浅音闻言,瞪大了眼睛望向琴依,眼中是满满的好奇。 云裳笑了笑道,“连续两个月,父皇都没有到她的栖梧宫去过一回,其他宫中倒是雨露均沾,皇后怎能不急?这叫病急乱投医,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琴梦等的机会来了。今儿个晚上,准备好吧。” 浅音仍旧十分好奇,却也没有再问,连忙应了声出去准备去了。 刚过了亥时,天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宫中也渐渐地静了,几声清响从殿门外传来,浅音一听见声音便伸出了头往殿外瞧去,“公主,有人敲门。” 云裳端着一杯茶,点了点头,“嗯。”便不再搭理,不急不缓地打开茶杯盖子,轻轻嗅了嗅茶香。 门外的琴梦却十分焦灼,心中十分紧张,今儿个皇上一来,栖梧宫里面的人便忙了起来,没有人留意到她的行踪,她在得以跑了出来,只是却也不能够在这儿耽搁太久,就怕万一被发现了。并且,如今这清心殿里的皇后的人也不少,恐怕如今也被那个叫浅音的收买得彻底,自己一进这清心殿恐怕便会被浅音知道,若是她偷偷跑去告诉了皇后,可就大事不妙,所以,自己的时间实在是不多。 又敲了敲门,门才被打了开来,开门的人是琴梦的熟面孔,“咦,琴梦姑姑,你不是在皇后宫中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琴梦咬了咬唇,抬起头露出一抹笑,“皇后有事儿要我传达给公主,公主还没有歇下吧?” “这么晚了?”那太监有些犹豫。 琴梦闻言,便变了脸色,皱了皱眉道,“皇后娘娘要我出来半点事儿,若是耽搁了,你担当得起吗?” 那太监想了片刻,才将琴梦放了进来,却也只是关了殿门转过身对着琴梦道,“奴才也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歇着,奴才去问问浅音姑姑……” “哟,如今就认得浅音姑姑了呀,果真是人走茶凉呀。”琴梦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是满满的冷意,凑近了那太监道,“别忘了,你可也有把柄在我的手上呢。” 那太监闻言皱了皱眉,有迅速的扯开一抹笑脸道,“奴才也不想啊,可是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歇着呢,如果惊扰了公主,奴才可是万万担不起责的。” “放心吧,我来担着便是。你只需要将我带到殿外,我对着殿里问两声便可,若是公主不肯见我,我便转身走了便是。若是公主怪罪起来,我也只说是我威胁的你,这样行了吧。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耽误了皇后娘娘的事情,那你可才是真正的担不起责呢。” 那太监闻言,点了点头,“那姑姑跟着小的来吧。”说着便带着琴梦走到了殿外。 琴梦侧耳细听了片刻,隐隐听见云裳的声音,正想开口呢,便瞧见殿门被打了开来,走出来一个人,琴梦定睛一瞧,才瞧见出来的人是琴依,心中一喜,便连忙道,“琴依,公主歇下了吗?快带我去见公主,我有急事儿。” “琴梦?”琴依皱了皱眉,“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皇后娘娘那儿吗?” “此事容我稍候再解释,我是真的有事儿找公主。”琴梦咬了咬牙,急促地道。 琴依打量了琴梦几眼,才走进了殿里,过了一会儿,又出了来,“进去吧,公主等着呢。” 琴梦连忙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几分喜色,“谢谢琴依姐姐了。”便匆匆跟在琴依身后走进了内殿之中,进了大殿便瞧见有一个娇俏可人的宫女从内殿走了出来,琴梦瞧着她身上的衣裳,便知道了,面前的女子就是如今皇后安插在清心殿的浅音。 琴梦盯着浅音看了几眼,浅音也在望着琴梦。 “浅音你这是去哪儿啊?”琴依开口道。 浅音微微一笑道,“前几日送到浣衣局洗的衣裳送过来了,我去将公主的衣服收拾好,熏上公主喜欢的桂花香,明儿个公主好穿。” “去吧。”琴依笑了笑,浅音这才走出了大殿。 琴梦握了握手,这才匆匆忙忙的走了进去,看见云裳便急忙跪了下来,对着云裳磕了磕头道,“公主,奴婢有事禀报,事关公主性命,还请公主让信得过的人去将殿门守住,不让任何人出入,不然,奴婢怕会出什么变故……” “我的性命?”云裳皱了皱眉,“我在这清心殿好好的,怎么会有事儿呢。” “奴婢愿以性命保证,奴婢所言每一句都是真的,可是也希望公主听奴婢一句,去将殿门紧锁,禁止任何人进出。”琴梦又磕了几个头。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对着琴依道,“去将浅音叫来,让她去门口守着吧。” 琴梦闻言,急忙道,“公主,不能是浅音,一定不能是她。” 琴依闻言,动作一顿,目光在琴梦身上停留了许久,才开口道,“那公主,让奴婢去吧。” 云裳应了声,琴依便转身准备出殿门,琴梦也转过身,一再叮嘱道,“麻烦琴依姐姐了,记得,任何人都不要放出去……” 琴依答应了,琴梦这才转过身来,跪倒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公主,皇后要害你,奴婢曾经便是皇后派到公主殿中的人,奴婢的任务是取得公主的信任,然后找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公主除去。”< 第四十七章 “你是说,母后要害我?”云裳喝了口茶,望向跪在地上的琴梦,神色从容。 琴梦连连点头道,“奴婢在清心殿的时候,也做了不少对不起公主的事儿,皇后要求,只要是有关公主的,事无巨细,都必须禀报。公主还小的时候,皇上一直对公主疼爱有加,所以皇后娘娘没有找到机会下手,皇后娘娘只得教导公主做一些叛逆的事情,让皇上愈发的疏远了公主,皇后便将奴婢派到了公主身边,几年前,那个中的毒便是奴婢下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那既然如此,如今你已经到了母后的宫中,若你不说,这些事情本公主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晓,你又为何要跑来告诉本公主呢?” 琴梦来之前便知道云裳定是要问这个问题的,便连忙道,“公主回来之后,奴婢几次办事不力,加上这次在靖王府又将腿弄断了,如今虽然勉强能够行走,但是也是跛的,每逢阴雨天腿也疼的厉害,所以皇后早已经在奴婢看作一颗弃子,派了新的人到公主身边,等着新人获取了公主的信任,公主渐忘了奴婢之后,奴婢便会彻底的消失在这宫中了。” 琴梦说道此处,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可是奴婢还不想死,奴婢家中还有父母,几年前皇后娘娘便以奴婢的父母威胁奴婢听命于她,奴婢还想着能够等二十五岁放出了宫好好孝敬父母,求公主帮帮奴婢。” 云裳盯着琴梦看了良久,才道,“本公主为什么要帮你,你之前可是做了那么多事情呢。” 琴梦连连磕头道,“奴婢愿意永远听命于公主,这清心殿中皇后的人奴婢也几乎都知晓,奴婢可以帮着公主一个一个的除掉,公主想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绝不违背。” 云裳喝了口茶,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道,“可是,本公主要怎么帮你呢?” 琴梦见云裳似乎是松了口的样子,心中十分高兴,连忙道,“只需要公主去向皇后娘娘将奴婢要回来便可,奴婢定当好好侍奉公主。” “要回来?”云裳摇了摇头,“如果真如你所言,皇后是绝对不会让你回到清心殿的,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琴梦闻言,顿时慌乱了起来,“那奴婢应当怎么办,公主,求你救救奴婢。” 云裳勾了勾嘴角,“本公主听说,母后想要在自己的宫女中选个容貌出众的去侍候皇上?” 琴梦想了想,想起几日前听到的话,“奴婢也听栖梧宫中的其他宫人提起过这件事情,自从公主及笄之后,皇上便没有再去过栖梧宫。皇后着急,便想着在宫女中选个容貌出众善解人意的,去帮着她留住皇上。” 云裳微微一笑道,“父皇若是厌倦了她,对她的这般行为应当更是抵触,本公主想,今儿个晚上,父皇定然不会留在栖梧宫过夜。你若是想要让皇后动不了你,本公主倒是有一个办法。” 琴梦顿时大喜,连忙道,“还请公主明示。” 云裳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俯下身子道,“一会儿,父皇定然会十分生气地从栖梧宫出来,去勤政殿,到时候,你只需守在路边……” 琴梦仔细听着云裳的话,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公主,奴婢不想……” 云裳坐直了身子,端起搁在一旁的茶杯笑了笑道,“你想与不想是你的事,只是,你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方才也说了,我这清心殿中,处处都是母后派来的眼线,若是他们将你来过清心殿的消息,传到了栖梧宫,到时候,本公主可真的救不了你。琴依可以守住门不让人出去多久呢?这做与不做,全在于你,本公主也不强求。” 琴梦咬了咬牙,闭着眼想了良久,才又缓缓给云裳磕了个头,“奴婢谢公主指点,公主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拜了几拜,这才站起了身,出了内殿。外殿之外,站着一个身影,却正是浅音,浅音见琴梦出来,便走上前道,“你叫琴梦吧,不是应当在皇后娘娘的宫中的吗?怎么,跑到这小小的清心殿来了?” 琴梦咬了咬牙,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公主说点事儿的。” 浅音闻言,淡淡的笑着盯着琴梦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了句,“是吗?真是辛苦琴梦姑姑了呢。”说着便掀开内殿的帘子走了进去。 琴梦望着浅音的背影,脑中乱作一团,站了好一会儿,才匆匆离开了。 琴梦一走,浅音便进了屋子,“公主,你果真料事如神啊,尚香局的人说,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屋里的人在尚香局让人悄悄给做过合欢香。而且,还专程将合欢香做成了皇后娘娘最喜爱的苏合香的味道。皇后娘娘莫非是想要……将这合欢香用在皇上身上?”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出声,“这宫中就父皇一个男人,除了用在父皇身上还能用在谁身上?” “那倒也是,皇后这次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也不知道被皇后选中的宫女是谁呢。对了,公主,你让奴婢办的事情奴婢都办妥当了……” 云裳“嗯”了一声,“万事俱备,就看琴梦的表现了。” 云裳喝了杯茶,便站了起来,“给我找一件黑色的披风吧,我出去一趟。” 浅音连忙去找来披风,给云裳披上,云裳走出内殿,轻声道,“你去把殿里的宫人都引开,不用跟着我,我一会儿便回来了。” 浅音也不多问,连忙按照云裳的吩咐去做去了。 外面传来浅音叫宫人们后殿集合的声音,云裳看着他们往后殿走去,才出了清心殿,消失在夜色中。 “叩叩叩……”敲门的轻响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突兀,云裳瞧了几声,便听见门后隐隐传来脚步声,门被打了开来,云裳抬起眼,笑着道,“郑嬷嬷,我来看看母妃。” “是公主……”郑嬷嬷面上露出笑来,将云裳拉了进去,关上门,云裳才瞧见,屋子门前站着一个人,正笑盈盈地盯着云裳瞧。 云裳连忙几步走上前道,“母妃。” 锦妃微微一笑,拉过云裳的手,“怎么这般晚了还来找母妃?” 云裳笑着道,“自从回宫,便一直被人盯得紧紧地,都没有机会来看看母妃,母妃可好?” 云裳的手正好搭在锦妃的手腕之上,想到锦妃上一世莫名的病逝,心中闪过一抹焦虑,便趁着锦妃没有注意帮她把起脉来。 只是,这原本只是临时起意的举动,却让云裳大吃一惊,“母妃,你怀孕了?”< 第四十八章 勾引 锦妃闻言愣了愣,低下头瞧见云裳的手,才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在父亲那儿学得东西不少啊。” 云裳却皱了皱眉头,有些魂不守舍的坐到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锦妃瞧。锦妃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了,才道,“干嘛这样看着母妃?这个孩子,我也不知道应不应当留下,他来得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云裳咬了咬唇,轻声道,“本来裳儿今儿个来看母妃是为了问母妃一件事情的,裳儿想问,母妃,你还爱着父皇吗?” 锦妃闻言一愣,沉默了良久,才道,“原本以为我对你父皇,哪怕没有爱了,也还是有恨的,可是直至前段时间再见到他,我才发现,他早已经不是当年我喜欢的模样了,我对着他,竟然也能够风平浪静,不起波澜,我想,许是不爱亦不恨了吧。” “可是,母妃怀着父皇的孩子呢。”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母妃,我今儿个做了一件事情,如今,我却觉得我似乎是做错了。” “嗯?什么事儿?”锦妃笑着望着云裳。 云裳转眼看向锦妃,微蹙着眉头道,“最近两月,父皇没有去过皇后的栖梧宫,皇后有些着急了,在宫里找了个宫女,想要将那个宫女送到父皇枕边,皇后为了达到目的,还给父皇下了合欢香,我让人让父皇察觉到了合欢香,但是,我派了个宫女扮作母妃的样子,去勾引父皇。” 锦妃闻言,愣了良久,最后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裳儿,我多么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长大,纯净无暇。只是,终于,你还是陷入了这宫中的斗争中了。” “母妃,我是不是做错了?”云裳望着锦妃还未凸起的肚子,眼中闪过几分内疚。 锦妃摇了摇头,“你父皇的身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女人,最开始的时候,我很介意,于是,我到了这冷宫,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想明白了,他是皇帝,这不是他的错。如今,他对我而言,却并没有那么重要。母妃这一辈子,做错了很多事情,最错的,便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将你放在了皇后身边,让你受尽了委屈,也经历了太多宫廷之中丑陋的斗争。从我这次怀孕开始,我便在想,这孩子我应不应该要,下面的路我又应当如何走,方才,我却是想明白了,这个孩子,我要,以后,我也不会再退缩,我要为了你,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变得坚强起来。” 云裳闻言,鼻尖泛起淡淡的酸,“母妃,不用怕,如今裳儿已经比以前强大很多了,裳儿可以保护母妃和弟弟妹妹的。” “傻孩子,母妃可不愿意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锦妃笑着抚了抚云裳的手。 云裳笑了笑,眨了眨眼道,“母妃,父皇知道你怀孕了吗?孩子多大了啊,会动了吗?” 锦妃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傻气,才一个多月呢,怎么可能就会动了?我也暂时没有打算告诉你父皇,越早说,便越是凶险,我如今在这冷宫中,反而不太引人注意,也安全许多。” 云裳点了点头,“母妃,我也有好些人潜入宫中了呢,我派两个机灵的在你身边守着,以保证你的安全。宫里人都以为我身子不好,我也想法子弄些安胎药来给母妃喝喝,如今母妃是两个人的身子,可不能太过操劳了。” 锦妃闻言,点了点头,“如今我的裳儿果真长大了呢,做事有条有理,像那么回事儿了。” “母妃取笑裳儿。”云裳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已经很晚了,母妃你早些歇息吧,以后裳儿会经常来看你的。” 锦妃点了点头,让郑嬷嬷送云裳到门口。 云裳出了冷宫,便往御花园走去,按照她原本的计划,琴梦会在那儿遇见宁帝,然后,趁机勾引宁帝。如今,她改变主意了,虽说母妃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她也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让母妃伤心。 走到御花园,云裳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来迟了,御花园中,琴梦正跪在宁帝的面前,身子瑟瑟发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书锦,你是书锦?”宁帝许是因为吸入了合欢香的缘故,脑中有些迷迷糊糊,只瞧见眼前有一抹身影,与记忆中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一模一样。 琴梦连连摇头,“回禀皇上,奴婢不是,不是书锦。” 宁帝眯着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就是书锦,书锦也喜欢这么穿衣裳的,书锦啊,你不是一直叫朕七郎的吗?叫七郎啊,不许叫皇上,朕不是你的皇上,是你的七郎,快叫七郎。” 琴梦微微颤颤的抬起眼看了眼宁帝,良久,才轻声叫了声,“七郎。” 宁帝闻言,哈哈大笑道,“看吧,你就是朕的书锦。书锦,朕好想你啊……”说着,便蹲下身子,将琴梦抱了起来,大步往前面走去。 云裳跟在两人身后,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看着宁帝抱着琴梦走进了一个没人住的宫殿,云裳也急忙跟了进去。 宁帝将琴梦放在低声,笑着道,“书锦,今夜都没有月亮,你说你最喜欢看月亮星星了,可惜都没有月亮。书锦,朕终于又找回你了,朕好开心。” 琴梦咬了咬唇,轻声道,“奴……臣妾也很开心……” 宁帝又笑了起来,盯着琴梦看了一会儿,琴梦连忙低下头,生怕露出什么破绽,宁帝连忙用手托住琴梦的下巴笑着道,“书锦害羞了。”说着便凑了上去,吻住了琴梦的嘴。 云裳在暗处皱了皱眉,看着宁帝吻着琴梦,两人衣衫渐渐凌乱。云裳咬了咬牙,从袖中拿出一枚黑色的丸子,扔到了地上,有烟雾慢慢的升起,两人便晕了过去。 云裳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将琴梦身上的衣裳脱到只剩下了肚兜,才站了起来,望着地上的两个人,心中带着几分乱,喃喃自语道,“我不愿意打乱我的计划,可是我也不想让母妃伤心,这一枚幻影丹,会让你们在醒来的时候以为发生了些什么……” 云裳在原地顿了顿,正欲离开,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嗤笑,“连自己的父皇都能算计,惠国公主还真是不简单呢。” 云裳闻言一愣,抬起头来,便瞧见屋顶上站着一个人,不用说,方才的一切定然已经落入了他的眼中。 云裳有些懊恼,咬了咬牙道,“皇叔夜半三更闯进后宫之中,莫非与那位后宫嫔妃有私情?”< 第四十九章 捉奸 屋顶的人一跃,跳到了云裳面前,夜色太浓,云裳瞧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却只看见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眼中写满了冰冷。 “若本王不在,怎么能够瞧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呢?”靖王围着云裳走了一圈,才道,“本王倒是没想到,公主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似乎对这男女之事倒是不陌生啊。方才竟然在那里脸不红气不喘的看了好一会儿呢。” 云裳闻言,心中有些怒意,却发出一串笑声,“比不得皇叔。”云裳盯着他的眼睛道,“皇叔莫要忘了,我们可是有过约定的,如今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何必这样互相针对着。” 靖王点了点头,“公主说得有道理,不过本王最近一直在想,这宫中竟然会有公主这般聪明又有胆识的女子,倒一点儿也不像是皇家儿女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冒充的?” “你冒充一个给我瞧瞧?”云裳皱了皱眉,语气愈发的不善起来。 靖王闻言,又笑了起来,“罢了罢了,真是一只经不得逗的野猫儿,对了,本王听说,冬至那日,皇后要对付你,可要小心了。” 靖王突如其来的语气转换让云裳有些无法适应,愣了愣,才道,“嗯,已经知道了。多谢皇叔提醒。” 靖王点了点头,又道,“风头太露不好,容易让人把你当成靶子,适当时候,要学会,嫁祸他人。” 云裳又是一愣,刚想回应,却见眼前人影一闪,哪里还有靖王的身影。云裳皱了皱眉,细细的考量了一下方才靖王的话,也转身回了清心殿。 浅音见云裳回来,连忙上前道,“公主回来了呀,明儿个早上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好了。这一次,一定万无一失。”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望向浅音道,“你在这宫中三年,你觉得,这宫中的嫔妃若是以派系来论,是什么样子的格局呢?” 浅音闻言,拉过云裳坐到椅子上才道,“公主可算是问对人了,关于这个,奴婢还真的专程去查过呢。这宫中,一共吧,妃子也不算多,美人以上的共十七人,分三派,一派是以皇后为尊的,主要有陆昭仪,李淑媛,蓝贵嫔,还有花、琴两位婕妤。一派表面上与皇后也是和和气气,其实以淑妃为尊,主要有,秦昭容、栩淑仪、婉贵嫔。还有一位连面上都不愿意给皇后娘娘好脸色的莹婕妤,莹婕妤之前曾经有孕,有一次请安的时候触犯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罚跪,孩子掉了,从此,莹婕妤便恨上了皇后娘娘,还曾经扬言,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定然是皇后所为。其余的人倒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派系,也没怎么受宠,奴婢便也没有怎么留意。” 云裳点了点头,嘴里喃喃地道,“莹婕妤么……” “去将这个莹婕妤的事儿都查清楚了,给我报来,一定要细致,细致到这位莹婕妤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样的事情,信任的丫鬟是谁……” 浅音连忙应了声,“奴婢尽快派人去打听,公主,夜深了,你先歇着吧。” 云裳“嗯”了一声,任由浅音侍候着梳洗了,便上床休息了。 翌日,栖梧宫。正是嫔妃请安的时辰,皇后正在和前来请安的嫔妃说着话儿。 “皇上好些日子没有到栖梧宫了,昨儿个好不容易来了,娘娘怎么那般大度,竟然还让皇上只待了一个多时辰便离开了呢?臣妾听说,皇上昨儿个都没有回勤政殿呢,也不知道半路上被哪个狐媚子给勾搭着走了。”说话的女子嘴角泛着淡淡的嘲讽,一双丹凤眼斜睨着坐在主位之上的皇后。 皇后微微一笑,一派从容,“近日朝中事务颇忙,作为后宫之主,为皇上着想也是应当的,也请各位嫔妃们稍稍节制一些,毕竟还是朝中的事情最重要的,莹婕妤也某要总是狐媚子狐媚子的挂在嘴边,若是被听见了总也不好。” “皇后娘娘还真是温柔贤德,堪称我后宫之典范呀,臣妾佩服。”另一个女子连忙道。 莹婕妤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嘲讽,“蓝贵嫔还真是捧场。” 这边正暗地里剑拔弩张,绣心却匆匆上前来凑在皇后耳边说了些什么,皇后皱了皱眉,“怎么能这样,还不赶紧带本宫去。” “皇后娘娘,发生了什么?”蓝贵嫔连忙问道。 皇后站起身子,面上带着几分怒气,自有一番威仪,“前段时间惠国公主宫里的一个宫女因为触犯了靖王府,被靖王打断了腿,本宫某日散步瞧见她欲跳湖自杀,心中不忍,便将她从裳儿手里要了过来,放在后殿里,还派人侍候着,没想到有人瞧见她昨儿个晚上偷偷出去与人私会,至今未归。这后宫,若是有了其他男人进来,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扰乱宫闱,本宫倒是要去瞧瞧,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蓝贵嫔连忙道,“惠国公主对自己的宫女也太疏忽了,竟然让自己的宫人做出了这般事情,实在是不妥啊。”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叫人去将惠国公主叫来吧,大伙儿也跟着本宫一起去瞧瞧去,这宫中向来安宁,许久没出过这般荒唐的事情了,定要严惩以肃清宫闱。” 说着,皇后便带着众嫔妃出了栖梧宫,往报信的宫人所言的无人宫殿走去。刚走到殿门口,便瞧见云裳带着两个宫女匆匆而来,“裳儿见过母后,见过各位嫔妃。” 皇后淡淡的瞟了云裳一眼,开口道,“你方及笄,对男女之事还不甚了解,本来本宫也不应当叫你过来的,但是这琴梦也是你曾经的宫女,如今她出了此等事,与你也有些干系,若是事情属实,你恐怕也逃不过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责,裳儿,你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云裳低着头,神情带着几分委屈,“裳儿知晓。” 皇后点了点头,对着前面带路的太监道,“给本宫将门撞开。” 前面的太监连忙应了声,一拥而上,朝着殿门撞去,只听得“嘭”的一声,门开了。太监们连忙退到两旁,皇后便带着一群人走了进去。 殿前的屋檐之下,躺着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皇后一瞧,怒道,“还不赶紧给本宫将这两个狗男女抓起来。” 宫人连忙上前,将地上的两人扶了起来,却突然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对着皇后道,“皇……皇后娘娘,好像,是皇上……”< 第五十章 琴梦受封 什么?皇上? 众人皆是一惊,正欲上前看个究竟,却听见一个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皇后,你说谁是狗男女?” 皇后听见无比熟悉的声音,顿时呆了呆,待反应归来,才急忙跪倒在地道,“臣妾不知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宁帝闻言,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滚出去,没事别来打扰朕和书锦。” 皇后朝着后面挥了挥手,后面的嫔妃这才急急忙忙地出了殿门,皇后也急忙转身意欲出门,却突然顿住了脚步,“书锦?” 皇后回过头来,有些不明白地道,“皇上,你身边的女子不是锦妃,分明是臣妾宫中的宫女琴梦啊?” 宁帝闻言,正欲开口怒斥,却瞧见自己怀中女子的容貌,顿时呆住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将琴梦一把推开,“这是谁?朕的书锦呢?” 只听得“啊”的一声,只穿着肚兜的琴梦幽幽醒转了过来,一时间似乎还没有看清眼前的状况,只轻声叫了声,“疼。”待看清眼前几人的面容之后,才一下子煞白了面色,跪倒在地,“奴婢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云裳公主。” 宁帝望着琴梦,眼中是满满的杀意,“怎么会是你,朕明明记得,昨儿个是书锦……” 琴梦闻言,眼中顿时滚落出几颗泪珠,“回禀皇上,奴婢前些日子因为伤了腿,不能侍候主子被皇后娘娘接到栖梧宫,奴婢感恩皇后娘娘的厚待,可是觉得自己已是无用之人,心中凄苦,便寻了个没人留意的时候偷偷跑出了栖梧宫,想要去寻死的,可是谁想半路遇见了皇上,皇上一上来就抱住奴婢叫奴婢书锦,奴婢说一直说奴婢不是,可是还是……”琴梦哭着道,还一面磕着头,“求皇上恕罪,求皇后娘娘恕罪……” 宁帝闻言,额上青筋暴起,站起身来,许是因为一下子起的有些急,身子微微酿跄了一下,指着皇后道,“都是你,你给朕闻了合欢香……” 皇后跪倒在地,连连道,“臣妾知错,臣妾知错。” 云裳见琴梦将昨儿个自己教她的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心中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果真是个会演戏的,也难怪自己几年前差点就被她骗到了呢。 “父皇……”云裳开了口。 宁帝这才注意到云裳,忍不住又皱了皱眉,“裳儿怎么也在这儿?” 云裳回到,“这琴梦本来是裳儿身边的宫女,前段时间裳儿去皇叔府上找神医治病,琴梦误闯了皇叔的禁地,被皇叔打断了腿,所以才被母后接过去的。” 云裳走上前拾起一件衣裳在琴梦身边蹲下,帮琴梦披上,转过头对着宁帝道,“父皇,事已至此,现在来追究是谁的错也晚了,这事琴梦也没有错,不如父皇你给琴梦封一个常在啊美人什么的,便过了,莫要为了这点小事和母后伤了和气。” 宁帝看了云裳许久,才道,“便依裳儿所言吧。封为常在,皇后你瞧着什么宫殿空着便安排住进去吧。” 说完,宁帝便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转身离开了。 皇后的目光在琴梦身上停了许久,眼中泛起一抹冷意,“莹婕妤的摇光殿还有个偏殿,你便住在那儿去吧。”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待皇后的身影出了殿门,再也看不见了,琴梦这才软倒在地,眼中空空如也,似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 云裳微微一笑道,“裳儿便在此恭喜常在了。琴依,浅音,将常在送到摇光殿去。” 琴梦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轻轻道了声,“谢谢。”便由着琴依和浅音两人扶着她朝着殿门外走去了。 云裳这才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笑,“皇后娘娘,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变成自己心尖上的一根刺,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吧。等着吧,这根刺会在你的心尖上生根发芽,然后变成能够伤你的一个利器。” 云裳笑出了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悠哉游哉的回到了清心殿。 云裳刚到清心殿不一会儿,琴依和浅音便也回来了,琴依笑着道,“这回不管如何,公主也算是救了琴梦,而且还让她一下子从奴才变成了主子,她定然会死心塌地的跟着公主的。” 云裳摇了摇头,“琴梦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满足的,这样的人,很容易收买,但是却不要想着她会一直忠诚于你,她只忠于自己。” “那公主你为何要帮她呢?”浅音有些疑惑。 “因为,这么来一出,她与皇后便再无合作的可能,并且,皇后从此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琴梦想要往上爬,就必须要依附于人,并且,要与皇后做对,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与她的目标一致。”云裳眸中带着一抹戾气,转瞬即逝。 琴依点了点头,帮云裳倒好了茶,才道,“公主前些日子让奴婢去查小林子的事情,奴婢已经查到了,也找到小林子了,他如今在浣衣局帮着打打杂,做些挑水啊制作锤衣棒之类的体力活儿。公主没有说,奴婢也就没敢去向他打听,只听浣衣局里的人说,他是七年前公主离开之后,被琴梦送过去的。” “如此看来,小林子确实不是皇后的人,这些年倒是辛苦了他了,不过,浣衣局这个地方……”云裳沉吟了片刻,便道,“你安排他与我见上一面,越快越好。” 琴依应了声,“那奴婢便去安排了。”说着便退了下去。 浅音又道,“奴婢和琴依姐姐送琴梦到摇光殿回来的时候,听说皇后娘娘又被下旨禁了足,奴婢想着,今日之事,皇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皇后问起来,奴婢应当如何答呢?” “你便说,没发现我有什么异常便是了。还说,你曾经几次三番的试探过,我似乎不知道琴梦是皇后的人,还对她的离去有些惋惜呢,前段时间还念叨着想要去求靖王府上的雪岩神医去帮琴梦看腿呢。” “奴婢明白。”浅音微微一笑,心中有了打算。< 第五十一章 华镜入宫 刚过了午,琴依便来报,“公主,华镜公主进宫了,刚刚陪着皇后娘娘吃了午膳,正往咱们这边来呢。” 云裳挑了挑眉,“怎么?禁足已经解除了吗?” “好像是呢。不过,公主,你之前在及笄礼上让她那般难堪,她这次来会不会来闹事的啊?”琴依有些担心。 云裳摇了摇头,“若是她进宫便直奔这清心殿而来,那我就得警惕了,可是,她既然是先去了栖梧宫,皇后定然会告诉她,让她不要来找我的事儿,毕竟,那日的事情,谁也不能说,是我做的啊?若是她来清心殿闹,那若是被父皇知道了,恐怕又得禁足一个月了。” 正说着呢,外面便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华镜公主到。” 云裳连忙站起身走到门口,笑意盈盈地望着刚刚踏进清心殿的华镜,“皇姐。” 华镜也笑着,只是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见云裳站在门口,便上前两步抓住云裳的手道,“裳儿用过午膳了吗?” 云裳点了点头道,“已经用过了,吃的桂花海蜇、云片鸽蛋、芙蓉糕。皇姐难得来一次清心殿呢,是有什么事儿吗?” 华镜点了点头道,“过几日是我婆婆的五十大寿,我想着你自回宫也没有好好的和这皇城中的名媛淑女们好好的见上一见,她们可是对我这个温柔美丽又才华横溢的妹妹倾慕已久了呢,母后便说让我带着你去瞧一瞧。”华镜说着,见四下无人,便凑到云裳耳边道,“裳儿迟早也是要嫁人的,你身为公主,以后若是有了驸马,也定然是正妻的,正妻的话,这些个宴席也是定然要学着操办的,我刚刚嫁人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知道,学了不短的时间,幸好没落人口实,这些日子我也正好在筹办宴席,不如你到我府上去住上几日,我好一一与你说得细一些。” 云裳闻言,惊喜地道,“皇姐真愿意教裳儿,裳儿可是很笨的呢。” “说什么呢,你可是我的妹妹,我不教你还能教谁?”华镜娇声斥道,佯装着生气的样子。 云裳连连点头,“嗯嗯嗯,裳儿愿意的,皇姐你等裳儿收拾收拾东西吧。”说着又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了声“糟糕。裳儿最喜欢的一件衣裳今儿个送到浣衣局去洗了,我想要带那件衣裳呢。” 华镜见状,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道,“不急,明儿个皇姐来接你便是了。” 华镜一走,琴依便连忙凑了上来道,“公主,华镜公主这是想要?” “来者不善。”云裳闭着眼沉吟了片刻,前世自己在及笄之后也是去华镜的公主府住了一段时日,那时候,华镜说,自己呆在府中挺无聊的,所以请她去做伴。自己去了之后,华镜频繁的举行宴会,让自己与莫静然渐渐熟悉了起来,自己也愈发的相信了那个男人,回宫之后便请求皇后赐婚。 这是这一世,明明自己已将莫静然与华镜凑做了一堆,而且,父皇不是已经斥责了华镜喜欢办宴会的事情了吗?怎么她还是来了? “要不了多久就是冬至了,不知道华镜在这个时候把我引出宫究竟是为了什么。算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待她露出尾巴,我便抓住尾巴使劲一拧便是了。”说起华镜,云裳倒是想起了,这个年份,似乎离华镜的驸马战死也不远了,云裳想了想前世发生的事情,“去将浅音叫来。” 浅音匆匆赶来,云裳便道,“西北边关将有变故,你派人将那边的粮草全都收购到手,统统运到离边关三十里外的城镇放着,不管西北那边的将士如何,也不给一粒粮草。” “可是,公主,边关的将士没有了粮草,那不是要打败仗了?”浅音闻言,有些诧异。 “本公主,要的就是那场败仗。”前世,华镜的驸马是在年后死的,也是前线粮草耗尽,死在了战场上,这一回,她便在做个顺水人情,让华镜早些得到她应有的报应,真是,看着她像今天这样得意,一点儿,也不开心呢。 云裳微微笑着,站起身来,对着琴依道,“走,本公主亲自去浣衣局走一趟。” 云裳带着琴依来到浣衣局,浣衣局中一派忙碌景象,琴依带着云裳走到一个中年女子面前道,“熙嬷嬷,这是惠国公主,还不快些来请安?” 那中年女子连忙跪倒在地,“奴婢给公主请安。” 云裳挥了挥手道,“起来吧,明儿个皇姐要接本公主去公主府玩儿,可是本公主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今儿个送来洗了,你帮本公主找找,瞧瞧洗好了没有,本公主等会儿可得带走的。” 那熙嬷嬷连忙应了声,琴依便道,“熙嬷嬷,你便带着奴婢去吧。” 熙嬷嬷与琴依出了门,不一会儿,门便被打了开来,走进来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只是身子已经有些佝偻,身上的衣裳也不甚干净。 “小林子?”云裳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的道。 那太监连忙跪倒在地,“小林子见过公主。” “小林子,你抬起头来。”云裳轻声道。 那太监闻言,愣了愣,才抬起头来,云裳才瞧见,他的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云裳叹了口气,也不问刀疤的来历,只是柔了声音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当初我应当将你一并带走的。” 小林子摇了摇头,“奴才不苦,奴才瞧着公主如今能够健健康康地站在这儿,小林子便很开心了。” 云裳又叹了口气,“我如今行动也不方便,你再忍些时候,过段时间,我便将你从这儿带走,到时候,我还让你做清心殿的管事公公。” 小林子伏倒在地,笑着道,“公主,七年前,奴才不帮着皇后害你,是因为觉着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可是,她们却不愿意放过奴才,公主,一直到现在,奴才也不明白,她们为何要那般对奴才?” 云裳盯着小林子看了许久,才道,“她们那般对你,你恨吗?” “恨的吧,不过恨与不恨又如何,奴才是个记仇的,这仇奴才定然会报的,奴才一直在想,公主会不会想起奴才呢,没想到,公主这么快就找到奴才了,这份恩德,奴才也会记得。”小林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报!”云裳扬声道,“这仇自然应当报,本公主便先帮你了却了这桩心愿,然后,接你回清心殿吃酒酿丸子。”< 第五十二章 锦妃有喜 “公主,公主……”浅音的声音传来,云裳愣了愣,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来望向浅音。 “怎么了?” 浅音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道,“公主,你怎么了?奴婢方才叫了你好几声了,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云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没对,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算了,不说了,你方才说什么?” 浅音看了云裳好几眼,才道,“公主,奴婢说啊,先前太医院里我们安插的人来报,说先前约摸晚膳前的时候,绣心姑姑带着一包药渣子去太医院问太医里面的药材是做什么用的,太医院里的太医说,那是安胎的,当时绣心姑姑一听,脸色都变了。公主早上才让奴婢去太医院里面抓了药,太医院里的人也多留了个心眼,绣心姑姑一走,就赶紧来报了。” “安胎药……”云裳脸色一变,“不好,难道是母妃熬药之后的药渣子没有处理好被发现了?” 浅音连忙从袖中拿出一个纱布包着的药渣子递给云裳道,“我们的人多留了个心眼,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装了点回来,公主你瞧瞧,这是不是你给锦妃娘娘开的药?” 云裳接过纱布,打开闻了闻,点了点头,“是,我开的药里面有一些不同于其他安胎药的东西,我一闻便知道了,怪不得今儿个华镜这般突然的跑来说要我去她的公主府住上几日,原来皇后是怕我在会碍着她的手脚,她定然是想要对母妃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那公主,该怎么办啊?要不奴婢通知宁浅姐姐,让她多派些高手来保护锦妃娘娘?”浅音急忙问道。 云裳摇了摇头,“这后宫里,有些杀人手段,是根本让人瞧不见的。”云裳站起身来,“琴依,琴依……” 琴依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有些诧异地道,“公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云裳连忙道,“你想法子通知母妃,就说她怀孕的事情已经被皇后知道了,皇后恐怕会对她不利,我去告诉父皇,她有孕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 琴依听云裳这么一说,也吃了一惊,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云裳应了声,转身便出了清心殿,直奔勤政殿而去。 到了勤政殿门口,郑总管却告知云裳,宁帝正在与丞相议事。云裳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李静言从殿中走了出来,才跟在郑总管身后走了进去。 “裳儿怎么来了?”宁帝坐在桌案之后批阅奏折,见云裳走进来,便停了笔,抬起头来望着云裳。 “父皇……”云裳正要开口,却听见外面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锦妃娘娘觐见。” 殿中的两人俱是一愣,宁帝面色闪过一抹惊诧,更多的是欣喜,却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幽幽叹了口气,“宣吧。” 云裳转过头,便瞧见穿着一身月牙白衣裙的锦妃走了进来,行走之间带着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美,让云裳也忍不住呆了呆。 锦妃没有看向云裳,只走到云裳身边,朝着宁帝行了个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宁帝点了点头,却没有抬起头,只轻声道,“锦妃许久不来勤政殿,此番前来,是为了……” 锦妃微微一笑,转过眼看了眼云裳,柔声道,“回禀皇上,臣妾来是有事禀报,臣妾,怀孕了。” 云裳有些惊愕,母妃这般前来,竟是为了自己吗?她定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与她一直有联系,所以不愿自己来与父皇说此事,她定然是害怕自己会因此受到牵连。 云裳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传来,云裳抬起头,便瞧见宁帝满脸的惊愕,手边的砚台翻到在地,手上沾满了墨汁,良久才回过神来,匆匆从桌案后走了出来,站到了锦妃面前,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书锦,你刚说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朕没有听见。” 云裳瞧见锦妃微微一笑,声音轻轻柔柔地传了过来,“皇上,臣妾怀孕了。” “怀孕了,怀孕了,朕的书锦怀孕了。”宁帝一把抓住锦妃的衣袖,哈哈大笑道,“朕的书锦怀孕了。” 云裳见状,忍俊不禁地道,“父皇,你把手上的墨汁全都沾到母……锦妃娘娘的衣服上了。” 宁帝闻言,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被染得到处都是墨汁的锦妃的月牙白的衣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朕只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锦妃看着眼前的人,眼中除了有几分追忆外,再无其他神采,闻言也只是清清淡淡地笑了笑道,“臣妾也是刚刚确认这个消息的,皇上知道的,臣妾身边侍候的郑嬷嬷会点医术,前些日子臣妾一直精神不济,郑嬷嬷担心,给臣妾把了脉,说是有点儿像,臣妾想着再过些日子确定了再来告诉皇上,免得皇上空欢喜一场,方才又让郑嬷嬷给瞧了,郑嬷嬷说了,多半便是了。” 宁帝闻言,连忙扬声道,“郑总管,传太医。”又转过头扶着锦妃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身子一直不太好,朕让太医来给你开个安胎药,好好的安安胎。” 锦妃点了点头,抬起头看了云裳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思念。 宁帝这才想起云裳还在殿内,转过头在云裳和锦妃之间来回瞧了瞧,才对着云裳道,“对了,裳儿方才还未告诉父皇,来是做什么呢?” 云裳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今儿个皇姐说明天来接裳儿去她的公主府住上几日,裳儿想着,恐怕得有些日子不在宫中了,所以专程来和父皇道个别。却不想碰到这等喜事,恭喜父皇和锦妃娘娘了。” 宁帝听见云裳的话,微微皱了皱眉,“你叫什么锦妃娘娘,叫母妃。” 云裳还未说话,却听见锦妃道,“皇上,此事不能怪裳儿,毕竟,裳儿自小便是跟在皇后身边,与臣妾生分也是应当的。”说着眼中竟带着泪,“是臣妾的错。” 屋中一时没人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郑总管的声音传来,“皇上,太医来了。” 宁帝连忙道,“传。” 太医进了勤政殿,给锦妃把了脉,才跪倒在地,“恭喜皇上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宁帝更是高兴万分,大声道,“赏。” 太医被郑总管带了下去,锦妃看了云裳一眼,才道,“臣妾算不得一个好的母亲,此番再次怀孕,也是十分欣喜的,只是,之前觉得臣妾住的宫殿安静,现在却觉着,有些委屈了孩子。” 宁帝闻言,点了点头,“你喜欢哪个宫殿?” 锦妃笑着摇了摇头,“臣妾还是喜欢如今住的,只是现在怀着孕,不想委屈了孩子,便想着,裳儿之前一直承蒙皇后娘娘照顾,而且皇后娘娘的华镜公主也是才华横溢的,臣妾想着,皇后娘娘在孩子的事情上定然是有些经验的,所以想要住到皇后娘娘的偏殿中,顺便请教一下,关于怎样生养孩子的事情。皇上,你觉得如何?”< 第五十三章 皇后侍孕 云裳闻言,心中只觉得豁然开朗,方才自己一直想着要怎样与父皇说,最后情急之中,只想到让母妃搬到勤政殿,皇后的手再长,恐怕也很难伸到勤政殿来。只是,那样一来,母妃定然会受到朝中和后宫许多人的妄言。 可是,母妃竟然能够想到,搬到栖梧宫,让皇后来照料她着。虽然皇后定然是最想要除掉这个孩子的人,但是这样一来,若是母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定然是皇后,如此一来,皇后不仅不敢对这个孩子下手,还只能好好的供着,出了什么事情她恐怕都得脱层皮了。 “可是,皇后?”宁帝皱了皱眉,也觉得有些诧异。 锦妃微微一笑道,“在入宫之前,臣妾与皇后娘娘也算得上是十分要好的姐妹了。所以,臣妾才这般放心的将裳儿交给皇后娘娘,皇上放心,皇后娘娘心慈仁善,定然会保臣妾和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的。” 宁帝闻言,盯着锦妃瞧了良久,见她的神情不似作伪,这才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便让郑总管去将皇后叫来吧,朕得亲自交代交代。” 锦妃点了点头,“皇上对臣妾的好,臣妾定会记好。”说完又望向云裳道,“裳儿不是要去华镜公主的府上吗?天色也不晚了,先回清心殿收拾收拾东西吧,你身子不好,得好好休息才是。” 云裳自然知道,锦妃这是不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被皇后瞧见站在这里,便顺着锦妃的话点了点头道,“那裳儿就先告退了。” 宁帝此刻心思都在锦妃身上,自然没有多加留意,点了点头便放任云裳离去了。 锦妃与宁帝又说了会儿话,宁帝一直在问锦妃的身子情况,锦妃也笑着一一答了,过了会儿,皇后便过来了,锦妃连忙起身向着皇后行了礼,还未等皇后开口,宁帝便将锦妃扶了起来道,“瞧你,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以后,朕免了你的礼了,见任何人都不必行礼。” 皇后的手在袖中暗自握紧,指甲掐得手心生疼。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笑意盈盈地道,“原来锦妃妹妹也在啊,不知道皇上唤臣妾来所为何事呢?” 宁帝在锦妃身边坐下,手却仍旧抓着锦妃的手,也不看皇后,只是淡淡地道,“书锦怀了孕,她如今住的那个地方有些潮湿,眼瞧着马上就要入冬了,住着对书锦和孩子都不好。” 皇后的目光闪过锦妃的脸,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这样啊,那恭喜皇上和锦妃妹妹了。锦妃妹妹既然有喜,自然不能再住在冷宫了,现在宫中嫔妃不多,空着的宫殿也不少,锦妃妹妹瞧瞧自己喜欢那一座,臣妾便让人整理整理,添置些东西便能住了。” 宁帝皱了皱眉,“书锦身边侍候的人如今就剩下一个郑嬷嬷了,如今书锦的身子,只一个人侍候定然是不行的……” 皇后点了点头,“臣妾回去便让内务府的人挑选几个得力的宫女太监,给锦妃妹妹送过去。” 宁帝却摇了摇头,“新人总是用得不那么合心意,书锦有了身子,也不该费心在调教下人上。朕的意思是,便让书锦住在你栖梧宫的偏殿吧,栖梧宫冬暖夏凉,最适合调养身子了。而且你那里的宫人也不少,便找几个得力的侍候着,自从有了裳儿之后,宫里倒是好些年没有嫔妃怀孕了,此番书锦怀了孕,你身为后宫之主,自应当好生照料着,以保龙嗣平安,书锦便安置在你的宫里,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朕唯你是问。” 皇后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中满是怒意,面上却仍旧笑得从容,“皇上放心好了,臣妾自当好好照料着,一定让锦妃妹妹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剩下孩子。” 锦妃闻言,微微一笑,刚刚站起身,便又被宁帝拉住了,锦妃回过头看着宁帝警告的眼神,便知道他不想让自己行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朝着皇后笑了笑,“那便有劳皇后娘娘了。” 锦妃怀孕的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后宫这块原本平静的湖边,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激起了千层浪。随之而来的,锦妃将入住栖梧宫安胎的消息更是让这件事情在宫中持续的发酵。 已经是亥时了,各宫各殿的灯却都仍旧亮着。云裳笑着望向栖梧宫的方向,嘴里忍不住啧啧叹道,“怪不得外公说母妃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子呢,这才智,真真没有几个人能够赶得上。” 琴依也笑得十分开心,“那是自然,这后宫中这些女人都是些乌合之众,没有一个及得上主子的,只是主子不愿意争罢了,若是主子想要,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云裳闻言,也顿时起了几分好奇之心,转过身望向琴依道,“对了,琴依,你跟着母妃多长时间了?” 琴依伸出手指头比了个七,有些自豪的道,“奴婢五岁的时候就被主子捡到了,只是主子说,她身边乱七八糟的人太多,她得要有自己信任的人,所以一直把奴婢扔到别的地方候着,后来主子入了宫,才悄悄让奴婢也混进了宫里。” 云裳闻言,带着笑望着琴依道,“那你给本公主说说,我母妃和父皇的故事吧。” 琴依吐了吐舌头,“其实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公主想要知道,奴婢便说说奴婢知道的吧。主子和皇上是青梅竹马的情谊,那是主子的父亲还是皇上的太傅,所以主子和皇上也很亲,皇上很早就许诺说要娶主子,让主子做太子妃,做皇后。可是后来,李丞相在朝中的势力渐大,先皇让皇上继位之后娶李丞相的女儿为皇后,要不然就把帝位让给靖王爷,靖王爷也不是先皇的亲生儿子,只是个养子,皇上定然不依呀,后来闹来闹去,皇上也还是妥协了,娶了现在的皇后娘娘。” 琴依叹了口气,“主子舍不得与皇上多年的情分,便不顾太傅大人的劝说,进宫做了锦妃娘娘。皇上许诺独宠主子一人的,结果没过多久,皇后娘娘便怀孕了。主子大怒,与皇上吵了一架,但是被皇上劝住了。后来过了几年,皇上的后宫之中的嫔妃却一天一天多了起来,主子生公主的时候,皇上竟然在一个妃嫔的宫里喝醉了酒,没有来看望主子,主子便彻底的死了心,自请搬进了冷宫。皇上以公主相逼,主子更是心凉透顶,这才索性将公主托付给了皇后……” “怪不得……”云裳想起自己前世的命运,叹了口气,“原来,我与母妃,都是命苦之人……”只是,这一世,她却想要让母妃能够得到自己的幸福……< 第五十四章 云裳失踪 才刚过了辰时,华镜便来了,“我还想着你有没有起床呢,没想到都用了早膳了,以前裳儿可是最喜欢赖床的呢。” 云裳闻言,掩着嘴佯装笑着道,“皇姐莫要取笑裳儿了,裳儿如今都已经改了。已经好多了,现在都起的很早的。” 华镜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那咱们便走吧,你甚少出宫,我便专程给订了皇城中最好的酒楼,中午咱们便去那儿吃些东西好了,那儿的厨师的手艺,可是连御厨都比不上呢。反正也不急,用完午膳咱们还能去皇城中逛逛。” 云裳拢了拢自己的粉色披风,笑得浅淡,“裳儿听凭皇姐安排便是了。” 华镜带着云裳一行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华镜的声音,“妹妹,到了。” 马车帘子被掀了开来,云裳俯身出了马车,便瞧见马车停在了一家十分古朴的两层小楼面前,云裳抬头望去,便瞧见二楼上挂着一个没有过多装饰的牌匾:玉满楼。 “可别瞧着这店看起来没什么出彩,这里的东西倒是实打实的好吃。”华镜见云裳打量着这小楼,便笑着道。 云裳点了点头,下了马车,“倒是十分古朴,姐姐推荐的,定然不会错的。” “那是自然。”华镜笑了笑,转身先走了进去。 云裳正欲跟上,脚步却猛地一顿,抬起眼望向二楼之上,又迅速的收回了目光,心中暗自盘算着,“方才一定有人在看自己。” “客官,客满了,要不稍坐片刻?”前面传来小二殷勤的声音。 华镜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二楼雅间,早便定好了。” 那小二盯着华镜看了看,才恍然道,“原来是订了位的客人,小人有眼无珠,还望客官大人大量,小的这就带你上去。”说着便两步走到前面,笑容满面的站在楼梯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裳跟在华镜身后,走了上楼。上楼,是一个大堂,却没有摆放桌子,只有一个女子坐在琴桌前面抚琴。女子一身白衣,琴声悠扬。 穿过大堂,便是一间一间的雅间。小二带着穿过了几间雅间,在倒数第三间处站定,打开了门,“几位客官,就是这间了,你们稍坐片刻,小的这就下去给几位客官将菜送上来。” 华镜点了点头,走了进去。雅间内倒是十分雅致,一张桌子,一张屏风,桌椅屏风用的都是上好的红木,雅致中带着几分富贵,窗前放着几盆竹子,更添几分韵味。 “这儿的菜味道虽然不错,但是上菜速度一直是很慢的,掌柜的说好菜得好好做,不知道妹妹喜欢吃什么,我便先点了这儿的一些招牌菜,要是妹妹有什么喜欢的,再添便是了。” 云裳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许是因为之前便点好了菜的缘故,上菜倒是不慢,不一会儿,便摆了整整一桌。七八个菜,每一个都十分精美,放在云裳面前的是一盘鱼,西湖糖醋鱼。炸过的鱼身上浇了糖醋汁,看起来便十分诱人。 “这儿的龙须肉、西湖糖醋鱼、佛跳墙都是很受追捧的,妹妹你试试?”华镜笑着道。 云裳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筷子糖醋鱼放进嘴里,顿了顿,才嚼了嚼,咽了下去,“甜而不腻,酸的味道十分清爽,是道好菜。”说着便又夹了块龙须肉。 华镜笑着看云裳吃了几筷子,这才拿起了筷子,笑着道,“以前未曾来过这玉满楼的时候便觉得宫中的御厨应当是手艺最为精湛的,待吃过了这里的饭菜,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味。”说完也夹了一块龙须肉放进了嘴里。 两人吃了一会儿,云裳皱了皱眉,手放在肚子上按了按,才抬起头对着华镜笑着道,“许是被宫里的东西养得金贵了,突然肚子有些疼,姐姐见谅,妹妹先去出个恭。” 华镜连忙放下筷子道,“没事吧?” “无妨,我去去便来。”云裳说着,笑了笑,站起身来,由浅音和琴依扶着出了雅间的门。 “公主……”一旁的浅音正要开口,云裳拉了拉她的手,摇了摇头。正欲往楼下走去,却见到最里面的雅间门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雅间之内,华镜悠悠然吃了口菜,放下了筷子,对着身后的侍女道,“去告诉白二哥,货到了。” 侍女应了声,推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口四处张望了片刻,才转身走到旁边的雅间门口,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公主,白二哥说,知道了,他去接货去了。”不一会儿,侍女便又回来了。 华镜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佛跳墙。 “啊……”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华镜筷子顿了顿,朝着后面挥了挥手,一直站在华镜身后的侍女会意,急急忙忙又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被推了开来,“公主,白二哥说,货接到了。楼下的客人都在议论纷纷,说有女客人出了事,在入恭的时候被几个强盗打晕带走了。” 华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事成了?”这才放下了筷子,接过侍女送上的锦帕,擦了擦嘴。笑着道,“宁云裳,这次,哪怕你有三头六臂,恐怕都逃不掉了,这一回,本公主定然让你尝一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公主……” 华镜笑了笑,转过头对着侍女道,“还不去把店小二给本公主叫上来,本公主可得去问问店小二,本公主的妹妹在店里吃饭,好端端的去出个恭,怎么一直都没有人回来。” 不到片刻,店小二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客官,你说你家妹妹方才出恭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华镜点了点头,“我听说店里有女客人出了事,而我妹妹方才肚子疼去出恭,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那店小二擦了擦汗,连忙道,“客官别急,方才确实有女客人被人打晕了带走了,掌柜已经报了官了,马上官府的人便来了,你瞧……”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雅间门被打了开来,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带着好几个官差走了进来,“官爷,就是这位客官的妹妹不见了。” 走在前面的官差打量了华镜一眼,粗声粗气地道,“你说你妹妹不见了,你妹妹长什么模样?” “大胆!”华镜身后的侍女怒斥一声,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伸到了官差面前。 那官差仔细看了眼令牌,连忙跪倒在地,“华镜公主吉祥……” 华镜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不见了的女客人是惠国公主,你们赶紧给本公主好好查查,要是惠国公主出了什么事,小心你们的小命。”< 第五十五章 计划落空 一群人畏畏缩缩的跪倒在地,连连应声,华镜皱了皱眉,叹口气道,“本公主听侍女说,有人瞧见那歹徒掳了惠国公主之后便离去了,你们再多加派人手进行搜索,皇城中所有的地方都不能放过,特别是……花街柳巷……” 那官差头子急忙点头,“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华镜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去吧。” 那官差头子连忙起身带着一群官差匆匆出了门,下了楼,“快,将各处进出城的要道全部封闭,去和府伊大人禀报此事,求大人加派人手,全城搜寻公主的下落。” 侍女给华镜端来一杯茶,轻声道,“公主,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官差就会在城中最大的勾栏院中发现惠国公主,并且,是已经被开了苞的惠国公主,到时候……” 华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到时候,全皇城都会知道,惠国公主流落青楼,还被人给玷污过了,本公主倒是想要看看,一个残花败柳,即便她是公主,还有哪个男人敢要她。” 华镜最不喜欢等人,但是一想到云裳日后的悲惨日子,心中畅快,倒也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时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华镜勾了勾嘴角,又迅速收敛了神色,面上一副十分伤心的样子。 门被推了开来,进门来的人穿着一身官服,一进门便急急忙忙朝着华镜行礼道,“微臣见过华镜公主,微臣是皇城府伊白非凡,方才微臣带着官差在皇城中搜了一圈,在怡香院中发现了从这里掳走的女子……” “怡香院?那是什么地方?我妹妹怎样了?”华镜匆忙站起身,面露关切。 皇城府伊连忙道,“那个女子不是惠国公主……” “什么?”华镜皱了皱眉,“你说什么,不是?”愣了愣,才觉着自己反应有些过度,才平息了情绪,“是怎么回事?公主呢?” “现下还未找到公主,只是在怡香院找到的女子确实就是在这里出恭被掳走的女子,微臣叫了好些目睹此事的客人去辨认过了,只是她是皇城中一个商人之女,却不是惠国公主,微臣想着,既然公主没有被掳走,那多半还在这玉满楼中,所以来请示公主,请公主允许微臣在这楼里搜一搜。”府伊磕了个头,沉声道。 “若是还在这楼里,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人影,找吧找吧,赶紧给本公主把人找到。”华镜面色不愉,挥了挥手道,过了片刻才又道,“算了,先搜楼上吧,在这楼上能够订到雅间的人都是皇城中有头有脸的人,本公主和你一起。” 华镜心中有些乱,不知道哪儿出了错,怎么会不是云裳呢,明明每个环节自己都计算得一丝不漏的。可是脑中也还保存着一丝理智,若是府伊在这楼里乱闯,出了事儿,自己也还得担着,便抬起脚走出了雅间的门。 “从最后那间开始吧。”华镜道。 府伊连忙点了点头,带着人推开了最里面那间雅间的门,里面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这是……皇城府伊大人?嗯?有何贵干?” 华镜皱了皱眉,走了过去,雅间里的情况一览而尽,正对着门坐着的男子一身紫衣,面上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华镜连忙行了个礼道,“华镜见过皇叔……” 华镜声音刚一落,背对着华镜而坐的一个女子便回过了头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皇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正是云裳。 华镜只觉得胸中有股怒火窜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云裳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道,“裳儿方才去出恭,回来正好瞧见皇叔进了雅间,裳儿想着,来和皇叔请个安的,前些日子裳儿生病了,还是皇叔请了雪岩神医给裳儿看病呢。没想到和皇叔聊得十分开心,便忘记了时辰……好像裳儿来的有些久了,都忘记皇姐在等裳儿了……” 华镜的手在袖中暗自握紧,抬起眼,便瞧见靖王带着冷意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华镜只觉得心中一个激灵,方才松开了咬紧的牙关,“你可把皇姐吓坏了,方才有女子在出恭的时候被人掳走了,你又在出恭的时候不见了,皇姐还以为是你出了事,连忙找了府伊大人,将皇城都快翻过来了,正想着回宫禀告父皇呢,结果你在这儿倒是十分自在呢。” 云裳的脸上是满满的歉意,正欲开口,却听见靖王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何华镜公主一听到有人失踪便那般肯定是惠国公主呢,本王可是听说,被掳走的只是一人,那公主为何不问问,顺便想想,惠国公主身边还有两个宫女呢,若是公主被掳走,那宫女哪儿去了呢?即便是惠国公主,为何华镜公主不命人在这酒楼中找找,却让人去外面找呢?” 华镜的脸色一变,咬了咬牙道,“皇叔这是什么意思?本公主听见说有人在出恭的时候被掳走了,而裳儿一直没有回来,一时脑中一片空白,哪有什么时间去想那么多?” 听见华镜的解释,靖王望了云裳一眼,仿佛在说,“瞧,你的姐姐多会编啊?” 云裳微微一笑,走到华镜身边拉去华镜的手道,“是裳儿不好,让皇姐担惊受怕了。”说完又转过头对着靖王道,“皇叔你可不要为难皇姐了,皇姐可不是皇姐,哪有皇叔这般睿智,事事都深思熟虑,皇叔是上过战场,见过大场面的,我们这些从小长在深宫中的女孩子哪里及得上?” 靖王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摇了摇头道,“算了算了,说不过你,本王出来也有些时辰了,也该回王府了,先走了。裳儿若是你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来皇叔府上找神医。” 云裳一愣,有些诧异靖王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裳儿知道了,谢谢皇叔。” 靖王点了点头,带着王顺走出了雅间。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华镜收回目光,望向身边的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深思,笑着道,“这个皇叔,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除了和父皇稍显亲近一些,也不见他对谁客气过,皇姐倒是不知道,裳儿什么时候竟然和皇叔关系这般好了,竟然能够一起聊这么久,还能够让皇叔如此关心你的身子。” 云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之前也就前段时间父皇让我去王府治病的时候接触过,之前没怎么见过,我也觉得皇叔很吓人呢,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本来我说给皇叔请个安就走的,没想到他却突然和我聊起了之前在战场上的事情,还和我聊边关的风土人情呢。” “是吗?”华镜闻言,眼睛望向一旁的墙壁,眯了眯眼,陷入了沉思。 良久,才转过了头来,面无表情地对着云裳道,“好了,今儿个也不早了,先回府吧,也好收拾收拾房间。”说完便转身跨出了雅间。< 第五十六章 赵老夫人 马车之上,华镜眉头紧蹙,沉默不语地靠在车厢上,想着今儿个发生的这一切,隐隐有些不安。 “公主,奴婢明明给惠国公主下了泻药的啊,那药劲可是相当厉害的,奴婢亲眼瞧见她吃下去的,可是怎么会瞧着像没事儿人似得呢?莫非,惠国公主早有防备?”一旁的侍女轻声道。 华镜闻言,摇了摇头,“不像,她先前的样子明明是肚子不舒服的,本公主瞧着她的脸色都不太好了,可是后来为什么会没事儿了呢?”又顿了顿,才道,“本公主觉得,是靖王那儿出了问题,方才在雅间,靖王分明就是有意针对,而且,云裳说,靖王与她并不熟,可是今儿个却一反常态,一直将她留在那边。刚刚本公主出来的时候,专程留意到了,靖王的那个雅间和白二哥的雅间,仅仅只是一墙之隔,本公主担心,是我们与白二哥交易的事情被靖王听到了。只是……” 只是有些事情华镜还未曾想明白,方才云裳分明是说,她出恭回来,才瞧见靖王走进雅间,所以她才过去请安。如果真是那个时间靖王才来,那么肯定是听不到的。 “只是什么?公主,若是靖王真的知道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靖王定然会跟皇上说的。”侍女闻言,急道,神色有些惊惶。 “慌什么慌?本公主也是猜测而已,若是他真的听到了,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去旁边雅间里面将白二哥他们抓起来,那不就是人证俱全了吗?待会儿,你再去玉满楼一趟,去问一问掌柜,靖王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在我们之前还是之后,来了有多久。”华镜吩咐完之后,心中却仍旧觉得有些不踏实,又道,“再去问问白二哥,今儿个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抓错了人呢?你应该将云裳今儿个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都给他说了呀……” 侍女连连点头,“奴婢一会儿就去问。” “若是真的被靖王知道了……”华镜叹了口气,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若是真的被靖王知道了,那麻烦就大了,若真有那么一回事,那靖王,是绝对不能放过的了,不管再难除掉,也得要除,免除后顾之忧。若是真的惹上了靖王,那就只能请外公帮忙了。 马车停了下来,华镜对着侍女道,“你就不用下来了,等会儿直接再让车夫把你送到玉满楼吧。” “谢公主。”侍女连忙到。 华镜掀开车帘,自己走了下去,便瞧见云裳已经站在外面了,华镜笑着道,“到了,走我们进去吧。”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头看了眼马车,有些疑惑地道,“咦,皇姐,你的侍女呢?方才我分明瞧见同你一起赏了马车的啊?怎么突然不见了?” 华镜笑了笑,“没有不见,在车上呢,方才因为你闹了那么一出,也没有付银钱给掌柜的,皇姐想着,掌柜的赚些银子也不容易,便让侍女再给送过去。” “哦,原来如此,皇姐还真是体恤百姓呢。”云裳笑了笑,走在华镜的身后。 “先进屋吧,这外面凉,按理说,你应该先去拜见拜见母亲的,只是现在这个时辰,母亲应当在午睡,便不去打扰了,待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我在为你引见吧。”华镜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道。 云裳点了点头,“早就听说驸马爷的娘亲也是一位女中豪杰呢,今儿个若是见了裳儿定然要好好与老夫人聊一聊呢。” 华镜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夸张,早些年,老夫人确实是一个脾气火爆的铁娘子,只是后来老爷子战死,她也就消沉了起来,如今驸马爷在战场上,她便更是每日吃斋礼佛,为驸马爷祈求平安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云裳叹了叹,便没有再多言,跟着华镜走进了公主府。 这位老夫人,自己前世见过几次,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那老夫人在前世对自己也是不太友善的,说话总是带着几分刺儿。这一生自己重生,前些年华镜嫁了之后,自己也派人打听过,大致听说了一些故事,倒也是个值得钦佩的人,年轻时跟着自己的夫君上战场,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只是早年丧夫,后来便回家一心一意地将自己的儿子抚养大,华镜进门之后,倒也没怎么给这位娇生惯养的公主什么面子,一个家里容不得两个想要做主的女人,听说,华镜与她也颇有些不对盘呢。 云裳眯了眯眼,这一回,既然华镜送上门来,自己自然要好好的从老夫人这儿找找突破口了。 “这公主府比不得宫里那般华美,恐怕要委屈你了。”华镜笑着道,亲自带着云裳去为她准备的小院子。 云裳笑了笑,“皇姐说的哪里话,裳儿在宁国寺不也过了这么些年。” 华镜的公主府虽说比不得宫里,却也应当算得上皇城中数一数二的了,至少,比靖王府好得多。华镜带着云裳穿过亭台楼阁,走到一个院子面前,“这个院子离后园近,后园中有湖有梅林,这天气渐渐冷了,梅花也打起花骨朵儿了,若是开了便是极其美的,想着你应当会喜欢,便让人将这院子整理出来了。” 华镜正欲推开门,却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有贵客来,公主也不与老身说一声,若不是老身听见下人们在说,也不知道惠国公主到了府上,若是惠国公主怪罪起来,老身可有口难辩。” 听着这口气,应当是驸马的娘亲了。云裳转过身,便瞧见一个老妇人穿着一身暗红色襦裙,眉头轻蹙,目光锐利地盯着华镜与云裳。 见云裳回过头来,那妇人连忙行了个大礼,“臣妇拜见惠国公主,公主金安。” 云裳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妇人,面上带着几分惶恐,“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您是驸马爷的母亲,也算得上是裳儿的长辈,哪有长辈向晚辈行礼的道理。”< 第五十七章 华镜的担忧 那老夫人笑了笑顺着云裳的手站了起身,“老身这个长辈关系便扯得远了些,不过惠国公主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公主,老身不过是个从二品的诰命夫人,虽然比华镜公主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与惠国公主还是有些差距的。老身自然应当见礼,不然别人说起来,还说我赵府的人不懂礼数呢。” 云裳心中微微一愣,这话,似乎有意在讽刺着谁,云裳瞧见身边的华镜的悄悄握了起来,心中了然。 华镜走到云裳前面,笑着对赵夫人道,“娘,你现在不是应当在午睡吗?怎么来了?裳儿是我请来的,母后说,裳儿早晚要嫁人,这后院的事情也得先知晓一些,免得日后嫁了人被婆家不喜,所以华镜才带着她来我们这儿住上几日,正好过些日子便是娘的寿辰,所以让裳儿过来一起瞧瞧。” 赵夫人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是吗?看来华镜公主在出嫁之前倒是没有好好学过的。” 云裳见华镜有些生气,便笑着道,“裳儿来之前可是好多次听过老夫人的大名呢,方才在玉满楼,靖王也还在说,赵府一门忠烈,无论男女,个个都是战场上的真英雄呢。方才本来想让皇姐带裳儿来拜见老夫人的,可是皇姐说老夫人在午睡,担心打扰到老夫人,所以才没能来与老夫人请安,还望老夫人见谅。” 赵老夫人微微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无妨,这公主府中,本来就不是我赵氏的地盘。惠国公主性子和善,老身倒是喜欢的,儿子不在,老身也无事可做,每日里唯有抄抄经书念念佛,听闻惠国公主在宁国寺中住了好些年,想来对佛法也是深有体会的,若是公主有空,不妨多来老身院子里坐坐。” 云裳连连称是,那赵老夫人这才转过身,走了。 待老夫人走远,华镜才有些讽刺地笑了笑,“我这婆婆最近这脾气可是愈发的奇怪了,自从驸马走了之后,便这样了。” 云裳知她只是觉着在自己面前被老夫人这般对待,怕失了面子,所以才这般说。便连忙应道,“老夫人定然是思念驸马爷了,爱子心切,尚能理解,听说老夫人的丈夫便是战死的,所以驸马爷一到战场,老夫人在这般担心吧。” “是啊。罢了罢了,不说了,先去瞧瞧你的屋子吧。”华镜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院子一直没有人住,之前看起来冷清了些,不过我让人收拾的时候顺便让她们搬了些花花草草的进来放着,现在倒像个样子,只是比起宫里还是差了些,你瞧瞧可喜欢?” 云裳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院子里除了一条石子铺的路周围确实都种上了不少花,都是些应季的花草,依照颜色分开了不同区域,看起来倒是五彩缤纷,好不热闹。 穿过满是花花草草的院子,再穿过一道拱门,便是住的院子,院子看起来倒是清雅得多,只在角落里摆放了几盆白色的花,看起来倒不突兀。进屋一瞧,屋里倒是典型的女子闺房的摆设,檀木的桌椅,上面雕刻着梨花花纹,流露出几分女儿家的温婉。竹窗边,花梨木的桌案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一道紫色珠帘串成的门隔开了外室和寝室。 “挺好的,我很喜欢,谢谢皇姐。”云裳微微一笑。 华镜点了点头,“那就好,就怕你不喜欢,好了,也折腾这么一大半天了,你先歇会儿,待会儿晚饭的时候我让下人来叫你,我留两个下人在你院子门口,若是有什么事儿,你叫你的贴身宫女到院门口吩咐一声便好。 云裳点了点头,“好。” 华镜“嗯”了一声,“那我便先走了,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说着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华镜一走,浅音便笑了起来,“哈哈,公主,今儿个可真是好玩极了。” 云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浅音这才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公主,都说靖王爷冷漠得紧,可是奴婢今儿个一瞧,觉得也不像传言中那样啊,奴婢瞧着他对公主倒是和颜悦色的呢。” 云裳翻了个白眼,“胡说些什么,他自然要帮着我,因为……”因为他们是合作关系呀。 云裳这边在说着靖王,华镜那边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脑海中想着的,也是今儿个突然出现打断了她计划的靖王。 “冰儿回来了吗?”华镜转身问身后的丫鬟道。 “回禀公主,还没有呢,公主府到玉满楼也有些距离,估计还得一会儿呢。”丫鬟连忙应道。 华镜皱了皱眉,坐到桌子旁,端起桌上放着晾好的茶水,喝了一口,“老夫人最近不都呆在佛堂念经吗?怎么今儿个突然跑出来了?你们也不给我通传一声?” 丫鬟连忙跪倒在地,“公主恕罪,事出突然,今儿个老夫人午睡的时候,刚睡了没一会儿便醒了过来,说是做了噩梦,梦见驸马爷受了伤,这一醒便睡不着了,便带着丫鬟出来散步,结果便碰见公主你带着云裳公主,不过,奴婢也很纳闷儿,老夫人没有见过云裳公主啊,怎么会知道那是云裳公主呢。” 华镜冷冷一笑,“你当然纳闷儿,可别小瞧了那老太婆,连我母后都说她算得上是一个角色呢,是我疏忽了,看来,这府里还是有对我不忠的人啊,也真是怪了,这公主府里的每一个下人都是我亲自选的,每一个下人的祖宗十八代我都给调查得清清楚楚的,怎么那老太婆还能有本事处处和我过不去啊?” “公主息怒。” 华镜哼了一声,“息怒,我就不明白了,我堂堂一个公主,嫁给穷迫的赵家,她应该感恩戴德才对啊,干嘛总是和我过不去?那赵忠义,一个只知道带兵打仗的鲁莽汉子,我就不知道父皇看上他什么了?连母后也让我嫁!” 丫鬟跪倒在地,低声道,“公主,皇后娘娘说的,这赵忠义是个将才,李家世代都只能为文官,可是,在宁国,还是武官更能够说上话,若是能够笼络赵家,分得朝中一半的兵权,到时候,李家的地位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了。” 华镜冷冷的哼了一声,“李家李家,可是我姓宁。” “公主,冰儿回来了。”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华镜叹了口气,收敛了脸色,低声道,“进来吧。” 冰儿一进入内殿,便急急忙忙道,“公主,奴婢方才问了掌柜,靖王爷在我们来之前便已经来了。”< 第五十八章 云裳送礼 “什么?你是说,靖王在我们到玉满楼之前就已经在了?”华镜猛地站了起身,杯中的茶水洒在手上,幸好茶水并不烫,华镜甩了甩手,将手伸给一旁的侍女。 脑中却是瞬间乱了起来,“这么说来,靖王先前在玉满楼是骗了我们?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也犯不着对我们说谎,莫非,他果真听见了?” “公主,那怎么办?”冰儿闻言,顿时也慌了起来,“靖王爷看起来和惠国公主关系不错的样子,会不会,惠国公主已经知道了?” 华镜收回已经被丫鬟擦干净的手,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像,若是云裳知道了,哪儿还能这么乖巧的跟着我到公主府?” 华镜坐到椅子上,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你可曾见到了白二哥,白二哥怎么说?” 冰儿摇了摇头,面色有些不安,“公主,奴婢没有见到白二哥,奴婢找了一圈都没瞧见,不过在路上瞧见了白二哥的手下,他却说,白二哥见事情败露,怕出事儿,所以已经跑路了。” “什么?”华镜拍了拍桌子,面色十分难堪,“这个痞子!我就不应该信了他!要不是害怕被父皇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我怎么会找这个痞子!让人去给我找,找到了,直接处置了。” “是。”冰儿连忙应道。 华镜叹了口气,“白二哥无足轻重,处置起来倒也不麻烦,只是靖王……若是确定靖王知道了此事,我倒是也可以直接去找靖王,问他有什么样子的条件,可是,我就怕,靖王不知道,我却冒冒失失的去交了老底。此事尚且不能轻举妄动,我得找个时机旁敲侧击的看看靖王的反应再做决定,毕竟,靖王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华镜咬唇,想了许久,才道,“此事万不可告诉母后,如今那个什么锦妃的狐媚子怀了孕,还住在栖梧宫养胎,她已经够乱的了,莫要让她在为我的事儿操心了。待会儿我去写一张请柬,你送到靖王府去,就说靖王风姿,皇城中许多才子佳人都倾慕不已,王爷好不容易回皇城,不如来参加参加皇城中一月一次的小宴,多结识结识一些有才华的年轻子弟也是好的。” 冰儿应了声,“是,奴婢待会儿便去办。” 华镜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冰儿退了下去,又转过身望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清儿,轻声道,“云裳和老太婆那边都派人给我盯好了,若是再出了什么岔子,可别怪我不念几年主仆之情。” 清儿连忙应了声。 “去,将七日后的小宴筹备的单子给我拿过来。” 清儿连忙跑到寝室将羊皮纸拿了出来,华镜细细的看了一遍,“待会儿给熙嬷嬷传个话,明儿个辰时到惠国公主住的院子里去一趟。” 清儿点了点头,华镜这才站了起身,拿起羊皮纸往寝室走去,“今儿个真闹腾,忙了好些日子结果功亏一篑。” “公主莫急,如今这惠国公主都已经到了公主府,这公主府可是公主的地盘,到时候她惠国公主还不是得乖乖的任由公主拿捏么?”清儿连忙跟在华镜身后,恭恭敬敬地道。 “呵,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就因为是在我自己的地儿,我才更应该小心呢。若是她在我的这公主府里面丢了小命,到时候父皇追究起来,我可是有口难辩,所以……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我可以不要她死,我却要她生不如死。”华镜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煞气。 华镜看了一会儿东西,便听见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惠国公主金安。” 华镜抬起头看了一眼清儿,清儿便连忙走到门口,掀开了帘子瞧了瞧,转过头对着华镜道,“公主,是惠国公主来了。” 外面正好传来云裳的声音,“皇姐可在?” 华镜站起身,走了出去,“在呢,正在看宴会准备的物事,中午休息的可好?” 云裳柔柔地笑了笑,“挺好的呢。”说着便转过身从琴依手中拿过几卷羊皮纸,笑着道,“皇姐,裳儿想去拜访拜访赵老夫人,裳儿瞧着老夫人不太喜欢裳儿的样子,裳儿想着,不能给皇姐带来麻烦呀。正好之前听皇姐说,老妇人信佛,裳儿什么都不会,但是在宁国寺这佛经倒是抄了不少的,还有好些是只有在兀那大师那里才能看得到的孤本呢,幸好我习惯走哪儿都带几卷佛经,所以便拿了来,想要送给老夫人。” 华镜闻言,笑着拿过云裳手中的佛经,打开来瞧了瞧,笑着道,“裳儿这字写得还真是不错,可不比皇姐差,这羊皮纸恐怕是在佛门之地侵染了很久的吧,有股子淡淡的檀香,既然裳儿有这番心意,皇姐自然不能辜负了,也罢,皇姐这边带你去吧。” 云裳闻言,眼中瞬间染上了几分欣喜,“多谢皇姐了。” “好了,这东西也挺重的,还是给丫鬟拿着吧。清儿,还不赶紧帮云裳公主拿上?”华镜转过头望向清儿。 清儿闻言,连忙上前,从云裳手中结果那一沓羊皮纸。 “那便有劳清儿姐姐了。”云裳笑着对清儿微微点了点头,跟在了华镜身后。 出了院子,华镜瞧见远处走来一个小厮,便对着小厮招了招手,让他过来,问了句,“老夫人现在在哪儿?” 那小厮连忙答道,“老夫人下午回来之后,便一直呆在佛堂呢。” 华镜笑了笑,转过头对着云裳道,“你倒是挺会挑礼物的,我这婆婆,一没事儿,就往佛堂跑,不过,裳儿,你在宁国寺那么些年,你觉得,佛祖真的会有求必应吗?我倒是不怎么相信的。” 云裳笑了笑,“也没有那么神奇吧,佛呢,只是一种心灵寄托,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华镜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往佛堂走去。 还未到佛堂便听见一阵一阵敲木鱼的声音,华镜她们走到佛堂门口,便瞧见佛堂里供着一尊四人高的佛像,佛像前,老夫人的身影带着几分倔强。 “娘。”华镜站在佛堂门口,唤了一句,并未走进去。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又瞧着木鱼,念了会儿佛经,才道,“真是稀客啊,你可难得到我这儿来一次啊。今儿个怎么……”< 第五十九章 佛堂送礼 话音未落,便被华镜截了去,“娘,皇妹知道你信佛,便给你带了几卷手抄佛经过来。” “哦?”佛堂里的人不冷不热的应了声,并未回过头来。 云裳连忙上前一步,柔声道,“裳儿之前在宁国寺中住了八年,有幸帮兀那方丈抄过一些佛经,听兀那方丈说,那些佛经大多数都是孤本呢,那些真迹裳儿不能拿出宁国寺,倒是拿了一些之前自己手抄的,听闻老夫人信佛,想着佛经虽然珍贵,却也要遇见一个懂得的人,所以便给老夫人送来了。” “呵……”里面传来一声不明意义地笑,“云裳公主倒是有几分意思,既然公主在宁国寺中住了这么些年,方才听公主所言,宁国寺的兀那方丈对公主也算是另眼相待了,那公主不妨来和老身聊一聊佛法吧。”顿了顿,又道,“华镜便先回去吧,我听说你最近又在筹办宴会,想来也是忙得很,就不留你了。” 华镜正欲进门,听见这话,脚步一顿,咬了咬牙,抬起眼望了望站在老夫人旁边的丫鬟,沉吟了片刻才道,“既然娘亲与皇妹这般投缘,皇妹你便多陪娘亲聊一会儿吧,我便先回房了。” 云裳点了点头,“皇姐放心。” 华镜转身对着清儿使了个眼色,清儿便抱着云裳的佛经站在了一旁,华镜离开了,云裳才抬脚进了佛堂,在老夫人右后方的蒲团上跪了下来,对着佛像拜了三拜,才直起了身子,转过身从清儿的手中取了佛经,轻声道,“老夫人,这是裳儿抄的佛经……” 赵老夫人放下手中的木鱼锤,转过身来,看了云裳一眼,随手拿起云裳手中的佛经翻了翻,目光却定住了,一一仔细的看完了,才幽幽叹了口气,“怪不得兀那方丈都那般珍视,这确实是佛门经典呀。” 云裳微微一笑,“夫人喜欢就好,这次来公主府来得有些仓促,只带了这些,若是夫人喜欢,日后回宫了,我让宫人把剩下的都给夫人送来就是了。” 赵老夫人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抬起眼,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丫鬟,又低下了头望向手中的佛经,半晌,才道,“多谢公主了,这佛经珍贵,老身让人抄录一份,再将公主的还给公主好了。” 云裳闻言,笑着道,“夫人不用客气,这些佛经我都已经能默出来了,放在我那里也是浪费。” “那老身便收下了,老身定然好生保管,请公主放心。”赵老夫人接过佛经,手轻轻摩挲了片刻,才将佛经递给了一旁的丫鬟,站了起身道,“天色也不早了,公主便到老身的院子里,陪老身吃个晚饭吧。” “是。”云裳点了点头,跟着赵老夫人出了佛堂。老夫人住的院子便在佛堂旁,转个弯进去便是,院子周围种了好些竹子,十分清幽。 屋子摆设十分简朴,竹子做的桌椅,屏风,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老身这儿只有些初茶淡饭,还望公主不要嫌弃。”赵老夫人笑着说了一句,便抱着佛经往寝室走去,“公主稍候,老身先去将这些佛经放起来。” 云裳点了点头,站在屋中四处打量着。 不一会儿,赵老夫人便出来了,笑着请云裳坐下,两人吃了饭,赵老夫人叫人拿过茶水,这才开了口,“公主从小在宁国寺长大,倒是与这皇城中奢靡的公子小姐们不太一样,现在的公子小姐们,一个个的都不成个样子,我在华镜的宴会上见过一些,个个都是只懂得风花雪月的金贵主儿,若是宁国的少年人都剩下这么些货色,那可就完了。” 云裳闻言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上一世自己只觉得这老太太对自己十分不喜,每次见到总是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样子,心中对她便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一世这样重新认识一番,倒是令自己刮目相看了。这个老妇人,不过是对那些贵族公子小姐的作风不喜罢了。尚且是一个性子十分直爽的人,并且,一心为国。 这般想着,云裳在心中便更增添了几分好感,笑着道,“夫人瞧见的也只是一部分人罢了,驸马爷便很好啊,裳儿听说驸马爷英勇善战,用兵如神呢。还有靖王爷也不错呢,也是咱们宁国的战神。” 赵夫人闻言笑了笑,“是啊,靖王爷很好呢,如今这朝中,老身也就看得起一个靖王爷了,我家英杰,离靖王爷还差得远呢。若说以前,萧远山萧太傅也是十分不错的,只是……” 云裳听见她夸自家外公,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便更觉亲近了几分。 “罢了罢了,惠国公主,你倒是挺合我眼缘的,虽然看起来柔弱了一些,不过脾性好,老身倒也看得习惯,若是无事,便经常来老身这儿走动走动吧,虽然老身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太清静。” 云裳闻言一愣,老夫人说,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太清静。只是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云裳便反应过来了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应当是说,她这儿也被华镜监视了起来,所以没有什么能够陪她说话的人,太过清静了。 云裳对着赵老夫人笑了笑,赵老夫人抬起手,拍了拍云裳放在桌子上的手背,站起了身,“老身老了,身子不好,便早些歇下了,公主请回吧。” 云裳与赵老夫人道了别,便出了院子,清儿连忙上前道,“奴婢带公主回去吧。” 云裳看了清儿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公主,过几日华镜公主会在城中的浅心阁举行一场小宴,华镜公主说,正好公主来了,便趁着这个机会,教公主认识认识举行宴会的一些流程和需要准备的东西,明儿个早上公主会带着熙嬷嬷过来。”清儿一面走着,一面轻声道。 “是吗?皇姐真好,我明个儿早些起便是。”云裳一脸惊喜地道,“不知道那场小宴都请了哪些人呢?” 清儿微微一笑道,“请了好些人呢,皇城中为众人所熟知的公子小姐们都请了,而且,今儿个公主还给靖王送去了请柬呢……”< 第六十章 华镜的请求 靖王向来不喜欢参加这些个风花雪月的宴会,而且,华镜与靖王也不熟,怎么会突然想起,要给靖王发请柬了呢? 云裳只是愣了一分钟,便连忙应道,“好呀,我这些年都不在皇城,也没有机会结识,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认识认识,都说皇城中的名媛淑女个个都才华横溢貌美如花,倒是想想都觉得期待万分呢。” 清儿带着云裳回到了院子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浅音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搜寻了一圈,才回来道,“瞧过了,院外有七个人守着,院子里面倒是没人,料想是害怕公主排斥。”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倒是琴依开了口,“这公主府中都是华镜公主的人,我们必须格外小心,免得着了华镜公主的道儿,今儿个若不是公主早有防范,提前在玉满楼里面安排了人,今日之事恐怕也是十分危险的。” 云裳笑了笑,“琴依你可没有母妃的聪明,你瞧,母妃怀了孕,还专程到栖梧宫住着,为什么呢?因为栖梧宫是皇后的地盘,若是母妃在栖梧宫里出了事,不管如何,皇后总是脱不了干系的。我如今在华镜的公主府里面住着,若是我出了事,那倒霉的,就是……” “华镜公主。”浅音嘿嘿一笑,“公主真是聪明绝顶。” 云裳笑着望了望浅音,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才又道,“所以我的小命现在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不过华镜这般想尽办法的将我弄到这公主府里,想来也不是让我来安安逸逸地让我过来学什么举办宴席啊什么的,现在我暂时不知道她想要干嘛,不过,关于怎么对付她,我今儿个倒是有了点主意。” 浅音闻言,连忙凑了上来,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云裳,“公主终于要对付那个女人了吗?” 云裳笑了笑,“是啊,每次都是她对我出手,我次次都是兵来将挡,这一次,怎么着,轮也该轮到我出手了吧?” “公主有什么好点子?”浅音连忙追问道。 云裳眨了眨眼,勾了勾手,示意琴依和浅音上前,两人连忙凑了上来,云裳附在两人耳旁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只见两人闻言神色俱是十分高兴的,半晌,琴依才笑着道,“今儿个一瞧,老夫人对佛学倒是十分虔诚的,瞧着公主拿些佛经过去,虽然她没说,但是奴婢瞧着,她也是十分高兴的。若是依公主的法子,那么她定然是会信的。”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想着,有些事情,注定了要发生,那么她便不能优柔寡断,妄自送掉了绝佳的时机。 主仆三人又说了会儿话,便歇下了。 第二日刚吃了早饭,华镜便带了人过来,摆好了阵势,让云裳过来听着,“举办宴席,如果是像马上要举行的这样的小宴,都是请的一些才子佳人,那首先需要做的,便是给小宴确定一个主题,主题要雅,比如这次,华镜公主给这次小宴定的主调子,便是浮生一梦。确定了专题之后,一切的筹备便需要围绕这个主题来,比如小宴场地的布置,妆点,还有一些氛围的营造。甚至是宾客出入场的方式,舞姬的舞蹈,每一道菜的名字,都要和这个主题丝丝相扣。” 云裳听着那熙嬷嬷说着,笑着转过头问华镜道,“没想到只是一场小宴便这么复杂。” 华镜点了点头,“是啊,这还只是一场小宴,像寿宴啊婚宴啊,便更为将就了,当然,最为繁琐的,还得数宫中的宫宴。” “每次自己只是参加倒是没什么感觉,没想到准备起来这么麻烦。”云裳叹了一声,又道,“皇姐,我听清儿说,这次小宴请了皇叔呢,皇叔会来吗?” 华镜笑着望着云裳道,“你倒是就惦记着皇叔,请柬已经送过去了,皇叔说若是有空便来。” “主要是这皇城之中,我认识的人也不多,那还请了些什么人呢?有没有其他我认识的呢?”云裳听见华镜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便连忙道。 “认识的啊……”华镜顿了顿,“倒是有一个,不过,你不说我还记不起来,你一说起来,倒让皇姐有一些烦恼呢。不过,你先听熙嬷嬷说完,我待会儿再与你说。” 云裳点了点头,又凝神静气地听熙嬷嬷讲解宴会筹备事宜,约摸讲了半个时辰,熙嬷嬷却还未有停下来的意思,“宴会筹办成功的关键,都是一些细节,只要细节处理好了,便是一场好宴。” 华镜见云裳已经开始有些倦了,便挥了挥手道,“今儿个便先讲这么多吧,一次性讲得太多了,她也听不进去,不如每日一点,每日一点的教,这样说不定好些。” 熙嬷嬷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云裳喝了几口茶,才凑到华镜旁边道,“皇姐方才说,有些烦恼,不知道是谁让皇姐这般苦恼呢,不如说出来让裳儿听听,说不定裳儿能够帮上忙呢。” 华镜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沉吟了良久才道,“你还记得,莫静然不?” 莫静然?云裳心里划过一道光,暗自冷笑道,莫静然,自己怎么会忘记这个人?面上却装作迷糊的样子,“莫静然?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有些耳熟的样子,可是没什么印象,这是谁啊?” “你这记性……”华镜笑了笑道,“你可还记得,之前皇姐一直说要给你介绍个才华横溢的公子哥,还有,你及笄之礼上,为你弹了首曲子呢,什么佳人佳人的,听得皇姐都害臊呢。”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冷笑,这才装作恍然大悟样子,“啊,原来是他啊,可是,他不是……” 华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烦躁,长叹了口气,“你及笄那日,我也不知道我的香囊怎么会在他的手上,就被父皇给误会上了,皇姐也是有口难辩啊,你相信皇姐吗?” 听见华镜这般问,云裳连忙点头道,“裳儿自然是相信皇姐的。” 华镜闻言,满意地笑了笑道,“我现在苦恼的,便是这莫静然……不过,这事儿,裳儿倒真的能够帮上忙呢,不知道裳儿可愿意帮皇姐这个忙?”< 第六十一章 赵老夫人测字 帮忙?云裳眼中划过一抹光芒,这可真是,难得呢。华镜公主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何时需要请人帮忙了? 云裳想到此处,微微一笑,“皇姐与我这般客气作何,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便是了,若是在裳儿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裳儿自当尽力。” 华镜笑了笑,“瞧你说的,就像是我要让你去杀人放火一般,其实也只是小事而已,就是,你知道的,上次在你的及笄礼上因为那个香囊,我和莫静然被人误会了。后来我专程派人去向莫静然问过,他说是淑妃身边的一个丫鬟给她的,说是你送给他的,他一直对你颇有好感,便信以为真,一直贴身带着。我也不知道淑妃怎么会有我的香囊,为什么要冒充是你的。她毕竟是父皇的妃子,我也不想与她计较这些。只是,因为那件事,我却一直被传说勾引莫静然,不守妇道,我毕竟是已经成婚的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实在是太过伤人。” “啊?竟然还有人这么讲?这些人怎么这样啊?”云裳瞪大了眼。 华镜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嘴长在人家身上,我虽然是公主,可是也不可能去将人家的嘴堵上,不让人家说吧。”说着,又转身看了云裳一眼,笑着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皇姐想要请你帮个小忙。” 云裳点了点头,“皇姐想要裳儿做什么呢?” 华镜沉吟了片刻,才道,“过几天的小宴,我也请了莫静然,若是不请,定然又会被别人说什么欲盖弥彰了。可是,我又不太好与莫静然接触,所以,我想麻烦你,小宴的时候帮我招待招待莫静然。”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心中闪过一抹了然,“裳儿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是这个呀,皇姐尽管放心便是,裳儿定然好好完成皇姐交代的事儿。” 华镜闻言,眼中溢满了喜悦,“那皇姐便多谢你了。” 两人谈得正欢,身后却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公主,该用午饭了,今儿个是初一,应当要去饭堂陪老夫人用饭。” 华镜点了点头,“这屋里的规矩,初一十五都得陪着老夫人用饭,我们先过去吧。” 云裳点了点头,带着丫鬟和华镜一起往饭堂走去,到了饭堂,老夫人还未到,华镜便吩咐人,先将饭菜端了上来,饭菜刚上齐,老夫人便走了进来。 “吃吧。”老夫人沉声道,率先端起了碗。 云裳和华镜这才端起碗,吃了起来。刚吃到一半,管家便站在了门口,瞧见三人正在吃饭,并未打扰,安静地等着三人吃了饭,才上前一步道,“禀告老夫人,公主,门口有一个和尚来化缘。” “和尚?”华镜皱了皱眉头,“现在到处化缘骗人的和尚太多了,随便给碗饭送走吧。” 管家应了声,正欲退下,却听见老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位大师可有说自己是哪个寺的?” 管家闻言,脚步一顿,微微弓着腰道,“回老夫人,他说他是宁国寺的。” “宁国寺?”赵老夫人的目光淡淡地从云裳身边扫过。 云裳也抬起眼来望向管家,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哦?宁国寺的?倒不知道是哪位师兄呢?” “那边带进来瞧瞧吧。”赵老夫人道,声音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华镜皱了皱眉,转过身子笑着道,“娘,现在骗人的和尚那么多,你又信佛,若是被骗了可如何是好。” 赵老夫人望了华镜一眼,“若是那和尚说他是其他寺庙的,老身定然不予理会,只是宁国寺的,宁国寺是国寺,每一位师傅都是佛法精深的大师,况且,惠国公主在宁国寺呆了好些年,只需惠国公主一眼,便知道是真是假了。” 云裳也笑着点了点头,“自然,宁国寺中的弟子裳儿都见过的。” 见华镜没有再作吩咐,管家便连忙应了,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一个光头和尚,眉清目秀的样子,一进饭堂,便双手合十,诵了句法号,“阿弥陀佛,贫僧悟谛,见过三位施主。” 云裳一见那和尚,便站了起身,笑着道,“原来是悟谛师兄,师兄怎么下山来了?” 悟谛微微一笑,“原来公主也在这儿啊,贫僧入寺已经三年了,到了该下山历练的时候了,所以方丈便派了我们下山。” “原来如此。”云裳微微笑了笑,转过身对着赵老夫人和华镜道,“没错,是寺里的。悟谛师兄三年前上山,拜在兀那方丈的大弟子门下,在寺中藏经阁中守护经书,我常去藏经阁里抄经书,所以见过许多次。” “藏经阁?听说宁国寺藏经阁都选武功最好,表现最为突出的弟子守护,想必师傅定然是寺中的佼佼者了,老身素来信佛,师傅不若在府上住下,与老身传授传授佛法。”赵老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悟谛连忙道了声,“阿弥陀佛,方丈派贫僧下山是为历练,不为享受,请恕贫僧无法答应老夫人的请求。” 赵老夫人闻言,有些失望的样子,眼光微微黯淡了片刻,便又笑着道,“如此,老身也不为难师傅了,只是老身听说宁国寺中的僧人测算本事十分了然,当年便是也是兀那师傅为惠国公主测算出下雨的时日的,老身有个不情之请,既然师傅不便住在府中,不如为老身测个字吧。” 悟谛闻言,想了片刻,才道,“是,施主请说。” 赵老夫人吩咐人拿来了纸笔,沉吟了片刻,在纸上写了一个“口”字,“老身想请师傅帮老身测一测,老身的家人以后是否能够平平安安。” 悟谛看了一眼,提起笔,在赵老夫人写的那个口字中,写了一个人,抬起眼望着赵老夫人道,“口,老夫人写了个口字,想要问的是家人,口字中,加一个人字,是囚。施主所心系之人,境况恐怕不会太好。” 赵老夫人闻言,面色瞬间变得煞白,“那如何才能够救我的儿子?” 悟谛望向纸上的的囚字,“若想救这口中之人,就得要将外面的框给拿掉,你的孩子本应是有大作为的大人,却被困在这框中,说明,他被比自己身份地位更高的人压制着,此人不仅压制到他,还会给他带来杀生之祸。”< 第六十二章 浅水伊人 被比他身份地位高的人压制着,赵老夫人脑中闪过一道亮光,目光猛地望向华镜,手抬起来颤颤巍巍地指着华镜道,“定然是你,是你。” 华镜闻言,有些莫名其妙,皱了皱眉道,“您这是做什么?什么是我?” 赵老夫人已经平静了下来,眼中带着无比坚定的神情道,“除了你,这府中还有谁是身份地位比英杰更高的人,自从英杰娶了你之后,便被你要求搬到这公主府中,处处被你压制,定然是你。” 华镜这才明白赵老夫人说的是什么,冷冷一笑道,“亏得本公主喊了你这么久的娘,平日里对我冷嘲热讽,对着我摆架子也就罢了。今儿个竟然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和尚的片面之词,就不分青红皂白将过错全部扣在我身上,你儿子还好好的呢,你就这么信这个和尚的胡言乱语,他可是在诅咒你的儿子呢。” 云裳闻言,连忙上前道,“夫人,师兄只是见字测字而已,况且,驸马爷现在在战场之上,远在边关,又怎会被皇姐所困呢,不若下来我们派人去边关打探一下驸马爷的境况,在从长计议,你瞧如何?” 赵老夫人目光锐利地望向华镜,听见云裳的话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出了饭堂。 “皇姐,老夫人只是爱子心切,你莫要往心里去。我先去送送悟谛师兄,我也不知道怎么去打听战场上的消息,要不然皇姐你去求求母后,让她派人去打听打听驸马的消息,也好安了老夫人的心。”云裳轻轻挽住华镜的衣服,柔声道。 华镜冷哼了一声,“我自然要找人去将赵英杰的情况打听到,到时候定要让她瞧瞧,究竟是谁对谁错。”说完也转身出了饭堂。 云裳望着华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直到华镜的背影渐渐不见,才转过身来对着悟谛道,“抱歉啊,悟谛师兄。” 悟谛双手合十,念了句法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云裳微微一笑,“裳儿送悟谛师兄出去吧。” 云裳带着悟谛出了公主府,和悟谛道了别,转过头去瞧了瞧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繁华的公主府,府门上的牌匾上写着“西平公主府”,琴依和浅音也顺着云裳的目光望去,浅音眨了眨眼,笑着道,“公主,以后你的公主府应该会叫‘金陵公主府’吧,公主府一般以封地为名,想当初,华镜公主看见这个匾可是气坏了呢,哈哈。” “调皮。”云裳转过眼,望向浅音,笑着道,“总归今儿个出来了,不如去逛逛皇城吧,我回宫这么久,倒还从未好好逛过皇城呢。” 琴依点了点头道,“之前回宫的时候才马车上匆匆瞧了瞧,觉得如今的皇城比之前繁华了不少,倒让人想要仔细的感受感受呢,奴婢这就去和管家说一声。” 云裳点了点头,“去吧,我和浅音在这儿等你。” 琴依去给管家打过招呼之后,才一起往街上走去。三人都是不怎么熟悉皇城的,所以也只能胡走乱串,一面逛一面买些小东西,倒也晃荡了小半日。 正走着,浅音却突然道,“公主,这次出宫你也没带多少衣服,这两天天儿越来越冷了,正好那儿有一家买衣服的店,不如进去瞧瞧,做件衣裳?” 云裳转过眼,望向浅音指着的店,“浅水伊人?”云裳轻喃道,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也好,过些日子姐姐举办小宴,我可不能给姐姐丢了脸,衣服自然得新做一件最好,姐姐一直操劳着小宴的事情,这衣服的事情,若是拿衣服这样的小事去打扰她我也过意不去,走吧。” 云裳带着琴依和浅音走进了那成衣店,店里的小二连忙迎了过来,“哎,三位小姐中意什么样儿的衣裳,今儿个我们有新做的样式哦。” 浅音抬眼四处瞧了瞧,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递给店小二道,“我们小姐要最好的布料,这衣裳也得定做,我瞧着这里的样式也没什么新奇的,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吧,我们亲自与她说一说我们想要什么样儿的。” 那小二连忙将碎银收到袖中,笑容满面地道,“三位稍等,小的这就叫掌柜的。”说着便转身掀开一旁的门帘,钻了进去。 小二一走,三人在店中来来回回的看了一会儿,便听见有娇媚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哎哟,不知道三位客人想要的样式是什么样子的,可否给奴家说上一说呢?” 云裳回过头,便瞧见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裳,作妇人打扮的女子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望着她们,云裳笑了笑道,“倒也用不着那般麻烦,我瞧着那件衣裳的样式就还不错,只是上面的绣花太过繁复了,我想要清雅一些的,你先拿那件衣裳来我试试,如果还不错的话,就这般定了。” 那妇人连忙取下云裳指着的衣裳,走了过来,“那这位小姐请跟着奴家来,这里面试一试这衣裳的样式。” 云裳点了点头道,“好,你们便在外候着吧,我去去就来。” 琴依和浅音应了,云裳才随着那女子走进了内室,刚一走进内室,那妇人便跪了下来,“浅水给主子请安了。” 云裳笑着将她扶了起来道,“这些年你们在皇城中隐藏得倒是不错,若不是浅音提醒,瞧见了你店外的招牌,恐怕连我也是不知道的,前些日子宁浅可有给你们下什么指令?” 浅水连忙道,“回主子,老大说,让我们去边关,浅水已经让手下的人打着进货的名义过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道,“那宁浅应当是收到了任务的,我如今不太方便与宁浅见面,便是现在,我身后都跟着尾巴,你替我带句话给宁浅,就说我让她看着的那个人,让她在关键时候给我不动声色的救下来,只要不死就成,悄悄送进皇城,我留着还有用。” 浅水点了点头,“浅水明白了,主子身后的尾巴,要不要浅水替主子解决了?” 云裳摇了摇头,“不用,免得把你自己暴露了,我没事儿,过来服侍我更衣吧,出去得晚了,只怕尾巴会怀疑的。”< 第六十三章 云裳遇刺 云裳换上衣裳走了出去,琴依盯着云裳身上的衣裙瞧了一会儿才道,“公主穿上这一身显得华贵了许多呢,就这海棠花儿正好,多漂亮。” 云裳笑道,“得了吧,穿着这么艳的衣裳,我觉得整个人都怪怪的,这样式倒是挺好的,掌柜的,你让人换成梨花,颜色也换成梨花白吧,就送到西平公主府吧,就说西平公主府里的客人定做的。” 浅水点了点头,“行,贵人瞧瞧还有其他需要的吗?” 云裳摇了摇头,“不了,就这样吧。”说着便转身出了浅水伊人,身后琴依连忙付了银钱,跟着走了出去。 主仆三人又随意的转了转,云裳方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方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发现已经是正午了,便想着去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可是却发现自己似乎走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巷子,云裳也并未在意,只道,“出了巷子,我们去找个地方吃东西吧,有些饿了呢。” 身后传来琴依和浅音的应答声,云裳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并且,不止是一人的脚步声,云裳停住了脚步,只听见周围都有脚步声渐渐响了起来。 “小…小姐,好像有人啊?”琴依的声音带着几分警觉,话音方落,便瞧见周围突然涌出十多个黑衣人,将主仆三人团团围住。 “不知诸位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云裳皱了皱眉,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早知道只有在华镜的府中才能够保证安全,今儿个却冲动了,没有做任何准备便出了门,若是现在召唤下属,恐怕会暴露自己这些年来的部署,实在是不值当。 黑衣人中走出一个人,似乎像是头领的样子,望着云裳道,“公主,是有人出了钱想要买公主的小命,我们这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哦?”云裳皱了皱眉,“是吗?不知道我这条命值多少钱呢?反正左右都是为了钱,不如咱们做个交易,我这儿不过主仆三人而已,还都是娇弱的女子,想来是肯定逃不出各位的手心了,终归是要死的,我倒是想要做个明白鬼,你不妨告诉我,究竟是谁想要我这条小命呢?买主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同样的钱。”云裳转过身,朝着浅音伸出手,浅音拿出几张银票递给云裳,云裳转过身伸出手递给那带头的黑衣人,“反正我也活不了了,身上带着这些钱也没意思,都给你们好了。” 那黑衣人接过银票,冷冷道,“都快死的人了,废话还这么多,是谁买你的命?你问我?我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男人,中等个子,眉毛尾巴上有颗痣,就这么多了,可以受死了吧,瞧着你们三个弱女子,我们也痛快些,绝对让你们死得干净利落。” 云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静静地蔓延开来,想昙花盛开一般,美得令人窒息。对面的黑衣人瞧得眼睛都直了,那领头的道,“这么美的人,死了还真是可惜了呢,只是我既然收了钱,就得办成事,上……”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锋芒,手在袖中微微握紧,手一扬,袖中便有好几道银光飞出,直直的打向黑衣人,黑衣人被打得哎哟哎哟直叫唤。琴依看得愣了愣,之间有一道粉色的身影闪过,便瞧见站在自己身旁的浅音猛地冲了出去,快速夺下一个黑衣人手中地刀,琴依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已经有几个黑衣人躺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琴依这才惊醒了过来,连忙上前护住云裳,往着没有黑衣人的角落走去。只见粉色身影在黑衣人中来回窜着,不一会儿,对面的人便一个不留的全清理了个干净。 琴依愣了半晌,才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衣裙上被溅了好些血的浅音道,“没想到,浅音的功夫竟然这般厉害。” 云裳笑了笑,目光森冷的盯着地上的黑衣人,浅音蹲下身子,挨个在黑衣人身上摸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子道,“什么也没有。” 云裳点了点头,“走吧,待会儿有人来瞧见了可就脱不了身了。” 三人转身,正要走,却听见旁边的房顶上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哎哎哎,这儿还有一个,一直跟着你呢,你要是不处理了,可就完了,人人都会知道,柔柔弱弱的云裳公主特别的厉害呢。” 云裳转过身,目光似箭一般射向屋顶,只见一个红衣男子站在屋顶上,手上还拧着一个灰衣人。那灰衣人一动不动,身上却也没什么明显的伤口,想来应当是晕了过去的。 云裳仔细盯着那红衣男子瞧了瞧,皱了皱眉,这个男人她是认识的,应当说,前世的她是认识的,只是见过两三次,不甚熟悉,这人,应当是兵部尚书王安的儿子,王尽欢,前世是皇城中出了名的浪子,只是却是个练武奇才,与……靖王洛轻言私交甚笃。 靖王。云裳皱了皱眉,自己前世与此人并无多大牵连,可是这一世,却似乎总是纠缠不清呢。不过,也幸好是他。 思及此,云裳便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云裳便烦劳王公子了,云裳身子娇弱,见不得这般残忍的事,不如请王公子代劳了,对了,云裳方才被人围杀,幸而得王公子相救,待会儿,云裳便去和皇姐还有父皇给王公子请功,云裳受到了惊吓,还望王公子送云裳回去一下。” 王尽欢眉毛跳了跳,“什么?什么什么?我什么时候救你了?” 云裳微微一笑,眼中满是算计,“就是,刚才啊……啊……”最后一个“啊”却是用了最大的声音惊呼了出声。 王尽欢身子一颤,急忙伸手扭了扭那灰衣人的脖子,只听见咔嚓一声,才像是扔破布一样扔了开去。 有脚步声传来,越发的近了,王尽欢咬了咬牙,眼中是满满的怒气,“果然是叔侄,都这么会算计人,我真是手贱得慌,竟然来多管闲事。”< 第六十四章 府伊问案 有几个百姓打扮的人出现在了巷子口,见到死了这么多人,纷纷惊叫了起来,都转过身想要往外跑去,云裳连忙道,“求求你们不要走,我是惠国公主,在这里遇见了歹徒,幸得高手相救,请大家帮我报个官,我腿有些软,实在是走不动了。” 那些百姓闻言,纷纷转过头来望向云裳,只见云裳泪眼朦胧,眼中满是祈求,面色苍白,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也确如大家所料,云裳只是朝着众人微微笑了笑,便恍若再也站不住了,猛地倒了下去。 “公主,公主……”浅音见状,连忙大喊了一声,冲上前去,将云裳抱在怀中,朝着一旁有些犹豫的众人道,“还不快去报官,报官之后,必有重赏。” 众人这才争先恐后的朝着外面跑去,浅音转过身来望向一旁睁大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红衣男子,沉吟了片刻,既然方才公主并未对他下手,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有威胁的人,既然这样,“喂,还不赶紧来把公主送回西平公主府。” 那红衣男子更是吐血,“你主子对我那般不客气我还想得过,你一个小丫头也敢对着我大呼小叫?” “过不过来?主子现在可是……”没有真正昏过去的,浅音朝着王尽欢眨了眨眼,王尽欢瞬间便挫败了下来,想起之前靖王提起这个惠国公主时候的神情,若是自己敢逆了惠国公主的意,回去定然会被那冷面阎王扒掉一层皮。 想到此处,王尽欢忍不住仰天嚎叫了一声,叫你犯贱,看见这个什么劳什子云裳公主便好奇,好奇杀死人,结果自己就跟了上来,就看见不该看见的,看见了也就看见了,自己竟然还故意出了声,实在是,作死作死,不作不死啊。 “唉……”王尽欢叹了口气,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抱起云裳往西平公主府走去。 一走到公主府门口,便已经被门口的侍从瞧见了,浅音连忙上前道,“快,快,快去找大夫,公主在外面遇刺了。” 那侍从一见浅音,便认出来这是惠国公主的贴身丫鬟,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道,“好,奴才这就去。”正欲开跑,却又突然想起了啥,连忙转过身叫来另一个侍从道,“快去通知公主,说惠国公主遇刺了。” 浅音瞧着两人匆匆离开,才招了招手对着王尽欢道,“走吧。” 王尽欢哼了一声,“你们主仆三人,不去唱戏简直是可惜了。” 浅音刚带着王尽欢到了云裳住的院子,将云裳放在床上,便瞧见华镜带着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刚一进门,便嚷嚷开了,“怎么回事?裳儿怎么会遇刺呢?受伤了没有?”一面喊着,一面往云裳的床边走去。 刚走到床边,浅音便急忙道,“回大公主,公主在外面逛街呢,可是我们不熟悉皇城的路,不知怎么地便穿进了一条小巷子里,正想出去找个地方吃饭,结果突然窜出十多个黑衣人,说要杀公主。幸好,这位公子突然出现救了公主,不然……”浅音抬起眼擦了擦嘴角,似是十分伤心的样子。 “那公主受伤了没有?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白,怎么没有反应呢?”华镜急忙又问。 琴依正好拿着拧干的帕子走了过来,闻言轻声道,“公主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华镜似是愣了一愣,目光落在云裳素净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良久,才听见她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响了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呢,方才真的好险,幸亏这位王公子,不然公主可就危险了。”浅音连忙接过话道。 华镜闻言,转过头来望向王尽欢,盯着王尽欢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王尽欢有些发毛,才道,“这位,如果本公主没有认错的话,应当是兵部尚书王尚书家的公子吧?” 王尽欢抬眼瞟了华镜一眼,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心中还沉浸在郁闷的情绪中。 “早就听闻王公子善武,原本以为应当是高大强壮的人,没想到看起来这般文弱,真真是真人不露相呢,今儿个多谢王公子了。”华镜面上带笑,只是那笑却带着几分戾气。 正说着,便有下人走了进来,“公主,大夫请到了。门口来了一群官差,领头的是皇城府伊大人,听说是来找惠国公主问问今儿个的事情的。” “把大夫叫进来吧,皇城府伊也叫进来。”华镜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走了进来,对着华镜行了个礼,便走到床边替云裳把了把脉。府伊带了四个官差也走了进来,只是见屋里的阵仗,也只好对着屋里的人行了礼,便站在了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才松开了手,站起身来,弓着身子对着华镜道,“惠国公主的身子并无大碍,昏迷不醒恐怕是受了惊吓,一会儿就好了,公主无需担忧。” 华镜点了点头,道了声,“赏。” 下人便带着大夫退了下去,皇城府伊才道,“公主,今儿个城中落英巷发生了命案,死了好些个黑衣人,据来报案的百姓说,是惠国公主在城中遇刺,所以,下官带人来了解了解情况。” 华镜皱了皱眉,“惠国公主受了惊吓还未醒过来,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她的丫鬟一直都是跟着她的,对了,还有这位红衣公子,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便是他救了惠国公主,便是他救了公主的。” 皇城府伊点了点头,转过身看了看三个人,“那便先从丫鬟开始吧,你们谁来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浅音和琴依对看了一眼,浅音上前一步道,“奴婢来吧,今儿个公主说出去逛逛,说许多年没有逛过皇城了,想看看皇城有什么变化。奴婢跟着公主一起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些小玩意,后来公主想着过些日子华镜公主要举办小宴,便找了家成衣店订了件衣裳。出来之后,又闲逛了会儿,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走到了那个巷子里,公主刚说,出了巷子去找家店吃午饭呢,结果突然就从四面窜出十多个黑衣人,举着刀就朝着公主砍来……”< 第六十五章 偷听到的秘密 “我们当时都吓坏了,都以为会死在那儿了,可是突然从屋顶上跳下来一个红衣公子,夺过一个黑衣人的刀,几下便将那群黑衣人给除尽了,我们看到好多血,便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便瞧见有百姓过来了,所以我们才求百姓去帮忙报的案。”浅音的面上是满满的恐惧,身子还微微打着颤,仿佛刚才的杀戮太过血腥,连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可怕一般。 府伊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王尽欢,“王公子,不知道你怎么会那么巧的在那屋顶上的呢?” 王尽欢邪眼瞥了瞥府伊,叹了口气道,“本公子喜欢美人这几乎是皇城中人人都知道的事儿了,今儿个在街上闲逛,看见惠国公主,当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觉得这个女子是本公子平生见过最美的,一时起了色心,想趁着人少的时候打听打听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正好看见她进了个平日里没啥人的小巷子,便急忙跟了进去,谁知道一进去便瞧见有人对着美人喊打喊杀的,本公子这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就出手了啊,话说那些个歹人的功夫还不是一般的差啊……” 皇城府伊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对着华镜道,“大致情况下官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下官先去现场瞧瞧。” 华镜点了点头,“送府伊大人出去吧。” 府伊一走,华镜也站起了身来,“本公主先派人去查查具体什么情况,你们先守着吧,若是惠国公主醒了,便让人迅速来叫本公主一声。” 浅音和琴依连忙应了,华镜的目光在床上的云裳身上停了停,才收了回来,转身出了内室。 “唉,这位公主大人,你可以起来了,咱们来好好算算,今儿个你算计我这笔帐咱们应该怎么算?我可因为这个,又自己黑了自己一把,以后我这风流成性的罪名可怎么洗都洗不掉了。”王尽欢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双桃花眼写满了不满。 云裳睁开眼,转过头望向椅子上的人,皱了皱眉,“浅音,这可是我的闺房,怎么能随随便便放些猫猫狗狗的进来,还不清理出去……” 浅音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走到王尽欢面前,弯腰做着请的姿势,柔声道,“这位猫……哦,不,王公子,公主要歇息了,你在这儿不太合适,影响公主的闺誉。” 王尽欢瞪大了眼,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被赶了,而且,还被云裳说是猫猫狗狗,顿时便炸了毛,“好啊,方才我还帮着你编谎话呢,转眼便不认人了,我这就去街上大喊去,就说惠国公主武功高强,杀了人,还死不承认。” 云裳笑得十分温和,“听说王公子和皇叔的关系非常好呢,我想我应该去和皇叔说说,就说王公子是个跟踪狂,一直跟踪我,不知道皇叔会怎么说呢。” 王尽欢哑然,半晌才憋出了一个字,“狠。” 说着还恶狠狠地盯着云裳瞧了许久,才站起身来恨恨地出了屋子。 走出屋子,却见不到人,方才进来的时候是浅音一路在前面带着,现在却觉得这公主府大的令人烦躁,怎么走都找不到人影,王尽欢皱了皱眉,干脆用轻功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站在屋顶上终于远远地看见公主府的围墙了,王尽欢扬了扬眉,“呵,一个小小的公主府,怎么能困住本公子。” 在屋顶上连续蹦跶了几个院子,却突然听见隐隐有声音传来,似乎提到了“惠国公主”这四个字,王尽欢方才吃了云裳的亏,这会儿正气闷呢,听见自己仇人的名字,自然停了下来,仔细听了听。 “本公主不是派了人跟踪惠国公主吗?跟踪的人呢?惠国公主都已经回府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还不赶紧派人去给本公主找!” 王尽欢愣了愣,这个声音,还自称本公主,定然是方才那个看起来一副刻薄样的华镜公主了。方才她说什么来着,她派的人跟踪惠国公主,莫非,就是被自己拧断了脖子的那位? 王尽欢想着,又听到华镜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贱人的命怎么就这么大啊,每一次总是会被人救,上一次是靖王,这一次是什么王公子,每次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能要了那贱人的小命,就差那么一点儿。”声音中满是懊恼。 莫非,那些刺杀云裳的人,是这个华镜公主派去的? 正想着,华镜便又开了口,“不过,这次的刺杀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若是本公主提前知道了,定然想尽办法也要助他一臂之力的。原来,不只是本公主想要那贱人的小命啊,不过这安排暗杀的人也太蠢了,找的刺客十多个人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全杀死了。” “公主,方才奴才给小七发了暗号,可是没有人回应,奴才觉得,小七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有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小宴的事情继续安排,本公主就不信了,那贱人每一次都会这么走运,每一个细节你都亲自盯着,若是除了岔子,唯你是问。” 小宴?王尽欢闻言,突然想起那日华镜送到靖王府的请柬,似乎便是一场小宴的。她方才说的,莫非就是那个,难道,她想要在小宴上对云裳不利? 王尽欢想着,便连忙转身往公主府外奔去,想着定要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靖王。刚跑出公主府,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脑中一下子醒了过来,奇怪,方才那狡猾奸诈的惠国公主那样对自己,自己为啥还要帮她呢? 不过,在心里暗自衡量了一下,若是不说,到时候惠国公主出了事,靖王追究起来,自己可就玩蛋了。比起怄气和被靖王记恨这两个后果,王尽欢猛地打了个突,还是告诉靖王好了,今儿个惠国公主整自己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还回来。 想通了这一层,王尽欢便连忙朝着靖王府跑去。也没有走正门,直接便翻墙飞了进去,飞快的跑到靖王的院子里,一瞧见靖王便连忙道,“洛轻言,洛轻言,大事不好了,你家小公主要出大事啦!”< 第六十六章 华镜的试探 手还未接触到靖王的衣角,靖王便已经飞快的闪开了身子,让王尽欢扑了个空,索性王尽欢眼疾手快,急忙抱住一旁的柱子,才未扑倒在地。 王尽欢转过眼,眼中含泪,一副哀怨状望向靖王,“你怎么这么狠心?” 靖王却没有搭理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道,“抱歉,吴大人,王公子最近脑子有点不太正常。” 王尽欢这才瞧见,靖王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墨绿色官服的中年人,好像是翰林学士吴大人,王尽欢哀嚎一声,遭了,这下子,脸都丢尽了。转过头朝着吴大人嘿嘿一笑,便纵身一跃,嗖地一声消失了。 吴学士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 靖王笑了笑,对着吴学士道,“大人所言,本王会好好考虑的。” 吴学士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如今朝中,唯有王爷能够与他们对抗一番,微臣实在是不愿意这宁国便毁在了他们手中,王爷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微臣便先告辞了。” 靖王点了点头,“那本王便不送了。” 吴学士朝着靖王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待吴学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靖王才拉下了脸,冷声道,“给我出来,装什么缩头乌龟。” 一抹红色的身影落在了院子中,王尽欢苦着一张脸,“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先前被那什么惠国公主算计得够呛,又在你这儿出了回丑,让我以后可还怎么见人啊?呜呜呜……” “你方才说什么?什么我家小公主要出事了?你又怎么被她算计了?”靖王无视王尽欢的哀嚎,抬起手,理了理袖子,淡淡地道。 王尽欢连忙凑了上来,“你是不知道你家小公主的情节多么恶劣,先前我去逛街,一不小心遇见了她,想着你最近老师提起她,便很好奇,跟在了她身后,结果正好遇见她被人追杀,啧啧,十多个黑衣人呢。我还说帮帮她的,结果她就把那十多个人放翻了,都没给我发挥的机会。结果她发现了我,就把罪名安在我身上,说是我把那些刺客杀了的,还装晕倒。” “然后呢?她受伤了吗?”靖王依旧一派云淡风轻。 “伤啥伤,那些刺客连她的衣服都没碰到。”王尽欢更是愤怒,“关键是,为了帮她圆谎,我不得不给府伊说,我是垂涎她的美色,所以一路跟在她身后,才遇见了的。” 靖王的目光冷冷地扫了王尽欢一眼,王尽欢只觉得似乎从哪儿吹来了一阵冷风,冷不丁滴打了个冷颤,四处望了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道,“不过,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倒是听到了一个秘密呢,你家小公主那姐姐简直不是人呢,想着等什么小宴的时候要对她不利呢。” 靖王转过头望向王尽欢,“哦?怎么对她不利?” 王尽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华镜公主说得也不是很清楚,就听到了小宴,还说让她的那个下人仔细筹备,不要出了岔子。” “哦。”靖王淡淡地应了声,转身便往屋里走去。 王尽欢愣了愣,连忙追了上去,“喂喂喂,你不担心?万一那美美的云裳公主被她姐姐害了可怎么办?” “她自己会处理,不用本王担心。”靖王随口应道,转身便将门关了起来,将王尽欢挡在了门外。 “喂喂喂……”王尽欢吃了个闭门羹,一双桃花眼顿时没有了光彩,“好歹我今天也救了你家小公主一命,你不用这么无情吧……洛轻言,给本公子开门……” 敲了一会儿,屋里的人没有动静,王尽欢叹了口气,趴在门上一动不动,半晌,眼中突然亮起一抹光芒,“哎,对了,今儿个我说你家小公主你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反驳哎,还默认了哎,你终于承认了吗?你这个变态,竟然喜欢自己侄女儿。”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打了开来,王尽欢没有防备,一直贴在门上的,门一开,便猛地摔倒在地上,疼得他“哎哟哎哟”直叫唤,还未起身,便被靖王一只手抓住腰带,拧了起来,扔出了院子。 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啊”的惊叫声响起,随后便静了下来。靖王站在院子里,沉吟了良久,才轻换了一声,“静影。” 一个穿着黑色夜行服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里,“主子。” 靖王点了点头,“从今儿开始,你便不用跟在我身边了,去云裳公主身边保护她吧。你是女孩子,行事也方便些。” 静影沉默了半晌,才应了声,“是。”便又从院子里消失了。 “宁云裳,宁云裳……”靖王独自站在院子里,喃喃着这三个字,手在袖中握紧了又松开,握紧了又松开,良久…… “阿嚏……”云裳打了个喷嚏,皱了皱眉,“莫非有人在念叨我,今儿个怎么老打喷嚏?” 琴依笑着上前给云裳披了个披风,“可别着凉了。” 浅音从外面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公主,奴婢已经偷偷让人去查那黑衣人究竟是谁指使的了,不过奴婢觉得,极有可能就是华镜公主了。” 云裳笑了笑,“如果是她自然最好办了,若是不是她,那我们可得小心了,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敌人都出手了,你却连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浅音点了点头,又想起先前那个红衣公子,便轻轻走到云裳身边蹲了下来,“公主,先前那个什么王公子是什么人啊,奴婢瞧着以前你也未与他见过啊,怎么您竟然敢抓他出来当替罪羊啊,奴婢先前一直在想,要是他揭穿了我们,那不就完了么?” 云裳想起王尽欢吃瘪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呀,他素来与靖王交好,是靖王为数不多的知己,我与靖王既然在合作,不管是什么原因,那个王尽欢会跟在我身后,总归不会是要害我,关键时候推出来做做挡箭牌还是没什么关系的。” 琴依盯着云裳瞧了一会儿,才笑了笑道,“奴婢发现,公主对靖王爷倒是十分信任的,很少见公主这般相信一个人,连他身边的人都一并相信了。” 云裳闻言,愣了愣,皱了眉头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呢,自己向来不喜欢相信别人,今儿个却直接将王尽欢推了出去,若是他那个时候说上一句对自己不利的话,自己定然会惹得一身腥,可是自己当时竟然没有多想。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道,“靖王虽然为人冷漠了一些,但是我觉得,他应当不是那种会耍小心机,暗地里捅一刀的人,哪怕是做对手,也应当是光明磊落的。” 没有人回答她,云裳有些奇怪,转过头去,便瞧见身后的两个丫鬟都在掩嘴偷笑,云裳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随手抓起身上的披风便朝着琴依和浅音扔了过去。 一时间,笑声满屋。 正笑闹着,华镜便走了进来,笑着道,“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云裳眯了眯眼,柔声道,“皇姐,方才我正与丫鬟们说下午的事儿呢,正说我竟然看见血就晕倒了,一定丢脸极了呢。” 华镜微微一笑,在床边坐了下来,“这有什么的,你一个弱女子,遇到那样的事情定然是怕极了的。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 “没事儿,这不活蹦乱跳的吗?”顿了片刻,云裳才又道,“今儿个这么一闹,父皇定然会收到消息的,我怕父皇和母后会为我担心,明儿个我想要进宫一趟,去给父皇请个安,皇姐你觉得如何?” 华镜点了点头,“是该去请个安,我明儿个还有些事儿,就不陪你进宫了,我派几个人跟着你一起吧,你今儿个谁都不带的就出门了,结果出了这事儿,可把皇姐吓坏了,皇姐可经不得你再吓了。” “嗯。”云裳狠狠地点了点头,“裳儿知道了。” “对了。”华镜状似无意地道,“今儿个刺杀你的人,可有说指使他们来杀你的人是谁呢?” 云裳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们一出现就直接举着刀朝着我们冲了过来,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不过那个王公子将黑衣人都杀完之后,又从我背后的墙上抓下来一个灰衣人,那人倒是没有带面纱,不过,我也没来得及瞧他长什么样子。” “灰衣人?”华镜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个灰衣人也许便和指使杀你的人有关系呢,王公子可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吗?” “应当没有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王公子纵身一跃便飞到屋顶上将那灰衣人拧了下来,那灰衣人还未说话,就被王公子拧断脖子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云裳吐了吐舌头,一派天真的模样。 华镜转过头望向两个丫鬟,浅音连忙道,“公主当然不记得了,公主惊叫了一声便晕倒了。然后就有好些百姓跑了进来,王公子便请那些百姓帮忙去报案,我们害怕公主出了事,便急忙将公主送了回来。” “是吗?”华镜看了主仆三人一会儿,才站起身来道,“裳儿今儿个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说完便转身出了内室。 浅音踮着脚望了望门口,没瞧见华镜的身影,便转身对着云裳道,“公主早些歇着吧,奴婢给公主打些水来洗漱一下。”说完便也出了内室。 琴依走到床边,帮云裳将衣裳褪了下来,轻声道,“华镜公主这是唱的哪一出?”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个灰衣人肯定是华镜的人。只是,刺杀我的人,目前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些刺客不是华镜的人,所以她来打探打探情况。二是,那些刺客是华镜的人,华镜只是来试探一下,我有没有发现什么。” “可是,那些刺客什么都没有留下,应当从何查起呢?”琴依皱了皱眉,望着云裳的目光中满是担心。 云裳闭上眼,脑中一片澄净,“无妨,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不管他是谁,既然想要杀我,这一次没有得手,总是有下一次的,我就不信,抓不住他。”< 第六十七章 宁帝指婚 “公主,你可来了,昨儿个皇上一个人在勤政殿里来来回回的走了一宿呢。奴才料想,皇上应当是担心公主,可是又不敢和锦妃娘娘说,今儿个去皇后宫里的时候,一句也没有和锦妃娘娘提呢,你一来,皇上也能放下心了。”郑总管一见到云裳,脸上的褶子笑得跟朵菊花似得,连忙迎了上来。 云裳微微一笑,“谢谢郑总管了,裳儿这就去见父皇去。”说着,便急急忙忙进了殿。 一进殿,便瞧见宁帝坐在书桌之后,手里拿着朱笔,却似乎在发愣,良久也未曾下笔,云裳悄悄走上前,叫了声,“父皇……” 宁帝一愣,手中的朱笔一滑,便落在了奏章之上,却也并未生气,急急忙忙地抬起头望向云裳,“裳儿?” 云裳面色一正,朝着宁帝行了个礼道,“裳儿有罪,裳儿让父皇担心了。” “裳儿没事吧?”宁帝站起身来,拉着云裳瞧了一圈,见并未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昨儿个朕担心了一宿,也不敢出宫去看你,就怕你母妃知道了会担心,她如今的身子可操不得那么多心,这会儿瞧着你一切无恙,朕便也心安了。” 云裳笑了笑,眉目温婉,“母妃可还好?身子显了吗?” “这才不到三个月,哪有那么快,这次害喜害得有些厉害,人瘦了一圈,以前怀你的时候,也不见这般厉害,你这弟弟妹妹,可真会折腾人。”宁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面上却是笑意满满。 云裳瞧出了几分端倪,也忍不住和宁帝开起了玩笑,“莫不是母妃只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冷落了父皇,父皇吃醋了?” 宁帝闻言愣了愣,有些无奈的笑道,“你这丫头。”顿了顿,又道,“听说昨儿个是王尚书的儿子救了你,叫王尽欢是吧?那孩子朕见过,虽说看起来没个正行,骨子里却是个好孩子,如今还救了你,朕可得好重重的赏他。” 云裳点了点头,“是该重赏。” “正好你也在,朕让郑总管派人去宣王尽欢进宫吧,人家救你一场,你可得好好的谢谢他。”宁帝说着便走到门口,和郑总管吩咐了两句。 云裳张了张嘴,总觉得好像哪儿有什么不对,却也没有阻止。 父女俩又说了会儿话,郑总管便走了进来道,“皇上,家宴设在御花园旁边的亭子里,已经准备好了,王公子也已经到宫门口了,靖王与王公子一同来的。” 宁帝愣了愣,才似恍然道,“靖王似乎与这王尽欢关系不错的样子,也好,朕也有两日没见靖王了,正好让靖王陪朕一起喝喝酒,裳儿,走吧。” 云裳呆了片刻,设宴?还用这么隆重?不是直接下个旨赏点儿东西就好了吗?只是见宁帝那般兴致勃勃的样子,云裳便也没有说话,跟在宁帝身后一同往御花园走去。 到了御花园,王尽欢与靖王都已经候着了,两人和宁帝见了礼,宁帝便让两人入了座。云裳这才发现,虽然郑总管说的是家宴,可是,似乎只有他们四人。 靖王笑着道,“朕都听京城府伊和裳儿说了,昨儿个幸亏有尽欢在,不然,裳儿可就危险了。今儿个,朕只是作为裳儿的父亲,答谢尽欢对裳儿的救命之恩的。” 王尽欢瞪大了眼,仿佛难以置信一般,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呵呵”笑了几声,连连道,“是草民应当做的,应当做的。” 云裳仿若事不关己一般,随意的夹了一块樱桃肉,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完了才慢条斯理地道,“父皇,你这样挺吓人的。” 宁帝哑然,蹬了云裳一眼,笑着道,“吃吧。”又转过头对着靖王道,“你许久不进宫来陪朕喝酒了。” 靖王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着宁帝做了个敬酒的姿势,仰头便喝了下去,“是臣弟的不是,皇兄见谅,以后皇兄若是想要喝酒了,随叫随到。” 王尽欢见宁帝的注意力终于不在自己身上了,这才常吁了口气,开始吃起东西来,却不想,宁帝与靖王聊了一会儿之后,又转过了目光,“王尽欢今年十九了吧?还未成亲?” 王尽欢连忙放下筷子,喏喏地道,“草民刚满十九,未成亲。” 宁帝点了点头,看了眼一旁云淡风轻的云裳,轻笑了一声道,“裳儿今年也及笄了呢,是应当找个驸马了。” “咳咳咳……”云裳闻言,猛地被呛到了,一旁的琴依连忙递上锦帕,半晌,云裳才缓了过来,若是宁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裳还听不出宁帝的意图,那就实在是太过迟钝了。 云裳优雅的擦了擦嘴,笑着道,“父皇,你就这么急着将裳儿嫁出去,只可惜,裳儿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之前兀那方丈给裳儿批命,说裳儿未满十八岁不能嫁人,不然,将会有血光之灾。”云裳说着,转过身对着琴依道,“对了,兀那大师的亲笔批命在哪儿呢?我记得我带下山了的啊?” 琴依微微一笑道,“奴婢害怕公主总是随意放东西,给弄丢了,所以一直放在身上的。”琴依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云裳,云裳展开瞧了瞧,笑着递给了宁帝,“父皇,兀那方丈的笔迹你可还认得,可别说裳儿骗你哟。” 宁帝将信将疑地接过羊皮纸仔细看了一遍,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果真如此。” 云裳闻言,笑得有些促狭,“父皇,你该不会这么不喜欢裳儿吧,这么急着将裳儿嫁出去。若是父皇不愿意看见裳儿,裳儿倒是也可以搬到公主府,听说,裳儿一及笄,父皇就派了人在帮裳儿建公主府了呢。再不然,父皇也可以让裳儿去封地,听说金陵山美水美人也美,裳儿还从未去过呢。” 宁帝连忙道,“说的什么话,父皇怎么会不愿意看见你。” 宁帝说着,又瞧了眼早已呆住还未缓过来的王尽欢,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今儿个咱们痛痛快快喝喝酒。” 待从宫里出来,王尽欢才回过神来,一脸呐呐地望着靖王道,“洛轻言,你说宁帝今儿个找我进宫,难道真的就是为了想要将惠国公主嫁给我?” 靖王挑了挑眉,没有看他,径直上了马车,“不然你以为呢?” 王尽欢像是喉咙里卡住了一根刺,指了指皇宫,“她?”又指了指自己,“我?”又抬起眼看了看马车中黑着脸的靖王,更是觉得整颗心都在哆嗦,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急急忙忙地爬上马车道,“不是吧?我和她怎么可能?那个小公主可是你家的……” 靖王皱了皱眉,抬起腿,猛地一蹬,还未站稳的王尽欢便猛地摔倒在了地上。 “啊……洛轻言你个王八蛋……你竟然踹我?”宫门口想起王尽欢尖锐的声音,马车上的人却看也不看他,将马车车门关了起来,冷声道,“回府。” 眼瞧着马车越走越远,王尽欢更是心情郁卒,自言自语道,“我最近犯太岁了吗?怎么最近都这么背啊,过些日子一定得去庙里烧烧香去。”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揉了揉被摔得生疼的屁股,悻悻地走了。 “扑哧……”宫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公主,那个王尽欢太好玩儿了,哈哈哈,看他一脸气愤却不敢发作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浅音捂着嘴笑得整个身子都在颤动。 琴依也是满脸的笑意,“看来这个王公子与靖王的关系倒真是十分不错呢,这全皇城,恐怕也只有他敢大呼小叫指着靖王喊着靖王的名字骂吧。” 云裳笑了笑,没有答话,爬上马车对着下面的两个丫鬟道,“好了,上车吧,不早了。” 琴依和浅音连忙钻进马车,琴依道,“还好公主未雨绸缪,早早地让兀那大师写了个这玩意儿,不然瞧着今儿个的阵仗,皇上似乎是铁了心的将公主嫁给那王公子了。不过,那王公子虽然吊儿郎当了一点,倒也不坏。” 浅音连忙道,“琴依姐姐,你可别贬低公主了,那什么劳什子王公子怎么配得上公主?奴婢觉得吧,公主的驸马呢,至少应当是一个文武双全,才华横溢,而且处处宠着公主的人。” 云裳闻言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轻声道,“你说的这样的人呢,倒也有一个……” “谁呀?”两个丫鬟连忙凑过来,一脸好奇的望着云裳。 云裳摇了摇头,似乎一脸惋惜的样子,“可惜啊,这个人已经娶妻了,那个人呀,就是我父皇。” 两个丫鬟闻言,一脸惊愕,半晌才反应过来,都纷纷笑了起来,“好啊,公主,你就知道欺负我们。” 这边马车上一片欢声笑语,那边马车里却是没有一点儿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听不分明。 “王爷,到了。”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靖王淡淡的抬起眼,望向被打开的车门,顿了顿,才俯身走了出去,下了马车,一抬头,靖王府这三个字在阳光下却显得有些森冷。 抬脚进了王府,靖王直接回到了自己住着的院子,钻进了书房。 外面传来王顺刻意放低了的问话的声音,“怎么了啊?王爷这是?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出了宫便变得这样了啊?” “奴才也不知道啊,方才那王公子想要上马车还被王爷一脚踹了下去呢。想必是那个什么王公子的惹王爷生气了吧?”有小厮低声回应道。 靖王拿起桌上的毛笔,却半晌没有落笔,“十八……还有……三年……” 王顺端着茶推开书房门的时候便听到靖王一直在念念叨叨反反覆覆的说着这三个词,王顺皱了皱眉,什么十八,三年的?王爷在说什么呢? “王爷,外面的小厮将茶沏好了,小的正好要来找你,便一并给端来了。”王顺轻咳了一声,道。 只是靖王却并未回应,王顺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将茶放在了书桌上,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靖王似乎并没有醒过来的趋势,接连瞧了靖王好一会儿,才转身,准备出门。 还未走到门口呢,便听见靖王的声音响了起来,“王顺啊,本王今年多大了啊?” 王顺一愣,不知道靖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却也老老实实地转过身道,“回王爷,王爷今年二十七,正是最好的时候呢。” 靖王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二十七了啊,三年,三年后,本王便三十了呢。” “三年后?三年后王爷确实是三十了。”王顺不明就里,只好回应道。 三十了呢……似乎有些老了呢?靖王心中暗自想着。< 第六十八章 小宴,开场 一回到公主府,云裳便往华镜的院子走去,想要和华镜说一声她已经回来了,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云裳扬了扬眉,心中想着,“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便走了进去。 “惠国公主来了。”站在门口的丫鬟一见到云裳,便连忙扬了扬声音,高声道。 里面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云裳微微笑了笑,对着那丫鬟道,“我方才从宫里回来,正欲来和皇姐说一声我回来了呢,皇姐在做什么呢,若是不方便,我便等会儿来好了。” 里面却传来了华镜的声音,“裳儿啊,进来吧。” 云裳一走进去,便瞧见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片,云裳愣了愣,有些惊愕地道,“皇姐你这是怎么了?” 华镜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问云裳道,“今儿个去宫里还开心,都做了些什么?” 云裳有些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了瞧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华镜,轻声道,“一点也不开心,父皇竟然想要将裳儿嫁给那个什么王尽欢呢,一瞧他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裳儿一点也不喜欢,幸好裳儿突然想起了之前兀那方丈给裳儿批命的话,说裳儿十八岁之前不宜嫁人,否则会有血光之灾。父皇瞧见了兀那方丈的亲笔批命,便没有再强迫裳儿了。” 华镜闻言皱了皱眉,脑中却盘算着,那王尽欢与靖王素来要好,若是云裳嫁给了那什么王尽欢,便是多了一个靖王做靠山,这无论如何,对自己都是不利的。 这样想着,华镜便拉着云裳道,“那王尽欢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夫婿人选,听闻他如今虽然没有娶妻,可是美妾却是纳了不少的,这样花心的人,你若是嫁过去,铁定是会吃亏的。”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虽然王尽欢救了我一命,可是也犯不着以身相许啊。”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了华镜一眼道,“皇姐,我瞧着你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是哪个下人犯了错惹你不开心了吗?” 华镜望了云裳一眼,皱了皱眉道,“昨儿个那个和尚给我婆婆测字,结果今儿个整个皇城都在传,说什么兀那方丈的亲传弟子测字,说我克夫,还说我刻薄婆婆。” “啊?”云裳瞪大了眼,望着云裳,“可是昨儿个就我们几个人在场啊,究竟是谁这么坏,竟然将此事四处乱传,皇姐,咱们可不能轻易地饶了他。” 华镜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方才我让人去查过了,是管家回去与他的媳妇儿说了此事,结果他媳妇儿便在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将此事传得人尽皆知。” “是吗?”云裳垂下眼,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那皇姐准备如何做呢?”云裳又问道。 “怎么做?”华镜冷冷地哼了一声,“流言止于智者,我若是现在急着去澄清,说不定只会让留言愈演愈烈,我已经让人去边关打探驸马爷的消息了,只要到时候带回来驸马爷平安无事的消息,留言自会不攻而破。” 云裳连忙笑着道,“姐姐说的是,这种小人犯不着与他计较。咱们到时候用事实说话便好了,老夫人倒是十分喜欢裳儿送过去的佛经呢,这些日子,裳儿多去老夫人那边走走吧,也在老夫人面前多说一些好话,家和万事兴嘛,只要老夫人认可你,那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便也没有意义了。” 华镜点了点头,没有应声,扶着额头,一脸的疲惫。云裳见状,连忙道,“既然姐姐忙着,那裳儿便先告退了。”说着便退了出去。 华镜听见云裳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才冷冷一笑道,“没想到,我在这府中呆了这么些年,却也比不得一个小小的丫头送的几本烂书。云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便如此懂得收买人心,日后岂非了得?这样的人,留着,对我而言只会是祸害,必须要尽快除掉,一日不除,我心难安。” 身后站着的清儿连忙应了声,“是,奴婢知晓。” 一转眼,便到了华镜举办小宴的时候,华镜为了这场小宴倒也费了些心思,也确如她之前所言,基本全程的筹备都让云裳参与了的,小宴在浅心阁中举行,那浅心阁是一处别院,听闻风景优美,倒是甚少有人去过,许多人都想要一窥究竟,也不知道华镜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浅心阁拿来举办这场小宴,到让很多才子佳人都充满了期望。 一般而言,小宴都是中午举行,只是华镜却将时间定在了早上,云裳便起了个大早,跟着华镜到浅心阁去做最后的确认。 天色见亮,便有人赶了过来,云裳派人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雅致的竹林小屋中暂作歇息,待一切准备好了,才让人请客人们进场。 浅心阁中有一个湖,湖水终年冰凉,常年都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置身其中,倒是感觉如仙境一般,倒也与华镜为小宴定的主调子十分符合——浮生一梦。 客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进来,雾气弥漫之中,有淡淡的乐声响了起来,弹的是飞仙曲。 “这里真美啊……”云裳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赞叹传来,忍不住笑了笑,对着琴依道,“我时常不明白这些人的逻辑,明明什么都瞧不见,有什么美的?”正说着,便听见一个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 “啊呸,啊呸……这是哪儿啊?洛轻言,你快挨我近些,我快要看不见你了,什么都看不见,这还怎么玩?” 是王尽欢。云裳微微翘了翘嘴角,这个人,倒还真是会破坏气氛。不过,方才他似乎是在叫……洛轻言?洛轻言,不是靖王的名字吗?难道,靖王也来了? 云裳倒是觉得有些吃惊,靖王不是从来不参加这些风花雪月的宴会的吗?怎么会突然跑来了? “公主,这边走,华镜公主已经在湖心亭等你了。”一个侍女匆匆跑了过来,见到云裳这才松了口气,抬起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待到了湖心亭,却连云裳也忍不住赞叹几分了,方才还仿若眼前蒙了一层纱,现在却突然的看得十分清晰了,只是,唯独这湖心亭中看得十分清晰,再看周围,却似乎被什么隔了开来,那边都是团团雾气。这种感觉,恍若置身云端。 “裳儿,小宴就快要开始了,还不快过来?”华镜对着云裳招了招手,云裳点了点头,朝着华镜走了过去,“皇姐,这个地方真美,方才明明在雾里的,这儿却突然仿佛不是在同一个世界,却能够看得见那雾气的样子呢……” 似乎有什么不对,是了,云裳突然发现,自己站在这里,能够十分清晰的瞧见雾气里的人,他们的神情动作。只是,若是不仔细留意,是不会发现的。 华镜笑了笑,“这便是这儿最奇特的地方了,好了,马上客人们都要过来了,你也先落座吧。” 云裳点了点头,在主位之下坐了下来。 接着便有人从雾中走了出来,一个个都在对着这奇特的景象啧啧称奇,华镜瞧着他们的神情,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云裳瞧着众人似乎都没有发现这雾气的秘密,皱了皱眉望向华镜,却见她眼中带着几分得意,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洛轻言,洛轻言,快看,这儿看得清了耶,这也看得太清楚了吧?好奇怪啊……”王尽欢咋咋呼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华镜站了起身,朝着他们走了过去,“皇叔。” 靖王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华镜也没有在意,笑着道,“皇叔能够来,华镜觉得十分荣幸呢。” “那个是靖王爷啊?”“天啊,我竟然能够这么近的瞧见靖王爷。”四面响起许多女子的窃窃私语,靖王随意地走到云裳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道,“尽欢想要来瞧瞧,却又没有收到请柬,本王便带他来玩玩了。” 华镜闻言,微微一愣,笑了笑对着王尽欢道,“是本公主疏忽了,忘记了给王公子发请柬,下一次一定亲自将请柬送到王公子府上。” “那个王公子是什么人啊?靖王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莫非靖王是短袖,与那个王公子?”身后一个女子的自言自语传到云裳耳朵里,云裳一愣,忍不住想要发笑,只是看着靖王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的落在了自己身上,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好低着头,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乐声渐渐响了起来,众人也纷纷从美景中醒了过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待人都差不多坐满了,华镜才扬了扬手,笑着道,“今儿个很荣幸为大家办这个小宴,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本就是一场随性的宴会,大家不用拘束,随意玩乐便好。” 云裳只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起眼来,顺着目光的方向望去,便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莫静然。 瞧见他,云裳才想起了之前华镜千叮万嘱让自己记得的事情,便是在今日的小宴中,代替她好好的招待招待莫静然。 想到此处,云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真是,十分的有意思呢,似乎,好戏就要开场了呢。 “这浅心阁中风景甚好,所以今儿个的小宴,第一件事情,不是比文,咱们也不比武,咱们便先逛一逛这浅心阁吧,不过,众位才子佳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然也应当好生比划一下了,这浅心阁中,藏了一些字谜,诸位在观赏美景的同时,也可以找一找字谜,谁找到的字谜多,并且能够顺利的解出来的话,待会儿,可是有礼物的哦……上一次,我们的礼物是,皇城中的一家酒店,这一次,我们的礼物绝对不比上一次的小,本公主拭目以待大家的表现了。”华镜靠在椅子上,带着几分慵懒地道。 一间酒楼?倒真是出手十分的大方呢,有美景,还有美人,若是有些才华的,还能赢一份大礼回去,怪不得都说,华镜公主的小宴是极其受欢迎的呢。 众人闻言,都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华镜看着众人的反应,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笑着道,“湖周围也有一些美食,任大家取用,现在,大家就开始吧,华镜在这里,期待大家的结果。” “洛轻言,洛轻言,有好吃的,快,跟我走……”王尽欢闻言,眼中放光,连忙拉住靖王的手,便消失在了迷雾中。 接着,众人便都散了开去,纷纷去看景,找字谜去了,只留下了华镜和云裳,还有,莫静然。 “莫公子,今日华镜实在是有些忙,照顾不周还请多多海涵,为表歉意,便让皇妹带着你四处走走吧。”华镜站了起身,走到莫静然面前站定。 “公主客气了。”莫静然笑了笑,转过身望向云裳,眉宇间是满满的温柔。 若不是因为前世的那些事情,云裳定然也会被这样的温柔给骗住,不过,这一世,她若是再相信了这样的假象,那她也就妄自多活了一世了。 “裳儿,这儿也没有其他的事儿了,你便去陪着莫公子走走吧。”华镜转过身对着云裳道。 云裳点了点头,低着头,仿若十分害羞一般,轻轻地走到莫静然面前道,“莫公子,这边请。” 莫静然便连忙跟了上去。 华镜瞧着云裳和莫静然的身影慢慢地被雾色笼罩,转过眼,却又瞧见那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雾中,莫静然手背在身后,似乎有些微微颤抖。而云裳一直低着头,仿若害羞了一般。 华镜这才勾起嘴角,眼中盛满了杀意,“宁云裳,本公主倒要瞧瞧,这一次,你要如何逃过本公主的手心。” “公主……微臣叫莫静然,不知公主可还记得微臣?”莫静然的声音在云裳身后响了起来,轻轻地,带着几分试探。 云裳笑了笑,掩去眼中的哀伤,“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顿了顿,云裳又道,“你在本公主的及笄礼上,给本公主吹了一曲,虽然本公主忘记那是什么曲子了,不过似乎还是挺好听的。” “公主喜欢吗?若是公主喜欢的话,那微臣以后可以经常给公主吹笛子。”莫静然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 云裳微微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指着身边的一棵树道,“咦,莫公子,这儿有一个字谜呢?” “嗯?什么?”莫静然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愕然,却又在话问出口的那一霎那想了起来,“啊,字谜啊……” 莫静然伸出手,正欲去拿,却见到一只手快速的将那写着字谜的果子给拿走了,从上面取下了写着字谜的羊皮纸,“喂,洛轻言,你瞧,这上面有字谜也?把字谜包在我最喜欢吃的橘子上,真是烦人,诺,给你。” 云裳抬起眼,便撞进一双冰冷的眼中,云裳连忙笑了笑道,“皇叔……” 靖王微微点了点头,伸手展开了手中的羊皮纸,“视而不见,掩口耳听。应当是,祈。对吧,莫公子?” 莫静然一愣,连忙道,“是啊,是啊,就是祈,王爷才华横溢,微臣佩服。” 靖王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云裳一眼,便错身从云裳身边走了过去。 “差一点儿便拿到了,方才那个字谜挺好解的。”莫静然显得有些懊恼,微微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望着云裳笑着道,“公主,方才微臣在来的时候瞧见了一个字谜,不过方才不知道是为了做什么的,微臣应当记得在哪里,不如公主跟着微臣一起去瞧瞧吧。”< 第六十九章 云裳中计 云裳柔柔地笑着应道,“好啊。”心中想着,果然,这莫静然还是一贯的好胜,却突然想起方才在亭中的时候,自己分明能够看清雾中的人的神情和动作,心中咯噔了一下,方才,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华镜是独自一个人留在亭子里的。 “公主,你在想什么?”莫静然凑上前来,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目光柔柔地望着云裳,一张原本就十分俊逸的脸上更添几分温柔。 “无事,只是想着,这浅心阁还真是特别呢,放在在亭子里分明一点雾气都没有,结果一走出来便几乎快要看不清了呢。”云裳回过神,笑着道,手却悄悄的拉了拉浅音的手。 莫静然倒是没有察觉,只是笑着道,“公主往这边走,方才微臣便是从这边来的,微臣方才来的时候瞧见路边一个假山中,藏着一张羊皮纸呢。” 云裳悄然跟在莫静然的身后,朝着他所说的地方走去。走了月末半刻钟,云裳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因为,雾气中隐隐带着几分异香。 “咦,莫公子,你闻到了吗?有香味……”云裳带着几分试探的开了口。 莫静然闻言,停下了脚步,狠狠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有些香味,不过方才微臣来的时候瞧见了有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应该就是那花儿的香味吧。” 云裳瞧见,莫静然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前世自己做了她几年的妻子,对他的一些习惯也还算熟悉,她清楚的知道,莫静然一说起慌来,手便会这般轻轻颤抖。方才云裳是走在莫静然前面的,所以她并未发现,刚刚莫静然为了拿羊皮纸,跨到了自己前面,后来又说要带她去找字谜,所以一直都在自己前面,才让她瞧见了。 莫静然在骗她?莫非,这花香有异? 云裳皱了皱眉,自己对常见的毒药也算得上是十分地熟悉了,可是却实在是不知道,这香味,是来自什么药的。云裳的脚步微微顿了顿,莫非,这花香本就是一种花的香味,只是,这花的香味,恐怕不仅仅只是香这么简单。而且,周围似乎除了她和莫静然,并未有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 云裳愣了愣,停住了脚步,却并未回头,周围确实除了自己和莫静然,再也感觉不到有其他第三个人的呼吸。那么,琴依和浅音呢?明明就在方才,浅音也还是在的。 云裳在脑中快速的转了一圈,不能回头,华镜在那亭子中,能够清清楚楚地瞧见自己的动作,若是自己回了头,她便会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可是,也不能够对莫静然下手,华镜也会瞧见。 云裳四处张望了一下,眼中一亮,远处,果然如莫静然所言,有一座假山。 云裳指着那假山道,“莫公子,这就是你说的假山吗?” 莫静然顺着云裳的手望去,连连点头道,“是呢,这就是微臣所言的假山,微臣并未骗公主吧。这假山后面放着一个字谜呢,微臣这就去为公主取来。”莫静然说着,便连忙朝着假山走了过去。 云裳也连忙跟了上去,转过那假山,云裳却瞧见,那莫静然躺在了地上,似乎是晕倒了的样子,云裳只觉得有一股风从身后袭来,云裳迅速转过身,拉住身后的人,一只手快速的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速的朝着他打过去,那人便晕倒了过去。 云裳皱了皱眉,瞧着地上的两个人,只觉得身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似乎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尖传了过来。云裳连忙四处瞧了瞧,瞧见后面有一个回廊,便急急忙忙的躲到了回廊那边。 嘴里还是有些口干舌燥,这样的感觉,云裳苦笑了一声,是春药。只是应当不是春药,应当是效果与春药相当的花香。 自己千防万防,却还是着了华镜的道。之前与华镜一起也来过这浅心阁,帮着她布置东西,只是自己每次来的时候,浅心阁都是十分寻常的样子。自己方才过来,瞧见浅心阁中雾气弥漫的景象,还以为只是浅心阁的湖水结了冰,起了雾,并未多想,如今想想,却觉得,这雾实在是有些蹊跷。 只是现在想起此事却已经有些为时过晚,琴依和浅音都不见了踪影,自己只要一离开这假山的遮蔽,便一定会被华镜瞧见。 “嗯……”有声音传来,云裳有些吃力的撑起身子往假山后瞧了瞧,却瞧见假山后方才昏了过去的莫静然悠悠转醒,神志却似乎并未清醒,手动了动,伸手到处乱摸,猛地抓住了那被自己打晕过去的人的手。急急忙忙地将那人的手抓住,往自己脸上摸了过去,身子也有些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云裳咬了咬牙,望着莫静然已然失控的样子。莫静然似乎觉得还有些不够,伸手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却都扒了个干净,又将身下的人的衣裳都脱掉了,身子伏了上去…… 云裳转过身子,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快要燃起来了一般。 “洛轻言,洛轻言,那边有一个假山唉,那上面竟然都放着吃的呢。”一个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云裳咬了咬牙,脑中似乎清醒了几分,猛地回过神来,华镜在那亭子中能够看到这屋中的景象,却没有办法听到声音呢。既然如此…… 云裳咬了咬牙,稍稍拔高了声音道,“皇叔,救我……” 云裳瞧见远处两抹声音若隐若现,却突然停了下来,靖王带着几分清冷地声音穿了过来,“方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听到什么?我没有听到啊?怎么了?”王尽欢似乎还在吃什么东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云裳咬了咬牙,又怕吸引来别人的注意,便不敢再拔高声音,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道,“皇叔,救我,我在假山后……” 这一回,连王尽欢也听见了云裳的声音,话音一落,云裳便听见了靖王带着几分犹疑的声音,“云裳?” “皇叔……”云裳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快要被抽走,又轻轻应了一声。这才瞧见那抹紫色的身影似乎朝着假山这边走了过来。 云裳想起自己方才的事,急急忙忙道,“雾中有毒,屏住呼吸,华镜在亭子里看得到你们的动作,不要过来,你们往前走,屏住呼吸往前走……” 外面的两人急忙停住步子,屏住呼吸,又按照方才的脚步节奏往前走去,云裳抬起手,在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在走廊栏杆的掩护下,望前面猛地走了一大截,待闻不到那奇怪的花香味,云裳才停了下来,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的身形仍旧被那远远的假山挡住,才软倒在地,看着靖王朝着这边走来。 靖王一眼便瞧见了似乎十分虚弱的云裳,便急忙两步上前,将云裳抱在了怀中,“怎么了?你的丫鬟呢?方才你不是和那什么莫静然的在一起吗?他呢?” 云裳笑了笑,只觉得额上有汗水滑落,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假山附近的雾气有异香,是春药,丫鬟不知怎么不见了,莫静然被打晕在假山后了。” 靖王闻言一愣,皱了皱眉,抱起云裳便要走。云裳却拉了拉他的衣角道,“皇叔身上可有解药。” 靖王想了想,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放在云裳的嘴里,“这只是对付普通春药的,我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先试试吧。” 云裳点了点头道,“你们到这儿消失了这么久,定然会引起华镜的怀疑的,麻烦王公子出去想法子吸引下华镜的注意,我得想法子清醒过来,今儿个这台戏还未唱完,我怎么能退场呢。” 云裳说完,又抬起头望向靖王道,“我之前来过这边,我知道那边有个小泉眼,麻烦皇叔扶我过去一下。” 王尽欢望着这两人,叹了口气,走了出去,四处张望了一下,便撩开袍子,一面四处张望,一面解开裤子,大有要随地小解的架势,云裳看得一愣,立马别开了眼,靖王便连忙趁机抱着云裳朝着云裳所说的地方跑了过去。 那处果然有一处泉眼,已经是冬日,泉眼周围都已经结了冰,只有一小股水还在留着,云裳急急忙忙上前,捧起一捧泉水,便浇在自己脸上,身上的燥热才微微降了些。云裳取下一块冰块,直接从脖子那里扔进了衣服里,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冷从背心传了过来,云裳哆嗦了一下,这才清醒了许多。 “你想要怎么做?我帮你……”靖王的声音从云裳的身后传来,云裳又径自掰了一块冰块,扔进了衣服里,这才回过了头,望着靖王,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这笔帐,得慢慢算。”< 第七十章 绝地反击 云裳一面说着一面微微颤颤地站起了身来,笑得让人觉得背心里都在发冷,“皇叔先出去吧,待会儿若是久了不见皇叔,华镜定然会怀疑的,我随后就到。” 靖王深深地看了云裳一眼,身子顿了顿,却也按照她的话,又走回了方才的位置,和王尽欢一同离开了。 不一会儿,浅心阁中便响起了一声惊叫,“呀……” 华镜匆匆带着人赶了过来,见众人都围着一个假山,假山的旁边,还有一些散落的衣裳,华镜眼中带着几分笑意,面上却是十分焦急的样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咦,这儿发生什么了,好像有些热闹的样子,洛轻言,快过来看热闹,这儿出事啦。”王尽欢似乎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华镜看了王尽欢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嫌恶,转过头望向那假山道,“发生什么了?” 周围的女子都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朝着后面退了几步,一个男子走了出来道,“那假山后面,实在是……不忍直视啊不忍直视……太荒唐了。” “荒唐?”华镜皱了皱眉,招了招手道,“来人,去瞧瞧假山后面发生了什么?” 一个侍从连忙跑了过去,只瞧了一眼,便急急忙忙地又退了回来,“公主,有两个人,衣服都没穿,似乎都已经昏睡了过去。” 华镜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满脸怒气,“竟然在我的小宴之上行如此荒唐之事,来人,将那两个不知廉耻的狗男女给本公主抓出来!” 身后有几个侍卫连忙跑了出来,往假山后走了去,三两下扔出了两个光溜溜的身子。一群女孩子“哎呀”惊叫一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华镜也皱了皱眉,往旁边侧了侧脸道,“成何体统!还不赶紧把衣服给他们盖上。” 侍卫连忙照做,“公主,好了。” 华镜这才转过了头来,面上已经做好了大怒的表情,却在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的时候变成了惊诧,“怎么回事?怎么是两个男人?” 那地上躺着的两人,一个是在华镜预想之中的莫静然,而另一个,却不是云裳,而是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男子。 “我天,这世道可真是乱得紧啊,这两个男人也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颠鸾倒凤了?”王尽欢仿佛十分惊诧一般,连连惊叹出声。 “咦,这男子,不是那个什么莫静然吗?据说还是皇城第一才子呢?竟然这般胡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之前我爹爹还说他曾经来我家提过亲呢,幸好爹爹没有答应……”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众人窸窸窣窣讨论的声音。 “哎,抱歉,请让一下。”云裳柔柔地声音传来,“皇姐,你在这儿吗?我的丫鬟不见了,你有没有瞧见啊?” 华镜握紧了拳头,转过身望向朝着自己走来,一脸不知情的云裳,“你怎么在这里?方才你不是与莫静然莫公子在一起的吗?”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落在云裳身上,靖王定定地看着云裳,若是不仔细瞧,不会看出,她的脚这般站着,还微微有些颤抖,云裳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对着华镜道,“抱歉啊,皇姐,之前你千叮万嘱让裳儿一定要替你招待好莫公子,说你若是与他呆久了恐怕会有流言蜚语,我和莫公子走到这边的时候,发现我的丫鬟不见了,便和莫公子说了,急急忙忙地去找我的丫鬟去了,莫公子没有告诉你吗?对了,莫公子在哪里呢?” 华镜只觉得脑中有一股怒火窜了起来,即将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华镜也没有仔细留意云裳说的话,只怒气冲冲地道,“我让你好好招待莫公子,你便让他这样?”说着便伸手指向一旁的莫静然。 云裳顺着华镜的手望了过去,惊愕地瞪大了眼,“天啊,怎么回事?莫公子怎么会在这儿?他与这个男子怎么了?” 华镜咬了咬牙,没有说话,转身便拂袖而去,“将这里收拾了,今儿个的小宴便这样散了吧。” 正欲离开,却听见有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带着几分焦急,“公主,公主,不好了,出事儿了。” 华镜方才遇见自己精心布置的局有一次没有把自己想要进去的云裳给进去,心中十分不快,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更是怒火直窜,拔高了声音怒道,“什么不好了?胡言乱语些什么?” 转过身去,便瞧见一个侍从颠颠撞撞地跑了过来,一见到华镜急急忙忙地跪倒在地,面色苍白,“公主,出事儿了,方才公主派出去的侍卫来报,说驸马爷在战场出了事,在一场战事中被敌军给团团围死在一座空城里,如今音讯全无。老夫人一听到消息便已经昏了过去,公主,这可怎么办才好……” 华镜一听,脸色顿时煞白,急急忙忙的带着侍从离开了。 “咦,前段时间,我听到有人说,兀那方丈的亲传弟子给驸马爷的娘亲测字,就说,华镜公主克夫,驸马爷恐怕会在战场上受困,结果那和尚被华镜公主赶了出来,华镜公主还和驸马爷的娘亲大骂了一场呢。” “是吗?竟有此事?” 云裳望着华镜匆匆而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华镜,总是被你算计,这一回,轮到我出手了……”< 第七十一章 皇后有喜 一场小宴不欢而散,华镜匆匆带着人便走了,云裳望着众人都纷纷散去,才皱了皱眉,只觉得身子虚软得厉害,正想着找个地方坐一坐,便觉得有一只手揽住了自己的肩。 云裳转过头一瞧,便瞧见了一张冷若冰霜的侧脸。 “他们都走了,你还好吗?我送你回宫?还是你要去西平公主府?”靖王的声音仍旧是一贯的冰冷,只是云裳却发现,他似乎没有对自己用本王这个自称。 云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连忙摇了摇头道,“我得找到我的丫鬟,方才一不留神,我竟也没有留意到她们什么时候便不见了的。” “可要我帮忙?”靖王放低了声音道。 “不用了。”云裳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抬起手来,从袖中摸出一个玉制的小拇指大小的笛子,轻轻吹响了笛子。 笛音响了会儿,不到一刻钟,便有三个女子跪倒在了云裳面前,“主子。” 云裳点了点头,“宁浅,浅音和琴依不见了,你派人去找一找吧,我去你那儿坐坐。” 为首的女子扬起脸来,露出一张眼里无双的面孔,“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说着便站起身来,对着靖王点了点头,从靖王手中接过了云裳,扶住了她的身子。 云裳转过身子,朝着靖王微微笑了笑,“今儿个多谢皇叔和王公子了,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是有用得上云裳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说完便朝着两人点了点头,由宁浅扶着离开了。 王尽欢张大了嘴,一脸吃惊的样子,“洛轻言,你快掐掐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快掐掐我。” 靖王转过眼像看白痴一样的望着他,他才清醒了一点儿,却仍旧忍不住惊诧地道,“洛轻言,方才那个叫你家小公主主子的女人,是皇城第一花魁浅浅姑娘啊,那是浅浅啊……我的天啊,我为了见她一面可是想尽了办法,可是也还是没有见到,没有想到,竟然在这儿见到了她。最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叫你家小公主叫主子。” “嗯,是啊,你还不赶紧去多见几面,下次想要再见可就不容易了。”靖王冷冷地道。 王尽欢却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你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说完,人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靖王愣了愣,皱了皱眉,喃喃道,“德性。”只不过眨眼间,面上的表情却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说出的话却比平日里更加冰冷了几分,“静影。” 面前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面无表情地跪倒在地,“静影见过主子。” 靖王勾了勾嘴角,眸中的冷意却是大盛,“本王记得是好好的吩咐过的,让你好好保护好惠国公主,方才惠国公主被花香迷惑的时候你在哪儿?方才她一个人面对危险的时候你又在哪儿?方才她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你在哪儿?你明明就在附近,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甚至,你没有跟本王说一声。静影,你越发地不讲本王的命令放在心上了,既然如此,那你也就不用跟着本王了。” 黑衣女子咬了咬唇,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朝着靖王弯了弯腰道,“属下知错。” 靖王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她的背上,似乎就要将她的背灼穿一般,半晌,靖王才道,“你是本王影卫中唯一的女子,当年本王不愿意留下你,是你求着本王留下了你,当时你保证过的事情现在可还记得?” 静影低着头,良久,才有些缓慢地点了点头,“属下记得。” “记得?本王倒是觉得,你都忘光了,你说来给本王听听。”靖王抬起眼,望向雾气笼罩下的亭子,面无表情。 静影只觉得,连张开嘴发出一个声音都显得有些吃力,许久,才沉声道,“属下保证,绝对不会对主子产生任何感情,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其他原因违背主子的命令,若有违背,便自废武功,脱离影卫。” “原来还记得啊?本王还以为,你都忘了呢。既然还记得,那今儿个这样的事情便不应当发生,本王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有任何的违背,那你当年所发之誓,便应当全部履行。去跟上你的新主子,以后,若是你还活着,而她却出了事,那你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静影点了点头,“属下遵命。”便消失在了原地。 宁浅扶着云裳出了浅心阁,穿过一条小巷,进了一个院子,院子只是平常百姓人家的院子,单单一个小院,周围有几间房间。 宁浅伸出手为云裳把了把脉,过了一会儿,才放开了手,柔声道,“无妨,那花只是一种会让人亢奋,产生幻觉的花朵,主子挺住了,吃的药也是好东西,所以现在已经无事了,只是身子强行地与药力相抗,所以虚弱了些。” 云裳点了点头,“那便好,我素来觉得我已经算是百毒不侵了,却没想到,还是中了招。” 宁浅笑了笑道,“公主只是对一些普通的毒药没什么反应了,这又不是毒药,不过公主比起普通人而言,对这些东西也还是要好些的。公主回宫这么些日子,若不是偶尔有命令来,属下还以为,公主已经忘了属下了呢。” 云裳见宁浅撅着嘴,一脸的不开心,便笑道,“瞧你现在的样子,若是被你那些客人瞧见了,可不知道得疯狂成什么样子了。我也有苦衷呀,之前刚回宫,宫中戒备森严,我不了解情况,也不敢贸然行动,前段日子好不容易出了宫,也不敢随意与你联系,你我身份都特殊,若是一个不小心,到时候,我们之前精心布置的,可就全毁了。” 宁浅见云裳这般样子,也跟着叹了口气,“放心好了,属下在皇城也不是白混了这些年,如今,别的我不敢多言,只是,这城中一大半的权贵,也还是得听我一言的。” “知道,知道,凭着浅浅你的美貌与才华,自然是能够让所有男人都趋之若鹜的。”云裳笑着打趣道。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门被打了开来,琴依和浅音走在最前面,一见到云裳连忙扑了过来道,“公主,你没事吧?” 云裳摇了摇头,“这不好好的在这儿坐着呢。”又抬起眼瞧了瞧琴依和浅音两人,“你们二人没事吧,方才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两个便不见了的。” 浅音皱了皱眉道,“奴婢和琴依姐姐是在遇见了靖王爷和王公子之后,随着公主一起和那什么莫公子一起去取字谜的路上被抓走的,当时公主正在与莫公子说话,雾气有些浓,突然,奴婢觉得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熏到了,一下子便瞧不见了,正想说话,便一个闷棍过来,将奴婢给打晕了,奴婢醒来的时候,是在浅心阁一处堆柴火的小屋里面的,奴婢出去瞧了瞧,浅心阁已经没有人了,刚好遇见前来找我们的两位姐姐,这才跑了出来。” 琴依点了点头道,“奴婢大致也和浅音差不多。” 云裳“嗯”了一声,“这次的事儿,也不用查了,定然是华镜搞得鬼,只是,宁浅你帮我查一查,浅心阁那雾气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邪门得紧,为什么,那亭子里没有雾气,并且,能够将雾里面的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呢。 宁浅应了声,“主子放心便是,这件事情,交给属下去调查。” 云裳点了点头,对着琴依和浅音道,“走吧,我们先回公主府,公主府里还有大戏没有唱呢,我怎么能够错过呢。”说着,便站起了身,朝着门外走去。 云裳带着琴依和浅音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里早已经乱作一团,云裳皱了皱眉,随意地抓住一个急急忙忙跑着的丫鬟道,“出了什么事了?跑得这么急做什么?” 那丫鬟转过头瞧见是云裳,这才连忙给云裳行了个礼道,“回惠国公主,方才老夫人听见侍从来报,说驸马爷被困在了边关的一座空城里,并且,这已经是第十多天了之后便晕了过去,后来华镜公主回府之后,叫了大夫来给老夫人瞧了,老夫人吃了药才醒转了过来,一醒过来便与华镜公主吵了起来,说华镜公主是扫把星,就是因为华镜公主,驸马爷才会被困,华镜公主也发了怒,和老夫人吵了几句,老夫人便回屋写了血书,这会儿已经拿着血书去宫中见皇上去了,说要让皇上出兵去救驸马爷,并且请求皇上允许,让公主修了驸马爷。” 云裳愣了愣,自己虽然料到赵老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定然会好好地闹上一闹,却也没有想到,老夫人会直接写了血书去求见父皇。 这下,父皇可就难办了。云裳想着,老夫人的夫君也是一个受百姓敬仰的将军,儿子如今被困边关,老夫人也是父皇亲自封的诰命夫人,老夫人以命相胁,也不知道父皇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只不过,不管做什么样子的决定,这一次,她华镜的声名定然扫地。 这样想着,云裳便连忙又问道,“那华镜公主呢?华镜公主如今在做什么啊?” 那丫鬟连忙道,“华镜公主还在房中发脾气说,说让老夫人尽管去告,尽管去求,她就不信,皇上会如了老夫人的愿,还说她哪怕就是扫把星,也得要赖在这赵府,让老夫人看着她守着的赵府被弄得乌烟瘴气。” 云裳眯了眯眼,这个华镜,气疯了吧。也对,方才算计自己不成,如今又被骂扫把星,参加小宴的人那么多,过不了多久,这满皇城都会知道了,她华镜克夫,就是因为她,她的夫君被困在了边关。 那丫鬟又匆匆走了,琴依凑了过来道,“公主,我们现在去哪儿?” 云裳笑了笑,“如今这会儿,若是我去找华镜,她正在气头上,指不定就逮着我,拿我出气了,我可不至于这般傻,赵老夫人这么一闹,要不了多久,父皇就会派人来传他入宫了,既然如此,我何不直接去宫里,守宫逮兔,正好,这戏若是在宫里一唱起来,还得多许多的配角儿呢,走走走,咱们回宫。” 云裳转身便叫人准备了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到了宫里,云裳也没有直接去勤政殿,而是去了栖梧宫。一进栖梧宫,便瞧见了皇后宫中的绣心姑姑站在院子里指挥着宫女太监搬花,一瞧见云裳,绣心姑姑愣了愣,便连忙迎了上来道,“惠国公主怎么进宫了。” 云裳连忙道,“绣心姑姑,皇姐府中出了大事儿了,你快带我去见母后。” 绣心将信将疑地望着云裳,看了云裳好几眼,才道,“皇后娘娘现在正在于锦妃娘娘说话儿呢,公主随奴婢来吧。” 云裳闻言,微微一愣,母妃?和皇后说话?心中虽然有些吃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跟在绣心的身后,走进了正殿。 果真皇后与锦妃都在,云裳看了锦妃一眼,才抬眼望向了皇后。 皇后已然发现了云裳,面上的笑意更盛,朝着云裳招了招手道,“裳儿,怎么想起来母后这儿了啊?你不是在华镜府上玩儿吗?怎么进宫了?” 云裳瞧见锦妃的手微微顿了顿,心中有一股心疼划过,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急急忙忙地走到皇后面前,“母后,不好了,皇姐府上出事儿了。” “华镜?”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华镜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裳儿也便不知道应当从何说起。”云裳纠结的脸皱成了一团。 皇后柔柔地笑了笑,抚着云裳的手道,“别急,慢慢说。”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事儿得从前些日子说起,那日早上,有一个宁国寺的僧人来化缘,赵老夫人素来信佛,便请了那僧人进来给了些东西,僧人感恩,便说要给赵老夫人测个字,赵老夫人不知听谁说宁国寺僧人测字十分准,便欣然应允。那僧人测了字,说赵老夫人想要测的驸马爷被困,还说困住驸马爷的是一个权势比驸马爷大,可是与驸马生活在一起的人。赵老夫人一听,便觉得那僧人说的是皇姐。” “荒唐!”皇后皱了皱眉,低声斥道。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裳儿与皇姐也觉得不可信,皇姐便与赵老夫人吵了两句。为了证明事情不是如僧人所言,还专程派了人去边关打探驸马爷的消息,今儿个皇姐在浅心阁设宴,正在宴会,却有侍从来报,说驸马爷在边关被困在了一座空城里,赵老夫人一听到这件事情,更觉得那日僧人所言全部应验。怒火攻心,急急忙忙写了血书来求见父皇,说要求父皇派兵去救驸马爷,还要求父皇下旨让皇姐休了驸马爷。” “什么?”皇后猛地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那赵家老太婆都这个岁数了,性子还是这般烈,本宫倒是要好生瞧瞧,她究竟要怎样让皇上下旨让华镜休了驸马的!华镜呢?” 云裳连忙回答道,“皇姐气极了,现在还在府中生闷气呢,我瞧着不对劲,专程来给母后禀报一声,就怕出了事儿。” 皇后皱了皱眉,“这孩子,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还一个人生闷气,生闷气有用?”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殿外走去。 云裳转过头望向锦妃,见她丝毫不为之所动,便对着锦妃调皮的笑了笑,锦妃见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云裳这才安下心来,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到了勤政殿外,还未进殿,便听见了赵老夫人盛满怒气的声音,“宁国寺的高僧亲自测字,说华镜让我家英杰受困,若是不让华镜远离英杰,英杰会不停地遭受灾难。皇上,我赵家世代为将,为保家卫国,流血流汗,哪怕是死也绝没有二话,臣妇不希望,因为一个女子,而让臣妇的儿子受尽磨难。” 宁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朕已经下旨,让靖王亲自带着铁骑卫前去营救驸马,只是这,驸马被困全因华镜的话,朕却是不敢认同的。” “本宫也不认同!”皇后跨进勤政殿,声音中带着几分蔑视,“当初若不是看着赵家男儿世代为宁国付出良多,且本宫觉得赵老夫人高风亮节,当年赵将军战死沙场之后依旧不屈不挠地将儿子抚养长大,且赵英杰确实是个男子汉,本宫也不会同意将华镜下嫁赵府,华镜下嫁的时候,你也不曾说过一句不好。可是华镜到了你赵府之后,你却处处想尽法子的刁难,如今更是随意找了个借口,便想要休了华镜。你口口声声是为了你的儿子好,你可曾想过,华镜也是本宫的女儿,且她贵为公主,若是被你休弃,到时候,你又让她如何见人?” 赵老夫人闻言,面上带着几分倔强,跪倒在地道,“臣妇无知,只知道,一个是名声,一个却是活生生的人命,自然是人命更为重要。” 皇后走到龙椅旁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地望着赵老夫人,声音拔高了几分,“你口口声声说,你儿子被困,是因为华镜,可是镜儿在这皇城中一步未出,分明是你儿子无能,在战场上打了败仗,却将责任推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赵家也真是好大的本事。” 宁帝皱了皱眉,“行了,吵什么吵,现在是吵这些的时候?” 说完又朝着赵老夫人道,“不是朕狡辩,朕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也已经派了人到边关去营救了,而且,你方才让朕下旨让华镜休夫的理由也太多玄乎,赵英杰并未做错什么,为何要华镜休夫?各自退让一步,你也先回府静候消息吧。” 赵老夫人仍旧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朗声道,“既然皇上不允许臣妇的请求,臣妇也不多求了,臣妇的儿子臣妇也不敢指望皇上派人去营救了,臣妇自己去便是,臣妇二十年前能够随夫征战,今儿个便能够为子上边关。至于华镜,呵呵,皇上,皇后娘娘,你们的女儿是什么样子,臣妇不多言,你们自然应该清楚,日日找些酒肉朋友风花雪月,对臣妇从来不闻不问,苛责下人,还不守妇道,臣妇不说,只请求皇上下旨让华镜公主休夫,已然是给了皇上,给了皇后娘娘,给了公主最大的面子了,若是皇上不允许,那臣妇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从今以后,臣妇决意再不承认她华镜是臣妇的儿媳,臣妇告退。”赵老夫人说完,便站起身来,朝着殿外走去。 云裳觉得虽然方才赵老夫人的理由有些太过牵强,最后这几句话却是说得铿锵有力的,正当云裳出神的时候,却突然听见殿中的宫女惊叫出声,“啊,皇后娘娘晕倒了。” 云裳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云裳却也连忙表现出一副焦急的样子,跟在宫女身后,看着宫人将皇后扶到勤政殿后的偏殿的床上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太医便匆匆赶了过来,急急忙忙地给皇后把了脉,片刻之后,眉眼间对带着几分喜意地转身对着宁帝跪了下来。 云裳皱了皱眉,许是太医的表情太过古怪,让云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正这般想着,就听见太医的声音传了过来,“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 第七十二章 风起 皇后?有喜? 云裳只觉得脑中有些迷糊,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听见众多宫人齐齐整整的贺喜声,“恭喜皇上,皇上大喜。”云裳这才回过味来,什么?皇后怀孕了?云裳转过头望向宁帝,却见他也是一脸的惊愕,半晌也没有瞧见他有什么动静,云裳才道,“父……父皇……” 宁帝有些迷茫地转过头来看向云裳,云裳才咬了咬牙,只觉得手在袖中微微有些颤抖,“裳儿恭喜父皇了,裳儿又将要有弟弟妹妹了呢。” 宁帝似乎仍旧有些出神,许久之后,才长长的“哦……”了一声,便在没有其他的反应。 太医仍旧跪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见宁帝再说其他什么话,这才又道,“皇上,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大约一个多月了呢,一切都好,只是方才皇后娘娘有些激动,略微动了胎气,不过休养一番也是没什么事儿的。” 宁帝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急急忙忙地转过身便朝着殿外跑了出去。郑总管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云裳有些发愣,皱了皱眉,好一会儿,云裳见众人都望着自己,这才发觉,这下子,自己倒成了这儿清醒着的唯一的主子了,便挥了挥手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儿,都起来吧,有赏。” 众人这才站了起来,云裳转身望向太医,笑了笑到,“虽然母后的身子没什么事儿,只是这怀孕了也得好好注意注意,你待会儿回了太医院,便给皇后开副安胎的方子,送到栖梧宫去吧。” 太医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云裳这才又发起愣来,怎么回事?皇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怀孕了呢?上一世的时候,皇后除了华镜之外,并未有过第二个孩子啊?为什么?并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又想起上一世母妃似乎也只是一直呆在冷宫之中,到死,都未曾出来过,可是如今,母妃不仅从冷宫中出来了,并且也怀了孕。莫非,这一世,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云裳正想着,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嘤咛,云裳连忙转过头去,便瞧见皇后睁开了眼睛,云裳连忙上前道,“母后……” 皇后皱了皱眉,抬手扶住额头,似乎有些不适,云裳上前一步道,“母后,可感觉有哪里不舒服?” 皇后抬眼看了云裳一眼,轻声道,“本宫怎么会在这里,方才本宫分明记得,本宫是在勤政殿的啊,本宫记得……” 云裳连忙道,“母后,恭喜母后了,方才母后在勤政殿晕倒了,太医来看过了,他说母后,怀孕了呢。” “怀孕?”皇后仍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过了片刻才反应了过来,“怀孕?你是说,我怀孕了?”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撑着笑容道,“是啊,母后怀孕了呢。” 皇后闻言,面上是满满的笑容,“真是好呢,这些年,后宫之中几乎无所出,本宫瞧着皇室血脉凋零,心中着急,正想着为皇上选秀呢,没想到,显示锦妃妹妹怀孕了,如今,本宫也怀孕了。” 云裳笑了笑道,“父皇是有福之人。” 皇后似乎也极为高兴的样子,“赏,都有赏。”说着又唤来了绣心姑姑道,“这儿睡着有些不舒服,本宫害怕影响到腹中的胎儿,绣心姑姑,扶本宫会栖梧宫吧。” 绣心连忙应了声,扶着皇后下了床,朝着殿外走去。 云裳站在殿中,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吗?皇后,竟然在这个时候怀了孕。 “公主……”浅音轻声唤了声,云裳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走吧,我们先回清心殿。” 回到清心殿中,云裳便躺在软榻上,陷入了沉思,许是这个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所以,云裳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究竟有哪里不对劲。 “公主,那皇后,怎么就怀孕了呢?”浅音喃喃自语道,“公主,你说,本来华镜公主因为今日之事,再加上我们刻意地煽煽风点点火,过几日,华镜公主克夫的流言便会让皇城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甚至,奴婢也童谣都想要了呢,可是,如今皇后一怀孕,必然会引起大家的讨论,毕竟是一国之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到时候,大家的自然就对华镜公主的事情关注得少了……” 云裳点了点头,叹道,“是啊,她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怀孕了呢,巧合得像是安排好的一般,只是方才事出突然,她又哪有时间去安排呢?莫非,就真的只是巧合吗?” 云裳在清心殿的院子里躺了一个下午,也总是觉得,有些事情,怎么也想不通。 到了傍晚的时候,清心殿的殿门却被敲响了,云裳闭着眼假寐,便听见有宫女道,“公主,梦常在来给公主请安了?” 云裳睁开了眼,“梦常在?” 话音刚落,便瞧见自己面前站了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云裳这才这回过了神来,“哦,原来是琴梦啊,哦,不对,现在应当叫梦常在了。” 云裳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琴梦连忙上前将落在地上的薄被拾了起来,放在了软榻之上。 云裳看着她的动作,笑了笑到,“怎么能劳烦梦常在动手,裳儿自己来便好。” 琴梦闻言,缩回了手,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时不时地抬起眼觑着云裳。 云裳将薄被放好,才轻声道,“梦常在怎么会来裳儿这儿,若是我没有猜错,现在宫里的嫔妃们不是应当正在想方设法的去栖梧宫恭贺皇后娘娘吗?” 琴梦低着头搓了搓手,半晌,才轻轻地道,“皇后娘娘素来不喜欢奴婢,奴婢若是去了,只怕会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倒不如不去了。” “都已经是主子的人了,怎么还一口一个奴婢的叫着。”云裳没有回应她的话,倒是问起了另外的事情。 琴梦有些局促的笑了笑,“奴婢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云裳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在说话。 琴梦更显得十分的紧张,身子微微有些发颤,好半晌,才憋出来了一句,“公主前些日子去哪儿了?” 云裳觉得有些搞笑,便也真的笑出了声,“莫非,我去哪儿还需要向梦常在请示?” 琴梦急忙摇了摇头道,“公主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是什么意思?”见琴梦许久说不出个什么来,云裳便又躺回了软榻,抬起眼望着琴梦道。 琴梦咬着唇沉吟了半晌才道,“琴梦谢谢公主上次的救命之恩,琴梦也说过,琴梦以后的主子便是公主了,皇后娘娘和华镜公主,确实是想要对公主不利的,公主还是防备着些好。” 云裳轻轻“嗯”了一声。 琴梦见云裳并未回应,便又急忙道,“公主,你一定要小心皇后娘娘和华镜公主,若是,若是有用得着琴梦的地方,公主尽管讲便是了。” 云裳抬起眼望了望琴梦,却问道,“你这些日子成了梦常在,过得如何?可有人再欺负你?” 琴梦咬了咬唇,沉默了片刻,却终究只是摇了摇头道,“奴婢挺好的,莹婕妤是个直肠子的人,也还是……挺好相处的……” “挺好相处?”云裳微微笑了笑,并不揭穿,只是道,“琴梦,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可是,在这宫中,光是聪明,还不够,甚至,往往越是聪明的人,死的越快,你想要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可是,要怎么得到你想要的,我希望你也要知道。有些事情,你下不了决心,踏不出那一步,便永远只能原地踏步,甚至,走下坡路……” 琴梦丧着脸,半晌没有说话,快要哭出来一般,沉默了良久,才猛地跪倒在地,“公主,奴婢求公主救命,莹婕妤一直以为奴婢是皇后的人,并且任凭奴婢怎么解释也不听,她处处针对奴婢,打骂奴婢,奴婢已经受够了,求求公主,奴婢什么都愿意做,奴婢知道,公主一定有办法,一定可以帮奴婢的。” 云裳笑了笑,“什么都愿意做吗?” 琴梦连忙磕了几个头道,“奴婢愿意,奴婢都愿意做的。” 云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只是现在也没什么事儿想要你做,你便先行回去吧,莹婕妤那里,我会帮你处理的,只是希望你说话算话,并且,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那就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你想要出人头地,那就得狠,不仅要对别人狠,还得,对自己狠。” 琴梦闻言,愣了愣,连连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 云裳笑了笑,朝着他挥了挥手道,“下去吧,莫要被人瞧见了你在我这里,若是被人瞧见了,那你可就有口难辩了。” “没事儿,这会儿大家都在栖梧宫呢,没人关注奴婢的,奴婢现在就下去了。”琴梦说着,便又对着琴梦磕了磕头,退了下去。 琴依走到云裳旁边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若是当初琴梦不帮着皇后来陷害公主,如今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云裳笑了笑,“那个时候,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孩,这个世界上,雪中送炭的人少,趋炎附势的,却是一直不缺的,琴梦,不过是选择了许多人都会选择的路而已。” 云裳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处,琴依发现,那是栖梧宫的方向,便柔声道,“公主还想不明白今儿个的事情呀?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的。” 云裳摇了摇头,“我不是想不明白,我是在担心,担心母妃……”母妃十多年前被父皇伤了心,一度将自己关在冷宫之中,如今因为我出了冷宫,现在还怀着身孕,却又要再受一次打击,母妃她虽然总是说着对父皇早已绝望,没有了感情,可是,也总是会担心的吧。 琴依点了点头,“主子她……”过了片刻又道,“先前皇上不是听太医说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吗?奴婢听人说,皇上去了栖梧宫。皇后娘娘当时在勤政殿的偏殿呢,可是皇上却去了栖梧宫,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皇上是去瞧主子的,想必,皇上对主子总归是要在乎许多的吧。” 云裳“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皇后怀孕的消息在后宫之中激起一片浪花,道贺的人直到晚上才消停了下来。云裳心中烦乱,见四处都安静了下来,才悄悄瞒着琴依和浅音出了清心殿。 绕着湖边走了一段,云裳便靠在一颗树上休息,却远远地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主子,这皇后,怎么说怀孕就怀孕了呢?奴婢记得,皇上已经许久没有去皇后宫里了啊。”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听这口气,应当是哪个宫里的宫女。 接着,便有一个女声响了起来,“上个月十五的时候,皇上是在皇后宫中歇着的。”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云裳在脑中暗自搜罗了一圈,便锁定了目标,是淑妃。 “可是,锦妃也住在栖梧宫的啊,奴婢听栖梧宫里的宫人说,最近一个月,皇上每次去栖梧宫都是看锦妃娘娘的啊……” 云裳听见淑妃叹了口气,言语中带着几分蔑视,“呵呵,谁知道那老妖婆有没有用什么计将皇上留在她的床上呢,连自己的宫女都能献出来,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先前说话的宫女却放低了声音,“主子,你说,这个孩子,王爷会不会让她留下来呢?” 王爷?云裳一愣,这个宫女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个孩子王爷会不会让她留下来?云裳只觉得心中猛地一跳,更聚精凝神地听着两人说话。 淑妃半晌没有回应,良久才道,“本宫也不知道呢,之前这十多年,自从本宫进宫之后,这宫里每当有妃子怀孕,不出几日,本宫便会接到王爷的吩咐,让我想方设法地将怀孕的妃子肚子里的孩子悄无声息地给弄掉,本宫也一直做得很好,唯一莹婕妤那一次差一点儿失手,本宫也成功地让莹婕妤将一切怀疑放在了皇后身上。可是,前段时间锦妃怀孕,王爷那里却一直没有动静。这一回,皇后怀孕,本宫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要我下手,不过本宫猜想,这宫里想要这孩子掉的人可不少,这排在第一个的,便当属莹婕妤了,即便本宫不动手,这个孩子也不一定能够保得下来……”< 第七十三章 求证 云裳心中一震,淑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宫中每当有妃子怀孕,靖王便会下令让淑妃除掉孩子?云裳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心中蔓延开来。 是了,靖王虽说只是先帝的义子,但是总归也是个王爷,若说他对皇位没有丝毫想法那定然是不可能的,且靖王善战,宁国大半江山都是靠他征战打下来或者是守卫下来的。可是,若是父皇有了皇子,那皇位多半便是皇子的。靖王心中觊觎皇位,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让父皇没有皇子。靖王比父皇小二十多岁,若是父皇无子,那么百年之后,这皇位,便只能是靖王的。 自己之前一直在想,靖王在朝中最大的对手便是李氏的势力,可是,却不见他有什么大的动作,反而,却在后宫之中精心布下了淑妃这一步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如今,却突然发现,靖王才是最老谋深算的人,并且深深的知道,怎样不动声色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若是只是别人,那么云裳觉得自己多半会坐山观虎斗,可是现在,却有些不同,因为,锦妃如今也怀着孕。这宫中,如果是别人,哪怕是皇后,想要对锦妃肚子里的孩子不利,自己也可以有把握预防。可是,那个人如果是靖王,那自己实在是没有完胜的把握。 淑妃和她的宫女越走越远,云裳却久久没有挪动一步,脑海中满是刚才听到的话,心中缠缠绕绕地也是应当如何应对。 过了许久,云裳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回了清心殿。 第二日云裳去栖梧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便瞧见华镜也在,云裳规规矩矩的请了安,便站在一旁听那俩母女说话,许是因为皇后怀了孕,华镜也十分高兴的缘故,对昨儿个小宴上的事情倒是只字未提。云裳站了会儿,便告退了。原本打算回清心殿的,走了一半,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朝着宫门而去。 出了宫,云裳便直奔靖王府,到了靖王府上,门口的侍从一见到云裳,也未多加盘问,便放了进去。只是进了靖王府,云裳才发现,靖王去了城外的练兵场练兵。 “公主,王爷应当一会儿便回来了,你先稍坐一会儿,奴才先给你上杯茶。”管家轻声道,说完便转过身去吩咐侍从沏茶。 云裳坐了约摸半个时辰的样子,靖王才回府了,一并来的还有王尽欢。 云裳看向两人,靖王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而王尽欢却是一贯的红,饶是看了好几次,云裳也总是很奇怪,明明这两个人性格迥异,怎么会成为朋友呢。 “小公主来啦?听说昨儿个赵老夫人拿着血书进宫找皇上,想让皇上下旨让华镜休夫呢,结果如何了?真是可惜了,本公子没能在现场,一定好看极了。”王尽欢一见到云裳,便兴匆匆地坐到了云裳身边。 靖王朝着云裳点了点头道,“我先去换衣服。” 又是“我”,云裳心中想着,有些出神。 “喂喂喂,问你话呢,结果如何了?”王尽欢拉了拉云裳的胳膊。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转过头道,“你倒是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有皇后在怎么可能让赵老夫人得逞,不过,其实,哪怕只有父皇一人,也肯定是不会应允的,毕竟,赵老夫人只是凭着一个小和尚的话就想要将驸马爷被困一事的罪责全都怪罪在华镜身上,无凭无据,任凭谁也会觉得荒唐的,何况,华镜怎么着也是父皇的女儿呀……” “唉,真是没意思,闹来闹去,还是没有将那狠毒的公主给弄翻,你不知道呀,那次本公子送你回公主府的那次,本公子在公主府里迷了路,所以用轻功想要飞出公主府,结果听到那什么华镜公主在商量着要在小宴上害你呢。”王尽欢努了努嘴,有些恨恨地道,“你与那华镜公主究竟多大仇啊,明明就是姐妹啊,虽然不是同一个娘亲的,可是你还是姐妹呀……” 云裳闻言,转过眼望向王尽欢,“哦?竟然有这事?” 王尽欢连连点头,“是啊,你不知道吗?本公子还以为洛轻言会告诉你呢。那天本公子听到了之后就火速跑来给洛轻言说了,本公子想着,你与洛轻言关系不错,想来他会告诉你的。不过,他听本公子说了以后,就说了一句什么,你自己会处理的,便走了。本公子还以为他不会去那什么劳什子的小宴呢,之前很多人给他发过请柬,他都没有去过,可是没想到他还是去了。本公子觉着吧,他定然还是放心不下你,嗯,一定是这样的……” 云裳有些疑惑地望向王尽欢,不明白为何他会这样说,毕竟自己与靖王算不得十分熟悉。正想询问,却听见一声轻咳声,靖王便走了进来。 云裳吞下了正欲出口的问题,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道,“皇后怀孕了。” 话音一落,倒是王尽欢先跳了起来,“什么?那老女人还能怀孕?” 云裳说这句话之后,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过靖王的脸,却见他只是一脸云淡风轻地喝着茶,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样…… 王尽欢似乎觉着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一些,看了看靖王,又看了看云裳,又悻悻地坐了下来,淡淡地“哦”了一声。 云裳也不知道下一句应当说什么,便沉默了下来。 半晌,才听见靖王的声音传来,“身子没事吧?” 云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靖王的这句话大概可能是在问自己,便连忙摇了摇头道,“没事,皇叔给的药很好,回去之后我便让人瞧了,只是因为硬抗了一段时间,所以身子有些虚,睡了一觉便没什么事儿了。” 靖王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便又沉默了下来。王尽欢在两人中来来回回地看了良久,才咳了两声,站了起来道,“啊,今天天气不错,本公子出去赏赏花儿,就不陪你们在这儿静坐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靖王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才跑了出去。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云裳才道,“其实今儿个,来找皇叔是因为,裳儿一不小心知道了一些事,与皇叔有些关系,不知道是真是假,想了许久,觉得与其胡乱猜想,不如直接来问皇叔。” “哦?”靖王放下茶杯,抬眼看了云裳一眼,“嗯,既然是关于我的,来问我总是没有错的,说吧,什么事儿让你这般苦恼。” 云裳想了片刻,才道,“皇后怀孕的事情并未向外公布,不过,皇叔已经知道了吧?” 靖王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云裳又沉吟了会儿,“昨儿个晚上因为一些事情睡不着,去御花园散步,正好遇见了淑妃,只是,她却并没有发现我,我一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事情,关于皇嗣。” 靖王又点了点头,“什么事?” “淑妃说,向来宫中若是有妃子怀孕,定然不出几日,便会接到皇叔的命令,让她不动声色的除掉那个孩子。”云裳的手微微握紧手中的茶杯,轻声道。 靖王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应道,“确有此事……” 云裳有些惊愕地抬起头来望向靖王,“皇叔为何要这样?” 靖王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到云裳面前,低下头望着她,“你觉得,我与你父皇想必如何?” 这样的问话有些莫名其妙,云裳却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沉默了片刻,便道,“皇叔矫勇善战,有勇有谋。” 靖王笑了笑,“我自问不管从哪一方面而言,都不比你的父皇差,我被父皇带回宫的时候,三岁,你父皇登基的时候,我七岁。我七岁的时候,便被你的外公,也就是当时的太傅大人称赞,说我有经世之才。可是,我没有与你父皇争,一是因为,我只是父皇的养子。二是,当时的我,无权无势,在朝中,甚至没有一个能够为自己所用的人……” “可是,皇叔还是想要那个位置的吧?”云裳没有想到,靖王会与她说这些,愣了很久,才轻声问道。 靖王笑了笑,转过了身,侧对着云裳,“那个位置,谁不想要呢?” “可是你怕在前朝不好下手,也怕在前朝过度的参与会引起父皇和那些臣子的警觉,所以处心积虑的在后宫安插下了自己的棋子,对吗?” 靖王笑了笑,“是啊,如今的前朝,李氏当权,我常年带兵在外,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做一些事情,况且,我一直觉得,李氏从来不是我的威胁。因为,他们能够依仗的,只是皇后。一旦,皇后出了什么事情,不能在为他们做支撑,又或者,皇后一直无子,那么,李氏,便会瞬间崩塌散尽,根本就不用我去做些什么。” 云裳只觉得身子有些泛冷,良久才道,“那为何,我母妃怀孕已经三个月,你却一直没有下手呢。” 靖王闻言,转过身看向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半晌,才似是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啊?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云裳没有听明白靖王的意思,有些疑惑地望向靖王,却见靖王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似乎刚才的那丝迷茫只是云裳的幻觉。 “那皇后……”云裳又问道。 靖王转眼看了眼云裳,“皇后?她,根本不用我动手。” 云裳望着靖王仿佛十分肯定的样子,心中又是一愣,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突然想起,昨儿个淑妃在议论起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似乎也曾经说过,皇后的肚子,宫中惦记的人多了去了,即便她不动手,也定然不会那么顺顺利利地就生下来的。 想到此处,云裳心中也明了了几分,便抬头对着靖王道,“裳儿知道了,多谢皇叔坦诚相告。” 靖王盯着云裳看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笑着道,“是不是如今在你的心中,我便已经成了一个皇位的觊觎者?你是否会觉得,我这一招,太过于毒辣呢。” 云裳摇了摇头,“无毒不丈夫嘛。” 靖王闻言,目光顿了顿,良久,才笑了开来,“无毒不丈夫,说得好,无毒不丈夫。” 云裳便起身告辞,靖王随着他走到院子门口,良久,才近乎喃喃自语地道,“我似乎知道了,我为何没能对锦妃下手,大致,便是因为你吧。” 云裳脚步一顿,目光有些惊愕地望向靖王,却见他似方才并未说过那样的话一般,笑着望着云裳,“那我便不送了。”说着便转身又进了院子。 云裳在院门口站了许久,也觉得似在梦中一般,良久,才转身离开了。 “啧啧,啧啧,大致,便是因为你吧……天啊,洛轻言,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差点竟吓得从房顶栽了下来,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以为,其实你是有断袖之癖,曾经,本公子还想过,莫非是本公子太过貌美,让你对我起了非分之想,所以一直不愿意接触女人。曾经,我还一度为此觉得心中有负罪感,觉得对不起那些喜欢你的姑娘。曾经,每次你那般深情地看着我,每次总是只有我一个人陪在你身边的时候,我甚至都想过,我是不是应该,从了你……”王尽欢瞧着靖王站在书房里都还一直对着院子门口发呆,便围着靖王饶了好几圈,啧啧称奇道。 “唉,不过如今总算功德圆满了,你洛轻言竟然会这样心心念念一个姑娘,哎呀,想想都让我觉得十分痛快呢,这小公主,一定是上天看不惯你,派下来整治你的,看来我得多多的与她交流交流了……不过,洛轻言,她可是你的侄女啊,她可比你小了十二岁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声音传了出来,随即,便是“嘭”的一声响,一个红色的身影便趴在了院子的地上。 “洛轻言,算你狠,等会儿我就去找小公主告状去……”王尽欢的声音带着几分痛楚,“我的天,我的胳膊,胳膊快断了,洛轻言,快叫大夫给我瞧瞧……” 云裳回到清心殿的时候,琴依和浅音正站在门口不停地张望着,见到云裳的身影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道,“公主,你上哪儿去了啊?先前你去和皇后请安不让奴婢们跟着,奴婢们在殿里等了好久都不见你回来,可急死奴婢了。” 云裳微微笑了笑,“无事,昨儿个多亏了皇叔,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轻松了,先前我去与皇后请了安回来的路上突然想起昨日走的太过匆忙,都没有好好的给皇叔道声谢呢,所以专程去靖王府跑了一趟,去的时候皇叔又去城外的练兵场了,就多等了一会儿。” 昨儿个晚上云裳便将事情的经过与琴依和浅音说了,惹得两个丫头骂了华镜一宿,对靖王也多了几分感激,听到云裳这么说,琴依便点了点头道,“是应当好好谢谢靖王,最近好几次遇到事儿,靖王都帮了不小的忙,说起来,靖王倒真是公主的福星呢。” 云裳闻言,又突然想起先前离开靖王府的那一句,“大致,便是因为你吧……”云裳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靖王为何突然这般说。 “公主,公主……”耳边传来琴依的唤声,云裳猛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最近似乎想到靖王而出神的时候越来越多,心中暗自打了个颤,“嗯?” 琴依盯着云裳看了会儿,才道,“公主怎么老才发呆呀最近?”抱怨了一句,便连忙接着道,“公主,奴婢听郑总管说,赵老夫人,真的单枪匹马的去了边关呢……” 云裳闻言,点了点头,“赵老夫人倒不是什么坏的,虽然脾气奇怪了一些,但是对她的儿子,确实极好的。” 浅音闻言,也接过话来道,“奴婢每次瞧着华镜公主被赵老夫人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就觉得十分的痛快呢。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人完全对华镜没有任何好感,处处针对,还让华镜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击呢。” 云裳也微微笑了笑,“浅音,你让人去问问,赵英杰的事情如何了。” 浅音点了点头,“奴婢待会儿便让人带信出去。” 云裳“嗯”了一声,坐到了软榻上,随手拿过一本书,“对了,今儿个我走的这段时间,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浅音帮云裳拿过一个毛毯盖上,才道,“过些日子便是冬至了,听说,皇后和华镜商量,准备在冬至的庆典之上,公布皇后怀孕的事情……” 云裳微微一笑,“她倒是知道怎样最吸引人注目呢。” 提到冬至的庆典,云裳便又想起,许久之前吩咐下去的一件事情,便道,“我让人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关于……冬至大典的……” 浅音闻言,眉眼间带了几分得意,“回禀公主,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冬至那日,奴婢一定给皇后娘娘送上一份大礼。”< 第七十四章 锦妃来访 “绣心……”一声轻唤传来,绣心将自己手中点燃的苏合香放进香炉,匆匆走进了内殿,皇后靠在枕上,皱着眉头道,“这天越发的冷了,本只是想睡个午觉的,结果一躺下便不想起来了。” 绣心拿过凤袍,侍候着皇后穿衣,听见皇后这般说,便笑了笑道,“无妨,娘娘每日总是早早的起,就怕起晚了失了身份,这宫中最辛苦的除了皇上,便是您了。如今趁着这个机会,便好好休息些时日,该睡便睡,想吃就吃。” 皇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还平坦的肚子,嘴角的笑带着几分苦涩,“是啊,如今,本宫是双身子的人呢,本宫的肚子里可是有着宁国最尊贵的孩子呢,本宫是该好生休息休息的,只是……如今这宫里,本宫若是打个盹儿,指不定谁就爬到本宫的头上拉屎了呢。” 绣心也随着皇后的目光看向皇后的肚子,眼神闪了闪,默不作声地帮她穿衣裳。 “宫里的妃子怀了孕都可以允许家人进宫来觐见,本宫也许久没有见过父亲和母亲呢,你帮本宫传个信过去吧,宣他们明日进宫。”皇后站起身来,张开手闭着眼,由着绣心将她收拾好,才走到梳妆台前。 绣心应了声,皇后又急忙摇了摇头,“算了,就宣母亲吧,父亲……还是算了吧……” 绣心微微愣了愣,低着头应了声“是”。 皇后望向镜中的自己,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手在眼角处停留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本宫好像……老了呢,绣心,你瞧,都有皱纹了。” 绣心仔细的瞧了瞧皇后的脸,笑着道,“娘娘不老,怎么会老呢?奴婢瞧着,这些年新进宫的妃嫔,没有一个人能够及得上娘娘的。” 皇后微微勾了勾嘴角,“也就只有你会安慰本宫了,不老……本宫记得,本宫与锦妃,差不多是同一年进宫的,可是,最近她住到了这栖梧宫本宫才发觉,本宫如今,看起来像是比她老了十岁。也是,她虽然一直在冷宫,可是有时候冷宫也是个好地方,没有勾心斗角。本宫虽然处在这高高的后位之上,每日里烦心的事儿却是不少。况且,谁又能够想到,本宫这个皇后,也不过是别人手中捏得死死的一颗棋子罢了。” 绣心闻言,没有回应,手中忙着给皇后挽发。 “锦妃可真狠呐,十多年前,本宫虽然看起来像是赢了,可是这十多年,本宫却没有办法动她一根毫毛,还得帮着她养女儿。一晃十多年,那冷宫,旁人进去了,出来的时候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可是锦妃没有,她出来的时候风风光光的,皇上亲自去迎,一出来就住进了本宫这守了二十年的栖梧宫,还得让本宫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皇后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笑容中带着几分冷意,“本宫就不信,本宫斗不过她,这一次,本宫定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眼中闪过锦妃那张云淡风轻故作清高的脸,银牙暗咬,芊芊十指不由地握紧。 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配饰撞击的声音,皇后皱了皱眉,扬声道,“谁?” 门帘被掀开,皇后从镜中瞧见,从外殿走进来的,是穿着一身嫣红的华镜。华镜的面上带着满满的笑意,见皇后在梳妆,便笑着凑上前来道,“母后今儿个真好看,人家都说,怀孕中的女人是最美的,果真是如此呢。” 华镜这番恭维的话却让皇后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地看了华镜一眼,“驸马被困,如今生死未卜,你却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若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你呢。” 华镜努了努嘴,拔高了声音,“本公主为何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本公主是母后的女儿,母后是一国之母,况且如今肚子里还怀着未来的太子,谁敢说……” “嘭”的一声,屋中霎那间便变得寂静,片刻之后,才听见华镜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母……母后,你为何打我?”华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一片白色上,方才,母后拿起一盒铅粉便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皇后咬了咬牙,冷笑了两声道,“本宫为何打你,本宫是觉得你除了自大自满,便没有别的可取之处,还不赶紧去把你这身衣裳换下来!从今儿个起,一日驸马没有消息,你便一日只能穿素衣。” 华镜低着头,只觉得鼻尖有些酸,却硬是忍着不让泪水留下来,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正欲退出内殿,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轻声道,“母后,驸马的娘亲,今儿个一早便带了几个护卫便往边关去了……” 皇后闻言一愣,转过头来望向华镜,“你说什么?她果真去了?” 华镜连忙点了点头,“是,今儿个一早便走了,昨晚上镜儿去给她请安的时候便瞧见她在收拾行装,镜儿出门的时候便瞧见她带着几个护卫离开了。” 又是“嘭”的一声,一个金步摇朝着华镜的脸便直直的砸去,华镜动也不敢动,直挺挺地站着挨了,那金步摇正好砸中华镜的额头,砸出一个血印。 皇后猛地站起身,走到华镜面前,“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都这般着急的直奔边关,你竟然还有心思穿得姹紫嫣红在这宫里招摇过市。镜儿,本宫瞧着你真是越来越活回去了,你知道这样,这宫里的女人会怎么说你吗?你知道这天下的百姓会怎么说你吗?你被天下人耻笑都没有关系,可是你是我李依然的女儿,你是我李家的女儿,你若是敢损害李家一丝一毫的名誉,本宫便当没有你这个女儿!还不赶紧去换了素衣,去追她去!去让你外公给你二十个身手好些的守卫,火速上路。” 华镜张大了嘴,有些不明就里,良久才道,“可是……那是边关啊……母后……”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边关,边关有何不好,这次皇上已经派了靖王带兵去营救驸马,你若是能够成功地将驸马从边关救回来,那么,百姓会说你千里救夫,自当成为美谈。哪怕是你不能将驸马从边关救回来,你也应当从千里之外扶灵哭着回来,那时候,百姓又会说你重情重义。” 华镜闻言,沉吟了半晌,才低着头,应了声,退出了内殿。 皇后依旧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眼中满是失望,绣心上前将她的手抬了起来,便瞧见她的手心中被金步摇刺出了一道血痕,绣心连忙拿出药瓶取了些药膏给皇后抹上,一面心疼地道,“娘娘,你这又是何必呢,这般伤了华镜公主,又伤了自己。” 皇后苦笑了一声,“以前本宫觉得,镜儿很乖很听话,如今却越发的觉得,她做起事来总是欠缺考虑,甚至,还比不上云裳。” 顿了顿,又想起云裳来,心中总觉得有些不踏实,“本宫总觉着,这个云裳,从宁国寺回来之后,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本宫隐隐觉得,她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般好控制,那次及笄礼上,她的表现,分明就是有预谋的。而且,最近几次,镜儿对她下手,都失手了,虽然镜儿没有告诉本宫,虽然每一次,看起来都像是巧合,可是,这些巧合凑在一起,却透着几分诡异呢。” 绣心闻言,上药的动作顿了顿,想了片刻,才道,“可是云裳公主瞧着那般娇弱,风都能够吹倒的模样,并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啊。” “若是真的没心机倒是好的,若是明明有心机,却能够隐藏得这般好,那本宫便更应当好生防备了。”皇后眯了眯眼,眼中带着几分沉思。 上好了药,外面又传来了轻轻地脚步声,皇后以为是华镜,便道,“不是让你赶紧去追吗?怎么又回来了?” 外面的脚步声顿了顿,才响起一个柔柔地声音,“是臣妾来看姐姐了。” 皇后身子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是锦妃。 皇后走到门口,门帘掀开的那一霎那,便换了一张笑意盈盈地脸,“妹妹怎么来了?天冷,瞧你,还穿着这么单薄,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办?”门口的女子穿着一身清雅的梨花白,衣裙上只在裙摆的地方用银线绣上一枝梅花,往上看去,便瞧见一张瓜子脸,面上带着七分笑意,增一分则媚,减一分便冷。 “昨儿个姐姐离开之后,臣妾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早早的歇下了,今儿个才听见郑嬷嬷说,姐姐怀孕了,姐姐大喜,臣妾也没有别的东西能送的,这是前些日子皇上送给臣妾的暖玉,说是冬日里也是暖暖的,对身子好,臣妾想着这天儿越来越冷,姐姐刚怀孕,便给姐姐送过来了。”锦妃手中拿着一块玉,玉上刻着梅花。锦妃的声音轻柔,似是极尽真诚。 皇后却笑不出来,什么早早的歇了,确实了早早的歇了,昨儿个皇上听闻她有孕之后,第一时间不是来与自己说说话,而是直接冲到了栖梧宫,一宿没有出来。而作为栖梧宫的主人,自己却是连皇上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锦妃客气了,既然是皇上赐给锦妃的,本宫又其能够夺人所好呢。”皇后没有笑,只是径直越过锦妃,走到外殿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锦妃笑了笑,“臣妾没有别的贵重的东西,莫非姐姐嫌弃?” 皇后闻言,嘴角微微勾起,“既然锦妃都这般说了,若是本宫不接下来,皇上岂不是又得怪罪本宫欺负你了?”皇后伸出手,将那暖玉接了过来,触手却是一篇温润触感,皇后却微微皱了皱眉,接过来后,便递给了绣心。 锦妃瞧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过头对着皇后轻声道,“姐姐,臣妾方才瞧着华镜公主匆匆而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暗自在袖中握紧了手,“大驸马在边关被困,华镜一时担心,来求本宫允许她带人去边关求驸马,本宫担心她的安危,便骂了两句,可是她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死活要去边关,本宫没有同意,她便急匆匆地冲着便走了。” 锦妃蹙眉,有些担忧地道,“臣妾听闻驸马爷在西北边关吧,最近夜郎国蠢蠢欲动,皇上也十分忧心呢,夜郎国的男子矫勇善战,个个都跟狼一样的凶猛,公主一个弱女子,怎么能随意地去边关呢,若是出了什么事,皇上与姐姐定然会十分伤心的,姐姐还是劝着公主一些吧。皇上说让靖王去边关抗击夜郎国的进宫,如今也还在筹备,靖王未到,边关境况正凶险万分呢……” 皇后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道,“这些都是皇上与你说的?” 锦妃点了点头,“是啊,前些日子皇上便一直在说,说这次夜郎国筹了二十万大军,正一步一步的朝着边关逼近,最近都在让靖王加紧练兵,尽快出兵呢。” “是吗?”皇后背脊泛出丝丝冷意,有些勉强地笑道,“是吗?幸好本宫没有让华镜去边关,那般凶险,她一个女儿家……” 锦妃笑了笑,“嗯。”便又岔开了话茬子,轻声道,“对了,姐姐,方才淑妃娘娘的宫女来跟臣妾说,过几日,淑妃娘娘要在她的宫中摆宴呢,听说皇上也会去呢,臣妾方才问那宫女,问可是有什么好事,那宫女也没有与臣妾说,姐姐可知道宫中可有什么好事呢?” 皇后又是一愣,“是吗?淑妃要设宴啊?本宫都不知道呢。” 锦妃闻言,似是呆了一呆的样子,不过片刻,便又笑了起来,“瞧臣妾这脑子,如今宫中最大的好事,便是姐姐怀孕的事儿了,皇上既然知道,便定然是皇上授意淑妃设宴的,还刻意瞒着姐姐,定然是想要给姐姐一个惊喜了。” 皇后听锦妃这么一说,心中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可能,毕竟,皇上对她腹中孩子的态度十分的冷淡,可是,却也还是生出了几分期盼,便笑着道,“是吗?” 锦妃闻言,点了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地道,“姐姐可不要说是臣妾说漏嘴了,到时候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若是淑妃妹妹说,是为了祝贺姐姐怀上龙子,姐姐可得装出一副十分讶异的样子,莫要将妹妹供出来咯。” 皇后微微一笑,应道,“定然。” 两人又胡乱说了会儿话,锦妃才起身告辞离开了。 锦妃一走,皇后这才卸下了面上的笑容,换回了一副面无表情地样子。 “娘娘,锦妃自打住进这栖梧宫,一直对娘娘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对皇上也是不冷不热的,今儿个怎么跟换了个人似得,突然便这般殷勤地跑来给娘娘请安,还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实在是,不想是她锦妃的风格啊?”绣心望着殿门口,忧心忡忡地道。 皇后冷冷一笑,“你也看出来了啊?方才本宫也是吃了一惊呢,本宫与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她来栖梧宫这么些日子,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今儿个多,不过,她既然愿意演,本宫陪着便是了。” 绣心顿了片刻,才有些犹疑地道,“可是,娘娘,方才锦妃说的话,可是真的?若是果真如锦妃所言,边关情势那般紧急,那公主……奴婢要不要去公主府一趟?” 皇后冷哼了一声道,“锦妃的话漏洞百出,岂能听得?那日本宫在勤政殿亲耳听见皇上说,派出靖王去边关不过是为了营救驸马,她却转眼间就变成了去抵抗夜郎国的大军,夜郎国区区一个小国,怎么可能派得出二十万人的军队?她这般说,不过是为了不让华镜去边关,照着如今华镜在皇城百姓口中的样子,华镜若是不去边关,只需要皇城百姓一人一句话,便足以将她彻底毁掉。” 绣心点了点头,“还是娘娘聪慧,锦妃娘娘实在是……” 皇后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喃喃自语道,“可是,她突然说淑妃要在宫中设宴,又是什么意思呢?” 绣心也跟着皱紧了眉头,可是两人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皇后抬起头,对着绣心道,“你先去查一查,淑妃设宴这事究竟是真是假,皇上是否真的知晓,宴请了哪些人,宴会什么时候举行,在哪儿举行,越详细越好……” 绣心连忙点了点头,“奴婢知晓,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点了点头,又道,“明儿个将母亲请进宫,切莫忘了,顺便告诉母亲,本宫想要吃家中老嬷嬷做的芙蓉糕了。” 绣心应了声,道,“奴婢记下了,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你等会儿去找内务府的管事公公,让他多送几盆花草过来。” “花草?”绣心愣了愣,便问道,“这个季节娘娘喜欢的花都没有开着的了,奴婢让内务府总管送几盆水仙花来如何?” 皇后摇了摇头,“不,不要水仙花,你给内务府总管说,就说本宫放在寝殿的,要大盆的,土多些的……”< 第七十五章 明太妃的警告 闲暇的午后,有暖暖的阳光,云裳有些畏冷,可是一躺在冬日阳光下的软榻上便忍不住的想要打瞌睡,便带了琴依和浅音一同去花园散步。 在花园闲逛了一会儿,觉着有些累了,云裳便找了个凉亭坐下来歇脚,湖中已经开始结冰,阳光照在冰面上隐隐有些刺眼,云裳看了会儿,便收回了目光。 “湖边风大,别呆的太久了。”身后传来轻轻柔柔地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云裳闻言,顿时一喜,连忙转过身道,“母妃。”叫完之后才猛地想起这是在宫里,且还是在白日里的宫里,心中咯噔了一下,四处望了望,心知这后宫之中定然有许许多多双眼睛正瞧着,却不想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她是自己的母妃啊…… 锦妃微微点了点头,在云裳的对面坐了下来,盯着云裳瞧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每回看见你,都总觉着你似乎又漂亮了几分,让人怎么也瞧不够似得。” 云裳微微一笑,“裳儿是母妃的女儿,父皇总说我长得像母妃,母妃夸我,岂不是也在夸自己。” 锦妃闻言,一愣,却轻轻低下了头。云裳这才猛地想起,这些年锦妃对宁帝总归还是有些怨,在自己的安排下出了冷宫,却也对宁帝不冷不热,如今皇后突然怀孕,恐怕又要在她原本便遍布伤痕的心上再添一道了。 果不其然,锦妃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前些日子我听你说,你曾经往你父皇身边送过一个宫女?如今,那个宫女可能为你所用?” 云裳不知道锦妃为何突然问起此事,却也一五一十地道,“那宫女原本是皇后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因为靖王的缘故伤了腿,后来皇后将她带走换了个新的棋子过来,想要将她废掉,她跑来求我,正好那时皇后正在处心积虑地想要在自己宫中选几个漂亮的能够为她所用的宫女送到父皇身边,我便顺水推舟,将那女子送去了,那件事情之后,那个女子一直说会听命于我。只是,我瞧着她的性子,不是个安分的,哪怕是用,也不能掏心掏肺的用,只能将她当作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锦妃笑了笑,点了点头道,“背叛过你一次,便有可能背叛你第二次,你确实是对的。” 说完顿了顿,有抬起头看向云裳道,“这些年我在冷宫的时候,淑妃向来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次皇后有孕,虽然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被摔坏,可是,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宫中许多年没有过子嗣方面的好消息了,前日,我便向你父皇建议,让淑妃牵头,在宫中举行一场小宴。” “淑妃?”云裳一愣,“母妃,你何时与淑妃……” 锦妃笑了笑,“傻孩子,这后宫之中,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我将淑妃推了上去,她自然会感念我几分,只是,却还是不够,一旦她在这后宫说得起话了,那时候,如果皇后她动不得,我便会是她最想要除掉的人,所以,母妃希望,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能够为我们所用……” 云裳闻言,转过眼望向湖面,“母妃是想要……” “也无需她做什么特别的事儿,只是想要你安排安排,让她在几天后的小宴上,吸引住皇上的目光……”锦妃轻声道,手无意识地放在了小腹上。 云裳转过头盯着锦妃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母妃,你和父皇……” 锦妃低下头,目光掠过自己还未怎么显怀的肚子,“自你的父皇娶了李依然开始,自华镜出生开始,自这宫中女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开始,我便已经死了心了。我愿意从冷宫出来,也不过是害怕你受了委屈,十多年前我年少无知,将你扔了下来,这些年你的艰辛母妃都知道,是母妃不好,自你从宁国寺回来,我便已经想明白了,皇后决意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我担心你吃亏,不管如何,我也不应当做一个缩头乌龟,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幸福。”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道,“母妃,父皇他终究……是个皇上……” 锦妃点了点头,“我知晓,我都知晓,也许,是母妃痴了,只是,母妃怎么也走不出心中拿到坎,如今却也想明白了,走不出便走不出吧,那便这样吧,也挺好的。” 云裳知晓锦妃心中有自己的主意,再劝也无用,便没有再多说,只是轻声应了下来。 “什么?锦妃和云裳?”皇后猛地转过身来,望向前来报信的宫女,皱了皱眉,“她们怎么会遇上的?是锦妃去找的云裳,还是云裳去找的锦妃?都说了些什么?” 宫女低着头,听着皇后的声音有些不善,便连忙道,“回禀皇后娘娘,她们是在散步的时候偶遇上的,云裳公主在湖边的亭子里休息,锦妃娘娘瞧见了,便上去与她说了会儿话,只是,奴婢们离得太远,没能听见她们在说些什么。” 皇后在屋中来来回回踱步了半晌,嘴里碎碎念叨,“锦妃果真好心机,她从冷宫出来了这么些时日,也不见她主动去与云裳说过一句话,结果一听到本宫怀孕了,便急急忙忙的去了,想要从云裳那儿寻到突破口是吧,倒真是一刻也不让本宫放松呢。”半晌,才又转过头来问,“你们可瞧见了她两人当时是什么样子的表情?” 那宫女努力回忆了片刻才道,“奴婢瞧见锦妃娘娘似乎一直低着头,而云裳公主面上也没有笑容,一直蹙眉。” 皇后皱了皱眉,转身坐到椅子上,闭上了眼,眉头却一直紧蹙着。 绣心一进内殿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脚步微微顿了顿,从小便跟着皇后的她只需要一眼,便知道,皇后现在正烦闷,便连忙放轻了脚步站在一旁,望着椅子上的皇后欲言又止。 半晌,皇后才睁开了眼,瞧见了绣心,便又转开了眼。 绣心这才连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娘娘,奴婢方才打听过了,小宴一说,确有其事。据皇上身边侍候的齐公公说,这件事情,还是锦妃给皇上提的呢,锦妃说,宫中许久没有这么多喜事了,定要好好的庆祝庆祝,只是如今皇后娘娘您怀着孕,不宜操劳。于是,皇上就说,不如交给淑妃来办吧。” 皇后闻言,怒极,却反而笑了起来,“好个锦妃,一切事情都因她而起,她却装作只是一不小心知道了的样子,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问清楚了吗?宴会什么时候,在哪儿举行?” 绣心连忙道,“问清楚了,三日后,是在锦绣宫。” 皇后猛地打翻了手边的茶杯,眸中迸发出满满的冷意,“锦绣宫……呵,还真是好地方呢,那可是锦妃盛宠的时候住的地方呢,不过,自从锦妃被打入冷宫之后,便空了下来。这宫中那么多的宫殿,蓬莱岛上那么多可以举行宴会的地方,为何偏偏就选在了锦绣宫,看来她存了心是想要与本宫作对了呢!” 绣心连忙将头低得更低了几分,轻声道,“淑妃娘娘说,不是什么大型宫宴,不太方便在金銮殿上举办,可是天气冷了,湖面都结了冰,不好去蓬莱岛上,可是后宫的宫殿中,大部分都是有妃嫔住着的,空着的大多数也都是荒废着的,唯有锦绣宫,虽然一直空着,倒也一直有人在打扫,所以便选在了那里。” “呵呵,锦绣宫便锦绣宫吧,本宫便不信,她锦妃瞧着会不揪心。淑妃这一招倒还真是狠,一箭双雕,一个锦绣宫,便膈应了本宫和锦妃两人。不知道锦妃知道,自己一手促成的宴会,淑妃却专程挑选了锦绣宫来举办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呢。”皇后咬着牙,面上却笑着道。 绣心顿了顿,沉默了许久,才又轻声道,“方才华镜公主身边的人来报,公主只带了四个侍从两个宫女便出了皇城,说是要去边关救驸马去。” 皇后闻言,更是大怒,“胡闹!简直胡闹!怎么就每一个省心的,本宫专程嘱咐了她让她去找父亲,让父亲抽调一个亲卫队护送她去,她却不听本宫的话,就为了与本宫怄气,她便不顾自己的安危,简直胡闹!” 绣心连忙道,“娘娘息怒,事已至此,如今可怎么办才好?公主年轻气盛,这样急匆匆的离开了皇城,奴婢害怕……” 皇后久久难以平息心中怒气,良久才道,“火速传信丞相府,让父亲派人去追镜儿。” 绣心点了点头,转身退出内殿,皇后被接二连三的事情烦得心烦意乱,正欲休息会儿,却听见外殿传来绣心的声音,“明太妃吉祥。” 明太妃? 皇后一愣,连忙叫过宫女帮自己整理了一下凤袍,又稍稍平静了一番心情,才转身出了内殿。 外殿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发色斑白的老妇人,穿着一身青色云锦,气质雍容,面色沉静。皇后连忙上前道,“姑姑好久不来看依然了,怎么今儿个想起过来了啊?” 老妇人转过头看了眼皇后,便抬起手朝着皇后招了招手,示意皇后在她身边坐下,皇后连忙上前几步在明太妃身旁坐了下来。 “你父亲说,你传召了你母亲进宫,却没有传他,所以本宫来瞧瞧你。方才一进殿中便隐隐听到你在发脾气,你贵为皇后这么些年,怎么这脾气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呢。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明太妃捻着手中的佛珠,慢悠悠地道。 皇后叹了口气,蹙眉道,“自小姑姑便疼依然,依然如今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也多亏了姑姑的帮扶,依然也不想瞒姑姑。也都是为了那些糟心事儿,锦妃如今怀着孕,住在这栖梧宫中,之前皇上便专程给依然下了令,若是她腹中孩子有何闪失,都记到我头上。锦妃便愈发的放肆了起来,淑妃也对着我虎视眈眈的,这几日正在筹备家宴,选的地点还是我最不喜欢的锦绣宫,镜儿也不是个省心的,一直与赵将军的娘亲不和,前些日子更是闹得十分僵,赵将军被困边关,我让她带一队亲卫队去边关瞧瞧情况,她却与我怄气,只带了几个侍从和婢女便去了。” 明太妃微微笑了笑,收起佛珠,转过头望向皇后,“皇后,你心乱了。” 皇后点了点头,“是,依然现在心乱得紧。” 明太妃转过眼望向殿中柱子上雕刻的凤凰,指着凤凰道,“这是什么鸟?” 皇后有些发愣,却仍旧回答道,“是凤凰。” 明太妃点了点头,“不错,是凤凰。在这后宫之中,能够在这宫中雕刻凤凰的女子,唯有你,你是这后宫之主。这后宫之中,本就不是什么清静之地,本宫在这宫里沉沉浮浮四十余年,这宫里的血腥,本宫见得多了。你这个位置,本就是后宫女子挤破了头想要要的,你坐在这个位置之上,一旦稍有松懈,便岌岌可危。可是,如今你心乱了,心乱,便会看不到一些应当看到的,便会被一些表象蒙蔽,便会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皇后沉默的听着,没有开口。 明太妃便又转过头望向皇后,放缓了声音道,“听说,你怀孕了?” 皇后迟疑了片刻,才点了头。 “李氏这么些年,你是唯一一个坐上了后位的女子,先帝虽对本宫身怀愧疚,本宫却始终离后位差了那么一步,不过幸好,本宫将你扶了上来,李氏这么多年的等待,如今可全系在你一人身上,本宫希望,你莫要让李氏族人失望。”明太妃捋了捋手中的佛珠,慢悠悠地摩挲着。 “是,依然醒得。”皇后轻声道。 明太妃伸出手摸向皇后的小腹,皇后没有想到她这般突然的动作,僵在椅子上没有动弹,“皇帝也四十了,这个时候,你能够怀孕,也是件好事,若是你能生下皇子,李氏的众人定当竭尽全力将他扶上帝位。不过,有些事情,你还需自己衡量,比如,锦妃肚子里那坨肉。若是她先生下了皇子,那可就不妙了,所以,你得好好的掂量,如果是必要的时候,一命换一命,也是不错的,锦妃肚子里那个孩子,绝对不能让她生下来。” 皇后自然知道,明太妃口中的一命换一命是什么意思,却也忍不住在这寒冷的初冬,背心里沁出点点冷汗,“依然记下了。” 明太妃“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自你进攻以来,平日里对你父亲倒是客客气气的,一旦有什么大事,却也只是让人带话,从来不敢亲自与他说,你不用那般惧怕你父亲,你毕竟是他的女儿,诚然他逼你进宫是他的不对,却也有他的苦衷,他如今是李氏当家,他不比任何人轻松,他那般迫你,你不过是为了李氏。你如今虽然是一国之后,却也不要忘了,你也是性李的。” 皇后连连应道,“依然知道的。” 明太妃又道,“对了,听说锦妃那个丫头回来也有些时日了,本宫倒是许多年不曾见过那个女孩了,也许多年不曾见过锦妃了,既然要举行宫宴,时候定了派人给本宫通传一声吧,本宫也好去瞧瞧,如今她们怎样了,会让皇后你这般伤神。” 皇后应了声,明太妃才转身便出了内殿。 过了许久,门口才探出绣心的头,小心翼翼地往殿内望了望,瞧见只有皇后一人,才走了进来,低声道,“太妃来过了,奴婢还需要去找丞相大人吗?” 皇后叹了口气,“要的。本宫的父亲呢,有什么事情逃得过他的耳目呢,不过早上才让你去通知母亲明日觐见,下午,明太妃便找上了门来。” 绣心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问道,“娘娘,太妃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奴婢记得,她许久没有出过她住的永康宫了呢。” 皇后冷冷地笑了笑,“自然是为了本宫这个肚子来的,本宫这才刚刚宣布怀孕两日,他们便已经将主意打到了本宫的肚子上,还都已经想好了本宫这一怀孕生了孩子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绣心低着头站在一旁,门外走进来一个宫女,手中捧着一碗药,正冒着烟儿,“皇后娘娘,您的安胎药好了,奴婢刚才试了试,冷热刚好,娘娘是趁热喝吧。” 皇后抬起眼看了眼那冒着热气的药碗,挥了挥手道,“放在寝殿,你先下去吧。” 那宫女应了声,端着药碗进了寝殿,片刻便又走了出来,退了下去。 皇后看了眼绣心,叹了口气道,“你去丞相府吧,本宫先歇会儿。” 绣心也跟着退了出去,皇后这才转身进了寝殿,那碗安胎药放在床对面的桌子上,皇后站在桌子前,盯着瞧了良久,才端了起来,直接倒进了床边的一盆栽着罗汉松的花盆中。< 第七十六章 锦绣宫之宴 “公主,今儿个的宴会公主想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呢?”浅音一进内殿,便瞧见琴依正在给云裳挽发,便笑着问道。 云裳想了想,道,“今儿个是为了庆祝皇后娘娘怀孕,既然是件喜事,自然要穿得喜庆一些了,之前尚衣局送来的衣裳里,我瞧见有一件水红色的,便穿那件吧。” 琴依笑着将头发挽起,轻声道,“今儿个外面下着小雨,给公主拿一件披风吧,前些天靖王爷去狩猎的时候找到一只白狐,便将白狐的皮献给了皇上,皇上说这宫中最适合这个颜色的便是公主了,就赏给了公主,公主那日正在看书,我瞧着公主也没怎么听那公公的话,便收了起来,奴婢觉得,那个颜色配水红的衣裙刚刚好,浅音你一并给公主拿来吧。” “靖王?白狐?”云裳愣了愣,问的问题却和衣服没有什么关系,“今儿个靖王也要来?” 琴依嘴角勾起一抹笑,觑着镜子里云裳的神色,打趣道,“公主最近似乎对靖王十分的感兴趣呢。要来的,奴婢之前便打听好了,西北最近乱得紧,靖王过两日便要带兵去边关了,皇上便让靖王一同来参加宫宴,便当是为靖王践行了。” “哦。”云裳点了点头,前世这个时候似乎西北也有战事呢,似乎是夜郎国发兵进攻,几乎集结了全国的壮年男子,组成了近二十万人的军队,前世,这场仗足足打了好几年,华镜的驸马,便是在这场战争中死了的。 这一世,自己提前断了前线的粮草补给,并且用计让驸马困在了一个空城,顺势偷梁换柱,将驸马掳走了。所以,这一世,原本是在三年之后才上西北边关的靖王便提前去了吗? 夜郎那些男人从小便尚武,个子高大,擅长格斗,二十万人,实在是不容小觑。靖王虽然是宁国的战神,可是,想要打赢这场仗,恐怕也是不易的。 “对了,主子让奴婢传话给你,说上次忘了与你说了,华镜和赵老夫人都去了西北边关。特别是华镜,只带了四个侍从,两个丫鬟便去了。主子说,这是个好机会。”琴依又道。 云裳闻言,转过头来,“华镜?她疯了?” 琴依笑着道,“奴婢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呢,不过听主子说,似乎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云裳摇了摇头道,“不太可能,皇后心思缜密,不可能让华镜这样去送死。不过……驸马一出事,赵老夫人闹着去边关,定然对华镜不利,皇后让华镜去边关倒是有可能,那样的话,这些日子华镜的一些谣言也就可以破了,只是若是以皇后的性子,定然会做足准备,不会让华镜单枪匹马的去。” “那会不会这只是一个陷阱,皇后故意让华镜带着很少的人在明处引人注目,却派了人躲在暗处保护华镜。”浅音抱着衣裳走了回来,顺口道,一面将一副展开来给云裳看。 “公主,你瞧,是这件衣裳吧,水红色的,还有这个披风,公主,这披风真漂亮,奴婢还从未见过毛色这么纯净的白狐毛皮呢。”浅音将披风展开累,便瞧见纯净的白色披风,脖子处镶了一圈白色皮毛,看起来便十分暖和的样子。 云裳点了点头,“是很漂亮,便这个了吧。” 浅音应了声,将衣裳放在一旁,站在一旁等着琴依给云梳好头发,“不过,即便是有人保护着,华镜若是到了边关,边关那般乱,要想要趁乱取了华镜的性命也不是那么困难,公主,不如奴婢给宁浅姐姐说一声,让她去瞧瞧,能不能找个机会下手。” 云裳微微一笑,“这确实是个好机会,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呢,不过,华镜的性命,我一定得亲手取,她人既然去了边关,你便传我命令,让宁浅想办法让她留在边关,我把宫里的事情处理了,便找机会过去。” “宫里?”浅音想了想,也没有想到宫里还有什么事,便问道,“公主,这宫里还有什么事吗?莫非公主想要等着锦妃娘娘的孩子平安生下来?” 云裳摇了摇头,“母妃的孩子我自信能够平安生下来,我也不会等那么久,如今这宫里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皇后的那个肚子……我瞧着有些不太高兴呢。” 外殿突然传进来一声异响,似是绊倒椅子的声响,云裳微微一眯了眯眼,浅音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内殿,片刻之后,浅音捂住一个宫女的嘴将她推了进来,“公主,是打扫偏殿的宫女雅芝。” “打扫偏殿的?打扫偏殿怎么跑到正殿来了?”云裳透过铜镜,从镜中看见那个女子长相平凡,脸上是满脸的恐惧,被浅音箍住了身子,却仍旧不停地摇头,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让她说。”云裳转过身,对着浅音道。 浅音便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那宫女连忙道,“公主,奴婢冤枉啊,之前先前有个宫女让奴婢将茶壶给公主送进来,公主,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让她闭嘴。”浅音连忙又将那宫女的嘴捂住了,云裳才又道,“处理了,就说她偷了本公主的首饰,被抓住了,慌忙之间撞墙死了。” 浅音点了点头,拉着不停挣扎的女子退了下去。云裳冷冷地笑了笑,眸中是满满的兴味,“真是让本公主对今儿个晚上的宴会有了几分兴趣了呢,这才未开始,便按捺不住了,等会儿不知道有多精彩呢。” 琴依帮云裳在发髻上插了两根素雅的玉兰花发簪,拿过衣裳帮云裳一件件的穿上,才道,“琴梦那边准备得也差不多了,奴婢昨儿个去瞧了瞧,练得格外认真呢。” “为了能够往上爬,她又怎么会不认真呢。” 天慢慢黑了下来,云裳带着琴依和浅音望着锦绣宫走去,到了锦绣宫门口,云裳才发现,这座空置了许多年的宫殿,却是离勤政殿最近的。云裳自然知晓这锦绣宫是锦妃原先住的宫殿,心中暗自叹了叹,正欲进去,却瞧见远远地走来一个紫色身影。 云裳的脚步顿了顿,站在台阶上看着那紫色身影走近,才轻声唤了声,“皇叔。” 靖王点了点头,目光在云裳身上停了片刻,“挺好看。”说完,便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的走进了锦绣宫中。 云裳愣了片刻,才想起,他说的应当是自己身上这披风,琴依说,这狐狸毛是他献给父皇的。 云裳只觉得脸上微微有些烧,便低下头进了锦绣宫,方一进去,便听见周围好些妃子在聊天,“这锦绣宫可真漂亮,我瞧啊,比起皇后娘娘的栖梧宫都不曾有丝毫逊色呢。” “是啊,况且,离皇上的勤政殿还近,也不知道是有多受宠的妃子才能够住在这里呢。” 云裳站在原地听着,半晌才发现身边有人,转过头,便瞧见锦妃安静柔美的侧脸,眉眼间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云裳低低的叫了声“母妃”,便觉得有好几道目光落在自己和锦妃的身上。 “今儿个的宴会,似乎格外的,热闹呢。”锦妃低下头,声音低得只有站在她身旁的云裳能够听见。只说了这么一句,锦妃便又抬起了头,带着郑嬷嬷走进了大殿。 “奴婢给各位主子请安,各位主子可别在外面站着了,今儿个天凉着呢,各位主子里面请吧。”淑妃身边的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行了个礼,便朗声道。 站在外面的人便都走进了大殿,大殿两侧,都摆满了桌子,只是,从大殿中镶着玉雕的柱子和地面上,却仍旧可以看出,这宫殿原本的繁华。 云裳选在左侧第二个位置上坐了下来,刚一坐下,便瞧见靖王坐到了对面。 众人刚一坐下,皇后便走了进来,穿着大红色的凤袍,头上带着凤钗,面上,是一丝不苟的笑。 云裳瞧着她那身装束,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家宴,皇后的打扮,也未免太过隆重了一些,想必是因为,这是淑妃操持的宴会,所以,她得来一个下马威。 一般而言,在这后宫之中,有权力举办宴会的,唯有皇后一人而已,这一次,宁帝却将这个权力,交给了淑妃,想必已经有许多人因此巴结上了淑妃,皇后唱这么一出,无非就是想要告诉这些个妃嫔,这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仍旧是她李依然呢。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走到了主位之旁,转过了身来,众人连忙跪下向她行礼。 皇后的目光掠过殿中的人,扯开一抹笑道,“平身吧,不过是个家宴,也不用太过拘束。” 众人站了起身,这才坐了下来,淑妃坐在左侧的第一个,抬起头看了眼皇后的装扮,笑着道,“皇后娘娘今儿个可真漂亮,妾身还以为皇后娘娘只会在重大的宴会上穿这一身呢,没想到妾身这么荣幸,竟然在妾身操持的这场小宴上瞧见了,妾身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云裳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目光淡淡地扫过对面的靖王,却见他正低着头望着手中的酒杯,恍若事不关已的模样。不愧是靖王的人呢,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反应却是不慢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后在给她下马威,她却能够笑容满面地多谢皇后给她面子,仿佛,是皇后十分看中这场宫宴,所以才这般隆重呢。 皇后勾了勾嘴角,望向淑妃,“淑妃这么讲便是见外了,我们同是后宫妃嫔,所为的都是侍候好皇上。平日里本宫没有怀孕的时候,淑妃也帮了本宫不少的忙,如今本宫身子特殊,皇上心疼本宫,不愿让本宫多加操劳,这些日子,恐怕便要辛苦淑妃了。” 淑妃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皇后的肚子,笑着道,“皇后娘娘客气了,妾身应当的。” 皇后微微一笑,目光又转向另一边的锦妃,目露关切地道,“锦妃也怀着龙胎,今儿个宴上的吃食都得多加注意。”说完,话风便猛地一转,“一进这锦绣宫,本宫倒是想起了许多往事呢,想起当初,这锦绣宫,可是锦妃你的寝宫呢,哪怕是如今瞧着,也觉得这锦绣宫十分繁华呢,锦妃你瞧着,可与十多年前一样?”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锦妃身上,锦妃却笑得云淡风轻,“时隔久远,妾身也忘了,当时这儿是什么样子的,今儿个一瞧,倒确实是不错的,即便是被搁置了这么些年,也依旧十分华美,方才妾身站在这锦绣宫的门口才发现,这儿与皇上的勤政殿,不过隔了一座花园呢,远远的都能瞧见。” 皇后眸中泛起一抹冷冷地笑,笑容却是愈发的亲切了几分,“是啊,可惜你如今却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还未见锦妃有何反应,门口便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书锦若是还喜欢这里,朕明儿个便让人将这里收拾出来,你什么时候想住进来都可以。” 众人急忙起身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帝走到主位之上坐了下来,“平身。” 众人起身坐好之后,宁帝便又道,“方才朕过来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总觉着,你似乎一直住在这里面一般,仔细想了想,朕这些年从未让人住进这里的原因,恐怕便是,在潜意识里面便觉得,唯有你配住在这锦绣宫中了,没有你在,朕都不敢过这锦绣宫来了。” 话音一落,皇后便变了脸色。云裳望向锦妃,却见她微微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半晌,才听见锦妃柔柔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妾身年轻的时候倒是喜欢这样的繁华,如今年华不在,却喜欢上了安静地生活,这锦绣宫太热闹了。” 皇后见皇上这般宠着锦妃,心中本就不快,见锦妃竟然还拒绝了,更像是如鲠在喉一般。便笑着道,“锦妃如今在栖梧宫也挺好的,等锦妃生下了孩子,到时候这宫中的宫殿,再让锦妃选就好了,反正皇上宠爱锦妃,是万万不会舍不得的。” 宁帝转过头来,望向皇后,笑容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那是自然。” 皇后猛地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宫中的宫殿中,也包括了她的栖梧宫。而皇上的意思是,若是锦妃要她的栖梧宫,他也肯定会给。 皇后只觉得背后蔓延出一股凉意,正一寸一寸地侵蚀着她的身体,深入骨髓。 淑妃见状,笑了笑站起身来,“皇上,以前的每次宴会都是一些歌舞表演,妾身今日想要玩一个新鲜的。” 宁帝闻言,挑了挑眉,笑着道,“新鲜的?淑妃说说看。” “妾身想的是,以击鼓传花的方式玩个游戏,妾身准备了绣球,击鼓手背对着我们,开始击鼓,随心所欲地停,当鼓声停下来的时候,绣球在谁的手中,谁就给我们来一段才艺表演,皇上以为如何?”淑妃轻声道。 宁帝笑着点了点头,“淑妃的这个主意不错,倒是挺有意思的。” “那妾身便开始了,现在我们坐的,刚好可以圈一圈圈成一个不太圆的圆。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如也来参加一个,有意思一些。”淑妃又道,宫女们将最后两排的桌子挪了挪,围成了一个圆。 宁帝点了点头,“行,朕与皇后也来参一个。” “绣球在妾身手中,便从妾身这里开始了,各位准备好了。”淑妃抬起手,拍了拍,鼓声便响了起来,淑妃也迅速将绣球交给了云裳,云裳微微愣了愣,将绣球传给了下一个。 绣球快速的转了一圈,鼓声停了,绣球落在了一个青衣女子手中。淑妃笑着道,“蓝贵嫔今儿个可开了个头,不知道蓝贵嫔要表演什么呢?” 那青衣女子也不拘谨,笑着道,“妾身也没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才艺,只会弹几首曲子,却也不怎么擅长,不过既然妾身第一个中了,便也勉强弹一曲吧,还望各位不要笑话妾身。” 蓝贵嫔话音一落,便有宫女迅速的搬上来了琴桌,摆好了琴,蓝贵嫔弹了一曲,确如她所言,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蓝贵嫔弹了琴之后,鼓声便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绣球落在了琴梦的手中。 云裳微微勾起一抹笑,眸中带着几分兴味,望向琴梦。琴梦似乎有些紧张,站起身的时候还带倒了桌上的一个酒杯。 淑妃便掩嘴笑着道,“看来梦常在有些紧张呢,不知道今儿个梦常在要为我们带来什么才艺呢?” 琴梦低着头,想了半晌,才道,“妾身便跳个舞吧。” 淑妃点了点头,“好,这中间正好有这么一块地方,你便在这里跳舞吧。不过有舞无乐也有些缺憾,妾听闻靖王吹得一手好萧,不如请靖王帮个忙,给吹上一曲?”< 第七十七章 一曲合奏 这突出起来的要求让靖王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瞧了瞧云裳,见她朝着自己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坐在宁帝旁的皇后。皇后?靖王微微眯了眯眼,便站起了身,“皇兄,这可有些不公平了,明明绣球不是在臣弟这里,怎么反而像是惩罚臣弟一般。” 宁帝哈哈大笑,“淑妃说的好,就你了。” 靖王有些无奈,叹了口气,“皇兄也跟着起哄,让臣弟吹箫伴这位梦常在起舞也成,不过臣弟也得拖一个人下水,皇兄可允许?” 宁帝点了点头,“既然皇弟都这般说了,那为兄岂有不允之理,说吧,这殿上的,随你选。” 靖王点了点头,在殿中扫了一圈,笑着伸出了手,“皇兄,臣弟想让惠国公主与臣弟合奏一曲。” 云裳有些愕然地抬起头,却见靖王的眼中带着难得的笑意,只是笑容中却是满满的揶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云裳身上,宁帝笑着道,“按说,方才朕应了你的,只是,在朕的印象中,裳儿却是不懂音律的,皇弟你确定要裳儿?” 靖王转过眼望向云裳,“这一曲,非她不可。” 这一曲,非她不可?云裳有些发愣,想起计划中那一曲的名字,心突然悬了起来,靖王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那,裳儿,你便来陪你皇叔奏一曲吧。”宁帝转过头对着云裳道。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应了一声,“是。” 靖王的萧是随着带着的,是一只翠绿的玉箫,琴也是现成的,方才蓝贵嫔刚刚弹过的琴还在。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琴桌前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箫声便先起了。 殿中众人皆是一惊,竟是一曲《凤求凰》。 箫声微微低了下来,云裳的手跟着动了,琴音倾泻而出,竟与箫声配合得天衣无缝。 琴梦走到殿中央,微微弯下腰,翩翩起舞,抬手下腰之间,尽显妩媚。身上那胭脂红的衣裙仿佛也隐隐在发光一般,伴随着琴梦的舞动,仿佛凤凰于飞的姿态。 一曲终,众人都仿佛沉浸在了乐声和舞姿之后,半晌没有人做声。 “妾身何其荣幸,竟让靖王和惠国公主为妾身伴奏,妾身在此多谢两位了。”反倒了琴梦优雅地朝着靖王和云裳行了个礼。 宁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拍了拍手道,“好!”倒也不知道是说舞,还是乐。 宁帝望向靖王,却见他的目光一直静静地落在云裳身上。宁帝皱了皱眉,靖王与裳儿…… 殿上几乎所有人都在探究方才靖王的那一句“这一曲,非她不可”,《凤求凰》,这本是一曲求取爱情的曲子,靖王却说,非云裳不可。 只是,人人都在想,却没有一个人敢问出口,包括,云裳。 “梦常在这一舞,妾身觉得,应当是没有人能够及得上了,妾身倒是不知,惠国公主,竟弹得一手好琴,都说靖王箫声出众,可是方才惠国公主与靖王琴声相和,却没有一丝逊色,实在是厉害。” “是,朕也没有料到,裳儿在这宁国寺中,倒是学了不少东西,朕应当好生谢谢兀那方丈呢。”宁帝笑着望向云裳,心中却想起了锦妃,云裳方才弹琴的样子,倒是有几分锦妃的神韵呢。 淑妃笑着道,“这惊世一舞这么一出,妾身觉着,这游戏也没有玩下去的必要了,不过,幸好妾身今儿个准备的菜肴也还有些特色,皇上,不如上菜吧。” 宁帝点了点头,“好,今儿个的宴席是你操持的,一切,你说了算便是。” 淑妃又拍了拍手,便有一群宫女鱼贯而入,宫女们端着的盘中放着一个画着可爱婴孩的碗,碗中,是桂圆莲子花生羹,淑妃笑着道,“皇上,今儿个的小宴是为了庆祝皇后和锦妃有孕,臣妾便准备了这一道桂圆莲子花生羹。希望两位姐姐能够得贵子。” 宁帝闻言,哈哈大笑,“好,看来淑妃确实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这一碗,该喝。” 淑妃挥了挥手,宫女们便训练有素地将银耳百合子羹放在了各个桌子上,放好之后又退了下去。接着又有一群宫女端着盘子走了进来,每个盘中装着的都是一大枣炖桂鱼。 “靖王即将出征,妾身特地命人做了这桂鱼,希望靖王早日得胜归来。”淑妃笑意盈盈地望向靖王,说完之后才又转过头看向了宁帝,“后面的菜色倒是与寻常并无区别,皇上,你瞧,可还满意?” 宁帝笑着道,“不错,这两道菜既然有着这般特殊的寓意,大伙儿可得好好吃了,可不要辜负了淑妃的一片苦心。”说着便举起了桌上的酒杯,“今儿个朕十分高兴,锦妃与皇后身怀有孕。虽然靖王还未出征,但是朕相信朕的皇弟,定然能够凯旋归来,干!” 众人连忙应和了几声,端起桌上的酒仰头喝尽。 云裳吃了一口桂鱼,又喝了一口莲子羹,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直起身子来找过浅音耳语了两句,浅音点了点头,便退到最后,悄然出了锦绣宫。 乐声渐起,众人见宁帝开始喝起酒来,便也不再拘束,相互之间敬起酒来。一时间,锦绣宫中人声鼎沸。 酒过三巡,便听见宁帝的笑声响了起来,众人望向主位之上的宁帝,便瞧见他正在与靖王说些什么,眉眼间都是愉悦的神色。靖王与宁帝喝了几杯,便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宁帝笑着走下主位,拉过淑妃道,“今儿个朕十分高兴,皇后也怀了孕。不过,皇后既然怀了孕,便应当安心养胎了,这后宫之中的琐事,便交给淑妃来办吧,对了,皇后,你将你的皇后印章拿给淑妃吧,她做起事来也方便一些。” 顿时,方才还喧闹着的锦绣宫突然便安静了下来,皇后正在喝莲子羹,闻言,一脸惊愕的抬起头来,“皇上,你说什么?” 宁帝笑着道,“淑妃今儿个的这个小宴办的很不错,平日里行事也是极为妥当的,皇后怀着孕,还是不要劳心费神了,等着孩子生了下来,再将皇后印章还给你便是了。” 皇后只觉得心中猛地一震,面上十分艰难地扯出一抹笑,“皇上说得极是,臣妾过些日子,这身子便会越来越笨重,要是管理起后宫来确实吃力了一些,既然这样,便劳烦淑妃了。” 淑妃眉眼间俱是笑意,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走到殿中道,“妾身谢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厚爱,妾身自当全力以赴。” 云裳下意识地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靖王,今日这一出,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授意。他即将离开皇城,淑妃却被捧了上去,如今淑妃掌管着整个后宫,到时候,他若是想要做些什么,便容易了许多。 在这后宫生活的人,最懂得踩低捧高,也许明儿个,这宫中便要换一个模样了。 殿中又渐渐喧哗了起来,有几个妃嫔已经不动声色地慢慢朝着淑妃移了过去,云裳笑了笑,仰头喝了一杯酒,便瞧见浅音站在了门口,云裳沉吟了片刻,见众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带着琴依悄然出了殿。 “公主,你给奴婢的药,奴婢已经让宫女悄悄放在锦妃娘娘的饭菜中了,宫女说,亲眼瞧着锦妃娘娘吃了下去,想来应当是无事了。”浅音轻声道。 琴依帮云裳披上了披风,云裳点了点头,抬脚便出了锦绣宫,“那便好,虽然我之前便给母妃吃了一些保护孩子的药,只是我仍旧放心不下,今儿个淑妃下药的方式十分隐蔽,倒是不容易让人察觉,我怕……” “锦妃的碗中是没有药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云裳惊了一下,转过头,便瞧见靖王的脸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身边传来浅音和琴依轻轻的笑声,不过片刻,两人便不见了踪影。 靖王微微勾了勾嘴角,“本王之前就给淑妃打过招呼了,锦妃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动。今儿个她本是想下给皇后的,不过,本王已经与她讲了,不用那般做了。” 云裳愣了愣,没有开口。 “你会的倒是不少,淑妃下药的法子十分不易察觉,你却还是一尝就知道了。”靖王轻声道。 云裳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淑妃确实是下了功夫的,怪不得她之前从未失手,父皇如今四十多了,也未能有一个儿子。不过,先前绣球传到我手中的时候,我便闻到了一股浅浅淡淡的藏红花味道,虽然被熏香给覆盖了,可是,却仍旧有些淡淡的味道,而莲子羹中放了当归,桂鱼中放了益母草,虽然似乎都是一些养气补血的药,可是,若是与藏红花在一起,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使人悄无声息的流掉孩子。而且,这个法子还不会让人当场便发作,让人瞧起来还以为是身子虚弱的缘故……” 靖王闻言,拍了拍手,“不错,本王倒是小看你了。”顿了顿,又道,“华镜公主出了皇城,你在这宫中的威胁倒是小了许多,不过寻常仍旧大意不得,李氏那些人不是吃素的。若是本王在边关遇见了华镜,需不需要本王帮你处理了她?” 云裳闻言,笑出了声,“皇叔,她可也是你的侄女呢。谢谢皇叔的好意了,不过,华镜,我势必是要亲手拿下她的性命的。” “本王倒是调查过,你与华镜,似乎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你却……”靖王的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云裳笑了笑,“谁说没有深仇大恨,我与她之间,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靖王摇了摇头,“你凶狠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顿了顿,又幽幽叹了口气,“明日本王便要出征了,你在宫中,好好保重自己。” 云裳愣了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想着靖王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便又听见他道,“本王倒是第一次这么不想出征呢,罢了,夜深天凉了,你早些回吧。” 说着便转身走了。 云裳还处于呆愣之中,半晌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今日,靖王突然对自己说这些。待靖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的时候,云裳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问他,之前在锦绣宫的宴会之上,他当着众人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裳回到清心殿,琴依和浅音一直偷偷地瞧她,每当云裳转过头去望向两人的时候,她们却又快速的转开了目光。 “你们今儿个一直鬼鬼祟祟地瞧我作甚,从我回来便开始了,说吧,究竟有什么事。”云裳板着脸道。 琴依和浅音却一点儿也不惧这样的云裳,琴依笑着道,“靖王虽然冷了些,倒也是个不错的人,只是年岁大了些,不过这些年倒是一直一个人,妻妾都不曾有一个,之前奴婢跟着公主去靖王府,里面连一个侍女都不曾瞧见,这样的人,若是喜欢一个人,定然是十分忠诚的。” 浅音也接过话茬子,“奴婢瞧着也不错,奴婢听说靖王爷武功很厉害,并且行军布阵样样精通,奴婢瞧着,与公主也是极其配的。” 云裳心中一直在想着今日靖王的种种反常,又被两个丫头这般打趣,皱了皱眉道,“你们想些什么,他可是我的皇叔,皇叔。” 琴依笑着道,“也不是亲生的,应当没事的。” 云裳见两人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心中甚是无语,挥了挥手道,“去去去,一边去,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信不信我找个人将你们俩给嫁出去了。” 两人连忙求饶。 云裳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早早地便睡下了,只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反反覆覆的想起今儿个靖王说的话。 只是,云裳知道,今夜睡不着的人,绝对不止她一个,至少,还有皇后。 栖梧宫中,皇后的寝殿果真还亮着灯,皇后坐在椅子上,面前跪了满满一屋子人。 “好你个淑妃,本宫当她今儿个只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却不知道她的目的竟然是本宫手中的皇后印章,她是巴不得本宫将这个皇后之位拱手让给她是吧?真是好手段!好心机!”皇后怒极,手狠狠的拍了拍桌子,下面跪着的一片人便连连叩首道,“皇后娘娘息怒……” “息怒,皇上让本宫亲手讲皇后印章送给淑妃,本宫还怎么息怒,也许过不了多久,这栖梧宫也得换人了,到时候淑妃贤良淑德,你们也不用这般委曲求全的跪着求她息怒了,想必你们是最高兴的吧。”皇后冷冷一笑,目光扫过跪着的众人。 众人连连道,“奴婢(奴才)不敢。” 皇后哼了一声,“都下去,这栖梧宫中还有一个住着呢,若是听到本宫今儿个在这儿发脾气,她不知道得多高兴呢,都给本宫滚下去。” 众人连忙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只余下绣心一人。 绣心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皇后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揉了揉,轻声道,“娘娘,奴婢在你身边二十多年了,你的努力奴婢都看得到,奴婢知道你的不易,只是,娘娘,那么多的坎我们都挺过去了,这一次,也不过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坎而已,跨一跨便过去了。那后宫管理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娘娘何必生气。您便依皇上所言,当着皇上的面,将印章交给淑妃,皇上定然会夸娘娘大度。可是,若是娘娘将印章给了淑妃,她却没有能力将这后宫管理好,那到时候,淑妃的计划落空不说,皇上自然也会对她失望,以后再也不会起这样的心思,于娘娘也是极好的。” 皇后扶了扶额,轻声道,“本宫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本宫心中难受。” 绣心走到淑妃身后,帮她揉了揉肩,“娘娘应当高兴,皇上这是关心您呢,想着你怀了孕,自然养胎是首要之事了……” 皇后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苦笑了一声,“可是本宫……” 话说到一半,却怎么也没能说出口,半晌,才悠悠地叹了口气,“无妨,这口气本宫咽下了。本宫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锦妃那日渐隆起的肚子,只要能够除掉那个心腹大患,即便是忍这么些日子又如何,淑妃,等本宫处理了锦妃之后,自然会慢慢的对付她的。” 皇后扶住额头,仿佛失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父亲可有给你传信?镜儿如何了?” 绣心连忙应道,“丞相大人传了消息进来,说已经派人追去了,边关也已经安排了接应的人。” 皇后点了点头,“父亲定然脸色不会太好,他终归是嫌弃,镜儿是个女孩子,女孩子,于父亲的用处,便只有嫁人了,可是镜儿却闹成这样,也难怪父亲会生气。” 绣心没有接话,良久,皇后才又道,“以前本宫掌管着后宫的时候,锦妃又住在栖梧宫,本宫总也找不到机会下手,如今,淑妃掌管后宫,却也正好为本宫创造了机会。” 绣心的手微微顿了顿,笑着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皇后的眸中闪过一抹光芒,“明儿个你便穿内务府,尚香格,尚衣局,尚膳局的总管都来见本宫,本宫得将事情好好给他们交代一番,好交代他们服从淑妃呢……” <b 第七十八章 皇后的秘密 因为皇后怀孕,早上例行的请安也免了,加上后宫中的杂务都交给了淑妃处理,一时之间,栖梧宫倒是安静了下来,天气冷了,也皇后也甚少走出栖梧宫的门了。 “皇后已经,差不多半月没有出栖梧宫了吧?”云裳躺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目光望着手中的书,漫不经心地道。 “十七天了。”浅音连忙答道,“奴婢方才还在想呢,莫不是要等着五日后的冬至大典上面才能见到她了?” 云裳微微一笑,翻了一页书,“她倒是比我想象中有耐性,原本淑妃夺权,这后宫之中想要看皇后反击的人不是一两个,却没有想到,皇后竟然十分干脆地交出了皇后印章,还干干脆脆的躲在栖梧宫中,连门都不出了,真是出人意料。” 琴依正在叠衣服,闻言笑着应道,“这宫中,皇后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即便她足不出户,恐怕后宫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是了如指掌的。” 云裳皱了皱眉,心中总是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却似乎是十分重要的。想了片刻,却仍旧没有头绪,云裳叹了口气,“便等着吧,我耐性应当也不比她差多少。” 外面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三人便停止了说话,“公主,浣衣局的太监给公主送洗好的衣服来啦。” 琴依便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云裳听见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拿进来吧。” 云裳挑了挑眉,拿进来?之前琴依可是从来不会让浣衣局的人进内殿的。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门口,便瞧见珠帘被掀了开来,走进来一个有些瘦弱的太监,“公主,衣裳已经洗好晾干了,奴才放在哪儿?” 珠帘落了下来,琴依也走了进来。 “小林子?”云裳微微直起身子,轻声问道,“今儿个你怎么来了?” 小林子看了看屋中的两个宫女,见云裳并未让她们离开的意思,便知道这两个宫女想必应当是云裳如今的心腹,便行了个礼道,“公主,奴才有事禀报。” 云裳坐起身子,“说吧,这儿没有外人。” 小林子点了点头道,“奴才前些天听说,皇后娘娘怀了孕,可是,昨儿个栖梧宫的宫女送过来的衣物中,混杂在宫女的衣物中,有一条亵裤上面沾了血迹。” “在宫女的衣物中,那不是应当是哪个宫女来了葵水吗?”浅音轻声道,目光望着小林子。 小林子摇了摇头,“可是,那条裤子却与其他宫人的不太一样,它的布料是上好的苏锦,这宫中主子都没有几个有,更别说是宫女了。” 云裳的眸光微微闪了闪,“我明白小林子的意思了,在这宫中,想要一个人消失很容易,想要一条带血的裤子消失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她便混在了宫女的衣物中……” “只是,你是如何确定,它是苏锦的?”云裳又道。 小林子笑得胸有成竹,“别的奴才不敢说,只是这辨别布料的本事,奴才是绝对不会错的,奴才以前家中是做布料生意的,只是遭人陷害,所以才沦落至此。浣衣局中洗衣裳的一个宫女与奴才关系还不错,那日我们闲聊时她说起,皇后宫中的宫女的吃穿用度都应该是整个后宫中最好的,说她们今儿个洗衣服是发现,皇后宫中的宫女,亵裤摸起来都舒服许多。奴才便留了个心眼,装作好奇的样子,跟着她去瞧了,奴才一摸便知道,那是苏锦。” 云裳沉吟了半晌,只觉得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闪过,屋中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半晌之后,云裳突然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哪儿不对了。” 众人都望向云裳,云裳勾起嘴角,目光中泛起一抹坚定的神采,“这几日,我总觉得有一些很重要的细节被我遗忘了,今儿个小林子来说起这件事,我才突然想起,那日小宴的时候,淑妃挖空心思下了药,每一样,我都是亲眼瞧着皇后接触到了的,若是不出意外,不出半月,皇后的肚子定然会出事,可是,这都已经十七日了,却仍旧没有动静,栖梧宫那边静的不寻常,太医倒是去过几次,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为母妃诊脉,为皇后诊脉的,从来都是同一人。” “公主,你是说……”琴依的眼中也泛起一抹亮色,炯炯有神地望着云裳。 “加上今儿个小林子说的这件事,我觉得,皇后,十分有可能根本就没有怀孕。”云裳勾起一抹冷笑,“皇后这一招用得真好啊,那日皇后被发现有孕实在是太过突然,我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怀疑。如果不是小林子,我恐怕哪怕是隐隐有些疑惑,却也绝对不会发现的。” “可是,公主,皇后这般做有什么用呢?她没有怀孕,怎么着也不可能生出一个孩子来啊,而且,因为怀孕,她还迫不得已将皇后印章交了出去,这不是得不偿失么?”浅音有些疑惑地问道。 云裳已经平静了下来,眸中却仍旧带着一抹兴奋,“我猜想,她这般做的目的是为了找机会,做出孩子掉了的假象,然后,将这屎盆子扣在一个人身上,她想要栽赃的,多半是母妃。因为,现在后宫中的境况,唯有怀有身孕的母妃才是她的心头大患,可是母妃住在栖梧宫,她明里暗里,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所以才想到了这样的法子。” “皇后这一招可真是够毒辣的,幸好,被公主发现了,不然,主子可就危险了。”琴依舒了口气,“可是,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主子,让她加以防备呢?” 小林子听见琴依的称呼,抬起眼望了望琴依,有低下了头去。 “告诉是要告诉的,不过,我得先去栖梧宫一趟。小林子说,那条带血的裤子是昨儿个发现的,那么,皇后的信期定然便是这两日,我记得,皇后来葵水的时候,总是会腹痛,我去瞧上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云裳站起身来,“给我更衣。” 小林子见状,便行了礼道,“那奴才先告退了。” 云裳笑了笑,转过头对他道,“今儿个多亏了你,你先回浣衣局吧,免得有人起了疑心,过两日,我让人煮好酒酿丸子给你送过去。” 小林子连连道,“好,好,奴才谢过公主了。”说着便退了下去。 云裳换好衣裳,披了个披风,便匆匆出了清心殿。一到栖梧宫,便瞧见绣心姑姑坐在正殿中绣着花。云裳笑着走了上去道,“绣心姑姑可真悠闲,姑姑,母后在吗?” 绣心抬头瞧见云裳,连忙站起身来道,“皇后娘娘今儿个身子有些不爽,在寝殿中歇着呢。” 云裳闻言,面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来,“母后身子不好?怎么都不请太医呀,母后如今的身子可比不得寻常,她如今怀着龙嗣呢,若是稍有不是,谁担得起,我让我的宫女去请太医去。” 绣心连忙站起身道,“公主,不用了,不用了,公主。不是什么大事儿,主子说,歇一歇就好了。” 云裳却颇为不赞同,“那可不成,得找太医,不找太医我不放心。” 绣心有些急,正欲开口,却听见内殿传来皇后有些虚弱的声音,“是裳儿吗?进来吧。” 云裳闻言,连忙走了进去,见皇后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便急急忙忙地坐在皇后的床边道,“母后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啊?” 皇后微微笑了笑,叹了口气道,“无事,这天气冷了,身子有些虚。” “母后的脸色这么不好,却也不请太医,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心疼呢,还是让裳儿叫人去给母后请个太医吧,母后如今怀着孕,一点小病可也马虎不得的。”云裳皱着眉头,一脸的关切。 皇后听她提起皇帝,眼中带着一丝恼怒,转过头对着绣心道,“瞧瞧,裳儿这是关心本宫呢,你便去叫太医来瞧瞧吧,不然,若是不能让裳儿安心,今儿个都别想安宁了。” 绣心望了皇后一眼,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云裳笑了笑道,”还是母后了解裳儿,对了,母后,裳儿许久都没有瞧见皇姐了,不知道皇姐去哪儿了呢?” 皇后目光一直落在云裳身上,看了她半晌,才苦笑了一声道,“驸马爷在边关出了事,她与赵老夫人虽然有些过节,只是,驸马毕竟是她的丈夫,她心中着急,便不顾本宫的劝阻,一个人跑到边关去了。本宫也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啊。” 云裳连忙安慰道,“母后可千万别再忧心了,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皇姐自小便聪明,是皇城中出了名的才女,定然不会打无准备的仗,母后不必担心。” “但愿如此吧。”提起华镜,皇后的目光中倒是真实地流露出几分担忧来。 “娘娘,公主,太医来了。”门外传来绣心的声音,紧接着,绣心便带着一个穿着太医院官服的中年男子,云裳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便是那日在勤政殿偏殿诊断出来皇后怀孕的太医。 云裳站起身来,退开了两步道,“太医你快来瞧瞧,母后的面色为何这般苍白。” 太医放下药箱,从药箱中拿出一方丝帕搭在皇后的手上,给皇后行了个礼,手便搭了上去。云裳一直留意着太医的神色,却见他一面诊脉,偶尔抬起眼来小心翼翼地的觑着皇后的神色,皇后不动声色地望着手上的锦帕,没有说话。 半晌,那太医才收回了手,行了个礼道,“公主无需担忧,皇后娘娘只是身子较虚,臣开一些补身子的药来喝着便好,不过,是药三分毒,皇后正怀着孕,微臣介意,还是以食补为主最好。”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那行,你便少开些药,然后绣心姑姑可得记得监督好小厨房的人,让她们多做些补身子的膳食来,将皇后娘娘的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绣心应了声,皇后才笑着道,“这下子可放心了吧,本宫都说了没事了,就你还劳师动众的。” 云裳笑着转过头对着皇后道,“体虚也是病呢,可大意不得。” 太医开了药便退了下去,云裳笑了笑,“裳儿也先回清心殿啦,母后可要记得按时吃药。” 皇后点了点头,应了声,云裳才笑逐颜开,退出了寝殿,出了栖梧宫。 “公主……”浅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目光,正欲开口却被云裳打断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会清心殿在说。 浅音连连点头,低下头,跟在云裳身后朝着清心殿走去。 “呀,云裳公主……”刚转过一个弯,便听见侧面传来一个柔柔地声音,云裳转过头,便瞧见淑妃带着宫女从一旁走了过来。 云裳眯了眯眼,看来,淑妃虽然刚刚掌管后宫,可是,这手段也一点儿也不弱啊,若说这只是偶遇,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自己刚刚从栖梧宫出来,她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来,栖梧宫周围不知道布了多少眼线。 “云裳见过淑妃娘娘……”云裳微微蹲了蹲身子,向淑妃行了个礼。 淑妃笑意盈盈地在云裳面前停住了脚步,“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本宫还以为,这宫中只有本宫这个忙得团团转的人才会在这么冷的天儿到处乱转呢,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云裳公主,云裳公主这是去哪儿呀?” 云裳微微一笑道,“淑妃娘娘如今替母后掌管后宫,定然十分忙碌,淑妃娘娘辛苦了,裳儿只是随意走走,想着许久没有到栖梧宫给母后请安了,所以专程去给母后请了安,可是一去便发现母后面色苍白,似是病了,云裳便急急忙忙张罗着给母后请太医,这不,才从栖梧宫出来准备回清心殿呢。” “哦?”淑妃闻言,收起了面上的微笑,连忙问道,“皇后娘娘病了?现在如何了?这栖梧宫中的人是怎么侍候的,竟然这么大的事儿都没有来向本宫汇报呢,不行,本宫也得瞧瞧去。” 云裳连忙道,“已经没事了,太医说,是母后的身子有些虚,开些补身子的药便好了,膳食也多加一些滋补的食物,养养便好了。” 淑妃听云裳这般说,这才舒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本宫这便去栖梧宫瞧瞧去,天儿冷,公主出门多穿一些,本宫今儿个专程让尚衣局的管事给公主添置了几件冬衣,过两天便做好了。” “如此,裳儿便多谢淑妃娘娘照拂了。”云裳又行了个礼,便看着淑妃朝着栖梧宫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淑妃却又突然转过身来,有些迟疑地看着云裳,似是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公主,若是下次去栖梧宫,还是去偏殿瞧一瞧锦妃吧,不管怎么说,锦妃也是公主的生母呢,养母再好,也不能忘了生母不是。云裳公主对皇后娘娘十分关心,也是个有孝心的,想来也不会厚此薄彼,锦妃如今也怀着孕,这肚子也渐渐的大了,比皇后娘娘,倒更多了些不方便呢。” 云裳一愣,半晌,才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冷冷地笑意,“淑妃娘娘说得对,下次裳儿定然注意。” 淑妃见云裳似乎并未走心的样子,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叹了口气,转过身渐渐走远了。 云裳见淑妃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带着琴依和浅音回了清心殿。 琴依连忙帮云裳将披风卸了下来,放在一旁,又将火盆子端得近了些。 “公主,淑妃娘娘这去栖梧宫,是做什么?”浅音有些好奇地道。 云裳勾了勾嘴角,“还能做什么,一山难容二虎,更何况是两只都想要做主儿的母老虎,如今淑妃虽然拿了皇后印章,便代皇后执掌后宫,可是也只是代而已,这宫中,正牌的皇后,还是栖梧宫那位。况且,那位还宣称,自己的肚子里有了龙嗣。若是皇后一朝得子,那淑妃忙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可都白费了。所以淑妃才急着在小宴上便对皇后下手,这手是下了,可是却一直没有看到结果,淑妃自然心急,一听我说,皇后身子不适,自然急着去瞧一瞧,是不是自己得手了。” 浅音嘿嘿一笑,“淑妃娘娘的算盘可要落空了,皇后娘娘压根儿便没有怀孕,怎么会掉呢?” 云裳躺上软榻,“这话咱们自己说说就得了,日后,千万不要再提。” “那咱们便瞧着皇后这般欺骗人?” 琴依从床上将被子抱到软榻之上,“公主定然有自己的打算,皇后娘娘这一出戏,定然唱不了多久了。” 云裳笑了笑,“是啊,唱不了多久了。”云裳忽然又想起,那日晚宴,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备,淑妃的药,害到的是母妃,心中皱了皱眉,淑妃想的是一石二鸟,这算盘打的也不错,虽然她是靖王的人,自己却也得想法子警告一番了。< 第七十九章 小惩淑妃 自从打定了主意要给淑妃一个小小地教训之后,云裳便一直留意着,想要寻找机会,某天和宁帝身边的郑总管聊天说起冬至祭天大典的事情,郑总管便提到,往年都是皇后主祭,只是今年眼瞧着就要到冬至了,皇后却怀了孕,祭天大典辛苦,宁帝怕伤了胎儿,正想着要不要让淑妃来主祭呢,宁帝也隐隐跟淑妃提过此时,淑妃都开始准备祭服了。云裳听闻此事,到淑妃宫中的时候倒是勤了一些。 闲来请请安,说说话儿,淑妃虽然觉着有些奇怪,只是自从她掌管后宫以来,无事前来献殷勤的人倒是多了不少,便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这样常来常往的,在淑妃宫中遇见宁帝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三四次下来,宁帝便也察觉到了,便笑着问云裳道,“怎么这些日子老来淑妃宫中呀?” 云裳笑了笑,瞥了眼在一旁坐着吩咐下人准备午膳,听见宁帝的问话,却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看了云裳一眼的淑妃,轻声道,“裳儿在宁国寺中这么些年,与宫中的嫔妃都不怎么熟悉,这宫中也没有什么能够说上话的,加上总听着父皇说,淑妃娘娘娴静淑良,便起了亲近之心,如今淑妃娘娘掌管后宫,裳儿便也想要过来学上一学,以免以后什么都不懂,闹了笑话。” 淑妃闻言,转过身朝着云裳笑了笑道,“公主可是在取笑臣妾,论贤良淑德,臣妾可比不上皇后娘娘,公主自幼在皇后娘娘膝下长大,耳濡目染,定然也学了不少了。” 宁帝却摇了摇头,“裳儿没有说实话,朕相信这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却不是全部,若是像你说的那样,什么时候不能来?朕也就瞧着你最近来得十分的勤。” 云裳故意露了几分破绽,便是等着宁帝问这个问题,闻言,便笑了出声,带着几分女儿家娇憨的神态,“什么都瞒不过父皇,儿臣常来,是因为这个……” 云裳举起手中的茶杯,笑着道,“这里面的是槐花蜜,宫里的御厨做的特别好喝,之前在母后那里也能喝得到,母后见儿臣嘴馋,偶尔也赏一些。最近在母后那儿喝不到啦,裳儿不敢去问母后要,便偷偷地跑去问了御厨,他说槐花蜜是蜜蜂采了槐花花粉之后产出的蜜,宫中的槐花蜜是三门峡卢氏进贡的,每年也就那么几罐,之前母后那里有,现在只有淑妃娘娘这里才有了,我闻着槐花蜜的香味来的。” 淑妃闻言,身子猛地一顿,有些吃惊云裳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岔来,这么一来,皇上定然觉得,自己掌管后宫,却将最好的东西都往自己的宫里塞,堂堂的惠国公主,竟然连想喝槐花蜜都得跑到自己这里来蹭,心中便有些惊惶,连忙望向宁帝,却正好瞧见宁帝带着几分冷的目光朝着自己扫来。 “是吗?这槐花蜜这么好喝?”宁帝淡淡地将目光收了回来,虽然疑心云裳刻意告状,只是见云裳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便打消了这样的念头。虽然,这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心思不深沉的,只是云裳却不一样,一是因为她是锦妃的女儿,还因为她从八岁开始,便送到了宁国寺中住着,不管如何,兀那大师的为人他是相信的,况且,一个寺庙之中,没有勾心斗角,所以云裳的心思自然也单纯一些,想到什么也就说了。 云裳点了点头,笑容中带着几分纯真,“淑妃娘娘宫里的,尤其好喝。” 宁帝目光微微沉了沉,淑妃见状,连忙上前道,“臣妾倒是不知,竟有这么一回事,尚膳局的太监送过来的,给臣妾说这东西美容养颜的,是贡品,臣妾还以为宫里的妃嫔都有呢,女人哪有不爱美的,臣妾便想着,若是臣妾变美了,皇上也得多看臣妾几眼了,便没有细究。” 淑妃的软语温言让宁帝点了点头,既然是尚膳局的太监送来的,那便不管淑妃的事儿了,想必是尚膳局的太监见风使舵,见着淑妃开始掌管后宫,便想着法子的巴结吧。 云裳闻言,却皱起了眉头,“咦,裳儿还以为父皇让淑妃娘娘掌管后宫便应当掌管那几个什么尚膳局,尚衣局的,原来没有呀。” 宁帝笑了笑道,“当然有啊,后宫不就是这么些个烦琐事儿嘛,管着后宫上百人的吃穿用度,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只是却十分累的。” “啊?那尚膳局的太监竟然都没有将账本给淑妃娘娘吗?裳儿记得,之前母后管着的时候,都会有账本的呀,一共有多少什么东西都会记在上面的,一眼便瞧明白了。裳儿记得,上次母后还夸尚膳局的账本做的细致呢,定然是尚膳局的哪些太监自己想要坐扣一些东西,瞧着淑妃娘娘刚刚上任,便从中作梗,没有将账本给淑妃娘娘。” 宁帝闻言,又皱了皱眉,对呀,后宫掌管的那几处地方的每一笔账都是会记下来的,淑妃既然掌管后宫,账本定然是在她手中的,可是她却说不知道槐花蜜有多少,还以为每个宫中都有。这么说来,要么是淑妃自己独占了好东西,好么便是淑妃掌管后宫不力,没有仔细看账本。 淑妃听闻云裳的话,恨不得将云裳的嘴给缝上,这云裳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觉得今儿个似是故意与她做对一般。 云裳却又道,“父皇,你可得治尚膳局的罪了,淑妃娘娘可是父皇亲自下旨让掌管后宫的呢,尚膳局那帮子人都敢阳奉阴违,幸好今儿个被父皇发现了,不然若是以后有人误会了淑妃娘娘,那可就有口难言了。” 宁帝看了一眼淑妃,见她脸憋得有些红了,心中自然有了一番看法,便点了点头道,“是应当好好清理清理了。” 淑妃心中咯噔一下,却碍于宁帝在,不敢对云裳说什么重话,只得勉强的车出一抹笑意,轻声应了句,“皇上说的是。” 云裳见淑妃这般摸样,这才一口将杯中的槐花蜜喝了个干干净净,站起身来对着宁帝道,“这天越发的冷了。还未到酉时了,这天便暗了下来,儿臣得赶紧先回清心殿了,不然天暗了下来,可就不好走了,儿臣这便告退了。”说着便带着浅音匆匆走出了淑妃的宫殿。 云裳一走,殿中便安静了下来,半晌,才听见宁帝的声音传来,冷冷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冬至祭天的祭服你准备好了吗?那日是大日子,得隆重一些。” 淑妃方提起的心才放回了原位,原本以为,宁帝要与她说起槐花蜜的事情,自己应对的法子还没有想好,心中紧张。却不想原来是问起这个,想必宁帝并未在意云裳说的话,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快要准备好了,按照惯例,是用的庄重的黑色,皇上的冕服已经准备好了,褘衣还在制作中……”淑妃微微笑着道。 宁帝点了点头,似是无意间想起,漫不经心地道,“对了,过几日,皇后的肚子应当会稍稍隆起一些,你吩咐人褘衣的时候,记得腹部要稍稍宽松一些,免得太紧,影响到腹中胎儿。” 淑妃闻言,猛地一愣,皇帝此话是什么意思,之前他也提起过,说皇后怀孕,祭天礼数太过繁杂,怕皇后身子不适。言中之意,分明是想要让她代替皇后参加祭礼,自己让人准备褘衣的时候也是照着自己的尺寸准备的,这个时候,皇上却突然说什么皇后的肚子会隆起一些,要稍宽松一些? 淑妃咬了咬牙,知晓定然是方才之事让宁帝突然便改了主意,心中恨极,却也只能装作顺从地轻声应道,“是,臣妾明白了,皇上尽管放心便是。” 清心殿中,浅音连忙将云裳的披风解了下来,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一杯热水,递到云裳手中,笑着道,“公主真是太了不起了,区区三言两语,便让皇上对淑妃娘娘冷了几分,奴婢可是亲眼瞧着皇上的脸色越来越差的呢,淑妃娘娘可有得受了。不过,公主,咱们这般明目张胆的,淑妃娘娘铁定会记恨上咱们的吧,一个皇后就顶难对付的了,要是再加上一个淑妃,那不是更得步步小心了?” 云裳暖了暖手,便将杯子放在一旁,快速的走到软塌边坐了下来,宫女便快速端上了热水,帮云裳脱下鞋子,试了试水是不是烫手,才将云裳的脚放了进去。云裳舒服的吁了口气,才笑着道,“淑妃经过此事,定然会向靖王汇报,没有靖王的允许,她定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她与我对上,不仅是我们多了一个对手,她也是呢。” 浅音闻言,盯着云裳看了会儿,才捂着嘴轻笑了起来,“公主也就是仗着王爷宠爱,所以才敢这般放肆呀。” 云裳闻言,愣了愣,飞快地转过眼,“说什么呢,口无遮拦。” 浅音连连应“是”,眼中却仍旧带着满满的笑意,云裳见状,知道自己越描越黑,便也不再搭理她了。 浅音笑够了,才笑着道,“奴婢觉着,这样一闹,淑妃娘娘定然不能代替皇后祭天了,不过,公主为何要帮皇后娘娘呢?” 云裳闻言,冷冷一笑,“帮她?我怎么会帮她呢?只是,这祭天的戏,若不是她来唱,还怎么唱得下去,本公主可是给皇后娘娘排了一场好戏呢。” 浅音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奴婢就说呢,公主早不招惹玩不招惹,偏偏这个时候去,原来如此。” 两人正说着话,门帘便被掀了开来,琴依从外面走了进来,眉眼间带着几分焦虑。 云裳见状,抬起眼望着琴依道,“怎么了?你不是去见母妃了?瞧你这样子,可是谁给你气受了?” 琴音叹了口气道,“奴婢去栖梧宫的时候,正好碰见宫女给主子送安胎药呢,主子却是看也不看,就给倒了,奴婢便问主子,这安胎药不管怎样,于腹中胎儿也是好的,却不想主子却叹了口气道,若是掉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裳闻言,沉默了半晌,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母妃是个聪明女子,只是被父皇伤了心,她原本想着一世一双人,却不想父皇一个女子接着一个女子的纳入宫中,原本想着,父皇是皇帝,做做样子才能够让前朝的大臣们安心,却不想,怀孕的妃子却也不少。当年她心冷了,所以自请入了冷宫,这回为了我才出了冷宫,却不想还得每日瞧着父皇与其他妃子恩恩爱爱,心中自然委屈。” 琴依点了点头道,“当年皇上和主子好的时候可是羡煞了不少人呢,皇上对主子百依百顺的,可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呢?” “父皇可没有变心,你瞧那日在锦绣宫中,父皇对母妃也是有情的,只是他的情却不仅仅只给了母妃。” 浅音有些不冷理解地道,“这对女子太不公平了,男人娶妻,若是对妻子不满意了,休了便是,若是不能休妻,还能够多纳几个小妾便是。可是女子若是嫁错了人,却只能忍着受着。” “要不怎么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呢。所以啊,公主以后的驸马爷可得好好挑选挑选,长相不能差了,才智不能差了,最重要的是品行,万万不能是个花心的,那样的话,即便是纳了妾,也会以妻子为尊。”琴依叹了口气道。 云裳闻言,突然便想起自己前世,以为自己嫁了个好丈夫,却不想,却是跳进了一颗火坑,丈夫整日流连烟花之地,小妾一个接着一个的抬进府中,自己也只能忍气吞声。只是,自己的忍气吞声却造就他愈发的不可收拾,竟然与华镜勾搭了起来,竟然还对着自己的孩子下了毒手。 嫁人?这一世,云裳却是万万不敢想的,自己带着仇恨而来,没有报仇,谈什么嫁人。即便是有朝一日报了仇,因着前世的噩梦,恐怕,自己也是不敢再尝试一遍的。 想到此处,云裳便笑了笑道,“你们整日都在讨论应当要嫁一个什么样的男子,莫不是真的想要嫁人了?” 两人连连摇头,“奴婢可不想,奴婢还想一直陪着公主呢。” 云裳笑了笑,“嫁的人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够压得住他,若是你压得住他,哪怕是他有那么拈花惹草的心,却也不敢动。你们放心好了,你们是我的宫女,日后,我定然好好为你们寻一个夫婿,不仅让你们满意,并且也让他们对你们服服帖帖的,连别的心思都不敢起。” 琴依和浅音都是没有嫁过人的黄花闺女,听云裳这么一说,面红耳赤的,连忙求饶。 云裳笑了笑,擦了擦脚,在软榻上躺了下来,半晌,才幽幽地道,“母妃肚子里的孩子,我定然会保他安然无恙的生下来,我也会寻着机会去与母妃谈一谈,回宫的这些日子,我也暗地里观察了父皇很长时间,他虽然为一国之君,有治世之才,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他虽然对母妃仍旧有情,可是对皇后,对淑妃也并非无意。若是母妃不想呆在这宫中了,我便是想方设法地,也会将她带出去的。” 琴依和浅音闻言,便沉默了下来。 半晌,琴依才又开口道,“公主,冬至祭天大典的事情,奴婢都安排好了。多亏了浅音安插在尚衣局中的人,奴婢这次才这般轻松地便办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还有三日,这一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定然要送给皇后一份大礼。” 三日的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冬至的那日,一大早,便开始窸窸窣窣地下起了雪。天还黑着,云裳便被宫人叫了起来,穿上了祭天用的公主礼服,坐上了步撵往天坛而去。 日出前七刻,便从钟鼓楼传来了钟声,云裳瞧见宁帝与皇后一同从左边的门走了进来,缓缓走上天坛,走到一半的时候,便停下来拜了一拜,一旁的柴炉便烧了起来,乐声响起。宁帝站起身,与皇后一起走上了天坛的最顶端,对着天坛中间的神牌主位前跪了下来,上了香,又一一对着旁边的列祖列宗排位上香,叩拜,半晌之后,又回到了中间,行三拜九叩之礼。 云裳的目光一直落在宁帝身旁穿着黑色褘衣,带着凤凰展翅的金步摇的皇后身上,皇后的神色严肃,一直紧紧跟在宁帝身旁,一跪一拜,一丝不苟。只是,若是不仔细瞧,没有人会发现,皇后的每走一步,每一次叩拜,身子一直紧绷着,动作也有些缓慢,似乎十分吃力一般。 一旁的太监端着一个放着玉帛的托盘缓缓走上天坛,宁帝和皇后取下盘中的玉帛,一一走到主位和配位上将玉帛献上。接着,太监又端上盛放着牛羊等肉食的礼器,宁帝和皇后一一进俎。 云裳瞧见,皇后在起身的时候,身子微微顿了顿,半晌才站直了身子,连宁帝也忍不住转过头瞧了一眼,云裳微微一笑,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八十章 祭奠之乱 “啊……”站在天坛底下的文武百官惊讶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像是潮水一般蔓延开去,众人的目光都定在天坛之上的皇后身上。 宁帝正在行礼,听见越来越吵杂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转过了身,却见众人正望着他与皇后,还有些人开始指指点点,宁帝顺着那些人指着的方向望去,是皇后。只是,皇后…… 皇后的面色有些苍白,虽然已经是冬日,皇后的额上却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其他看起来倒无异样,只是,文武百官离他们距离这般远,定然是看不见皇后满头大汗的样子的,那么,他们在看的,究竟是什么? 宁帝本想继续举行祭奠,却听见天坛之下,有一个白胡子文臣跪了下来,宁帝远远地辨认出来,那应当是翰林书院的院士,宁帝听见他带着些焦急的声音传来,“是天罚呀,天罚呀。” 宁帝一时便蒙了,再也顾不得祭天大典,两步走到皇后的身后,却见她黑色的褘衣背后,似是被水渍打湿了一般,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来,却是一个大大的“凶”字。 宁帝见状,猛地后退两步,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 皇后不明就里,只是觉得,这褘衣太过厚重,捂得有些难受,褘衣本就有八层,一层一层的,十分繁复。祭天一般走走跪跪的,十分的累,往年皇后总是吩咐尚衣局里面的七层用最为轻便的云锦来制,最外面采用稍显庄重的布料,今儿个淑妃不明就里,却是用的最为厚重的布料,每走一步,都觉得十分困难,头上还顶着十多斤的凤冠,实在是有些吃力。 “皇上,怎么了?”皇后见宁帝露出那样的深色来,有些不解,转过头却发现,在自己纠结在衣服上的时候,下面的那些人不知为何,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皇后望向站在天坛下面台阶旁的绣心,却见她一脸的焦急,见皇后终于望了过来,才连忙指了指自己身后,皇后才明白,定然是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见宁帝和众人的神色,还应当十分严重。皇后便再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将褘衣最外面一层脱了下来,便瞧见背后那个显得十分突兀的“凶”字。 皇后一惊,连忙将那褘衣扔开,连连后退了几步,却一个不小心便碰到了身后的牌位,牌位顿时倒了一片。 “皇上……”皇后脸上是满满的惊恐,却努力地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急急忙忙地拉住宁帝的冕服袖子道,“皇上,定是有人陷害于臣妾,皇上,你可得为臣妾做主啊……” 宁帝皱了皱眉,对着一旁的郑总管使了个颜色,郑总管连忙挥了挥手,上来几个太监,将皇后扶了下去。 宁帝见众人似乎仍旧在议论纷纷,心中想着,若是此事被传了出去,民心定然会乱,必须将这些人的嘴堵上。宁帝转过头对着郑总管说了几句话,郑总管便连忙走到天坛一旁道,“今日之事,禁止谈论,若有发现,诛九族。” 下面的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连忙闭了嘴,安安静静地呆在了原地,郑总管又匆匆走下了天坛,与淑妃说了句句话,淑妃闻言,点了点头,身后的宫女便离开了,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宫女便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淑妃从托盘之上取下一件黑色衣裳,却是按照褘衣的模样做的,淑妃连忙将褘衣穿上,跟着郑总管走上了天坛。 “祭天典礼,继续。”郑总管的唱和声响了起来,天坛之上,宁帝与淑妃按照规矩一道一道的走着,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祭天之礼结束,云裳才跟在后宫嫔妃的身后往后宫而去,刚走到御花园门口,便瞧见一身戾气的皇后站在门口,一见众人过来,目光似把刀子一般,死死地盯着淑妃,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皇后便已经冲了过来,直接将淑妃扑倒在地。 “沈淑云,本宫从未对不起你过,这些年,哪怕是你深受皇上宠爱,本宫也从未对你怎样,本宫都已经将皇后印章交给你了,你为何还这般心狠手辣,在暗地里使这些阴谋陷害本宫!”皇后虽然气极,可是说出的话却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其他人连连后退了几步,生怕受到了牵连,云裳见状,连忙大喊了一声道,“都在这儿看着干嘛,还不赶紧上去将母后和淑妃分开啊……” 却没有人敢上前。 正在众人皆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后宫中如今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在地上翻滚着打架的时候,云裳突然听见远远地传来一声布谷鸟的叫声,云裳勾了勾嘴角,面上却一脸的着急,“你们还愣着干嘛,母后还怀着身孕,若是母后腹中的龙嗣出了什么事,你们谁付得起责任!” 话音一落,众人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想要上前,却不知从何下手。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怒气冲冲地声音,“都在这儿干嘛?” 众人回过头,便瞧见宁帝带了几个侍从走了过来,地上的皇后听到宁帝的声音,眯了眯眼,将淑妃抱住,却以淑妃在上,她在下的姿势,猛地摔倒在地上。 淑妃一怒,伸手掐住皇后的脖子。 宁帝只瞧见淑妃将皇后扑倒在地,还伸手掐住了皇后的脖子。宁帝虽然对今日天坛之上的事怒极了皇后,瞧见淑妃此番作为,却也忍不住怒斥出声,“淑妃,你在做什么? 淑妃还未反应过来,却已有人惊声尖叫了起来,“啊,血……” 血?众人连忙望去,便瞧见皇后的身下渗出了一抹血迹,染红了皇后身下的衣裳。 “快,快,快……传太医啊……”云裳连忙大声喊道,宁帝便也反应了过来,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将皇后抱了起来,急急忙忙朝着栖梧宫跑去。 进了栖梧宫,宁帝将皇后放在了床上,皇后微微皱起眉头,似是十分痛苦一般,“皇上,孩子,孩子,臣妾的孩子,皇上,你要救救臣妾的孩子啊。” 宁帝不语,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地在殿中踱步,“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郑总管连忙来来回回的催促着,过了好半晌,才带进来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头儿,“皇上,太医,太医来了。” 皇后抬起眼一瞧,眼睛却猛地瞪大了,目光急忙在人群中寻找绣心,却见绣心在一个角落,神色焦急地冲着自己摇头。 皇后连忙道,“不,不,皇上,臣妾不要让太医看,臣妾的孩子好好的,臣妾没事。” 宁帝闻言,转过头便厉声道,“发什么疯,还不赶紧让太医瞧瞧?” 皇后连连摇头,“臣妾之前一直是陈太医看的,他对臣妾的情况最为了解,臣妾要陈太医来给臣妾看。” 宁帝的眉头皱得越发的深了,见皇后今日这般反常的情形,便有些不悦,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侍从道,“将皇后按住,让太医看诊。” 两个侍从连忙上前将皇后按住,太医见状,有些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将手放在皇后的手上,半晌之后,面上却露出几分犹疑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猛地跪倒在地,“皇上,微臣愚昧,从脉象中看来,皇后娘娘并未怀孕啊……” 皇后脸色瞬间便变得惨白,似是被人抽去了灵魂一般,倒在了床上,宁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你是说孩子已经没了?” 那老太医却摇了摇头,“不是,是皇后娘娘脉象显示,从头到尾,皇后娘娘都不曾怀孕过,根本就不存在孩子掉了啊?” 宁帝这才明白了老太医的意思,“你是说,皇后根本没有怀孕?” 太医还未回应,便听见皇后冷冷地声音传来,“胡说八道,陈太医明明说本宫已经怀孕了,而且本宫近日嗜酸,定然是个儿子,你却说本宫没有怀孕?本宫知道了,定然是淑妃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污蔑本宫,来人啊,将这个妖言惑众的老匹夫拉出去乱棍打死。” “朕还在这儿呢,哪轮得到你说话,来人,去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请过来。”宁帝冷声道。 皇后苍白着脸,闻见宁帝的话,便又加了一句道,“定然要将陈太医请过来,是他告诉本宫,本宫怀孕了的,让他来说说,究竟是谁在这儿胡言乱语。” 侍从匆匆出了内殿,皇后闭上眼,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外面才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门帘被掀了开来,走进来好些个太医,侍从走到宁帝面前道,“皇上,太医院中的太医都带来了,只是,只是皇后娘娘说的那位陈太医,奴才实在是没有瞧见。” “怎么可能?”皇后这才慢慢地明白了过来,自己似乎钻进了别人设好的圈套之中,只是这设局之人,实在是太过高明,将她的一切都算计上了。 “挨个给皇后把脉。”宁帝不理会皇后的话,冷冷地吩咐道。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挨个走到床边给皇后把了脉,又默不作声的站到了一旁,过了大约一刻钟之后,几位太医才都把完了脉。 “如何?”宁帝问道。 几位太医对视了一眼,这才纷纷行了个礼道,“皇上,臣等医术不精,实在是看不出来皇后有妊娠和落胎之象啊,皇后娘娘,没有怀孕啊。” 宁帝闻言,只觉得自己似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半晌才哈哈大笑,却突然停了下来,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看来朕久不理会这后宫之事,这后宫倒真是乱得可以,竟然连朕这个九五之尊,也像个猴子一般被耍得团团转。”说完便转过头看了一脸呆愣的皇后一眼,拂袖离开了内殿。 云裳一直跟在宁帝身后,这会儿,戏也基本看完了,这才站了起身,跟在宁帝身后,走出了正殿,刚一走出正殿,便碰到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锦妃。 宁帝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等着锦妃走了过来,许是今日受到了太多的刺激,神色也不是很好,“你怎么来了?” 锦妃扶着微微已经开始隆起的肚子,带着几分关切地朝着殿内望了望,才轻声道,“臣妾方才从天坛回来,便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早早地便让人备了步撵先回来了,刚刚才听宫人说皇后娘娘出了事,说瞧见好多太医都往这儿来了,妾身有些担心,便过来瞧瞧。” 宁帝愣了愣,抬起手摸了摸锦妃隆起的肚子,半晌,才道,“无事,你如今双身子的人了,不要总是穿着这般少便出来,着凉了可不好。裳儿,带你母妃回宫吧。” 云裳愣了愣,连忙走了出来,上前两步扶住锦妃,恭恭敬敬地道,“母妃,儿臣送你回殿。” 锦妃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地回过身子,却连连回头望向宁帝,半晌,才随着云裳回了偏殿。这是云裳第一次走进锦妃在栖梧宫的偏殿中,见偏殿虽然比起正殿少了一些繁华,却也样样都是十分精致的,想来宁帝也费了不少的功夫。 云裳扶着锦妃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四处看了看,自己也在锦妃对面坐了下来。 “今日之事,可是你做的?”锦妃微微一笑,轻声道。 云裳心知,既然锦妃敢在这儿这般说起这件事,便说明这里还是安全的,便放松了下来,笑着道,“还是母妃聪明,是裳儿做的没错。” “皇后如何了?”锦妃低下头,手扶着腰笑了笑。 云裳抿了抿嘴道,“身体自然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她恐怕将永远的失去父皇的信任了。” 锦妃微微一笑,“她这人一直便挺爱铤而走险的,不过看来,上天不是次次都偏向她的,这次,却让她在你这个小狐狸手中栽了这么一回。不过,你可得把后面处理干净了,莫要让她查了出来,她如今正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觉得是淑妃,等着她静下心来细细想一想,便也知道不对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得跟一只偷了腥的猫儿似得,“母妃放心好了,女儿都已经安排好了。” 锦妃点了点头,不语。 云裳站起身来,走向锦妃,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笑着道,“母妃,你说,这是个妹妹,还是弟弟呢?” 锦妃闻言,笑出了声,“现在哪儿晓得,不过啊,我倒是希望是个男孩子呢,男孩子,能够保护你,你太辛苦了。” 云裳摇了摇头,“裳儿一点儿也不辛苦。” 云裳低着头,将脸贴到锦妃的肚子上听了会儿,眼中却隐隐有些潮湿,上辈子,自己从未产生过这些的心情,如今却突然觉得,有个人关心着自己,真好。 半晌,云裳才站了起身,笑着道,“皇后的事情勉强告一段落了,女儿知道,以李氏家族的势力,父皇定然是不会取下李依然的皇后之位的,至少现在不会。不过,短时间内,皇后应当对母亲构成不了什么威胁,女儿也派了些人在母妃身边保护着,母妃尽管放心便是。华镜去了边关,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不愿意放过,可能过些日子便会想方设法的出宫,去边关,女儿定然会在母妃生产之前回来的,母妃也不用担心裳儿。” 锦妃微微愣了愣,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道,“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如今瞧你行事,我也放心,只是,我的女儿,母妃不忍你被仇恨蒙蔽了眼,母妃希望有一个男人,能够给你幸福。” 云裳闻言,身子顿了顿,才应了声,“好,裳儿会努力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云裳才回到了清心殿,先前琴依和浅音并未跟着云裳去栖梧宫,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御花园门口的闹剧却已经人尽皆知,两人自然也十分好奇后来发生了什么,一见到云裳回来,便连忙围了上去,急急忙忙地道,“公主,公主,后来怎么样了?皇上有没有发现皇后假装怀孕的事情了?” 云裳将事情与两人说了,两人才大为解气。 只是浅音却有些不明白,“公主,我们派去的人好不容易能够接触到褘衣,公主为何不直接在褘衣上下了致命的毒药,让那毒皇后直接毙命,却想了个这么曲折绕回的法子呢。” 云裳笑了笑,眉宇间带着几分沉思,是啊,为什么呢,明明可以直接拿下那个女人性命的,饶她一命,一是因为想要瞧着她一步一步的从云端跌落,失去她最为珍视的东西,一招毙命,实在是太过便宜了那个女人。另一个,是因为,若是皇后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李氏家族定然会起乱子,到时候,宁国恐怕大乱,而且,便是在半年之后,李氏一家便有大用。 只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前世曾经经历过,却也不可能对着琴依和浅音解释。琴依见云裳神色有些异样,才急忙笑着道,“就这么让皇后死了,岂非太过便宜了她?” 浅音想了想,笑着道,“是啊,太过便宜了她了,今儿个实在是太痛快了,就是不知,淑妃如何了,不过奴婢想着,淑妃与皇后这般一闹,这后宫可真要乱啦。”< 第八十一章 定风波 淑雅宫中,淑妃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殿中,侍从和宫女跪了满满一地。 好一会儿之后,才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宫女,走到淑妃面前道,“娘娘,栖梧宫中被皇上派了侍卫守了起来,奴婢根本无法打探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淑妃猛地站起身来,“什么,侍卫?” 淑妃心中暗自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疑惑地道,“不应该啊,皇后出了事,怎么会派侍卫守着呢?若是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应该被守起来的是本宫啊,毕竟,皇后先前那一招可算是极尽阴险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大家都瞧着本宫将她摔倒在地,大家定然都会觉得,本宫害了她。可是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没事,皇上也定然应该跑来跟本宫兴师问罪才是啊。” “奴婢也没有看明白,不过,先前那个阵仗还真是吓人,显示太医院的一个太医过去了,后来不一会儿,便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给叫了过去,奴婢还以为是皇后肚子里的小主儿不太好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皇上却怒气冲冲地从里面冲了出来,奴婢还未来得及去探听消息呢,栖梧宫便被人围了起来。”那宫女想起方才瞧见的情况更觉十分稀奇,便连忙道。 “方才,除了皇后,还有谁在栖梧宫?”淑妃闻言,想了会儿才问道。 那宫女连忙回道,“还有惠国公主,皇上将皇后送回栖梧宫的时候,公主便跟着去了,后来,皇上离开了有一会儿,她才走了。” 淑妃点了点头,“今儿个咱们先按兵不动,明儿个再瞧瞧情况,若是情况还是这般令人看不明白,本宫便去趟清心殿。” 宫女点了点头,又回过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宫女和侍从,淑妃见状,便挥了挥手道,“下去吧下去吧,看着你们跪在这儿就心烦。” 那群宫女太监连忙应了声,行了礼,才一一退了下去。 待殿中再无第三人了,那宫女才轻声道,“主子,皇上吩咐了人查今儿个皇后娘娘的衣服的事儿呢。” 淑妃微微一笑,眉眼间俱是幸灾乐祸,“你不说,本宫还忘了,今儿个,咱们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可是出了一个大丑呢。让他们查便是了,此事不是本宫做的,自然查不到本宫身上来,顶多皇上治本宫一个治下不严的罪,毕竟衣服总归是出自尚衣局,而本宫现在是后宫管事的人。不过,本宫倒是真想知道,究竟是谁替本宫出了这口恶气呢,这法子实在是高,高极了。虽然皇上强令众人不许谈论,不过,那些个爱嚼舌根子的臣子,回去定然会说,皇后是个凶星,天降凶兆呢。姒儿,他们可查出了什么?” 被淑妃叫做姒儿的丫鬟连忙回道,“娘娘放心,就如娘娘所言,此事不关咱们的事,怎么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淑妃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抹冷冷地笑,半晌才又道,“只是,元贞皇后今儿个的行事实在是有些失常,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哪怕是出了这么个丑,她疑心本宫,却也不至于这般冲动,况且,她腹中还怀有龙嗣呢,今日她那般作为,分明是狠了心想要将龙嗣摔掉,然后嫁祸于本宫的。究竟是为什么,会让她这般做呢。” 如今淑妃的心中是满满的疑惑,是谁设了这个局,让皇后在天坛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她的衣服上动了手脚?皇后又是为何突然这般冲动,竟然不管不顾自己肚子里的龙嗣?还有就是,如今皇后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这一夜,宫里许多人没有睡着。 第二日,皇后宫外的侍卫还未撤走,只是,尽管宁帝下了旨,元贞皇后在祭天的时候,褘衣上出现了一个凶字的事情却仍旧被传了开来,一时间,人心惶惶,皆言,定是皇后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所以天降凶兆,宁国恐怕有难了。 淑妃急忙带着宫女到了清心殿,到清心殿的时候,云裳正在翻看佛经,嘴里念念叨叨的,是淑妃听不太懂的佛语。 淑妃在一旁坐了会儿,云裳才似刚发现她一般,连忙笑着道,“淑妃娘娘什么时候来的?裳儿方才竟未发现。” 淑妃笑了一笑道,“来了不久,见裳儿在念佛经,便没有出声打扰。” 云裳笑着吩咐琴依给淑妃斟茶。 淑妃摆了摆手,“不用了,本宫今儿个来是有事求公主的,昨儿个皇后娘娘与本宫似乎有一些小误会,我们起了一些争执,本宫回宫之后,十分后悔,本宫怕自己去了,又惹皇后娘娘生气,便派了人去皇后那儿请罪,可是宫女却回来回报说栖梧宫被侍卫围了起来,本宫心中担心,却又没法子问,今儿个实在是觉得心中难安,听闻公主昨儿个一起去了栖梧宫,公主可知,皇后娘娘如何了?” 云裳闻言,低下头叹了一声,半晌才道,“孩子……没有了……” 淑妃闻言,浑身一震,身子顿时软倒在椅子上,脑海中一片空白,怎么会呢?明明自己昨儿个根本没有用力的啊,孩子怎么就没有了呢。 淑妃愣了半晌,才想起这是在清心殿中,便连忙勉强地笑了笑,“本宫知道了,多谢公主,本宫也不坐了,便先回府了。” “那,琴依,帮我送送淑妃娘娘吧。”云裳轻声吩咐道,又叹了口气,低下头开始念着佛经。 待淑妃出了清心殿,浅音才“噗哧”一声笑了出声,“公主,你可真够坏的,淑妃娘娘可是最关心皇后孩子情况的了,你却偏偏骗她,瞧她方才的模样,脸色刷的一下子,便白了。” 云裳笑了笑,“我倒也不算是骗她,皇后的孩子,确实是没了呀。况且,父皇定然不会说是皇后假装怀孕,只会说,皇后的孩子,没了。李氏一族若是知晓这个消息,定然是会闹翻天的,这个时候,没有个顶罪羊怎么行,所以,对淑妃来说,她需要承担的,和皇后的孩子没有了,其实是一样的。” 浅音闻言,有些愕然,“可是,明明就是皇后娘娘骗了人啊,而且,公主,淑妃娘娘可是靖王爷的人呢。” 云裳冷冷一笑,“靖王的人,皇叔当初明明答应了我,不会对母妃下手,可是淑妃却擅作主张的下了,这样不听主子吩咐的人,不如让我替他解决了来得干净。况且,以靖王的性子,这宫中,绝不会只有淑妃一人,我虽然现今和靖王合作着,可是却不能保证,以后不会成为敌人,我也想要瞧一瞧,他靖王没除了淑妃,在这宫中,还有谁。” 浅音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是怎样想的,便也觉得,主子说得似乎有理,便不再说话。 “对了,那个什么陈太医的,如今关在哪儿的?”云裳眯了眯眼,突然想起这一茬儿。 浅音连忙道,“就在栖梧宫的一处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偏殿里呢,锦妃娘娘身边主子布的人最多,奴婢想着,放在那里,也方便些,况且,皇后娘娘绝对想不到的……” “嗯。”云裳点了点头,“除了吧。” “布谷,布谷……”外面突然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云裳转过身,挑了挑眉,浅音连忙将窗户打了开来,便瞧见一个纸团从窗户外飞了进来。浅音连忙捡了起来,递给了云裳。 云裳打开那纸团,只是一眼,面色却突然有些变了。 “公主,发生了什么?”浅音见云裳神色有些奇怪,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便连忙问道。 云裳微微笑了笑道,“宁浅她们追击华镜,可是却让华镜在边关,被夜郎国的三皇子救走了。” “夜郎国三黄子?救走了华镜?”浅音有些愕然,“他们之间是怎么搭上的?莫非,只是巧合?” 云裳冷冷哼了一声,“不管是为何,我必须尽快动身。走,现在我便去见父皇。” 云裳到勤政殿中的时候,却发现皇后的父亲李静言也在,李静言似乎面色并不太好,见到云裳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便转过了头去。 云裳并未理会,径直对着宁帝行了礼道,“父皇,儿臣听闻,天坛之事在百姓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话还为说完,便听见李静言冷冷地声音传来,“后宫不得参政,公主的母妃莫不是没有教你?” 云裳闻言,转过头对着李静言笑了笑道,“裳儿的母妃在裳儿幼时便没有在裳儿身边,裳儿一直是由皇后娘娘教导的,丞相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教的不好?” 宁帝皱了皱眉,“裳儿接着说吧。” 云裳便不再理会李静言,转过头对着宁帝笑了笑道,“儿臣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让这些流言蜚语平息,毕竟,流言四起,有伤国本。” “哦?”宁帝似是并未太过在意,“裳儿说说。” “百姓之所以这般惶恐,无非是因为那个凶字出现的太过诡异,并且,实在祭天大典之上,这时间地点也太过的巧合,所以大家便觉得这是上天的警示。儿臣以为,想要破此法,便是要以另一个象征祥瑞的征兆展示给百姓看。” “象征祥瑞?可是,裳儿,这如此才能办到啊?”宁地叹了口气。 云裳笑了笑,“天降凶兆是传出来的流言,这祥瑞,也不过全凭一句话,只是,说这句话的人,需要在百姓中威望极高之人,比如,兀那方丈。” “兀那方丈?”宁帝闻言,顿觉豁然开朗,“是了,朕怎生忘了,若是兀那方丈说瞧见了天降祥兆,更想法子将那凶兆之事圆了,那自然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宁帝越想越觉得高兴,“裳儿,你可是帮了父皇一个大忙呀,来人。” 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侍从,宁帝连忙道,“速速去宁国寺将兀那方丈请来。” 侍从应了声,退了出去。 云裳见目的已经达到,加上李静言在此,他素来是只狐狸,怕被他看穿了什么,云裳便随意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云裳回到清心殿不到一个时辰,便传来消息,说淑妃娘娘谋害皇嗣,被皇上打入了冷宫。 云裳知李静言方才在勤政殿,定是为了此事,便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后宫之中却陷入了一股奇怪的平静之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自揣测着,皇后娘娘刚刚失了孩子,栖梧宫附近都是侍卫,没有人能够靠近,而淑妃又被打入了冷宫,那么,谁来主持这后宫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栖梧宫,却想的不是皇后,而是住在栖梧宫中的另一位主子,锦妃。锦妃虽然也怀了孕,可是皇帝对她的宠爱是明眼人都能够瞧得见的,况且,这妃位之上的女子,也仅她一人而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后宫的大权将要落在锦妃身上的时候,皇帝却下了旨,命久未理会后宫之事的明太妃出来主持大局。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后虽然尚在小月子中,皇上却并未冷落了她,只是因为,明太妃也姓李,是李丞相的妹妹,皇后娘娘的亲姑姑。 “公主,皇后那般欺骗皇上,那可是欺君之罪呢,可是皇上却为何还让明太妃出山来掌管后宫啊?”浅音只觉得看了许久,也看不清这后宫如今为何会变成这般摸样。 云裳见她一副迷茫的样子,抬起头对着琴依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便听见浅音有些不高兴的声音传来,“公主与浅音姐姐就知道取笑我,可是也没有告诉奴婢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琴依笑了笑道,“因为,皇后娘娘有一位好父亲呀,那可是丞相大人,高权在握,振臂一呼,响应者众,皇上虽然是一国之君,却也不敢得罪了他,所以,只要丞相大人一日还是丞相,那皇后便会还是皇后。” 浅音闻言,良久才道,“那岂不是,我们要对付皇后,首先就要拔除李丞相?” 云裳摇了摇头,“这是最安全的法子,却不是唯一的法子。” 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通传声,“公主,郑总管来了。” 云裳连忙站了起身,迎了出去,笑着道,“不知郑总管来,所为何事?” 郑总管笑着望着云裳,“公主,是兀那方丈进宫了,此刻正在勤政殿中呢,皇上让奴才来给公主通传一声,公主可要去见见兀那方丈?” 云裳闻言,眉眼间都带了几分喜悦,“自然是要的,裳儿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兀那方丈了,总管您稍候,裳儿去披一件披风就跟着总管一同过去。” 琴依连忙回到内殿之中,拿出来一个披风,帮云裳披上,郑总管瞧了片刻,才笑着道,“公主身上这披风,奴才若是没有瞧错,应当是靖王爷进献的吧?后来皇上赏给了公主。” “嗯?”云裳假装惊讶的样子,“裳儿只知是父皇送给裳儿的,倒是不知道其他,原来这是皇叔进献的呀。” 郑总管闻言,点了点头,笑着跟在云裳身后,朝着勤政殿走去。 勤政殿中,兀那方丈与宁帝正在对弈,云裳进来的时候,两人正下到激烈之处,云裳便没有打扰,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半晌,才听见宁帝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方丈棋艺愈发的精进了,朕输了。” 兀那抚了抚自己的白胡须,笑着道,“阿弥陀佛,皇上定然是勤于政务,所以顾不得下棋了,如今,便是云裳公主,恐怕也比皇上的棋下得好了。” 宁帝这才瞧见云裳站在一旁,听见兀那方丈的话,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瞧着棋盘,“哦?朕倒不知,裳儿的棋艺这般好?” “那当然了,裳儿的棋艺可是……”正欲说是萧远山亲自教的,便觉背后传来一阵疼痛,心知定然是云裳在偷偷掐他,便连忙改了口道,“可是贫僧亲自教导的。” 宁帝心中自是十分高兴,“裳儿如今才华不俗,都是兀那方丈教导的好,朕还未好好谢过方丈呢。” 兀那笑了笑,“阿弥陀佛,贫僧与公主投缘而已。最近之事,公主也写了书信给贫僧,贫僧大致知晓了,在一路上也听了许多,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此事关系宁国国泰民安,便是佛祖怪罪,贫僧也便担着了。” 宁帝闻言,更是十分感激。 第二日,兀那便出现在了宁国皇城中最繁华的地方,僧衣不沾一丝尘埃,倒惹得百姓争相查看,偶有百姓问起,兀那便道,“前些日子,贫僧观皇城方向,见有凶星降临,怕有事发生,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却不想,昨儿个傍晚,却突然间漫天红霞,皇宫西边的方向,隐隐在发着光,确实凤星降世,附身在了宫中一位贵人的身上,皇城之中既然有凤星在,那凶星定然也无法掀起波澜,贫僧便也放心了,正欲出城呢。” 不过一日,兀那的话便像是滚雪球一般传遍了整个皇城,一时之间,各种传说便传了出来,倒是在没有人提皇后之事,只是在提到凤星的时候,会顺便提起,那个凶星,应当是落在了皇后身上。< 第八十二章 边关来客 经此一事,宁帝对兀那方丈更是心悦诚服。所以,当兀那方丈提出云裳的身子尚且需要休养,要接云裳去宁国寺中在休养一段时日的时候,宁帝并未有任何迟疑,只问了问去的大概时日,便爽快的放了人。 云裳当日便和锦妃道了别,与兀那方丈一同离开了,只是这次,却连琴依也没有带,只带了浅音一人。 云裳进了宁国寺,便悄然从后门离开了,一路与浅音一起,乔装打扮,到了边关。 宁国与夜郎国的边关是一个叫做西一镇的小镇,因处在两国边境,民风较为开放,时常能够在街上瞧见姑娘小伙当街调笑。 云裳牵着马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客栈走了进去,叫了两碗牛肉面,因云裳到的时间早已过了午饭时间,店中没什么人,云裳便叫来了小二打探消息。 “这位小二哥,我与家弟一同前来跑商,一路上都听见说咱们这边打仗了?可是我方才进城来,却发现,镇子中一切平静,这是怎么回事呀?”为了赶路,云裳和浅音都作男装打扮,以兄弟相称。 那店小二见店中也无人,便索性也在一旁坐了下来道,“前些日子打的可厉害了,那些日子,可是门都不敢出呢,这镇子里差点儿便成了夜郎国的了,不过后来靖王爷来了,靖王爷啊可是这个……”店小二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过半月时间,夜郎的三皇子被打得屁滚尿流,撤兵五里呢,靖王爷说,不能影响咱们百姓的正常生活,便也将营地安在了五里外,诺,你到镇子西边便能够看见了,一大片营地呢。” 云裳笑着拍了拍胸道,“幸好幸好,之前我们兄弟俩还一直担心受到牵连呢,就想着远远地看上一看,若是真在打仗就赶紧跑,结果来了却发现没什么事儿。” 店小二连忙道,“也亏得是靖王爷,换了别人来,咱们以后就只能对着夜郎国俯首称臣了。听说昨儿个靖王爷还和夜郎国的打了一仗呢,还是靖王爷赢了。不过,听说啊,那夜郎国的三皇子抓了咱们的惠国公主,惠国公主可是好人啊,期望王爷能够平安救下惠国公主?” “惠国公主被抓了?”浅音拔高了声音,看了眼云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听说昨儿个夜郎三皇子再打了败仗之后还让王爷等着呢,说惠国公主在他手中,若是靖王爷不投降,便杀了惠国公主呢。”那店小二咂吧咂吧嘴,“可惜了,可惜了,惠国公主听说人美还善良呢,只是落在那凶狠的三皇子手里,定然被欺辱了。” 云裳皱了皱眉,“怎么会呢,我兄弟二人方才从皇城来呢,惠国公主还在皇城呢,前些日子皇城出现凶星,兀那方丈还到皇城,和惠国公主一起出现过呢。” “啊?”店小二一听,便觉得定然又是一件可以拿出去显摆的事情,便连忙凑了过去问道,“惠国公主在宫中?” 云裳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道,“在宫中的,宫中戒备森严,怎么可能说掳走就掳走的,而且,我兄弟二人快马加鞭赶过来,若是他们掳走了公主,定然不可能赶在我们前面。” 浅音也应和道,“夜郎那什么三皇子定然是在骗靖王爷,想要让靖王爷投降,靖王爷在边关,不知宫中情形,这一来一去的传信也得好些日子呢,要是王爷听信了夜郎国三皇子的谎言怎么办?” 那店小二也忧心忡忡地道,“是啊,那三皇子实在是太过狡猾。” 云裳连忙站起身来道,“不行,我得去军中转告靖王爷去,让他切不可上当。” “是该去,该去,出门往右,便是镇子西口,出了镇子便能瞧见靖王爷扎营的营地了。”店小二难掩兴奋,连忙道,“两位侠士先吃了面再去吧。” 云裳点了点头,见小二端上来了面,便将面吃了,才与浅音顺着店小二指引的方向而去。 “公主,你明明好好儿的在这儿,为什么夜郎三皇子竟然会说你在他们手上,他难道不知,靖王爷见过公主你,一眼便能够认出来吗?”浅音忧心忡忡地道。 云裳冷冷一笑,“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夜郎三皇子让人假扮我,既然假扮,自然是得找长得像的,或者,干脆戴上人皮面具。二便是,那夜郎三皇子也是被人骗了,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是谁,毕竟我从小在宁国寺长大,见过我的人很少,况且,你忘了?之前,宁浅之前专程回报过,华镜被三皇子救走了,我疑心,三皇子手中的人,是华镜。” “可是,华镜为何要冒充是公主?”浅音有些疑惑。 云裳冷冷一笑,“这可就只有问她了。” “站住,军营重地,来者何人?”云裳和浅音骑着马刚到营地门口,便被拦了下来。 云裳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道,“我们是皇城故人,有急事求见王爷。烦劳这位军爷给通报一声,您将这块令牌交给王爷,他自然知道。” 守门的两个士兵面面相觑,打量了云裳一番,见她虽然风尘仆仆,只是浑身却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贵气,便不敢怠慢了,便接过了云裳的令牌,朝着军营里跑去。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云裳才见到远远地从营地走出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身形有几分熟悉,待走近了一瞧,果真是靖王爷。 靖王也瞧见了云裳,皱了皱眉,“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这边关凄苦,岂是你呆的地方?”话虽这般说着,人却已经走到了云裳的马前,帮云裳拉住马,往军营中走去。 跟着靖王来的士兵见靖王竟然亲自给这个远道而来的瘦弱公子牵马,都睁大了眼,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遑论是他们,便是云裳也有些吃惊,“皇……”刚想叫皇叔,却想到,若是自己这么一叫,定然便会暴露了身份,便连忙改了口道,“王爷,您怎么能给我牵马呢,还是让我下马吧。” 靖王却只是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便一言不发地往营地里走去,一路上有好些士兵见了,都忍不住跟了上来,云裳更觉得有些难为情,不明白靖王这般做的意思,便急了,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靖王身边,却见靖王虽然在走着,却似乎是在……发呆? “王爷?”云裳轻声唤了一声。 靖王“嗯”了一声,转过头来,便瞧见云裳放大了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便又是一愣,回头朝着马望了望,才道,“你怎么自个儿跳下来了?”却又放低了声音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是在做梦。” 云裳隔得有些远,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做梦”的,也不知他在嘀咕什么,便道,“王爷,我要是再那般安然的坐下去,我估计我一定会被当杂耍的猴子一样被围观了。” 靖王转过头看了看,才发现身后跟了好些士兵,便冷了脸道,“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到处晃荡啥呢。”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王爷刚刚跟掉了魂儿似得,这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啊?王爷不给咱们介绍介绍。” “去去去,一边儿去。”靖王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道。 周围又是一阵笑声,云裳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却也十分惊奇地望着靖王,自己见过的靖王都是冷若冰霜的,却没有见过这样的靖王,顿时觉得十分的新鲜。 走了好一阵儿,才瞧见一个写着“帅”字的营帐,靖王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一旁的士兵,便走进了营帐,云裳带着浅音跟着走了进去,刚跨进去,就听见靖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起来有些闷,“你们怎么都来了?可是那那三皇子又开始叫嚣了?” 云裳被靖王挡住,瞧不见里面的光景,却听得一声爽朗的笑声道,“没有没有,只是听士兵来报,说军中来了人,还是让王爷你屈尊纡贵亲自给牵马的人,咱们兄弟几个好奇,想要见识见识,究竟是何人,这人呢?” 云裳闻言,又是一愣,却也开始明白,这军营中都是男子,说起话来直爽,并非有什么恶意,还未等靖王开口,便扬声道,“小弟萧云,是靖王爷在皇城中的一位朋友,今儿个王爷给小弟牵马,只是因为,他打赌输了,愿赌服输而已。” 营帐中的众人听见声音,只觉得声音清朗,听他说起,便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靖王身后望。 靖王苦笑一声,萧云,取了母姓,取了名字的一个字,不过,说什么打赌,自己倒是要瞧瞧,她要怎么将这谎话编得圆了,这般想着,便朝着里面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云裳便被暴露在众人面前。 “瞧瞧,果然是皇城中养尊处优的,这模样,细皮嫩肉的,咱们这些常年在边关风吹雨淋的果然比不得。”有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裳随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大胡子的将领,身材强壮,一脸的敦厚。 云裳笑了笑,目光在营帐中扫了一圈,才瞧见除了靖王外唯一的熟面孔,王顺,靖王的贴身下属。王顺一眼便认出了云裳,指着云裳“公公公……” 正欲喊出口,便瞧见靖王冷冷的眼神甩了过来,王顺一个激灵,连忙道,“公子。” “这位小兄弟还没说,王爷是怎么打赌打输了,竟然要帮公子牵马,给咱们几个也说说,咱们几个下次也这么干,靖王亲自牵马,想想都觉得特有面儿。”先前那大胡子将领催促道。 云裳笑了笑,道,“喏,各位都瞧见了,我瘦瘦弱弱的,靖王便与我打赌,赌我敢不敢只带一个随从,在十日内从皇城赶到边关,如果我输了,下回他回皇城,我便得帮他找皇城中最有名的花魁浅浅姑娘陪他睡一晚上,若是我赢了,他便要在我进营地的时候,亲自给我牵马,让我风光一把。”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王爷啊王爷,我们还以为你不近女色呢,原来你竟然瞧中了皇城中的花魁姑娘,你可别说,那浅浅姑娘我可是听好些人说起过了,定然倾国倾城。” 靖王一愣,却又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目光在云裳身上顿了顿,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却佯装凶狠地道,“你们这些个,打仗的时候若是有这般积极便好了,一听到可以看本王的笑话,便跑得更兔子似得。” 奈何几人根本不怕,又开始问道,“小兄弟,你能够请得动京城的浅浅姑娘,还卖身?那浅浅姑娘不是只卖艺的吗?” 云裳闻言,苦笑了一声道,“我办不到啊,所以就害怕输了啊,只得拼了命的往边关跑,这不,还不是让我赢了。” 那几人笑的更欢,“王爷,你若是喜欢那个女人,只需要振臂一呼,属下定然痛痛快快地将那姑娘绑了送到王爷的床上。” 靖王闻言,皱了皱眉,越发的觉得这话题似乎要朝着某些带着颜色的方向发展,见云裳笑的有些僵硬,便连忙下了逐客令,众人又是一阵笑闹,才纷纷散了。 云裳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才听见靖王的声音传来,“过来,到这椅子上坐会儿吧,我听人说,冬至祭天的时候你还在皇城,这样快便在这儿了,我还当我看错了呢。” 云裳以为靖王要责问淑妃之事,心中暗自想着说辞,一面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不在皇城呆着,怎么突然想起跑到这儿来了?”靖王挑了挑眉,问道。 云裳想了想,才道,“我听闻,华镜被夜郎三皇子带走了。” “哦?你这狗鼻子倒是挺灵的,这儿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你一直在派人找华镜?我听说,华镜被抓那日,是有人在追杀她?那是你的人?”那些个将领走了,靖王便放松了身子,有些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端起桌上已经有了些凉的茶,眼睛却一直落在云裳身上。 云裳点了点头,“是我派来的人没错。” 靖王点了点头,“那便难怪了,我就说,华镜哪来的仇家,竟然追杀到这儿来了。”顿了顿,突然又想起一事,“说起来,我倒是又想起了一茬,华镜的那个驸马,之前皇上说,收到的消息,是被困在临关镇的。可是,我带了人去找了,驸马的部属倒是有几个在,可是,驸马却是不在的,那些部属说,那日被困,围住他们的似乎不是夜郎人,后来,驸马爷被带走了,一直没有回来。莫非,那些也是你的人,你布这个局便是为了诱华镜来边关,你好找机会除掉。”靖王越想越觉得十分有可能。 云裳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便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脚。 “哈哈哈,云裳啊云裳,本王到底是小看你了,本王瞧着你前几次处处受制于华镜,还当你就那些本事呢,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摆了一道。”靖王见云裳神情,心中便猜到了大半,前前后后这么一想,便哈哈大笑着道。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笑着道,“皇叔过奖了,皇后的势力大部分是在皇城,在她的眼皮之下,我想要进行一些事情,就必须要学会伪装,若是表现得太过明显,皇后定然会怀疑。可是,这边关却是李氏的势力难以插足的地方,这儿,便由我说了算了。” “所以你这次,便是为了来亲手除掉华镜?”之前靖王记得,云裳曾经说过,希望能够亲手除掉华镜的。 云裳点了点头道,“我不想让华镜再回到皇城了。” 靖王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你也太过莽撞了,边关这么乱,你说来便来了,这军营之中却是男子,你也这般说进便进了。” 云裳笑了笑,“皇叔便让裳儿呆在营中吧,华镜在对面军中,这里是获得消息最快的地方。” 靖王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允了,只是,你凡事需多加小心。” 云裳连忙应了,“皇叔放心,裳儿知晓。” “吁……”营帐外传来马蹄声,和士兵盔甲相撞的声音道,“报……” “进来。”靖王微微皱了皱眉,坐直了身子,营帐帐门被掀了开来,走进来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启禀王爷,夜郎军又来挑衅了,这次扔了一颗宁国士兵的人头过来,喊着,让王爷投降,否则便杀了惠国公主。” 靖王抬眼望了望云裳,见她目光中闪着几分兴味,便笑了笑道,“那本王便出去会会去。” 云裳急忙站起身来,“皇叔,我也去。” 靖王闻言,微微挑了挑眉,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只是瞧着云裳那张即便是装扮成男子,却也美得有些勾人的脸,靖王皱了皱眉,走到一旁,翻出一个银质面具,递给了云裳。 云裳一愣,接了过来,戴在了脸上,跟着靖王一起出了营帐。< 第八十三章 与虎谋皮 直到再出了营地,云裳才有空闲看了下四处的地势,两面都是山,只是靖王和夜郎国的驻军却是在两座大山之间平坦的地方,遥遥相望。 远处有密密麻麻的人群,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应当便是两军对峙的地方,云裳上马,跟在靖王身后,朝着那密密麻麻的人堆走去。 走得近了,云裳的心中忍不住起了波澜,前世自己是不曾见过这般大的场面的,哪怕是今生,自己虽然跟着外公一起学了不少的行兵布阵之法,只是那毕竟只是纸上谈兵,第一次看到两军对峙,平地上满满站了上万人,战场上鼓声震天,震得云裳的心都跟着跳动了起来。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靖王一靠近,便有士兵发现了,士兵连忙分开一条路来,云裳跟着靖王一同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对面也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最前面停着一辆战车,战车上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男子,因为隔得太远,云裳没有瞧见那个男子的模样。男子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嫣红色衣裳的女子,女子的脸上覆着一片白色纱巾。 云裳笑了笑,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个女子,正是华镜。 “果然被我猜中了……”云裳轻轻一笑。 靖王勾了勾嘴角,转过头看了眼云裳,“华镜公主可正顶着你的名号丢你的人呢,你不在乎?” 话音刚落,对面的鼓声便停了下来,远远地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靖王,你们宁国的惠国公主在本皇子手上,还不速速投降,不然本皇子马上杀了她。” 靖王闻言,哈哈大笑,拔高了声音,蕴含了几分内力喊了过去,“随随便便推一个蒙面女子出来就想要骗本王?三皇子不要怜香惜玉,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要是皇子舍不下心,本王亲自动手也成。”说着便伸出了手,一旁的随从立马递上了弓箭,靖王拉弓,瞄准了战车上的女子。 “靖王你就不怕你皇兄怪罪与你?”三皇子目光都瞪得直了。 靖王勾了勾嘴角,“本王的探子昨日才飞鸽传书过来,惠国公主在皇城中一切安好,既然皇子不肯动手,那本王就将这假冒的公主给除了……”说了便松开了弓,一支箭飞快地朝着战车上的女子飞了过去。 就在箭离华镜还有一米的时候,夜郎国三皇子猛地挥了挥手中的大刀,将飞箭打了下来。 “啧啧,三皇子这般紧张?莫非这战车上的女子是三皇子相好的?”靖王哈哈大笑,将弓箭扔给了随从。 那面迟迟没有回应,云裳瞧见那夜郎国三皇子似乎抬起了华镜的头,在说着什么,云裳微微一笑,“也不知华镜扮成我究竟是为了啥。” 靖王冷冷的勾了勾嘴角,“自然是觉得,若是她做了什么事,到时候问起来,也可以一头栽赃在你的身上,毁了你的名声总比毁自己的来得好。” 说完,便又扬声道,“众位兄弟们,这个女子假冒我们惠国公主,该怎么办?” 话音一落,便听见震地的声音响了起来,“杀,杀,杀!” “夜郎国污蔑我们惠国公主,我们应当如何?” “战!战!战!” 对面的将士微微有些骚动,半晌,才听见华镜的声音传来,因为隔得有些远,即便是华镜用上了最大的嗓音,却也只是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皇叔,是我,皇叔,救救我……” 靖王冷冷道,“连惠国公主的声音都学不像,三皇子,你哪怕是要找冒牌的,也找个稍微像一点的吧。宁国众将士,列阵!” 一阵尘土飞扬,声声震耳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阵列便成形了,以靖王为中点,两翼的士兵形成了一个包抄之势。 “看也看过了,你先回营地吧。”靖王转过头对着云裳道,“这里人太多,我怕待会儿一旦打起来,一乱,我便顾不上你了。” 云裳知道自己在战场之上也杀不了多少敌人,而且极有可能会让靖王分心,便点了点头,转身往营地而去。 浅音站在营地门口来来回回的徘徊着等云裳,见云裳回来,才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公主,你可回来了,方才那呐喊声可把奴婢吓坏了,还以为打起来了呢。” 云裳笑了笑,“看来我们还是太过弱不禁风啊,一看到这样的大场面便腿软了。” 回到营帐中,云裳这才有了闲情打量起这营帐来,在外行军,营帐内的东西都极尽简单,正中间,应是议事的地方,最中间摆了一张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地图,两面摆了六张椅子。旁边一张屏风之隔,后面放着的,是一张床,还有一个浴桶。 外面还有鼓声和呐喊声传来,只是,因为连着赶了十多天的路,路上也不曾好好休息,一放松下来,便觉得十分的疲累。云裳想着,他们这样对峙起来,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回来,便干脆脱了鞋躺在床上休息起来。 靖王回到营帐并未瞧见云裳,便出门问了侍卫,侍卫道,那位公子进去了便未出来过,倒是他的侍从似乎是去打水去了。 靖王想了想,又折返回营帐,转到屏风后,便瞧见云裳躺在床上,青丝铺了一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靖王盯着云裳看了许久,才转身又出了营帐。 刚走出营帐,便瞧见几个将领走了过来,一个大嗓门便开始嚷嚷开了,“王爷,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和夜郎国那什么狼的好好的干一场啊,每次都这么吼一吼的,多没意思啊。” 靖王皱了皱眉,“走吧,我们去杨副帅营长里面谈。”说着便率先走在了前面。 被点到名的人一脸的莫名其妙,“哎哎哎,我们这都全部过来了,就在王爷你的营帐就好了,干嘛非得要去末将的营帐啊。” 倒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狡猾的中年男子恍然道,“方才那位白白净净地小公子,你们谁瞧见了?莫不是那小公子在营帐中……” 靖王微微皱了皱眉,“嚷嚷什么呢,一个个的嗓门儿那么大,走。” 众人面面相觑,“还应该是在睡觉。” 想明白这回事,众人便哈哈笑了,连忙跟上靖王,却都开始逼供起靖王来,“王爷,末将可从未见过你让人睡过你那张床,况且王爷,我们可从未见过你与女孩子一起,莫非你……” “有断袖之癖?”众人异口同声道,连连离开靖王一段距离。 靖王回过头,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即便是断袖,也不会看得上你们。” “还真是断袖?”众人又连忙问道。 宁国这边一片欢闹,夜郎国的主帐之中,夜郎三皇子仓觉青肃却满脸的怒容,冷冷笑了一声看向对面的女子,“你说你是宁国的惠国公主,本皇子便信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冒牌的。说,你究竟是谁!” 华镜浑身都在发抖,连连道,“我真的是惠国公主,你也瞧见了我的公主腰牌了,那可是父皇亲赐的,如假包换。” 仓觉青肃坐到椅子上,抬起一只脚放在椅子上,“长的倒是挺美的,可是你们的靖王爷似乎不在乎你的生死呢,既然如此,你想活下来?” 华镜连连点头。 仓觉青肃冷冷一笑,朝着华镜勾了勾手。 华镜一愣,只觉得仓觉青肃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冷意,连忙吞了口口水,良久,才慢慢的走到仓觉青肃的面前,仓觉青肃猛地伸手,抓住华镜的手,一拉。华镜一时没有防备,便倒在了仓觉青肃的身上,待反应过来,惊了一跳,想要挣扎开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被禁锢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半分。 “三皇子,你这是做什么?”华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仓觉青肃呵呵一笑,“干什么?本皇子瞧着你还有几分姿色,既然靖王不愿意救你,那本皇子拿你来也没什么用,不过,既然你想活着,那么,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在床上把本皇子侍候好了,本皇子便饶了你。” 华镜闻言,连连喊了好几声“不”。 仓觉青肃却只当没有听见,笑着道,“瞧你长得不错,身段也不错,想来在床上也应当是不错的。”说着话,手却已经拉开了华镜的腰带。 华镜见状,心中是满满的惊恐,只是这些年皇后的教导也并不是完全遗忘了的,连忙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脑海中转了一圈儿,面上却满是哀伤地道,“三皇子,虽然靖王冷面无情,不愿意救我,可是我仍旧是宁国的公主啊,你只需要告诉父皇,我在你的手上,父皇一定会愿意停战的。而且,我瞧着三皇子雄才壮志,若是皇子真心想要让我侍候于你,皇子也可以给父皇求亲,这样的话,于夜郎国是大大有益处的。” “哦?”仓觉青肃停下了手,笑着道,“没想到,公主还挺聪明的嘛,和亲?倒是一个好法子,本皇子待会儿便写信向宁国皇帝求娶,不过,既然你早晚都是本皇子的人,本皇子提前与你**一番也是不为过的,况且,万一宁帝不同意,到时候,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也由不得他不同意了。” 仓觉青肃说着,便猛地扯掉华镜的衣服,解开了自己的裤子,猛地一挺,便冲了进去。 “啊……”华镜虽然已经嫁为人妇,只是驸马常年在外带兵,许久不曾与她行过夫妻之事,华镜倒也有过想要与其他男子共享**之欢的想法,只是却始终不敢真正付出实际行动。所以,她也许久不曾与男子这般过了,突然那里被撑了开来,痛得华镜猛地叫出了声。 仓觉青肃倒是微微一愣,面上露出几分蔑视来,“本皇子倒说你怎么这般想着要我去向宁帝提亲,原来不过是个被别人用过了的,怪不得本皇子那般对你的时候你还想着让本皇子去提亲,打的好算盘,不过,你要是给本皇子侍候好了,本皇子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 华镜皱了皱眉,那个东西在自己身子里的感觉那般明显,除了最开始的不适外,倒也渐渐地开始有了几分酥麻的感觉从那里传了上来,华镜听见仓觉青肃的话,想着若是自己这件事情办成了,那么,云裳便要嫁到夜郎国这个贫瘠的国家来做这个男人的女人了,心中也畅快了许多,便扭了扭自己的身子,轻轻吁了口气。 仓觉青肃冷冷地瞧着她的动作,微微一笑,“刚进去就这般急不可耐了?真是一个喂不饱的,既然这样,本王便满足了你。”说着便抱着华镜转了个身,让她躺在了椅子上,自己则站了起来,猛地几个抽送,直让华镜发出连连惊呼。 一时之间,营帐之中,带着几分难耐的呻吟便响了起来。 约摸一炷香之后,才渐渐平息了下来,仓觉青肃直起身子,捡起撕掉的华镜的衣裳,随手拿来擦了擦自己那个地方,睨着瘫软在椅子上的华镜道,“本皇子倒是十分喜欢你的表现呢,果然是个热情似火的。反正靖王也没有打算要救你,以后你便呆在本皇子的营帐之中。衣裳本皇子已经撕了,你也用不着了。” 华镜身子微微颤抖着,一般是因为方才的欢愉,一般是因为冬天的天气,即便是营帐之中烧着炭火,也还是有些冷。华镜打了个颤,轻轻呢喃了一声,“冷。” 仓觉青肃笑了笑,俯下身,一只手便将华镜揽了起来,扔到床上,华镜连忙扯过被子盖上,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记得了,以后,你可得随时准备侍候本皇子,将本皇子侍候好了,本皇子自然会让你活得好好的。”仓觉青肃拍了拍华镜的脸直起身子,走到了桌子前,“来人。” 外面跑进来一个随从的小士兵,捡到营帐中满地被撕破的女子衣裳也只是顿了顿,便低下了头,“皇子有何吩咐。” “将这里收拾收拾。”一面说着,一面拿起桌上的笔在羊皮纸上写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仓觉青肃便将羊皮纸装进了一个信封,递给那随从道,“吩咐人送到宁国皇城,递交给宁国皇帝。” 华镜躺在床上,听见仓觉青肃这般说,嘴角勾起一抹冷冷地笑,“宁云裳,皇姐给你备了一份大礼,希望你能够喜欢,也不枉皇姐为此付出了这般多。”这般想着,心中也好受了许多。 华镜却不知,她心心念念的云裳,正在对面的靖王军中,并且,方才还与她照过一面。 浅音端进一盆热水的时候,云裳才刚刚醒来,浅音连忙上前扶着云裳道,“好在这边比起皇城来倒是暖和一些了,不过腿还是冷得难受,公主,奴婢给你打了一盆水,你来烫烫脚。” 云裳还有些迷糊,点了点头,坐起身来,将脚伸了进去,却被烫的一个激灵,身子猛地一颤,半晌才道了一声,“舒服。” 这才完全醒了过来,云裳笑着道,“以后可别在叫我公主了,万一被人听见了还得了,就叫公子吧。” 浅音连连点头,“公子。” “公子,奴婢先前给宁浅老大传了信,她说她就在西一镇里呢,华镜的驸马也在呢,她说她想将驸马爷带回皇城,可是因为在打仗,一路上关卡太多,不容易躲得过,她传信给公主了,只是恐怕公主没有收到。” 云裳点了点头,“无妨,既然这样,那边不带回去了吧,就留在边关,要制造出是夜郎国的人抓了他的假象,留着,说不定会有用呢。” “萧公子,萧公子,小的是王爷的随从,靖王让小的给萧公子送了些吃的来,小的能进来不?”外面传来一个有些小心翼翼地声音。 云裳连忙擦了擦脚,将脚放在了床上,才道,“进来吧。”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士兵服的男子,云裳从屏风上隐隐看见他的身影,看见他将东西似乎放在了桌子上,又转过身朝着云裳鞠了一躬道,“小的先告退了,小的叫洛丁,公子有什么事儿叫小的一声便可。” 云裳应了一声,瞧着那人走了过去才道,“王爷已经回来了?今儿个下午打得如何了?” 浅音笑着道,“回来了有些时候了,不过好像一直在副帅的营帐里面议事,今儿个下午还未开战呢,那夜郎国的三皇子便带着人退回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那三皇子原本以为自己手中有个‘惠国公主’,皇叔便会为了保住她,答应一些条件,所以一开始他压根便没想过真正要打,只是看皇叔似乎对手上的质子并不在乎,发了狠甚至想要亲手杀了他的人质,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所以便被骇住了,自然急急忙忙地撤了兵。就是不知道,这样一来,华镜会是什么样子的下场呢。” “奴……小的听说过那三皇子,听说十分狠的,他若是觉得华镜公主没用了,定然就不会留了。”浅音轻声道。 “不会的,华镜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她能够让三皇子相信她便是惠国公主,定然也还是有些手段的,我倒是有些期待呢,我这位皇姐,下一步会怎么走。”< 第八十四章 仓觉青肃的密信 “王爷。”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请安声,云裳一惊,自己还在床上呢,好在先前只是小寐,并未脱衣裳,便急急忙忙准备穿鞋子下地,脚还未伸出来,便听见靖王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些天赶路辛苦,便歇着吧,军中都是男子,在别的地方住着也多有不便,你和你的宫女便歇在这儿吧,我让他们都不要过来打扰。” 云裳一愣,不曾想靖王隔着一个屏风也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面上有些发热,轻轻应了声,却仍旧穿了鞋子走了出去。 靖王见云裳一副刚刚睡醒的朦胧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笑着道,“马上便要用晚膳了,军中吃的比较少,恐怕得委屈你了。” 云裳笑了笑,“皇叔说的哪里话,我既然都已经到这边关来了,自然便不会怕这一点儿辛苦的。” 说着,倒是想了起来,先前自己一直想要问的一个问题,“皇叔,裳儿瞧着,咱们的营地在两山之间,若是夜郎君从山上偷袭,便是滚下一些沙土石头的,恐怕也不好应付呀。” 靖王今儿个瞧见云裳的神情,便发觉她似乎对行兵打仗的事情有些兴趣,便走到了桌子旁,指着桌上的地图道,“你过来瞧。” 云裳跟着走了过去,便瞧见那地图上被密密麻麻的画了许多个圈,靖王见云裳有些迷茫,便指着地图中一处画了圈的地方道,“这便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这里是夜郎军所在的位置。” 云裳俯下身子,看着密密麻麻的标识和曲线,靖王也不出声,由着她瞧,半晌才听见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哦?说说看?”靖王挑了挑眉。 云裳指了指远处的一大片看起来十分平坦的地方道,“这是夜郎国,夜郎国境内一片广阔,所以,夜郎国的将士对于在平地作战有一定胜算,可是若是一旦进入了山里,那便是寸步难行了。咱们附近,也只有这两座大山,夜郎国的人定然不会想到从山这边入手,可是我们可以啊。” 靖王见云裳不用自己提点,却也找到了其中要害,心中一喜,点了点头道,“况且,我专程派人打探过,周围两座山上,瘴气十分厉害,一旦进入山中密林,五步外几乎是完全看不见的,仓觉青肃不敢冒这个险。” 云裳闻言,便更加明了,只是,自己比起靖王来,虽然不如他的实战经验丰富,可是,唯一的优势便是,自己经历过一个前世,前世,这个仓觉青肃却绝非是个吃素的,便是连靖王都在他手上吃了不少的亏,云裳低下头,思量着自己应当如何提醒靖王小心,却又可以不露痕迹。 “不知道,这位三皇子,平日里行兵打仗惯用什么样子的套路。”云裳似是喃喃自语一般。 靖王闻言,目光微微扫过云裳,“仓觉青肃此人,性子有些急,喜欢冒进,只是却不是一味鲁莽的,惯会用阴招,弯弯肠子倒也不少。” 云裳想起前世关于这场仗的一些信息,只是前世自己这个时候差不多刚刚招了驸马,华镜的驸马出事,靖王上战场之后,却又是莫静然刚刚露出自己的本性,到处留情的时候,自己正心中郁卒,每日都想着如何让驸马留在自己房中,哪里有时间留意过这些事。 只是,细细想来,倒似乎有那么一件事情,自己进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正好遇见华镜在那里哭哭啼啼,哭诉自己命苦,然后说起,不该嫁给一个武将,驸马战死沙场,连靖王那般厉害的人都被因为中了夜郎国三皇子的计,被那三皇子截住,困在了山里面,那三皇子放火烧山,靖王都差点儿丢了命,只是却也受了重伤。 山里……云裳细细的看了一下地图,没有了,方圆百里内,再也没有其他的山了。 莫非…… 云裳这般想着,沉吟了半晌,才轻声道,“会用阴招的人,也许,表面上的鲁莽都不一定是真的,方圆百里内再无这样的高山,皇叔却选在这个地方扎营,仓觉青肃定然也明白此中缘由,我们的士兵倒是可以在瘴气中找到法子行军,只是,若是仓觉青肃放上一把火……” 靖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笑着道,“嗯,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鲁莽,防范于未然倒也是好的。” 云裳受到靖王的鼓励,心中也稍稍安定了几分,“我听说,最近这段时间,夜郎国三皇子都只是前来叫叫阵,皇叔若是带着人前去应战,那三皇子便跑得跟兔子一般,裳儿大胆地猜想,他此番,也定然是想要迷惑皇叔的视线,让皇叔以为他没什么威胁,便会放松警惕,到时他便可杀一个措手不及。” 靖王笑着道,“我还当皇城中像你这样的女子都应该只懂得绣绣花儿弹弹琴呢,却没想到,裳儿原来对行兵打仗也颇有研究,光是……能够看懂这地图便已经是十分了得了,裳儿在宫中应当也学不到这些,只是没有想到,难道兀那大师连这个也教?” 云裳愣了愣,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宫中定然是教不了这些的,后宫不得干政。只是,说是兀那大师教的也不妥,琴棋书画的,兀那大师教倒是无妨,只是这行兵打仗的,若是一个僧人也教这些,却是说不过去了,追究起来,即便是给兀那大师安一个叛逆的罪名也不是不可的。 靖王见云裳低下头不语,知晓她不想说,心中有些微微的失落,却也没有再提,只随随便便地岔开了话,“那日宴会上那一曲《凤求凰》……” 靖王才开了个头,云裳便觉得心猛地提了起来,饶是自己重生了一世,可是上一世自己被皇后和华镜算计,只怕什么是情爱都不知道,便以为自己喜欢上了莫静然,急急忙忙的求了旨。这一世,即便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想再嫁人,听见靖王提起此事,再想起那日,他的那一句,“这一曲,非她不可”,心中更是有些慌乱,便连忙道,“那日原本梦常在准备的是一曲《钗头凤》,原本梦常在是想让裳儿给她奏琴的,她好歹是从裳儿宫中出去的,求到裳儿这儿,裳儿也不好拒绝,却不想淑妃娘娘却突然点了王爷……” “哦?那倒是本王会错意了呢……”靖王眼睛定定地望向云裳,心中知晓她不想提起此事,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会时不时地将目光落在这个原本自己从未注意过的女子身上,还越发的在意了起来,只是见她这样子,心中知晓不能急了,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思呢,那日那一句只是冲口而出的,待说出来了,才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她是自己的侄女,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总归是有那么一层关系,略有些尴尬,再加上,自己的年岁实在是比她大了不只一点点…… 靖王嘴角付出一抹苦笑,轻声道,“待会儿我便差人将吃的送进来,你也早些歇下吧。”说着便转身出了营帐。 云裳只觉得心中泛起点点失落来,却没有瞧见浅音悄悄从屏风后探出了头来,笑嘻嘻地到,“公主,奴婢瞧着,这靖王爷对公主定然有些意思呢,公主方才为何不让王爷说下去,王爷与公主,奴婢瞧着真真相配呢。” 云裳猛地吓了一跳,才想起浅音一直在营帐中,方才那些话都被她听了去,面上更是有些烫,恨恨地蹬了浅音一眼,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难道公主瞧不上王爷?也是,靖王爷稍稍冷了些,而且,比公主大了十多岁呢……”浅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 云裳咬了咬牙,哼了一声道,“小蹄子,信不信我将你卖给外公府上的总管做儿媳。” 浅音连连摆了摆手告饶,“公主可不要,那总管的儿子可是个瘸子,奴婢才不要呢。” 云裳这一世,在感情的应对上也不曾有什么长进,心中有些乱,直觉靖王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同,只是自己却不敢去细究,连知晓个明白的勇气都没用。云裳叹了口气,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吃了晚膳,云裳早早的便睡了。第一次在边关营地之中睡觉,只觉得周围吵吵嚷嚷地让自己有些睡不着,却也实在有些困,撑了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云裳便被练兵的声音吵醒了,醒来吃了早膳,穿了男装,便朝着营帐外走出。走出营帐,门口便站着昨儿个那个侍从,似乎是叫洛丁?云裳笑着道,“洛丁对吧?这是在练兵?” 那侍从似乎没有想到这位被王爷奉为上宾的贵公子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心中十分惊喜,连连道,“是呢,是王爷在练兵呢,嘿嘿,声音大了些,吵到萧公子睡觉了吧?” 云裳摇了摇头,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远远地便瞧见一大片人正手持长枪在练武,站在最前面穿着一身银白色盔甲的,应当便是靖王了。 云裳还未走到,靖王便已经瞧见了她,便朝着她走了过来,“醒了?吵到你了吧?”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第一次瞧见练兵呢,觉得有些心血澎湃。” 靖王笑着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士兵,却想起另一件事情,便对着云裳道,“我正好有些事情与你说,你随我一起回营帐吧。” 云裳实在是有些不想与靖王单独相处,却也不敢违背,便跟在靖王的身后回了营帐,刚一踏进营帐,靖王便皱了皱眉头道,“今儿个清晨,我们拦下来一封信,应当是夜郎国三皇子送到皇城的,是写给皇上的……” “写给父皇?”云裳愣了愣,又想到,这样的密信按道理,不应当与自己说的,可是靖王这般严肃,莫非,这信中的内容与我有关?想到此处,云裳便连忙问道,“可是与我有关?” 靖王点了点头,“仓觉青肃想要让你和亲夜郎国,还说……” “还说什么?”云裳一听让自己和亲,心中便已明白,这定然是华镜的主意,冷冷哼了一声问道。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道,“还说,惠国公主已经与他有了肌肤之亲,生米煮成熟饭,请宁帝成全。” 靖王暗自握紧了拳头,没有说你,而是说惠国公主。 云裳虽然早有猜想,只是听到这个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心中暗自打了个突,惠国公主,在夜郎国营账里的惠国公主是华镜……难道,华镜竟然与那夜郎国三皇子……做了那般龌蹉之事了吗? “华镜这一招倒是狠……”的确是狠的,若是宁帝收到这样的信,心中并未写明何时何地,宁帝纵然宠爱云裳,也会有些怀疑,毕竟夜郎国三皇子都这般说了,而且,即便并无此事,可是若是夜郎国三黄子咬死他与自己有染,父皇也不敢张扬出去,毕竟,那是家丑,自己还是公主。况且,和亲这样的事情,于宁帝也并非全无好处的,至少能够保证,与夜郎国能够和平相处一段时日,所以,若是这封信到了父皇手中,父皇定然会许了的。 靖王见云裳沉默了良久,却并没有太过吃惊或者是惊慌失措,知晓她心中定然有计较,便道,“此事我不便插手,你想要怎么做?” 云裳勾了勾嘴角,眸中泛起浓浓的冷意,“既然皇姐与夜郎国三皇子两情相悦,那我岂能不成全他们。”说完便仰起头对着靖王道,“有劳皇叔了,便将这信中我的名字换成皇姐的便好。” 云裳说完,便低下了头,掩去了眸中的冷意,若是信中说的是我,那父皇会同意,可是若是华镜……华镜可是嫁了人的,这般不守妇道,即便是皇后,恐怕也保不住她了,况且,她如今还正在敌军营帐之中,云裳想起此事,又抬起头对着靖王道,“还有一事,裳儿恐怕要烦劳皇叔了,皇叔可否给皇姐画一幅画像,启奏给父皇,就说,有一个女子,似乎是华镜公主,在敌军中,常伴三皇子身边,又想起之前华镜公主为了救夫,似乎正在边关,你不敢妄动,所以专程请示……” 靖王眸中闪过一抹亮色,笑着道,“好!不仅如此,本王还会以边关小镇里面的百姓的名义,将此事传进皇城,并且传的满城皆知……” “如此,裳儿便多谢皇叔了。” 提起华镜,云裳倒是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对了皇叔,那驸马爷的母亲赵老夫人似乎也来了边关,可是并未瞧见啊……” “赵老夫人听闻赵英杰是在临关镇上出了事的,一到边关便带了人去临关镇,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些日子一直在临关镇查探。”靖王想了想,又道,“你的属下办事是否谨慎?那赵老夫人为了儿子这些日子都快要将临关镇掘地三尺了,可别让她查出了什么问题,不然,她虽然只是个品级不高的诰命夫人,只是赵府一门忠烈,便是皇兄也要礼让几分的,若是她查到你头上来,恐怕难办。” 宁浅办事,云裳向来是放心的,便应道,“无事,随她查也查不到什么的。” “那赵英杰,死了?”靖王挑了挑眉。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没有,现在就在旁边那个西一镇中,我本来想着送回皇城的,日后留着倒也有些用处,不过关卡查的太厉害,便没有动身,不过现在华镜在这儿,我想着兴许有用,便没有送走。” 靖王点了点头,“我知晓了,只是这人,若是你的局布好了,还是尽快将他放了最好,赵英杰也算得上一个将才,也不是个蠢的,若是被他发现了蹊跷,便也不能留了。” 云裳点了点头,“裳儿明白了。”心中暗自盘算着,过些日子,自己也在这西一镇里面将华镜的事情传一传,到时候故意露出些缝让那赵英杰去钻,让他一逃出来首先听到的,便是自己那个公主妻子的风流韵事,而后,那赵英杰定然是要寻着驻地来的,到时候再激一激那三皇子,将华镜带到战场上,赵英杰与华镜好歹也是几年夫妻,即便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定然知晓是谁的…… 但凡是男子,都应当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况且,华镜那脾气,在公主府中定然给了赵英杰不少气受,赵英杰本来娶华镜便是因为皇上赐婚,不得不受着,可是一旦有了证据,证明得了华镜妇德有失,即便是公主,也是会受尽世人蔑视的。 靖王只一眼,便明白了云裳在打什么主意,笑着道,“赵英杰是个倔性子,对皇家无比忠诚,若只是华镜与仓觉青肃的事情,倒也不足以让他休妻,可是,他却是个极其孝顺的孝子,赵老夫人养育他废了不少的功夫也受了不少的苦,他见不得任何人对他母亲有一丝一毫的不好……” < 第八十五章 突然出现的华镜 只是,没有人想到,华镜会突然被放了出来,出现在了宁国士兵扎营的地方。那日一早,云裳还未起身,便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萧公子,萧公子……” 浅音先起身出了营帐,不一会儿便走了进来,神色带着几分凝重,“公子,王爷派人来报公主,说华镜公主在营地门口,吵着要见靖王呢。” 华镜?云裳猛地便清醒了过来,她不是在夜郎**中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儿? 云裳立刻起身,穿好了衣裳,将银面具戴好,才出了营帐,刚一出去,云裳便瞧见靖王正在不远处站着,便连忙走了过去,“华镜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靖王的目光冷了冷,“仓觉青肃果然是个有城府的,若不是我一直知晓在他军中的便是华镜,指不定也会被他所骗,他竟然能够瞒住我布下的眼线,将华镜送了过来,倒也值得一会。” 两人一起走到营地门口,云裳刻意落后了一步,免得被华镜瞧出什么,华镜站在门口,身后远远地跟着两个侍从,穿着一身水青色挑丝双窠云雁装,一派雍容地在门口站着。 “公主?”靖王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吃惊的样子,“公主怎么到营地来了?” 华镜的目光在靖王身上定了定,又扫过一旁的云裳,才又望着靖王,面上带着几分伤感,“驸马爷被困在边关,本公主便禀了母后来寻驸马来了。” 靖王挑了挑眉,“本王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公主应当是在本王之前过来的吧?怎么地?是现在才到?” 华镜的目光闪了闪,叹了口气道,“本公主自小便养在宫中,从未出过远门,之前一时情急,也没有带几个侍从,一路上多有些不便,这才晚到了些时候,本公主一到边关,便听见皇叔已经再次驻军了,所以这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想求皇叔收留,顺便派几个人帮着我找一找驸马爷。” “哦?”靖王勾了勾嘴角,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诮,“只是,这军营中全是男子,若是公主一个女子住在这里,恐怕有些不妥,况且,驸马爷是在临关镇出了事情的,公主若是要寻,也应当去临关镇寻去,夜郎军如今已经退出了临关镇,那边倒是比这军中更安全几分,若是公主还不放心,本王倒是可以派几个人来保护公主。” 靖王转过头,看了看身后身着青衣戴着面具的云裳,笑着道,“这位萧公子是本王特地请来的军师,不仅善谋略,武功也极高,不如让这位萧公子跟着公主一起保护公主如何?” 华镜看了眼云裳,皱了皱眉,“只是,这个萧公子瞧着身量也实在单薄了一些,况且,既然是皇叔的军师,想必行军打仗的,也得靠他,若是镜儿将他带走了,那岂不是……” 云裳闻言,勾了勾嘴角,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此言差矣,武功高低,岂能用高矮胖瘦来判定,公主即便是去寻三五十个壮汉来,也未必是我一人的对手。” 华镜见她这般说,心中一喜,军师呢,虽然自己并未打过仗,却也知道,军师在军中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那便有劳这位萧公子了。”华镜朝着云裳笑了笑,有些失落地道,“本公主的婆婆也到了边关了呢,不知道皇叔可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呢。” “哦,赵老夫人也在临关镇。”靖王随口道,却让华镜微微变了脸色,那老太婆若是也在临关镇,自己办起事来岂不是不那么方便? 况且,自己之前便打听过了,临关镇离这儿骑马也得一个多时辰呢,心中这样想着,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笑道,“婆婆已经在临关镇了,她年轻时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若是驸马在那里,她便一定能够找到,本公主便在这西一镇上找上一找吧。” “那便随你吧。”靖王显得有些不耐烦,转过身对着云裳道,“劳烦萧公子了,公主的安全便交给你了。” 云裳拱了拱手道,“王爷尽管放心,萧某定当鼎力护得公主安全。” 靖王便转身进了运营,云裳走到华镜公主面前,眸中带着几分笑意地道,“公主,咱们走吧,西一镇上的客栈少,并且有些简陋,得委屈公主几日了。” 华镜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脸的愁苦,“驸马爷一直没有消息,本公主受这点儿委屈又算什么。” 只是,当云裳带着华镜在西一镇上随意找了一家客栈走进去的时候,华镜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只是,眼角的余光瞟到身后的两个侍从,却终究没有说什么,任由云裳定了房间,由着店小二带着上了楼。 云裳定了三间房,只是两间相邻,另一间却略微隔了几个房间,华镜说那两个侍从要轮流守夜,住在哪儿倒是无妨,云裳便将自己安排在了华镜的旁边。 房间一安排好,华镜便招呼着云裳进她的屋子坐上一坐,云裳不敢拒绝,便连忙跟了上去,华镜看了看屋中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板凳,还有一个浴桶,便再无其他,况且还十分破旧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在床边坐了下来,笑着对云裳道,“萧公子也坐吧。” 云裳方一坐下,便听见华镜道,“萧公子为何戴着面具呢?” 云裳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面上的银色面具,笑着道,“草民小的时候贪玩,被沸水烫到了脸,毁了容貌,别的人瞧见草民的脸都十分害怕,所以草民才戴上了面具。” “是吗?不知萧公子是哪里人士?本公主听着,倒有几分皇城口音,只是皇叔在皇城的时候一直都只有王尽欢王公子时常跟随着,倒是没有见过公子呢。”华镜的目光细细地将云裳打量了一番,只是她却如何也不会想到,远在皇城的云裳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还会变成了男子。 云裳抬起手,理了理长袖,才轻声道,“草民小时候倒是确实在京城中长大的,只是近些年一直跟在王爷身边,比较少回皇城,王爷行事素来谨慎,虽然回了皇城,只是军中却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打理,所以草民便留在军中打理日常事务,王爷回来了,没什么战事的话,便会放草民回京城与家人团聚。” “哦?”华镜微微笑着道,“不知道萧公子家中还有何人呢?” “只有母亲一人……”云裳低下头,眸中闪过一抹光芒,华镜这般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便假装有些烦躁地望向窗外,手似乎无意识地在桌上微微轻叩着。 华镜见云裳似乎隐隐有些不耐烦,心中有些不爽,想着,不过是个王爷的走狗,也敢在本公主面前摆谱,面上却客客气气地道,“本公主这些日赶路有些累了,便先小憩一会儿,萧公子请便。”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草民便告退了。”说完,见华镜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云裳的房间便在隔壁,云裳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走到后面打开了窗户,两屋相邻,两边才窗户又都开着,若是那边有什么动静,定然也能够隐隐听到一些,只是,一整个上午,隔壁都十分的安静。 午饭是店小二各自送到屋里来的,云裳听见店小二进去给云裳送东西的声音。只是片刻之后,隔壁便又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晚上,云裳也未见华镜出过屋子,也没有再听见她说话。 用了晚饭,云裳专程去了隔壁给华镜请安,进去的时候,华镜正坐在床边发着呆,见云裳进来,才笑了笑到,“萧公子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道,“虽然夜郎军已经撤出了西一镇,只是草民害怕百姓中仍旧混杂着夜郎的奸细,公主晚上歇息的时候记得关好门窗,吩咐好两位侍卫大哥莫要一不小心睡着了。” 华镜笑着应了,“萧公子就在隔壁呢,本公主才不怕,连皇叔都称赞的人,功夫定然是十分不错的。” 云裳笑了笑,也不谦虚,又嘱咐了几句,才退了出去。一打开门,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侍从,云裳猛地吓了一跳,半晌才缓过神来,瞧了瞧那侍从,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晚上,云裳都在留意着隔壁的动静,却一宿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日一大早,云裳刚一出门便瞧见华镜也出了门,“萧公子,一起下楼吃早饭吧。” 云裳应了,刚走下门,便瞧见有两个士兵走了进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萧公子,夜郎军似乎有些异动,王爷让萧公子回营地商量对策。” 华镜闻言,眼中一亮,笑着道,“既然如此,萧公子便先回去吧,这青天白日的,想来也不有什么事儿。” 云裳急急忙忙地点了点头,“这两个士兵便留给公主差遣吧,草民先走一步。”便出了客栈,匆匆回了军营,回到营地便发现营地中士兵极少,远远地传来呐喊的声音,料想是夜郎军又在叫阵,便匆匆骑着马跑到了两军对峙的地方。 靖王见云裳回来,便骑着马连忙迎了上来,“回营帐吧,那仓觉青肃今儿个也不像是想打的,耗着也没什么意思。” 云裳伸长了脖子,便远远地瞧见远处的战车上,有银色的盔甲在泛着光。云裳勾了勾嘴角,“皇叔为什么不直接杀上去,给他个措手不及?” 靖王笑了笑道,“他后面是沧澜城,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我若是一开始冲,他们定然反身便直接跑回沧澜城,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自己。”说了几句,便问云裳道,“怎样,昨儿个晚上可有什么异常?” 云裳摇了摇头,“华镜太安静了,安静地有些异常。不过,她带着的两个侍从中,有一个倒是武功极高的。” “哦?”靖王转过头望了云裳一眼,“你可记得,那武功极高的侍从长什么样子?” 云裳皱了皱眉,“你一说我倒是发现,我自信记忆不错,可是对那侍从却没什么多大的印象,只记得,他的眼睛是褐色的,极亮。” 靖王点了点头,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夜郎国的人眼珠子多褐色,那侍卫应当是仓觉青肃的人。华镜此次前来恐怕不简单。” 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我的那位好姐姐,恐怕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宁帝的女儿了吧。” 在营地中呆了一会儿,云裳便又回了客栈,华镜却不在客栈里面,云裳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她带着两个侍从和两个士兵回来。 “公主这是去哪儿了?可把草民给急坏了。”云裳连忙迎了上去。 “出去在镇上逛了逛,想瞧一瞧能否发现赵将军的下落。”华镜的神色有些疲惫,也不欲与云裳多言,径直上了楼,锁上了门。又是一整个下午,华镜再没有出过屋子。 夜了,云裳刚浅浅入眠,便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云裳猛地睁开了眼,屋中漆黑一片,只是云裳却听见有轻轻吹气的声音从窗口处传来,云裳心中警觉了起来,立马便屏住了呼吸。 正欲瞧一瞧他们意欲何为,却猛地听见隔壁传来华镜撕心裂肺的声音,“啊,有刺客,有刺客,便有打斗之声从隔壁传了过来。” 云裳神色一凛,想着若真有人想要迷晕自己,定然不会这般轻易地让自己发现,这个时间还太早,这个手法也太过拙劣…… 云裳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推开窗户,猛地一跃,便抓住了华镜屋里的窗户,蹦了过去,一蹦进去,才瞧见云裳屋中的情况,两个侍从,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个也受了伤,却还在与蒙面人缠斗,地上躺了四五个黑衣人,云裳眯了眯眼,便加入了战斗之中,只是在出手的时候略微保留了许多…… 黑衣人见似乎行动已经败露,便连连退到了门口,转身便跃了出去。另一个还未受伤的侍从站在门口,一副受了伤无法再追的模样,却恰恰好,挡住了云裳的路。 “跑了……”那黑衣侍卫有些可惜的样子,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客栈外传来踏踏马蹄声,似乎在客栈外停了下来,不到一刻时间,靖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云裳面前,神情有些焦急,“公主如何了?公主没事吧?” 云裳眯了眯眼,从刺客来袭,到刺客逃跑不过片刻的时间,可是,从军营到客栈,却也得一盏茶的时间,靖王来的这般快,想来是早有人去通知了。 “公主应当没有受伤。”云裳转过身看了眼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华镜,走到一旁伸手查探了一下两个侍从的呼吸,才道,“一个侍从死了,另一个应当还有救,带回营中让军医瞧瞧吧。” 靖王点了点头,吩咐人将那受伤的侍从扶着走了,才走到华镜的床前道,“公主可还能走?本王的军中没有女子,也没有太监,男女授受不亲,公主恐怕还得自己走了,这客栈中也不安全,便随着本王回军营吧。” 华镜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喃喃点了点头,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站了起身,朝着楼下走去。云裳细细瞧着,却见她虽然先前抖得十分厉害,额上却也没有汗。 回到营地之中,靖王便将华镜安顿了下来,才与云裳一起回了营帐,浅音连忙迎了上来道,“公子,你有事没有?” 云裳摇了摇头,转过头对着靖王道,“我戴个面具倒是无妨,只是恐怕浅音是不方便戴面具的,待会儿你让人将浅音送走吧,浅音你让宁浅换个人过来候着。对了,华镜在军中,没有侍女恐怕也不像个样子,便再带两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人来吧。” 靖王点了点头,“你吩咐便是。”说着便叫进来一个侍从,让他按照云裳的要求去筹备了。 云裳才轻声道,“原来他们的目的是想要进营地来呢,之前恐怕是想着若是直接说,你肯定会拒绝,便让华镜只是微微提了一提,也不再强求,只是却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出,总算是遂了他们的愿了。” 靖王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进了这营地反而好办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也要清一清军中的耳朵。”说完,目光在云裳的身上顿了顿才道,“仓觉青肃在宁军中也安插了不少人,恐怕有好些人知道了你这些日子都住在我的营帐之中,定然在猜想着你的身份,我之前一直对外宣称,我有断袖之癖,你与我……”说道此处便又顿了顿,只是云裳却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烫,低下了头。 靖王见状,目光微微闪了闪,“不过,如今华镜住了进来,加上她带进来的那个身份不明的人,接下来的日子,恐怕的委屈你了,我得与你共处一室,将这断袖的名声给坐实了,不然,恐怕会招人怀疑。”< 第八十六章 营中起火 “啊?”云裳一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虽然是我的皇叔,只是三岁起,男女有别,若是营中不方便,裳儿便找法子住到镇上便好了。” 靖王笑了笑道,“华镜想方设法住进军营之中,恐怕是因为这营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你便不想知道,她究竟为何而来?你放心好了,待会儿你让你的宫女守夜便好,我在屏风外看书。” 云裳低下头,沉吟了半晌,心中确实对华镜此次的目的有些好奇,只是…… 想了片刻,才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云裳便听从皇叔的安排了。” 正说着,便听见外面传来华镜的声音,“王爷在吗?华镜求见。” 靖王眸中闪过一抹亮光,伸出手握住了云裳的手,云裳皱了皱眉,正欲挣脱,便听见靖王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云裳皱了皱眉,不知道靖王此举何意,眼角的余光瞟见华镜走了进来,耳边便响起了靖王十分轻柔地声音,“你没事便好了,下次本王再也不能让你离开本王三尺之内了,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本王怎么过?” 云裳一愣,转过头便瞧见靖王眸光中满是柔情,一时间便呆在了原地。 “皇叔,镜儿来了。”华镜见状,微微有些尴尬,目光在云裳身上定了定。云裳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微微松了松,便连忙抽回了手,绕到了屏风之后。 外面传来靖王的声音,“华镜公主今日受了些惊吓,应当好好休息才是,这么晚了到本王营帐中所为何事?” “华镜……”华镜顿了顿,似是不知从何说起,过了片刻,才道,“华镜总觉得有些蹊跷,华镜来边关并未带多少侍从,可是也从未遇见过刺杀,可是这方到西一镇第一日,便有刺客……皇叔,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靖王冷冷一哼,“是有些巧合了,只是如今公主在营中,有数万将士在侧,便不用再怕了,公主还是早些去歇息吧,本王便不送了。” “皇……”华镜似是还想要说啥,云裳却瞧见靖王已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半晌,云裳才听见华镜的脚步声响起,出了营帐。 “她来就是为何说这个?”云裳皱了皱眉。 “呵呵,可不是为了说这个,我瞧着她的目光一直四处打量,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便将她赶了出去。”靖王哼了一声,又绕了出去,“洛丁。” 云裳跟着走了出去,便瞧见那个叫洛丁的侍从走了进来,靖王便道,“那个同华镜公主一起带进来的侍从在哪儿?” 洛丁连忙道,“那个侍从受了伤,便安排在军医的营帐中歇着了,方才公主还去瞧过他呢。” “哦?”靖王眯了眯眼,“多派几个人跟着华镜公主和那个侍从,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本王禀报。” 洛丁连忙应了,退了出去。 这么一闹腾,天便已经蒙蒙亮了,靖王转过头望了云裳一眼,才道,“你先歇会儿吧,我去副帅营帐里面瞧瞧。” 云裳点了点头,瞧着靖王出了门,才绕到屏风后脱了鞋躺在了床上。 如果华镜与那仓觉青肃果真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那么,她是自愿的呢,还是被迫的呢?前日还在战场上出现过的华镜,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宁军的营帐前呢。这次带了个夜郎国的侍从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云裳的心中有着满满的疑问,只是,却也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自己想要报仇,可是在这全是宁国士兵的营帐中却不太可能,心中想着,等睡醒了之后,便让人去临关镇将赵老夫人接过来好了。打定了主意,这才睡了过去。 云裳是被一阵喧闹之声吵醒的,匆匆从床上爬了起来,戴上面具,绕过屏风,便瞧见营帐之中坐了好些人,除了靖王手中的几个将领,还有华镜。 “怎么也不穿个鞋,地上冷,小心着了凉。”靖王皱着眉头望着云裳,扬声对着营帐外吼道,“洛丁,去找个毯子来铺在地上。” 云裳没有想到众人都在,耳朵都有些微微的红了,连忙又躲回了屏风后,穿上了鞋子。听见外面华镜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公主的驸马爷在战场上失踪,如今身死未卜,本公主只是想要知道你们想要怎么对付夜郎军,本公主恨不得将夜郎军的将领抽皮剥筋,唯有亲自将他们灭了,才能消本公主心头之恨。” 云裳眯了眯眼,华镜以为,靖王不知道之前夜郎国手中的人是她,这口气,倒是十分的有公主架子呢。云裳勾起一抹冷笑,想着靖王会如何回答,只是,还未听到靖王开口,便听见另一个带着几分粗犷的声音传来,“公主不过一介妇人,懂什么打仗,这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可别把公主的小脸蛋儿给划花了,还是回皇城好好的享你的福去吧。” “大胆!竟然这般与本公主说话,若不是看在你是皇叔的部下的份上,本公主定然不会饶过你。”云裳听见华镜带着薄怒的声音传来,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华镜倒真以为,这天底下人人都应当敬她畏她呢。 “哟哟哟,公主饶命,既然公主这么想打仗,那往前走个十里地,便是夜郎国的地盘,去吧,公主去将那夜郎国三皇子的头颅拿回来,本将便亲自向你请罪!” “你!”华镜怒斥了一声,却不知道应当如何辩驳。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不知道,这军营里的将领竟然能够让华镜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好了,都少说两句。”靖王的声音传来,没有任何起伏,“本王在与将领议事,华镜公主还是回吧,不说公主是女子,但说这可不是你的公主府,本王这儿的将领也并不比公主的品阶低,公主可没有权力跑到这儿来撒泼。” 云裳听见“嘭”的一声,接着便又脚步声响起,啧啧,事事如意,高高在上的华镜公主吃瘪了呢。 “王爷,末将打听到,前日晚上,确实有几个士兵出了营地,只是那几人都是做普通士兵打扮,末将派出的人便并未留意,只是,那几个人似乎是往后面的沧澜城去了……”方才嘲讽华镜的声音,突然便变得正经了起来。 云裳走了出去,靖王瞧见她出来了,便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瞧瞧。” 云裳便走到靖王身边,盯着他面前的地图,只听见靖王在自己耳边道,“你来瞧瞧,他们究竟是怎么从沧澜城到了我们这边的。” 云裳仔细瞧了瞧,两军驻扎在沧澜城与西一镇之间,驻地旁两边都是山,山的那一边,一面是沙漠,一面是沼泽,云裳伸出手,指了指沧澜城的后面,那是一片大草原,“他们应当是穿过了大草原,绕过了临关镇,过来的。” 靖王没有说话,一旁的将领道,“只是,这样一绕,那便远了,骑马得要三四个时辰呢。” 云裳低着头,想了想,才道,“昨儿个华镜公主来我们营帐的时候,她的衣裳应当是可以换过的,只是,应当是十分的匆忙,鞋子倒没有来得及换下,我瞧见,她的鞋子下面,有草,那是一种叫做格桑花的叶子,只有夜郎国的草原中才有。” 靖王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瞧着她频频来我的营帐,想来,应当是我的营帐中有她想要的东西,我想着,既然叫了她来,那么仓觉青肃怎么也得耗上几分耐性等上一等,不如……” 云裳眨了眨眼,便有将领笑着道,“趁着这个时候,进攻?” 靖王摇了摇头,“随着华镜来的男子,似乎有些蹊跷,今儿个军医说,华镜去见那个男子的时候,神色间,似乎是有几分害怕的。本王倒是想知道,那男子,究竟是谁,况且,夜郎军身后便是他们的沧澜城,进攻不是好法子,不如,我们今儿个晚上,去偷袭夜郎国的营地吧。” 几个将领纷纷点了头,便这般定了下来,云裳心中也有几分跃跃欲试。靖王见状,笑着转过头对着云裳道,“你可得在营中,好好的看着华镜公主……” 云裳微微一笑,没有出声,目光却静静地落在地图之上。 一整个下午,华镜倒是乖乖的呆在靖王为她安排的营帐之中,一步未出。 傍晚,靖王便带了士兵出去练兵,云裳一个人呆在营帐之中看着靖王放在桌上的兵书,还未看几个字,便听见门外洛丁的声音响了起来,“公主,王爷并未在营帐中,公主请回吧。” “那,萧公子在吗?昨儿个多亏了萧公子相助,本公主才并未受伤,本公主今儿个可不是来寻靖王的,是专程来跟萧公子道谢的。”说着,还未等洛丁说话,便径直掀开了营帐门,一打开门,就瞧见云裳坐在桌案前看书,华镜面上露出了几分惊喜,笑着转过头对着洛丁道,“你瞧,萧公子在呢。” 洛丁的目光望向云裳,似乎在向云裳求助,云裳笑了笑,“洛丁进来给我添杯茶吧。” 洛丁点了点头,走到云裳面前,帮她倒了一杯茶,云裳笑着瞧着华镜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坐到椅子上,四处打量着营帐内的摆设,“本公主瞧着外面挂着帅字,这应当是皇叔的营帐吧,萧公子说你是皇叔的军师,可是怎么住在这里呢?” 云裳挑了挑眉,端起茶,吹了吹浮沫,笑着道,“靖王爷让草民住这儿,草民违抗不得,便只好住在这里了。” 华镜打量了一眼云裳,犹豫了片刻,才道,“萧公子似乎与皇叔的关系挺好的。” 云裳却没有说话,只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给华镜。 华镜皱了皱眉,站起了身,“不说这个呢,你在看什么呢?”说着便朝着云裳走了过来,只是目光却并未落在云裳手中的书上,而是落在了一旁叠放着的羊皮纸上。 云裳勾了勾嘴角,随意地将手中的兵书放在了那羊皮纸上,“只是一本兵书罢了,王爷去练兵去了,闲着无聊,随意瞧瞧。” 华镜的目光闪了闪,“本公主还没有谢谢你呢,昨儿个若非有你,本公主倒不知道能不能够活下来呢,这边关,刺客倒真是十分猖獗呢。” 云裳笑了笑,“草民分内之事,不过,今儿个营帐中只草民在,男女授受不亲,草民恐怕传出去,会影响公主的名声。” 云裳瞧见华镜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却也笑了笑,对着云裳道,“萧公子说的是。”便转身出了营帐门,云裳瞧见她走得远了,才拿起一旁的羊皮纸,展了开来,羊皮纸上画着一幅地图,只是比桌上的更加详尽一些,上面写着三个字,布军图。 云裳微微一笑,将羊皮纸放回了原位。 夜渐渐地深了,靖王一直没有回营,云裳记得先前下午他们曾说,今晚上要夜袭敌军营地,心中却有些不抬安宁,也睡不着,便索性坐在桌前看书。 “公子,你要不要沐浴?”屏风后转出来一个小个子着男装的陌生面孔,自华镜来了之后,为了避免浅音被发现,浅音便被送出了营地,换了一个叫浅梦的丫头来。 云裳点了点头,方站起身,便听见外面起了一阵喧哗之声,“来人啊,来人啊,走水了!” 云裳猛地站住脚步,眉头一皱,便朝着营帐外走去,“怎么回事?” 洛丁见云裳出来,连忙道,“是副帅那儿,是副帅的营帐起了火。” 云裳远远望去,便瞧见远处隐隐有火光,连忙朝着那有火光的地方走去,还未走到,便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萧公子,这是怎么呢?哪儿走水了吗?” 云裳没有理会,走到着火的营帐前站定,周围已经聚集了好些士兵,在提着水朝着着火的营帐扑去。 “萧公子,皇叔呢?怎么没有瞧见皇叔呢?”华镜四处瞧了瞧,连声问道。 云裳皱了皱眉,“王爷在营帐中与各位将领议事呢,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说完便扬声问一旁的士兵道,“营帐中可有人?” 一个士兵连忙跑了过来道,“属下是副帅的贴身侍从,原本是在营帐之中的,只是方才一起火便急忙跑了出来。” 云裳点了点头,“你可有听见什么动静?从哪儿先起的火?” 那士兵连忙道,“属下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先是问到有烟味,便瞧见副帅的桌案后面先燃了起来。” 桌案?云裳想起今儿个百日华镜在营帐之中不停地靠近的,便是营帐中的桌案,便连忙掀开营帐门,想要进去,却见里面烟雾弥漫,呛得云裳喘不过气来。 “萧公子……”那自称是副帅的侍从的男子连忙叫住他,“萧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云裳皱了皱眉,招呼着周围的士兵道,“加紧提水,赶紧把火灭了,把营帐门掀开,透透气,跑跑烟。” 一旁的士兵连忙照做,不一会儿,火便被灭了,云裳抬脚踏进营帐之中,想了想,转过头对着那副帅的侍从道,“你跟我进来,其他人留在外面。” 那侍从连忙跟着进来,云裳转过头一瞧,却见华镜也跟在身后,云裳皱了皱眉,“华镜公主还是在外面吧,这里面可能还有火星子。” 华镜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退了出去。 云裳走进营帐,直接走到桌案前,却见桌案上的书都被推倒了,有几本掉落在了地上。云裳将地上的书捡了起来,绕到桌子后面,便瞧见营帐被烧了一个大大的洞,许是因为发现得及时,桌子和上面的书倒是未受影响。 “先前这桌子上的书应当不是这样放的吧?”云裳转过头问道。 那士兵连忙上前查看了一番道,“不是,只是恐怕是救火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也有可能谁水给冲的,萧公子你瞧,这书上都是水。” “是吗?”云裳眯了眯眼。 “咦?”身旁的士兵发出一声低低的声音。 云裳转过头,却见他手中拿着两本书,便问道,“怎么了?少了什么东西吗?” 那士兵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少什么?只是,这两本书分明是留在桌子上,似乎没有被水冲到的,只是,属下分明记得,今儿个下午的时候,属下收拾的时候,是将这本严师兵法放在最下面的,可是现在却在第二本了,这本奇兵传应当是放在最上面的,可是原本放下面的书都散落了一地,这本书却还在原处,也还是在最上面……” 云裳皱了皱眉,“你确定吗?” 那士兵连连点头,“副帅其实不太爱看书,一本书要看上许久,但是喜欢这本奇兵传,属下便一直将它放在最上面的,方便他拿取,副帅习惯所有东西有固定摆放的位置……”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抹光芒,“所以,你是说,这些书,应当是被人,动过了……”< 第八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告白 “是,属下确定,这桌上的书被人动过了。”那士兵连连点头。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方才一直在这里,你有没有发现,方才除了来灭火的人,有没有多出来什么人。” 如果云裳没有猜错,方才那个纵火之人,便一直在这营帐附近,营帐起了火,侍从急急忙忙跑了过去,他便钻了进来,在桌上找什么东西,然后趁着众人提水救火混乱之际,悄悄又混进了人群中。 “方才一群人跑过来救火,属下倒是没有注意有多了什么人。公主,要不要属下叫人将周围的人都看守起来?”那侍从连忙问道。 云裳摇了摇头,走了出去,救火的人来来回回的提水,那人定然已经趁乱逃走了,再查起来如海底捞针。 刚走出营帐,却突然瞧见营地远处突然升起一支焰火,“嘭”的一声在空中爆了开来。云裳猛地一震,那个方向,是自己住的帅营附近,云裳四处瞧了瞧,却见华镜已经不见了踪影。 遭了,自己似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华镜公主哪儿去了?”云裳连忙问道。 一个士兵站了出来道,“回禀公子,华镜公主刚刚回营帐了。” 回营帐? “带我去公主营帐。” 云裳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一个营帐,云裳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扬声问道,“公主,公主在吗?” 营帐中传来华镜的声音,“在呢,是萧公子吗?不知道萧公子找本公主有何事呢?进来吧……” “不了,草民方才从营帐中出来没有瞧见公主,以为公主出了什么事,今儿个营中不太平,公主既然已经回了营便不要随意走动了,草民去叫人来保护公主。”说着便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士兵道,“去找三十个士兵来,将公主的营帐围住,若是被人钻了空子,公主出了什么事,可别怪王爷心狠。” 那士兵连连应声。 云裳才转身离开,回到营帐之中,有人来过帅营了,定然已经发现了帅营之中没有人,方才那焰火分明是报信的,靖王此刻若正在敌军营中,恐怕十分危险了,只是靖王曾经说过,宁**营之中,有奸细,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谁是奸细,若是自己去营救,却被奸细知晓了,一个信号敌军便知晓了,到时候可不妙。 “公子。”浅梦见云裳拿着书,可是却一脸呆愣,便忍不住出声叫了一声。 云裳抬起眼瞧见浅梦,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连忙对着浅梦道,“你留在营中,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浅梦愣了愣,点了点头,便瞧见云裳急急忙忙地出了营帐。 “萧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洛丁见云裳出来,走得飞快,连忙跟了上去问道。 “营中还有那位将军在?”云裳没有回答,反问道。 洛丁连忙道,“张将军在呢。” 云裳随意找了一匹马,对着洛丁道,“去禀报张将军,让他吩咐下去,今晚上谁也不能出营帐,违者斩立决。”说着,便翻身上了马,只听见一声马鞭响起,“驾”,一声轻喝,马便朝着营帐大门跑了过去。 洛丁皱了皱眉,却也知道定然出了什么事,连忙朝着张将军的营帐跑了过去。 “驾……”夜色宁静,明明已经是冷冷的冬日,云裳额上却出了一身薄汗,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到了西一镇上,镇子的门已经被关了起来,云裳眯了眯眼,四处张望了片刻,纵身一跃,便弃马翻身进了镇子里,匆匆跑到镇子中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起眼的屋子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的声音,“谁呀。” 云裳压低了声音应了一句,“我,萧云。” 门迅速被打了开来,云裳刚一走了进去,便被几个女子围了起来,“主子,都这会儿,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点了点头,“宁浅呢?我们这儿一共多少人?” “浅浅老大和浅音在里面说话呢,咱们这儿一共有三十多人。”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云裳应了一声,穿过院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主子?”里面传来几个声音。 “来不及说话了,在的全部跟我一起出去,武器带上。”云裳看了一眼屋里的人,便转身又走了出去。 屋子坐着几个女子,除了浅音之外,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正是宁浅。宁浅见状,也不多言,连忙站了起身,“收拾东西,跟着主子走。” 众人连忙火速的换了衣裳,将武器都带好,匆匆出了屋子,走到院子之中。 “主子,一共三十七人,都到齐了。”宁浅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道,“有些远,我们要悄悄去敌军的营地,靖王今晚夜袭夜郎军营地,但是宁**中有奸细,给发了信号,靖王恐怕有危险,之前我瞧过他标的行军图,他们应当是右边山下的河边走,我们去接应一下。我们人多,目标大,先出镇子,镇子外集合。” 云裳说完,便先打开门出去了。过了会儿,众人便在镇子外回合了,一同骑着马朝着山下的河边疾奔而去。 河水结了冰,河边的路都是石头铺成的,晚上霜重,马不停地打滑。云裳皱了皱眉,“路太滑,弃马走路吧。”说着便率先跳下了马。 沿着河边走了约摸两个时辰,却也还未走完,只是隐隐听到前面有声音传来,云裳比了个停的手势,“有人,找地方躲起来。” 幸好河边树木还算茂盛,要藏三十多个人并不算难。 云裳躲在枯草丛中,听着脚步渐渐近了,“刚刚收到信号,宁国的人是从这里逃走的,我们找好地方伏击,定要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声音粗犷,带着几分夜郎国的口音。 云裳张了张嘴,三长三短的布谷声便响了起来。 “都什么天儿了,怎么还有鸟叫?”先前说话的声音嘀咕了一声,又道,“赶紧的,沿路的人都布置好了,就差……”话音还没落,头却已经滚落在了地上。 顿时一片寂静,半晌之后,才响起一声尖叫,“啊……死……” 话音便又断了。云裳猛地窜了出去,手中拿着方才从宁浅那里接过的剑,朝着黑影扑了过去,身边不断响起东西倒地的声音,不过片刻,便没有了声响。 “主子,共二十四人,全部灭了。”宁浅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裳点了点头,“按方才那人的话来看,这一路上的埋伏不少,我们可得小心了。” 众人便放轻了脚步,往前走去,只是,还未走到半个时辰,便听见有打斗声传来。云裳眯了眯眼,打斗声,那便是说明,靖王带着的人应当便在前面了。 云裳连忙道,“靖王就在前面,快,迅速前去接应。” 众人闻言,连忙暗自运气,加快了脚步,声音越发的近了,云裳却停了下来,只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王爷,你先走,末将断后。” 云裳听出来了,这是靖王手下一个赵姓将军的声音,听他方才那一声王爷,靖王应当便在前面,云裳招了招手,众人便猛地冲了出去。 “谁?”一声怒喝,是靖王的声音。 “是我。”云裳连忙应道,害怕靖王把自己当作了夜郎的人。 靖王浑身一阵,转过头来,夜色中,隐隐能够瞧见一个身影,只是凭着那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靖王便认出了,那是云裳,便连忙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云裳瞧见靖王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连忙道,“你的人累了半夜了,你先带着他们退后几步,以免我们误伤了。” 靖王闻言,瞧了瞧云裳身后站着的人,点了点头,吹了个口哨,便有人撤了回来,云裳挥了挥手,便带着人朝着前面的黑影扑了过去。 云裳手下的这些人虽然不是好的将领或者士兵,却绝对是好的杀手,一招一式都懂得怎样最能够致命,夜郎的人有五六十人,却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被云裳手下的女子杀得精光,天已经蒙蒙亮了。 “主子,一共五十七人,已经全部灭掉。”宁浅的声音在一片血腥的气味中显得有几分突兀。 “女的?竟然是女的?”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诧异,是靖王手中一员大将。 云裳没有理会,转过头对着靖王道,“走吧,后面已经被我们清理干净了。” 众人今夜许是都有些累了,众人都没怎么说话,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天便渐渐地亮了,云裳这才发现,靖王的手臂上被划了一刀长长的口子,肉都翻了开来,还在渗着血。 云裳停下了脚步,“你受伤了?” 靖王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微微笑了笑,“无妨,小伤而已。你怎么来了?”又是先前一见到云裳便问过的问题。 云裳皱了皱眉,查看了一下周围,却没有瞧见可以止血的草药,便伸手将他的衣袖扯了下来,绑住伤口上方,以防止伤口继续流血。 “妈呀,我竟然被一群女人救了。”许是云裳和靖王都开始说话了,气氛也稍微活跃了几分,一直跟在靖王身后,目光却不停地东张西望的大胡子男子也忍不住开了口。 为了行动方便,宁浅他们都穿着夜行衣,蒙了面,只是却也隐隐瞧得出是女子。 云裳笑了笑到,“副帅恐怕不知,今儿个晚上,你的营帐被人一把火烧了。” 那大胡子男子猛地一震,“什么,哪个兔崽子干的?” 云裳没有回答,却转过头对着靖王道,“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去查看副帅营帐的时候,有人去帅营里面看了,许是不见你们,便猜想你们定然是来偷袭夜郎军营地来了,我出来的时候便瞧见有人放了个信号,我便想着那定然是给夜郎军报信的,害怕你们有事,却又害怕若是带士兵出来,被人发现了,敌军会有防备。便去西一镇将我的属下都给带了过来,幸好让我们赶上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惊声尖叫了起来,“有尸体。” 前面的河面上都被血染红了,到处是散落的头颅和身子,一旁一个士兵打了个冷颤,“谁下的手,这般狠?” 云裳还未开口,便听见宁浅冷冷一笑,“自然是我们,若不是我们将他们都给杀了,你们过来的时候,恐怕会被杀个措手不及。” “可是……” 云裳知晓,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却也只是勾了勾嘴角,没有应声,一群人又沉默了下来,往宁国营地走去。 过了三个多时辰,才远远地瞧见了营地,云裳转过头对着宁浅道,“你们回去吧,找个地方收拾收拾,现在天已经亮了,你们这样的打扮,太扎眼。” 宁浅点了点头,“属下遵命。”说着便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飞快的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萧…萧……萧公子……她们武功真高啊……”靖王身后的人都望着宁浅她们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众人一回到营地,便先去了帅营中探讨今日之事,闹腾了一个晚上,云裳觉得有些倦,便直接绕过屏风躺到了床上,准备补觉。 外面众人商量了一会儿,靖王便叫他们散了,待人都走完了,他才抬起头来,望了望屏风的方向,沉吟了片刻,才走了进去,却猛地停住了脚步,原本自己以为已经睡着了的人,此刻却躺在床上睁着眼,直愣愣地盯着他。 “怎么还不睡?”靖王微微一笑,放低了声音。 云裳坐起身来,皱了皱眉望着靖王,“你还受着伤呢,也不叫军医来给你上药,还不歇着?” 靖王笑了笑,心中一暖,“你这是关心我吗?” 云裳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愣了愣,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只是睨了靖王一眼,倒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靖王,“皇叔还是出去吧,我要歇着了。” 身后传来靖王低低的笑声,云裳心中一紧,似乎,很少听见他笑呢。每次见到他似乎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即便是笑,也顶多只是勾勾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想必定然是如昙花盛放一般吧。 “我已经叫洛丁去传军医了,一会儿便上药。”云裳听见靖王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传来,而后,床往下陷了陷,云裳一愣,心猛地提了起来,似乎,是靖王坐到床边了…… 云裳在心中暗自猜想着,只是身后却突然没有了声音,云裳咬了咬唇,手微微握紧,正在心中快要按捺不住想要转身的冲动的时候,却听得他放低了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儿个,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来。当我瞧见你出现的时候,心中几乎是难以置信的,我十多岁开始,便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几次从阎王爷手中抢回自己的命,却从未享先前那般庆幸过,庆幸自己活着,庆幸上天让我遇见了你,遇见了会担心我的安危,会与我并肩作战的你。” 云裳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快要透不过气来一般,却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回应。 她的这一世,带着仇恨而来,似乎,便只为报仇而活,哪怕是自己来到这边关营地,也只是为了报仇,为了杀掉华镜,为了报复皇后。 她从未想过,也从来不敢想,再接受一个人的爱情。也许是因为上一世丈夫的背叛,所以她便想着对爱情,敬而远之。虽然她知晓,自己心中对靖王,隐隐约约是有些不同的,只是,却也知道,她并不是那样的爱靖王,至少没有爱到想要不顾一切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云裳张了张嘴,良久,才勾了勾嘴角,强迫自己的心稍稍安静了下来,“靖王是宁国的战神,宁国的百姓,宁国的江山也还要靖王护着,云裳虽然只是一个弱女子,却也会竭尽全力,保王爷平安,王爷平安,便是宁国百姓之福。” 即便是用尽全力,云生的声音却仍旧带着几分不可遏止的颤抖。 身后的人似乎身子顿了顿,良久,才听见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累了一个晚上了,你好生歇着吧。”话音一落,床便动了动,云裳知道,是靖王站起了身。 过了半晌,云裳才听见靖王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出了营帐,云裳愣了愣,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就出去了,不是说传了军医吗?伤口都还没有包扎呢,这又是要去哪儿。 心中又有了几分失落,他许是被自己伤着了吧,觉得自己太过冷漠了吧。云裳低下头,咬了咬牙,抑制住鼻尖微微的酸意,大仇还未报呢,华镜便在离自己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呢,还逍逍遥遥地活着呢。云裳闭了眼,眼前闪过自己孩子那张苍白的脸,闪过莫静然冷冷的笑,响起华镜娇媚的声音,咬了咬牙,才慢慢的平复了自己还微微颤动的心,沉沉睡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应对之策 云裳一觉醒来便已经是酉时了,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云裳却睁着眼,却有些不想动,便躺在床上盯着营帐顶,脑海中是一篇烦乱。 “洛丁,洛丁。”外面突然传来靖王的声音,云裳一愣,心中微微提了起来。 隐隐有脚步声响起,靖王的声音再次传来,“今日华镜公主和那个侍从有没有什么动作?” “主子,今儿个华镜公主来咱们营帐前面晃了好几圈呢,每次都会往咱们营帐门瞧上一瞧呢,那个侍从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今儿个在军医的营帐中躺了一天。”洛丁轻声道。 华镜?云裳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响起华镜自从到了营帐中的一些异常,心中暗暗有了一些猜想。 洛丁已经退了下去,云裳从床上起了身,绕过屏风,沉吟了片刻才道,“华镜这两日似乎都在找什么东西,她昨儿个来过营帐,我瞧着她一直在看桌上的羊皮纸,后来副帅的营帐起火,扑灭了之后,我进去瞧过,什么东西都没有丢,但是副帅的侍从说,桌子上的书被人动过了。” 靖王听见云裳的声音,身子一顿,良久,才按捺住心中的悸动,抬起眼来望向云裳,便瞧见她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身素衣,带着几分慵懒的妩媚,便又是一愣,半晌才张了张嘴道,“应该是仓觉青肃叫她来偷什么东西,仓觉青肃会感兴趣的,会放在书桌之上的,无非就是,布军图、军阵图、作战书……” 云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如,弄一份假的,让华镜给仓央青肃拿回去?” 靖王点了点头,“这也是个法子,不过,这个局得好好的布上一布,若是太轻易地便让华镜拿走了,仓觉青肃定然也不会信。” “这是自然,若是到时候有证明证明华镜偷偷将图纸偷给仓觉青肃,这通敌之罪便怎么也逃不了了,到时候,才真正的是神仙难救呢。”云裳微微一笑,心中隐隐有些兴奋,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想到,皇后与华镜会珍视的,最想要得到的,便是权力和名声了,若是让她们从权力的顶端跌落下来,还被冠上千古骂名,才是对她们最残酷的报复了吧。 前世,他们不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吗?一点一点的拿走了自己最珍贵的,母妃和父皇的宠爱,丈夫,还有自己的孩子,这一世,自己便让她们也尝上一尝好了。 靖王的目光一直落在云裳身上的,见她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忍不住皱了皱眉,自己对云裳仍旧有些猜不透呢,始终不明白她不过是一个皇室公主,眸中为什么时常会带着让别人忍不住全身泛起冷意的恨,她究竟是恨什么?她似乎是一直在针对皇后和华镜,只是皇后和华镜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她这般的恨呢? “王爷,众位将军来了,华镜公主也来了。”外面传来洛丁的声音,靖王闻言,愣了愣,便瞧见营帐的门便掀了开来。 靖王见状,急忙站起身,闪身走到云裳身后,伸出手揽住了云裳的肩膀,将云裳抱在了怀中。 云裳浑身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了身后传来一个带着几分粗狂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竟然将本将军的营帐给烧了,今儿个重新收拾都收拾了半天呢,睡觉的时候都老闻着一股子糊味……” 靖王连忙低下头对着怀中的云裳道,“头发和面具,华镜来了。” 云裳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才惊觉自己方才竟然披散着头发就走了出来,心中一急,便想往营帐里面冲,却被靖王急忙拉住了,靖王将云裳圈在自己怀中,往屏风里面走去。 “王……”身后传来谁的声音,云裳没有时间去分辨,只觉得身子有些僵,待绕过了屏风,云裳才舒了一口气。 “王爷方才怀中似乎是有人?我瞧见头顶了。”屏风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只是即便是刻意放低了声音,云裳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靖王松开了抱住她的手,轻咳了一声,走了出去,便瞧见外面的人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望,靖王皱了皱眉,站在屏风处,“看什么呢?” 那副帅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眼中是满满的疑惑,“我怎么方才似乎瞧见王爷怀中有人啊,可是营中没有女子啊,而且,我方才问了,洛丁说营中只有你与萧公子在啊……啊……萧……” 还未说完,便瞧见靖王的目光冷冷地睨了过来,副帅猛地吞了一口口水,却被呛住了,咳了起来。 靖王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屏风,便瞧见里面似乎隐隐有个身影正靠在屏风上偷听,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又连忙抬起了手佯装轻咳了两声,才抬起头看望向众人,目光在华镜身上微微顿了一顿。 “华镜公主似乎对听我们议事特别有兴趣呢?”靖王似笑非笑地望向华镜。 华镜只觉得有股冷意朝着自己袭来,便连忙扯出一抹尴尬地笑容道,“营中有些太无聊了,所以来听听,对了,昨儿个晚上都没有瞧见皇叔和好多位将军呢,皇叔去哪儿了?” 靖王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微微笑了笑,“我营中有人习惯早睡,我怕吵到了她,便带着诸位将军找了个偏僻一些的营帐去议事去了,公主找本王有事?” 华镜连忙笑了笑道,“无事无事,只是昨儿个副帅营中着了火,没瞧见你们,所以随便问上一问。哦,对了,听说副帅营帐中有人进去过了,没丢什么东西吧?” “我都不知副帅营中有人进去过,华镜公主怎么似乎比我还清楚几分呢?我记着,昨儿个我进副帅营中去查探的出来的时候,公主已经不在了呀。”清朗的声音响起,云裳带着银色面具,已经穿戴整齐地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华镜微微皱了皱眉,连忙道,“这个……今儿个早上起来本公主听人讲起的,说昨儿个晚上似乎是有人可以纵火,还说有人进去过副帅的营帐呢,本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只是随意的问上一问。” “哦?”云裳勾了勾嘴角,心中冷笑了一声,目光从华镜身上转了开来,望向靖王道,“赵老夫人在临关镇已经呆了有些时日了,昨儿个我派人去问了,似乎没有什么进展,赵老夫人年岁大了,若是这般奔波下去身子恐怕受不住,我想着华镜公主正在也在营帐中,便吩咐人去临关镇将赵老夫人接过来了,赵老夫人也可以和华镜公主商量商量怎么寻找驸马爷的下落,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们也好帮一帮。” 云裳目光余光瞄到华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靖王见状,也点了点头,“好,你安排便好,公主正好方才也在说,在军中带着有些闷,只是我们这里一群大男人,也没法子与公主聊天,赵老夫人来了公主便正好有个可以说话的伴儿。” 华镜的手在袖中暗自握紧,面色有些难堪,良久才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笑了一声道,“呵呵,那便好,既然婆婆要来了,本公主便先去准备准备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云裳扯了扯嘴角,心中这才畅快了几分。 华镜一走,营帐中便沉默了半晌,良久,才听见有个苍耳有力的声音道,“昨儿个我们众人能够平安归来,倒真的要谢谢萧公子呢,之前老夫倒是没有想到,萧公子竟然这般厉害。” 众人又顺着话恭维了几句,靖王见云裳有些不自在,才道,“这两日,大家恐怕也都瞧见了,华镜公主目的不单纯,恐怕是冲着咱们的布军图来的。” 靖王的话音一落,营中又静了下来,良久,才听见有一个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地道,“只是,末将有些不明白,华镜公主是我们宁国的公主啊,她要咱们的布军图做什么?” 云裳抬起头望向说话那人,见那人约摸四十多岁,看起来有几分文弱,倒是不像个武将的样子,云裳眯了眯眼,这个人,似乎有几分面熟呢。 他说完话,其他将军倒是都跟着点了点头,眼中都带着几分疑惑。 云裳微微一笑,“不知道众位将军有没有发现,华镜公主带回来的那位侍从,眼珠子,似乎褐色的。咱们宁国人,眼珠子一般都是黑色的,只有……” “只有夜郎国的那帮兔崽子,眼珠子是褐色的。”副帅接过话头,恶狠狠地道。 云裳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华镜公主大约在两月前收到驸马爷出事的消息的时候,就在往边关赶了,我是在华镜公主出发后半月多之后才出发的,我都已经到了,可是公主却还在我的后面,公主曾经跟我说,是因为没出过远门,所以稍微久了些,我倒是也能体谅,不过我记得,赵老夫人也是与公主差不多时日出发的,赵老夫人一个老太太都到了,公主还未到,这也实在是太不符合逻辑了。而且,华镜公主出皇城的时候,带了四个侍从,两个宫女……公主说她在路上从未遇刺过,只那日到了西一镇遇刺死了个侍从,既然如此,那还有两个侍从和两个宫女又去了哪儿呢?” 众人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你是说……” “我觉得,华镜公主定然是在路上遇上了什么事情,或许是被夜郎国的人给绑架了,或许是因为受了其他什么胁迫,而来我们营中偷取布军图。”云裳眯了眯眼,轻声道。 营中的将士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人问道,“如果公主是受了胁迫,那跟着公主来的侍从便是关键之处,若是我们将那侍从给杀了,岂不就能将公主救下来?” 云裳摇了摇头,“此法不可行,一来我们不知道对方是用什么法子胁迫了公主,若是贸然行动恐怕打草惊蛇,我听说,夜郎国有巫师能够控制人的脑袋,支配人的身子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若是这样,我们一旦下手,恐怕别人别知晓了,二则昨日副帅营帐起火的时候,我瞧见有人放焰火给敌军报信了,说明这营中,夜郎国的奸细不止一人两人……” “那依公子所见,应当如何?”副帅见众人都听得认真,便连忙问道。 云裳笑了笑,“今儿个请众位来,便是想与众位商量一下,不如,我们假意让华镜公主将布阵图偷到手,然后密切监视华镜公主的动向,引出藏在华镜公主身后的人,斩草除根。” 云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众人都觉得可行,便细细的将计划制定了出来。 待众人离开之后,云裳便沉默了起来,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良久,才听见她轻声道,“皇叔,那个四十多岁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将军叫什么呢?” “张颖,怎么了?”靖王轻声应道。 云裳皱了皱眉,“我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这个名字也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了。” 靖王闻言眯了眯眼,“别急,慢慢想便是了。”说着,见云裳似乎仍旧有些纠结的脸,便笑了笑,站了起来道,“你到边关好几日了,似乎还未去看过边关的落日吧,虽说是冬日,不过我瞧着今儿个的太阳不错,走,我带你看落日去。” 云裳闻言,隐隐有些动心,想了想,终究还是应了声,“好啊。”说着便站了起身,走出了营帐。 在营帐门口站了会儿,才见到靖王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件白色大氅,“太阳落下之后便会有些冷,将大氅带上吧。” 云裳点了点头,接了过去,洛丁和另一个侍卫已经牵了马过来,云裳将大氅放在马上,翻身上了马,跟在靖王身后出了营地。 靖王带着云裳去的地方,是绕过左边山之后的沙漠,沙漠上满是飞舞的黄沙,日头正慢慢西斜,云裳前世甚少出皇城,这一世忙着学东西,也不曾走远过,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风景,火红的太阳比云裳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大,要圆的多,太阳旁边,连云彩都是火红的颜色,满目霞光。 云裳心中觉得十分震撼,良久没有说话,目光一直随着太阳移动而移动,瞧着它一点点沉入沙漠那头,只留下漫天红霞。 “真美。”云裳还沉醉在方才的美景中,良久才近乎喃喃自语地道。 靖王望着她被红霞映照着的侧脸,眸中一动,笑着道,“我记着,在皇城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想不想要那个位置,我之前十多年都在想那个位置,想得到那个位置,可是如今,我却突然有些不想要了。我在边关呆了十多年,这样的美景,在皇城里面,在皇宫里面,恐怕是瞧不见的。” 云裳闻言,笑了笑道,“是啊,皇宫里面的人,看得到的,便是权力,是地位,哪里还有心思欣赏美景呢。做皇帝也挺累人的,我瞧着我父皇就挺累的,在前朝,百官拥戴,三呼万岁,可是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又说得清呢,下了前朝回后宫,后宫中妃嫔也不少,只是恐怕,若是那个帝位换了一个人坐,那些个妃子也一样可以对着新帝献媚。” “你这个局外人倒是看得挺清楚明白,可惜身在局中,便不那么看了。”靖王笑了笑,转过眼去看着渐渐散落的晚霞,“可别忘了,你也是宫里的人。” 云裳挑了挑眉,“我只是个公主,想要出宫容易多了,我的封地在金陵,听说那里是鱼米之乡,风景秀丽,山美水美人也美,等我将宫里那些个烦心事儿办完了,我便到金陵去……” 靖王闻言,眯了眯眼,手暗自在袖中收拢,没有答话。 待靖王与云裳一起回到营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靖王一入营中便被人叫走了,云裳左右无事,便亲自牵着马到马棚里面栓了,正往回走,便听见前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前些个来个那个叫萧公子的公子哥,听说长得可祸水了,连女子都及不上他美呢。” 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地道,“你说那个带着面具的萧公子?” “是啊,之前刚来的时候可没带面具呢,我听说呀,那个萧公子与靖王爷,是那种关系……”先前那个男子压低了声音,声音中却带着几分嫌恶。 “哪种?”似乎没有听懂暗示,另一个声音又连忙追问道。 “就是哪种啊,在床上那个那个的……”说完,那个人便吐了个口水道,“我是听在王爷营帐周围值班的兄弟说的,说那个萧公子住在王爷的帐中呢。” “不会吧,那个萧公子不是男子吗?”另一个声音连忙追问道,“男子与男子也能那个?” “能啊,怎么不能,就是那个……”两人似乎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过了会儿,云裳才听见后面说话的那个人猛地“啊……”了一声,“原来王爷竟然不喜欢女人?竟然喜欢男子?” 云裳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气恼,从一旁捡过两颗石子便掷了出去,听见那边传来两声惊呼之声,云裳才悄然绕过了那个营帐,离开了……< 第八十九章 布军图被偷 夜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偶尔有士兵巡逻经过的脚步声,华镜在营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似乎有些焦躁难安。 “咚”的一声响,华镜浑身一震,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朝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望去,便瞧见一个小石子落在了营帐中的桌子旁,翻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华镜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才捡起石子,从中间掰了开来,里面藏着一小块布,华镜拿出来展开来,便瞧见上面写着两行字:时日不多,速度行动。 华镜咬了咬牙,将布条收到腰间系着的香囊之中,眉头紧皱,怎么办,自己还未想到脱身的法子,仓觉青肃便来催自己了。 只是,说来宁国营中帮仓觉青肃做事本就是自己的权宜之计而已,那日她教唆了仓觉青肃向父皇写了那样一封信之后,便知道夜郎军中不能多呆,若是呆久了自己被人发现并不是云裳,以仓觉青肃的性子,定然是不会绕过自己的,所以她才想法子说服了仓觉青肃让她来宁**中,说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帮他做一些事情,比如偷军阵图,或者,给靖王下药。 虽说这般答应了仓觉青肃,不过,她华镜怎么也是宁国公主,绝不会真正那般做的,她只是想要,逃脱仓觉青肃的控制而已。 可是,当自己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把一切想的太过简单。仓觉青肃不仅在营帐外安排了人守着,营帐内也布了不少的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公主……”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华镜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谁?” 外面静了静,才传来一个声音道,“公主,属下是靖王爷营帐里侍候的,王爷让我来请公主过去一趟。” 靖王?华镜眯了眯眼,心中带着几分忧虑,自打自己来了营中,靖王对自己的防备自己不是没有感觉到,每次自己只要一踏进靖王的营帐之中,靖王便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今日怎么会突然叫人来请? 华镜随着士兵走到靖王的营帐前,便听见里面隐隐传来靖王说话的声音。 “王爷,公主到了。”士兵站在门前,扬声道。自打进了宁国营帐之中,华镜便不让士兵叫自己的称号,只喊公主,害怕传入了仓觉青肃的耳中。 “请。”里面传来靖王低沉中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士兵为华镜推开了门,华镜刚一踏进营帐之中,面色便丕变,营帐中除了靖王与那位戴着面具的萧公子之外,还有一人,是赵英杰的母亲。 赵老夫人的面色也不是很好,转过眼来看了一眼华镜,眼中带着几分嘲讽,“原来是华镜公主。” 华镜咬了咬牙,扯出一抹笑走了进去,“原来皇叔将婆婆接过来了啊。” “婆婆?”赵老夫人笑了笑,“老身可担当不起,在皇城之中,老身便入了宫,请求皇上下旨让公主休夫了,反正现在我儿生死未卜,公主休了我儿倒也落得轻松。” 华镜的手在袖中暗自握紧,却想起了自己离宫之前母后的嘱托,若是自己此时答应了这个老婆子的要求,那么,世人日后定然指着她华镜的脊梁骨骂,说她薄情寡义,想到此处,华镜低下头,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带着几分哽咽地道,“驸马如今下落不明,婆婆伤心镜儿可以理解,只是在这个时候,婆婆切莫再说这种话了,驸马失踪,我作为她的妻子,自然应当与婆婆一同承担。” 坐在一旁的云裳闻言,挑了挑眉,心中暗自道,“没想到,华镜如今倒是长进了几分呢。” 云裳看了眼两人,便笑了笑道,“是啊,赵老夫人,如今驸马爷下落不明,两位若是再起了争执,岂不是太不应该了,公主也是十分地担心驸马爷呢,赵老夫人离开皇城之后,第二日公主便也紧跟着来边关寻夫了,皇城中的百姓都对公主赞誉有加呢,说公主有情有义,患难见真情呢。只是华镜公主在路上迷了路,这才到边关呢,华镜公主这般辛苦,若是赵老夫人还责怪的话,岂非不妥?”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这话虽然是为华镜公主说话,只是像赵老夫人这样的人岂能听不出云裳的意思,一下子便知道了,华镜这般急急忙忙的打着寻驸马的由头出了皇城,不过是因为想要博一个好的名声,让世人对她赞誉有加,可是华镜在路上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恐怕是故意的。 赵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便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冷冷一笑道,“皇后娘娘果然不愧是一国之母,教出来的女儿也这般会笼络人心。” 皇后?提起皇后云裳又忍不住笑道,“说起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在冬至的祭天大典上出了事儿,听说因为被淑妃撞到了,一不小心小产了,淑妃娘娘也因此被皇上打入了冷宫呢。”云裳叹了口气,“唉,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呢。” 这一回,不仅是华镜,也靖王也忍不住愣了一愣,半晌,才听见华镜猛地出声道,“不会的,母后怎么会小产呢?” 云裳故作一副十分可惜的样子,“草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听说是祭天大典上出了事儿。” 小产?华镜面色一下子便变得苍白了起来,怎么会呢,自己还期盼着若是母后这一胎是个儿子,若是被父皇立为了太子,那自己日后便再也无忧了,可是,怎么就会小产了呢。不行,自己得赶紧回去。 云裳见华镜的神色,心中笑着想着,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后面日子还长着呢,面上却不动神色。 “华镜公主瞧着有些不太好的样子,便先回营歇着吧,营中除了公主便没有别的女子了,正好赵老夫人也要与公主做个伴儿,便住在一个营帐之中吧。来人,带赵老夫人和公主回营帐。”靖王扬声道。 侍卫进来带着赵老夫人和华镜退了下去,待营帐中只剩下靖王和云裳的时候,靖王才幽幽开了口,“淑妃被关进了冷宫?公主可否给本王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云裳一愣,方才想起,淑妃是靖王的属下,只是,他却只是听自己那么一说,便认定此事与自己有关了? 云裳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杯,心中想着应当如何应答,却又听见靖王叹了口气,“淑妃在宫中这么些年,我多少知道一些她的行事,想必你是在气那日淑妃在对付皇后的时候顺带带上了锦妃。” 云裳心中咯噔一下,良久才道,“你怎么就确定这一定是我做的?” 靖王走到云裳面前站定,低着头望着云裳的头顶,“淑妃即便是想要针对皇后腹中的孩子,又何苦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般做?况且,皇后终生无法怀孕,又怎么小产?” 云裳一愣,猛地抬起头望向靖王,“你说什么?皇后终生无法怀孕?” 云裳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听到淑妃说,皇后怀孕了,靖王也未曾下过指令,而那日自己去靖王府找他的时候,他说,皇后腹中的孩子根本用不着他操心。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皇后根本就不可能怀孕? “你……你做的?”云裳问道。 靖王也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拍了拍云裳的头,“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云裳哪里睡得着,心中满满都是方才靖王说的话,皇后不能怀孕,定然是他下的手,只是,皇后应当是不知晓的吧,不然她也不会弄出假怀孕这一出来,父皇,也应当是不知道的。只是,他为何要告诉自己呢?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靖王,却见他已经回到了桌案后面,拿了本书在看了。 第二日一大早,营地的氛围便有些紧张,早上起床的鼓声还未响起,靖王连盔甲都没有穿好,便急匆匆地叫人传了营中的诸位将军到帅营了。不一会儿,营地出入口便被把守了起来,禁止所有人外出,连伙房中做菜的士兵想要出去打水煮饭都被拦了下来。 即使没有人说,营中的士兵也都纷纷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了。 华镜也变得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在营中来回踱步了一个上午。 赵老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真吵。”便闭上眼,拿下腕上的佛珠,念起佛经来。 华镜见状,跺了跺脚,走到营地门口,见士兵来来回回的巡逻,便抓了一个来问,“营中可是出什么事了?本公主瞧着你们巡逻都变得多了呢。” 那士兵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回禀公主,属下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似乎是布军图被人偷走了,靖王爷正急着呢,害怕小偷将布军图带出营地,所以才全部戒严了的。” 布军图被偷?华镜浑身一震,怎么可能?自己都还没有找到布军图在哪儿呢?竟然就被偷了?是谁偷的呢?现在宁国正在与夜郎国对阵,想必应当是夜郎国的人,其他人偷了也没什么用处,如是仓觉青肃拿到了布军图,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呢? 华镜的心中一阵惊慌,想了想,便连忙朝着靖王的营帐走去。只是平日里守卫森严的帅营今儿个外面却没有一个士兵,里面隐隐传来有声音。 华镜咬了咬牙,靠近营帐,将耳朵贴在营帐上,便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日本王派到夜郎军中的探子发回消息,说有人意欲盗取布军图,本王便早早地做了防备,只需传出消息,说布军图已经被偷,那夜郎军派来偷图之人便必定会以为我们手上已经没有了布阵图,便不会再在此事上面花心思了。指不定就会回去复命了。” 计谋?华镜浑身一震,莫非,这布军图…… “王爷的意思是,这布军图其实并未被偷,是被王爷藏了起来,只是不知,这布军图如今身在何处呢?”一个声音便问出了华镜想要知晓的问题。 “自然是被本王藏了起来,谁都不会想到,本王会将布军图封在本王营帐的门上。”靖王的声音带了几分得意,“你们便继续让士兵封锁了营地出入,然后将本王营帐附近的士兵都调走,让别人以为,布军图确实已经不在本王营帐中了便是,到时候,只要仓觉青肃派来的人露出马脚,本王便能将他抓住。” 华镜的手在袖中握得紧紧的,害怕被人瞧见,连忙离开了帅营。 封在了营帐的门上,靖王这一招果然高,确实没有人会想到,至少自己是肯定想不到布军图竟然会在那里的。 华镜四处张望了一下,正欲往军医帐中走,走到一个营帐门口时,却见营帐门猛地被打了开来,一只手伸了出来,捂住华镜的嘴,将她拉近了营帐之中。 靖王的营帐之中,将领都已经离开了,云裳站了起身,“方才我怎么瞧着有一个椅子是空着的?” 靖王抬起眼望了云裳一眼道,“哦,张颖今儿个一早便告了假,我问了他的贴身士兵,说他拉了一晚上肚子。” “哦。”云裳点了点头,也拿过一本书,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打开看了起来。 营帐之中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翻动书页的声音,还有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 半晌之后,才听见云裳轻轻地声音传来,“仓觉青肃,真的会相信华镜拿到的布军图吗?” 靖王微微一笑,“为何不,那份布军图也并不是全部是假的,他拿到之后,定然会先试上一试,若是要试,他定然会选择离他的驻军最近的地方,那一处,是确实有人的,只是不多而已,他尝到甜头,便自然会信了。” 云裳却没有像靖王相像的那般乐观,因为云裳知道,在上一世,靖王可是在这位夜郎国三皇子手中吃过亏的。 云裳正想着,便听见“嘶”的一声吸气声,抬起头来,便看见靖王似乎是想要端起桌上的水壶,却一不小心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早上为了逼真一些,靖王一直到现在,也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而已,云裳便瞧见伤口似乎撕裂了,血渗了出来,衣服上也沾上了血。 云裳皱了皱眉,连忙道,“你伤口裂开了。”说着便走了过去,将宽大的衣袖撩了起来,解开布条,便瞧见深可见骨的伤口被扯得裂开了。云裳又皱了皱眉,走到屏风后拿出一个白玉小瓶,往伤口上倒了一些粉末,才又找来一个干净的布条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云裳没有瞧见,靖王嘴角的笑意,只是一个劲儿地念叨,“我瞧着你这两日跟个正常人一样,还以为伤不是很严重,没想到这么深,以后莫要拿这样的重物了。” “哪有那么矫情,不过是小伤而已,我身上这样的伤不知道受过多少,光是有疤的,便数不清了,没事的。”靖王扯了扯嘴角,“在这边关,哪里由得自己,这算运气好的,还能包扎,这两日也没什么战事,得以休养两日,三年前在北方和夏国打仗的时候,我被射了一箭,追兵一直在后面追着,连停下来的时间都没有,天还在下雪,我便跑进了一座深山中,在雪里晕了过去,后来大难不死,醒来之后还自己摸索着找来接应的部下。那次伤口没有及时处理,都化脓了,可让我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一只胳膊都险些废了。” 云裳听得心中一紧,只觉得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难受极了,半晌,才勉强的笑了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不管如何,身子总还是要保重的,活着,便是最重要的,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只是会让关心你的人难受罢了。那么多疤可不好看,以后皇叔有了王妃,王妃嫌弃你了怎么办?” 靖王闻言,抬起头来望向云裳,“嗯?嫌弃?没事,雪岩神医那里有许多去疤痕的药。只是……”靖王苦笑了一声,“若是不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王妃之位便让它空着吧,那样就不会有人嫌弃了。” 云裳的手顿了顿,才打上了一个结,没有接话,只是道,“伤口碰不得水,我这个药比军医的要好许多,皇叔你便拿着吧,叫军医用这个药。”说着便将手中的白玉小瓶递了过去。 靖王却没有接过来,只是道,“军医的药虽然起效慢一些,但也是有效果的,这药你还是放在自己身上吧,若是有个什么小伤的,也要应应急。” 云裳一愣,低下头望着手中的白玉小瓶,低低应了声,“好。” 正在云裳有些尴尬的时候,门帘却突然被掀了开来,门外走进来的,是副帅,副帅一见靖王袖子被撩了起来,还露着绑着布条的胳膊,再看看云裳手中的药瓶,便知晓方才营帐中的两人正在做什么,忍不住面上微微有些红,低下了头急急忙忙道,“王爷,出事了,华镜公主不见了。”< 第九十章 尘埃落地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云裳皱了皱眉。 “方才士兵给赵老夫人和公主送早饭,公主不在,士兵来给末将报了,末将想着,许是去哪儿散步去了,便也没有在意,可是赵老夫人说一直都没有瞧见华镜公主回营,末将差了人去找,找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 “问过各处守卫吗?今儿个禁严,本王专程吩咐了,禁止任何人出营地。”靖王将衣袖放了下来,神色淡淡地道。 副帅连忙道,“问过了,守卫说了,没有人出过营地。” “没有人出去过那便行了,既然出不去,那她便只能呆在营地中,营中人多,找起来不容易,但是,本王自有法子让她自己出来。” 副帅深知靖王的手段,点了点头,正想转身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什么,轻声道,“可是,我们这么多人,营地里面的水还得从外面运进来呀,也总得让人出去才是啊。” 云裳想了想,“无妨,我让我属下送到门口,伙房的人去门口接便是了。” 副帅听云裳提起她那一群都是女子却心肠狠辣的属下,身子颤了颤,点了点头道,“那便麻烦姑娘们了。”说完便连忙退出了营地。 “我想我们都错估了华镜的目的了,我们一直以为她是来给夜郎国三皇子偷步军图的,但是却忘记了一点,她本身也是为仓觉青肃所掳,她让仓觉青肃写信给皇兄让皇兄将你送过去和亲,如果皇兄答应了仓觉青肃的要求,那么,如果她还在仓觉青肃的营中,定然便会露馅儿了。所以,她必须要跑,不然她的那一计便会落空,甚至还得搭上自个儿。”靖王拿起书,目光落在书上。 “可是我们写在信上的名字,是华镜。”云裳微微一笑,“仓觉青肃最近并无动作,连叫阵都懒得叫了,是否在等,一面等父皇的旨意,另一个,等布军图。” 靖王点了点头,笑着道,“这华镜一跑,布军图他恐怕是等不到了,华镜我想放她回皇城,我让人快马加鞭赶回皇城,让皇兄先不将信中的内容公布开来,只说邀夜郎国三皇子到皇城详谈。” 靖王转过头来望向云裳,“到时候恐怕许多人都会以为要和亲的人是你,不过,我会安排华镜与仓觉青肃,见上一见,让仓觉青肃知道自己被华镜耍了,到时候,仓觉青肃恼羞成怒,做出了什么事情,便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了。” 云裳皱了皱眉,这也就是说,自己得放弃在这边关杀了华镜的想法了,只是,若是真如靖王所言,到时候,华镜和皇后的面子里子恐怕都得丢尽,其实,自己是不甘心让华镜痛痛快快地死的,若是能够让她被天下人厌恶,那才最好不过了。 “我们都回了宫,这边关怎么办?” 靖王微微一笑,知晓云裳心中有些动摇了,便道,“驸马爷,你该给他放出来了。” 驸马爷,云裳眯了眯眼,现在?罢了,便听从靖王的安排吧,云裳想着,伏在靖王身边道,“驸马爷在……” 布军图被盗,公主失踪,一天之内,在守卫严实的军营中连续发生两起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云裳在营中走了一圈,都听到这样那样的讨论声。 云裳走到华镜住的营帐前停了下来,扬声道,“赵老夫人,在下萧云求见。” 里面传来赵老夫人的声音,“请进。” 云裳打开门走了进去,便瞧见赵老夫人手中拿着一串佛祖,见云裳过来,便停下了原本捻着佛珠的手,转过身来道,“萧公子来可是为了告诉老身华镜公主失踪了的事?” 云裳愣了愣,“赵老夫人已经知道了?” 赵老夫人冷冷一笑道,“这营中,一出了事儿便很快传的大家都知道了,老身方才听见门外巡逻的士兵讲了。”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对着赵老夫人鞠了个躬道,“是我们保护不周。” 赵老夫人闻言,嘴角却浮起一股子不明意义地笑来,“呵呵,腿长在她身上,她想要走,谁拦得住?这营帐中上万人都没有失踪,偏偏她不见了,昨儿个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的,恐怕是不想见到老婆子我吧,也别找了,老身敢与萧公子打赌,不出一个月,她就会出现。” 云裳眯了眯眼,没有接话。 半晌,赵老夫人才有吁了口气,站起身来,“许久没有在营中住过了,倒还有些怀念呢,只是不知道英杰如何了……” 云裳微微一笑道,“驸马爷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吧。”赵老夫人道,“若是英杰还活着,他若回来了,老身便也呆在这边关,陪着英杰好好的守护这宁国山河吧,皇城那个地方太过繁华,太复杂,到处都是他们李家的人,虽然这营中也不能免俗,但是至少比皇城好了许多,老身还是不回去了,” 云裳心中一怔,总觉得赵老夫人似乎知道了什么,却又不敢挑明了来问,只是笑着道,“边关景色极美,若是没有战争,倒确实比皇城美上几分。”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转过头来望向云裳,“萧公子……”却又愣了愣,笑着道,“萧公子是个有福气的,靖王爷是个很不错的人。” 云裳便更是迷糊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华镜公主想来应当不会有事,萧公子回吧。”赵老夫人说完话,便转过头去,跪在了一旁摆着的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念着佛经。 云裳从赵老夫人的营帐中走出来便回了帅营,将赵老夫人的话与靖王说了一遍,靖王沉默了半晌才道,“老夫人是个难得的通透之人。” 云裳却猛地一震,想起方才赵老夫人那一句,“到处都是他们李家的人,虽然这营中也不能免俗……”,才猛地想了起来,张颖,那个自己看着有些眼熟的男子,自己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那个张颖,我想起来了,他是李家的人,因为他姓张所以之前我一直没有往那边想,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方才一下子被赵老夫人的话点醒了,张颖,是李丞相家一个妾室的弟弟。”云裳前世跟着华镜见过好些李家的人,李家的人对自己总是冷嘲热讽的,自己便也当没有瞧见过,所以并未刻意记住,这一世再见便不太能够想起来了。 靖王转过头来看了云裳一眼,“是吗?原来如此……” 云裳微微一笑道,“今儿个早上,张颖告病,华镜便在这节骨眼儿上失踪了,这张颖不能不防,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一层,我们的这个便往他那里撒上一撒好了。” 靖王点了点头,“依你。”说着便叫了洛丁进来,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了洛丁。 一晃过了好几日,营中仍旧被完全的封锁了起来,每日的必需品都是由宁浅他们送到营中。 云裳捻了一颗黑子落下,“他们倒是比我们想象中有了许多的耐心,华镜莫非没有将布军图的位置透露给仓觉青肃的人?” “不可能,她没有说,那么她便没有机会出营地,我们闭营这么多日,她应当要急了。”正说这话,外面便传来士兵的声音,“下雪了,好大的雪啊。” 云裳正欲落棋的手顿了顿,“今晚,驸马爷要回来了。” 靖王微微一笑,也不催促,只是道,“今晚,鱼儿要上钩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云裳想着,也不知道皇城下雪了没有,前世,便是今年初雪的时候,她怀上了桓儿,桓儿…… 云裳的面色有些苍白,眸光中带着深深的恨意。 靖王注意到云裳的神色,目光顿了顿,才装作没有瞧见一般,敲了敲桌子道,“该你了,再不落子,我便当你认输了。”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落了一子。 靖王摇了摇头,“你输了。” 用了晚膳,靖王便搬出一张软塌来,在屏风外展了开来,这些天,他都是这般睡的。云裳望着靖王的动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夜渐渐地深了,因为下了初雪的原因,外面有些冷,靖王体恤士兵,便烧了几处篝火,让守夜的士兵去烤火,不时换着人的来回看着便是了,因为害怕走水,篝火离营帐稍稍有些远,外面便比平日里安静了几分。 二更刚过,云裳便听见有雪被踩动的声音,虽然细微,却在寂静地夜里,却十分地清晰,听着声音,人似乎不少,还有兵甲撞击的声音传来,倒像是平日里士兵巡逻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便有若隐若现的香味飘了进来。 云裳屏住呼吸,便听见方才还有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一切安静地有些异常。云裳坐起身来,下了床赤着脚走到屏风处,黑暗中什么都瞧不见,只是云裳却隐隐听见了呼吸声。 云裳刚欲出去,便被拉住了手,云裳一愣,只是身后的气息有些熟悉,云裳这才放松了下来,只听得一片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鸟叫声,片刻之后,营帐外便亮了起来,“由刺客……”一声惊呼声传来,外面便响起了打斗声。营帐门便掀了开来,有人冲了进来,直直地朝着屏风后冲来,云裳还未出手,便瞧见身后的人已经冲了出去。 “你竟然没事?”外面传来来人有些愕然的声音,云裳这才想起,自己睡的时候因为知道今晚上恐怕有人来访,便未脱衣裳,只是这面具却是取了的,方才靖王不让自己出手便应该是这个原因吧,云裳连忙将面具戴上,绕出了屏风,屏风外,与靖王缠斗的男子,正是那日客栈中华镜的侍从。 那侍从见云裳出来,剑尖急转了目标,朝着云裳刺了过来,云裳目光一凌,闪身而过,手中拿出绑在腕间的匕首,朝着那侍从便刺了过去,堪堪划破那侍从肩膀上的衣裳。 靖王却连忙一个纵身,便利落地举剑将那男子扑倒在地,剑横在那男子的脖子上。 “王爷,你没事吧?”洛丁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状便知道并无大碍,才连忙道,“回禀王爷,已经全数制服了。” 靖王点了点头,让洛丁上前将侍从绑了,送了下去。 这厢刚刚落幕,便有人匆匆来报,“王爷,玉屏山上的守将说有急事求见,似乎还带了一个受了伤的男子。” 玉屏山,便是旁边的一座高山,云裳微微一笑,“传。” 过了一会儿,便瞧见一个穿着盔甲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王爷,末将今夜在玉屏山上巡逻,士兵发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可疑男子,带到营中一看,竟然是失踪了好些日子的驸马爷,驸马爷受了伤,山上营地中没有军医,末将便急急忙忙连夜将驸马爷送了过来。” 靖王闻言,连忙道,“快,将驸马爷带到本王营帐中来,传军医。” 云裳又道,“赵老夫人找驸马爷找了好些日子了,去给赵老夫人通报一声吧,早些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不一会儿,便有士兵抬着赵英杰走了进来,靖王让人将赵英杰抬到了床上,云裳上前看了看,都是些皮外伤,不严重,心中便放下了心,军医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提着药箱便朝着床走了过去,过了半晌才道,“赵将军没事,伤都是皮外伤,似乎摔到的,并无大碍。” 话音还未落,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还未到,声音却已经先传了过来,“我家英杰在哪里?” 云裳连忙迎了上去道,“老夫人,驸马爷没事,只是瘦了些皮外伤。” 赵老夫人却似没有听见一般,冲到床前,抬起手来摸了摸赵英杰的脸,半晌,才道,“是我的英杰,是我的孩儿。” 云裳微微一笑,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耳边却突然传来靖王的声音,“张颖借着查刺客的名义,带着人出了营地,人已经走了。” 云裳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赵英杰便醒了过来,见到赵老夫人便顿时热泪盈眶,叫了声娘,两母子便抱着痛哭了起来。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心中有着些许安慰,虽然自己重生一世,如今仍未报上仇,只是,至少救下了一个赵英杰,至少,这一世,所有人的命运似乎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靖王才屏退了左右,问起赵英杰发生的事情来。 赵英杰道,“那日在临关镇,末将和几个士兵一起被夜郎军围困,临关镇是一座空城,我们与夜郎军玩了几天躲猫猫,只是没有吃的,便有些筋疲力尽,便被突然出现的夜郎军抓了起来,后来我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暗室之中,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至今日,看守我的人突然说要秘密押送我到夜郎军营地中,末将便寻了个机会,逃了。只是山中瘴气重,我虽然摆脱了夜郎军的人,却也迷了路,从山上摔了下来,后来便应当是晕了过去。” 靖王点了点头道,“玉屏山上的守军发现了你,有人认出了你,才送了过来。赵老夫人知道你失踪了,便千里迢迢从皇城到了边关来寻你,你们母子定然有许多话要说,今夜你便在这里好生歇着吧,与你母亲说说话。” 靖王说完便带着云裳出了营地。 外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云裳走在雪上,踩的雪咔吱咔吱的响。 “我查过了,那日围堵赵英杰的确实是夜郎军,你是怎么知道赵英杰会在临关镇中,并且会受到夜郎军的围困,还刚好去救下了他?”靖王低下头看着云裳的头顶,轻声问道。 云裳笑了笑,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因为重生了一遍,所以知晓,便笑了笑道,“你也知道,我与华镜有仇,她身边的人我自然都会小心地看着,这么好的机会我又岂能放过?” 闹了一宿,天空已经渐渐泛起了白色,云裳望着满地白,笑着道,“我想,明儿个便启程回皇城,这次我也只是借着去宁国寺的借口逃出来的,既然华镜已经跑了,更精彩的事情在皇城等着我,我自然也应当早些回去了。” 靖王有些愣神,良久,才低声道,“好,回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军医中有个神医,虽比不上雪岩神医,却也比其他庸医强了不少。” 云裳一愣,却不知道靖王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靖王转过头来望向云裳道,“张颖害怕华镜躲在自己身边太过扎眼,便将她安排在了军医营帐外面当巡逻守卫,那神医见过华镜一次,一眼便瞧出了她是女子,还告诉了我一件事,华镜极有可能怀孕了。” 怀孕?云裳眼中猛地迸出一抹冷冽的光芒,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闪过自己的孩子死去时候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来,“哈哈哈,本来我还说看能否趁机在路上便解决了她,如今看来,我必须要留她到皇城了。”华镜啊华镜,这一次,她宁云裳,一定要让她血债血偿了!< 第九十一章 拂美人 早起的鼓声响了起来,靖王回到营帐,穿上了盔甲,便朝着练兵场走了去。 洛丁跑过来问云裳到,“公子,许多士兵都在问昨儿个抓的那些人是什么人,属下是否能够给他们说呢?” 云裳微微一笑,“你便说,是偷了布军图的人,说布军图已经寻回了便是。”说完便转身进了营帐,赵英杰与赵老夫人已经不在营帐中了,云裳来的时候并未带什么,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回头忘了眼营中,走到桌案前提起笔写了几个字,便出了营帐。 “去将我的马牵来吧。”云裳对着洛丁道。 洛丁点了点头,“公子要出营呀,小的这就去给你牵马。” 不一会儿,洛丁便牵着马走了过来,云裳朝着洛丁笑了笑,翻身上马,“给你家王爷说一声,我走了。”说完便扬起马鞭,狠狠地落下,只听得一声马鸣,云裳便已经骑着马跑出去了好远。 洛丁皱了皱眉,“不就是出个营地吗?还要给王爷说?” 等着靖王晨练回来,洛丁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如实道,“王爷,萧公子让属下转告你一声,说他走了……” 话音一落,便瞧见靖王的眸色一变,面色变得铁青,也顾不得换下一身盔甲,便转过身抢过一旁的一匹马,朝着营地大门跑去。 只是却也有些迟了,哪怕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赶路,也只在西一镇后面的山上瞧见云裳带着几个侍从远远离去的身影,靖王咬了咬牙,却见那远处的人似乎回过了头来,朝着他站着的山坡望来。 靖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宁云裳,这是最后一次,我放你从我身边离开了。 靖王眸中变得愈发地深沉了起来,直到那远远的人影消失不见,才慢慢地骑着马返回营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冬至之日,天将异象,惠国公主特前往宁国寺静心祈福,请回宁国寺镇寺之宝白海螺,以镇邪灵。帝感念其真诚,特赐云锦十匹,南海珍珠三颗,玉如意一对……”尖尖细细的内侍的声音传来,云裳跪在下首,俯身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结果圣旨道,“吾皇万岁。” 琴依将云裳扶了起来,云裳笑了笑,往那内侍手中塞了一颗金珠子,道,“公公辛苦了。” 那内侍眼中放出一道光芒,笑着道,“不辛苦不辛苦,恭喜公主啦,皇上对那白海螺可是十分宝贝啊,还说要举行开光大典呢。” 云裳笑了笑,“佛门圣物,理应善待。” 将那内侍送走了,云裳才将圣旨递给了琴依,笑着道,“一下子从边关到了这死气沉沉的皇宫之中,倒真还有几分不适应呢。琴依来给我说说,最近宫里可有发生什么事儿?” 琴依笑了笑,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放在云裳手边的桌子上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皇后娘娘还在养身子呢,虽然守卫已经撤了,可是栖梧宫的门一直都没怎么打开过,之前还有嫔妃去敲敲门,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便没有人去了。不过现在嫔妃们也不得闲,忙着讨好明太妃,而且,前段日子李丞相新送了一位贵人进宫,如今正得宠呢。” “哦?”云裳一愣,转过头望向琴依道,“李丞相送的?叫什么?” 琴依笑着道,“好像叫李拂衣,听说是李丞相的庶女……” “可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怯弱,风一吹就倒的女子,喜欢穿素衣,眼角有颗泪痣?”云裳抬起眼道。 琴依闻言愣了一愣,便笑着道,“公主怎么知道?” 云裳伸出手去端起茶杯,她如何不知道呢,上一世,这位美人也是进了宫的,不过似乎比现在稍稍晚一些,是皇后亲自接入宫中的,说来陪皇后说说话儿,是以宫女的名义送入宫中的,只是,不过几日,便被父皇宠幸,封了个美人,后来因为受着皇后的帮衬,倒也一步一步升的极快,不过一年的时间,便到了贵嫔的位置。 云裳冷冷一笑,这位名字听起来十分柔美的李拂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毒美人呢,心机深沉胜过李依然这个皇后。前世李拂衣与皇后决裂,便是因为李拂衣借着皇后的手来陷害了许多挡着她路的妃子,后来,还将主意打到了李依然的身上。 自己前世对皇后可是死心塌地地好,不止一次为皇后抱过不平,还时常为难李拂衣呢。云裳眼中划过一丝嘲讽,听说李拂衣在丞相府中的时候,便因为是庶女,时常受到李依然和她的哥哥的欺辱,只是这个李拂衣却隐而不发,实在是不得不防呢。 “公主在想什么?”琴依良久没有听到云裳的回答,便连忙问道。 云裳笑了笑到,“我曾经听皇后提起过她,这个女子,切莫让她接近母妃。” 琴依点了点头,还未应答,便听见外面传来宫女的通报声,“公主,拂美人求见。” 云裳抿了口茶,“来得倒是真快呢,我这才进宫不到两个时辰呢。” “公主,要不要奴婢去回了她?就说公主路途劳顿,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浅音见状,连忙道。 云裳轻咳了两声,“给我镜子。” 琴依连忙递上镜子,镜子中的脸柔美却也有些陌生,带着几分病态的白,是云裳的惯常妆容。云裳笑了笑,“挺好的,我虽然路途劳顿,身子不适,却也仍旧得撑着这不适的身子见一见这一位我父皇的新宠。”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琴依连忙抱来被子为云裳盖上,这才出了门去,过了会儿,门便被掀了开来,似是察觉到有冷风吹了进来,云裳抬起手,掩面轻咳了几声,浅音连忙递上茶杯,帮云裳抚着背,一面轻声道,“公主,琴依姐姐说前些日子公主不在宫中,也不知公主什么时候回宫,便没有备下蜜饯,要不待会儿等药端来了,奴婢去给你找些桂花蜜来?” 云裳点了点头,“桂花蜜也成,药太苦了。” 话音一落,便听见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妾身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云裳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的便是李拂衣那双水汪汪,泫然欲泣的眼,两弯似蹙非蹙的眉,一身素衣更衬得她腰肢如柳,柔弱非常。 云裳却没有让她起身,而是现转过头望着浅音道,“宫中可是有谁出了事?怎么这位美人穿成这样?方才父皇没有跟本公主说呀?”说着又咳了两声,话音都变得有几分急促了起来,“快去问问,是谁出了事……” 李拂衣闻言,面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来,“回禀公主,宫中众位主子都好,只是平日里喜欢穿素衣而已。” 云裳似是愣了一愣,这才拍了拍胸口道,“哦,原来如此,吓了本公主一跳,还以为是谁出了事呢。这位是拂美人吧?裳儿刚从宁国寺回来,倒是第一次见到拂美人呢,这么一瞧,倒真是一位娇弱的美人呢,连裳儿都忍不住疼惜了起来呢,也怪不得父皇这般宠爱于你了。” 李拂衣闻言,连忙低下了头,双颊似乎有几分红晕晕染了开来,“公主说笑了,妾身一直听闻公主美貌,今日一见,才知这世上经由这般天仙般的人儿存在,若是再过上两年,公主的容颜,定然让天下男子趋之若鹜的。” 云裳笑了笑,却没有回应,而是似乎突然想起来一般,拍了拍脑袋道,“瞧我,一不小心便忘了拂美人还跪着呢,还不快快扶美人起身。” 浅音连忙上限虚虚地扶了一下,李拂衣连忙道了谢,才道,“妾身还在家中的时候便听见过公主,说公主虽然年纪小,却也心怀苍生,进了宫之后,皇上也整日念叨,说公主怎么还不回来,今儿个总算见到公主了。” 云裳微微一笑,一副纯真的样子,“是吗?” 正想说话,便瞧见琴依端了碗药进来,云裳便顾不得与李拂衣说话,连忙对着琴依道,“我方才刚吃了一颗药丸,这药便先晾着吧,浅音你去给我放点桂花蜜在药中。” 浅音刚一应声,琴依却连忙拉住了浅音,对着云裳道,“公主,这可不成,太医说了,往要里面放桂花蜜会冲淡药性,公主你便忍一忍,捏着鼻子,便喝了。” 云裳面露恐惧,连连摇头,抓住琴依的衣袖撒娇道,“琴依,好琴依,就这一次,我方才吃了药丸,现在嘴里还难受着呢,你便让我放点儿桂花蜜吧,真的就这一次,待会儿我便让人给我做些蜜饯。” “蜜饯也不许多吃了。”琴依连忙道,却也叹了口气,放开了浅音的手,浅音连忙出了内殿,云裳才道,“就知道琴依最好了,我不多吃的,我听琴依的。” “什么听琴依的?”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威严的声音,云裳笑着望向门口,余光却瞄到突然变得生动了的李拂衣的脸。 “父皇来了。”琴依笑着道,见宁帝走了进来才道,“宫中没有蜜饯儿了,我说让琴依往药里放些桂花蜜,琴依说让我不许多吃了。” 宁帝皱了皱眉,走到云裳身边,端起药闻了闻,“裳儿身子不舒服,怎么还在吃药啊?” 云裳笑了笑道,“无事,只是急着将白海螺送回宫,害怕路上遇见什么事儿,所以赶路赶得急了,身子有些受不住,不过已经熬了药了,吃几天的药便无事了。” 宁帝摇了摇头,“你啊,你也不跟父皇说说,父皇也好派人来接你的啊。” 正说着话儿,一旁的李拂衣这才出了声,“妾身见过皇上。” 宁帝转过眼,似乎这才瞧见了李拂衣,微微一笑道,“爱妃也在呀。” 李拂衣连忙道,“是啊,妾身总是听皇上提起云裳公主,今儿个一听公主回了宫,便急急忙忙来求见了。” 云裳笑了笑道,“裳儿还未恭喜父皇又得一位美人呢,拂美人长得真美。” 宁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听见云裳轻咳了两声,忍不住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拂美人的身上,只觉得云裳急着赶了半日的路,身子不适,拂美人却如此不识时务来打扰,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便转过头对着拂美人道,“你先去太妃的宫里吧,她方才向朕问起了你呢。” 拂美人闻言,连忙应了声道,“妾身这就去。”说着便又向宁帝与云裳行了礼才退了下去。 待拂美人走了,云裳才笑着到,“拂美人人倒是极美,只是年纪轻轻却偏爱素白,方才可把裳儿吓了一跳,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呢。” 宁帝闻言,想起方才拂美人确实穿着一身素色,平日里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衬得她肤白如雪,更添几分风姿,今儿一听云裳这么一说,倒真有些不吉利了,眼瞧着便要过年了,她却穿着那么一身。 云裳见宁帝神色有些不愉,便也没有再多提,转过话头道,“裳儿方才听说,宫中还是明太妃娘娘做主,太妃娘娘年纪也大了,还得操心这后宫的事情,倒也有些不易,马上便要过年了,恐怕也要开始忙了。” 宁帝转过眸子望向云裳道,“怎么,你也希望我将皇后放出来?” 也? 云裳笑了笑到,“裳儿还未开始说呢,父皇便已经猜到了,听父皇的口气似乎不只是裳儿一人提起过,还有谁提过呢?” 宁帝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笑了笑道,“李拂衣,还有你的母妃……” 母妃?云裳眯了眯眼,半晌才笑着道,“母后这些年来打理后宫也不容易,并未出过多大的岔子,这一次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了,人孰能无过,父皇难道还想关母后一辈子不成?”说完,又状似无意地道,“母妃的肚子应当也大起来了吧?再过些日子,宫里便又要热闹了。” 宁帝微微一笑,“是啊,肚子越发的大了,再过上几个月,裳儿也要做姐姐了。你的母后,朕已经与她说了,让她好生侍候锦妃肚子里的孩子,若是锦妃平安生下孩子,那朕便放她出来,若是锦妃或者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朕便废了她的后位。” 云裳闻言,忍不住浑身一震,宁帝倒是一个聪明之人,知晓这宫中如今最树大招风的便是母妃了,她如今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可是所有人都瞧着的,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宁帝这么一来,皇后便会为了自己的后位,拼了命也要保住母妃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这么一来,皇后势必会恨上母妃,孩子一出生,恐怕皇后便会开始行动。不过,即便是父皇不说这样的话,皇后与母妃,也是势不两立的。 宁帝与云裳又说了会儿话,才离开了。宁帝刚一走没多久,宫女便来报,梦婕妤求见,梦婕妤?云裳有些疑惑地望向琴依,琴依这才撇了撇嘴道,“是琴梦,琴梦近来也十分受宠,前些日子被封为了婕妤。” 梦婕妤……云裳在嘴里暗自重复了两边,便瞧见门被掀了开来,琴梦走了进来,对着云裳行了个礼,“妾身见过惠国公主。” 不自称奴婢了呢……云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讽刺。 “梦婕妤不必多礼了,许久未见,梦婕妤倒是比我离宫之前起色好了许多了呢,看来最近定然是十分不错了。” 琴梦连忙跪倒在地道,“妾身能有今日,全是公主所赐,不管妾身身处什么样的位置,公主都永远是妾身的主子。” “主子?”云裳微微一笑道,“我可不要没有用的下人。”云裳的眸光带了几分冷意,“想必你也知道了,方才李拂衣来了,听说最近李拂衣很受宠呢,你与她同样是正受宠的人,便应该好好的去与她攀一攀交情,要知道,她可是你的劲敌呢,若是你胜过了她,再来与我说,我永远是你的主子吧。” 琴梦的眸光深沉了几分,半晌才低低地应了声,只是有些犹豫道,“可是,拂美人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呢,与明太妃也是姑侄,奴婢怎么与她……” 云裳低下头,凑到琴梦耳边道,“你可知道,李拂衣是庶女,在李府中可没少受欺负,欺负她的人中,便有那位皇后娘娘,你曾经为皇后办差,皇后的性子你最了解不过了,与李拂衣也应当有话可说才是。” 琴梦咬了咬唇,眼中有些犹疑,云裳又道,“如果本公主是你,本公主应当痛哭流涕地跑去给李拂衣请罪,就说自己之前对不起皇后娘娘,后来恍然大悟,想要向皇后娘娘请罪,皇后娘娘却一直在休养身子,听说拂美人与皇后娘娘是姐妹,定然十分亲密,请拂美人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几句。当然,你可不能现在出了清心殿便去,你应当先日日去栖梧宫门口徘徊几日,然后在那里一不小心遇见了拂美人……” 琴梦闻言,眸中一亮,连忙朝着云裳磕了几个头道,“琴梦明白应当怎么做了,琴梦定然完成任务。” 云裳笑了笑,靠回软榻上,眯着眼望向琴梦,“任务?本公主何时给你任务了?” 琴梦连连点头,“公主从不曾给过……”说完,便又拜了拜,退了出去。 云裳眯了眯眼,华镜似乎还未回皇城呢,也不知道华镜如何了呢……这宫中,很快便会热闹起来了呢……< 第九十二章 奇怪的猫 长春宫中,拂美人站在明太妃身后,给明太妃揉着肩,“妾身瞧着,这个云裳公主也不过如此呀,身子太过娇弱了,妾身那日在那里呆了那么一会儿,便听见她一直在咳嗽,而且,年纪也小,只会跟宫女撒娇呢,妾身觉着,比起华镜公主来差得远了呢。” 明太妃闭着眼,叹了口气道,“你这眼力劲儿可比皇后差得远了,哀家之前没有执掌后宫的时候便一直在瞧,这宫里的所有人,本宫都或多或少的能够看到她的真实性子,唯有这云裳,本宫每次瞧着,都觉得看到的不太一样,这样的人,最应当防备。” 李拂衣眼中闪过一抹讽刺,却乖巧地垂下头,轻声道,“是,妾身还应当多多留意。” “你父亲将你送进宫中来,有几个打算,一则如今你姐姐在休养身子,哀家老了,有些事情,还需得有个人来做。二则,这宫中的女子一个二个的都不是吃素的,等着你姐姐好了,你也要帮衬着些。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必须是我们李家的天下。”明太妃嘴角微微勾起,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是,在拂衣进宫之前,父亲就已经与拂衣交代好了,拂衣定当尽力辅佐姐姐和姑姑。”李拂衣笑得十分的温婉。 明太妃直起身子,挥了挥手,让李拂衣停手,“看来,这个云裳公主,哀家还得找机会亲自去会上一会了。” 清心殿中,琴依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哈着气道,“公主,外面下雪了呢,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呢,估摸着等会儿明太妃便会来请公主去小聚了。” “初雪?”云裳一愣,原来,边关的雪下得比京城早了一些,“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腊月十三了。”琴依笑着道。 腊月十三,对了,就是腊月十三。云裳笑了笑,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对了,公主,奴婢听说,华镜公主昨儿个夜里回了公主府了呢。若是今儿个有宴,华镜公主也多半会来,只是不知道为何,华镜公主都迷羊进宫来给皇后请安呢,许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出事了吧。”琴依笑着拿出一件大氅出来打理。 怎么会不知道呢,自然是知道的。现下,华镜应当很得意的吧,想着仓觉青肃请求和亲的信已经送到了父皇的桌子上,想着也许不久之后我就应当要远嫁了。不知道,华镜知道那信中写的是她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反应。 “公主,方才明太妃身边的宫女碧儿来传信了,说今日初雪,按照惯例,宫中要举行家宴,让公主好生准备准备,过会儿到梅影阁赴宴。”浅音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道,见只有琴依在,才走了进来,轻声道,“公主,奴婢刚才瞧见,殿中侍候的侍从与那碧儿聊了会儿天呢,那侍从,奴婢之前并未瞧见过。” “哦?”云裳抬起眼望向琴依,琴依笑了笑道,“那侍从是新来的,但却不是明太妃送来的,是皇上派来的,每个殿里都派了一个呢。” 云裳点了点头,“明太妃许久不主持后宫事务,许是父皇专程安排的吧,盯紧了便是,既然是父皇派来的,应当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是我们自己的人,还是需留意几分。” 雪下得越发的大了,云裳趴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雪,有些出神。 “公主,这雪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不如我们先过去吧,等会儿雪大了难走。”琴依也伸出头看了看,对着云裳道。 云裳点了点头,任由琴依帮她穿好了,披上了大氅,撑着伞往外走去,梅影阁在宫中西面的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不过那边种了不少的梅花,每年冬日倒是十分适合看雪赏梅。去梅影阁要穿过一片竹林,云裳走在竹林之中,听着脚下踩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突然之间,却只听见一声猫叫,一团白色的东西便朝着云裳扑了过来,云裳瞧着为自己撑着伞的浅音正欲出手,连忙尖叫了一声,抓住浅音的手,往后面倒去。 一群人摔了一地,云裳凑在浅音耳边道,“周围有人,莫要轻举妄动。” 浅音连忙爬了起来,惊叫了一声,“公主,你怎么样?公主……”急急忙忙将云裳扶了起来,云裳皱了皱眉,似乎抑制不住咳嗽,抚着胸猛地咳了起来。好半晌,才抬起手轻轻摇了摇道,“无妨,我没事。” 琴依和浅音连忙前前后后地确认了云裳没有事,转过头才望向那团白色的东西,原来竟是一只猫,一只雪白的,冻得瑟瑟发抖的猫。 浅音皱了皱眉道,“哪来的野猫,惊扰了公主……” 云裳微微笑了笑,“跟一只猫计较这些做什么,看这毛色,应当是哪位嫔妃养得吧,长得真漂亮,瞧它冷的哟,都快站不住了。”说着便对着琴依道,“抱起来吧,我身子不好,碰不得猫,一碰就会猛地咳嗽,你带着,待会儿宴会上问一问这是谁的小家伙。” 琴依点了点头,俯身将猫抱了起来。浅音连忙捡起被摔到一旁的伞,抖落了伞上的雪,才扶着云裳继续往梅影阁而去。 到梅影阁的时候,倒也来了几位嫔妃了,琴依与李拂衣都到了,其他几个妃嫔也都是见过的熟面孔,云裳笑着对她们笑了笑,却听见传来“咦”的一声,却是李拂衣的声音,“公主,你的宫女手中的猫儿,是从哪儿来的呢?怎么与太妃娘娘的元宝这么像呀?” 云裳微微一笑道,“方才在路上捡到的,我瞧着它被懂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便让宫女带了回来,既然是太妃娘娘的,待会儿还给太妃娘娘便是了。” 李拂衣笑了笑道,“这猫儿是前些日子皇上送给太妃娘娘的,太妃娘娘对这猫儿倒是宠爱得紧,不过倒也没有太过拘束于它,平日里倒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正说着呢,外面便传来通传声,“太妃娘娘到。” 云裳站起身来,与众位妃嫔一起行了个礼,便听见一个带着几分苍老却不失威仪的声音传来,“起吧。今儿个是家宴,也不必太过拘束。” 众人这才起了身,云裳抬起眼望向那缓缓走过来的老妇人,只见她穿着一身紫色宫装,脸上有些皱纹,却也五官深刻,看得出年轻时候定然是个美人,虽然已经是近六十的人,看起来却像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明太妃走到上位坐了下来,目光在众人身上划过,落在云裳身上,眯着眼瞧了会儿,才笑眯眯地道,“这是云裳吧,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小时候哀家还抱过你呢,一晃眼都长成一个美人儿了。” 云裳低下头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明太妃身边,“裳儿给太妃娘娘请安了,裳儿前些日子在宁国寺,得兀那方丈馈赠了一串星月菩提的佛珠,听说太妃娘娘也信佛,便带了过来。”说着浅音便连忙上前递上了佛珠,云裳笑着道,“兀那方丈说,这个佛珠保平安长寿的。” 明太妃微微一笑,接过那佛珠,那在手中瞧了瞧道,“好孩子,都是正月的呢,好,好。” 李拂衣见状,连忙笑着站起了身道,“太妃娘娘的元宝可是不见了?方才云裳公主在路上瞧见了,说是冻得不行,连忙给抱了过来。” 明太妃闻言,转过眼望向身旁的嬷嬷,“嬷嬷,元宝呢?” 那嬷嬷连忙道,“先前忙着筹备宫宴,倒没有留意。” 云裳笑着让琴依将猫抱了过来,“太妃娘娘瞧瞧可是这只?方才裳儿在竹林里瞧见了,这雪下得大,可给冻坏了。” 明太妃瞧了眼琴依手中的猫,笑了笑道,“可不是元宝嘛,这小家伙,整日就知道到处乱跑,好在你给带回来了,不然上哪儿找去。” 那嬷嬷连忙接过琴依手中的猫,明太妃伸出手将猫抱在了怀里,那猫瑟瑟发抖,似乎还未缓过劲来,明太妃笑了笑道,“还真冻得不行了,还没缓过来呢。裳儿来摸摸,这猫的毛摸着可舒服了。” 云裳愣了愣,面上露出几分犹豫,半晌才伸出了手,在猫的背上摸了摸,却又迅速的缩了回去,便开始咳嗽了起来,“是挺好的。” 明太妃连忙将猫递给嬷嬷,关切地望着云裳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云裳咳得厉害,没有精力回话,倒是浅音连忙道,“公主身子弱,对猫毛有些不适,一碰到猫就会咳嗽。” 明太妃闻言,皱了皱眉,连忙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呢。” “皇上驾到……”外面突然传来内侍尖尖细细的声音,拖得老长,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宁帝的声音传来,云裳站起身来,还是有些微微的咳嗽,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瞧见宁帝是与锦妃一同来的,又有月余没有见到锦妃了,锦妃的肚子倒确实比云裳离开之前鼓了不少,云裳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裳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咳?可是身子不舒服?要叫太医吗?”宁帝见云裳咳得面色通红,连忙道。 云裳笑了笑道,“父皇,裳儿没事,今儿个可是初雪,是好日子,叫太医做什么。” 云裳说完,便同明太妃行了个礼,退回了座位上。 琴梦目光在众人身上绕了一圈,才笑着道,“听说华镜公主回皇城了呢,还以为今儿个能够见到呢,怎么华镜公主没有来?” 云裳的目光落在宁帝的脸上,却见他目光中闪过一抹戾气,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明太妃开了口,“许是没有找到驸马,心中伤感,便不想来吧。镜儿也是个可怜的,年纪轻轻地便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落在谁身上也不好受,这夜郎国真是该死,竟然将注意打到了宁国身上来,不过打仗总是不好的,也不知道这战事什么时候能够停歇呢。” 宁帝笑了笑道,“母妃不用担心,前些日子朕收到了夜郎国三皇子的信,希望能够与我宁国和亲,以结成盟国。” “和亲?”明太妃喃喃道,目光落在一旁似乎完全没有听他们再说什么,一直在低着头掩嘴轻声咳嗽的云裳,宁国只有两位公主,华镜早已有了驸马,若是和亲的话,必然便是云裳公主了。 她能够想到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也能够想到,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裳身上。宁帝笑了笑道,“朕已经写好了回信,邀夜郎国三皇子来皇城商谈和亲一事。不仅是夜郎国,夏国的使臣也已经在路上了,恐怕也是有相同的目的,大概开了春之后会有一场三国宴,一切等到时候再说吧。” 见宁帝不想再说下去,明太妃便招了乐师上前奏乐,乐声响了起来,宫女也端着酒水菜肴走了进来。布好菜之后,宁帝这才站了起身道,“今年的初雪虽然比往年晚了一些,不过也来了,瑞雪兆丰年,希望来年宁国繁荣昌盛,和和乐乐,干……” 众人连忙举杯,纷纷说了些吉祥话儿,气氛正佳,却听见“喵”的一声,呆在明太妃身旁嬷嬷怀中的白猫却突然竖起了毛,猛地朝着李拂衣扑了过去…… 李拂衣脖子上被猫爪子抓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只听得“啊……”的一声惊叫,李拂衣便倒了下来,倒下来的方向,正好是…… 是锦妃的方向。 云裳眸中闪过一道冷光,却只瞧见一抹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李拂衣重重地摔倒在地。云裳抬眸一瞧,便瞧见锦妃正靠在一个黑衣女子的怀中。 “什么人?”明太妃连忙惊叫了起来。 宁帝皱了皱眉,走上前道,“是朕的影卫,朕专程安排来贴身保护锦妃的。”宁帝从那黑衣女子的怀中接过锦妃,抱在怀中,询问了几句,才抬起头来,眼中是满满的怒气,“这是哪里来的猫?” 一旁的宫女连忙扶起倒在地上一身狼狈的李拂衣,李拂衣似乎惊魂未定,连忙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是皇上送给哀家的猫儿,皇上忘记了?”明太妃皱了皱眉,对着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便欲上前抓猫,却见那猫仍旧竖着毛,弓着身子恶狠狠地打着转,似乎准备着随时发起进攻。 “还不抓住?”宁帝皱了皱眉,一旁的内侍连忙一哄而上,将那猫扑住。 明太妃皱了皱眉道,“这只猫平日里十分的温顺,怎么今儿个突然发起狂来?” 一旁坐在下首的一位云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妃嫔突然出声道,“先前这猫儿似乎是云裳公主的宫女抱来的,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地东西,或者闻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云裳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琴依忍不住站了出来道,“方才公主也是在前面的竹林捡到这猫的,这猫也是突然窜了出来,将公主都给扑倒在了地上,公主碰不得猫,却瞧它被冻得不行,而且毛色整齐,觉得定然是某位娘娘的猫,所以才带了过来,一路上也没有东西可以喂,如何吃?如何闻?” “那妾身可就不知道了,可是这元宝,妾身在太妃宫中见过好几次呢,温顺得紧,今儿个怎么突然发起狂来,还就朝着拂美人呢?”那妃嫔挑了挑眉道。 “朕不管这猫是谁的,从哪儿来,吃了什么,冲撞到了锦妃便是死罪,来人,将这猫杀了,交给太医好好验一验。”宁帝皱了皱眉,懒得听这些个女人在那里叽叽喳喳,便扬声道。 云裳瞧见明太妃微微垂下脸,似乎有些不悦。 一场好好的宫宴,便又闹得人心惶惶。 锦妃打了个哈欠,轻声道,“妾身累了,先回栖梧宫歇着了。” 宁帝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声,“小心些。”又转过头对着郑公公道,“让抬撵的人仔细脚下。”说完又对着那黑衣女子道,“你也跟上。” 锦妃便斯斯然地走了,李拂衣坐在椅子上,脖子上的伤口还在不停渗着血。云裳微微轻咳了两声道,“拂美人的脖子还伤着呢,传太医吧。” 不一会儿,太医便跑了过来,对着拂美人的伤口瞧了好一会儿,才道,“咦,真是奇怪了,这伤上面似乎染着某种香料呢,这香料,会让伤口难以愈合,还会令人躁动不安呢。” “香料?躁动不安?”宁帝皱了皱眉,“若是猫染上了会怎样?” 那太医连忙道,“恐怕会发狂,这香料性子激烈,动物染上了便会发狂呢。” 云裳微微一笑,突然想起自己刚刚重生不久的时候,皇后请道士来为自己驱邪,动物发狂的事情了,心中忍不住微微一笑,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法子,倒是如出一辙呢。 宁帝沉吟了片刻,才道,“那你来闻一闻,这里,谁的身上有这香料的味道。” 那太医连忙应了声,“那微臣便得罪各位主子了。”说着便挨个闻了闻众人身上的味道,当走到云裳身边的时候,云裳瞧见那太医脚步在云裳身边微微顿了顿,猛地吸了口气转过头望向宁帝道,“皇上,是这位主子身上的味道……”< 第九十三章 不了了之 云裳眯了眯眼,果真,和预想中的一样呢。方才遇见那只猫的时候,云裳便知道,似乎又是一场好戏呢。 只是,这似乎是明太妃的手笔呢,明太妃在这宫中浮浮沉沉这么些年,定然是个沉得住气的,也不像是个会轻易出手的啊。 莫非…… 云裳想着,低下头抬起衣袖嗅了嗅,猛地咳了几声,才抬起头来道,“倒似乎确实有异香呢,不过,我素来身子不好,身上除了药香倒不习惯有其他熏香,一闻到浓烈的香味便容易咳嗽,况且,方才太医似乎是说,这香味会让人躁动不安?我将这样让自己不舒服的香放在身上作何?” “这……”太医闻言,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目光却暗自望向高坐之上的明太妃。 云裳微微一笑,“方才从清心殿一直到这梅影阁,裳儿都未问道身上有什么异香,应当是方才才沾染上的,方才,裳儿也不过摸了摸太妃娘娘的猫而已,裳儿记得,方才太妃娘娘也摸过,后来,太妃娘娘身边的嬷嬷也是摸过的,这香味这般邪门,定然对身子不好,太医你赶紧去瞧瞧太妃娘娘和那位嬷嬷身上有没有香味。” 见太医有些犹疑,云裳笑了笑道,“太医怕冲撞了太妃娘娘?” 那太医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 云裳低下头咬唇沉思了片刻,才转过头对着宁帝道,“父皇,裳儿虽然体弱,但是胜在年轻,沾染上这样的香倒是无事,可是太妃娘娘……不然,这样,父皇便叫几个嫔妃来闻上一闻如何?” 宁帝闻言,点了点头,“嗯,裳儿所言极是。”说着便扫了一眼阁中的众位嫔妃,沉吟了片刻才道,“梦婕妤,莹婕妤,蓝贵嫔,便由你们三人去吧。” 明太妃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三位嫔妃走到主位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走到云裳身边,云裳笑着抬起两只手让她们闻了,半晌,琴梦才率先走了出来,道,“妾身问道明太妃和旁边那位嬷嬷身上都有股香味,与惠国公主身上的味道相同,而且,还有一事有些奇怪,惠国公主只有一只衣袖是有香味的。” 云裳笑了笑,抬起右手道,“应当是这只手有吧,父皇恐怕不知,方才裳儿在来赴宴的路上,突然有只猫冲了出来,将裳儿撞翻在地,裳儿见那猫毛色极佳,应当是宫中某位贵人的,便带了过来,刚到这里,拂美人便认了出来,那是太妃娘娘宫中的元宝。裳儿便将猫还给了太妃娘娘,太妃娘娘说元宝的毛摸起来十分的舒服,便让裳儿摸了摸,刚好便是这只手。” 云裳说完,宁帝还未说话,便听到明太妃淡淡地声音传了过来,“公主的意思是,是哀家给元宝下了药,估计栽赃嫁祸给你?” 云裳连忙摇了摇头道,“太妃娘娘误会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裳儿自然难辞其咎,毕竟这猫是裳儿救过来的,待会儿裳儿便让宫女带清心殿中最好的伤药送给拂美人,只是,如今父皇是在调查事情的真相,裳儿自然应当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一些,好让父皇更好的判断呀。裳儿瞧着许多话本儿里面便是这般说的,便学了,也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用。” 云裳又道,“裳儿知道定然不是明太妃娘娘的,拂美人可是太妃娘娘的亲侄女呢,哪有姑姑害自己亲侄女的啊,只是觉着,这害人的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太妃娘娘的头上,实在是胆大包天呢。” 亲侄女……云裳掩去眼中的一抹戏谑,虽然不知道此事是否真的是明太妃所做,这样说总是没有错的,若真是明太妃,明太妃做这件事情之前,可否与李拂衣商议过,只是,不管如何,将李拂衣推出去做了棋子,李拂衣向来记仇,哪怕是明面上不说,心里恐怕也是暗暗为明太妃记上了一笔的。 宁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暗暗地瞧着众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眼中闪过一抹不耐,这些个女人,平日里斗也就算了,今日却差点伤害到了书锦肚子中的孩子,自己不管如何,也应当给一个小小地警告了。 “来人,给朕抓一只猫来。”宁帝扬声道。 猫?众人面面相觑,宁帝这又是要干嘛? 明太妃皱了皱眉道,“皇帝这是作何?” 宁帝闻言,笑了笑,“朕只是想到,方才太医说了,那香味会让人心情烦躁,更会让猫狂躁,失去本性,所以朕想要瞧一瞧,这猫是怎样闻到一点儿香味便发狂的呢?” 太医闻言,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多言,只是站在一旁,默默拿出药来为拂美人上了药。 不一会儿,侍从便抱了一只灰色猫走了进来,“皇上,猫带来了。” 宁帝点了点头,“抱过去给玉嬷嬷吧,朕方才瞧着,一直都是玉嬷嬷抱着猫的。” 侍从闻言,连忙将猫抱到了明太妃身边的嬷嬷面前,那嬷嬷低下头,看了眼猫,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过了许久,那猫只是叫了几声,似乎有些烦躁,从玉嬷嬷的臂弯中抬起头来“喵喵喵”地叫了几声,二十多双眼睛盯着,玉嬷嬷动也不敢动,只得笔直地站着。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那猫便又从玉嬷嬷的臂弯里跳了下来,舔了舔自己的脚,叫了两声跑开了。 宁帝勾了勾嘴角,“似乎,除了稍稍躁动不安了一些,也并未像方才元宝那般具有攻击性啊……方才元宝的样子,可是有些骇人呢。” 明太妃靠在椅子上,目光在云裳脸上停留了片刻才道,“许是元宝另外被人动了手脚呢。” 宁帝笑了笑,“不是也许,是肯定。” 云裳笑着走到宁帝身前道,“此事父皇倒确实应当好好查查才是,不然,拂美人的伤可就白白的受了,裳儿瞧得清楚,拂美人脖子上的伤可是有些深呢,方才太医还说了,伤口上沾了那香料,伤口很难愈合,拂美人这般我见犹怜的美人,若是在脖子这么明显的地方落下了伤疤,可实在是可惜了,这冬日还能遮一遮,夏天露出脖子的时候,可就……” 云裳微微叹了口气,眸中闪过几分兴味,女子谁不爱美呢,特别是在这后宫这个以色事人的地方。 拂美人眸中果然闪过一抹惊惶,暗自咬了咬牙,却装作不甚在意地道,“妾身谢公主关心,公主言重了,哪有那般严重,不过是小伤而已。” “公主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妾身,既然太医说,拂美人的伤口上有香料,这伤是那猫爪子给抓的,不妨让人瞧瞧那猫爪子上可有什么不应当出现的东西。方才妾身还注意到,虽然先前元宝是被公主身边的这位宫女抱过来的,只是这位宫女身上却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呢,想来应当是在来了之后才沾染上的。”一个柔和中带着几分冷的声音传来,云裳循着声音望了过去,便瞧见一个穿着一身樱桃红的女子皱着眉,望着拂美人脖子上的伤口,淡淡地道。 是……莹婕妤…… 正说着话,便又有以为太医打扮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对着众人行了礼才道,“禀皇上,微臣方才仔细查看了那猫,发现猫的爪子里和毛中间都有一些奇怪的粉末,微臣弄了一些下来仔细察看,应当只是一些普通的香料,不至于让猫发狂,倒是,微臣在猫的前爪中间,看到了一个小孔,若不仔细瞧,定然是瞧不见的,应当是被类似银针之类的利器刺伤的,微臣猜想,那才是猫突然发狂伤人的原因。” “哦?”宁帝转过头望向明太妃,“母妃,若是利器所伤,猫定然是被伤了立刻便狂躁起来,这才伤了人的,可是,那个时候,似乎是玉嬷嬷抱着元宝的?” 玉嬷嬷闻言,连忙跪倒在地,“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手中空无一物,又怎么在众位主子的眼前,能够悄无声息地拿出利器刺伤元宝的爪子呢?” 明太妃却没有回答,而是望向方才进来的那位年轻太医道,“皇帝,这位太医看起来面生得紧啊……” 宁帝笑了笑道,“母妃恐怕不知道,这是宁国十分出名的鬼谷神医,这宫中的太医一个二个的都是些庸才,谁伤了病了,下点药都战战兢兢地,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书锦肚子越来越大了,这宫中有好些年没有妃嫔怀孕了,朕自然要小心一些,所以专程让靖王去请了鬼谷神医来宫中坐镇。” “哦?传言中的神医竟然这般年轻吗?”明太妃冷冷一笑,“既然大家都觉着,玉嬷嬷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那么,便让人来搜一搜吧,瞧瞧玉嬷嬷身上可有太医所说的,像银针一眼的利器。” 宁帝点了点头道,“倒也不是怀疑玉嬷嬷,只是,这里所有人都有嫌疑罢了,既然都有嫌疑,便都搜上一搜吧。” 黑暗中走出来几个黑衣女子,宁帝招了招手,那几个黑衣女子便上前,挨个挨个的将众人身上都搜了一遍,连明太妃也没有例外,半晌之后,几位黑衣女子才退了回去,“皇上,没有。” 云裳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玉嬷嬷站着的身后,那里摆着一个青釉花瓶,方才,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的时候,云裳隐隐听见那花瓶中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响声,很轻很轻,轻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云裳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这倒是齐了,都没有,那猫又是怎么受了伤的?”宁帝哼了一声,眸中带着几分冷意。 李拂衣想了想,才轻声道,“皇上,依臣妾看,许是元宝先前在雪地中跑的时候便受了伤,公主发现元宝的地方是竹林,竹林中细细的竹篾子倒也不是没有的,恐怕方才是玉嬷嬷抱着元宝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元宝的伤口,元宝吃痛,这才冲了出来。” 这解释,倒似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呢。 “拂美人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兴许是元宝到处乱跑,一不小心打翻了某位贵人的香料盒子,身上沾染了香料,一不小心踩到利物,伤了腿……”云裳懒懒地挑了挑眉,接过话茬子道,只是这两个一不小心,听起来便让人觉得,似乎巧合得太过不寻常了。 宁帝自然也知晓其中的道理,只是,这后宫之中,既然没有出什么太严重的后果,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虽然有些不悦,却也只是淡淡地道,“只是这元宝是母妃宫中的,下人看管不力,难辞其咎,每人罚三个月的俸禄,今日的宴席便到此为止吧,乌烟瘴气,裳儿,你跟朕走走。” 云裳点了点头,跟在宁帝身后,朝着外面走去,外面的雪倒是停了,隐隐传来阵阵梅花香,云裳吸了口气,只觉得梅香伴着雪的气息,清冽无比。 宁帝没有说话,只听见“咯吱”“咯吱”踩动雪的声音响起,走了半晌,走到了竹林中,才听见宁帝轻声道,“便是在这儿被猫扑倒了?” 云裳闻言,微微一笑道,“是呢,可把裳儿吓了一跳。” 宁帝停住脚,转过头望向云裳道,“今日之事,你觉着是谁的手笔?” 云裳眯了眯眼,父皇将自己叫住,便是为了问自己这个吗?父皇……云裳有些犹豫,在自己重生之初的时候,倒确实是想过让父皇做自己的靠山的,只是,后来自己却越发的发现,父皇对这后宫之事,从不乐意参与,而且,虽然他口口声声地说着最爱的是母妃,对其他嫔妃,却也是不错的。处处留情,果真是帝王本性,云裳渐渐地开始明白母妃的心情,便也开始逐渐地疏远了宁帝。 想到此处,云裳便笑了笑道,“既然没有证据,大家都说是元宝自己的过错,那便是元宝自己的过错吧。父皇,这后宫之中的事情,有时候,本就无需看得太清楚,也不必去深究,若是深究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最终难过的,定然是父皇。” 宁帝有些惊异云裳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他以为以云裳方才最后说的那些话,自己单独问起来,云裳定然会说是明太妃的。 宁帝沉吟了片刻,细细地想了想云裳的话,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倒是看得比谁都清楚,只是,你这性子,若是以后成了亲,只怕会吃亏呢。” 云裳闻言,笑着道,“父皇,裳儿可是公主呢,有父皇撑腰,谁敢给裳儿亏吃?况且,兀那方丈常说,有时候,吃亏是福。” “吃亏是福,倒也只有兀那方丈这样的大智慧之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宁帝笑了笑,“去不去看看你的母妃?” 云裳摇了摇头,“不了,父皇你也瞧见了,裳儿如今可打眼得紧,母妃怀着龙嗣,本就有很多双眼睛瞧着了,若是云裳再凑上去,恐怕于母妃不利。况且……”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裳儿自小与母妃接触较少,见了母妃也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 宁帝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叹了口气道,“是朕的错。” 与宁帝分开了之后,云裳便回了清心殿,浅音关上门,有些不解地道,“公主,你方才定然也是听见了的,那老太婆分明就是将针扔到了花瓶中,你为何不说出来?”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众人都没有听见,我们自然也应当没有听见。连父皇的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都说没有,那便是没有了……” 浅音一愣,举了举手道,“哦,奴婢知道了,皇上在故意包庇!” “嘘……”云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瞎嚷嚷,这话可乱说不得。” 浅音连忙收了音,凑到云裳身边轻声对着云裳和琴依道,“公主,方才,有个小宫女在上菜的时候偷偷给奴婢塞了一张纸条。” “哦?什么纸条?”云裳微微一愣,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哦,你在我身边太久,我倒是忘了,你在宫中,可是皇后派你来取缔琴梦的位置的,莫非,是皇后有了什么吩咐?” 浅音点了点头,“公主猜的没错,可不是那位正在休养着的皇后娘娘。她让奴婢,三日后的巳时,将公主引到御花园中的凉亭处呢。” “哦?三日后,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云裳想了想,前世的时候,三日后自己似乎进宫给皇后报喜。只是这一世,自己不曾嫁人,更没有怀孕,而前世,皇后没有被囚禁,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那三日后,会发生什么呢? 浅音摇了摇头,“奴婢不知,纸条上也并未写,只是让奴婢到时候带公主过去,公主你瞧……” 云裳微微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公主倒是想要瞧一瞧,这一次,皇后娘娘为本公主准备了什么样的戏码呢。对了,你传信出去,让外面的人好好监视着华镜公主,若是华镜公主叫了大夫,或者派人抓了什么药,想方设法的制止,若是叫大夫,便事先收买好大夫,若是抓药,便暗中将药掉包,反正,我要让华镜最后,喝到口中的药,全都是安胎药。”< 第九十四章 夜半惊魂 “平日里哀家总觉着你办事谨慎,可是今儿个怎么这般不小心,那什么香料的,你弄到那丫头身上便是了,何必还让自己和哀家都染上了?若不是你还算反应快,将那针及时给扔了,定然便会被查到,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明太妃皱了皱眉,目光中有些淡淡地不悦。 玉嬷嬷连忙磕了个头道,“主子说的是,是奴婢太不小心了,奴婢只是没有想到,云裳公主竟然会以担心主子身子为由头,让人来查主子。” “呵,那丫头倒是有几分意思,装着一副怯懦的样子,可是偶尔却又似乎十分机灵,只是机灵得太过刻意,让人觉着,她那份机灵才是装出来的。”明太妃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都已经这样了,这些年哀家这儿是最闲的,恐怕很多年不做这样的事情,瞧你都手生了,下次注意着些,这宫里的女人,一个二个的没个简单的,切莫再轻敌了。” 玉嬷嬷连忙应了声,“奴婢记住了,主子,夜深了,不如早些安置吧。” 明太妃点了点头,“天儿越发的冷了,等会儿屋里的炭火烧得旺些。” “哎。”玉嬷嬷应了声,站起身子,侍候着明太妃除了衣,将放在被窝中暖被子的几个汤婆子拿了出来,让明太妃躺了上去,才将被子盖好了。又转过身去将衣裳都放置好了,才走到火盆边将火挑的旺了一些,灭了灯,走到了外间的小隔间里躺了下来。 睡的迷迷糊糊的,明太妃梦见一只猫叫的十分的凄厉,朝着自己扑了过来,明太妃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才发觉只是做梦而已,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正欲闭上眼,便听见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猫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哪儿来的猫?明太妃皱了皱眉,许是因为方才那个梦的关系,心中觉得瘆的慌,便扬声叫到,“玉嬷嬷……” 隔间传来微微的声响,接着便是玉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奴婢在呢。” 过了片刻,便有灯光亮了起来,是玉嬷嬷举着琉璃灯走了进来,“主子,怎么了?可是口渴了?” 明太妃摇了摇头,又侧耳听了片刻,却什么也没有听见,便问道,“玉嬷嬷,你方才可听见什么声响没有?比如,猫叫?” 玉嬷嬷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啊,主子可是听到什么东西呢?” 明太妃皱了皱眉,“哀家方才听见猫叫了。” “猫叫?”玉嬷嬷有些纳闷,“没有啊,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猫叫呢?宫中入了夜,所有的宠物都是不能够放出自己宫的啊?” 明太妃也觉得有些纳闷,以为自己听错了,就摆了摆手道,“算了,许是我听错了吧。” 玉嬷嬷点了点头,正欲退下,却瞧见一旁的窗户似乎被打了开来。玉嬷嬷皱了皱眉,“咦,这窗户怎么打开了?方才奴婢明明记得是关着的啊,连火盆里的火都小了些呢。” 明太妃听玉嬷嬷这么一说,便觉着有些冷,“今儿个下雪,许是没有关严实,风大给吹开了的吧。” 玉嬷嬷“嗯”了一声,便将琉璃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朝着窗边走去,却觉着脚突然踩上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却又似乎有硬硬的东西,有些硌脚,低下头去一瞧,便瞧见一团毛绒绒的东西被自己踩在脚下,仔细一看,却忍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啊……” 明太妃被吓了一跳,撑起身子望向玉嬷嬷,“怎么了?” 玉嬷嬷闭着眼,指了指自己的脚下道,“主子,是猫,是死了的猫……” 明太妃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颤着声音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寂静的冬夜,一阵阵敲门声却在宫中各处响了起来,“太妃娘娘紧急召见,请各宫主子立马更衣,前往长春宫……” “公主,公主,起身了,太妃娘娘派人来请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各宫各殿的主子都给惊动了呢。”琴依连忙起身,将云裳唤了起来,穿好了衣裳,又急急忙忙拿来一个汤婆子递给云裳道,“公主,夜里特别凉,奴婢再给您多穿一件?” 云裳摇了摇头道,“不用,我没事儿的,倒是你们,多穿一件衣裳再走吧,不急。” 琴依点了点头,这回上夜住的隔间中,拿了一件衣裳,才又匆匆出去瞧了瞧是不是在下雪,这才回到内殿道,“公主,走吧,雪停了。” 云裳点了点头,带着琴依和浅音往长春宫走去,走到一般便瞧见琴梦与莹婕妤结伴走了过来,两人连忙给云裳见了礼,云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走在了两人的前面。 到了长春宫,倒是瞧见有好些嫔妃已经坐在殿中了,只是一个个的都脂粉未施,有些无精打采的,时不时地打着哈欠。主位之上坐着明太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云裳行了礼,便退到一旁坐了下来,一会儿便有宫女奉了茶上来,云裳端起茶来轻轻的抿了一口,便听见旁边的妃嫔正在猜测着明太妃这么晚了这么着急的召集大家来所为何事。 殿中正热闹呢,外面便传来了内侍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锦妃娘娘驾到。” 明太妃闻言,皱了皱眉,转过身对着玉嬷嬷道,“不是说了,不要惊动皇上吗?” 玉嬷嬷还未答话,便听见宁帝的声音传来,“朕正好歇在锦妃那儿,大半夜的,便听见母妃宫里的内侍来敲门,十万火急的,不知道母妃是有何事非要大半夜的将大伙儿都叫起来呢。” 一众嫔妃恐怕也不曾想到皇帝回来,纷纷想到自己匆忙间连脂粉都未曾上,心中便有些懊恼,都纷纷对明太妃有了几分怨念。 明太妃被皇帝这么一说,心中更是不高兴,嘴角微微扯了扯,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有事的,先前在宫宴上,闹了那么一出猫袭人的戏码,今儿个晚上,便有不速之客来拜访了,来人,弄出来。” 内殿中匆匆走出来两个内侍,手中拿着一个铲子,铲子中装着的,是一只浑身都是血的猫。 殿中的嫔妃都是女子,一时间殿中惊叫声四起,宁帝的面色铁青,连忙揽过锦妃,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回过头去看。 “玉嬷嬷,你来跟大伙儿讲讲,这是怎么回事……”明太妃见众人这般反应,冷冷一笑道。 玉嬷嬷连忙走了出来,朝着众人行了个礼道,“今儿个太妃娘娘有些乏,便早早的安置了,是奴婢在隔间侍候,半夜的时候,奴婢突然听见太妃娘娘唤奴婢的声音,奴婢急忙进去,太妃娘娘便说,她似乎听到有猫儿的叫声了,问奴婢是不是听见了。奴婢睡的沉,不曾听见,太妃娘娘便以为是自己误听了,奴婢正欲回隔间,却突然发现太妃娘娘殿中的窗被打开了,奴婢想着是不是被风吹开了,便走过关窗户,哪晓得便踩到了这玩意儿,可把奴婢和太妃娘娘吓坏了。” 明太妃哼了一声,“宫宴的时候才出了那样的事情,晚上便出现了这玩意儿,哀家瞧着,这后宫,愈发的乌烟瘴气了,今儿个若是不好好的查一查,日后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皇帝,今儿个晚上哀家想着你白日里处理政务劳累了,本来没想着吵醒你,这后宫的事也本来就是些女人的事情,不过,既然你来了,今儿个你便也好好的做个见证吧。” 宁帝点了点头道,“这后宫是该好好的整治整治了,母妃放心,朕总归是会站在对的那一方的。” 明太妃闻言,也没有多说,直接道,“来人,给哀家好好的查一查,这猫是谁的?还有今儿个上夜的太监宫女,全都给哀家找出来。” 一旁的内侍宫女连忙应了声,都匆匆退了下去。 “得亏今日做这件事的人并不是想要哀家这条老命,不然,恐怕哀家便坐不到这里说话了。”明太妃显然是气得有些厉害了,眉头一直皱得紧紧的。 “这么多的宫女太监,竟然都没有人瞧见?实在是不应该呢……”一旁的蓝贵嫔打了个哈欠,淡淡地道。 明太妃的目光扫过蓝贵嫔,心中闪过一抹嫌恶,这样的人,皇后竟然说可以信任,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蓝姐姐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是在指责太妃娘娘御下无方咯?”莹婕妤抬了抬眼,嘴角闪过一抹讽刺,“妾身觉得,定然是那贼人太过厉害,所以才能够逃过众多眼睛。” “吵什么吵?”宁帝皱了皱眉,低下头对着怀中的女子柔声道,“困不困?若是困了,便先让太妃娘娘给你找一张软榻来歇一歇。” 锦妃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无妨。”却转过了身来望向云裳道,“裳儿身子可好?瞧你似乎乏得紧?” 这是锦妃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云裳这般说话,云裳愣了愣,却知锦妃这般做自有深意,抬起眼来望了锦妃一眼,笑着道,“无事。” 琴依却连忙道,“公主有些畏冷,之前在宁国寺的时候便是,一到天冷的时候便只能窝在床上,吹了冷风便容易病倒。” 云裳知道琴依与锦妃主仆那般久,定然知晓锦妃的用意,便任由她说完了,才略微有些责备地转过头望向琴依道,“哪有琴依说的这般严重,这些年在兀那方丈的照料下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没事儿的,母妃不用担心。” 锦妃面上却有些不太相信,便伸出手抓住了云裳的手握了握,眉头便皱了起来,“手怎么这般凉?” 锦妃说完,便又转过了头望向宁帝道,“皇上,让人给裳儿拿床被子吧。” 宁帝点了点头,便朝着明太妃道,“母妃,裳儿自小体弱,朕怕她生病,让玉嬷嬷给裳儿拿一床被子来吧。” 明太妃看了云裳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冷意,“玉嬷嬷,去给公主拿一床来吧。” 玉嬷嬷走进内殿,不一会儿便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琴依连忙接了过来,展开来帮帮云裳盖上。云裳将手收回被子中,悄悄伸到袖中,便摸到了一个东西,似乎被被纸包包着,里面有细细的粉末。云裳转过头去,便瞧见锦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上,云裳愣了愣,伸手,便将那纸包倒在了身上的被子上。 明太妃的目光在众人中巡视了一周,终究落在了李拂衣的脸上,“拂美人先前被猫抓了的伤口,上药了之后有好些了吗?” 李拂衣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似乎处于呆愣的状态,猛地听明太妃叫到自己,身子猛地一震,才回过神来,“回太妃娘娘,好些了,只是上了药之后微微有一些痒,倒也没什么大碍。”说着便低下了头去,露出脖子上的伤疤,倒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呢。 云裳冷冷一笑。 “咦……”一旁的莹婕妤突然发出了一声似乎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众人便朝着莹婕妤望了过去,却见莹婕妤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猫的身上,“方才妾身被这血淋淋的猫儿吓了一跳,倒是没有留意瞧,方才晃了一眼,这猫虽然身上沾染了污迹,但是隐隐约约瞧得见那毛的颜色,是黄色的,妾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前段日子,皇上给太妃娘娘送来了元宝之后不久,便也赐了一只黄色的猫儿给拂美人?宫中这猫啊狗啊的本就不多,黄毛的猫便更少了,拂美人瞧瞧,可是你宫里的?” 李拂衣浑身一震,头埋得低低的,“那猫血淋淋的实在是太可怕了,妾身不敢瞧……” 莹婕妤微微一笑,对着李拂衣身后的宫女道,“既然拂美人不敢瞧,那便让你身后的宫女瞧吧,你宫中的东西,宫女想必也是知道的。” 明太妃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莹婕妤的身上,过了片刻又转过眼望向李拂衣身后的宫女道,“便瞧瞧吧。” 那宫女怯怯地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一眼那铲子中的死猫,又飞快的挪开了目光,“好像,好像是……是主子的猫……” 李拂衣皱了皱眉,站起身来道,“既然紫蕊说是妾身的,那便应该错不了,只是太妃娘娘明鉴,妾身先前睡觉前都还逗了它玩儿的,所以方才也没想过会是妾身宫里的,妾身也不知,为何它会跑到这儿来。只是,妾身定然是不可能害太妃娘娘的,若是妾身真有那个心思,怎么会用自家的猫呢……” 明太妃心中自然知晓,自己这个侄女饶是有万般心思,现在这个时候也万万不可能对自己下手的,便挥了挥手道,“哀家知道不是你,只是,你宫中的人也得好好查一查,你都睡了,那门必然是锁上的,明明锁好了门,这猫怎么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呢?” “阿嚏……”云裳猛地打了个喷嚏,打完之后才连忙道,“太妃娘娘,裳儿不是故意打断您说话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裳儿总是闻到有一股有些浓烈的香味,所以才忍不住了……裳儿对香粉有些过敏……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明明没有这股香味的啊,怎么突然就有了……” 后宫里的女人,一个个的都是人精,一听到云裳的话,便有些疑惑了起来,明太妃皱了皱眉,喃喃道,“香粉?” 云裳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又打了个喷嚏,“阿嚏……” “有点香,好像刚刚才出现不久的,先前分明是没有的。”云裳吸了吸气,皱了皱眉。 方才没有,突然便出现了。明太妃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方才众人一直都在,只是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只有……云裳身上的这条被子。 云裳似乎也突然想起了这茬,便埋下了头,对着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阿嚏……”“阿嚏……” 云裳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旁的锦妃连忙站起身来,将云裳身上的被子拿开,拉住云裳,让云裳站在了自己身边。 “可好些了?”锦妃望向云裳,眉眼间都是担忧。 云裳点了点头,“好些了。” 明太妃的目光在锦妃和云裳身上瞧了半晌,才转身对玉嬷嬷道,“这被子上沾上了香粉?” 玉嬷嬷也是一脸迷茫,“不曾呀,这可是太妃娘娘您一直都盖着的被子,方才皇上要得急,箱子里的被子许多都没有晒过,奴婢便将您软榻上的被子给拿来了。” 玉嬷嬷说着话,便走到云裳方才坐的椅子上将被子抱了起来,闻了闻,“没有啊,奴婢没有闻到有什么特别的香味啊。” 云裳伸过头去闻了闻,便又打了个喷嚏,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嬷嬷你再闻闻。” 玉嬷嬷又闻了闻,眼中还是一片迷茫,“这被子上的味道和太妃娘娘的衣服熏香是一样的呀,想必是宫女熏衣服的时候顺便熏上的香味而已。” “熏香?”云裳喃喃自语道,又抬起头望向明太妃道,“太妃娘娘,裳儿可否问一问你身上的熏香?” 明太妃虽然觉得云裳有些无礼,却也答应了。 云裳走到明太妃面前凑了上去闻了一闻,“不对啊,这被子上的香味虽然和太妃娘娘身上的熏香很像,但是却应该不是啊,这被子上分明就是香粉的味道……”< 第九十五章 所谓真相 “宫中尚香坊的管事是个极会辨香之人,不如皇上去找来瞧瞧,也不知这香粉有什么害处。”锦妃闻言,神情有些紧张,连忙道。 明太妃哼了一声道,“香粉,香粉,又是香粉,先前便是因为香粉,哀家倒是想要瞧瞧,这香粉中究竟有什么猫腻。” 宁帝闻言,便招来郑公公,让他去将尚香坊的管事叫来。长春宫中的宫人便已经聚集到了殿外,跪在雪上。 明太妃哼了一声道,“今儿个夜里就是你们上夜的?你们倒是好好说说,今儿个夜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跪在雪地上的宫女和侍从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半晌,才有一个内侍畏畏缩缩地道,“奴才只听见有几声猫叫,只是似乎不在咱么宫中,这些日子宫里的主子们都爱养猫,所以奴才便没有太过在意,其他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奴才们也没瞧见什么别的东西。”一众内侍都连忙道。 明太妃冷冷一笑,“一个二个的都什么也没有看见,莫不成,这长春殿中还闹起鬼来了不成?来人,给哀家拉下去,一人二十大板。” 一时之间,殿外响起一篇哀嚎之声,云裳的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果真是李家人的惯常手段呢,动不动就拿宫人出气,人命,在他们的眼中果真是十分地不值钱呢。 刚将那群宫人拉了下去,郑公公便带着尚香坊的管事走了进来,尚香坊的管事是个三十多岁的嬷嬷,进来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行了礼,“奴婢见过皇上,见过太妃娘娘,见过各位主子……” 明太妃心中正堵得慌,便胡乱挥了挥手道,“云裳公主说,那被子上沾着香粉呢,你去瞧瞧,是不是真如云裳公主所言?” 那嬷嬷连忙应了声,走上前双手捧起被子,轻轻嗅了嗅,神色冷凝了几分,似是有几分不确定,又嗅了嗅,才走到殿中跪了下来道,“皇上、太妃娘娘,这被子上的香粉可是害人的东西,可万万留不得。” “害人的东西?”宁帝闻言,神色一凝,“你倒是说说,那玩意儿是做什么的?” 那嬷嬷连忙道,“这被子上的香粉,若是奴婢没有闻错,应当是叫召唤香,它的香味很独特,能够吸引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蚂蚁,蛇,蜈蚣和其他一些动物,幸好如今正是冬日,能够出来的小东西也少了,若是到了夏日,那后果不堪设想。” 殿中众人的脸一下子便变得煞白起来,明太妃握紧了手中梨花木的椅子副手,牙齿咬的死死的,“玉嬷嬷,这被子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玉嬷嬷闻言,连忙道,“就是今儿个才换上的,之前的被子昨儿个元宝跳上去弄脏了,奴婢想着前些日子拂美人送了自己亲手绣的被套来,今儿个才专程翻出来给换上了。” “拂美人?”明太妃转过头望向一旁的李拂衣,眼中是满满疑惑,“这是拂美人送来的?” 李拂衣咬了咬唇,连忙跪倒在地道,“是妾身送来的没错,可是妾身真的没有在里面动什么手脚啊,先前的猫也是,如今这被套也是,姑姑,这分明就是一场专程针对妾身的阴谋啊……” 云裳看了眼地上的猫,又看了眼被套,咬了咬唇道,“这位嬷嬷,若是这被子放在寝殿之中,这香气会不会飘到殿外去?”说着又指了指地上死状凄惨的猫,皱着眉头道,“这猫莫名的死在了太妃娘娘的寝殿中,可是一群太监宫女都没有瞧见有任何异常,裳儿的意思是说,会不会就是这香气,引来了这猫,可是因为窗户关着,它便死命地撞那窗户,才死了?” 玉嬷嬷闻言,呐呐道,“公主莫不是在开玩笑?这香味怎么会飘散到外面去呢?而且,若是有猫儿撞那窗户,又岂会都听不见呢?” 云裳点了点头,“也是啊,只是裳儿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可能了,殿中的宫人都未听到什么异响,这新换上去的被子却正好上面有那个什么召唤香。” 云裳话音刚落,便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妾身瞧着,到似乎有几分可能呢。”却是蓝贵嫔…… 云裳闻言,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啧,这说话不经头脑的,正说着话,却听见脚步声传来,有一个内侍走了进来道,“太妃娘娘,有一个老嬷嬷被打得受不住,她说她愿意招了。” 明太妃闻言,身子一震,连忙扬声道,“给哀家带进来。” 外面便有内侍拖进来一个奄奄一息地老嬷嬷,那老嬷嬷一见到明太妃便连忙伏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老奴招了,老奴招了,求太妃娘娘别打了。” 明太妃冷冷一笑,“这是负责调教打扫宫女的崔嬷嬷?” 那老嬷嬷连忙磕了个头道,“是老奴。” “那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太妃端起茶杯,即便心中怒极,也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那崔嬷嬷连忙道,“都怪老奴鬼迷了心窍,贪那点银钱,那死猫是老奴放的,被子中的香粉也是老奴放的,老奴这么做,只是因为,那人想要嫁祸拂美人。” “那人?”明太妃微微皱了皱眉,哼了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那人是谁?” 那崔嬷嬷磕了磕头道,“老奴会说,只是求太妃娘娘留老奴一命,老奴还不想死啊……” 明太妃哼了一声,“倒是个怕死的,竟然还不忘为自己求保命,哀家允了便是,这么多人在这儿坐着,让她们做个见证便是。” 那崔嬷嬷连忙道,“老奴谢太妃娘娘不杀之恩,那人便是……” 崔嬷嬷转过脸来,目光在众人间环视了一圈,才抬起手指向一个人,“是蓝贵嫔……” 众人皆是一惊,蓝贵嫔却被惊得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明太妃更是皱起了眉头,冷冷一笑道,“既然在这种时候还敢嫁祸于他人,看来是还没有打得狠啊,来人,拉下去,继续打……” 那崔嬷嬷连忙磕了好几个头道,“老奴所言句句属实,太妃娘娘莫非是想要言而无信不成?” “那好,你说是蓝贵嫔指使的你,那你可有什么证据?”明太妃的目光似利刃一般地射向崔嬷嬷,云裳微微低下头,心中暗自盘算。 明太妃不相信崔嬷嬷说一切都是蓝贵嫔指使的,应当是因为,这蓝贵嫔,本是皇后身边的人。蓝贵嫔云裳也曾调查过,父亲不过是七品芝麻官,蓝贵嫔能够从一个小小的宫女,一路升到贵嫔这个位置,定然有皇后不少的功劳,可以说,蓝贵嫔,是皇后费了心思调教的,之前,恐怕也帮着皇后做了不少害人的勾当。 云裳的余光打量着坐在自己身旁,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母妃,心中却暗自有些心惊。方才那香粉,是母妃悄悄给自己的,自己一直以为,母妃在冷宫中过了十余年,哪怕是有自己的势力,恐怕也少的可怜。只是没想到,这一出手,虽然如今明太妃还没有相信,但是最后也定然会让蓝贵嫔从此再无翻身可能。 自己的母妃,倒真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呢。今儿个在宫宴上的事情,定然是明太妃拿来试探自己的,可是母妃却能够借此机会倒打一耙,趁机砍掉皇后的一只手…… 崔嬷嬷连忙道,“老奴有证据,有证据的,证据便在老奴床上的被子里面缝着。” 宁帝闻言,便转过头吩咐了身边的侍从带人去查看,不一会儿,侍从便拿回来了一样东西,那东西被装在一个蓝色的香囊中,云裳倒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瞧见,明太妃拿到东西之后,脸上的神色猛地变得十分地精彩。 宁帝见状,走上去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目光便落在了蓝贵嫔的身上,“哦,朕记得,蓝贵嫔,你的父亲年初到皇城述职的时候,曾经在桂花巷买了几处院子,当时你还与朕聊起过,说是你父亲年岁大了,过两年实在是无法为宁国效力了,便将他们接过来,住在皇城中,也好照应。只是,朕倒是不知道,你父亲名下的房契怎么会在崔嬷嬷手中?上面还有你的笔迹?” 蓝贵嫔闻言,脸色一下子便变得煞白,连忙站起身道,“怎么会?父亲说来回的折腾,害怕路上遇见什么不测,将房契弄丢了,所以才放在了妾身这里,妾身一直好好地保管着呢,怎么可能在崔嬷嬷手中,妾身与崔嬷嬷又不熟悉。” 崔嬷嬷闻言,连忙拔高了声音道,“贵嫔娘娘,这明明便是你给老奴的,老奴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可图的,按理来说,便应当安安稳稳地在过完剩下的这两年,过两年便被遣送出宫了。老奴冒着这杀头的罪来为贵嫔娘娘做事,便是因为,贵嫔娘娘说她在桂花巷有个院子,愿意送给老奴养老,好让老奴在出宫之后,有个落脚的地方,老奴一时没有忍住,便收了下来……” “胡说八道!”蓝贵嫔连忙道,“皇上,臣妾发誓,妾身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那房契定然是假的,房契都在妾身宫中呢,就放在寝殿中琴桌上的琴的暗格里呢。” 宁帝笑了笑,将香囊中的房契扔在地上,“你瞧瞧,这可是你的笔迹?这可是你的房契?” 蓝贵嫔却连瞧都没有瞧,神色带着几分倔强,虽然脸色苍白,脊背却挺得直直地,“妾身不用瞧,那绝不会是妾身的东西。” 宁帝盯着蓝贵嫔瞧了良久,才道,“来人,去蓝贵嫔宫中找到她说的琴,拿过来。” 外面传来低低的应答声,殿中却没有人说话,蓝贵嫔只觉得似乎过了许久,才听见脚步声传来,蓝贵嫔身子一震,转过头去,便瞧见侍从手中拿着她平日里弹奏的琴走了过来。 宁帝道,“既然是你琴中设了暗格,你倒是自己将这琴中的房契找出来给我们瞧瞧?” 蓝贵嫔便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站起身来,接过琴,拧了拧琴尾,便瞧见琴身后面露出一个暗格来,只是里面却没有蓝贵嫔所说的房契,只有一个纸包。 蓝贵嫔这才露出了几分惊慌失措的神色来,“怎么会?我的房契呢?”说着又将暗格摸了摸,却一不小心将暗格中的纸包落在了地上,纸包摆摔得散了开来,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在殿中弥漫开来,尚香格的管事嬷嬷神色一正,连忙道,“这也是召唤香……” 宁帝闻言,额上青筋暴起,从明太妃的座位上走到殿中,对着蓝贵嫔便是一脚踹了过去,“你不是说房契在琴中吗?怎么没有房契,却偏偏有这害人的召唤香?” 蓝贵嫔面色已经有些发青了,连忙道,“妾身也不知道,妾身不知道这召唤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妾身的房契也不见了……” 宁帝冷冷一哼道,“不知道?这琴中有暗格的事情谁知道?” 蓝贵嫔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可是,这些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 明太妃心中总觉得十分地蹊跷,她的目光算是利的,只是方才蓝贵嫔的反应,却不像是作伪,人往往在最紧要的时候,最容易露出本性。 明太妃想着,便扬声道,“皇帝,别急,莫要冤枉了人,蓝贵嫔平日里也是个老实的,今儿个却突然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此事却是有些蹊跷。既然蓝贵嫔说这香粉不是她的,此事倒也好办,宫中每人领取东西都是有分例的,尚香坊的管事且说说,这香粉需要用哪些材料制成?都有哪些人领了这些材料?” 尚香坊的管事嬷嬷应了声道,“这香粉是用一种叫猪笼草的花分泌的东西晾晒研磨成粉,再加上一些药材制作而成的,因为少量便有吸引虫蚁的功效,所以宫中常用来掺杂一些杀虫的药剂来灭老鼠和蟑螂。因为入了冬,老鼠和虫子都很少了,倒是很少有宫室来领这种药,倒是静兰殿前些天派了宫女来领了些,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厨房中的吃食少了许多,可能是闹老鼠了,而且还一次性领了五六次的用量,说是备着明年用,也懒得老是跑来跑去的领。不过,光是奴婢这里领了猪笼草的粉倒也没用,制作香粉,还需要几位药材,太妃娘娘也可以去问问太医院……” 蓝贵嫔闻言,凄凄惨惨地笑了笑,神情中带着几分萧索,“是,前些日子是有宫女给妾身报过,说厨房闹了老鼠,要去领些药粉,这些小事妾身向来不太过问,便允了,却不想,却成了压倒妾身的最后稻草。” 宁帝冷冷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作得这幅可怜模样做什么,如今人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蓝贵嫔笑了笑,跪倒在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无话可说。” 宁帝扬了扬手道,“来人,蓝贵嫔心肠狠毒,打入冷宫……” 明太妃皱了皱眉,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来,说什么呢,说她觉得事情蹊跷?可是人证俱全,没有反驳的证据。还是说蓝贵嫔是皇后的人,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来。可是,拉帮结派,即使是在后宫,也是皇帝忌惮的事情。 明太妃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看了半晌,却没有什么收获,锦妃之前虽然是个角色,只是在冷宫中呆了十多年,什么都没了,如今保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来不及,哪有心思算计这些?云裳……自小便在宁国寺中呆着,哪怕心思再玲珑,也不可能有办法在宫中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做这样的事情来。 明太妃皱了皱眉,这后宫之中,恐怕就要不得安宁了,想着,便更加地心慌意乱起来,扬声道,“将崔嬷嬷这个卖主的刁奴,送到夜香坊去。” 夜香坊,虽然听起来倒是不错的名字,只是那却是收集宫中各宫秽物的地方。虽然明太妃先前答应了崔嬷嬷饶她的姓名,只是,却也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崔嬷嬷却似乎浑然不在意,喃喃自语道,“活着便好,活着便好。”便被人拉了下去。 这一场闹剧似乎便这么真相大白了,明太妃挥了挥手,说有些乏了,众人闹了这么半夜,也累了,便纷纷回到了自己宫中。 “痛快极了,那蓝贵嫔为皇后可害了不少人呢,如今却着了报应了……”浅音笑眯眯地道。 云裳却一路都有些沉默,似乎在想着什么,坐在软榻上也有些心不在焉地,琴依来叫她泡脚叫了好半天才应了,只是刚刚泡上脚却猛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了。” 琴依与浅音面面相觑,“公主,你知道什么了?” 云裳微微一笑道,“知道了,先前蓝贵嫔一时着急,供出房契放在自己琴的暗格中,就是那个时候,有人先一步去了蓝贵嫔的宫中,将琴中的房契拿走了,还放了那香粉进去,这一招简直绝了……” 琴依笑了笑,“公主难不成一直在想这个?” 云裳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只是笑眯眯的表情却泄漏了许多。琴依和浅音对望了一眼,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侍候着云裳安置了。< 第九十六章 漏夜客来 自那晚之后,宫中便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平静地有些异常。只是,云裳却也懒得去计较,整日里躺在软榻上懒懒地不想动。 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二十九,明个儿便是除夕,除夕可是一年一次的大日子,准确的说,宫里的人为了这过年,可得从腊月二十左右就开始,一直忙到元宵完了之后。只是云裳只是个公主,凡事不用亲力亲为,倒也乐得自在,只是明日的除夕夜,却是无论如何,也得去宫宴上露个面的。 只是不知道,华镜,是不是回来呢?云裳微微勾了勾唇角,华镜自从回了皇城之后,便一直不曾出现在宫中过,对外宣称是伤心过度,病了。云裳却是知道的,她如今恐怕是害怕一旦出来,会被人发现怀了孕,害怕怀了她重情重义的名声。 “公主……”浅音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面上被冻得通红,“公主,外面又下雪了,奴婢命了人给公主熬一锅汤,暖暖身子,公主你快来尝尝。” 云裳放下手中的书道,“嗯,好。”说着便站起了身,穿上鞋子,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这天愈发的冷了,明儿个就是除夕,定然事儿会多些,等会儿你便传令下去,今晚上留下你上夜,其他人都歇着吧。”云裳轻声道。 浅音闻言,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好,待会儿奴婢便去告诉大家,大家定然会说公主宅心仁厚,嘿嘿……”这宫中本就布了禁卫,加上自己的武功在主子手下也是算不得低的,自己上夜,主子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况且,这些日子宫里忙着过年的事儿,各宫各殿都快忙疯了,也是应当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了。 云裳喝了两碗汤,便让浅音撤了,天儿冷,百日便愈发的短了,不过酉时,天便暗了下来。云裳用了晚膳,便早早地歇了下来,好些年不在宫中过除夕,只是前世勉强还有些记忆,哪些繁复的礼节,倒确实有些令人烦闷。 因着云裳特别恩典,清心殿中便渐渐地静了下来。 云裳睡得迷迷糊糊,却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看着自己,便猛地惊醒了过来,却发现,似乎并不是自己才错觉,床前的确站着有人。 云裳猛地一怔,手悄悄握住枕下的匕首,找准了机会,快准狠地朝着床前之人刺了过去。 床前之人似是被惊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往旁边躲闪的时候,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胳膊,“是我。” 云裳一愣,这个声音…… “皇叔?” 床前之人似是幽幽叹了口气,“看来,本王倒是白白担忧了这般久,却不曾想过,你竟然也有这般身手。” 云裳连忙站起身,走到桌前点亮了琉璃灯,转过身便瞧见靖王穿着一身黑衣,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瞧着自己。 云裳愣了愣,打量了他半晌,却见他似乎还带着几分风尘,胳膊上似乎沁出了血来,应是自己方才的杰作。 “可伤到了?”云裳走到靖王身旁,掀开被自己划破的衣裳,仔细瞧了瞧,自己的身手自己是知晓的,况且,方才他也并未防备,云裳的匕首是十分锋利的,那伤口齐整,只一条小小的口子,云裳却知道,定然是不浅的。 云裳走到一旁拿出一个白玉小瓶,“皇叔这是刚回皇城?怎么跑到裳儿寝殿来了,亏得皇叔出声及时,不过却还是伤到了皇叔。” 靖王低头望着帮自己处理伤口的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连自己都不曾发觉到的柔情,“还说我?你不辞而别也就罢了,到了皇城也不知道修书报个平安,一去便全无音讯,叫我如何能够放心?” “嗯?”云裳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她倒是确实不曾想到过回宫之后要向靖王报平安,只是,自己自认为与靖王的关系也并未好到那般田地。 靖王从她的反应中便知晓了她在想着什么,心中顿时升起几分恼意,冷冷一笑道,“我原以为我在你心中到底是有几分不同的,却没想到,到底是高看了自己。” 云裳尴尬的笑了笑,低下了头,心中没由来的有几分心慌。 靖王也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便渐渐有些后悔,自己二十多年的冷静自持去了哪里,为什么眼前的女子这么容易便挑起了他的情绪,这可有些不妙。 靖王想着,便站了起身,也没有再与云裳多说什么,便纵身跃了出去。 云裳眸中一暗,盯着窗口看了半晌,才急忙走到门口的隔间里,“浅音……” 却见浅音沉沉睡着,这么大的声响都未能引起她的注意,云裳连忙低下头查看了一番,才松了口气,幸好,只是一般的迷药而已。只是,她这清心殿似乎也太过松懈了,任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今日是靖王,若是是自己的对手,那自己岂不是危险了。 云裳这般盘算着,便又回到了床上。 靖王从清心殿出来之后,却未立刻出宫,而是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中仍旧灯火通明,郑公公守在门外,缩着脚不停地搓着手。靖王脚步顿了顿,走了上前,郑公公连忙迎了上来,“王爷?王爷不是应当在边关吗?怎么突然回皇城了?”还漏夜进宫,郑公公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这个时间,宫门怕是早就已经关上了,可是靖王却出现在了这里? 靖王点了点头,“本王有急事求见皇兄。” 郑公公愣了愣,才连忙道,“王爷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去给你禀报,说着便匆匆进了勤政殿。” 靖王站在宫檐之下,方才还寂静的夜却突然下起了雪来,靖王幽幽叹了口气,嘴角却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来。 身后传来“吱呀”的声音,靖王转过头去,便瞧见郑公公走了出来,“王爷,皇上有请。” 靖王微微点了点头,走进了勤政殿,勤政殿中倒是十分的暖和,最里面的书桌后面,宁帝已经抬起头来,望向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男人。 靖王在离宁帝五步之远的地方停住,跪了下来,“臣弟非召入宫,还请皇上恕罪。” 宁帝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目光在他的胳膊上顿了顿,受了伤? “平身,怎么了?你受了伤?是遇到了刺客?”宁帝站起身来,走到靖王身边,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的伤口上,应当是利器所伤,只是,似乎上过药了?而且,这药……宁帝隐隐约约问道一股药香,似乎是宫中的凝香露?这药是太医院中特制的药,素来只供给给各宫各殿。 靖王见宁帝一直盯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神色有异,细细思考了片刻,才连忙又跪了下去,“是,只是臣弟这伤却不是什么刺客所伤,是云裳公主伤了的,臣弟方才去了清心殿,云裳公主以为臣弟是刺客……所以……” 裳儿?宁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混账!裳儿乃是宁国公主,并且尚未出嫁,你虽然是她的皇叔,只是这夜半三更的擅闯她的寝殿,是想毁了她的清白吗?” 靖王身子挺得直直的,低着头道,“臣弟今日前来,便是为了云裳公主之事,臣弟听闻,皇兄收到仓觉青肃请求和亲的信件了?” 宁帝又是一愣,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只是那日自己在宫宴之上稍稍提了一下,可是,靖王却知道了?莫非,裳儿与靖王真的…… 靖王低下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沉声道,“皇上,臣弟今日有一事向皇上禀报,之前在战场之上,臣弟瞧见,华镜公主在夜郎**中,似乎与夜郎国三黄子……十分亲密……” 宁帝之前在仓觉青肃的信中便知晓了此事,只是心中纵使十分震怒,华镜也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也不可能将这般事情透露半分,况且,自己对仓觉青肃所言还是存了几分怀疑,如今听靖王这么一说,却似乎确有此事。 宁帝心中大怒,“那个孽障,竟然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来!纵使驸马殁了,她也不能这样啊!” “驸马已经被臣弟救了出来,现在已经没事了,这件事情,驸马爷和赵老夫人也知道了,赵老夫人只说,求皇上让他们母子镇守边关,不愿再回皇城……”靖王低下头沉声道。 宁帝闻言,更是怒火攻心,“华镜实在是太不像话!”却又顿了顿,半晌没有说话,靖王沉默的跪着,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罢了,是朕对不起赵家母子,既然如此,朕便准了她所请,明日便下旨,让华镜与赵英杰和离了。” 说完,又低下头望向靖王,“靖王今日这么晚了闯进宫,又是去了清心殿才到朕这里来,便是为了跟朕说这件事?” 靖王抬起头,望向宁帝,朗声道,“皇兄,仓觉青肃似乎不知华镜公主已经成婚,所以才写了信请求和亲,臣弟害怕,若是仓觉青肃知道了此事,定然会要求皇兄将云裳嫁到夜郎国。不瞒皇兄,臣弟与云裳公主早已两情相悦,所以才漏夜闯宫,只是想求皇上,将云裳公主赐婚于臣弟……” 宁帝闻言,又是一震,饶是自己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听到靖王这般说来,心中却仍旧十分惊讶的,自己这个义弟自己却是知晓的,从来野心不小,只是却也是个绝情的,从未听说他在男女私情上有一分兴趣,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抓不住他的弱点,所以自己一直不敢将他放在皇城中,连兵权也并未全数交给他。 可是今日,他却急急忙忙地从边关跑了回来,还夜半三更闯进宫中,只为求娶云裳? “靖王,你莫非是忘了,裳儿,她可是你的侄女,可得唤你一声皇叔……”宁帝的目光一直盯着靖王,眸中喜怒难辨。 靖王嘴角扯出几分笑意,却带着几分苦涩,“臣弟何尝不知,只是,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些事情会超出自己的预想之外。况且,皇兄你知晓的,臣弟与裳儿,并无任何血缘关系,臣弟记得皇兄曾经允诺过臣弟,若是臣弟有属意的女子,皇兄定然会为臣弟亲自赐婚。裳儿是锦妃娘娘的女儿,皇兄你与锦妃娘娘素来恩爱,定然不会看着裳儿远嫁夜郎国。若是到时候华镜公主与驸马和离了,云裳公主与臣弟已经定亲,而且,仓觉青肃原本便属意华镜公主,此番岂不是皆大欢喜?” 宁帝在殿中来回渡着步,半晌,才呐呐道,“可是云裳说过,兀那大师批命了的,裳儿十八岁之前不能嫁人。” 靖王微微一笑,似乎势在必得,“臣弟愿意等,皇兄只需下旨赐婚,臣弟与裳儿三年后再成亲便是。” “此事还需看裳儿的意思……”宁帝仍旧有些犹豫,心中不知道靖王这般着急,究竟是为了什么。 靖王连忙笑着道,“皇兄,裳儿是女子,脸皮本就薄了一些,只是臣弟记得,上次臣弟去边关之前,在宫宴上,曾经与裳儿合奏过一曲《凤求凰》,当时臣弟便已然说过了,此曲非她不可,她也不曾辩驳,反而与臣弟合奏,此番心意,还不明朗?” 靖王见宁帝不语,便磕了个头道,“皇兄,臣弟这二十多年,只是自遇见了裳儿之后才方觉有了几分意思,皇兄还一直忌惮臣弟手中的兵权,臣弟一直知晓,皇兄,臣弟其实从未想与皇兄争过,若是皇兄答应将裳儿赐婚于臣弟,臣弟愿意将那半块兵符还给皇兄……” 半块兵符……宁帝的眸中猛地变得幽暗了起来,自己登基之初,父皇便将兵符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靖王,一半给了自己,记得当初自己可是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靖王本只是个义子,有何资格拿那半块兵符,故此,即便自己之前与靖王关系一直不错,心中却也起了疙瘩,只是现在,他却说愿意将那半块兵符交还?那样,靖王岂非完全没有了威胁…… 宁帝脑中飞快地闪过种种思绪,良久才道,“兵符父皇既然已经给了你,你便拿着吧,只是,若是你真心与云裳两情相悦,朕许了你便是……” 靖王眸中闪过一抹欢喜,掩去原本带着的几分深沉,连忙道,“臣弟多谢皇兄成全,臣弟说的话便定然会坐到,臣弟与裳儿成亲之日,定然亲手将兵符奉上……”顿了顿,却又道,“皇兄,明儿个是除夕,可否请皇兄在宫宴上宣布此事,臣弟害怕,夜长梦多……” 宁帝闻言一怔,转而哈哈大笑起来,“朕可是许久为见过靖王这般紧张了,平日里瞧着你一副冰冰冷冷地样子,还以为你从此都没了情绪,却不知晓,朕的裳儿竟然那般大的本事!哈哈!” 靖王脸上闪过意思薄红,却也镇定自若地道,“云裳公主以及及笄,这皇城中不知道多少人打着她的主意,臣弟自然得先下手为强了……” “朕倒是不知,你与裳儿什么时候走得这般近了?不如说来与朕听听……”宁帝虽然应了靖王的话,心中却仍旧满是疑窦。 靖王笑了笑道,“记得上次回宫的时候,皇兄为臣弟举行接风宴,臣弟不胜酒力,出去醒酒,却正好遇见了云裳公主……” 靖王心中早已有了盘算,编起故事来倒是面不改色,听起来却也全无漏洞。已经是夜半时分,宁帝便留了靖王在宫中,叫郑公公温了些酒来,两兄弟便聊了一夜。 云裳早上一起,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琴依已经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只是见云裳已经起了身,却没有瞧见浅音在一旁侍候,有些奇怪,便问道,“公主醒了,浅音去哪儿了呀?” 云裳这才猛地想起昨日之事,连忙走到隔间,却见浅音还在睡觉,连忙叫了两声,“浅音,浅音……” 浅音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见云裳在自己面前,脑中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睡过了?却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坐起身来,“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似乎竟然连公主何时起身的都未曾察觉……” 琴依也似乎察觉出来了有什么不对,却猛地瞧见云裳的枕头便似乎放着一块沾了血的布,便猛地惊叫了一声,“血……公主……” 浅音顿时脸色煞白,“公主,可是受了伤?莫非有人给奴婢下了药?” 云裳点了点头,“你是中了迷药,昨儿个半夜,靖王来过了……” “靖王?!”两个丫头俱是一惊,连忙走到云裳面前,“靖王不是在边关吗?这夜半三更的,怎么突然闯进了公主的寝殿?这血……莫非靖王伤了公主?” 云裳摇了摇头,“不是,这不是我的血,是靖王的,昨儿个我半夜惊醒,察觉到床边有人,便拿起匕首便刺了过去,伤到了靖王。” 浅音却连忙跪倒在地,“奴婢有罪,是奴婢疏忽了,还请主子责罚。” 云裳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你在身边便会没事,却没有想过,这清心殿如今的人手,只防得了后宫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嫔妃们,却防不住像靖王那般的高手。” 浅音低着头没有说话,云裳轻声道,“你安排一下,派几个人来暗中保护着清心殿的安全。” 浅音点了点头,云裳正欲说话,便听见琴依的声音道,“公主,先更衣吧,没时间了,你等会儿还得去长春宫去给太妃娘娘请安呢。”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去穿衣去了,心中却总也有些不踏实,“我怎么老觉得,今儿个有事情要发生呢……”< 第九十七章 除夕赐婚 云裳从太妃那里请了安回来,浅音便凑到云裳耳边轻声道,“公主,皇上赏了一些东西过来,有衣服和一些应节的饰物,各宫都有呢。”说完又四下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栖梧宫中送了两份过去……” “是吗?”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皇后明明假装怀孕,父皇却一直压着,直说她落了胎,还将淑妃打入了冷宫,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皇后只是落了胎需要休养而已,这休养好了,自然是要出来的。今儿个是除夕夜,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和家眷都要入宫,在这样的日子,父皇定然也还是需要给李丞相一家一些面子的,毕竟,如今前朝,还是李家一家独大,不过这样的局面不会太久了。” 浅音知晓之前主子便培养了很多人,也有一大部分是被要求入朝为官的,恐怕主子早便料想到了这样的情形。 “公主,奴婢听说,今年的新科状元叫刘琦琰,奴婢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呢?”浅音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云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我听说训练的时候你们二人便走的十分的近,莫不是你看上了他?若真是如此,我倒是可以为你做了这个主,不过如今他是状元爷了,也不知道瞧得起你这个小丫头不……” 浅音闻言,面色涨的通红,本来只是想打趣一下,结果却引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只得慌慌张张地道,“公主,你说什么呢……奴婢今儿个才十四岁呢。” 云裳哈哈大笑,笑着道,“今日是除夕,你去将那件胭脂色的宫装拿来吧,今儿个穿那件,首饰和发饰也稍微精致些吧。” 浅音闻言,连忙应了声,从一旁的箱子中拿出云裳说的那件衣裳,侍候着云裳穿上,云裳素日不爱这般艳丽的颜色,这刚一穿上便让刚刚走进来的琴依倒吸了一口冷气,胭脂红的颜色衬得云裳肤白似雪,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 “公主今儿个真美,人都道华镜公主是宁国第一美人,依奴婢瞧,华镜公主可不及公主十分之一,公主这两年越发的美了,奴婢给公主梳个云髻吧,再淡淡的上点妆,定然让那些个公子移不开眼。”琴依笑着走了过来,扶着云裳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云裳淡淡地一笑,前世自己是个痴的,一心一意的听信着皇后和华镜的话,穿衣服只选花哨的,饰物都选一些贵重的,发了疯一样地往自己身上堆。因此,暗中不知道被多少大家闺秀笑掉了牙齿。这一世,自己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叹息几声。如今再瞧着镜中的自己,自己都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毕竟和前世的模样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梳妆完毕,云裳便叫琴依做了些糕点来先垫了垫肚子,一会儿宫宴上恐怕没什么机会吃什么东西的。 “公主,时间差不多了,外面雪还未停,奴婢扶着你到金銮殿吧。”琴依笑着给云裳披了一件白色大氅,拿了伞,与浅音一起扶着云裳往金銮殿而去。 云裳到了金銮殿,便被内侍引着坐到了左侧的第三个位置上。云裳方一坐下,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云裳自小便不在宫中长大,回宫之后,也甚少露面,所以,皇城中许多人都并不认识她,只是瞧着她坐的位置,却也不难推测出她的身份,在这宫中,妃位以下的嫔妃是不能参加这种宫宴的,妃以上无非便是皇后和锦妃,皇后若是来,应当是坐在主位之上的,这般算来,锦妃是第一个,华镜公主是嫡长公主,坐第二个,坐第三个的,除了云裳,别无他人。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她,云裳假装不曾听见,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锦妃也进到了殿内,再第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云裳瞧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柔和了几分。 “咦,是华镜公主来了……”“听说华镜公主前些日子去边关寻夫去了呢,当真是重情重义的女子。”“华镜公主似乎憔悴了许多了,想来定然是为驸马爷之事奔波……”耳边突然传来并不算低的议论声,云裳抬起头来,便瞧见穿着一身青色衣裳的华镜走了进来,发髻上除了一根发带,也并无其他饰物,看起来,倒真是憔悴了许多呢…… 云裳垂下眼,敛去眼中的笑意,待察觉到华镜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才轻声道,“皇姐,你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呢,可是身子不舒服?” 华镜冷冷一笑,心中暗自道,贱人,是来看自己笑话了?开了春仓觉青肃便要来了,到时候,看你能够得意多久。 “无妨,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有些疲累罢了。”华镜低垂下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到让人心生怜惜呢。 云裳挑了挑眉,自己这位皇姐,倒是越发的适合唱戏了。 云裳转过头,目光却正好与靖王的目光碰到,靖王见她看过去,便收回了目光,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内侍的声音尖尖细细。 众人连忙停下了说话的声音,跪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纵使一早便知道,但是真正瞧见皇后仿若无事人一般与父皇一同进入金銮殿的时候,云裳仍旧觉得有些刺眼。 “众卿家平身。”宁帝的声音像是从遥远地地方传来,在金銮殿中环绕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谢皇上。”云裳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宁帝身旁的皇后身上,皇后似乎瘦了一些,只是面色却十分的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今日是除夕,是举国欢庆的日子,今儿个与众卿家齐聚金銮殿,一起庆祝这个日子,今儿个不用拘礼,尽管开怀畅饮便是……”宁帝的声音带着几分喜悦,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希望我宁国永世昌盛,国泰民安。” 众人连忙跟着举起了酒杯,“永世昌盛,国泰民安。” 一杯酒下肚,便有乐声响起,一群舞娘走了进来,翩然起舞。 一曲终,皇后便笑着道,“今儿个是好日子,皇城中出色的名门公子和大家闺秀都来了,不若趁着这个机会,让大家伙儿展现一下自己的才华好了。” 宁帝微微一笑道,“皇后所言极是,那便让内侍准备好签文,以抽签来决定表演什么好了。抽到什么便得表演什么,不得拒绝,当然,也有可能抽到罚酒的签子,便各凭运气好了。” 云裳目光暗自巡视了一圈,见殿中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更花枝招展,心中明白了几分。宫中举办宴会的时候不多,能够参加宫宴的男子身份都不低,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希望为自己寻一个好的姻缘了,若是能够得到父皇的青睐,那更是一步登天了。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这后宫之中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恐怕也确实需要新人来填充一下了。 有内侍拿了签筒过来,云裳随意拿了一只签,便瞧见上面写着,抚琴一曲。 云裳挑了挑眉,目光扫过一旁的华镜,却瞧见她的纸上写着:罚酒三杯。 罚酒……云裳勾起一抹笑来,目光落在华镜的肚子上,只片刻,便又立马转开了眼。 “从哪儿开始呢?便从华镜公主开始吧。”锦妃是嫔妃,自然是可以免除的,华镜闻言,笑着道,“镜儿运气好,抽到的是罚酒三杯的签子,便罚酒三杯吧。” 说着便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一旁的宫女连忙又将酒杯满上,不过片刻,三杯酒便空了。 “好!华镜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痛快。” 宁帝的目光落在华镜的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又落在了云裳身上,目光柔和了几分,“裳儿,你抽到的是什么?” 云裳笑了笑,扬起手中的签子道,“裳儿抽到的是抚琴一曲。” 便有宫女端上了琴桌和古琴,云裳随意的弹了一曲,便也过了这关。坐在云裳身后的,是李丞相的孙女,如今也有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相端庄秀丽,云裳勾了勾嘴角,若是自己没有记错,这个女子名字叫李莹莹,猛地一看,这容貌气质,倒是有些像皇后呢。 “臣女运气好,抽到的是琵琶一曲,顺带还能向在场的人提一个要求。”李莹莹笑意盈盈地站了起身,拿起琵琶,弹奏了一曲,琵琶弹得倒是有一定功力的,只是,似乎太过急切了一些。待完了之后,云裳便知晓了她的琵琶声中为何带着急切了,只见她盈盈一拜道,“臣女想要敬靖王爷一杯酒,还望靖王爷不要拒绝。” 靖王……云裳的目光这才正正地落在了李莹莹的身上,这李莹莹,莫非是看中了靖王?众人都知道,靖王与李家不是很对盘,这一招是意欲何为。 云裳转过眼,便瞧见宁帝的眼中闪过几分晦暗不明。心中便了然了几分,莫非,是想要挑拨父皇与靖王的关系? “方才皇兄便说了,不得拒绝,那本王也只得应了,李小姐倒真是抽了个好签呢。”靖王嘴角的笑意泛着几分冷,倒是让殿中的人都听得十分的明白,这个意思分明是,若不是宁帝说了,不得拒绝,而李莹莹正好抽中了那个签,靖王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李莹莹地眼睛有些红了,黯然地坐了下来,云裳瞧见,她的手暗自在袖中握紧了。李家的女子,倒是一个都不简单呢,云裳暗自想着。 又有几个女子表演了,只是云裳瞧着宁帝的表情,似乎并未提起兴致,云裳的目光落在座位靠近最末的地方,低下头喝了杯酒。 “民女抽到的是舞剑……”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低回婉转,娓娓动听,倒是让人猛地一震,目光便转了过去,说话的是坐在靠近后面的位置,面孔似乎也是生面孔,云裳瞧见对面的公子面上都带着几分好奇。 “这位姑娘是?”皇后微微一笑,望着那个女子。 “回禀皇后娘娘,这是微臣的妹妹刘倾雅。”说话的,正是新科状元刘琦琰。 “哦……”众人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了然,新科状元的妹子,怪不得免看起来面生呢。 只是,女子中也有舞剑的签?那唤作刘倾雅的女子倒也不扭捏,站起身来道,“民女不善舞,不过既然抽到了,便也不好推辞,民女去换身衣裳,去去便来。” 皇后点了点头,准了。 后面的人也都表演了自己抽中的签,不一会儿,刘倾雅便回来了,她附在乐师身后低低的说了几句,乐声便变了,变成了《十面埋伏》…… 众人神色一凛,连忙聚集了心神,盯着那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方才她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衫,看起来温婉可人,却不想,只是换了一身衣服,却变得冷漠艳丽了起来。 铿锵有力的前奏响起,殿中的烛火也灭了几盏,只瞧见那鲜红的身影利落地拔剑而起,舞姿翩然,英姿煞爽中带着几分妩媚,妩媚中带着几分利落。 众人心神随着那抹不停舞动的身影而动,竟像是到了边关,看着百万雄军英勇奋战的景象。 一曲终,也许久无人反应过来,倒是龙椅上的宁帝眼中带着几分惊艳之色,率先叫起好来,“好!不曾想状元的文章做的好,令妹这剑舞更是精彩。” 皇后目光在刘倾雅的身上定了片刻,转过身望见宁帝眼中的神采,心中微微一动,笑着道,“果真是极美的,皇上,本宫瞧着这位姑娘长得美,这舞也美,心中十分喜爱,不如,让这位刘小姐,进宫来与本宫做个伴儿可好?” 众人俱是一惊,这个意思,竟然是要让刘倾雅入宫了? 宁帝也是微微一愣,转过头看了眼皇后,良久才微微勾了勾嘴角,“皇后做主便是。” 元贞皇后笑了笑,“那本宫便做了这个主了,封刘倾雅为昭仪,择日入宫。” 刘琦琰与刘倾雅连忙领旨谢了恩,退到了位置上。云裳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新科状元不过是一介平民,家中清贫,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子确实比其他世家小姐好拿捏的多,皇后的算盘打得挺响的。 对面的男子席中,抽到的道大多是书画剑术之类的,云裳也都一一瞧了,李家来了三位公子,其余的,便只有顺庆王家的郡王爷略微出挑一些,顺庆王是先皇的弟弟,如今做个闲散王爷,倒是不怎么管理朝中的事情。 最后,是靖王,靖王今儿个也不知走了什么运,抽到的竟然是向在做的人随意提一个要求。 靖王的签文一被念了出来,坐在女宾席的世家小姐们均是伸长了脖子望着,谁人不知这个靖王爷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若是被靖王选中,那当是何等的荣幸啊。 靖王微微一笑,目光在对面的女子中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云裳的身上,“如此,那本王便不客气了,那日与惠国公主合奏一曲让本王如今不能忘却,本王想请惠国公主与本王一起再合奏一曲《长相思》……” 云裳浑身一震,只觉得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裳身上,华镜微微挑了挑眉,转过头对着云裳道,“我道今日为何皇妹打扮得如此漂亮,原来……” 后面的话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殿中的众人心中却也有了几分猜测,只是看了看靖王,在看云裳,却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有人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形,靖王是惠国公主的皇叔呢,这岂不是…… 云裳身边的李莹莹更是咬紧了牙关,良久才逼出一抹笑容来,“公主还真是好福气呢……” 云裳无法,也只得起身与靖王合奏了一曲《长相思》,曲子婉转动听,诉尽衷肠。众人望着殿中的两人,男子俊美无双,女子美貌倾城,倒确实是一对璧人呢。 一曲毕,宁帝的眸光闪了闪,拍了拍手道,“好,今日瞧着此情此景,朕倒是有旨宣布,靖王与裳儿,接旨吧。” 云裳心中满腹疑问,却也连忙与靖王跪倒在地,只听见郑公公的声音传来,“靖王为先帝义子,虽与惠国公主有叔侄之名,却无血缘之系,靖王与惠国公主两情相悦,朕甚为欢喜,特将惠国公主赐婚与靖王,择日完婚……” 圣旨一出,殿中万籁俱寂,饶是云裳也忍不住愣了许久,良久,正欲出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云裳一惊,便听见靖王的声音从自己身边低低的传来,“仓觉青肃和夏国皇子都要到宁国了,到时候,若你未有婚约,你逃得过仓觉青肃,却逃不过夏国皇子,你愿意嫁给谁呢,此乃权宜之计,公主好生掂量着。” “臣多谢皇上恩典。”靖王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第九十八章 嫁祸 云裳知晓自己的哑穴已经被解了开来,心中来来回回翻腾着的,是怒意。原本以为,自己与父皇说,兀那方丈给她批了命,三年内不宜婚嫁,便能够解决问题,却不想,却被靖王这么摆了一道。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命运被握在别人手中的滋味,云裳微微勾了勾唇角,“父皇,儿臣……” 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到好几声惊呼传来惊呼,云裳一愣,转过了头,便瞧见坐在自己下手的李莹莹倒在了地上,嘴角还有鲜血沁出。 宁帝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来人,传太医。” 云裳还未醒过神来,便被人抱着站到了一旁,云裳皱了皱眉,拨开揽住自己腰的手,厉声道,“皇叔,请自重。” 耳边传来靖王低低的声音,与平日里的冷漠不同,竟然还带着几分笑意,“自重?裳儿,这殿中的大臣都知道了,你很快就会成为本王的王妃了呢。” 云裳眉头一拧,挣开靖王的禁锢,走到自己位置前站定,望向倒在地上的李莹莹,嘴角的血是黑色的,莫非是中了毒? 一旁急急忙忙走过来一个妇人,见李莹莹的模样,眼中迅速的蓄满了泪水,猛地跪倒在地,将李莹莹抱在怀中,“莹莹,莹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亲啊……” 云裳眸中闪了闪,这个妇人,应当便是李家长媳吧,不一会儿,便有太医匆匆走了进来,为李莹莹把了把脉,良久才道,“禀皇上,李家大小姐,这是中了毒了。这毒有些蹊跷,微臣也未曾见过。” “中毒?这宫中怎么会有毒呢?是谁想要害李小姐?”宁帝皱了皱眉,“来人,将李小姐带到偏殿,传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前来诊断,太医,你将李小姐桌上的东西全都检查一遍吧。” 宫女将李莹莹抬了下去,太医连忙遵命,将桌上的东西挨个检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禀皇上,微臣没有查到有毒……” “哦?”宁帝微微一愣,却是松了一口气,听说李丞相对这个孙女宠爱得紧,若是在宫中出了什么事情,难保李丞相不会趁机发难。 那李夫人却连忙道,“皇上,莹莹方才明明都好好的啊,对了,方才除了这桌上的东西,莹莹还用过琵琶,她方才弹过琵琶的。” 宁帝皱了皱眉,微微有些不悦,李氏的意思,似乎便是觉得,这毒定然是出自宫中了。 “皇上息怒,大嫂也不过是因为女儿受了害,所以激动了一些,不如便让太医将那琵琶也检查检查吧。”一旁的皇后却是温温婉婉的一笑。 “那便查吧。”宁帝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太医领了命,走到琵琶旁边查看了一番,拿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擦了擦琵琶的弦,便瞧见白色的帕子上沾染了一些黑色的污渍。太医将帕子凑到鼻尖闻了闻,敛神道,“皇上,琵琶上有毒,正是李小姐所中之毒。” “荒唐!竟然公然在宫宴之上下毒,来人,给朕查!将所有接触过这个琵琶的人带过来。”宁帝拍了拍扶手,大怒道。 云裳猛地察觉到一个眼神不怀好意地朝着自己看了过来,云裳顺着目光望了过去,却瞧见华镜正看着她,笑得有些诡异。 云裳心中一紧,莫非,这个局是针对自己的? 只是,没有道理呀,哪怕是陷害,自己与这李莹莹素不相识,也找不到理由去害她一个小小的臣子之女呀。云裳眼中闪过前世的种种,却猛然想起前世一个与如今差不多的场景。云裳勾了勾嘴角,自己还以为这一世已经与前世不一样了,却不想,有些事情还是得发生呀。 不一会儿,禁卫军带上来了三个宫女,“皇上,这三个宫女便是今夜曾经接触过这把琵琶的人。这把琵琶平日里是由宫女喜儿保存的,今儿个因为宫中有宴会,喜儿便将这琵琶给了雀儿,雀儿将琵琶擦拭了一遍,交给了太妃娘娘身边的云溪,由云溪带到了这儿。” 宁帝眯了眯眼,望向殿中跪着的三个宫女,“你们三人,都将什么时候接触到琵琶,有何人见证,仔仔细细地回忆一遍。” 跪在最中间的宫女连忙道,“奴婢是喜儿,平日里这把琵琶都由奴婢保管,今儿个因为宫中宴会,这琵琶每次取用的时候都需要擦拭一遍,所以奴婢便将琵琶交给了雀儿,藏珍阁的所有宫女都可作证,奴婢将琵琶给了雀儿之后,雀儿还试了试音。” 殿中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潜台词,雀儿还试了试音,那自然便是没有毒的,若是喜儿在琵琶弦上放了毒,那么,雀儿定然就不会站在这殿中了。 雀儿闻言,连忙道,“是,宫中的琵琶放得久了总会有些音不准的现象,所以奴婢习惯宫中要取用前试一遍音,然后用净布擦拭一遍,奴婢擦拭的时候,还有两位宫女在一旁打理琵琶和筝,而后,奴婢便将琵琶交给了云溪。” 最后一个宫女看起来有些怯怯地,听见雀儿提起她连忙朝着主位之上磕了个头道,“奴婢是与另外两个宫女一起去取琵琶的,他们一直都陪着奴婢将琵琶一路送到了殿内的。” 似乎都有人证呢,云裳垂下眼,兴致勃勃地瞧着,看这出戏要怎样演下去。 宁帝冷冷哼了一声道,“你们确认,在这过程中,并无其他人碰过这个琵琶?” 三个宫女连连摇头,只是,那个叫雀儿的宫女却似乎有几分犹疑,而且,那几分犹疑恰恰好,让殿中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 一旁的华镜站起身来,走到三人面前,“你叫雀儿是吧?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若是想起了什么,尽管说便是了。这殿中这么多人,我们自然会为你做主的,本公主保证,不会有人害得了你。” 那雀儿有些抬起头开有些惊慌地望了众人一眼,才有些犹犹豫豫地道,“奴婢……奴婢恍惚想起来了,奴婢和其他宫女正在清理琵琶的时候,云裳公主身边的浅音姑姑来过了,说是一早的时候,公主殿中有个宫女打碎了一个花瓶,浅音姑姑说,虽说碎碎平安,但是那里空了一块总归是不好看的,所以来领一个花瓶,还说是除夕了,公主专程带了一些糕点给大伙儿尝一尝,奴婢们便去吃糕点去了,那个时候,浅音姑姑进过藏珍阁。” 云裳眯了眯眼,哦,原来,皇后娘娘带信让浅音今儿个去藏珍阁领一个花瓶的原因在于此啊。云裳曾经想过皇后应当是想要在花瓶上做文章,只是花瓶拿回来了,云裳瞧了许久也不得其解,原来,是为了今儿个晚上这个局啊。 云裳正欲说话,便只听见“啪”的一声,原本跪在殿中的雀儿却猛地飞出去老远,撞到了殿中的柱子上,摔了下来,只听见一阵阵呻吟声响起,众人浑身一震,瞧起来都有些痛呢。 “靖王,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要杀人灭口吗?”一声怒吼传来,云裳一抬眸,便瞧见李丞相有些狰狞的面孔。 云裳转过头望向靖王,却见他神色淡淡的,仿佛方才那个一脚将那小宫女踹飞的人,不是他,“意图污蔑公主,这样的宫女留着干嘛?” 李丞相额上青筋暴起,咬着牙道,“靖王,你不要欺人太甚,眼瞧着云裳公主的罪行便要被揭发了,你便想着要替她遮掩吗?” “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公主为何要杀你的孙女呢?甚至,今日之前,本公主都不曾见过你的孙女……”云裳淡淡地开了口,目光扫过一旁冷着脸的靖王,眉头微微皱起。 “呵呵,老夫不知道你为何要对莹莹下手,老夫只知道,证据确凿,定然是你指使了身边的宫女去将毒药涂到了琵琶上,来人,还不将云裳公主身边的那个叫浅音的宫女带下去!”李丞相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 “是吗?那本公主倒是想要问一问丞相大人了,也许本公主的宫女今儿个恰巧是去了藏珍阁,只是,本公主为何要在琵琶上下毒?而且,今儿个晚上这游戏是皇后娘娘提议玩的,这规则却是父皇定的,本公主怎么会知道,李小姐恰恰好就能够抽到弹琵琶呢?”云裳瞧着众人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满满的怀疑,心中却愈发的平静了下来,干脆坐到了位置上,笑盈盈地道, 那叫云溪的宫女却似乎有话要说,良久,才呐呐地道,“之前皇后娘娘还在休养身子,所以这宴会是由太妃娘娘操持的,前些日子,公主到太妃那里请安的时候,太妃娘娘专程和各位娘娘讨论了这个玩法……” 云裳眯了眯眼,哦,这个意思是,自己那时候便知晓了会玩这个游戏,所以有的是时间在签筒里面动手脚。 人群中不知是谁又说了一句,“方才李家小姐似乎有意与靖王爷呢,若是云裳公主心悦靖王爷,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会不会嫉妒?会不会吃醋?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除了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云裳说着说着,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声,“本公主倒是不知道,皇城中的公子小姐们,想象力,这般的丰富呢……” 李丞相却是大怒,“惠国公主,老夫没有想到,你竟然这般狠辣。你说莹莹不是你下的毒,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证据?”云裳抬起头,笑着走到那叫雀儿的宫女面前,看着她满脸痛苦的神色,微微弯下腰,正欲开口,却听到李丞相的怒吼声传来,“云裳公主,你也想要杀了这个宫女**人证吗?只是,我们这儿这么多人瞧着呢……” 云裳却没有理会,径直对着雀儿道,“今儿个你除了在藏珍阁清理乐器,还到了何处?” 那雀儿咳了两声,似乎因为方才靖王的那一脚,痛得有些难受,“奴婢一整日都呆在藏珍阁中,只是方才奴婢被侍卫从藏珍阁带到了这里。” “是吗?真的不好好的想一想?”云裳笑得云淡风轻。 雀儿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奴婢一直都在藏珍阁……” 云裳微微一笑,“藏珍阁啊,可是本公主记得,似乎这宫中只有梅影阁中有梅花呢,你不曾去过梅影阁,怎么,这鞋子下面却有梅花花瓣呢?”也就是方才靖王踹翻了这个宫女的时候,云裳猛地发现了她脚下的梅花花瓣,心中便有了几分谱。 雀儿微微瑟缩了一下,才轻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许是谁去了梅影阁,沾染了梅花花瓣,一不小心落在了路上,被奴婢踩到了吧。” 云裳微微一笑,又走到了云溪面前,“本公主似乎不曾在太妃身边见过你呢,你在长春宫是做什么的?” 那宫女连忙道,“奴婢是在殿外侍候的。” “哦?殿外,殿外也能听到我们谈论什么吗?那你告诉本宫,今儿个早上,太妃娘娘都说了些什么呢?嗯?”云裳笑得云淡风轻。 云溪浑身打了个抖,“奴婢,奴婢……忘记了。” “哦?忘记了?今儿个早上说的啥便忘记了,独独记得讨论过怎么设置今儿个晚上的玩法,记得真好。” 几乎所有人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李丞相冷冷一笑,“惠国公主顾左右而言他是为了什么?” 云裳转过头望向李丞相,笑着道,“本公主听说,断案都要将就证据,可是如今这两个宫女的证词中漏洞百出,李丞相便要判本公主的罪吗?难道李丞相平日里断案也是这样草率?” 正说着话,便又有一个侍卫抓着一个内侍走了进来,“皇上,这是今儿个负责准备签筒的太监。” 那太监猛地跪倒在地,“奴才冤枉啊,不关奴才的事,奴才只是听命行事,是云裳公主的宫女吩咐奴才轮到李小姐的时候,将所有签全都换成琵琶的。” 话音一落,殿中就似突然点着了一般,“原来真的是她……” 云裳却也不急不躁,“你说是本公主指使的你,可有证据?” 那太监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小锭银子,“这是公主身边的宫女给奴才的,说若是事成之后,会另有打赏,奴才一时糊涂,便答应了。” “哦?”云裳走到那太监面前拿过那银锭子,查看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对着高坐之上神情莫测的宁帝道,“父皇,女儿想要考一考这位公公。” “准了。”云裳招来几个宫女,站成一排,笑着道,“这位公公既然说,是本公主身边的宫女去找的公公,那公公给大家伙儿指一指,是哪位宫女去找的公公呢?” 那太监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看了半晌,宫女的服饰几乎相同,那太监瞧见其中一个粉衣宫女悄悄指了指身边的另一个长相较为出挑宫女,那太监猛地咬了咬牙,连忙站起身来,指着那美貌宫女道,“就是她,就是她去找的奴才。” 云裳望向那被指的宫女,笑着道,“果真是她?你确定吗?” 那太监连连点头,“奴才确定。” 云裳转过身望向主位之上的皇后道,“母后,你瞧,这个太监胡乱污蔑人呢,她竟然说你身边的绣心姑姑是女儿派过去的呢。” 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道,“胡说八道。” 云裳笑了笑,“是胡说八道呢,不过,裳儿倒是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裳儿发现,这锭银子上,竟然有梅花香的味道呢,莫非,这位公公也去过梅影阁?” 云裳将那银子递给郑总管,郑总管呈给了宁帝,宁帝微微一闻,便蹙了眉,“是梅花香,来人,将这两个奴才拉下去打二十大板,让他们好生招供一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污蔑我宁国公主!” 靖王却站起了身,“皇兄,这点小事,让臣弟来便好,臣弟最擅长招待这样的人了,也不用带下去了,便在这儿吧,两个奴才竟然敢污蔑公主,那也不能轻饶了去,来人,拿针来。” 众人皆是一愣,针?拿针来做什么? 一旁的侍从拿上来了一盒针,却与平日里绣花的有些不同,要大了许多,靖王冷冷勾了勾唇角,“行刑。” 便有侍从取下一颗针,拉起那宫女和侍从的手,将针从指甲盖中戳了进去,众人神色俱是一凛,便听见两声心神俱裂的惨叫声传来,都说,十指连心,靖王这一招,倒真是十分的狠辣呢。 哪知,这只是一个开始,侍从将一根根地针戳进两人的指甲盖中之后,竟端来了一盆水,将那插了针的手扔进了水中,一碰到水,那两人便又惊叫了起来,面色被痛的发青。 “这盐水的滋味如何?若是再不说,本王倒觉得,辣椒水也挺不错的呢。”靖王勾起一抹冷笑地走到两人面前。 周围的人俱是一震,许多人面色已然惨白。 “奴婢说,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求靖王放过奴婢,是……”雀儿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似乎已经痛到了极致,只是,还未说出最后那关键的几个字,便猛地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第九十九章 一一击破 不仅是雀儿,一旁的云溪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死了?”靖王皱了皱眉,俯下身查看了一下两个宫女,确认已经咽了气,又查看了一番,才从两人的颈后拔出两根银针来,笑着道,“这针有毒,这手段可实在是拙劣了些,栽赃嫁祸,然后杀人灭口?” 皇后眯了眯眼,并未说话,云裳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脸,笑着道,“方才这宫女分明就是要指认真正的凶手了,却被杀了,从这毒针的位置来瞧,杀人之人定然是在雀儿和云溪身后的,这样来瞧,范围便缩小了许多。” 殿中无人说话,就在殿中的人僵持着的时候,却突然有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皇上,长春宫里失窃了,皇后印章不见了。” 宁帝抬起眼来,眼中酝酿着一股风暴,“封宫,挨个挨个的搜。”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既然这样,那么烦劳父皇将雀儿和云溪身后的这些个人都看管起来吧,皇后印章要紧,儿臣先去瞧瞧那李小姐如何了。”云裳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你不能走,这里仍旧是你的嫌疑最大,你却要去看莹莹表妹,居心何在?”身后传来华镜的声音,云裳转过头望向一脸阴狠的华镜,嘴角却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华镜公主,要不一起?” 华镜咬了咬牙,笑着道,“自然是要一起的,莹莹是本公主的表妹呢,本公主自然应当关心关心她。”说着便擦过云裳的身子,径直朝着偏殿走去。 刚走到门口,却被匆匆赶来的一个内侍撞了一下,华镜猛地晃了晃身子,下意识的,却是护住了自己的腹部,旁人并未留意到华镜的动作,只是却落入了云裳的眼中。 “怎么走路的?”华镜怒斥了一声。 那内侍连忙扶住华镜,待华镜站稳了才跪倒在地,“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华镜咬了咬牙,咬了咬牙,这是在宫中,尽管心中无比的窝火,却也只能忍住,“没事,起来吧。”说完,便朝着偏殿而去了。 云裳低了低头,“皇姐既然去探望了,裳儿便待会儿再去好了。”眉眼中带着几分委屈。 众人方才都看得明白,明明已经很明显了,云裳公主是被陷害的,可是华镜公主却咄咄逼人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喜欢云裳公主呢,想着云裳公主只是一个妃子所生,虽然锦妃受尽恩宠,可是,说穿了,也只是一个妾,庶女的位置,哪怕是在寻常百姓家中,也十分的低微,更何况,是在尤其复杂的皇宫之中呢。 宁帝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再低下头看了眼锦妃,却见锦妃似乎神色也有些黯然,目光一直落在云裳的身上。宁帝便更是对华镜不喜了起来,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锦妃虽然与裳儿甚少接触,可是母子连心,瞧见自己女儿受这般委屈,锦妃心中定然也是十分伤心的。 外面走进来一群宫女和内侍,走到殿中给宁帝行了礼,宁帝点了点头道,“皇后印章丢失,朕恐怕是有人蓄意为之,想要借今晚上宫中各大臣家眷来来回回的机会,悄然将皇后印章带出宫。皇后印章一丢,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请各位配合搜个身吧。” 众人万万不敢多言,便挨个随着宫女或内侍去了偏殿,殿中所有人都挨个检查了一遍,却没有找到皇后印章。 正在此时,华镜走了进来。 “镜儿也去搜个身吧。”宁帝淡淡地看向华镜。 华镜皱了皱眉,“父皇,镜儿拿那皇后印章做什么?搜身,便算了吧。” 宁帝微微蹙了蹙眉,“这殿中所有人,包括裳儿和靖王都已经被搜身了,你也不例外,去吧。” 华镜咬了咬唇,却也知晓,若是再言,定然会引起宁帝的反感。华镜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幸好,还不是很显。这般想着,华镜便跟着一个宫女进了偏殿。 过了会儿,那宫女匆匆跑了过来,“回禀皇上,奴婢没有在华镜公主身上搜到皇后印章,可是,却在公主的袖中瞧见了这个。” 宫女的手中,是一个青色玉制小瓶,宁帝的目光幽深了几分,“传太医,看看这瓶子里装的什么。” 皇后的眉毛微微跳了跳,目光落在那青色小瓶上,“左右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药吧,平日带着预防一些意外而已。” 云裳眼中闪过几分讥诮,是呢,许多大家小姐公子出门都习惯带一些寻常的药瓶,以防万一,只是,这个东西在眼下,在华镜身上出现,却是不寻常的。一是因为,一般这些药瓶都是丫鬟小厮带着,二是因为,这是在皇宫之中,到皇宫赴宴,进宫的时候都会受到严格的检查,这样的东西,是万万不可能带进宫中的。 只是,皇后恐怕是许久不曾出入宫中了,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了。 太医还未从偏殿过来,倒是华镜跑了进来,神情有些焦急,“父皇,母后,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儿臣的,儿臣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儿臣的衣袖中,父皇母后要为儿臣做主啊……” “皇姐,这宫中戒备森严,难道还有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样一个瓶子放在你的袖中,这也太过可怕了吧。”云裳惊呼一声,眼中是满满的惊讶。 太医匆匆而来,从宫女手中接过那小瓶,细细查看了半晌,才道,“皇上,这瓶中是毒药,是李小姐所中之毒。” 华镜面色顿时变得惨白,转过头来望向元贞皇后道,“母后,有人陷害儿臣,儿臣是冤枉的……” “母后相信你。”皇后咬了咬牙,心中是满满的愕然,为什么,为什么那瓶子会在镜儿的身上,明明应该是…… “皇后娘娘这可就有些不公平了呀,方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说云裳公主的宫女曾经去过藏珍阁而已,大家便一口咬定是云裳公主下的毒,如今这装着毒的瓶子便是从华镜公主的身上搜了出来,怎么皇后娘娘便觉得,是有人在陷害华镜公主呢?”靖王的眼中带着几分讽刺,话落在众人耳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意味。 “报……”又一个侍卫跑了进来,“禀报皇上,属下在搜宫的时候,在梅影阁附近看见有一个内侍探头探脑地,十分可疑,便将他带去审问了,这是那内侍的供词……”侍卫手中静静地躺着一张羊皮纸。 梅影阁,这个名字在今儿个晚上不止出现一两次,众人目光都落在那羊皮纸上,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呢? “呈上来。”宁帝冷声道。 郑总管连忙从上面走了下来,接过侍卫手中的羊皮纸,呈给了宁帝,宁帝展开羊皮纸,粗略地看了一遍,额上有青筋暴起,眼中也有怒气聚集: “来人,将那内侍带上来。” 殿外两个侍卫拖着一个内侍走了进来,似乎是受了刑,那内侍的身子的指尖还有血沁出来。 “将你方才所言再说一遍。”宁帝的目光森冷,直盯得那内侍打了个冷颤,身子伏在地上,微微颤抖。 “奴才说,奴才说,奴才是负责打扫梅影阁的太监,今儿个下午雪停了,奴才扫雪扫的有些累了,便偷了会儿懒,在梅影阁外的一棵树下打了会儿盹,却被一阵声音吵醒了,奴才听见,有一个女子吩咐着,让人在琴上面涂上毒药,还说,会派人想方设法让云裳公主身边的宫女来藏珍阁一趟,让他们到时候就死咬着说是云裳公主的宫女下的药。后来声音没了,奴才正想着悄悄离开,却又听见有脚步声,奴才心中害怕就没敢走,又听见那女子吩咐,在给李家小姐拿签子的时候全部将签子全部换成琵琶,若是有人查问,便说是云裳公主派了侍女来吩咐的,奴才只听到这么多了……”那内侍急急忙忙磕了好几个头,“奴才听见这样的事儿,心中害怕有人报复奴才,所以一直不敢说。” 宁帝大怒,猛地拍了拍桌子,“反了,这宫中竟然出了这样狠毒之人,你看见那人的模样了吗?” 那内侍连连摇头,“奴才没有瞧见,只是隐隐约约看见那女子穿着青色的裙子,裙摆上还绣着白色的梨花……奴才听见,有宫女叫那女子,公主……” 公主……这宁国,公主只有两人,华镜和云裳,云裳断然不会自己嫁祸自己,那么,剩下的,唯有一种可能…… 众人的目光落在面色有些苍白的华镜身上,青衣……在往裙摆一瞧,果然绣着白色的梨花。 “呵……”能够在这个时候胆敢笑出声来的人,除了靖王,再不做他想,“李丞相,谋害你孙女的凶手,如今已经很明显了呢。华镜公主真是有勇有谋呢,以自己的表妹为饵,嫁祸自己的皇妹,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女儿呢。” 这话的针对意味实在是有些浓,只是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去关注,许多人心中都忍不住有些震惊,华镜公主不是素来以才华横溢,待人和善而受人崇敬吗?没有人想到,在那副美丽温和的面容下,竟然藏着这般毒辣的心思呢。 “这分明就是嫁祸,本公主从来不曾做过这些事情,这药瓶也不知道为何会在本公主的袖中,对了,一定是方才那个太监,定然是那个太监将这瓶子塞到本公主的袖中的。”华镜大声嚷嚷道,面容被怒意扭曲得有些丑陋。 宁帝皱了皱眉,“成何体统,来人,将公主押下去,交由大理寺处理。” 华镜一听,更是大急,“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啊,母后,你给儿臣说句话啊……” 云裳瞧见,皇后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紧,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中,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这样便心痛了?这才刚刚是个开始呢…… “禀皇上,皇后印章找到了。”来的人是明太妃宫中的一个内侍,宁帝冷冷一笑,“找到了就好。” 说完便又转过眼,目光在李丞相和众人中来回看了一眼,才轻声问侍立在一旁的太医道,“李小姐没事吧?” 太医连忙应道,“微臣已经给李小姐服下了解毒丸,观李小姐的情况,应当无事了。” 宁帝点了点头,“今儿个大家受惊了,便先散了吧。”说着,便率先起了身,走下了龙椅,走到锦妃面前停住了脚步,“你身子不便,朕陪你回宫吧。” 锦妃柔顺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宁帝身边,宁帝伸手揽过锦妃,与她一同出了金銮殿。 高坐之上的皇后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猛地站起身来,匆匆离开了金銮殿。 “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众人急急忙忙跪下行礼。 待最重要的几人离开了之后,靖王才踱步到云裳身边,笑着道,“裳儿今日受了惊,我送你一程吧。” 还在殿中的众人目光便落在了靖王与云裳身上,靖王竟然笑了?众人俱是一惊,心中想着,莫非,靖王真的喜欢云裳公主?若是云裳公主有了靖王做后盾,方才,皇上对锦妃也分外宠爱,而且,锦妃如今还怀着孕,那有些事情,实在也需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云裳也懒得揣度众人的心思,她心中也有些事情想要问问靖王,便也没有拒绝,朝着金銮殿走了出去。 琴依连忙拿过大氅,正欲给云裳披上,却被靖王接了过去,靖王展开大氅,轻轻柔柔地披在了云裳身上,“外面冷,先把大氅系好吧,你身子弱,莫要着了凉。” 云裳的脚步顿了顿,抬起手,将大氅随意地系了系,转身出了金銮殿的大门。 雪已经停了,走出金銮殿不远,便是一片寂静,只听见脚步声静静地响起,云裳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了口,“皇叔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只是不知道,皇叔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父皇答应了为你赐婚呢?” 身旁传来靖王低低的笑声,“为我赐婚?是为我们……裳儿果然聪明,为了这道赐婚圣旨,我可是将兵符交出来了呢。” 兵符?云裳脚步一顿,云裳知道,这兵符可以调动宁国近五十万大军,先帝将兵符一分为二,一半给了父皇,一半给了靖王。靖王既然千辛万苦地想要除掉嫔妃肚子里的孩子,就说明,他对皇位是有觊觎之心的,有着这样心思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交出兵符这样重要的东西呢? 云裳眯了眯眼,“皇叔这样做,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靖王勾了勾嘴角,“我以为,在营中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我心悦你,为了你,这江山,我愿意放弃,裳儿可曾有感动到呢?” 云裳闻言,却是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半晌才收住,“皇叔,这是裳儿听过最好听的笑话。” 云裳转过身,望向身边的人,“原本在营中,皇叔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还有些许的相信,只是这赐婚圣旨一下来,我倒是一点儿也不信了。” “哦?为什么呢?”靖王也停住了脚,转过身望向这个比自己近一个头的女子。 “裳儿纵使再过自信,也知晓,我的分量,是定然比不过那沉甸甸的兵符的。那个位置,皇叔可是谋划了十多年,而皇叔与裳儿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这短短几个月,皇叔便对裳儿极尽爱护,甚至愿意为裳儿放弃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这样的话,皇叔还是留着哄哄别人吧。”云裳说完话,笑了笑,转身朝着清心殿而去,靖王微微眯了眯眼,却没有跟上,待琴依和浅音急急忙忙跟了上去,越走越远了,靖王才笑出了声来。 “果然,还是被怀疑了呢。” 王顺伸长脖子看了半晌,待瞧不见那个身影了,才低声道,“王爷,这个云裳公主似乎软硬不吃,也太难搞了,你为何非要与她成亲呢?那可是兵符啊,若是王爷没有了兵符,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王爷,你糊涂了……” “兵符?”靖王微微扯了扯嘴角,“本王送得出去,便能够将它拿回来。” “可是……”王顺叹了口气,“王爷为何非要云裳公主呢,朝中与李丞相作对的人也不少,比如秦太尉大人,他家的小姐也刚及笄,正当婚嫁的时候,若是将太尉大人拉入麾下,王爷的路可要少走许多呢……” 靖王冷冷一笑,“少走许多?若是本王与秦太尉结亲,那么,皇上定然会处处留意,处处忌惮,本王本就受他猜忌,这般一来,便更是寸步难行。皇兄登基之后,这二十年,本王有十八年在外带兵打仗,哪怕这皇城之中部署得再周密,本王连皇城都入不了,还谈何大业?兵符拿在本王手中又有何用,半块兵符什么都做不了,不如送给他,让他心安几分,再娶了他的女儿,没有了姻亲的拉拢,他便更为放心,本王便能够趁机留在皇城中……” “可是,为何不选择华镜公主呢,她可比云裳公主好拿捏多了……”王顺乍然听到靖王的谋略,心中满是钦佩,只是却隐隐有些疑问。 靖王冷冷勾了勾嘴角,“华镜确实比云裳蠢多了,可是,她是皇后的女儿,是李丞相的外甥女……”< 第一百章 小产风波 云裳摆脱了靖王的纠缠,脑中猜想着靖王这般做的原因,一面朝着清心殿走去,脚下猛地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身后的浅音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云裳的身子。 云裳站稳之后,低下头瞧了一眼,这里是通往后宫的必经之路,宫人们已经将路上的雪扫了,只是,云裳的脚下,有一片湿漉漉地……青苔…… 云裳一愣,弯下腰,这青苔并不是长在石头上的,还带着水汽。 “把灯笼拿过来一些……”云裳皱了皱眉,眼中带着几分凝重。 琴依连忙提着灯笼走到了云裳身旁,云裳接过灯笼,往前面照了照,之间前面每隔一段路便散落着一些青苔。 云裳加快了速度往前走了一段,过了一个岔路口,便没有了青苔的踪影。云裳心中带着一丝疑虑,回到清心殿,刚揭下大氅,就瞧见外面猛地摔进来一个内侍,神色有些慌张,也顾不得爬起来,慌慌张张地道,“公主,快去栖梧宫瞧瞧吧,锦妃娘娘摔了一跤,见了红,恐怕要小产了。” 见红?云裳心一沉,转身便出了清心殿的门。 “公主,公主,天冷,带一件大氅……”琴依在身后急急忙忙地又拿起刚刚放下的大氅,也跟着跑了出去。 云裳脚下走得飞快,嘴里却向着旁边来报信的内侍问道,“锦妃娘娘是怎么摔了的?” 那内侍小跑着追着云裳的步伐,一面喘着粗气,一面道,“从金銮殿出来之后,皇上怜惜锦妃娘娘身怀有孕,便让锦妃娘娘一起坐龙撵,走到御花园里,前面抬着龙撵的内侍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一跤,锦妃娘娘和皇上都从龙撵上摔了下来,幸好皇上紧紧抱着锦妃娘娘,不然那一摔可不得了,只是许是受了惊,锦妃娘娘还是见了红……” 摔了一跤?云裳皱了皱眉,猛地想起先前路上的青苔。 云裳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栖梧宫,还未进宫门,便瞧见皇后远远地走了进来,云裳也顾不得其他,转身便抢在皇后前面踏进了栖梧宫。 “哟,这不是云裳公主吗?怎么来栖梧宫了?云裳公主是没有瞧见皇后娘娘在你身后吗?也不知道行礼,还抢在皇后娘娘前面踏进殿门,云裳公主的规矩该好好的学一学了。”身后传来绣心姑姑带着几分淡淡讽刺的声音。 云裳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抹冷芒,“本公主再怎么没有规矩也还是一个公主,轮得到你这个做奴才的来教训?” 说完便不管不顾地朝着偏殿跑去。 “放肆!”皇后皱了皱眉,厉声道,只是云裳却连头也没有回。 元贞皇后咬了咬牙,恨恨地道,“反了,反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主,竟然敢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琴依匆匆赶来便听见皇后怒斥的声音,听这话,应当是在说云裳公主。琴依心中一冷,连忙给皇后行礼道,“请皇后娘娘恕罪,锦妃娘娘出了事,公主心急,并不是故意失礼于皇后娘娘的。” “什么?你说什么?锦妃出事了?”皇后神色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连忙追问到。 琴依低着头,没有瞧见皇后的神色,只轻声道,“是,方才有公公来禀报,说锦妃娘娘出事了。锦妃娘娘与公主虽然并不亲厚,只是却也是公主的生母,所以公主难免有些紧张。” 皇后却没有心思听她的解释,转过头与绣心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连忙朝着偏殿去了。 刚到偏殿,便瞧见郑总管守在门口,云裳也站在一旁,踮着脚往殿内望去,皇后心中又是一紧,这般瞧来,皇上定然也在了,想必这次应当不是什么小事,若是能够将锦妃肚子里那个祸害给去了,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锦妃是在哪里出的事,若是在栖梧宫中,自己恐怕难以洗脱嫌疑。 “郑公公,本宫听说锦妃出了事,来瞧一瞧……”皇后抬起头,望向郑总管。 郑总管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为难地道,“皇后娘娘,不是奴才不让你进去,只是皇上下了旨,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皇后娘娘,你瞧……” 皇后微微眯了眯眼,心中有些不痛快,却也按捺不住心底渗出丝丝的喜悦,便瞧了云裳一眼,转过身对着绣心道,“去宫中搬两个椅子来吧,本宫担心锦妃,便在这儿等吧。” 绣心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搬来两张椅子,一张安在了皇后身后,另一张却给了云裳。 云裳微微一愣,转过眼望了皇后一眼,便也微微平静了一下心中的思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却慢慢开始推测了起来。 自自己出生之后,宫中便再无皇子皇女出生,怀孕的妃子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怀上了,也没有能够足月生下来的。锦妃这一胎,实在是有些打眼。抬龙撵的宫人都是经过训练的,若只是天黑下雪,也不至于摔倒…… 云裳站起身来,对着郑总管道,“郑公公,方才抬龙撵的人在哪里?” 郑总管连忙道,“在栖梧宫外面的雪地里跪着呢。”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偏殿门,找到了那八个抬龙撵的内侍,随意的指了一个道,“跟着本公主去瞧瞧方才事发的地方吧。” 那内侍被冻得瑟瑟发抖,站了好几次,才勉强站了起来,跟着云裳走了过去。 云裳神色有些冷,“你好好想想,是在哪儿摔的。” 那内侍点了点头,带着云裳来到御花园一个拐角的地方,“禀公主,便是在这儿。奴才是抬的后面,只记得刚准备转角,前面便突然低了下去。” 云裳应了一声,转过头对着琴依道,“灯笼。” 琴依连忙递上一盏灯笼,云裳拿起灯笼在地上找了一圈,便瞧见前面一块石子上有一道长长的滑痕,想必便是这儿了,云裳皱了皱眉,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良久,才从那滑痕上捻起一根绿色的长丝。云裳眯了眯眼,这儿先前应当是有青苔的,只是,应当是已经被人处理过了,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那根绿色长丝。 云裳站起身,走到先前自己险些摔倒的地方查看,果然不见了那隔一段距离便散落的青苔。 “公主,有人来过了?”琴依也觉着有些不对劲,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是有人专程消灭了证据?” 云裳勾了勾嘴角,“是啊,这一招真高,若不是我先前踩到了险些摔了一脚,即便我再来查看这儿,发现这根绿色长丝,也不会想到这是什么。”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了,岂不是线索也断了?”琴依轻声道,“究竟是谁想要害主子呢。” 云裳冷冷一笑,“先回栖梧宫,瞧瞧母妃怎么样了……” 回到栖梧宫中,皇后已经不在了,云裳挑了挑眉,以皇后对母妃的恨意,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郑总管似乎明白云裳所想,连忙道,“方才皇上出来看见了皇后娘娘,让她先回去了。” “哦……”云裳回过头望向偏殿门口,便瞧见有一个宫女在殿门口探口探脑地,心中知晓,定然是皇后派来探听消息的,也不点明,转身抬脚进了偏殿。 内殿之中,太医坐在弯着腰在桌子上写着,似乎是在开方子。宁帝坐在床边,手中紧握着锦妃的手,云裳叫了声“父皇”,便走了过去。 锦妃脸色有些苍白,眼中似乎还有些恍惚,听到云裳的声音,便转过了头来抬头望向云裳,“裳儿来了,母妃没事。” 一旁的郑嬷嬷连忙给云裳端了凳子来,“公主,娘娘没事,只是受了惊吓,孩子好好的,公主不用担心。” 郑嬷嬷的医术云裳是知晓的,既然她这般说了,想来应当不严重,心中的石头才悄悄落了地,“没事便好,刚才内侍来报的时候,可把裳儿吓坏了。” 宁帝眉头仍旧没有舒展,握了握锦妃的手道,“方才听郑总管说,你去找抬龙撵的内侍去了,可问出了什么?” 云裳微微一愣,这话是在问她,可是…… 云裳心中却有些犹豫,虽然他是自己的父皇,只是此事关系到母妃的安危,自己能否相信他呢?云裳妄想锦妃,却见锦妃柔柔地笑着,似是带着几分鼓励。云裳心中豁然开朗,是了,不管如何,父皇的心中也是爱着母妃的,况且,母妃的肚子里如今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先前儿臣从金銮殿回清心殿的时候,也在御花园中险些摔了一跤,儿臣当时查看了,让儿臣险些摔了的,是青苔……却不是长在石头上的青苔……儿臣专程查看了一下,从御花园到弯月亭中间,每隔一段路便有一些青苔。当时儿臣并未在意,方才听见内侍说,父皇和母妃的龙撵是在御花园中摔了一脚,儿臣心生疑虑,便带了抬龙撵的内侍去查看事发的地方,儿臣瞧见了地上的滑痕,滑痕之上,有一根绿色的长丝。只是,先前儿臣看见的青苔,却都不见了踪迹……”云裳轻声道,声音和缓却带着几分疑惑。 宁帝虽然坐上皇位的经历并不那么坎坷,只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看到的见到的却也实在是不少,听云裳这么一说,便知晓了其中关键,“是有人故意想要书锦摔倒的,书锦摔倒之后,便有人除掉了痕迹。”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儿臣不曾摔那么一次,也没有留意到地上的青苔,恐怕不会有人知晓,那里曾经有过青苔,这样的话,随便我们怎么查,也很难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宁帝转过头望向自己这个从未认真了解过的女儿,良久才道,“此事,若是让你来查,你会如何做?” 云裳沉吟了片刻,放轻了声音,“若是裳儿的话,裳儿会立马放出消息,就说母妃小产了……” 这个除夕夜,似乎注定了不能平静,子夜刚过,宫中便又喧闹了起来,“锦妃娘娘小产了……” 锦妃娘娘在和皇上回宫的路上,抬龙撵的内侍摔了一跤,锦妃娘娘和皇上摔倒在地,锦妃娘娘便小产了。皇上和云裳公主在栖梧宫中陪了锦妃娘娘一夜,第二日一早,皇上便雷厉风行地将抬龙撵的八名内侍全部关入了死牢。锦妃静养,栖梧宫偏殿也被重重守卫围了起来。 初一一早,因着皇后已经休养好了身子,明太妃一大早便通知了各宫嫔妃,今日请安,到栖梧宫。各宫嫔妃都知晓,这是明太妃准备还权给皇后了。 栖梧宫妃嫔来来往往,每人进殿的时候,都忍不住朝着守备森严的偏殿望去。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点了点头,“平身吧。” 众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皇后的目光便落在了神思有些恍惚的云裳身上,“裳儿昨儿个照顾锦妃照顾了一夜,若是累了,便去歇着吧。” 云裳闻言,眼中顿时雾气氤氲,一滴水珠便落了下来,“裳儿不辛苦,只是有些心疼母妃,母妃出了好多血……” 皇后闻言,目光在云裳身上顿了顿,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唉,好不容易才盼着这宫中有了喜事,结果却出了这等意外……” 云裳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咬了咬唇,恨恨地道,“才不是意外,要不是因为那青苔……” 说到此处,云裳却似乎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连忙低下头,神色有些慌张,“是啊,都是意外。” 众嫔妃面面相觑,心中都暗自打起了鼓,方才,云裳公主说,不是意外?因为……青苔? 元贞皇后神色微微顿了顿,微微觑了眼云裳,见她似乎有些紧张,手一直在搅着衣袖,坐立不安的样子。 良久,才听见云裳又轻声道,“母后说的对,裳儿是昨儿个照顾了母妃一夜,有些累了,还请母后允许裳儿先回井边……哦不,裳儿先回清心殿歇着。” 说着,也不等皇后回应,便神色慌张地离开了。 皇后低下头,目光望向自己手中的锦帕,嘴角勾起一抹端庄的笑意来,“今日也无事,宫中刚出了这茬子事情,皇上定然不悦,众位近日还是尽量少到处走动吧,都散了吧。” 众人连忙行了礼,鱼贯而出。 转眼间,栖梧宫正殿中,就只剩下了元贞皇后与几个宫女,元贞皇后挥了挥手,让那几个宫女退了下去,才转过身对着绣心道,“本宫总觉得,锦妃这件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简单,虽然本宫听见那个贱人的孩子没了之后,心情十分高兴,却也隐约嗅到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绣心姑姑点了点头道,“云裳公主今日的表现太过异常了,异常则有妖,娘娘,咱们得小心了……” 皇后轻轻阖上眼,“本宫刚刚解了禁,便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来了,昨日金銮殿上,是针对了华镜,今日之事,本宫觉得,恐怕是朝着本宫来的。” 绣心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娘娘,锦妃宫中的……” 皇后皱了皱眉,睁开眼,目光悠然望向偏殿的方向,“若是能够撤了自然是好,可是如今偏殿被皇上守的,恐怕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本宫便是想撤恐怕也来不及了。” 绣心闻言,便沉默了下来。 皇后站起身来,“本宫去向皇上请命,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按照惯例,本宫应该回丞相府一趟的。” 出了栖梧宫,皇后便带着宫女朝着勤政殿而去,只是,走过御花园,却瞧见一群人正在湖边查看着什么。皇后眯了眯眼,让绣心姑姑前去查看一番,绣心姑姑凑上前去看了看,又找人问了片刻,才回到了皇后身旁,“娘娘,奴婢瞧着,他们似乎是在查湖边和井边,奴婢问了好几个人,只是他们却说只是奉命查看是否存在隐患,并未多言。” “井边?”元贞皇后猛地想起方才在栖梧宫的时候,云裳似乎提到了,她要回井边,只是话刚出口,便又急忙改了口。 元贞皇后沉默了半晌,才又抬了脚,朝着勤政殿走去。 郑总管守在勤政殿外,一见到皇后走来,便连忙迎了上前道,“皇后娘娘,今儿个皇上心情不太好,刚刚在殿里发脾气了,砸了好些东西,刚刚吩咐了,谁也不见呢……” 元贞皇后瞧了眼郑总管带着几分歉意的脸,在门口站了会儿,只听见里面传来几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先回去了,只是劳烦郑总管,待会儿替本宫通报一声,若是皇上愿意见本宫了,便派人通知本宫一声,本宫再来。” 郑总管连忙应看,皇后抬眼望了眼勤政殿的门,转身离开了。 郑总管见皇后的身影渐渐远了,才转身推开了门进了内殿。 一整天,皇后也没有收到宁帝召见的消息,绣心让人去打探了好几次,发现皇上似乎派了许多人,挨个查看了宫中的井和湖。 井和湖,皇后想了一整日,也没有想出这两个地方都有什么联系。 只是大年初二一大早,便传来了消息,御花园旁边靠近湖的一个平日里没什么人靠近的井中,淹死了人……< 第一百零一章 抽丝剥茧 元贞皇后到出事的井边的时候,宁帝和云裳都已经在了。井边的尸体被白布盖了起来,皇后走了过去,目光落在那尸体上,“臣妾见过皇上。” 宁帝点了点头,“起来吧。” 皇后起身,有些嫌恶地挥了挥衣袖道,“这大过年的,怎么出这样的事啊?皇上,这死的,是哪个宫里的?” 宁帝眯了眯眼道,“长春宫中的。” “长春宫?”那不就是明太妃宫中的?皇后心中一颤,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见皇帝已经叫人将尸体抬了下去,皇后也不欲多呆,便跟宁帝行了个礼回到了栖梧宫。 “绣心,你去长春宫走一趟,本宫心中总有些不踏实,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你去帮我问问出事的宫女的情况。”皇后皱了皱眉。 绣心姑姑沉吟了片刻才道,“娘娘,奴婢觉得,如今这种情况,咱们还是别和长春宫搭上边了,咱们如今也是四面楚歌呢,娘娘你刚解禁,锦妃小产,华镜公主被关了起来,明太妃那边如今也出了事,此时咱们还是静观其变便好。” 皇后也知道绣心所言没有错,心中却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良久,才叹了口气,“本宫还说找个机会回丞相府一趟,昨日之事,镜儿定然是无辜的,可是却被云裳陷害,被关了起来。可是,宫里刚刚出了事,本宫作为皇后,定然是离开不得的了,也不知道镜儿怎么样了。” 绣心连忙道,“娘娘,如今你更是急不得,你想,云裳公主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而且,在宫中待的时间很短,她没有时间去布置那么多的陷阱,昨日金銮殿上的事情,分明是靖王爷插手了的,梅影阁那个内侍,定然是靖王爷找来的。” “呵,萧书锦那个贱人,本宫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皇上偏袒于她,她的女儿竟然也有靖王爷做庇护,不行,定然不能让云裳和靖王在一起,若是靖王护着她,我们在想要动手可就难了……”皇后握紧了手,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云裳的名声毁了,靖王定然便不会要她了……” “皇后娘娘,你是想?”绣心心中一震。 皇后微微一笑,“父亲总说让本宫再等等,可是如今,本宫再也不想等了……” “阿嚏……”清心殿中,云裳打了个喷嚏,“是谁在咒我?” 浅音连忙道,“谁敢诅咒公主?浅音去帮你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喝了她的血!” 云裳微微一笑,靠在软榻上,神色带着几分凝重,“浅音,昨儿个晚上可瞧见了那宫女是怎么死的了?” 浅音闻言,四下看了看,才走到云裳身边蹲了下来,“公主,监视那口井的人告诉奴婢,是有个黑衣人拉着那宫女的尸体直接扔到井中的,那黑衣人武功不低,监视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跟在他身后,瞧见他进了长春宫。” “长春宫,看来,明太妃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呀……”云裳眯了眯眼,“除夕晚上,我们的人可有瞧见御花园有什么异常,比如什么人经过,往地上扔了东西的?” 浅音摇了摇头,“那日夜里,长春宫丢了皇后印章,各宫各殿都被宫内的侍卫围了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所以咱们的人也没有办法出去。” “各宫各殿都不得出入……那是谁呢?对了,那皇后印章是在哪儿找到的?”云裳又道。 浅音轻声道,“似乎是被长春宫中一个宫女拿了,明太妃当场便发落了那个宫女。” 云裳闻言,阖了眼,幽幽叹了口气,“那是谁将那些青苔丢在地上,又是谁去清理了的呢?” “郑公公,您来啦?可是找公主?”外间传来宫女的声音,云裳站起身来,迎了出去,便瞧见郑总管站在殿中,见云裳从内殿出来才连忙道,“奴才参见公主,公主,皇上来让奴才给公主说一声,那宫女的尸体放在西边的一处偏僻的宫殿里了,公主现在若是要去瞧瞧,奴才便可以给公主带路。” 云裳点了点头道,“那便去瞧瞧吧。” 云裳吩咐浅音拿过了大氅披上,便跟着郑总管朝着那偏僻的宫殿而去。 “郑公公,靖王爷什么时候回的皇城呀,裳儿怎么没有听说,父皇有下诏让他班师回朝呢?”云裳捧着汤婆子,目光落在远处压满了雪的树上,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郑总管呵呵一笑道,“怎么?公主也不知道?奴才也没听说皇上有召见,只是在除夕前一个晚上,半夜三更的,靖王爷突然闯了进来,可把奴才吓了一跳。不过除夕奴才才知道,皇上为公主和靖王爷赐了婚,想来靖王爷定是为了婚事回来的吧,靖王爷是奴才看着长大的,虽然看起来面冷了一些,却是个心不坏的人,而且,奴才看着那日靖王爷一直护着公主,公主便放心吧,靖王爷定然会对公主好的。” 云裳嘴角抽了抽,原来郑总管是觉得自己是对这桩婚事有些担忧,所以拐着弯儿的帮靖王说好话,靖王心不坏?确实不坏,只是心大了一些罢了。 果真是个偏僻的宫殿,殿中杂草都长了半人高,带着几分荒凉阴冷的气息,云裳走进大殿,便瞧见大殿中停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 云裳走到那尸体旁,将汤婆子递给浅音,伸手掀开了白布,便瞧见白布下的脸被谁泡得煞白,还有些浮肿,带着几分青紫色。 云裳细细的瞧了尸体的眼耳口鼻,又摁了摁腹部,才轻声道,“腹中没有水,是死了才被推下井中的。皮肤青紫色,恐怕是窒息而死。” 云裳抬起那尸体的手,皱了皱眉,从尸体的指甲中捻出几根青色长丝。 “公主,这和那日在锦妃娘娘出事的地方瞧见的青苔的丝一模一样,莫非那些青苔便是这个宫女放的?”浅音见状,连忙道。 云裳却没有说话,沉吟了片刻,又仔细查看了其他的地方,才站直了身子。浅音连忙打来水,让云裳细细的洗了一遍手,才又将汤婆子递了上去。 “回吧,没什么好看的了,郑总管,将这尸体处理了吧。”云裳淡淡地道,抬脚出了正殿门。 待回了清心殿中,云裳还未解下大氅,便转身对着浅音道,“你去问一问我们安排在长春宫中的人,那日明太妃下旨关了各宫各殿搜查的时候,那个宫女在不在,那个宫女叫碧落,是长春宫中负责打水的宫人。” 浅音应了声,匆匆地去了,云裳才解了大氅,扬声道,“打盆热水来,将羊脂膏拿出来。” 宫女连忙打了水进来,云裳将手放在盆中泡了会儿,将手仔细洗了一遍,擦了羊脂膏,才松了口气。前世今生,自己第一次去碰尸体,如今想想,都仍不住有些冒冷汗呢。 云裳躺在软榻上看书,浅音便走了进来,“公主,皇后印章失窃的时候,碧落一直在长春宫中。” 云裳点了点头,并无半分惊讶,方才在那宫女手指甲中发现那几根青苔丝的时候,云裳便已经知道了,那个宫女不过是拿来迷惑视线的而已,恐怕是因为昨儿个一大早在皇后宫中请安的时候,自己故作慌张的说了青苔和井这两个关键字眼,便被有心人听去了,青苔确实是有的,井却是云裳猜的,可是也足以让那真正的凶手自乱阵脚了。 凶手这般做,不过是想推出一个替罪羔羊而已。 “这两日,华镜在大理寺中,可有人去探望过?”猛地响起华镜,云裳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听说大理寺的大牢十分的不错呢,不知道华镜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呆得可舒服? 浅音连忙道,“丞相府的李莹莹小姐去看过华镜公主,听说李小姐一脸自责,哭的梨花带雨的,华镜公主精神气儿也不错,骂了李小姐近半个时辰呢。” “哦?李莹莹?”云裳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她的毒可除干净了?” “听说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看起来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似乎有些咳嗽,其他倒是没啥,那什么李小姐的,竟然还敢妄想栽赃公主呢,怎么部毒死她,公主啊,那日奴婢去藏珍阁的时候,便应该在那琵琶上涂一层要命的毒药,看她还怎么嚣张!”浅音恨恨地道。 云裳微微一笑,“得了吧,幸好李莹莹没事,我听说,她在丞相府中可受宠着呢,若是真死了,李丞相还不劈了我?” 琴依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道,“公主,外面出太阳了呢,要不咱们去御花园走走?这几日一直都在下雪,可难得出一次太阳,这个时候的太阳晒着暖暖的,正舒服呢。”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也好,老在榻上窝着骨头都有些软了,走吧。”云裳站起身来,穿上了鞋子,既然出了太阳,云裳便只吩咐拿了一件厚重些的披风,便出了门。 “公主,你瞧,那儿竟然有一颗腊梅呢,被假山遮住了,奴婢之前一直都不曾瞧见过呢,腊梅比梅花还香几分,奴婢去给公主摘了插花瓶里。”浅音笑着指着假山后面支出的几支腊梅,带着几分雀跃地走了过去。 只是走到半道上,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云裳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便也跟着走了上去。 “再多摘些,太妃娘娘喜欢腊梅,多摘几支,各个殿里都放着,太妃走到哪儿都能问道腊梅香,一定就会高兴了。”一个宫女的声音传来。 接着,便有一个内侍回应道,“只是最近皇后娘娘身子好了,各宫娘娘也不来咱们长春宫请安了,倒冷清了许多呢,只是虽然不来咱们宫中请安,皇后娘娘却并未将皇后印章收回去呢,皇上似乎也没有吩咐太妃娘娘将皇后印章送还给皇后呢。” 那侍女道,“是啊,那日皇后印章失窃,我还以为皇上会发怒了,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过也奇怪啊,明明之前长春宫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那皇后印章,怎么突然就又从碧研的枕头下发现了呢……” 内侍似乎笑了笑,“许是之前找得不够仔细呗,快,那支那支,那花骨朵儿真大,回去插瓶里很快便开了,能多放好几天呢。” 云裳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转过身带着浅音和琴依离开了。 云裳的脚步越来越快,琴依瞧着云裳走的方向似乎并不是清心殿,便连忙道,“公主,你这是要去哪儿?” 云裳停下脚步,嘴角带着几分冷冷地笑意,“琴依,我似乎知道了,谁是害母妃的凶手……”云裳说完,便又抬脚朝着前面走去,琴依的脚步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去勤政殿的路。 郑总管远远地便瞧见了云裳走来,笑着迎上前道,“公主来了?皇上现在正在殿中和靖王爷说事儿呢,公主稍候,奴才先去通报一声。” 靖王?云裳微微一愣,正欲开口说自己先离开等会儿再来,只是郑总管却已经推开了勤政殿的殿门走了进去。 云裳心中是有些不愿意见到靖王的,如今圣旨已下,只怕皇城之中的百姓都已经知晓,自己虽然打定了主意要想法子让这门亲事毁了,却还没有想好法子,眼下却还是母妃的事情重要一些。“公主,皇上有请。”郑总管笑着走了出来。 云裳点了点头,走进了内殿,宁帝坐在御桌后的椅子上,靖王坐在一旁,两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听见云裳的脚步声,两人都停下了说话,转过头来望向云裳。 云裳给宁帝行了礼,走到一旁坐了下来,“裳儿有些事找父皇,不过父皇与皇叔似乎在商议要事,裳儿便在这儿等上一等吧。” 靖王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方才还带着几分冷意的目光瞬间便柔了下来,让一旁暗自打量着两人的宁帝微微愣了愣,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朕正在与靖王商议,正好是新的一年了,等宫中的事情了了,便去宁国寺上上香,你受兀那大师庇护了这么些年,兀那大师也帮了朕不少的忙,朕应当亲自去谢谢他的。”宁帝微微笑道。 云裳闻言,心中暗自思量了片刻,才轻声道,“父皇安排便好,只是这些天总是下雪,路上积雪恐怕较深,不好走。” “裳儿放心便是,本王待会儿便让人提前将这一路的雪给扫了。”靖王微微勾了勾嘴角,目光轻柔。 云裳装作没有听见靖王那一声带着几分柔情蜜意的“裳儿”,只淡淡地道,“那便好。”便不再多言。 宁帝笑着与靖王又讨论了一番上香的事情,靖王才行了礼离开了勤政殿。 靖王一走,云裳才抬起头道,“父皇,儿臣似乎知晓了害母妃的人是谁了。” 宁帝闻言,神色顿时一凛,“哦?朕听郑总管说了,先前你还专程去查看了那宫女的尸体,似乎有所发现,郑总管说,你在那宫女的手指甲中发现了青苔的痕迹,莫非,便是那个宫女做的?那宫女是长春宫的,难道是……” 即便是不说出来,云裳也知晓宁帝想要说的是谁,云裳摇了摇头道,“虽然明太妃也参与了,勉强算个帮凶,但是,往路上扔青苔的人,却不是她,那日长春宫中的皇后印章失窃,明太妃将所有的宫人都拘了起来,今日早上井中死了的那个宫女,几乎一步未出长春宫……” “那是谁?”宁帝沉声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除夕夜,在金銮殿中的所有人都可排除嫌疑,其他宫中的人,儿臣都问过了,全部都在各自殿中接受检查,而宫中的禁卫都是父皇的人,定然也不可能了。” “若是照你这么说,那便没有人了……”宁帝微微蹙眉。 云裳摇了摇头,“父皇,你好好想想,那日长时间没有在殿中的人,是谁?” 宁帝细细想了半晌,才有些犹疑地抬起头来望向云裳,“你是说,李莹莹?” 云裳点了点头,“害母妃的人,便是她。” “可是,那日她中了毒呀,哪怕是没有中毒,这宫中四处都是人,她想要设这么一个局,也不太可能啊。”宁帝有些难以置信。 云裳微微一笑道,“方才儿臣在御花园中一不小心听到长春宫中的宫人聊天,说起那日皇后印章失窃的事情,那宫人说,那日太妃娘娘说皇后印章失窃之后,便先让人在殿内搜了一遍,全无所获,所以才跑来禀报了父皇,封了各宫各殿,派了禁卫挨个宫殿的搜,可是最后,却在长春宫中搜了出来。裳儿想了想,这皇后印章,极有可能根本就没有丢,明太妃只是找了个幌子,将所有宫人都留在了殿中,这样一来,母妃出事的那一截路上,便没有了人……” 云裳见宁帝的神色渐渐地凝重了起来,才又接着道,“儿臣听说,李莹莹去大理寺看了皇姐,李莹莹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有些咳嗽,这分明应该是着了凉的症状,可是,那日李莹莹是中了毒啊。除夕夜李莹莹进殿的时候,便将大氅交给侍从收了起来,殿中都有火盆的,若是李莹莹呆在殿中,定然不至于着凉,这说明,李莹莹出去过。” “父皇你记不记得,裳儿本来是打算去瞧李莹莹的,可是皇姐却突然说了几句话激了儿臣一下,儿臣便没有去。如今想来,恐怕此事皇姐也有参与,皇姐是怕裳儿去了偏殿,发现李莹莹不在偏殿内。一直到后来裳儿离开,也没有见到李莹莹,裳儿派人去打听了,李莹莹是在儿臣带人去查看出事地方的时候出的宫。”< 第一百零二章 顺庆王府的寿宴 宁帝盯着云裳瞧了良久,才站起了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望着窗外的一片白色,幽幽叹了口气,“可惜了,你是个女孩。” 云裳一怔,不知道父皇这般说是为何,只是瞧着宁帝独自出神的样子,云裳低下了头,没有问出口。 “此事,朕知晓了,只是,就此结束吧,那个宫女,是叫碧落吗?朕稍候会下旨,就说,碧落因为记恨锦妃,擅自将井中的青苔放置在路上,还得锦妃摔了一跤,后来害怕事情败露,于是跳井自杀了。”宁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低着头,温顺地应了一声,“是。” 宁帝转过头来望向云裳颤动着的耳坠子,“你不问我为什么?” 云裳闻言,微微想了想,才道,“父皇是一国之君,云裳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女子,考虑事情定然不如父皇周全,虽然裳儿不知道父皇为何要这般决定,只是裳儿这些日子也看得明白,父皇心中对母妃十分在意,此事牵扯太广,明太妃,李家小姐,皇姐,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追究下去,最终受到伤害的,极有可能是身怀有孕的母妃……” 宁帝闻言,目光中更添了几分赞赏,自己从前对这个女儿不甚了解,只知道她体弱多病,性子沉静,只是如今看来,却是个聪明的。 “你知晓便好,如今,还不是时候啊……”宁帝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抹冷意。 云裳低下头,自己自然知道如今还不是动李丞相一族的最佳时候,所以自己并未叫上旁人,只自己一人来单独与宁帝说了此事。丞相一脉牵扯甚大,自己会一点一点的将它瓦解掉,但是现在不是时候,若是现在趁着这个事情扯出明太妃和李莹莹,李丞相定然会趁机反击。 “父皇,如今我们对外宣称母妃已经小产,但是这宫中不乏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只需要随意一探,便可知道母妃小产不过是幌子,到时候只怕更会将母妃置于危险之地,父皇在凤来城有行宫,不如让母妃去行宫中安心待产,凤来城离宁国寺也近,而且,外公也隐居在附近,也有照应一些。这宫中虽然戒备森严,只是再牢固的守卫也抵不过宫中女人的手段。” 宁帝抬起头来盯着云裳看了半晌,“你见过了萧太傅?” 云裳点了点头,“外公与兀那方丈有些交情,裳儿在宁国寺休养的时候,外公曾来看过裳儿机会,也教过裳儿一些琴棋书画的。” 宁帝沉吟了片刻,才道,“怪不得,朕就说那日你在宫宴上画的画,隐隐有些熟悉的风骨,原来是太傅……”顿了半晌,才又接着道,“既然是太傅,那朕便没什么不放心的,依你所言,让书锦去凤来城的行宫休养吧,只是行宫中有些人却也不得不防……” “儿臣知晓,儿臣明儿个便先去行宫探路,将行宫清理清理,再将母妃送过去,父皇你瞧如何?”云裳低声道。 宁帝摇了摇头,“你一过去,恐怕更会招人怀疑,这样吧,朕让靖王悄悄跑一趟,过些日子你们要去宁国寺祈福,到时候,带上你母妃同行,靖王在,朕也放心一些。” 靖王?云裳皱了皱眉,只是想着,有靖王在,母妃的安全确实能够得到保证,便也没有再多言,“儿臣遵旨。” 云裳刚回了清心殿,宁帝的旨意便下下来了,只说碧落加害锦妃娘娘,怕事情败露,畏罪自杀,暴尸三日,尸体扔到乱葬岗。随着这个旨意一同颁发的还有一道皇后懿旨,封锦妃为锦贵妃,并言贵妃娘娘身子受损,需要静养,择日启程去往凤来行宫。 “公主,凶手明明不是那个宫女啊,为何皇上却非说是那宫女呢?”浅音皱了皱眉,那日自己去打听过了的,那小宫女根本就不曾出过长春宫,没有时间去做那样的事情。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此事不用再提了,真正的凶手如今还动不得,只是这件事情一来,他们在父皇心中的罪名便又增了一条,等到他们的罪名越来越多的时候,便是神仙难救了。” 浅音不知道云裳所指何事,却也暗自为云裳打抱不平。 “浅音,你吩咐下去,让各宫我们的人好好的看好各宫这些日有什么动作,一有异常便来向我汇报,这宫中没有一个吃素的。”云裳微微合眼,心中渐渐的泛起一抹冷意,自己要尽快地将自己的暗桩打在各个地方,形成自己的消息来源,防范于未然的同时,也可以找准时机,一点一点的将李丞相的势力瓦解掉。 第二日,云裳去栖梧宫请安的时候,皇后刻意让云裳留到了最后,待众妃嫔都离开之后,皇后才笑眯眯地从一旁的绣心手中拿过一个帖子道,“这是顺庆王府送来的帖子,明儿个便是顺庆王妃的大寿,顺庆王是先皇的弟弟,顺庆王妃年纪也大了,好在顺庆王府的世子爷和郡王爷都是出挑的人物,几位世子妃和郡王妃人都挺好的,你回宫这么久,也没怎么与朝中的大臣家眷打交道,皇上既然已经给你和靖王爷赐了婚,以后你也是要做王妃的人,这些人你早些多多接触,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云裳闻言,心中暗自有些惊讶,前世的时候,皇后最不喜欢的便是自己与官家家眷有太多接触,如今怎么突然想起这茬儿,竟然主动要她多多与大臣家眷打交道,此事,透着一些蹊跷啊…… 心中虽然悄悄防备着,云裳脸上却晓得温顺,“是,裳儿听母后的安排便是。” “嗯。”皇后扯了扯手中的锦帕,轻咳了一声道,“对了,你首次参加这样的寿宴,给老王妃的寿礼也马虎不得,老王妃也是皇家人,什么样的宝贝都见过,本宫知道你宫中的分例有限,恐怕也找不出什么出挑的礼物来,便叫绣心帮你准备了。”皇后说着,便转身对着绣心道,“去将东西给公主送上来吧。” 云裳心中暗自绷紧了弦,皇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绣心将东西搬了进来,用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放着,盒子上雕刻着细细密密的海棠花,云裳上前将盒子打了开来,便瞧见盒子中放着一个上等翡翠做的寿桃,翡翠是极其通透的绿色,一眼便瞧出是绝世珍品。云裳伸手抚过盒子中的寿桃,惊叹了一声道,“裳儿第一次捡到这么通透的翡翠呢,还这么大一个,定然是价值连城的了,老王妃定然喜欢,裳儿多谢母后啦。” 皇后笑得极尽端庄,“那是自然,老王妃在皇城中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裳儿你须得记着,定然要好生讨了老王妃的喜欢,若是老王妃对你另眼相看,这皇城中的贵妇人都得要敬重你几分呢。” 云裳点了点头,“裳儿知道了,裳儿定然会好生表现的,只是裳儿不曾见过这个老王妃,裳儿不知道老王妃喜欢什么呢。” 皇后笑了笑到,“老王妃许是年岁大了,喜欢清静,也喜欢淡雅一些的颜色,尤其喜欢青色和蓝色,喜欢喝大红袍,最喜欢吃的菜是凤尾鱼翅。你记着就好……” 云裳听得十分的认真,连连点头道,“裳儿知晓了。” 又说了一些顺庆王妃的喜好,皇后才让云裳离开了栖梧宫,云裳将那翡翠寿桃带回清心殿,拿出来透着光仔细瞧了瞧,“倒真是极品呢,真色泽,这做工,十分难得呢。” 琴依倒是有些担心,“可是公主,皇后让你去顺庆王府,奴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云裳笑了笑,“自然不对劲了,她李依然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还挨个给我讲解了顺庆王妃的喜好。” 云裳对着浅音招了招手,“传信出去,让人打探打探,顺庆王妃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记得,越详细越好。” 浅音应了声,转身出了门。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翡翠上,嘴角微微勾了勾。 大年初五,顺庆王妃五十大寿,云裳起了个大早,浅音端着水走了进来,“公主,消息传进来了,皇后娘娘说的顺庆王妃的喜好都无误。” “哦?”云裳挑了挑眉,掬起水来洗了洗脸,接过浅音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脸,便坐到了梳妆台前。 琴依走过来拿起梳子为云裳梳妆。 浅音将锦帕晾了起来,才走过来接着道,“顺庆王妃最喜欢青色和蓝色,所以她的衣裳大多是青色和蓝色的,顺庆王妃最讨厌的,便是有人与她的衣裳撞了颜色,所以,这两个颜色的衣裳却是万万穿不得的。” “原来如此……”云裳微微笑了笑,“若是旁人,知晓了顺庆王妃最喜欢这两个颜色,定然会想方设法的讨好,而在颜色上,最容易讨好的便是衣裳。可是,若是我真这么穿了,恐怕顺庆王妃便会暗自记恨上我了。母后倒是很缜密的心思呢,说的话一点儿也没错,只是……” 琴依梳着头,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根素色发带,在头发上系成了一朵蝴蝶结,眉头微皱,“只是公主,难道皇后让公主去顺庆王府祝寿只是为了让公主穿一身颜色不对的衣裳去冲撞王妃?若是公主没有穿,那她的计划不久泡汤了吗?”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檀木盒子上,笑着道,“自然不是……” “那公主还是别去了吧,奴婢怕皇后心思歹毒,又是在顺庆王府,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来。”琴依只觉得心中有些不宁,前些日子主子才出了事,若是公主又出了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 云裳转过头来,握着琴依的手道,“我也不能总是窝在清心殿中当一个缩头乌龟吧?我会小心的,琴依你便放心好了。” 琴依点了点头,转身为云裳取了一件水粉色的衣裳,侍候着云裳穿了,又拿来一件相同颜色的大氅,为云裳系好了,才抱着那檀木盒子跟着云裳出了清心殿。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马车早已等着了,浅音扶着云裳上了马车,主仆三人朝着顺庆王府而去。 “惠国公主到……”随着一声通报声,园中的人都朝着门口望了过来。 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走了过来,笑声爽朗,“我方才还在说,一早便听见了喜鹊声叫呢,定然有贵人要来,结果刚说完呢,就听见公主来了。” 浅音走在云裳的身后,低着头轻声道,“这是世子妃温如心,顺王妃的大儿子的妻子,户部侍郎之嫡长女。”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眼笑着道,“婶婶这般客气,这是折煞裳儿了。” 那女子听云裳这么亲昵地唤她,似是愣了愣,却极快地反映了过来,走到云裳面前拉过云裳的手道,“瞧瞧,我就说,惠国公主虽然年岁小,可是却是名副其实的美人一个,这些个夫人小姐的还将信将疑,说什么怎么也比不过华镜公主,照我看来,惠国公主才是最美的。” 一旁响起一片笑声,云裳抬眼望去,倒是有许多人都是云裳前世曾经见过的。 云裳眯了眯眼,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看起来性子直爽,只是却是个绵中藏针的,稍不注意便着了她的道,云裳微微一笑道,“婶婶尽说胡话,裳儿虽然在深宫之中,却也知晓,皇姐是公认的第一美人,裳儿可及不上皇姐的十分之一,婶婶你惯会安慰人,可是这样一听就是假话的话,裳儿听了可是会不开心的。” 世子妃哈哈大笑起来,连忙道,“我再大胆也不敢欺骗公主呀,老王妃在她的院子里待客呢,公主随着我先去拜见一下老王妃吧,若是知道公主来了,她定然十分高兴。”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那裳儿便劳烦婶婶给裳儿带路了。” 世子妃连忙说了好几声,“不麻烦不麻烦。”才带着云裳出了园子。 顺庆王府看起来并不十分奢华,却也带着十足的雅致,亭台楼阁,竟是照着江南的园林建的,别有一番婉约意味,云裳赞了两句,世子妃眼中带了几分得意,笑着道,“这可是老王爷亲自设计的,老王妃是江南人,老王爷怕王妃离了家不习惯,所以便专程将王府修葺成这个样子。” “哦?”云裳转过头望向世子妃,“王爷和王妃倒是感情十分好,着实让人羡慕得紧呢。” 世子妃闻言,哈哈笑道,“公主是想嫁人了吧?我听王爷说了,皇上给公主和靖王爷赐了婚呢,靖王爷可是皇城中众多女儿家的如意郎君,公主才是真正的好福气呢。” 云裳跟着世子妃绕过几个园子,走进一个依水而建的院子中,院子里是一座二层小楼阁,院子一面临水,院中种了好些竹林,倒确实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情。 “公主里面请,老王妃便在这里面呢。”世子妃笑着道,带着云裳走了进去。 云裳瞧见里面坐着几个老夫人和几个年轻小姐在屋中坐着,最里面的红木椅子上坐着一个和蔼的妇人,穿着一身深青色绣着竹子的衣裙,眉目间隐隐带着几分凌厉之势。 “娘,惠国公主来给您祝寿了。”世子妃笑着道,便站到了一旁。 云裳笑着走上前道,“裳儿祝王妃娘娘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一旁的琴依连忙递上檀木盒子,云裳将盒子打了开来道,“裳儿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给王妃好,便向母后求了这个翡翠寿桃,借花献佛,送给王妃。” 老王妃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裳,笑着道,“公主来给本宫祝寿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一旁一个声音传来,“这翡翠寿桃的成色可真好,瞧着翡翠,这水色,实在是极好的,几近透明,这寿桃的模样也栩栩如生呢。” 老王妃笑了笑,让一旁的嬷嬷接过檀木盒子,笑着道,“是啊,本宫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么漂亮的翡翠呢,惠国公主倒真是有心了。”说着又拉着云裳问了一些问题,云裳一一答了,老王妃才道,“本宫这里都是一些老太太,怪无趣的,公主不妨带着这些个小姐们去园子里玩儿去,让这些年轻人来听我们唠嗑也着实难为她们了。” 下面的几个老夫人闻言掩嘴笑了笑,对着身旁的年轻女子道,“既然这样,你们便随着公主一同去玩儿去吧。” 云裳笑着带着那几个女子走出了园子,便有一个秀丽的女子笑嘻嘻地走到云裳身边道,“公主,你真漂亮呢,昔儿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 云裳听见身后传来密语道,“太常寺之女,景文昔。” 云裳闻言,正欲回答,却听见另外一遍传来带着几分讽刺的声音,“景文昔你倒还真是无耻呢,这皇城中有谁不知道你喜欢靖王爷?皇上刚刚给靖王爷和惠国公主赐了婚呢,我劝你还是收起你那些龌蹉的小心思吧,莫非你还想着,讨好了公主,让公主说服靖王爷将你娶回去做侧妃?呵,天真。” 云裳倒是不知道这其中竟然有这样的隐情,便转过身噙着笑望着那个出声的女子,却见那女子长了一张极其美丽的脸,一蹙眉便是风景,只是说的话却着实有些伤人了。 景文昔咬了咬牙,却不理会那说话的女子,只蹙着眉一副委屈地望着云裳道,“公主,昔儿没有这么想。” 云裳笑了笑,正欲开口安慰两句,却听见一个冷冷地声音传来,“即便你这么想了也没用,本王除了裳儿,谁也不娶……”< 第一百零三章 步步生莲 众人一愣,便瞧见穿着一身暗紫色长袍的靖王从园子门口抬脚跨了进来,五官俊美,刀削一般的眉,高挺的鼻梁,薄却紧抿着的唇,目光锐利深邃,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身后跟着的红衣男子容貌更是倾国倾城,不似女子却比一般女子更美几分,只是脸上却带着几分轻佻地笑意,目光在云裳和靖王之间来回逡巡。 云裳蹙眉,这个靖王,倒是十分的懂得给她树敌呢。云裳瞧瞧看了看身后那些个大家小姐们带着几分痴恋的目光,心中更是有些恼,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个女子不在女宾活动的院子里呆着,反而在这里陪着老王妃和几位老妇人说话,为的,恐怕便是等着靖王来给老王妃拜寿。 老王妃让她带着这几个大家小姐出来,这些女子恐怕便带了几分不悦,只是因着她是公主,所以逼不得已,也许也带了几分想要看看要成为靖王妃的女子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啧啧,洛轻言你实在是不厚道啊,本公子都不知道,你与云裳公主什么时候竟然就已经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了,天啊天啊,这样的话竟然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本公子实在是应当好好去瞧瞧,昨儿个晚上下的雪,是不是红色的。”王尽欢一副夸张的样子,倒是引得几个女子微微侧目,这个男子,长得也太美了吧。 云裳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嘴角,“本公主也不知道,皇叔什么时候对本公主这般,爱的深沉了的……皇叔,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王公子恼了你?这戏做的,着实过了些。”说完也不让靖王有辩驳的机会,笑着转过身招呼身后的大家小姐们,“各位小姐,咱们还是去前面园子里去玩吧。”说着便率先绕过了靖王和王尽欢,往门口走出。 只是在路过王尽欢的时候,悄悄地伸手弹了一根针在王尽欢身前,王尽欢不明就里,往前跨了一步,便疼得嗷嗷直叫,朝着靖王扑去,“洛轻言,你又暗算我?” 待众人听到声响,转过头去,便瞧见王尽欢抱着靖王,瘪着嘴,眼中带着几分水汽地望着靖王,倒真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呢。 在场的都是些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般场面,便连忙红了脸,匆匆跟着云裳出了园子。 园子里一时间便只剩下了靖王和王尽欢,王尽欢一脸的迷茫,刚还想着在众多姑娘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呢,哪晓得脚下突然一痛,就觉得,不能一个人出丑,故意拉上了靖王,可是现在,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靖王望着地上的点点银光,微微扬了扬眉,不着痕迹地伸出手,将那枚银针毁尸灭迹了。 “你不是说要去给老王妃祝寿吗?还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去?”靖王冷冷地道。 王尽欢撇了撇嘴,站起身来,朝着屋里走出,人还没有走进去,便听见他大声的嚷嚷,“王妃娘娘,我来看你啦!有没有想我……” 云裳低下头,脑中在暗自盘算着,应当要好好地调查一下王尽欢此人,这人虽然看起来不务正业的样子,只是作为兵部尚书之子,却经常和靖王呆在一起,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 “啊,竟然是这样子的吗?公主你也别太伤心了……”突然出声的是景文昔,只是明明是劝慰的话却让人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云裳幽幽叹了口气,“无妨,其实裳儿早就知晓了,皇叔求父皇赐婚,也不过是因为害怕他与王公子的事情被说出去,流言蜚语中伤了王公子,而裳儿向来体弱,又不爱出门,自然是最好的挡箭牌。只是这些话和方才你们看到的,裳儿希望,你们现在已经忘了。皇叔的性子不好,特别护着王公子,若是被他知晓了,只怕裳儿也保不了你们。” 众人连连称是,只是先前那个反驳景文昔的女子转了转眸子,望着云裳的眼中带了几分探究。 “这是世子妃的妹妹,温如玉。是庶女,只是却极其受宠,性子不太好。”浅音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转过头对着温如玉道,“温小姐倒是极美的,是裳儿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呢。” 温如玉挑了挑眉,却转过了眼,目光转向远处,没有接话。 景文昔眼中闪过一抹狠色,笑得一脸天真,“温姐姐是温家最受宠的女儿呢,自然是长得极美的,温姐姐用的首饰都不比我们中间任何一个嫡女的差呢,而且每次有宴会,温夫人总是会将温姐姐带上,温姐姐以后定然是会嫁个好人家的人,比我们可有福气多了,所以不太喜欢搭理别人,公主你别生气呀。”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看来,这个景文昔看起来一脸无辜的样子,被那温如玉制得死死的,只是却似乎不那么省心呢。这一段话,即点出了温如玉是庶女,又让在场的嫡女们觉得,温如玉作为一个庶女,首饰却不比他们的差,无意之间,也让其他女子对温如玉生了几分恶意。最后再说温如玉长得美,温家有意让她多接触别的世家公子,想要让她嫁一个高门大户,而且,心高气傲,觉得自己能够嫁得好,所以连自己这个公主也不怎么搭理的,什么样的高门大户能够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呢,自然是皇家呢。话虽没有说明,可是意思却很明了,想要让自己为温如玉设坎,让她入不了宫呢。 云裳笑了笑道,“温小姐性子倒是十分真实呢。”便不在说话,朝着女宾的园子走去。 景文昔见云裳虽然话这样说,只是却沉默了下来,料想云裳必定是生了温如玉的气,心中便带了几分欢喜,紧紧地跟着云裳往前走去了。 虽然在女宾休息的院子中,大多数人都是云裳前世认识的,只是这一世云裳却从未接触过,不能贸然上前,便只寻了个位置坐着休息,坐了好一会儿也只有景文昔兴致颇高,一直与云裳说话儿,从皇城中现在正实行的衣服首饰式样,说到家中的兄弟姐妹。云裳也只是听着,并不答话。 坐了一会儿,便已经早了开席的时间,王府派了世子妃来请大家去正厅用饭。 云裳到了正厅,便瞧见了主位设在二楼,坐着顺庆王和老王妃,顺庆王身边坐着靖王,顺庆王妃的身边是王尽欢。 靖王远远地便瞧见了云裳,站起身来,下了楼,朝着云裳走了过来,笑着道,“怎么现在才过来,走,到这边坐,皇叔说想要见见你呢。” 靖王口中的皇叔便是顺庆王爷了。 云裳低下头,一脸顺从地跟着靖王走到主宾席,对着顺庆王和顺庆王妃见礼道,“裳儿见过顺庆王爷,顺庆王妃。” 顺庆王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除夕夜的时候都没有机会和你打招呼,如今裳儿也这么大了,上一次见你你还小小的一个小孩儿呢。轻言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本王还以为他没有打算娶妻的,却不想竟然单单看中了你这个小丫头,轻言看中的人自然是极好了。” 靖王勾了勾嘴角,笑道,“侄儿也不是故意不娶妻的,实在是在认识云裳之前,从未有人让侄儿动过心,侄儿觉得,人这一辈子,能够遇见一个心悦的女子,并且能够在一起,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侄儿很幸运。” 云裳只觉得暗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面上却不动声色,正欲开口,却听到有密音入耳,“不管如何,本王如今与你还是合作的关系,本王帮了你那么多次……” 话似乎没有说完,靖王却没有了动静,云裳微微眯了眯眼,这是在威胁她呢,云裳笑得轻轻柔柔,“是裳儿之福。” “临安呢?”老王妃轻声问道。 云裳低下头喝了口茶水,宁临安,是顺庆王的儿子,也是世子。 顺庆王笑了笑,轻声道,“说是在安排表演呢,今儿个人多,我让他仔细盯着,就怕出了什么事儿。” 老王妃点了点头。 云裳抬起头,便瞧见对面是一出高台,高台后面挂着红色的布,布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寿”字。因为在楼上,高台之上的动静便也瞧得十分的清晰。 一个红衣女子从后面抱着琴走上了高台,面上蒙着一方白色纱巾,只是光是那一双勾魂摄魄的眼,也让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失了神,一片抽气声响起。 王尽欢猛地站起身来,“天啊,是浅浅啊……”说着又转过头来望向云裳,“公……公主……是浅浅啊……” 云裳皱眉,抬起脚便往王尽欢踹去,在红色桌布的遮挡下,没有人瞧见云裳的动作,王尽欢猛地抽了抽气,云裳才幽幽收回了脚,只是在收回脚的时候,碰到了另一只脚。 云裳皱了皱眉,抬起眼望向靖王,却见他眼中满是戏谑。 “这女子叫浅浅?是什么人啊?怎么一副妖媚的样子?”老王妃将目光从高台之上的红衣女子身上收了回来,皱了皱眉,嘀咕道。 王尽欢笑得十分谄媚,连忙坐了下来,对着老王妃道,“王妃娘娘,这可是如今皇城中炙手可热的美人儿呢,侄儿砸了千金,也没能见上她一面,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瞧见了……” 顺庆王妃对王尽欢的品性十分清楚,自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蹙着眉道,“所以,这是个青楼女子?” “哎哎哎,王妃娘娘,你可不能这样啊,人家都说英雄不问出身,这美人,便更不用问了,是美人,还是一身才艺的美人嘛,王妃娘娘,这浅浅姑娘的琴棋书画都绝佳,皇城中鲜有能够比得上的,你就当听琴就好了嘛。”王尽欢嗷嗷直叫,嘴里满是对那浅浅姑娘的维护。 顺庆王妃摇了摇头,“就你这毛猴子,早就给你说过让你别老是往那些地方跑了,你总是不听,若是你有靖王三分的稳重便好了。” 云裳听着,便觉得这顺庆王妃似乎极其宠爱这王尽欢的,云裳在脑中回想着前世的一些记忆,却一无所获。 身边传来靖王的密音,“顺庆王妃与王尽欢的奶奶是姐妹,关系甚笃。” 怪不得,云裳在心中暗自记了下来。 琴音渐起,众人立马便被那琴音吸引住了,台上之人弹的是一曲《梅花引》,曲音清幽,让人心中渐渐泛起一股孤高清冷的气息来,琴音空灵,似有暗香飘来,寒香沁入肺腑。渐渐地,曲音渐高,高亢而热烈,众人眼前似有一株傲寒而放的梅树,风雪中仍旧挺拔。而后,曲音又渐渐恢复平静,似是梅花在风雪之后平静下来,独送暗香。 一曲终。 半晌没有人说话,似是还沉吟在那曲调之中,云裳微微一笑,朝着台上的人打了个手势,才轻声道,“果真是天籁之音。” 才有一片叫好声响了起来。 高台之上的女子站起身来微微行了个礼,有人将琴搬了下去,人却没有退下。众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期盼,这一次,浅浅姑娘又要表演什么呢。 只听得一阵乐声传来,却是《生莲》。 王尽欢已经瞪直了眼,台上的红衣女子伸出手,弯了弯腰,王尽欢连忙道,“难道她是要跳舞?” 云裳转过眼望向其他桌的宾客,却见他们也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台上的红衣女子,云裳微微弯了弯唇角,浅浅姑娘琴棋书画皆精在皇城中不是秘密,却从未有人见过浅浅姑娘跳舞呢。 高台之上的人举手抬足之间极尽妖娆,轻轻走出几步,便瞧见有走过的地方都有莲花盛开,接着,便有莲花的香味传了过来。 “步步生莲,竟然美得这般惊心动魄……”隐隐传来赞叹之声,云裳的目光中闪过一道暗光,越是美,便越是有毒呢。 众人似是都沉醉在了这美妙的舞姿之中,云裳听见乐声悄然转了调,高台之上的女子一个抬手间,面上的面纱飘然而落,露出了一张天姿绝色的面容来,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明明是清纯至极,却带了几分魅惑。 云裳听见杯碗落地的声音接连传来,心中稍稍安了几分心。 不一会儿,浅浅便退了下去,众人却仿若仍旧沉浸在那舞蹈之中,良久回不过神来。高台之上却已经换了一个戏班子在开始唱戏了,唱的是《游龙戏凤》。 “精彩。”靖王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一直很安静的云裳身上,淡淡地道。 王尽欢吞了吞口水,叹了一句,“人间绝色啊人间绝色,我恐怕很长时间都睡不着了。” 云裳一直留意着顺庆王爷,却见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面色十分平静,丫鬟正好还上菜,顺庆王招过一个丫鬟,转身吩咐着什么。顺庆王妃笑着瞧着王尽欢,“美则美也,可是你却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你奶奶定然会打断你的腿的。” 王尽欢嘟了嘟嘴,愤愤然地喝了口水道,“没事,我悄悄去找她便是了。”说着这话,目光却是落在云裳身上的,心中暗自想着,反正云裳公主是那浅浅姑娘的主子,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到时候好好的讨好云裳公主便是了,而且现在公主和靖王这般亲密,借她的下属来用一用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此处,心中愉悦至极,笑着对一旁的丫鬟道,“我想吃糖醋里脊。” 顺庆王妃笑了笑,“你这猴子,早就给你准备了。” 王尽欢连忙撒娇道,“还是王妃对我最好了。” 正说着话,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老者走了上来,朝着顺庆王和顺庆王妃行了个礼道,“微臣见过王爷。” 顺庆王点了点头,“吴学士有什么事儿吗?” 云裳细细地瞧着那男子,脑海中逡巡了一周,才想了起来,是翰林学士吴起。 吴起笑着道,“下官是方才听见内子说起,先前惠国公主送了老王妃一个翡翠寿桃,内子虽然是个妇人,对宝物鉴别还有些心得,她说瞧着那水色和雕琢工艺,应当是大师静安居士的手笔。下官一直倾慕静安居士已久,这件翡翠寿桃更是闻名已久,只是听说这寿桃一直在夏国王宫中,由夏国的暗卫守卫着,倒是不想,竟然落在了惠国公主的手中,下官实在是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所以贸然前来求看一眼。” “哦?”顺庆王挑了挑眉,哪怕是在迟钝,云裳也听了出来,这是在怀疑,那翡翠寿桃是假的。 云裳微微一笑道,“裳儿倒是不知那寿桃竟然有这般传奇的来历,只是那可不是裳儿送的,那是母后托裳儿送给老王妃的,至于为什么在母后的手上,裳儿就更无从得知了。” 顺庆王点了点头,“许是哪儿进贡的吧,王妃,你将那寿桃放哪儿了?本王让人去取。” 王妃笑着道,“先前大家都说那寿桃价值连城,臣妾便放在暗格中了,臣妾让陈嬷嬷去取吧。”说着便招呼了陈嬷嬷过来,让她去取了。 不一会儿,那檀木盒子便被取了来,老王妃亲自将那寿桃拿了出来,只是却在拿出来的那一瞬间皱了眉,“这翡翠寿桃怎么了?怎么这里面似乎是有血丝啊?”< 第一百零四章 血染寿宴 “血丝?”那吴起连忙直起身子来,“王妃可否将翡翠寿桃借给下官一观?” 顺庆王妃点了点头,将翡翠寿桃递了过去,吴起细细查看了片刻,才有些犹豫地道,“这翡翠和雕工都不是凡品,只是却离静安居士还有些距离,下官听说,将玉或者翡翠塞到死了的人嘴里,一起下葬,过些时日再取出来,便会带着血丝。只是这寿桃这般大小,人的嘴里定然是塞不下的,而且,这血丝中似乎透着几分邪气,下关听闻,若是玉或者翡翠塞到动物嘴里,强行使动物咽了气,将动物尸体埋起来,动物被活活噎死,带着怨气,翡翠上的血丝才会带着几分邪气。” 顺庆王妃蹙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反正就是不吉利便是了,在这样的日子,竟然闹出这么一茬子……” 云裳闻言,轻轻柔柔地道,“王妃,不知道方才都是谁碰过这翡翠寿桃呢?方才裳儿呈给王妃的时候,这寿桃中分明是没有这血丝的,若是按照吴学士所言,那形成血丝得经过较长的时间呢,可是,就这么一会儿,这翡翠中便起了血丝,裳儿怀疑,恐怕是人为的呢,也许,这翡翠寿桃,都已经被人调换过了呢。” 王尽欢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拉着老王妃道,“王妃娘娘,我觉得,似乎是有人在针对云裳公主呢,这玉是云裳公主送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您定然会怪罪公主,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陷害公主呢,而且,这不是摆明了诅咒王妃您么?”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来,王尽欢也不是个吃素的呢,若只是调换寿礼,顶多算得上是偷盗罪,罪不至死,可是若是偷盗再加上陷害公主、诅咒王妃,这样的罪名,便恐怕难逃一死了。 云裳自然知晓,这个局,是皇后为自己所设,从皇后将那翡翠寿桃拿给自己的时候,自己便有所警觉了,云裳往后靠了靠,面容镇静,仿若正在发生的事情,与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裳儿相信,王爷和王妃定然会查出事情真相,还裳儿一个清白的。” 顺庆王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见她面色淡定,暗自在心中赞赏了一番,才站起身来道,“此事兹事体大,只是现在客人众多,查也不太好查,这样,请靖王和公主到客厅稍候片刻,本王将接触过翡翠寿桃的人都集中到客厅,然后将客人都先找理由留在王府内。” 靖王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客厅走去。 云裳微微一笑,跟上靖王的脚步。 “顺庆王是我在朝中较为尊敬的人,有时候,他的话,我还能听得进去一二。”靖王轻声道,似喃喃自语一般,只是云裳自从练武以来,耳力上佳,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你是说,对方其实是想让我被顺庆王和王妃厌烦,让他们反对我与你成亲?”云裳闻言,心中暗自盘算着,如果只是这样,那不如不做抵抗,就让顺庆王和顺庆王妃厌烦我好了。 靖王光是听语气,便已经明白云裳心中所想,嘴角勾了勾,笑着道,“若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他们分明就是想要你的命。”说着,靖王便凑到云裳耳边耳语,“别以为我没有看见,方才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台子上的时候,你往王妃和王爷的茶中,放了解毒丸。” 云裳往后退了一步,“王爷好眼力。” “来人啊,来人啊,吴学士七孔流血了……”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云裳侧耳听了听,微微一笑,抬起头对着靖王道,“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不太喜欢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皇叔,你觉得呢?” 靖王伸手揽住云裳的肩,“那便让你喜欢上就好了,你一定会喜欢上的,本王的王妃。” 云裳皱了皱眉,还未开口,便听见后面有匆匆脚步声响起,云裳转过头,便瞧见琴音朝着自己跑来,“公主,吴学士殁了,顺庆王爷请公主和王爷一同往前往前院宴客处。” 云裳和靖王一同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大夫蹲在地上检查着吴起的尸体,吴起的旁边蹲着一个妇人,哭的梨花带雨。 大夫沉着脸站起身来,朝着顺庆王行了个礼道,“王爷,吴学士是中毒了。” “中毒?”顺庆王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吩咐人将吴起接触过的东西都拿了过来,让大夫检查,大夫细细的查验了半晌,却摇了摇头,“这些东西都没有毒。” 那妇人连忙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地站起身来道,“王爷,老爷方才都是好好的,只是刚才从王爷那边回来之后,就突然这样了,不知道老爷在王爷那边碰过什么东西呢。” 顺庆王拧紧了眉,“只碰过那翡翠寿桃。” 顺庆王又叫人将那装着翡翠寿桃的檀木盒子拿了过来,大夫打开来看了看,便皱了皱眉道,“王爷,这寿桃上有毒。” 顺庆王还未说话,那妇人便已经开始嚎哭了起来,“惠国公主,我家老爷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家老爷?”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云裳身上,云裳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轻声道,“这翡翠寿桃是皇后娘娘托本公主送的,而且,方才碰过寿桃的人那么多,为何就只有吴学士出事了呢?刚刚吴学士来请求看东西的时候,是王妃亲自将寿桃从盒子中拿出来递给吴学士的,王妃也没事儿啊,难道你是说,是王妃给吴大人下了毒吗?” 靖王蹙眉,不着痕迹地挡在云裳的身前,“吴夫人,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吴夫人被靖王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半晌才又嚎哭出声,“老爷,你可死得真是冤枉啊……” “王爷,后院有一个丫鬟死了,也是七窍流血。”一旁匆匆跑来一个中年人,看起来应当是管家。 顺庆王闻言,皱了皱眉,“带大夫去查一下。” 那管家连忙带着大夫朝着后院走去。 周围的人全都窃窃私语起来,顺庆王沉声道,“今日府中出了些事情,凶手还未找到,所以请各位暂且留在王府之中,以便查找凶手。” 吴起的尸体被放置在了后院,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消息,那丫环中的毒与吴起所中之毒,一模一样。只是那丫鬟却是一直呆在后院之中,从未去过其他地方,更遑论碰过那翡翠寿桃了。 一场寿宴,接连死了两个人,一时之间,喜悦的气氛便都消散了,人心惶惶。 参加寿宴男宾女宾都分开在两处园子中休息,云裳,靖王,王尽欢,还有吴起的妇人被请到了老王妃的阁楼中。 众人安静地喝着茶,只听见吴夫人是不是抽泣的声音。 “王爷,奴才在吴大人和那丫鬟的身上都发现了这个?”管家匆匆走来禀报到,他端着的盘子中放着两个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图案如出一辙,只是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粉色。 顺庆王伸过手就要去拿,那管家连忙道,“王爷小心,这香囊上有毒药。” 顺庆王闻言,缩回了手,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那管家连忙道,“方才奴才让大夫看过了,这香囊上的毒与吴大人和那丫鬟中的毒是同一种。 “哦?”突然出声的是靖王,靖王站起身来,走上前,伸手拿起那两个香囊,顺庆王连忙叫了声,“轻言。” 靖王微微一笑道,“王叔莫怕,侄儿身上有避毒珠,一般的毒药不会对侄儿怎样的。”靖王打开那两个香囊,却见香囊中都装着一撮发丝,和一张羊皮纸。 众人上前一瞧,便见那蓝色的香囊中的羊皮纸上是十分娟秀的字体,写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如墨。”另一张羊皮纸上却是苍劲有力的字,写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乾安。” 靖王抬起眼望向一边满脸愕然的吴夫人,“吴学士字乾安,这是他的字迹吧。” 顺庆王也看出了几分端倪,“那死了的丫鬟,名字叫如墨?” 管家连忙点了点头道,“回王爷,死去的丫鬟不叫如墨,叫思琪。” “王爷,老爷定然是被人陷害的,这肯定是凶手的计谋……”吴夫人一时慌了手脚,连连道,眼中却是满目的怀疑。 “去查一下这个思琪的来历……”顺庆王厉声道。 管家连忙退了下去,一旁的吴夫人却似受不了方才的打击,一直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呢,不会的,老爷不会那样的,不会的……” 过了会儿,管家便送了如墨的一切资料来,“如墨,年十六,皇城人士,生母名如墨,曾经是吴府老夫人身边侍候的丫鬟,十七年前,被老夫人打发出府,住在城西的一处小院子里面。” 吴夫人浑身一震,坐倒在椅子上,面色惨白,眼中带着满满的难以置信。 在座的都是对深宫后院那些纷争十分清楚的,不用再多说,也知道,那个思琪,极有可能,便是吴起与那如墨的私生女了。 顺庆王妃看了吴夫人一眼,眼中带着些许同情,淡淡到,“吴夫人看起来身子有些不太好,不如先去客房休息会儿吧,待会儿有了消息本王妃派人通知你。” 吴夫人眼睛通红,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在丫鬟身后退了下去。 顺庆王妃叹了口气,“唉,真是不得安宁,裳儿和轻言陪我走走吧。”说着便站起了身来。 云裳闻言,眯了眯眼,站起身来,走到顺庆王妃身边搀扶住她往外走去。 旁边便是湖,顺庆王妃住的园子一边临湖,还专程搭了一座桥,通向湖心亭,王妃带着云裳和靖王走向湖心亭,在亭子中坐了下来。云裳四处望了望,心中暗自叹道,这倒真是个好地方,无论说什么,都不用担心被人听了去。 “坐吧。”顺庆王妃坐了下来,手拍了拍云裳,云裳也跟着坐了下来。 顺庆王妃盯着云裳看了半晌,才笑着道,“轻言是个有福气的,裳儿长得真漂亮,再过两年,恐怕便没有人能够及得上了。对了,我听说,你在宁国寺呆了好些年。” 云裳点了点头,“小时候身子不太好,幸而正好兀那方丈入宫,救了我一命,只是却因为伤了根本,所以兀那方丈才将我接到宁国寺休养。” 顺庆王妃一直留意着云裳的神色,见她面色淡然,才又道,“那年的事情我倒也有所耳闻,那年你在宁国寺祈福,为百姓求来甘霖,后来便一病不起,只是,我听说,你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 云裳似是浑身一震,裙子被自己的手握住了褶皱,半晌,才低下头,放低了声音道,“怎么会呢?裳儿也不知道怎么会传出这样的传言,母后和皇姐对裳儿都很好,裳儿怎么会中毒呢?” 顺庆王妃是人精,自然能够看出,云裳并没有说实话,而且,还特意点出了皇后和华镜公主对她很好,似乎有意为她们二人掩饰,这般说来,中毒是真,而下毒的最大可能便是皇后和华镜公主了。恐怕云裳也是被折磨的狠了,竟是连真话也不敢说了。 顺庆王妃冷冷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戾气,“那个女人还小的时候我便瞧出她不是个善茬儿,想尽龌蹉的法子进了宫,却果真是个心思狠毒的。” 靖王的目光从云裳面上滑过,他自然知道她在做戏,只是,七年前,她不过八岁而已,八岁的孩子,不过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难道,那个时候她果真是受尽了委屈,所以才会对华镜和皇后那般憎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顺庆王妃说了那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之后,便又带上了温和的笑容,继续问道,“那翡翠寿桃是皇后让你给我送过来的?” 云裳点了点头,低下头道,“裳儿刚回宫不久,其实之前也不知道今儿个是王妃的寿辰,还是母后专门给我说的,让我来给王妃祝寿,母后说,我早晚都得成亲,不如早些接触着,日后也不会觉得不习惯。母后对裳儿挺好的,还专程将王妃的喜好都告诉了裳儿,裳儿分例不多,也拿不出什么珍贵的礼物来,母后便给裳儿准备了这个翡翠寿桃。” “哦?”顺庆王妃微微勾了勾嘴角,“皇后给你说,我喜欢什么?” “母妃说,王妃喜欢淡雅一些的颜色,尤其喜欢青色和蓝色,喜欢喝大红袍,最喜欢吃的菜是凤尾鱼翅。裳儿本来说穿青色的衣裙的,可是之前做的衣裳都是些稍艳丽的,没有找到青色的……”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真诚,望向顺庆王妃道,“王妃不会介意吧?” 顺庆王妃目光闪过一抹冷色,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你这身衣裳挺美的。” 云裳低下头,似乎有些害羞,突然,身边传来靖王的声音,“咦,那个丫鬟,怎么瞧着有些面熟呢?” 云裳抬起头来,朝着靖王的目光望了过去,便瞧见湖边的长廊上,有一个青衣丫鬟正匆匆往前面走着,云裳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面上却一脸的疑惑,“咦,那不是母后身边的绣心姑姑吗?怎么会在这儿?母后也没有来啊,莫非是来找我的?” 顺庆王妃拍了拍手,便有一个暗卫突然从亭子上方翻了下来,跪在了王妃面前,云裳猛地一愣,似是有些受到了惊讶,良久才回过神来,一脸好奇地望着一身黑衣的暗卫。 顺庆王妃指了指长廊上的青衣宫女道,“跟上,看看她去了哪儿。” 那暗卫应了声,转眼便消失了。 靖王低下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见云裳耳朵被冻得红红的,心中有些诧异,云裳武功不低,怎么时常让人觉得她似乎不会一点儿功夫呢,也几乎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上有内力涌动。靖王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云裳身上,“你的大氅似乎先前放在屋里了?这儿风大,你先披着吧。” 云裳低下头,没有拒绝,顺庆王妃呵呵笑了笑道,“年轻真好啊。” 又坐了一会儿,那暗卫便又回来了,“王妃,那宫女去了郡王妃园子里。” “呵呵。”顺庆王妃笑了笑,眸中闪过一抹狠辣,站起身来道,“那咱们便去郡王妃那里瞧瞧吧。” 云裳跟在顺庆王妃身后,来到了一处园子,刚走到园子门口,便瞧见顺庆王也走了过来,顺庆王点了点头道,“从后面进去吧,莫要打草惊蛇。” 云裳装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被靖王揽住腰,飞身越过了围墙,刚靠近屋子,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不是说万无一失么?怎么那老两个老家伙现在还活着?” 云裳只觉得身边的人身上隐隐发着怒意,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云裳瞪大了眼,却被顺庆王妃捂住了嘴,“奴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檀香木的盒子里面原来是有机关的,只要一动那翡翠寿桃,便会有毒粉射出,可是老王妃分明将那寿桃拿了出来,怎么完全没事呢?”< 第一百零五章 顺庆王妃之怒 方才自称奴婢的,是绣心,那般说来,另一个声音,便是郡王妃了。 那郡王妃便又开了口,“我瞧着那两个老家伙都没事儿的样子,便想着怎么着也得弄出个人命来,才好不负皇后的嘱托,将这人命关天的事儿栽到那惠国公主身上,虽说不是顺庆王和王妃的命,那吴起也好歹算是个朝廷命官不是,况且,吴起的女儿也是个贱的,竟然妄想勾引郡王,所以才让你以皇后的名义给了那吴起两个香囊,我原以为他会送他夫人一个,没想到他竟然给了他女儿,不过也算是为我除了一个心头大患了,瞧那狐媚子死了还怎么勾搭郡王。” 郡王妃的话音刚落,便听见绣心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之前娘娘将那檀香木的盒子赏给惠国公主之前,我们反复试过了,不知道怎么落在惠国公主的手上就突然没用了,皇后娘娘让奴婢在那翡翠寿桃上做了手脚,寿桃会出现血丝,到时候王妃定然会奇怪,然后拿起寿桃查看,却不想什么事情也没有。奴婢回去定然细细向皇后娘娘禀报了,只是郡王妃待会儿去了前厅的时候,定然要让人将那香囊仔细让人瞧瞧,那香囊用的是宫中才有的云锦,绣那图案的丝线也是宫里的,那绣花的手艺是惠国公主身边的宫女的,你到时候只需在适当的时候提点提点,顺庆王和王妃都不是个傻的,定然很快就能查到惠国公主身上。” “嗯……皇后娘娘帮我铲除了一些阻碍,我自然应当涌泉相报,我知晓应当怎么做了……” 话音还未落,云裳便瞧见顺庆王打了个手势,侍立在一旁的暗卫便立刻推开了窗户,猛地冲了进去,室内传来一声惊叫,云裳微微眯了眯眼,便瞧见一抹青色身影快速的闪身冲出了院子,只是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云裳站在原地,没有进去,这毕竟是顺庆王府的内务,自己一个外人,虽然其中也涉及到了自己,却也不能让顺庆王和王妃难做。 云裳察觉到靖王在打量自己,却也不予理会,定定地站着,目光落在远处的长廊上。 “靖王爷和公主请进吧。”里面传来顺庆王的声音,云裳抬脚绕到正门,走了进去,便见内室中的椅子上一个女子瘫软在上,饶是这般寒冷的冬日,额上也是满满的汗水,却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王爷,那丫鬟的功夫比属下的高上许多,属下无能,没能追上。”一个暗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顺庆王冷冷一笑,“想不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小小宫女竟然都有这般能耐,倒让人不能小觑呢。本王倒是要亲自逮了这毒妇进宫去问问皇上和皇后娘娘,本王究竟是哪里碍着了他的眼。即便是碍着了他的眼,只需要一句话,本王万死不辞,万万用不着费这样的心思。” 云裳咬了咬唇,眼睛微红,轻轻柔柔地道,“怪不得父皇,都怨裳儿,裳儿本就是个不受宠爱的,却不想母后竟然这般恨我,竟想要嫁祸于我,倒平白累了王爷和王妃,还有吴学士和他的女儿,两条鲜活的人命,就因为裳儿,就这样没了。” 顺庆王见她这般模样,叹了口气,更是咬牙切齿地道,“白瞎了这么多年本王还以为皇后贤良淑德,待后宫众嫔妃和云裳公主都是极好的,却不想,竟是个心思这般狠毒的。这样的女子,怎么当得起一国之母。” 云裳闻言,心中快意,顺庆王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却怎么也是父皇的皇叔,若是顺庆王和王妃去闹上一闹,即便是不能撼动李依然的皇后之位,却也够得她头疼许久的了。云裳心中盘算着,这面上的戏自然是要做足了,便卯着劲儿逼出了几滴眼泪来,“都怪裳儿,若是今儿个王爷和王妃有什么事情,一想到那翡翠寿桃是裳儿亲自送过来的,裳儿便觉得罪孽深重。” 顺庆王妃拉过云裳的手,安慰地抚了抚,才又转过头望向椅子上的郡王妃,哼了一声道,“你虽然是李府的女儿,本王妃却总也想着,你嫁入了顺庆王府,虽然只是个郡王妃,却也比你在李府做一个受人欺负的庶女来得好,却不想,你竟然是个不知足的,竟然想要谋害王爷和本王妃,你的胆子可真是大啊……” 那女子闭上眼,嘴角闪过一抹讥诮的笑意,半晌,才道,“总归已经如此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儿媳也做了。王爷和王妃,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吧。” 顺庆王妃拧紧了眉头,冷冷一哼道,“本王妃倒是不知,你那皇后嫡姐给了你什么样子的好处,竟然你这般为她卖命,杀了你,你想的也太过便宜了吧,这会儿,瑞儿应当在前厅玩吧……” 那女子猛地睁开眼,眼中盛满了满满的惊惶,“不,你不能动瑞儿,瑞儿他可是你的亲孙子啊……” “亲孙子?有你这样的母亲,这个孙子有怎么能好?与其养虎为患,不如斩草除根!”顺庆王妃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让云裳也忍不住侧目,她便说了,能够被顺庆王捧在手中,连王府都完全依照着她的喜好来布置的女子,又怎么能是等闲之辈?只是转过头望向一旁的顺庆王,却见他视若无睹的样子,心中也忍不住暗自有些诧异,男子不是最喜欢自己的妻子是个贤惠的吗? 郡王妃咬了咬牙,半晌才落下泪来,“母妃,求求你,放过瑞儿,求求你……” 顺庆王妃冷冷一笑,“放过他?本王妃凭什么放过他?你倒是说说看啊?” 郡王妃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倒在地,抱住顺庆王妃的脚,哭着到,“如果母妃能够放过瑞儿,母妃让我做什么都成,做什么都成……” 顺庆王妃微微勾了勾嘴角,“本王妃也不会让你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虽然也许这些事情才是你的强项,你只需要跟着王爷和本王妃入宫,将皇后与你谋划之事一一禀了皇上便是,若你表现得好,瑞儿本王妃自会照看,且承诺与你,瑞儿日后会过得很好,你且放心便是。” 郡王妃闭上眼,咬了咬牙,良久才点了点头道,“我去,我去……”说着,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顺庆王妃点了点头,转过身望向云裳和靖王道,“公主和王爷可要一同进宫。” 云裳的眼睛仍旧红通通的,闻言,忙不迭地点头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是要去跟父皇请罪的。” 靖王也点了点头,“裳儿的事情便是本王的事情,本王害怕到时候那毒妇闹起来,裳儿受了委屈。”这毒妇,自然说的是皇后了。靖王虽然知晓云裳方才只是做戏,只是却也知道云裳恨皇后和华镜并不作伪,想来此前也在皇后手中吃了不少的亏,心中隐隐泛起冷意。 顺庆王吩咐总管去将事情给府中的客人们解释一番,更让人好吃好喝的侍候着,才带着王妃和郡王妃,与云裳和靖王一起出了王府,直奔宫里而去。 靖王竟也弃了马,硬要与云裳挤在同一个马车里,云裳无奈,只得打发了琴依和浅音自己去寻一辆马车回宫。 马车上只剩下云裳和靖王,靖王觑着云裳的脸色,良久才道,“绣心会几下绣花拳倒是不假,可是方才在王府,却连王府的暗卫都追不上她,那可不只是一点点绣花拳能够做到的。” 云裳闻言,不动如山,眼观鼻鼻观心,“皇叔在与裳儿说话吗?绣心姑姑会武功?”云裳轻声问道,却又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地道,“裳儿在宫中的时候本不多,却也不知道绣心姑姑竟然会武功的事情呢。” 靖王却是不为所动,“明人不说暗话,方才王府中的绣心,是你安排的吧?我瞧着那身量,与浅浅姑娘,似乎有些相似呢。” 云裳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只呐呐地道,“是吗?皇叔的眼神儿真好。” 靖王却也不说话,只抬起眼一直瞧着她,只瞧得云裳心里发了虚,知晓他并无恶意,不然方才在王府中就该点破,也断断没有到了车上才单独与自己说的道理,心中这样一计较,便叹了口气道,“浅浅最为出色的并不是她的武功,而是易容之术。” 靖王这才似乎满意了,点了点头,“你身边能人异士倒是不少。”却并无在追问下去的意思,云裳这才松了口气。 这下,虽然松了气,只是却没有什么话好说,一时之间,车内气氛竟有些诡异,云裳轻咳了一声,想起前些日子宁帝的话,便道,“裳儿准备将母后送往凤来行宫将养身子,父皇说,会先让皇叔去大点一番,过几日便要去了,不知道皇叔可有安排好?” 靖王点了点头,“我办事,你尽管放心便好,只是到时候锦妃在路上千万小心,莫要让旁人看出了破绽,不然容易生出事儿来。” 云裳应了声,却听见靖王又道,“隐瞒锦妃的身子这法子并不高明,若是到时候皇后找了借口来,说锦妃娘娘在行宫中与人私通才有孕,死活不承认,便得不偿失了。” 云裳闻言,忍不住一惊,此事倒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虽然锦妃如今身子已经三四个月,但是只要有心,定然也能翻出浪来,云裳点了点头道,“此事我倒是没有想到,多谢皇叔提点,裳儿回去便安排。” 靖王点了点头,便闭上眼假寐起来。 云裳心中装着锦妃的事儿,更想着等会儿定要好好的表现,万不能出了差错,一路东想西想的,便也到了。 一进了宫,顺庆王便递了牌子,不多时,宁帝便派人来传话召见了顺庆王,云裳也要跟进去,却见靖王拉了拉她的衣袖,云裳一愣,脚步顿了顿,便没有跟上。 “郡王妃始终是王府中的人,说穿了也是家务事,你现在便进去,恐怕不妥,且等一等,待会儿皇上定会传唤我们的。”靖王见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便出声解释道。 云裳又是一愣,暗自点了点头,在心中责备起自己没有分寸来,日后行事定然要更加小心便是。 靖王见她这般摸样,心知她现在这会儿只怕与自己没有太大的隔阂,便又道,“绣心的事情打点好没有?真正的绣心去了哪儿?”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冷芒,“自然是找了个地方好好的藏起来了,我喂她吃了些药,保管待会儿我想让她说什么便让她说什么。” 若不是皇后极其倚重绣心,若是绣心贸贸然出了事,皇后定然多加指责,所以她才没有直接要了绣心的小命。不过待会儿只要郡王妃一指认,加上顺庆王和顺庆王妃亲眼所见,而且又辅以自己和靖王的证言,饶是皇后再怎样,也翻不过天去。 宁帝总归不会为了一个宫女,和顺庆王闹翻了去,弄不死皇后,至少断了她一条胳膊,这便也足够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宁帝便打发了郑总管出来宣了她和靖王,他们进了勤政殿之后,郑总管并未一同进来,反倒转身离开了,云裳便知晓,他定然是去寻皇后去了。 宁帝的面色冷峻,似是努力抑制住怒气不让自己爆发出来。云裳见顺庆王和顺庆王妃都跪倒在地,身后是一脸灰白的郡王妃。云裳楸准了时机,便猛地落下泪来,跪倒在地,“父皇,是儿臣害了顺庆王和王妃,是儿臣害了吴大人和他的女儿,都是儿臣的错……” 宁帝闻见云裳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抬起眼来,便瞧见云裳双眼通红,哭的梨花带雨,心中便更是恨李依然,宁帝此前还指望着李依然能够端着自己好歹是一国之母,有几分容人的气度来,却不想,在宫里她下不了手,竟然想到了这般毒辣的法子,想要害了云裳不说,还想将云裳推上一个杀人的罪名上去,受尽世人诟骂。而且,这想要杀的人,竟然还是顺庆王。 宁帝微微一叹,望向云裳的目光更柔和了几分,“没事,你不必害怕,你便将今日之日细细说来便是。” 云裳点了点头道,“儿臣记得似乎是大年初三那一日,早上儿臣去给母后问安,完了之后,母后将儿臣单独留了下来,说顺庆王妃过两日大寿,让儿臣多亲近亲近顺庆王妃,去贺寿,还害怕儿臣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寿礼,专程送了那翡翠寿桃给儿臣,儿臣心中感激,便应了。今儿个去王府将寿桃呈给了王妃娘娘,开席的时候,吴起大人突然走过来说那寿桃十分有渊源,求王妃给他瞧瞧,王妃便叫人取了寿桃来,可是,那寿桃却莫名地多了些血丝,吴起大人说那是十分不详的征兆,裳儿惶恐,便觉得,定然是有人将寿桃掉了包,托顺庆王爷查一查,以免污了母后的名声,还说母后送了个赝品给顺庆王府。” 云裳抽泣了两声,才又接着道,“可是还未查到眉目,便突然听见吴起大人身亡了,大夫来查看了吴起大人所中的毒药与寿桃上的一样,儿臣正惊恐未定,又听说后院中有个丫鬟也死了。大夫去查了来报,说那丫鬟与吴起大人所中之毒相同,并且毒在两人的香囊中放着,两人的香囊都一模一样。王爷派了人去查探凶手,儿臣便随着王妃娘娘随意走走,就看见绣心姑姑匆匆忙忙的来了,儿臣正纳闷,王爷府上的暗卫便来报绣心姑姑是去了郡王妃的院子,我们跟了过去,便听到,听到……”说着便哭了起来。 宁帝方才早就听顺庆王说了一遍,便知晓了大概,再与云裳所言一对,几乎完全吻合,心中更是大怒。将手中的茶杯一摔,怒道,“混账!” 殿门打了开来,进来的人似是被惊了一跳,呐呐地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谁又惹了你生气?”声音温和大方,自然是皇后娘娘无疑了。 宁帝冷冷哼了一声,“你做的好事!好的很,朕真是娶了一个好皇后!” 皇后这才知晓,宁帝这一通脾气,似乎是冲着她来的,再望向殿中的人,便微微皱了皱眉,眸光中有流光闪过,这些人都在,难道顺庆王和顺庆王妃不是来找宁帝状告惠国公主了吗?怎么发起她的脾气来了。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只得硬生生地先受了,“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竟惹的皇上这般生气,裳儿不是去顺庆王府给王妃祝寿了吗?怎么在这儿?顺庆王和顺庆王妃也在?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若是裳儿有什么冲撞了王爷和王妃的地方,我这个做母后的便给二位道歉了,还望二位多多担待。” 一番话说下来,竟是肯定了定然是云裳做了什么事,还故作大方的先陪了礼。云裳心中冷笑一声,也不知过会儿,她还笑得出来不? “皇后过来,怎么不见绣心侍候着?”宁帝抬起头,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皇后心中纳罕,也只得应道,“绣心身子不舒服,臣妾害怕过了病气给皇上,便让她在栖梧宫休息呢。”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被推了开来,“皇上,绣心带到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失势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今儿一大早,自己便打发了绣心去顺庆王府盯着些,方才自己过来的时候都还没有回来,怎么会在这儿? 郑总管也跟着走了进来,走到殿中站定道,“皇上,西宫门那边的侍卫奴才方才也审问过了,侍卫说,查出入宫门的登记,倒是不曾查到绣心,只是奴才将绣心押到宫门口给那侍卫一瞧,那侍卫便认出来了,说绣心今儿个一早便出了宫,只是登记的不叫绣心,叫雅韵。” 皇后闻言一怔,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却也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只得瞪大了眼盯着。 宁帝却已经转过了眼来,冷冷一笑道,“皇后方才不是说绣心在栖梧宫吗?怎么又出了宫的呢?” 皇后闻言,捏紧了手中的绣帕,咬了咬牙,才怒道,“那死丫头,竟然骗了臣妾不成?今儿个一大早,和她同住一屋的宫女便来禀报,说绣心生了病,怕过了病气给臣妾,所以只要告假一天。臣妾念着她平日里侍候倒也尽心尽力,便也没有说什么,却不想她竟然是骗臣妾的?” 宁帝眸中冷意更盛,“哦?今儿个顺庆王府出了事儿,说是你让裳儿送过去的翡翠寿桃上有毒?你为何要在寿桃上抹毒,意欲害顺庆王妃?” 皇后连忙低垂着头,声音带了几分急促,“臣妾与顺庆王妃无冤无仇的,害顺庆王妃做什么?而且,臣妾的庶妹还是顺庆王府的郡王妃呢,臣妾亲近都来不及,怎么会害顺庆王妃呢?这寿桃是裳儿送过去的,莫非被人动了手脚?” 云裳自然听得出,这说的人,自然是自己了。便眼中噙了几分泪水,委委屈屈地道,“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儿?莫非母妃怀疑是裳儿下的毒?” 皇后目光森冷,“怎么会呢,不过,你身边的宫女却是洗不去嫌疑的,不如让人逮了你宫里的宫女来好生问一问?” 皇后的话音一落,便被宁帝的一声冷哼打断了,“李依然!朕念着与你夫妻这么些年,本不欲给你难堪,却不想,你却不知悔改,口口声声想要将脏水往裳儿身上泼,谁下的毒自个儿心里明白,若是你不明白,朕今儿个便让你明白。” “来人,带郡王妃。”宁帝扬声道,一旁便有侍卫将郡王妃又押了上。 宁帝冷冷一笑,对着郡王妃道,“说。” 郡王妃怯怯地抬眼看了眼皇后,却见她眼中冷芒一闪,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正想要说话,却又听见身边响起了顺庆王低低的声音,“瑞儿过些日子该请夫子了呢……” 郡王妃顿时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般,连忙磕了三个头道,“臣妇说,臣妇说。约摸十多日之前,皇后娘娘身边的绣心姑姑便悄悄在顺庆王府找了臣妇,说若是臣妇帮皇后娘娘做一件小事儿,皇后娘娘便亲自做主,将臣妇的孩儿过继给大嫂,大嫂没有嫡子,便可将瑞儿立为世子。臣妇一直对夫君没能得到世子之位耿耿于怀,这厢听得皇后娘娘这般说,自是高兴万分,便猪油蒙了心,应了下来。” 郡王妃眼中流出两行泪来,“绣心姑姑便告诉奴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会让人惠国公主来献礼,让臣妇到时候将那礼盒子悄悄换掉,并一口咬定,自己瞧见惠国公主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往上抹的。臣妇倒是成功将礼盒换掉了,可是谁曾晓得,也不知道为何,王爷和王妃并未中毒,绣心…绣心姑姑便慌了,想了法子将吴学士和他的私…私生女毒死了,还想让臣妇让人指认,那毒死吴学士父女的香囊,布料丝线均是出自皇后,而那绣活儿则是惠国公主身边的宫女的,臣妇与绣心姑姑正说着话儿,王妃和王爷就发现了……” 郡王妃哭的一脸伤心,却也断断续续地将事情叙述得清晰了,皇后的面色渐渐地变得不好看起来。良久才冷冷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主为了布今日之局,可花了不少心思吧。” 云裳心中忍不住微微一笑,这皇后倒也不是个蠢的,一眼便瞧出,这局是自己所布,只是,知道了又何妨?反正这厢自己是不会放过她的了。 云裳面上却仍旧怯怯地道,“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裳儿为何要布这样的局自己害自己?” 宁帝怒意更盛,咬着牙道,“你还不认罪?” 皇后冷冷地笑了笑,抬起头望向宁帝,“臣妾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非皇上光是听这女子片面之词便信了她?” 顺庆王妃却忍不住笑了笑,“方才皇后娘娘不还说,皇后娘娘的庶妹是郡王妃,自是要与臣妇亲近几分,臣妇方才还在想着,您与郡王妃的关系定然是极好的,怎么这会儿便说郡王妃的话是片面之词了?” “谁知道你们拾掇了些什么,竟让她来这儿胡言乱语!”皇后冷冷道。 宁帝却哼了一声,又对着郡王妃道,“你说这些事情都是皇后娘娘做的,那你可有证据?” 郡王妃连连点头,“臣妇与惠国公主素不相识,自然不可能知晓惠国公主会送什么礼,也不会有机会做出个一模一样的东西出来替换,都是皇后娘娘派绣心与臣妾说的,那替换上去的替换品还带着血丝,绣心姑姑说,带血丝的翡翠寓意不吉祥,王妃若是瞧见了,定然会迁怒于惠国公主,到时候也定然会将那寿桃拿出来看,就能中毒了。而臣妇换下来的寿礼如今还在臣妇屋里放着呢,皇上自可派人去取了来,便知真假了。” 宁帝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人去取了,便又吩咐人将绣心带了上来,绣心仍旧迷茫的样子,“娘娘?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让人将奴婢带来?” “你这半日去了哪里?”宁帝冷冷地道。 绣心闻言,浑身一震,抬起头看了眼眼前的形势,之间顺庆王和顺庆王妃都在,惠国公主也在,旁边还跪着郡王妃,却是仍旧带着泪,显然是刚哭过一场的样子。郡王妃不可随意入宫,却又是顺庆王妃的寿辰,却突然出现在了这儿,这意味着什么? 绣心只觉得后背泛起冷意来,连连磕了头道,“奴婢今儿个一个上午都在栖梧宫啊?” “胡说,你先前分明就在顺庆王府。”宁帝还没有说话,郡王妃便反驳了起来,若是指认了凶手,自己顶多也就算得上是一个从犯,至少还能保全瑞儿几分。 绣心咬了咬唇,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郡王妃果真什么都说了吗?心中打着鼓,便听见云裳的声音幽幽传来,“绣心姑姑,该说的郡王妃都已经说了,绣心姑姑还是省几分力气吧。” 绣心心中惧意更盛,只觉得今儿个似乎透着几分不寻常,自己先前去顺庆王府想要看看事情办的如何了,却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却见时辰已经不晚,瞧瞧问了下人,却听说顺庆王和王妃都已经不在府上了。她原想着多打听打听,只是却害怕离开太久露了馅儿,便急急忙忙先回了宫,却不想,刚进宫门,便被抓了起来。 “你连那般害人的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还不招认吗?是母后让你做的吧?”云裳见她神色犹疑不定,心中知道绣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被她了解了事情的详情,自然会发现不对劲来,到时候若是她说了些不该说了,自己的安排也就前功尽弃了,便故意出声激她一激。她素来是个对皇后极其忠诚的,定然是宁愿自己扛下所有罪过,也不愿意连累了皇后的。 果不其然,绣心一听这话,便再顾不得其他,对着宁帝拜了拜道,“皇上息怒,此事是奴婢一手谋划的,与皇后娘娘无关。奴婢只是那日瞧着皇后娘娘让惠国公主去给顺庆王妃贺寿,还害怕惠国公主没有拿得出手的寿礼,将珍贵的翡翠寿桃赐给了她。奴婢一直不喜欢惠国公主,惠国公主本就不是娘娘亲生的,皇上却事事待她比待华镜公主好上许多,奴婢替皇后娘娘不平,皇后娘娘自入宫以来,便一直扮演着一个好皇后,好妻子,好母亲的角色,可是只有奴婢知道她的苦。奴婢便想着,若是除掉了惠国公主,皇后娘娘定然会轻松许多的吧,所以擅自做了决定,叫人做了假寿桃,去寻了郡王妃。” 皇后的手心中沁出了点点汗,浸湿了手中的锦帕,这个绣心,怎么这么关键的时刻却犯了糊涂呢?这一瞧便是个圈套啊,且不说顺庆王妃没事,这便令人怀疑了,而且,郡王妃方才所言,什么香囊的,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晓的,她根本不曾吩咐过绣心要这般做。 只是,事到如今,却由不得她了。郡王妃认了罪,连绣心也自己揽下了所有的责任,她还能怎样,只怕,即便是这样,她也失去了皇上的信任了吧。只怕这一次,即便有父亲,也很难再翻身了。皇后只觉得额上冷汗滴滴落下,如今连开口都有些费劲,良久,才跪倒在地,神色凄然,“臣妾御下不严,请皇上责罚。” 宁帝闭了闭眼,面色苍白,好啊,真是好的紧啊,他的皇后,竟然想要暗害他的女儿。而且,如今绣心揽下所有的罪,加上前朝还有丞相把持,自己即便是心知肚明,这多半是皇后的主意,却也不能动她分毫,想着自己连心爱的女子生的女儿都不能好好护着,更觉凄凉。 “来人,绣心意图谋害皇女,拉出去,乱棍打死。皇后娘娘御下不严,罚在栖梧宫中抄佛经,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栖梧宫一步。”宁帝微微闭目,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一旁便有人上前要带绣心离开,绣心却是十分平静,朝着皇后磕了三个头,又道,“奴婢对不起皇后娘娘,娘娘的恩情奴婢来世再报。” 绣心随了自己这么多年,若说没有感情那自是骗人的,皇后瞧着绣心那般样子,更加悲从中来,哑着嗓子道,“绣心姑姑走好,本宫便不送了。”说着便先转身踏出了勤政殿。 绣心也跟着侍卫离开了,宁帝抬眼看了看一脸悲切的云裳,叹了口气道,“裳儿今日个受惊了,皇弟便帮朕送她回清心殿吧。郡王妃,还是顺庆王爷和王妃带回去发落吧,这是你们家的家事,朕也就不掺合了。” 众人见宁帝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便知他经由这么一番闹腾,也是累了,就都退下了。 出了勤政殿,云裳便转过头望向靖王道,“清心殿离这儿不远,裳儿认得路,就不劳驾皇叔了。” 靖王微微挑了挑眉,“裳儿是要本王抗旨不成?本王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来,若是裳儿不欲本王相送,便去跟皇上禀明了去吧。” 云裳咬了咬牙,吃定了她如今不想进去叨唠父皇是吧?云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便往前走去。 靖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来,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嘴里却似自言自语一般地道,“裳儿今儿个的戏唱得可真好呢,若是本王不认识裳儿,还以为裳儿是皇城中惯会唱戏的名角儿呢。” 云裳脚步一顿,嘴角似讽非讽的勾了起来,“说起唱戏,裳儿可及不上皇叔呢,明明不喜欢,却装作一副对裳儿情深意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私相授受已久呢。皇叔这般会坏女孩子的清誉,想来是常常做这样的事情的吧?只是裳儿今年不过十五,皇叔却以及快要而立之年了,倒真是,老牛吃嫩草呢。” 靖王见她这般伶牙俐齿,心中十分惊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裳儿倒真会说话,你是草,我是牛,牛吃草不是本分么?” 云裳被他噎了噎,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靖王也不招惹她,紧跟着云裳,走到了清心殿,也不管云裳邀不邀请,便直接抬脚踏了进去。琴依和浅音见云裳那般久也不曾回来,心中虽然知晓云裳的本事,却也暗中有些着急,听到脚步声便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公主,你没事吧?” 待看到后面的靖王时却是一愣,“王爷金安。” 云裳这才知晓他竟这般厚脸皮了进了清心殿,脸色顿时便变得难堪了起来,“父皇只说让你送我回来,并未让我招待你,王爷还是请回吧。” 直听得琴依心中打了个突儿。公主与靖王赐婚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而且,自己与琴依私下里也讨论过,觉得靖王此人看起来面冷了一些,只是却是个可以托付的,也就乐见其成了。况且,那日赐婚的时候公主并未反驳,想来应当也是愿意的,却不想公主竟然这般对着靖王爷甩脸色,靖王是出了名的冷面王爷,若是真生了气可如何是好。 琴依瞧瞧抬头觑了觑靖王的面色,却见他似乎并不生气,反而像是带了几分笑意,刚想替云裳说几句好话,没想到靖王倒是率先开了口,“公主方才与本王闹了些小脾气,现在有些恼,无妨,公主一路走来身子有些凉,手都是冰的,你们去打些热水来给公主暖暖手吧。” 琴依抬起头来与浅音对视了一眼,放点了点头,正欲退下,却又听见云裳道,“你们是谁的人?我都还未发话,谁让你们去的?” 琴依和浅音便又不敢动了。 心中正打着小鼓呢,便又听见靖王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与你开玩笑的,我也不知道你竟那般爱逞口舌之强,若是不欢喜,打我也罢,骂我也罢,我横竖也在这儿,你要怎么发落,便发落吧。” 这话说得倒有了几分祈求的味道,浅音和琴依俱是惊诧无比,自己平日里都侍候在公主身边的啊,怎么公主什么时候竟然与靖王这般熟稔了自己竟然不知道?浅音又想起前段时日在边关,公主可是睡在了王爷的营帐,当时自己想着公主是王爷的晚辈,且王爷每日夜里都是避了出去的,便也没有说什么,难道便是自己不在的那几日?浅音暗暗心惊,怪不得那日王爷出了事,公主那般紧张,竟然亲自召集了所有人一同前去搭救。 心中又想到,也幸好回来之后不久,皇上便为公主和靖王赐了婚,不然营中许多人都瞧见了公主的容貌,若是日后传了出去,只怕闺誉有损。 而且瞧着今儿个王爷对公主几乎算得上是百依百顺的,饶是公主不知为何闹起了小脾气,只是能够看到靖王爷这般低声下气的求公主,便也实在是难得了。 云裳自是不知道自己的宫女心中弯弯绕绕想了这么多,只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像靖王这般厚颜无耻的,便冷冷一笑道,“这儿没有其他人,皇叔不用在惺惺作态,来人,送王爷……”< 第一百零七章 揭开皇后的伤 琴依和浅音虽然不愿意,只是云裳毕竟是自己的主子,便也不得不站起身来道,“王爷,你瞧……” 靖王微微一笑,轻飘飘地道,“既然裳儿这般不欢迎本王,那本王便还是先回去了,横竖不过几日后便要去宁国寺上香了,到时候本王还得护送锦妃娘娘去凤来行宫呢,到时候便又能够见到裳儿了。” 云裳身子猛地一顿,方才因为靖王说自己要回去了才勾起的嘴角一下子便僵住了,这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奈何自己偏偏就还真没辙,咬了咬牙,才冷冷地道,“皇叔说的就像是我赶你走一般,若是你愿意留在这儿,便留着吧。”说着便不再理会他,转身便进了内殿。 靖王见她的身影带着几分怒气,心中忍不住好笑,这才对了,这才像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嘛,平日里那般深沉的模样,虽然好看,却总少了几分灵动。如今这样生起气来的样子,瞧起来倒是顺眼了几分。 琴依和浅音见状,也忍不住有几分愕然,自己在公主身边这么些日子,什么时候见到过公主这般样子。 琴依心中想了片刻,想起之前自己方还小的时候,那时候锦妃娘娘与皇上还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锦妃娘娘也经常这般恼怒皇上,再瞧见云裳方才这样异于平日的表现,心中便暗自多了几分计较。虽然瞧着公主对靖王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只是恐怕,在公主的心中,靖王总归还是与旁人不一样的吧。 这般想着,琴依低着头带了几分笑意地对着靖王道,“天冷,王爷不如到殿里取取暖再走?奴婢去给您泡杯茶,王爷要喝什么?” 靖王挑眉看了眼琴依,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这天儿的确挺冷的,给本王泡一杯雀舌吧。” 琴依笑着应了,拉着浅音退了下去,浅音被琴依拉着险些绊了一跤,心中却仍旧有些不明白,靖王的武功是拔尖儿的,怎么会觉得冷呢? 云裳入了内殿便随意拿了本书躺在榻上看着,看了会儿,习惯地往一旁的凳子上伸去,却没有摸到茶杯,心中一愣,才想起自己方才进来之后,琴依和浅音似乎都不曾进来过?云裳皱了皱眉,莫非是靖王那厮还赖着没走?心中想着,便起了身,往殿外走去,刚一走出内殿,便瞧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云裳眯了眯眼,心中升起一阵恼意,怎么他脸皮便这般厚?自己都表现得那般明显了,他还不走? 云裳却又瞧见他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闻着香味,竟还是前年父皇赏下的极品雀舌,心中便更是不悦了几分,赌气似得转身走进了内殿,扬声喊了声,“琴依,浅音!” 不一会儿琴依与浅音便走了进来,琴依的手中还端着一杯茶,云裳见状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这般久了,还不送茶来?我都口渴了……” 琴依微微一笑道,“靖王爷说天儿太凉,方才在外面走了好一会儿,有些冻着了。所以便到殿里烤烤火,奴婢想着来着是客,若是没有好好招待着,被殿里的下人看到了,指不定得说公主的闲话儿呢,所以便先询了靖王爷想要喝什么,靖王爷想喝雀舌,公主向来不太喜欢那茶的味道的,奴婢便先给靖王爷煮了茶,才又给公主煮了你惯常喝的来,前些个奴婢瞧着梅花开的好,便弄了些梅花上的雪水来,今儿个煮了给公主尝尝,看看可好喝。” 云裳点了点头,伸手端过茶杯,吹了吹茶,才轻轻抿了一小口,一股甘甜便在舌尖蔓延开来,还带着几分梅花的清香,云裳便觉得方才被靖王弄得不是很好的心情也瞬间缓和了几分。 浅音笑着上前帮云裳将发髻上的发饰给摘了,云裳觉着轻松了许多,便又窝在榻上看起书来。 琴依掀开帘子往外殿一瞧,便瞧见外殿没有了人,琴依便笑着回禀了云裳道,“公主,靖王爷走了。” 云裳哼了一声,便没有其他的反应了。琴依见状,忍不住捂着嘴笑了笑,方才站在一旁侍候着。 这厢靖王方走,勤政殿中却已经收到了消息,郑总管面上也是满满的笑意,“奴才听说,方才靖王爷回去的时候似乎与公主闹了嘴,一回清心殿便让侍女将王爷赶出去,只是也不知道王爷说了什么,公主虽然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却也放任宫女将靖王爷留了下来。奴才瞧着,靖王爷倒是个能够管得住公主的,而且,公主这般闹了半日,靖王爷却是一点儿不耐都不曾有,一直笑眯眯的哄着,奴才瞧着来报信的内侍的模样,恐怕也是惊着了,一直跟奴才说,第一次瞧见靖王笑呢。” 宁帝闻言,方落下了心来,点了点头道,“那日朕一时心急便被境外那个说服了,赐婚给了他们二人,可是下来细细想了,却觉得自己有些不应该,此事怎么着也是裳儿的终身大事,也应当问问裳儿的意思,只是这旨意已经下了,却也不好收回,今儿个才故意让靖王送裳儿回去,这番听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放心了许多,虽说裳儿与朕亲近的时日不多,只是她却是朕一直觉着心中有些愧对的女儿,她过得好,朕便放心了。” 皇后还未来得及收回皇后印章,便又被软禁了起来。宫中也渐渐地平静了起来,去宁国寺上香的日子也定在了正月十一,云裳便连忙让人通知了郑嬷嬷,让她尽量备齐了东西,行宫中虽然东西也不少,只是总归没有平日里惯常用着的舒服。 因着皇后被软禁了起来,明太妃便又开始执掌起后宫来。所以此次去祈福的嫔妃倒也不多,不过六七人。 只是嫔妃出宫却不是什么小事,各色的行礼也装了好几大车,十一日一早,众人便这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车撵方出发,一道圣旨便下了下来,只言锦妃娘娘因动了胎气,身子不佳,顾移驾凤来行宫休养身子,待产。宫中的妃嫔鲜少有在行宫中待产的先例,只是皇帝下了旨,加上这人已经出发了,便也没有人敢反对,只是这道圣旨却在后宫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之前探听到的消息,分明便是锦妃落了胎,如今却突然听到圣旨说只是动了胎气,后宫中的女人都是聪明的,这稍稍一细想,便也知道了几分原因,只怕是皇上防着皇后,故意那般说的,为的便是保全锦妃肚子里的孩子。 连皇上都这般怀疑皇后,只怕皇后的好日子也不远了。更有甚者,好些之前曾经怀过孕却不小心小产了的嫔妃也忍不住开始细细思量起来,顿时都觉得自己小产得有些蹊跷,指不定便是皇后从中动了手脚,便暗自在心里恨起了皇后来。 皇后知晓锦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儿的时候,却已经是几日之后了,只是云裳他们却已经从宁国寺回了,锦妃也已经到了凤来行宫。 “呵呵,好样的……”皇后闭上眼,眼角有泪滑落了下来,“本宫这么多年了,却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一直这样防着本宫,他不就怕本宫弄死了他的孩子吗?他有没有想过,这么些年,他可曾给过本宫一星点儿温情。他娶本宫的时候,新婚之夜,却连新房都没有回过,让本宫被嘲笑了那么些年。本宫不就抢了他心爱女子的正妻之位吗?本宫这么多年,一直扮演着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饶是后宫每年都有新人进来,本宫可曾动过一份怒气?这皇后之位,本宫不要也罢!” 一旁的嬷嬷连忙道,“皇后娘娘,这话可随意说不得。” 皇后靠在床边,披散着头发,眼睛通红,良久才道,“说不得,有什么说不得,如今这宫中还有谁能够将本宫这些话说给皇上听,只怕他连本宫的任何消息都不想听到的吧。” 话音刚落,便急咳了好半晌,急的一旁的嬷嬷团团转,连忙道,“这可怎么得了,皇后娘娘你病得这般厉害,可是太医每次来开的药方子都一样,吃了这么些日子都不见效。” 皇后苦笑了一声,“吃它干嘛?只怕死了才好,他应当是巴不得本宫赶紧死了吧。” “呸呸呸。”那老嬷嬷连忙道,“娘娘胡说什么,死不死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慈大悲各路菩萨,方才娘娘只是随口胡说的,切莫信了真。” 皇后弯腰又咳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来道,“叫你送信儿去丞相府,可送进去了?” 那嬷嬷连忙道,“送进去了,可是皇上不让夫人带大夫来,说宫中的太医自然是最好的,民间的大夫哪里能比的。夫人正在想办法呢……” 皇后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躺到床上去了,却也不睡,只瞪着眼睛望着上方,眼睛一眨不眨,一会儿,便流下了泪来。 嬷嬷瞧着,忍不住转过身去,暗自擦了擦眼泪。 又过了几日,皇后的病又重了几分,终是传到了宁帝耳中,宁帝冷冷一笑,不多言,只听得外间传来丞相求见的呼声。 当日下午,丞相夫人便带了丫鬟进了栖梧宫,一进内殿便瞧见自己的女儿似木偶一般躺在床上,眼睛空洞,似是失了魂一般,当即便瞧得丞相夫人落下泪来,连忙拉过一旁的嬷嬷走到皇后床边道,“皇后娘娘,皇上不让臣妇带大夫来,臣妇实在是无法,不过幸好寻了个女杏林,医术也是不错的,这才将她扮作了嬷嬷带入了宫,娘娘让她给你瞧瞧吧。” 李依然转过头来望向丞相夫人,愣了许久,才似乎听清她的话,缓缓伸出了收来,那嬷嬷打扮的人上前一步,给皇后把了把脉,良久才道,“皇后娘娘怒火攻心,伤了身子,好好将养便没事。只是不宜再过伤怀,不然身子迟早会坏。” 过了许久,才又有些犹豫地道,“皇后娘娘可是吃过什么虎狼之药?民妇方才一探,竟发现,皇后娘娘身子元气损害严重。如此,皇后娘娘更是不可再多伤心了,不然这身子恐怕承受不住。” 皇后的目光乍然一冷,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本宫的身子怎么了?” 那妇人连忙跪倒在地,声音有些颤抖,“皇后娘娘莫非竟然不知?臣妇瞧着皇后娘娘似乎损害了身子已经有些时日了,所以才提醒一下。” 皇后在这后宫中这么些年,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身子颤抖得厉害,良久才平息了下来,“本宫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那妇人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皇后闻言,手紧紧握住床沿,目光中带着一丝茫然,慢慢地蔓延成了绝望,最后却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啊,好得很啊,本宫一直以为这宫中处处只有本宫算计别人的份,却不知道,本宫连自己不能再有孩子了都不知道。” 丞相夫人也是被惊着了,一直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只是见皇后那般样子,却又心惊得不行,深怕皇后做出什么傻事来,只是见她笑过了之后,却又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发起了愣,心中更觉凄然,眼中也有些发酸,“都怪老爷,我好好的孩子,怎么非得送到这吃人的后宫中来啊,这可是作的什么孽啊……” 一时间栖梧宫中哭成了一片。 清心殿里,云裳听着浅音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皇后娘娘此时必定尝到了什么才是诛心的滋味儿了吧,哈哈。”说着又转过头对着琴依道,“浅易给皇后把了脉之后可安全出了宫?” 浅音闻言,连忙冷冷道,“那丞相夫人看着无害的样子,却也是个厉害的,倒是安全出了宫,只是在半道上,丞相夫人故意让马车驶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想要对浅易下手,幸好浅易警觉,有惊无险地逃了。那丞相夫人是没有料到浅易会武功的,所以带的也不过是寻常会几下子的家丁,倒也不费劲。” 云裳点了点头,噙着笑阖上眼,想着方才皇后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表情,心中自是畅快无比,华镜入了狱,绣心死了,如今又突然知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孕,这样的滋味想必是十分的好吧。云裳觉得,这是自己这两辈子以来,过得最好的年了。皇后正一点一点儿的失去自己想要的东西,华镜如今在狱中听说因为丞相照拂着,日子倒过得不错,只是云裳却知道,华镜肚子里的孩子正在一点一点儿的长大,而过些日子,仓觉青肃便要到皇城了,到时候,华镜也会一点一点儿尝遍诛心的滋味。自己看着自己的仇人越来越不痛快,又岂能不痛快呢。 浅音微微一笑,又道,“公主,靖王爷方才使了人来传话,说想请公主一起去游湖。” 云裳闻言,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走进内殿,“不去。” 浅音闻言,忍不住捂住嘴偷偷笑了起来,公主方才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只是,云裳没有想到,皇后在经受了那些打击之后,竟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比之前更好了几分,之前因为受到宁帝的怀疑,一直不怎么吃饭,身子也不大好,如今却开始吃得下东西了,病也渐渐好了,也不再在栖梧宫里关起门哭了,听说每日里只是看看书绣绣花儿,似乎日子倒是过得清闲了起来。 云裳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打算的,便派人仔细盯着,却也没有发现异常。云裳倒是忍不住佩服起她来,果然是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只是,这平静中定然在酝酿着什么…… 日子平静,倒也过得飞快,一晃眼,便已经人人都除了冬衣,穿起轻薄的春裳来。 三月三,踏青节,靖王便又使了人来邀云裳去郊外踏青,云裳本不欲去,却听见来传递消息的人道,“公主,靖王爷说,夜郎国三王子二月二十五便已经从夜郎国的都城出发了,约摸再过个半月左右便到皇城了,王爷请公主前去商量事情,王爷说,此番关系到华镜公主的终身大事,还望公主务必前往。” 云裳一愣,一晃眼竟然就是春日了,自己盼了许久的仓觉青肃,就要来了,夏国的使臣恐怕也要到了,这朝中这么多大臣,能够拉出来撑场面的也就只有李丞相和靖王。 这般看来,皇后和华镜自由的日子恐怕不远了,云裳想到此事,忍不住撇了撇嘴,皇后母女恐怕不知道,自己祈求了这么久才得来的自由,却是灾难真正的开始。 云裳勾了勾嘴角,顿时心情大好,便应了靖王的约。 三月三一大早,云裳便起身熟悉好,换了一身素白的裙子,外面披了一件蓝色的纱衣,梳着飞仙髻,叫人移不开眼。 一早去勤政殿辞了父皇,便出了宫,靖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宫外候着了,只是靖王却不在车中,云裳有些纳罕,却也没有多问,便上了车。 浅音和琴依正与云裳说着话儿,马车却颠簸了一下,突然停了下来,让里面没有防备的主仆三人,险些摔出了马车……< 第一百零八章 不速之客 “怎么回事?”浅音推开马车门便走了出去。 外面随即想起争执声,云裳微微皱了皱眉,朝着琴依使了个眼色,琴依便也跟着下了马车,琴依方一出去,浅音便钻了回来,眼中带着几分谨慎,轻声对着云裳道,“公主,是有个男子突然冲到了马车前,车夫来不及,撞到了人。” 云裳“嗯”了一声,“去将琴依叫回来吧,这是靖王府的马车,车夫定然也是个精明的,这点儿小事还是能够处理的。” 浅音却微微皱了皱眉道,“公主,奴婢方才瞧见那男子的手腕那里纹了一个图腾,而且那男子眼睛是褐色的,瞧着应当不是宁国人。而且,奴婢瞧着他身上穿着的布料,也算得上是上乘的。” 云裳闻言,神色一正,眼睛是褐色,纹着奇怪的图腾? “我出去瞧瞧。”云裳说着,便戴上了纱巾,推开马车门走了出去,便瞧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站在一旁,面色有些不好,马车夫弯着腰对着那人道,“大伙儿都是瞧见了的,是公子你突然窜了出来,虽然奴才确实没能及时勒住马,但是也不应当承担主要的过错。” 那男子冷冷哼了一声,“瞧着你马车上的徽章,应当是靖王的马车,莫非靖王便是这样,仗着自己是王爷,便可为所欲为,草菅人命?若是今日我丧命于此,是不是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口音确实不像是宁国人,云裳抬眼打量着那个公子哥,见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眸,长得倒是十分俊朗,只是瞧着他的神色,应当是个脾性不怎么好的。 云裳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之上,便见到手腕的位置确实有一个奇怪的图腾,云裳眯了眯眼,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会儿,心中却是一震,原来,竟是他? 云裳心中做出了猜测,便笑着柔柔地开了口道,“这位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大家都有错,而公子也并未受伤,不如就此一笔勾销?” 那男子抬眼望向云裳,却见她身姿曼妙,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带着几分温婉气质,心中暗自赞了一声,眼中却露出几分讥诮来,“世人皆说靖王爷为人正直,身边从未有过女色,却不想,今儿个正好被我这一撞撞出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来。听说皇帝刚将惠国公主赐婚给了靖王,也不知道惠国公主瞧见这种情形,可会伤心?” 听闻他这么一说,云裳便对他的身份更确认了几分,便背着手朝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浅音打了个手势,浅音连忙怒斥道,“大胆,你可知你面前的何人?” 那男子呵呵一笑道,“难不成还能是惠国公主?” 浅音哼了一声道,“算你有几分眼力劲,却更是罪不可饶,挡着公主的面竟然还敢胡言乱语!”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一旁围着看热闹的人也不曾想到面前的女子竟然有这般尊贵的身份,连忙下跪行礼。 云裳微微一笑,低下头道,“好了,浅音,不知者无罪。也不知公子对本公主方才的提议可有异议,若是没有的话,那就劳烦公子让让路了。” “你是惠国公主?”那男子却犹自不信,目光中写满了诧异。 云裳抿了抿嘴角,“如假包换。”说完却又皱了皱眉头,轻咳了两声,“咳咳……” 浅音连忙上前扶着云裳道,“公主,你身子一直不好,还是回车上去呆着吧。” 云裳摆了摆手道,“我许久不曾出过宫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闷在车子是什么事儿。” “可是,你的身子……” 浅音的话还没有落下,却听见远处传来踏踏的马蹄声,马蹄声还未近,便听见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是靖王爷来了。” 靖王?云裳挑了挑眉,目光中露出几分期盼地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靖王瞧见前面一大群人挡住了去路,皱了皱眉,正欲绕开,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王爷,公主在这儿。” 靖王闻言一愣,翻身下了马,穿过人群走到中间,便瞧见浅音正扶着云裳,云裳咳得有些厉害。 靖王皱了皱眉,连忙上前扶住云裳道,“裳儿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云裳抬起头摇着头笑道,“无妨,只是出了点儿小事,方才马车撞到了这位公子……”云裳转过头望向方才那男子站着的地方,却见那地方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云裳蹙眉,便瞧见原处一抹玄色身影悄然离开了。 “没事了,那人走了。”云裳咳了两声,“让皇叔久等了,我们走吧。”说着便让浅音扶着自己上了马车。 只是刚钻进马车,却见靖王也随着钻了进来,马车便开始走了起来。 云裳靠在马车车壁上,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才道,“方才突然窜出来挡住了马车的人,我疑心,是仓觉青肃。” “皇叔可见过仓觉青肃,知晓他长什么样子?”云裳抬眼问道。 靖王点了点头,“若是他站在我面前我定然是认得出来的,只是方才没有瞧见人,只是,他若是怕我认出了他,又怎么专门挑了我的,马车来撞?” 靖王府上的马车都挂着特殊的徽章,一眼便能够认得出来。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笑着道,“恐怕他早便知晓这马车里面坐的是惠国公主不是靖王了,他原本想要告诉惠国公主他来了,只是却不想马车上坐着的人,是我。所以他便故意激我,想要知晓我的身份,当知道我才是真正的惠国公主之后,便知道华镜骗了她,恐怕心中恨死了华镜了。” 靖王闻言一愣,有些意外地道,“你告诉仓觉青肃你的身份了?仓觉青肃不是刚从夜郎国出发没几日吗?怎么会出现在了皇城?” 云裳低头想了想才道,“仓觉青肃是夜郎国的三皇子,如今正是夜郎国争储君位置正激烈的时候,仓觉青肃想要娶了我,要争取到宁国的支持,我觉着,仓觉青肃害怕半路上有人暗算了他,自己先动身来了宁国查看情况,顺便先搭上华镜这根线,好让他的这一趟更顺利一些。方从夜郎国出发的人,恐怕只是的幌子,吸引想要取他性命的人的注意。” 靖王微微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他既然不表明自己的身份,而夜郎国的三皇子还在路上,那此时若是杀了他,便最好不过了。若是夜郎国计较起来,也可以说不知道,还可以倒打一耙,就说,三皇子不是在路上吗?怎么会偷偷进了皇城,不知道有什么样子的目的。” 云裳挑眉,“仓觉青肃虽然性子野了些,却也不是一个鲁莽的,这次虽然率先入了皇城,但我觉着,他定然也不会没有完全的准备。想要趁此机会拿下他,恐怕不易。” 靖王不置可否,沉吟了片刻,才道,“待会儿踏青之后,我亲自将你送回宫,你最近几日也莫要随意出宫了,一是仓觉青肃自己在信中求娶的人是你,他并不知晓已经被更改为了华镜,我怕他对你不利。二是既然仓觉青肃都到了皇城,夏国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动作,这段时间皇城会稍微乱上一阵子了。” “我想要出宫一趟,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云裳说着,便闭了眼不再理会靖王,虽然自己方才因为仓觉青肃的事情暂时对靖王稍微态度好转了一些,只是却不意味着,自己真的会和颜悦色的对他。 马车又驶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靖王率先推开了门跳了下去,云裳走出去的时候,便瞧见靖王站在一旁对着云裳伸出了手来。 云裳皱了皱眉,正欲拒绝,自己蹦下去,便听见一个轻佻的声音传了过来,“公主来啦?可叫我们好等呢。” 云裳抬起头一瞧,便瞧见一身红衣的王尽欢大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子。 云裳叹了口气,才将手放在了靖王手中,由他扶着下了马车。云裳抬眸看了看,便瞧见这是一片山坡,许是专门踏青用的,所以但是十分平坦,也十分开阔。 靖王扶住云裳,转过身皱着眉头看了眼王尽欢身后的女子,带了几分讥讽地道,“不过就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你倒是艳福不浅,身边便绕了这么多姑娘。” 王尽欢抬起头来捋了捋头发,笑着道,“嘿嘿,你去了那般久,我一个人在这儿实在是无聊,正好遇上户部侍郎的三公子温青竹也在这儿,便邀了他一起玩,哪晓得他还姐姐妹妹的带了一大堆,就只要这样了。” 温青竹?那么说来,那个冷冰冰的女子也应当在这儿了?抬眼一瞧,过来远远地便瞧见了那个女子靠在一棵树下朝着自己这边望了过来,嘴角隐隐带着几分讽刺的笑意。 果然是个多刺的美人呐。 “见过靖王爷。”王尽欢身后的女子都满脸娇羞的模样,朝着靖王福了福身。靖王冷冷地点了点头道,“这是惠国公主,你们也一并见个礼吧。” 那些个小姐有好些都在偷偷地瞧云裳,在心中暗自猜测着她的身份,见靖王这般说,皆是一惊,连忙行礼道,“民女见过公主,公主金安。” 云裳点了点头道,“今儿个本是节日,本公主也是出来玩儿的,大家不必拘礼。” 靖王转过眼来盯着云裳笑得极尽温柔,“我昨儿个亲自给你做了个纸鸢,我让人给你拿过来,你瞧瞧喜欢不?” 纸鸢?云裳心中暗自打了个哆嗦,可别,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都快小四十的人了,还玩纸鸢? 当下便摇了摇头道,“我身子不好,还是……”云裳的目光落在一旁笑得有些暧昧的王尽欢身上,勾了勾唇角继续道,“让王公子放给我们看吧,我瞧着他方才帮大家放纸鸢的样子,似乎十分熟悉。我虽然不能自己放,看看也是不错的。” 靖王闻言哈哈大笑道,“好,那便让他放给我们看。” 众人何时见过靖王这般畅快大笑的样子,顿时都看呆了去,良久,王尽欢才道,“为何要我放?洛轻言不也可以放吗?” 靖王?云裳转过眼看了眼靖王,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他年纪这般大了,那样跑着跳着的放纸鸢,只怕滑稽的很。” 王尽欢闻言,便忍不住在心中想了想靖王放纸鸢的画面,顿时浑身一震,轻咳了两声,才连忙对着身后的女子道,“姑娘们放纸鸢啦!” 靖王瞧着王尽欢将那些女子又带到了一旁,便凑到了云裳耳边道,“裳儿是嫌弃我年岁大?” 云裳皱了皱眉,没有搭理他。 “微臣见过靖王爷,见过公主。”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云裳与靖王转过身来,便瞧见身后站着一名青衣男子,唇红齿白,温润如玉的样子。想着方才王尽欢的话,便知道这个男子应当便是温青竹了。 靖王点了点头,“听说温大人过几日便要成亲了,本王在此恭喜温大人了。” 温青竹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道,“谢王爷。” 靖王却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跟云裳说着话,“我们去山坡上面看他们玩儿吧,我让人在上面铺了个毯子,在上面休息会儿也不错。” 云裳点了点头,随着靖王走上了山坡,山坡不高,坡也很缓,走起来倒是不怎么费劲,山坡的另一边是一片湖,湖上还有几艘画舫。 靖王见云裳望着湖面的画舫,便又道,“画舫上的饭菜倒也还算能入口,待会儿若是饿了,咱们便上去吃些东西吧。” 云裳瞧着王尽欢手中拿着一只蝴蝶的风筝,上面画着的蝴蝶栩栩若生,只是笔法太过苍劲了一些,倒是少了几分蝴蝶的柔美,那画风倒也有几分眼熟。想起方才靖王说他专程为自己画了一个风筝,心中便忍不住好笑,难道靖王画的便是这一只? 只是好笑归好笑,却也忍不住怀疑了起来,靖王这样的人,竟然愿意为了自己做这样的事情,若说他没有目的,自己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便听见湖中的画舫上传来一阵柔美的琴音,一时间倒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王尽欢也跑了上来,只是面色却不怎么好,皱着眉头对着身后的小厮道,“去,给本公子打探打探,宁叶是不是在画舫上,那小兔崽子,竟然还敢出现在本公子的面前,看本公子不去灭了他,这样美妙的琴声,除了本公子的亲亲浅浅能够弹奏得出来还有谁能弹奏。” 那小厮闻言,顿时哭丧着一张脸道,“公子,奴才求你了,别闹了好不好,前日你因为那什么浅浅姑娘与郡王爷大大出手,老爷还骂了你一顿,让你不准踏出府门一步,若是老爷知道你又来闹事,定会打断你的腿也会打死我的。” 王尽欢抬脚便踹了那小厮一脚道,“叫你去你就去,婆婆妈妈的,要是爹爹追究起来,本公子一力承担。” 那小厮虽然万分不愿意,却也不得不苦着脸慢慢地走了下去。 “这宁叶是谁呀?”云裳转过头问王尽欢道。 王尽欢冷冷地哼了一声,“是顺庆王爷的小儿子,哼,论辈分来说,倒是你的叔叔辈的,不过就是个泼皮无赖,总是跟我抢人。之前我看中落花阁的柳儿,他跟我抢,后来我看中青云阁的绯他也跟我抢,如今我看中浅浅,他还跟我抢!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法子,竟然让浅浅答应今日与他一起出游。” 王尽欢说着,眼中却突然亮了起来,“公主,那浅浅姑娘不是与你,嗯,颇有渊源,不如,你让她和我说说话,出去玩一玩如何?” 云裳挑了挑眉,前些日子自己让宁浅去查靖王的事情,怎么听王尽欢的话,她似乎与顺庆王府的小郡王爷有些熟悉啊。 见云裳没有回答,王尽欢便急了,连忙拉住云裳的手,期期艾艾地道,“公主,求求你了,嫂子……你看在我与洛轻言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就成全了尽欢吧。” 云裳皱了皱眉,哼了一声。却见王尽欢的目光突然瞪直了。 云裳转过头一瞧,便看见下面有一艘画舫靠了岸,从画舫上走下来了好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名穿着蓝色长袍的男子,男子揽着一个女子的肩,后面还跟了好几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宁叶,果然是你!”王尽欢咬牙切齿地道。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走到了面前,为首的男子长相也十分俊逸,只是看起来有些痞气的样子,怀中揽着的女子遮着面,只是哪怕只露出了一双眼,也是一双顾盼生辉的妙目,果真是那浅浅姑娘。 身后的几个女子容貌也十分出挑,目光中却隐隐露了几分妩媚,便让人一眼表瞧出了,这些个女子恐怕都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宁叶,你个王八蛋……”王尽欢眼珠子暴了出来,挥起拳头便朝着那男子身上砸去。< 第一百零九章 华镜出狱 云裳皱了皱眉,不知道如今眼前是个什么情况,只是,却突然瞧见宁叶下意识的一闪。云裳神色一顿,若是自己没有记错,之前看到的皇族众人的一些资料上面对宁叶的介绍,说他从小体弱,但风流好色,手无缚鸡之力。可是,王尽欢的武功是一等一的,哪怕他只是像个普通人一样的用拳头砸过去,却也比旁人快了许多,宁叶却能够闪开…… 莫非,这宁叶竟然是有武功的?只是为何却要瞒着世人呢? 宁叶似乎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顿住脚,硬生生地接下了王尽欢的下一拳。 云裳见靖王的神色微微变了变,知晓定然是他授意王尽欢试探的宁叶,只是,靖王莫非也在查宁叶? 云裳对着宁浅使了个眼色,宁浅会意过来,目光淡淡地望向打得正热闹的两人道,“郡王爷和王公子感情这般好,浅浅便不奉陪了,两位继续,浅浅先退下了。” 那两人急忙分了开来,异口同声地道,“浅浅,不要走。” 宁浅没有应声,转身朝着画舫走去,宁叶连忙跟了上去,王尽欢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咬着牙道,“本公子还就不信了,宁叶你个臭小子,你给本公子等着。” 身后传来踏踏的马蹄声,随后便想起了一个声音,“禀报靖王,太尉大人有事禀报,在王府中等了半个时辰了。” 靖王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转身对着云裳道,“抱歉,本来说带你出来玩的,可是还没有开始玩,便又要走了,我先送你回宫吧。” 云裳应了声,转身朝着山坡下走了下去,上了马车。 两人一路都没有开口。 回到宫中,云裳便问浅音道,“那个刘倾雅,就是在除夕宮宴上封为昭仪的女子,进宫了吗?” 浅音摇了摇头,除夕之后锦妃娘娘便出了事,加上后来皇后也被软禁了起来,刘昭仪本来是皇后封的,如今皇后不在,也没有人做主让她进宫。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给琴梦嘱咐一声,让她明儿个去给明太妃请安的时候顺势提一提。” 浅音应了声,云裳又吩咐道,“给我换衣裳吧,我去趟勤政殿。” 云裳换了一身碧色宫装,又重新梳了发髻,才带着浅音去了勤政殿,郑公公没有在门口,另外守在门前的内侍见到云裳连忙迎了上来道,“公主,皇上不在,去长春宫给太妃娘娘请安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长春宫走去。 宁帝果然在长春宫中,云裳到的时候,正坐在桌子旁喝银耳羹,云裳便笑着朝着明太妃道,“太妃娘娘果然偏心,裳儿来了这么多回了,太妃娘娘也不曾让裳儿喝过银耳羹,就只给父皇喝。” 殿中的明太妃和宁帝闻言都哈哈大笑,明太妃朝着云裳招了招手,让云裳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和蔼地道,“你这般说,你父皇还以为本宫亏待了你似得,玉嬷嬷,给裳儿端一碗来吧。” 玉嬷嬷应了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银耳羹上来,云裳笑眯眯地喝了一口道,“好喝。” 宁帝笑了笑道,“今儿个你不是和靖王一起踏青去了,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可是靖王惹你不高兴了?” 云裳摇了摇头,“哪有,只是他太忙了,刚玩了一会儿呢,王府里便派了人来请了,我一个人在那儿带着也不好玩,便回宫了?” “哦,他送你回来的?”宁帝眯了眯眼,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云裳心中有些诧异,为何今儿个父皇似乎对靖王特别的感兴趣呢,嘴里却连忙应道,“是啊,我让他先回王府,我自己回宫就好,他却非说担心我的安全,这皇城治安这般好,哪里用得着担心。” “你一个女儿家,自然应当担心的。”宁帝轻声道。 一旁的明太妃听见两父女说起靖王,便想起之前自己得到的消息,说是除夕夜晚上宁帝将云裳赐婚给了明太妃,心中顿时有些烦闷,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我听说皇上将裳儿赐婚了靖王了?” 宁帝点了点头道,“是啊,母妃,靖王是儿子看着长大的,他脾气虽然倔了些,性子也稍稍冷了些,只是对裳儿却还是不错的,如果裳儿嫁给他,儿子也放心些。虽说裳儿是他名义上的侄女,不应当赐婚的,不过靖王只是父皇的养子,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儿子才将裳儿赐婚给了靖王。” 明太妃叹了口气道,“只是靖王今年都已经二十八了,裳儿不过十五岁,这差的也有些多了,况且,虽然靖王与裳儿不是亲的叔侄,终究是背着叔侄的名分,世人难免不会有非议。若是那日我在,定然不会同意这桩亲事的。” 云裳挑了挑眉,心中有些好笑,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恐怕心里却是有别的打算吧,靖王本就是李氏一族最大的对手,李氏一族最不希望的便是靖王通过联姻的法子和别的势力结成联盟,不过好在靖王一直对女人没什么大的兴趣,父皇将她赐婚给靖王,李丞相恐怕又得重新掂量掂量了。 宁帝笑了笑,“靖王虽然年岁比裳儿大了些,但是靖王也一直洁身自好,身边没有一个女子,而且这些日子儿子也观察过,靖王对裳儿也是十分不错的,他们过的好便好了,那些什么非议的,便随它去吧。” 明太妃闻言,便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幽幽叹了一声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过裳儿可千万不要早早的便嫁了,不然,这宫里便越来越冷清了,皇后如今也被关在栖梧宫了,锦妃去行宫养胎了,镜儿也……若是裳儿再出嫁了,连陪我说话的人儿都没有了。” 云裳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笑着道,“听太妃娘娘这么一说,倒真有些冷清呢,不如父皇,你办个选秀玩玩吧,裳儿之前便听说皇上可以选秀,可是都没有见过呢。哦,对了,除夕晚上母后不是封了一个昭仪吗?那位小姐舞剑舞得真漂亮,不如父皇将她接进宫来,裳儿也想学舞剑呢。” 明太妃被云裳这么噎了一下,顿时咬了咬牙,良久才道,“选秀还是罢了吧,劳命伤财,而且,女人太多也不好,那位昭仪既然封了,我便让人安排让她入宫吧,让她教裳儿舞剑……”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这真是好,那样裳儿就可以学舞剑了,裳儿学会了给太妃娘娘跳。对了,父皇,皇姐也被关了好久了,裳儿知道皇姐犯了错,可是皇姐被关在狱中那么久,定然也反省了,知道错了,听说狱中很可怕,还有老鼠蟑螂的,皇姐一个女孩子,在那里面怎么办呀,父皇不如把皇姐放出来吧。” 宁帝与明太妃闻言,俱是一愣,明太妃目光一直盯着云裳,却见云裳一脸的平静,想了想,也开了口,“是啊,镜儿毕竟是皇家血脉,不管犯了什么样的错,知道错了便是好的,况且,那件事情,饶是我听见也觉得有些蹊跷,镜儿不会那般做的,皇帝你便下旨将镜儿放出来吧。” 宁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朕回去想想。” 明太妃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面色有些不好看。云裳笑眯眯地喝完了银耳羹,宁帝便站起身来要离开,云裳也站起身来,向明太妃辞了别,跟着宁帝走出了长春宫。 走在路上,宁帝突然问道,“为何突然想起要替你皇姐求情?” 云裳笑了笑到,“皇叔让的,皇叔说让裳儿跟父皇说,夜郎国三皇子悄悄入皇城了。今儿个裳儿乘靖王府的马车出行,一个男子突然窜了出来,被马车撞了,那男子故意激了裳儿身边的宫女,裳儿下了马车他便故意刺了裳儿几句,知道了裳儿的身份。皇叔说,那人是夜郎国的三皇子。” 宁帝闻言拧了拧眉,心中顿时明白了靖王为何让裳儿求情,让将华镜放出来。夜郎国三皇子求娶的是华镜,来到皇城之后,定然知道了华镜入了狱的消息,而他知晓了此事之后,却使了法子见到了云裳,恐怕是对裳儿有所意图。 宁帝的目光落在裳儿身上,暗自摇了摇头,不行,裳儿是锦妃的女儿,他已经对不起锦妃了,不能再让锦妃伤心。 宁帝想着,心中便有了几分主意,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你不要出宫了。” 云裳应了声,“皇叔也这般嘱咐的我,裳儿不会随意出宫的,父皇放心。” 宁帝点了点头,“你突然提议想要让刘昭仪入宫,也是靖王吩咐的?”宁帝的眼中闪过一抹防备,若是这样,那刘昭仪,便宠幸不得了。 云裳摇了摇头,低着头,似乎有些害羞的样子,“裳儿那日见她舞剑舞的极美,想着皇叔常年在外打仗,也许会喜欢那样的舞蹈,所以才想学一学。” 宁帝闻言,见云裳娇羞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朕的裳儿长大了啊。”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云裳便辞了宁帝,回到了清心殿。 第二日,宁帝便搬下了圣旨,说除夕夜毒害李莹莹的真凶找到了,是李莹莹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为,那女子的母亲是个婢女,身份搬不上台面,所以李丞相的大公子便也没有承认那女子的身份,只让她做了一个婢女,侍候在李莹莹的身边,那女子心中怨恨,便下毒想要害了李莹莹。 没有人去计较只是一个丞相府的婢女,如何在戒备森严的宫中将毒抹在了李莹莹的琴弦上。 华镜便被放了出来,不久,宁帝又搬下了第二道圣旨,让华镜与驸马和离了,因为赵英杰还活着的消息被宁帝刻意的瞒了下来,世人倒是没有说啥,想来也是,一个尊贵的公主,怎么会甘心守寡,在宁国,寡妇是很不吉祥的,若只是和离的话,她再嫁的阻力便少了许多。 云裳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华镜,你以为你逃过一劫了吗?真正的大戏还在后面呢…… “公主,宫外来了消息,说华镜公主今日回了丞相府,约莫要吃了晚饭回公主府呢。”浅音凑在云裳身边轻声道。 云裳挑了挑眉,“哦?那我得出宫一趟了,给浅浅说了吗?待会儿你记得戴上人皮面具,躺到床上休息去。” 浅音点了点头道,“浅浅说已经安排好了。” 天渐渐暗了,云裳换上夜行服,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浅音戴上宁浅特意准备好的人皮面具,躺在床上装病。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天黑起来还是很快,云裳到宫外的时候,天便已经黑尽了。云裳找到宁浅和几个下属,守在了丞相府对面。 华镜的车驾不一会儿便驾了出来,云裳带着人悄悄跟在后面,走了一大段路,一切平静,云裳皱了皱眉,走到前面放置了一块石头在地上,华镜的马车走了过来,压到那块石头,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便停了下来,马车内传来华镜有些不高兴的声音,“怎么了?” 那马车车夫连忙道,“没事,公主,压到一块石头,颠了一下。”答了话,正欲上车继续走,却瞧见马车前站了一个男子,“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那男子冷冷笑了笑道,“我?我是公主的一个故人,还请公主出来一见。” 马车上的人沉默了半晌,才推开了车门,华镜探出头来朝着那男子看了过去,却猛地一顿,“你,你怎么来了?这儿可是宁国皇城……” 那男子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笑容便又冷了几分,“果然是你呢,不知公主是想要在这儿说,还是去前面稍稍远点的地方?” 华镜转过头,望向那车夫和身边的侍女,手放在腹部,良久,才咬了咬唇道,“那边去吧。” 说着,华镜便下了马车,朝着远处走了一段距离,却仍旧在车夫的眼睛范围内,估摸着那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才道,“仓觉青肃,你疯了吗?本公主可没听说你来了皇城,你是偷偷来的?” 原来,那男子正是夜郎国三皇子,仓觉青肃。 仓觉青肃冷冷一笑,“本皇子若是不来,怎么知道,你竟然那般大胆,连本王都敢骗?你不是说你是宁国的惠国公主吗?怎么变成了华镜公主。呵呵,本皇子也是傻,竟然信了,却没有想过,那惠国公主不过十五岁,十五岁怎么可能长成你这样。” 华镜咬了咬唇,良久才呐呐地道,“在那种情况之下,我怎么敢说出我的真实身份……” 仓觉青肃哼了一声,“你都是嫁过人的人了,怪不得在床上那般……熟练……你竟然欺骗本王,还教唆本王写信求娶惠国公主,你该当何罪?” 华镜闻言,也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夜郎国如今正是争储君之位最激烈的时候,若是你能够求娶到我的皇妹为妻,得到父皇的支持,定然胜算更大一些,你定然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如若不然,你怎么会这样眼巴巴的跑到皇城来?” 仓觉青肃闻言,倒是笑了出声,“本皇子可对一个十五岁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女孩儿不感兴趣,还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你确定她能够活着到夜郎国?若是她病了,死在了路上,那宁帝不仅不会帮我,还会想方设法的为他的女儿报仇,况且,你的父皇已经将惠国公主赐婚给了靖王,本皇子可不想和靖王抢女人。” 华镜咬了咬唇道,“靖王都喜欢的女人你真不感兴趣?你便不要父皇的支持了吗?” “呵,这儿不是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你的母亲不是皇后么?你的外祖父,不是权倾朝野的李丞相吗?若是本皇子娶了你,岂不是更好,除了宁帝,还有皇后和李丞相的支持。怎么,你可是和本皇子春风一度过的,就不想帮我?况且,你已经嫁过人了,这宁国中还有谁敢娶你呢?本皇子若是成了夜郎国的太子,你就是太子妃,若是日后登了基,你便是皇后,你便不想当皇后?”仓觉青肃眉眼一挑,目光灼灼地望着华镜道。 皇后……华镜的眸中闪过几分贪婪,半晌,却终究摇了摇头道,“本公主可是父皇和母后最宠爱的女儿,他们不会舍得我远嫁的。至于亲事,便不劳三皇子费心了……” 仓觉青肃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又渐渐换成了轻佻的笑意,“那日在营中的床上,公主与我的身子倒是契合得紧呢,本皇子对公主也是十分想念呐,公主便不想我吗?好不容易,本皇子偷偷到了这皇城,不如,公主,咱们今儿个晚上便重温一下那日的美妙滋味,你瞧如何?” 华镜身子一震,咬了咬唇,良久才道,“你疯了。” 仓觉青肃凑到华镜身边道,“我疯了,我是疯了,不过也是想公主想的,公主不如先回公主府等着我,本皇子一会儿便到。” 华镜皱了皱眉,想反驳,仓觉青肃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公主,你没事吧?”侍女见仓觉青肃走了,急急忙忙上前询问道。 华镜跺了跺脚,狠狠道,“没事,府中有多少侍卫,今儿个让总管吩咐下去,全部值夜,若是遇见什么不速之客,直接杀无赦。” 那侍女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却仍旧低低地应了声,“是,奴婢知道了。”说着便扶着华镜上了马车,马车才又重新动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靖王的目的 当日夜里,公主府的守卫果真森严了许多,来来回回巡逻的人几乎没有间隙。云裳担心来的人多了容易被发现,便只带了宁浅一人,只是到了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这些个守卫不过是寻常会两下子拳脚的家丁,武功稍稍好些的人都拦不住。 云裳和宁浅便寻了个地方藏了起来,便是在华镜寝室上的房顶上,因着那片房顶刚刚好在一个死角上,在夜色的遮掩之下,倒是不容易发现。 两人藏好之后,便悄然掀开了屋顶的一片瓦,正好在寝室正中央,倒是个好位置,只是也十分容易被发现,云裳将瓦片又盖了回去,只微微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华镜正坐在屋中的椅子上,似乎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过了不到一刻,便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心中想的全是仓觉青肃,想着他怎么会到了皇城,又怎么会发现了自己不是惠国公主的,想着要不实在不行明儿个便去丞相府给外祖父说一说,让他给出个主意。本来她倒是想进宫求见母后的,只是想起母后如今被软禁,外祖父今儿个专程嘱咐了自己不可再闹出什么事来了。 只是,若是外祖父问起自己怎么会认识仓觉青肃此人的,自己倒真不知道应当如何作答。难道说自己在边关的时候被仓觉青肃掳去,还在夜郎国的营帐中呆了好一段时间,甚至还和仓觉青肃有了那种关系?这自己是绝对如何都说不出口来的,而且,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还会给自己和外祖父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这是无论如何也背不起的。 只是听仓觉青肃说那话的意思,竟然是想要求娶自己。华镜咬了咬唇,虽然一国皇后的吸引实在是不小,只是她却也知道,夜郎国哪里比得上宁国的富裕,那苦寒之地,自己是决计不会想去的。 华镜的手无意识地放在小腹的位置,心中更觉得有些懊恼,肚子里的这个也是华镜的一块心病,本来想着拿药来无声无息地将它处理掉,只是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开来的药都不起作用。自己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寻大夫,便一直耽搁了下来。华镜知晓,要想弄掉它也不是不可能,对自己狠一点,狠狠地摔上一跤便也可以解决,只是那样动静便有些大了,难保不会被人知道。况且,此法子实在是有些凶险,她始终下不了这个心。 华镜心中涌起一阵烦躁,眼瞧着自己肚子慢慢地开始鼓了起来,却仍旧没有想到法子,眼瞧着这天儿越来越热了,便要藏不住了。 窗户便突然传来“咯噔”一声轻响,华镜浑身一愣,脸上的血色顿时去了七八分,连忙道,“谁?” 窗户被退了开来,露出了一张华镜最不想要见到的脸,仓觉青肃,他还是来了。 华镜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朝后面退了两步,“你怎么来了,你便不怕我喊吗?这公主府可全是我的人,岂能由得你自有进出。 仓觉青肃闻言哈哈一笑道,“你若是想喊便喊吧,随便喊都成,只是本皇子希望,你保留点儿力气,待会儿好好地对着本皇子喊一喊,本皇子兴许会高兴几分。”说着,目光便带了几分贪婪地落在了华镜的身上。 因为是在自个儿的寝室之中,又已经是这个时辰,华镜本已经准备要睡了的,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一眼望去,身姿自是十分清晰的,仓觉青肃啧啧两声,“虽然听说公主下了狱,但是想来公主这段时间过的应当还是不错的,这身子倒又丰腴了几分,那处丰盈竟比上次大上了许多呢,只是这腰似乎也粗了一些,若是腰再细些,便是完美了。” 华镜听见仓觉青肃的话,神色顿时一沉,连忙有些讶异地道,“你将我府上的侍卫怎么了?” 仓觉青肃挑了挑眉,“侍卫?呵,就那些个草包,本皇子一副迷药便全部解决了,顺带把其他下人也都搞定了,所以,今儿个晚上,这府中定然安静地很,你想怎么叫便怎么叫。”说着,嘴角便挑起一股意义不明的笑意来。 华镜闻言,心中又是一惊,暗自掂量了片刻,知晓今儿个自己恐怕是逃不过了,手在袖中暗自握紧,自己当日在营中怎么就那般糊涂,竟然招惹了这个混世魔王。只是眼下却不容得她懊恼,她更担心的,是仓觉青肃知晓了她有了他的孩子。 华镜这般思量着,便咬了咬牙道,扯开了一抹明媚的笑容来,“三皇子都已经站到这儿了,横竖镜儿也是逃不出三皇子的手掌心了,三皇子若是想要,尽管来便是了。” 说这话,华镜便使劲收了收肚子,将身上的中衣挑了开来,露出胭脂红的肚兜来。 仓觉青肃微微眯了眯眼,抚掌笑道,“华镜公主倒真是个知情识趣的。”说着,便走到华镜面前,伸出手,在华镜面前的两团丰盈之上捏了捏。 自从怀孕以来,华镜便觉得身子比以前更敏感了几分,便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仓觉青肃的眼中隐隐有火光跳动,将华镜打横一抱,便扔到了床上,华镜只觉得肚子隐隐痛了痛,却没有出声,只笑着道,“虽然府中的下人都被迷晕了,难免不会出什么意外,三皇子还是将灯灭了吧。” 仓觉青肃笑了一声,“你现在还有力气惦记这个?”说着便伸手一挑,华镜身上唯一的遮挡也被揭了去,那两团丰盈便跳了出来,仓觉青肃眸子微微暗了暗,伸出手来,屋子里的是来盏灯便全都灭了,只听见华镜带着几分痛楚也带着几分愉悦的声音传了出来。 屋顶上的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自己这位皇姐,倒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呢,前世如此,今生还是如此。只是,前世勾搭的,不过是自己的妹夫,这一辈子,却是夜郎国的皇子。 心中正暗自想着事,却突然被捂住了嘴,云裳瞪了大眼,却发现身后传来一股隐隐有些熟悉的气息,似乎是……靖王? 云裳害怕惊动了屋里颠暖倒凤的两只野鸳鸯,便不敢挣扎,回过头,却见宁浅瞪大的眼珠子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的明亮。 云裳给宁浅做了个没事的手势,人却已经被靖王揽着跃出去了老远。 靖王的面色有些不好,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冰冷的气息,一路捂着云裳的嘴将云裳一手揽了起来,几个跃身,便出了公主府,出了公主府,靖王这才松开了捂着云裳的嘴,抱着她上了马,马鞭一挥,一阵疾驰声便在夜色中响了起来。 “你做什么,浅浅还在呢,若是被仓觉青肃发现了,可就完了。”云裳忍不住心中恼怒,怒声道。 身后的人却始终不发一言,一路疾驰到了靖王府门口,又将云裳抱着下了马,进了靖王府。 靖王府的管家有些吃惊,见靖王面色发黑,便知道靖王心情不好,只是他手中抱着的女子……管家定睛看了许久,才发现,那竟然是惠国公主,惠国公主面色也十分难看。 心中更是大惊,自家王爷怎么把公主掳到了王府来了啊? 却不敢多言,只得眼睁睁的瞧着靖王抱着惠国公主进了自个儿的院子。 一直到进了靖王的屋里,靖王才将云裳放了下来,云裳心中念着宁浅,便不管不顾,又要往外冲去。 “站住,我只点了她一刻钟的穴道,这会儿应当无事了。” 云裳知道靖王应当不至于欺骗自己,这才稍稍放了心,心中却仍旧怒意横生,“皇叔这是做什么?” 靖王冷冷哼了一声,“我做什么?你也不瞧瞧你在做些什么?我专程吩咐了你最近不要出宫,免得那仓觉青肃将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你倒好,不仅出了宫,还是在半夜出的宫,还直接送上了门,还趴在房顶看那般肮脏的画面,你也不怕污了你的烟?” 云裳闻言,怒得很了,竟然还笑了,“肮脏?我看过的肮脏的事情比这多多了,华镜出狱,仓觉青肃势必会去找她,我怎么可能放过这般难得的机会?还有,皇叔,你不觉得,我的事情我自有安排,还不劳皇叔费心。” 靖王猛地一拍桌子,“你自有安排,你若是自有安排,便不会将自己这般傻傻地送到仓觉青肃面前去,我与仓觉青肃打了许多次了,他有几分本事我还不清楚?我管不了你?论辈分,我是你的皇叔,论情理,我是你赐了婚的未婚夫,你的事我管不得?” 云裳勾了勾嘴角,“皇叔向父皇求的这道赐婚圣旨究竟是为了什么裳儿不知晓,但是至少,你的目的绝不会单纯了去,你我既然各有目的,那这只是一桩交易,我还是那句话,我的事情,还望皇叔少操心为妙。” 靖王见她犹自固执的厉害,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先前乍然听见属下汇报的时候,一颗心都猛然提了上来,恨不得立刻去将她抓了回来狠狠的骂一顿,他也就这么做了,只是她似乎并不领情。不错,这次的婚事他确实有自己的目的,只是心中对云裳的那份在乎却绝不是假的,之前自己只是不愿意承认,此番却发现,这份在乎越发的浓烈了起来。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半晌才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今儿个晚上,咱们便好好的谈一谈吧。” 云裳见靖王突然摆正了脸色,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才坐了下来,只是面色却仍旧有些不要看,只低声道,“不知道皇叔要与我谈什么?” “是不是你觉得,我之前对你的所有所作所为都是做戏?包括之前在边关的?也包括这次的赐婚……”靖王暗自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不疾不徐地道。 云裳笑了笑,“莫非不是?” 靖王也不恼了,既然打定了主意好好好地与她谈一谈,自然也得将话说开了来,“不错,我找皇兄给你我二人赐婚,确实是有目的的。既然你一直想要知道我是安的什么心,那今儿个不妨我便与你挑明了来说。这请求赐婚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本王想要回到皇城。你之前也猜测过,我对那个位置的企图,我也并不隐藏我的野心,恐怕便是你的父皇,也是知道几分的。但是你的父皇忌惮我,一是因为我的军事才能,二是因为,我的手中,有半张调兵符。只是,他一面却又不得不重用我,因为朝中外戚专政,若是没有我制衡几分,只怕李氏一家早就翻了天去了。” 云裳以为靖王是想要随意编一个理由搪塞搪塞自己,却不想,他将话说的这般明了,心中暗自诧异,皱了皱眉,神色却也严肃了几分。 “因为你父皇的忌惮,我几乎十年也难得入一次皇城,饶是我在皇城中布置了再多,我不在皇城中,一切也只是竹篮打水而已。” 云裳也是个聪明的,一听到这里,自然便也知晓了靖王的意图,“所以你便向父皇求了这道赐婚圣旨?为的便是留在皇城?” 靖王赞许地点了点头。 云裳咬了咬唇,“只是父皇自然也是知晓你的打算的,他既然那般忌惮你,又岂会答应?” 靖王勾了勾嘴角道,“你这段日子在皇城中恐怕也发现了,李丞相对朝政的把持程度,已经越来越厉害了,李丞相不倒下,皇后便不会倒下,李氏一族便也会继续盘根错节地在朝中越扎越深,你父皇自然也是忌惮李氏一族的,所以也想要我来稍稍制衡一下。这第二嘛,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我许诺,在你我成亲之日,将我手中的半块调兵符交还给他。” 云裳闻言,倒是真的惊住了,“半张调兵符?”靖王竟然许下了这样的诺言,怪不得,父皇竟然会那般容易地便应承了下来。 “你若没有了那调兵符,若是有朝一日除掉了李家,父皇若是想要卸磨杀驴,岂非没有了任何顾虑?你竟也舍得?”云裳有些愕然。 “呵呵。舍得,为何舍不得,半张调兵符于我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没有皇上手中的半张,我照样不拥有调兵遣将的权利。况且,你当我这些年在边关是白呆的,莫说我自己早有打算,早就私自建了一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我敢打包票,绝对个个都是精英。即便我没有他们,我在士兵心目中的地位,又岂是一个远在天边的皇帝所能够比拟的,我若是想要用兵的时候,即便没有调兵符,愿意跟着我的士兵也决计不是少数。”靖王挑了挑眉,眼中是慢慢的自信。 云裳更是惊住了,若说方才他告诉自己他的目的之后,自己只是有些诧异,那么此时,自己却真的是惊讶万分了。他竟然…竟然连这也告诉自己……自己可是公主……他竟然敢…… 靖王瞧着云裳眼中掩不住的诧异,心中自是知道自己的这席话对她造成了怎样的刺激,也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又道,“只是,那日在边关看落日时,我说的话也是真的。那个位置,如今我却没有那么想要了。” 顿了顿,见云裳的神色又似乎带了几分犹疑,才又道,“正如你所听见的,如果我想要,我想如今没有几个人能够阻止,我明明可以让宫中所有的女人都生不出孩子来,但是,我放过了你的母妃。我筹备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还是有把握的。只是如今我求了赐婚圣旨想要进皇城,却不是想要夺那个位置,李家的势力越发的大了,是时候彻底的拔出来了。而且,我虽然留念边关的美景,只是你走了之后我便想着,也许在皇城中便免不了那些明枪暗箭的争斗,能够看着你也不错。” 靖王的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也许你不会知道,在边关的时候我想着若是那仓觉青肃到了皇城,一个劲儿的认准了要娶你,恐怕皇上也不会阻止,虽然他是你的父皇,可是他也是一个皇上。我一想着有这样的可能,便觉得坐立难安,即便知晓你聪慧过人,自当能够应对,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于是我眼巴巴的来了,还未进王府,便先去了宫里探望你,哪晓得你却眼睛都不眨的给了我一刀。可是我出了你的清心殿,便冒着极有可能被皇兄定罪的危险连夜去了勤政殿用调兵符求了那道赐婚圣旨。” 云裳的心中生出了几分迟疑,她自是知道的,他擅离职守,还半夜闯宫,若是父皇追究起来,给他安一个弑君之罪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自己竟然是信了七八分的。 自己羽翼未丰,他想要向锦妃下毒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是他再心狠几分,向父皇下毒也未必不可能。 “你便不怕我去告诉父皇?”云裳似笑非笑地望向靖王。 靖王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道,“你不会,即使你去了,你也没有证据,就算皇兄相信了你,也没法子对付我。” “那你今天为何告诉我这些?” 靖王苦笑了一声,“因为我了皇城才发现,你明明在边关柔顺的紧,怎么一回到宫中便似乎成了一只小刺猬,处处猜忌,处处针对我,我既然确定了心中有你,便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况且,咱们一开始不是就约好了,皇后和李氏一族,我们得联手一并除去。” 饶是云裳活了两世,对着靖王这般直白的表白也实在觉得脸上有些臊,便低下头,轻声道,“你待我好生想想……”< 第一百一十一章 皇后的变化 云裳说好生想想,心中却仍旧没有谱,想来想去便干脆直奔来凤城去寻了锦妃。到来凤城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来凤行宫的防备果然十分森严,云裳耗了好大功夫才让郑嬷嬷出来将她带进去。 锦妃正坐在一片海棠花中小憩,她怀孕已经差不多六个月,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云裳走到她身边,只觉得整个心都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锦妃才醒了过来,转眼便瞧见坐在自己身边的云裳,眼中露出满满的惊喜,笑着道,“裳儿怎么来了?” 云裳眨了眨眼,嘿嘿笑道,“好久没见母妃了,想母妃了,所以来瞧瞧,母妃在行宫中可还好?” 锦妃点了点头,“这里挺安静,我很喜欢。” “可见过外公了。”云裳想起萧远山住的镇上便离这里不远,笑着问道。 “见过了,父亲过的也挺好的。”锦妃面上是淡淡的恬静。 云裳倒是没有将自己与靖王的事情与她说,只是陪着她在行宫中逛了逛,照顾了她两日,便要回皇城了。再过几日,夜郎国的使者团便要到了,她还得看着华镜身败名裂呢。 在来凤行宫的最后一日,锦妃将云裳叫到了跟前,“虽然你说是专程来看我的,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心中有事,你可愿意与母妃说说?母妃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辛苦,身边也没有一个能够说心里话的人,母妃不愿意看你将所有的不开心都埋在心中。”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将自己与靖王的事情都说了,从她认识靖王一直到前几日晚上的漏夜谈心。 锦妃听了,沉默了片刻才道,“轻言算起来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我多少知道一些。虽然看起来冷漠了一些,可是一旦被他放在了心上,便会真心实意地对待。其实你心中未必没有他,只是你对他的防备心太重,所以他做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去想想,他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其实,这对他而已,是不是也十分的不公平呢?” 云裳愣了片刻,才不由地同意起锦妃的话来,自己前世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对人的防备心确实重了些,况且,靖王确实是个有野心有心机的,他的出现在自己看来都似乎别有目的。其实从认识他到现在的这几个月中,他算计自己的时候不是没有,但是,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帮自己的。 锦妃微微一笑,望着云裳道,“我们如今这样的境况,靖王即便是算计,算计到我们头上的又有多少呢?论权力,靖王的地位权势比我们强了不知道多少,论心计,我们恐怕也不是靖王的对手,我们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呢?况且,裳儿长得这般漂亮,又聪明,难道你就对自己这般没有信心,觉得自己不配被靖王喜欢?” 云裳浑身一震,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还是不如别人看得透彻,是啊,其实,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只是因为自己不相信自己罢了。 “裳儿明白了。”云裳靠在锦妃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海棠花香,笑着道,“下次再见到母妃的时候,弟弟妹妹便已经出生了,母妃希望是个弟弟还是个妹妹呀?” 锦妃笑着眯了眯眼,“女孩子吧,女孩子不那么辛苦。我知晓你父皇想要个儿子来继承他那个位置,可是,那个位置杀戮太重,坐上了那个位置,便事事不能遵从本心,倒不如女儿来得好。” 云裳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微微一笑道,“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女儿都定然会护得他们周全的,母妃放心。” 锦妃笑着点了点云裳的额头,“你自己都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呢,不过,裳儿也已经订亲了呢,很快便也要成亲,一转眼,裳儿都长大了呢。” 云裳眼中有些热,垂下眼,嘿嘿一笑道,“裳儿永远都是母妃的孩子。” 在来凤城又歇了一个晚上,云裳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一出来凤行宫,便瞧见一个华美的马车停在行宫外,云裳抿嘴笑了笑,母妃真是贴心,上了马车,掀开马车帘子,身子却是一顿,面上的笑容也僵了僵,“皇叔。” 马车中坐着看书的人,正是靖王。靖王神色平静,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云裳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还不进来?” 云裳这才放下帘子钻进了马车中,刚在靖王对面坐了下来,便瞧见靖王递上了一杯茶来,“泡了有一会儿了,现在喝正合适。” 云裳点了点头,接了过来,“谢谢皇叔。” “走吧。”靖王扬声对着外面的车夫道,车夫应了一声,马车便动了起来。 行宫门口,锦妃缓缓从一旁走了出来,望着渐渐走远的马车,嘴角扬起一抹笑来。 “娘娘,你悄悄让靖王来接公主,公主不会生气吧?”郑嬷嬷有些担忧。 锦妃摇了摇头,笑着道,“裳儿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她会那般理不清楚自己与靖王的关系是为了什么,只有喜欢了才会在意。总有一天她会想清楚,我希望她能够幸福。” 马车之中,云裳咬了咬唇,靖王怎么知道自己在来凤城的?莫非是母妃告诉他的?他怎么会来接自己的? 靖王没有看着云裳,却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翻了一页书,淡淡地道,“你突然不见,你的丫鬟快急死了,找到了我这儿来,我让人查了,才知道你在这儿,皇城正值多事之秋,不安全,所以我才来接你了。” 云裳暗自叫了一声糟糕,自己倒是走得十分的痛快,可是却忘了,自己可是偷偷溜出宫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云裳连忙拉住靖王的胳膊,着急地道,“父皇可知道我在这儿的?遭了,我出宫之事,并未与他说。” 靖王似是呆了呆,半晌才道,“我与他说,我带你到宁国寺祈福了。” 云裳收回手,舒了口气,还好,被父皇知晓了都是小事,可是若是被知道,以此为把柄,倒不好对付,若是靖王带自己去宁国寺祈福,倒也说得过去。 云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自己收回手的时候,靖王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离开这几日,皇城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云裳又问道。 靖王收回思绪,“皇上授命李丞相接待夜郎国和夏国的使者,皇后的禁足令已经解了,后宫新进了一个昭仪。” 云裳撇了撇嘴,这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从李丞相掌权以来,使者都是由他接待的,所以去年知晓夜郎国和夏国要派人来访之后,自己便对将皇后和华镜完全拉下马不报信心,只是想让父皇对他们失去信任,待自己一点一点的将李氏的势力拔出之后,皇后和华镜便不足以畏惧。 只是,要拔出李氏的势力,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成的。 云裳在心中盘算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那日夜里你说的事情,我想了几天,我答应尝试着接纳你。” 靖王翻书的手顿了顿,良久,才应了一声,“好。” 嗯?云裳愣了愣,所以,就这样? 半晌也没有等到其他的话,云裳才低下了头,果然冷漠。却没有瞧见,靖王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眼中满满的笑意。 过了大半日,才到了皇城,靖王送云裳回皇宫见了宁帝,才折了回去。 云裳刚一回清心殿,便听见一阵惊呼,“公主回来了,公主回来了……” 接着,琴依和浅音便从殿里跑了出来,面上似乎有些不好,云裳暗叫一声糟糕,便被浅音拉回了内殿。 云裳被按着坐在了椅子上,琴依和浅音站在云裳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云裳,浅音哼了一声道,“公主,那日你让奴婢扮作你的模样装病,可是你却一去不回,你知道奴婢和琴依姐姐有多担心有多害怕吗?奴婢见你没有回来,都快急坏了,险些就之前闯公主府了,幸好奴婢还保留了一分理智,去找了宁浅姐姐,才知道你被靖王带走了。可是奴婢去找了靖王,靖王却说你早就离开了,公主,你这般戏耍奴婢们可还高兴?” 云裳嘿嘿一笑,眼中带着歉意道,“抱歉抱歉,下次我再也不会这样了,这次只是事出突然,我脑中没想那么多……” 琴依也叹了口气道,“以后公主可别想甩开我们去做什么了,以后不管什么事,奴婢和浅音二人,必须要有一个跟在你身边,不然我们都不放心。” 云裳连连点头答应了,浅音和云裳这才消停了下来。 “公主赶了大半天路,想必也十分劳累了,奴婢去端水来,公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吧。”琴依微微笑了笑,出了内殿。 浅音这才凑到了云裳身边道,“公主,皇后被放出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道,“先前在车上的时候,靖王已经跟我说了。” “可是这次皇后被放出来了之后,奴婢觉得她似乎变了好多。”浅音皱着眉头,眼中隐隐有些担忧。 云裳这才转过眼来望向浅音,“哦?这话怎么说?” 浅音又放低了几分声音道,“奴婢觉得,皇后比以前更沉静了许多,前些日子,新入宫的昭仪娘娘连续三日因为被皇上招幸起晚了,错过了给皇后请安,连许多嫔妃都帮着皇后说话,说昭仪娘娘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如果是以前的皇后,即便忍得住不发火,也定然会明嘲暗讽一番,可是皇后却只是笑了笑,还说昭仪这两日辛苦了,起的晚了也是应当,还晋了昭仪娘娘的位分呢。”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她这样的反映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刘倾雅本来是新科状元的妹子,新科状元家世较为简单清白,在朝中也还没有站稳脚,皇后当日点刘倾雅为昭仪,便是看中了这一点,后宫中受宠的女子本就不少,反正也轮不到她,与其找一些有背景的来与她争宠,倒不如扶持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到时候刘倾雅定然对她十分感激,也就能够为她所用。” 浅音却依然摇了摇头,“可是奴婢却觉得,皇后娘娘确实是变了许多,奴婢此番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是觉得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待会儿公主见到她便知道奴婢为何这般说了。”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她了呢,等我收拾收拾,也确实应当去栖梧宫给她请个安了,如今,皇后恐怕恨我恨到骨子里了吧。” “公主,水准备好了,公主去净房洗洗吧。”琴依走了进来,笑着道。 云裳点了点头,走进净房,由着琴依帮她脱了衣裳,踏进了浴桶,“母妃在来凤行宫过得很好,肚子比之前大了好多,再过些日子,就要生了。” 琴依闻言,眉眼间也是满满的笑容,“那奴婢也放心了,老主子也在那边,有老主子照应着,主子定然不会差。”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外公和母妃许多年没有见面了,此番定然有许多话要讲,我瞧着母妃的气色好了许多,若是等母妃生产完了要回宫了,我便说服外公也到皇城来好了。” “那自然是最好的,老主子最疼爱主子了,自然是愿意的。”琴依笑眯眯地道。 云裳洗了洗,便换了身宫装,带了琴依往栖梧宫去,还未走进栖梧宫,便瞧见栖梧宫外的花园中站了几个穿着宫装的美人,云裳笑着上前道,“裳儿给母后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公主金安。” 云裳只听见一声淡淡地声音传来,“裳儿跟靖王玩得可好?” 是皇后的声音,云裳微微愣了愣,抬起头来,便瞧见穿着一身朱红色宫装的皇后,皇后穿着一身轻薄的春装,显得腰肢纤纤,头上也只簪了一支步摇和两根碧玉簪子,看起来倒是比以前清新了不少。 云裳连忙笑着道,“母后穿着这一身真好看。裳儿也不过在寺中抄了几日佛经,也没怎么玩。裳儿求了几个玉佛坠子,找了兀那方丈开了光的,待会儿裳儿便给母后送过来。” 皇后闻言,轻轻浅浅地一笑,“裳儿有心了。” 云裳这才明白了浅音为何说皇后变了许多,饶是云裳只呆了这么一会儿,便也瞧出了一些不同。以前皇后偏爱浓重的宫装和发髻,如今却似乎更清淡的几分,连着性子都似乎恬淡了一些。 云裳眯了眯眼,莫非,皇后被自己终生不能再生育的事情打击到了,连性子都大变了。只是这种变化却让云裳有些不喜,直觉皇后心思似乎更深沉了几分,也更为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皇后的目光落在一旁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的美人身上,笑着对云裳道,“裳儿来,这是你父皇新晋的妃子,刘倾雅,雅嫔,之前除夕夜在宮宴上你应该看见过的。” 云裳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女子身上,女子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浅音说她晋了位,原来已经是嫔了,皇后出手倒也十分大方,这后宫之中,家世一般的女子,能够晋到嫔位的,实在是不多。 云裳连忙笑着走到那女子面前,拉着女子的手道,“裳儿自然是记得的,那日夜里雅嫔娘娘一舞倾城,可让裳儿羡慕的紧呢,前些个时候,裳儿还与父皇说,雅嫔娘娘若是入了宫,便让雅嫔娘娘教裳儿跳舞呢。” 皇后闻言,仍旧静静地笑着,仿佛一点儿也不惊讶一般,“你若是喜欢,便让雅嫔去你宫中教你吧。” 云裳闻言,掩着嘴笑了笑,“不过雅嫔娘娘新入宫,想必父皇正宠着呢,裳儿也不敢和父皇争人,父皇生气起来,裳儿可也是害怕的。” “什么时候朕要生气啊?”身后传来宁帝的声音,云裳似是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行礼,“臣妾(儿臣)见过皇上。” “平身吧。”宁帝却不愿意饶过方才的问题,又望向云裳道,“裳儿说,什么事儿朕会生气啊?” 皇后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地道,“裳儿说想要让雅嫔教她跳舞,只是雅嫔刚进宫,裳儿不敢与皇上争人。” 皇上的目光静静地在皇后身上转了转,才看向裳儿,“你呀,都被靖王给教坏了。” 云裳佯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面上隐隐泛起几分红晕,“父皇怎么又将皇叔扯上了,这与皇叔又有什么关系?” “以前这样的话你可是说不出口的,还说不是靖王教的?”宁帝的目光中闪过几分深沉,笑着道,“你想要学舞也不是不行,雅嫔起得晚,你晚些去就好了,学一个时辰便好了,太久了也累。” “父皇是怕雅嫔娘娘累,不是怕裳儿累吧。”云裳笑眯眯地道。 宁帝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旁的雅嫔也羞得满脸通红,其他的妃嫔也陪着笑着,只是笑容中多多少少带了几分苦涩或者是嫉妒,唯有皇后,面上一片平静,只嘴角微微翘了翘。<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异族女子 云裳有些出神,想起那日皇后的深情,一点一点的掠过自己的脑海,目光渐渐地冷了下来。皇后,比起以前来,沉静了许多,只是那样的沉静,却让人觉得,有些隐隐的惧意。 “怎么?莫非你害怕了?觉得这样的皇后深不可测?”靖王抬起眼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摇了摇头,“那你还故意去揭穿她不能生育的事情?” 云裳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杯中,望着茶杯中渐渐舒展开的茶叶,笑了笑,“所以说,我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也。此前皇后还有弱点,因为她想要生一个皇子,所以她会想方设法的去讨父皇的欢心,以求父皇能够多去她宫中。可是如今她知晓了自己无法生育,却似乎开始对父皇宠幸哪个嫔妃一点儿也不在意了。” 靖王摇了摇头,“她如今的弱点并没有减小,而是越来越大了,没有了生育的希望,那么她和李氏家族直接的联系便更加紧密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云裳沉吟了片刻,“皇叔的意思,我们应当从李家人那里下手?可是李家的势力遍布朝中许多地方,几乎每个衙门都安插着他们的人,有些不知道从何入手呢。” “你向来聪明,不会真的没有法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需要抓住其中最弱的一个地方,用尽全力打过去,说不定,就能够将李氏一族慢慢的瓦解掉了,自古帝王最忌讳什么,你下来可以好好的想一想。”靖王勾了勾唇角,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宁静感来。 帝王最忌讳什么?云裳眯了眯眼,楼下突然传来喧哗之声,云裳挑了挑眉,“来了?”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往外望去。便瞧见远远地过来了一队人马,前面是约摸二十个侍卫,后面跟着五辆华美的马车,再后面,是几个拉着大箱子的马车,最后跟着五六十个侍卫。 “总算来了,只是不知道,如今在这马车中的仓觉青肃,是假还是真。”云裳喃喃自语道。 靖王走到云裳的身旁站定,望着楼下缓缓经过的队伍,队伍中的人都穿着夜郎国的衣衫,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野性美,“既然都已经到了皇城了,那自然是真的了。” 第二辆马车车窗上遮掩的帘子被掀了起来,露出一张妖娆的脸,扬起的秀眉,大大的褐色眼睛,高挺的鼻子,微微有些厚的嘴唇。只一眼,便足以勾魂摄魄。下面围观的百姓顿时发出一阵惊呼,那女子似是十分满意自己造成的轰动,微微勾了勾嘴角,眼中带着几分得意,放下了帘子。 “美人呐,没有听说夜郎国派了那位公主来啊?这位女子是?”云裳轻轻蹙眉,若是夜郎国国主再派一个公主来,那可就耐人寻味了…… 靖王转身走回桌子旁坐了下来,“那是夜郎国国师的义女。” 夜郎国国师之女?云裳暗自沉吟了片刻,国师在夜郎国算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威信极高,却没有实权,唯一的权力却是监督国主的一举一动。国师之女来宁国是为了什么呢? 靖王见云裳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带一个女人来,无非便是一个目的,联姻。只是因为没有公主之尊,反而更灵活了许多,这联姻的对象可以是皇上,可以是皇亲,也可以是大臣。” 云裳暗自点头,“看这女子不像是个吃素的,恐怕咱们宁国,得热闹好一阵子了。” “咚……”门被叩响了,靖王扬声道,“进来。” 门被推了开来,浅音和王顺从外面走了进来,“公主,王爷,夜郎国的使者团已经快到宫门了,咱们该回宫了。” 靖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吧,咱们一起进宫,我送你回清心殿之后便去金銮殿。” 云裳应了声,跟着靖王下了楼,走出了客栈门,踏上马车,朝着宫门驶去。 回了清心殿,云裳便躺在软榻上不想动了,琴依走了进来,帮云裳拆掉了头上的发簪,轻声道,“公主,先前你们不在宫中的时候,奴婢瞧见,殿外打扫的一个太监从内殿里面走了出来,奴婢怕打草惊蛇,便没有上前,事后奴婢查探了一番,那个太监,叫小木子,他的兄长,曾经是蓝嫔娘娘身边的贴身内侍,蓝嫔娘娘没了之后,他的兄长被拂美人要走了。” 拂美人……云裳微微愣了愣,半晌才想起,那是皇后的妹妹,李拂衣,倒是许久没有听见她的消息了呢。 “拂美人最近如何了?”云裳抬起眼来问浅音道。 浅音连忙应道,“拂美人最近倒是十分的安分,皇上这个月并未去过拂美人宫中,拂美人经常陪在太妃娘娘身边,帮太妃娘娘抄抄佛经什么的。” “哦?”云裳挑了挑眉,“皇后一直没有找过拂美人?” 浅音点了点头,“除了每日的请安,皇后几乎不与拂美人接触。” 明明是两姐妹,却似乎像陌生人一般,十分的反常呢……况且,李拂衣也是个不安分的,这么些天,父皇没有临幸过她,她却似乎并不着急的样子,反常即为妖,李拂衣似乎在故意让别人忘记她呢。 “那个太监给我盯紧了,拂美人那里也不得松懈,若是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来给我汇报。”云裳沉声道。 浅音点了点头,应了声,“奴婢知晓了。” “雅嫔娘娘金安。”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云裳眯了眯眼,坐直了身子。 “惠国公主可在?”一声轻轻柔柔地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似清风拂来一般,格外清爽。 云裳站起身来,笑着迎了出去道,“雅嫔娘娘来了呀,裳儿可念叨了好久,说去叨扰叨扰雅嫔娘娘,让雅嫔娘娘教裳儿跳舞呢,只是春困秋乏,最近懒得厉害,没想到倒是雅嫔娘娘先来了。” 雅嫔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是我打扰了公主了,那日在花园中见到公主,觉着公主十分和善,便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公主说让我教你舞蹈,我倒是十分高兴的,只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公主的大驾,我便只好自己来了。” 云裳听着她并不用“本宫”,亲亲热热地自称了我,心中也升起几分喜悦来,“是裳儿的错,雅嫔娘娘快请坐。” 宫女扶着雅嫔坐了下来,琴依连忙奉上茶水,云裳笑着看着她今儿个一身的翠绿,更觉生气盎然,“这是我去年让人晒的桂花泡的桂花茶,雅嫔娘娘试试可合口味?” 雅嫔闻言,轻轻笑了笑,端起茶杯来,吹了几口气,才轻轻浅浅地喝了一口,笑着道,“满口留香。” 说着便放下了茶杯,笑着望向云裳道,“我从小在小镇长大,这宫中规矩甚多,觉得有些不自在,那日见公主也是率性之人,所以便想要多亲近亲近,公主的清心殿倒真是十分清雅呢。” 云裳微微笑了笑,“若是雅嫔娘娘喜欢,随时来便是了。” 雅嫔掩嘴轻笑道,“公主可莫要与我说客气话,因为,我可是会当真的。” 云裳见刘倾雅笑容中带了几分揶揄,便连忙道,“我自然都说出口了,那自然是真的,雅嫔娘娘莫非不相信我?” “怎么会?”雅嫔笑了笑,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今日早上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专程单独与我说,公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并且十分喜欢我的舞蹈,所以让我得空多到清心殿走上一走,之前我心中还有一些顾虑,想着公主会不会不喜欢有人打扰,如今瞧来,倒是我多虑了。” 云裳眯了眯眼,原来,是皇后让她来的吗?果然,不管如何,自己仍旧是皇后的眼中钉呢。 “母后倒是真心为裳儿着想呢,等裳儿有了空闲,定然好生向雅嫔娘娘请教舞艺。” 雅嫔微微一笑,轻轻抬起手,用手中的绣帕掩住嘴,“那我便不多打扰了,便先告退了。” 云裳点了点头,雅嫔便站起身来,欲出门,走到门口,才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来道,“我听说除了桂花,梅花泡茶也是一绝呢,皇后娘娘宫中的梅花树倒是还开着,若是公主喜欢梅花的香味,倒是可以让人去折上一两枝来。”说着便斯斯然离开了。 雅嫔刚走,郑公公便来了,“公主,夜郎国和夏国的使者团都已经进皇城了,皇上说,明儿个酉时在金銮殿举行宴会,请公主准时参加。” 云裳笑着应了声,宴会呢,这宫中的宴会可是极其有意思的,几乎每一次的宴会都会出事,不知道明儿个又会发生什么精彩的事情呢。 第二日,云裳午后小憩起来,便被琴依和浅音一同打扮了半日,穿了一身紫色宫装,戴了好些首饰,才出了清心殿。 到了金銮殿,因着锦妃不在,云裳的位置坐到了第二个,在华镜的后面,正对着的男宾席上,坐着的,是微微蹙着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仓觉青肃。 云裳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仓觉青肃,又落在了他旁边的男子身上,旁边的男子是个中年人,长得倒也还算英俊,只是最引人注意的,当属他的气质了,带着几分儒雅味道,与一旁粗犷冷酷的仓觉青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个人,应当便是夏国的七王爷了吧,七王爷很小的时候便被誉为夏国的神童,只是生了一场大病,听说身子不太好,所以,才未被夏国先帝立为太子,从夏国到宁国皇城,也得差不多十多日的路程,因七王爷身体不佳,又是第一次出使别国,足足用了四十天的时间。 “好久没有见到皇妹了,皇妹越发的漂亮了呢。”身旁传来华镜的声音,云裳挑了挑眉,转过头去,笑着道,“皇姐这些日应当过得也是十分不错的,看起来倒是丰腴了一些。” 华镜嘴角微微抽了抽,垂下眼,“是吗?” “皇上驾到……”外间传来内侍的声音,云裳连忙起身,跪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众卿平身。”宁帝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谢了恩,纷纷起了身。 “今日夏国和夜郎国来访,朕甚为荣幸,特在此设宴,希望众位使者玩得开心。”宁帝笑着望着夜郎国和夏国的人,笑声爽朗。 仓觉青肃和夏国七王爷连忙举起手中的酒杯道,“谢皇上款待。” 宁帝笑着站起身来,“第一杯,祝我们三国和平共处,繁荣昌盛。” 众人连忙一饮而尽。 宁帝又举起了酒杯,“第二杯,祝百姓安居乐业。”“第三杯,祝我们今夜不醉不归!” 众人连忙跟着又喝了两杯。 宁帝转过头望向一旁的皇后,皇后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便有丝竹声响起,一群舞姬鱼贯而入,翩翩起舞,曲子是江南的《采莲曲》,舞姿也是十分柔美。 云裳望着殿中的舞姬,却觉得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云裳转过眼,便瞧见仓觉青肃朝着自己举起了酒杯,云裳目光不带停顿,只淡淡地扫过他的脸,又落在了舞姬身上。仓觉青肃一愣,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来。 一曲终,众人连忙赞了一番,却听见仓觉青肃道,“皇上想必已经看得多了这样柔情似水的舞蹈,我们夜郎国的舞蹈倒是与宁国截然不同呢,今儿个我们夜郎国最会跳舞的姑娘也来了宁国,不如请她来为大家跳上一支如何?” 宁帝闻言,面色不变,带着笑容道,“自然是十分好的,宣吧。” 仓觉青肃微微一笑,抬起手吹了一声口哨,便有几个穿着艳红色舞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只是一入场,便让人瞧出了区别,这些女子身上的舞裙十分的暴露,胳膊,腿,和肚子全都露在了外面,入场的姿势也是极尽的妖娆,鼓声先响了起来,那些舞姬背对着背,围成了一个圈,抬起手,慢慢地弯下了腰,最中间一个女子站起了身来,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朝着众人望了过来,媚眼如丝,竟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这一眼,便让云裳知道了,这个女子,应当便是那日马车中的女子了吧,夜郎国国师的义女。 这般当众献舞,只是不知道,这一曲是为了谁。 云裳看着场中的舞姬不停地摆动着腰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便垂下了眼,只听见热烈的鼓声不停地响起来。 宁国人向来喜欢温柔的女子,只是第一次瞧见这般火辣的表演,一时间也忍不住失了魂。鼓声停了许久之后,众人才回过神来,叫着好。 仓觉青肃笑着道,“这领舞的女子是我们夜郎国草原上的明珠,我们尊贵的国师之女,仓央玉儿。” 那女子取下面上的面纱,笑容中带了几分魅惑,“玉儿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帝微微一笑,“赏。” 仓央玉儿谢了恩,皇后才笑着道,“皇上,本宫从未见过想仓央姑娘这般美的人儿,方才仓央姑娘给我们进献了这般美的舞蹈,这赏自然也要特别一些了,不如让仓央姑娘来选自己要什么赏赐好了。” 宁帝笑着道,“好,那仓央姑娘不如说一说,自己想要什么?” 仓央玉儿的目光在在场的人中寻了一圈,才笑着道,“皇上既然这样说了,那可就不能反悔了,不瞒皇上,玉儿一直对宁国的男子十分的仰慕,想要在宁国寻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带回草原上或者让玉儿跟着他都成,希望皇上能够成全。” 宁帝一愣,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爽朗的女子,好,那你便说上一说,你中意的男子可在我们中间?” 仓央玉儿眨了眨眼,笑容明媚,“自然在的。” 宁帝点了点头,目光在大殿中绕了一圈,才笑着道,“那你说说你喜欢谁?” 仓央玉儿笑着道,“皇上还未答应为玉儿做主呢。” 宁帝沉吟了片刻,才道,“仓央姑娘身份尊贵,是夜郎国国师之女,自然得寻一个好的人家,得正妻之位,若是你喜欢的人并未婚配,那朕为你做主又何妨?只是,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两情相悦为好。” 皇后闻言,笑着道,“仓央姑娘这般美,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宁帝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仓央玉儿微微挑了挑眉,“那正巧了,玉儿喜欢的这个男子,并无婚配。”仓央玉儿说着话,走到了李府公子李青澜的面前,众人微微一惊,却见她端起李青澜面前的酒壶,从宫女手中取了一个碗,为自己倒上了慢慢一碗酒,又笑了笑,将酒壶放在了李青澜面前,端着酒杯在男宾席中走了一圈,最终,停在了靖王的面前。 “靖王殿下,玉儿曾在战场上一览靖王殿下的英勇风姿,靖王殿下才是玉儿心中的大英雄,玉儿对靖王殿下倾慕已久,还请靖王殿下喝下玉儿这杯酒,从此,玉儿便是靖王殿下的人了。”仓央玉儿清脆的声音在金銮殿中响了起来,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觊觎靖王的女人 殿中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毕竟,在除夕夜的赐婚圣旨,所有人都知道的。只是…… 众人的目光望向靖王,却见他一脸的冷漠,犹自端着茶杯喝了口茶,从头至尾,都未看仓央玉儿一眼。再转过头望向另一边的云裳公主,那位平素不怎么喜欢热闹的公主也是一脸的平静,嘴角似乎还隐隐带着笑容。 宁帝沉吟了片刻,才笑着道,“仓央小姐的眼光倒是极好的,只是,朕早已将朕的惠国公主许配给了靖王,虽然还未成亲,只是赐婚圣旨却是早已经下了的,君无戏言,仓央小姐莫非是想要让朕出尔反尔?” 仓央玉儿却似乎并不吃惊,只是娉娉婷婷地行了个礼,脸上带着几分红晕,“玉儿不介意,若是能够与靖王在一起,哪怕是做侧妃,玉儿也是愿意的。” 宁帝敛起了笑容,目光中带了继续沉思,“先帝在世的时候,便曾经说过,靖王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他与裳儿的赐婚圣旨便是他自己讨的,仓央小姐若是想要做他的侧妃,只怕还得要看靖王的意思,若是靖王没有意见,朕也自当遵从。” 仓央玉儿闻言,眼中燃起一抹亮光,笑着再次将酒递了过去,“玉儿倾慕靖王已久,却不知靖王可愿意接受玉儿的一番心意。” 仓央玉儿的心中是满满的自信,她知晓,在宁国,三妻四妾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向来对她的容貌十分有信心,送上来的美人,又有何人能够拒绝呢? 靖王抬起眼,目光却没有看向仓央玉儿,而是望向了对面的云裳,云裳见他看着自己,便挑了挑眉,遥遥朝他举了举杯。 靖王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几分狡黠之意,似乎在说,皇叔当真艳福不浅呢。想起若是以她的声音和语气说起这样的话来,靖王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样的笑容,却让眼前的仓央玉儿心中一跳,更添了几分自信。 心中正暗自想着这样的男子以后也将属于自己,便听见他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一根羽毛在自己心尖尖上划了过去,让仓央玉儿的心一下子便悸动了起来,连忙收敛心神专心致志地听他说话,却听见他道,“方才本王在想着别的事情,却没有听见这位小姐在讲什么,只是……”靖王转过头望向高位之上的宁帝,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皇上,臣弟倒是不知道,一个舞姬也能够与臣弟用这样的姿态说话?” 众人忍不住瞪大了眼,什么?靖王竟说他在想别的事情,完全不知道仓央玉儿在与他说什么?而且,还说仓央玉儿只是一个舞姬? 仓央玉儿也是一愣,面上的笑容隐隐带着几分勉强。 宁帝也是一愣,回过味来,只是那仓央玉儿着实也有些不惹人喜欢了,靖王既然已经与裳儿订了亲,她既然知晓却还是想要觊觎,那便是想要让裳儿难堪,裳儿可是他的女儿。宁帝忍不住笑了起来,“靖王可否跟大家说说,方才在想什么呢?你面前这位姑娘可是夜郎国国师之女仓央玉儿。” 靖王似乎也愣了愣,“哦,方才臣弟在想……”靖王微微蹙了蹙眉,让人忍不住有些疑惑,能够让靖王如此烦恼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却听见他悠悠然地道,“裳儿的衣服上绣的是白色的梨花,可是先前在茶楼上喝的却是茉莉花,所以臣弟想,不知道裳儿更喜欢梨花还是茉莉花,我昨儿个吩咐了碎玉轩的掌柜给裳儿做一套首饰……” 靖王顿了顿,才又望向对面的云裳,“本来是想要给裳儿一个惊喜的,可是却始终定不下来用什么样的花色,碎玉轩的掌柜说让臣弟观察观察裳儿喜欢什么样的花色……”又沉寂了半晌,才似乎反应了过来,连忙道,“瞧我,怎么在这儿说起这个来了,皇兄,方才在说什么来着?” 这下子,饶是淡定如宁帝,也忍不住眼中泛起的惊诧来了,更遑论那些从来对靖王心有余悸的百官,那么一个冷面冷情的人,竟然会在这般重要的场合,在这样特别的时刻,想起这样的事情来。 一旁的云裳已经低下了头去,仿佛有些害羞的样子。 这样明显的答案,已经不用再多加询问了。宁帝正欲开口,却被仓央玉儿抢了话头,“无事,只是玉儿想起之前曾经在战场之上见过王爷一面,所以特意来敬王爷一杯酒而已。” 靖王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嘴角的笑意却泛起了冷意,“来人,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拉下去打五十大板,本王与皇兄说话,也轮得到她插嘴?本王倒是不知道,夜郎国国师府的女儿,竟然这般教养,不过也难怪了,听说国师五十多岁却未曾成亲,只收养了一个女儿。既然夜郎国教不会你什么叫做礼仪,却还让你跑到我宁国来放肆,今儿个本王便好好的教教你。” 仓央玉儿浑身一震,端着酒杯的手暗自握紧,良久,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跪了下去,“玉儿无状,惹王爷生气了,玉儿请王爷恕罪。” 靖王冷冷哼了一声,没有应答,宁帝见仓觉青肃的脸色隐隐有些青了,才连忙出面打圆场,“皇弟你这般样子,可会把人家姑娘家吓坏的。” 靖王没有应声,云裳见也差不多了,便抬起头来,笑着道,“仓央姑娘一个弱女子而已,皇叔你这样板着脸,传出去别人还说我们欺负远来的客人呢。” 靖王的目光在仓央玉儿身上顿了顿,带着凛人冷意,良久才抬起头来望向云裳道,“裳儿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虽然只是个养女,但是好歹也是夜郎国派来的使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点本王还是懂的,既然这样,那边恕她无罪了吧。若是再有下一次,可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了。”说着又抬起头来,望向仓觉青肃道,“宁国是大国,不比夜郎国那般无拘无束,无规矩不成方圆,仓央小姐是客人,本王本不应该这般严厉,只是本王想着,这儿不止是有我们宁国君臣,夏国使者也在,若是纵容了,只怕传出去,对夜郎国的名声也不好,还望三皇子恕罪。” 仓觉青肃松开了死死握住的拳头,笑着道,“靖王所言极是,本皇子又怎么会怪罪呢。”说完,便又转过头去,望向仓央玉儿,皱着眉头道,“还不赶紧退下?” 仓央玉儿咬了咬牙,行了个礼,连忙退了下去。 宁帝见场面有些冷,便连忙端起酒杯,笑着道,“一场小小地意外而已,还望各位海涵,两国使者来我宁国,是宁国之盛世,三日之后,在皇城东郊狩猎场中举行庆典,以庆祝三国世代友好。” 仓觉青肃与夏国七王爷连忙摇了摇头道,“皇上客气了。” 悠扬地琴声又响了起来,殿上便又恢复了原有的热络气氛。 云裳微微笑了笑,瞧着李丞相悄悄比了个手势,便有好些大臣上前敬起仓觉青肃和夏国七王爷的酒来,殿内响起一阵笑闹之声,云裳见众人并未注意,便带着琴依和浅音悄悄退了出去。 “公主,方才靖王实在是太厉害了,只几句话,便让那仓央玉儿的脸色一下子就要变了。”浅音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兴奋。 云裳笑了笑,没有答话,却听见琴依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奴婢瞧见,华镜公主的脸色也不太好呢。” 华镜?云裳脚步一顿,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必今儿个这场闹剧,恐怕也有华镜的份吧,毕竟这段时间,华镜可是常常与仓觉青肃在公主府内颠鸾倒凤呢。华镜在仓觉青肃的耳边吹了什么耳边风,倒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恐怕是让她失望了。 身后传来隐隐约约地脚步声,主仆三人连忙停止了说话,浅音回过头一瞧,目光便亮了几分,“公主,是靖王殿下呢。” 嗯?云裳回过头,便瞧见靖王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在自己面前停住了脚步,“怎么出来了?” 琴依和浅音连忙退了几步,站得远了些,云裳笑了笑,“没什么意思,我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人发现,倒是你,敬酒什么的少不了你,你若是走了,恐怕惹人注意呢。” 靖王挑了挑眉,“你一走,我自然应当随机便追出来,好让大家都知道,我的一颗心都悬在你这里,你做了什么事情,我都关注着。而且,只怕明儿个他们便会说,是云裳公主醋了,所以宴席还未结束便偷偷地跑了,靖王害怕云裳公主生气的狠了,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哄美人开心呢。” 云裳闻言,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若是被金銮殿那群人瞧见平日里敬重的冷面王爷竟然这般说话,只怕是会惊得下巴都掉了一地呢,靖王爷这戏份可是做足了的,改明儿我派人去问问那春华班可需要台柱子,只怕靖王唱起戏来,才是真正的唱作俱佳呢。” 靖王执起云裳的手,浅浅地笑着,“只怕别人也没这个福分瞧见我这个模样呢,你却不知珍惜。我可不止在做戏,里面那些个人一个个的无趣极了,倒不如出来陪你走走呢。现在这天儿正好,不冷不热的,正好散散步。” 这不是云裳第一次与靖王有肢体接触,只是却是第一次他这样子牵起她的手,惹得云裳心中猛地一跳,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自己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与人这般亲密呢,方才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将他甩出去。云裳叹了口气,悄悄地缩了缩手,想要将手从他的手中缩回来,却被抓得更紧了几分,紧到她能够感觉到那双握住她的手中厚厚的茧。 “只怕那些个人的目的并不单纯,这些日子,你要小心,之前我派了个影卫在你身边保护着,现在也一直在,若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便是。”靖王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怕你胡乱猜测,以为我让她监视你。” 云裳点了点头,其实她早就发现自己身边有其他人了,而且,隐藏自己的功夫极好,只是那人一直也没有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情,自己也就没有在意。听靖王这般一说,便明白了几分。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靖王瞧出她仍旧对自己没有完全的信任,却没有点破,心中想着,也好,至少知道保护好自己,便由着她去了。 两人一起绕着御花园走了一圈,靖王将云裳送回了清心殿,便离开了。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叫来浅音和琴依准备水洗漱。 琴依倒是一脸平静,浅音的眼中一直闪烁着点点打趣,云裳瞧见了,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由着她去了。 第二日倒是平静的很,只是第三日刚吃了早膳,便接到了帖子,“那个仓央玉儿进宫了,先前在栖梧宫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便递了帖子过来说想要拜访拜访公主,公主,要不奴婢去回了她,就说公主身子不好,不便相见?” 云裳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怕什么?这可是在宫里,难道还怕她吃了我不成?若是我不见她,恐怕回头来就不知道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呢。” 浅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出去了。 不一会儿,穿着一身绯色的仓央玉儿便出现在了云裳面前,今儿个她倒是穿着一身宁国的服饰,看起来比之前,妖艳少了几分,却仍旧十分美丽,美中透着几分媚意。 “仓央玉儿见过云裳公主。”仓央玉儿走进清心殿,望了眼坐在主位之上品着茶的女子,连忙行了个礼。 云裳笑容恬淡,“仓央小姐请起,琴依,给仓央姑娘看座。” 琴依点了点头,引着仓央玉儿在一旁坐了下来。仓央玉儿这才抬起眼来打量了几眼宁云裳,见她眉眼如画,虽然不如自己那般张扬的美丽,却带着几分悠然如水的韵味来,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沉静,让人心渐渐静了下来,生出几分亲近来。 仓央玉儿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抹恨意,这个女子,让自己那日在大殿之上丢尽了颜面,当日的耻辱,自己一定会慢慢讨回来。 仓央玉儿有些局促的望了眼云裳,才小心翼翼地道,“那日在金銮殿,玉儿并不知道公主与靖王爷已经有了婚约,所以一时情不自禁,公主不会怪罪玉儿吧?” 云裳眼神微微闪了闪,一时情不自禁?不知晓?仓央玉儿倒是挺会找借口,若是自己再怪罪与她,岂不是说自己小心眼了? “仓央小姐多虑了,靖王丰神俊朗,又是宁国战神,在宁国也是神一样的存在,爱慕于他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仓央小姐性子直率,敢于表达自己的喜欢,倒让裳儿十分欣赏呢。”云裳静静地望向仓央玉儿,面上的笑容十分的真诚。 见仓央玉儿的手无意识地抓住膝盖上的裙子,抓得裙子有了些许皱褶,云裳才笑着道,“只是靖王一直在军中长大,不善于与女子打交道,所以看起来冷了一些,仓央小姐没有被吓到吧?若是有的话,那裳儿待靖王爷给玉儿道个歉。” 仓央玉儿暗自冷哼了一声,不善于女子打交道,倒是对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呵护备至呢。仓央玉儿更是觉得云裳是来跟她炫耀的,心中恨意更盛。 “后日皇上说要在狩猎场举行庆典呢,玉儿方才问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要举行骑猎比赛呢,听说宁国的女孩子都是才华横溢的,公主参加不呢?靖王是骑猎好手,公主一定也是这方面的能手吧,玉儿真想和公主比试比试。”仓央玉儿扬起脸,眼中是满满的期待。 云裳笑着抬起手拢了拢头发,“骑猎比赛?仓央小姐恐怕要失望了,裳儿可是从未骑过马的,皇叔说,女子便当温婉可人,骑马射猎,保家卫国这样的事情,是男子的事情。” 仓央玉儿的笑容僵了僵,“难道公主就不想与靖王爷一起纵马高歌,看尽人间繁华?” 云裳闻言,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浅音忍不住抢着出了声,“靖王爷说了,即便不会骑马,也可以与他一同纵马高歌,靖王爷说,他的踏云是匹汗血宝马,两人同骑也可以策马奔腾……” 云裳皱了皱眉,回过头去轻斥了一声道,“我与仓央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下去。” 浅音撅了撅嘴,却依旧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云裳这才浅浅地笑了笑道,“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还望仓央姑娘不要介意。” 仓央玉儿拜了拜手,心中却更生了几分怒意,又坐了会儿便告退出了宫,回到驿站之后,仓央玉儿才怒气腾腾地狠狠摔了好几个茶盏,跑到仓觉青肃面前道,“三皇子,那宁云裳实在是个惹人厌的,怪不得连她皇姐都看不惯她,明儿个定然要让她好看。” 仓觉青肃皱了皱眉,“明日之事,本皇子自会安排,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去各处走动走动,打探打探本皇子想要的消息,若是没有打探到,夜郎国,你也不用回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赛马 三月十五,是个春暖花开的好天气,今儿个是宁国为了夏国和夜郎国的来访举行的庆典。云裳坐着宫中的车撵,随着宁帝、皇后一同到达了东郊的狩猎林。林子外,是一片空地,已经被搭上了看台,云裳走到看台上坐了下来。 皇后望了望云裳,笑着道,“皇城中许多官家千金都来了,裳儿不去陪着她们说说话?” 云裳的目光落在场中窃窃私语的女子中,摇了摇头,“之前在顺庆王妃的寿宴上裳儿也见过这些世家千金,她们聚在一起谈论的大多是些衣裳首饰的,裳儿甚少出门,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感兴趣,所以她们说的话裳儿大多听不明白。况且,若是裳儿去了,她们总是忌惮着裳儿的身份,聊起天来也不尽兴,裳儿又何必平白去扰了别人的兴致呢?” 皇后闻言,似是一愣,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云裳的手,“好孩子,只是你这般样子,若是以后与靖王成了亲又该如何是好?靖王府虽说这些年没怎么和其他人打交道,不过也是因为王府中没有一个女主人的缘故,若是你与靖王成了亲,你便是靖王妃,自然应当与其他世家打好关系,这些个闺阁女子虽说如今看起来并没什么要紧的样子,只是她们的出身都不差,日后也定然是要嫁入大家族做主母的,你与她们交好,总是不错的,可不要小看了女人,很多事情便是在那些个大家主母的三言两语间悄悄发生了改变的呢。” 云裳身子微微有些紧绷,皇后说的话,十分的有道理,只是因为太有道理了,却让云裳觉得,有些奇怪。若是以皇后的立场而言,她应当巴不得自己什么都不懂,以后嫁了人,将府中打理得一团糟,然后臭名昭著,那样自然是最合她的心意的。只是,她却突然与自己说起了这些。 “可是裳儿真的不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啊……”云裳低下头,一副委屈的模样。 元贞皇后眯了眯眼,目光中带着几分笑意,“之前本来是想要让你与镜儿学一学的,只是只怕镜儿自己也不太会处理,闹出了那些事情,倒是我这个做母后的没有好好教导了,你虽然不是母后亲生的孩子,却也一直养在母后名下,你皇姐已然那样了,母后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做好靖王妃,待会儿母后派两个嬷嬷到你身边教你为主母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吧,母后也不强求你,你若是觉得她们说的有几分道理,便听一听,若是觉得她们说的没有道理,你便忘记便好了。” 云裳闻言,心中这才落到了实处,皇后不明里暗里地里针对自己,自己竟还有些不习惯,待听到了这个,自己才放了心,还好,只是放两个嬷嬷在自己身边,况且,自己确实需要在这方面好好的学上一学,之前祖父的教导,倒是让自己学会了琴棋书画,兵法谋略,甚至是武功,都教了,唯独一些女子应当学的事情,自己却是不甚了解的。 “那便谢过母后了。”云裳笑眯眯地道。 皇后点了点头,良久,才轻声道,“本宫知晓你如今恐怕对本宫有着很深的戒备,不过也无妨,本宫相信,你如今也大了,自然知晓她们教你的对你而言有没有用,你年纪不小了,再过些日子,就该成亲了,你一成了亲,便不在宫中住了,也对本宫造不成威胁,本宫与你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扬了扬眉,皇后娘娘,果真进步了很多呢,这好的坏的,都说尽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云裳笑了笑道,“母后多虑了,裳儿自小没有母妃在身边,对这些事情一直知之甚少,哪怕是母后不派嬷嬷来,过些日子,裳儿恐怕也得亲自去向母后求去。” 皇后闻言,看了云裳一眼,便没有再说话,转过头望向场中与靖王说话的宁帝,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讽刺。 宁帝走上了看台,众人行礼之后,宁帝才笑着道,“今儿个是为了欢迎夏国和夜郎国两国使者的到来,今日为大家安排了狩猎比赛,无论男女,都可参加,但是分男子组和女子组,男子狩猎,女子便骑马比赛吧,获胜者重重有赏,其余不去参加狩猎比赛的,可以为自己看好的人加油打气,也可以表演才艺,表演了才艺的同样有赏,参加狩猎比赛的,到靖王那里报名,参加才艺比试的,在华镜公主那里报名。” 众人领了命,场上便热闹了起来,各自循着负责之人报名去了,云裳淡淡地笑望着,却见一个女子走了出来,笑着道,“听说夜郎国的仓央小姐骑术绝佳,只是我宁国的女子大多只喜欢琴棋书画而已,报名狩猎比赛的寥寥无几,莫不是便这般将奖励拱手送给仓央小姐?” 云裳抬头望去,眼角一跳,景文昔?上次在顺庆王府听她说话,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这会儿怎么突然文绉绉的装起正经来了? “谁说的?谁说我宁国女子只懂琴棋书画的?只是你自己不会,你便以为大家都不会了?”一个冷笑声传了出来,云裳望了过去,便瞧见一个红衣女子从人群中站起身来,眉眼间染着一股英气,嘴角笑容有些冷,倒是让人有些不敢逼视。 云裳觉得有几分意思,便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这个小姐还会骑马狩猎之术?” 皇后似乎是听见了云裳的话,望着那个红衣女子笑着道,“裳儿没有见过这位小姐?本宫瞧着她哥哥经常与靖王在一起,还以为你与她相识呢?这是兵部侍郎之女,王尽颜。” “哦?”云裳挑了挑眉,细细看了看,这个女子倒确实与王尽欢眉眼间有些相似之处,心中便生了几分好感,只是却不曾想到王尽欢性子那般跳脱,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竟然有个如此的妹妹。 景文昔暗自咬了咬牙,似是对王尽颜的突然出现有些不喜,哼了一声才又道,“臣女听说靖王殿下十分宠爱云裳公主,靖王是我宁国战神,能够得他青睐的女子想必不是泛泛之辈,在骑马狩猎上也定然十分擅长,不如请云裳公主来让我们开开眼界,顺便也将这个奖励拿下来如何?” 云裳挑了挑眉,原来竟是针对自己的吗?不过,这说话的语气,和说出的话,倒是十分的像那仓央玉儿呢。也难怪,这景文昔倒是与仓央玉儿有些共同之处呢,那便是都喜欢靖王,也难怪自己碍着他们的眼了。云裳的目光落在一旁正被众人团团围住的靖王,在心中暗自哼了哼,都说红颜祸水,没想到,这靖王却恰好是个蓝颜祸水呢。 云裳微微一笑道,“裳儿不会骑马。” 景文昔闻言,似是有些吃惊,长大了嘴巴,良久才呐呐地道,“哦,昔儿不知道公主不会骑马,只是,若是那仓央玉儿赢了,便仗着自己赢了比赛要求皇上为她和靖王赐婚的话,到时候挡着大伙儿的面,皇上恐怕也不好不答应,到时候,伤的可就是公主的面子了,可惜了,公主不会骑马……” 啧,以退为进。云裳倒是有些好奇了,这在这个景文昔身后为她出谋划策,指使她说这些话的人,究竟是谁…… 一旁的仓央玉儿也听着这边的动静,闻言倒是笑了笑道,“惠国公主不会骑马,玉儿怎么能强求呢,玉儿可不会这般欺负公主,如果这样赢了靖王爷,有些胜之不武,玉儿虽然只是夜郎国国师的小小义女,却也知道,宁国公主何其尊贵,哪怕是什么都不会,皇上也定然愿意为公主寻一门好亲事的,玉儿虽然有些羡慕公主,但是也不会这般不知好歹。” 云裳挑了挑眉,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全无长处,只是凭借着宁国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所以硬是霸占着靖王不放手吗? 云裳正欲说话,却见王尽颜,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悦,抬起手对着云裳道,“公主尽管放心,臣女有信心赢这场比赛,绝不为宁国丢脸。” 云裳闻言,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柔柔地道,“裳儿自然是相信王小姐的,只是景小姐和仓央小姐说的也没有错,不管是输是赢,裳儿甚为宁国公主,也是应当拿出做公主该有的气势来,即便本公主不会骑马,却也不能畏惧。既然大家今日兴致颇高,那本公主便陪着大家玩一玩好了,输了便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仓央玉儿和景文昔的眼中都闪过一抹得意,王尽颜却是眯了眯眼却没有说话。一旁似乎终于得了空的靖王抬起头来,望向云裳道,“裳儿也想参加?” 云裳笑着道,“只是瞧着大家高兴,陪大家一起玩一玩。” 靖王暗自沉吟了片刻,才笑着道,“好,既然裳儿想玩,那便玩吧。” 宁帝一直默默地瞧着几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这个时候才悠悠然开了口,“裳儿没有骑过马,靖王你派人跟着,莫要让裳儿出了什么事儿。” 靖王点了点头,“裳儿便骑本王的踏云吧。” 此言一出,一旁的景文昔眨了眨眼,“王爷这般护短可有些不公平了,谁都知道这踏云是绝佳的汗血宝马,寻常的马怎么跑得过踏云呢?” 靖王似乎有些不悦,拧起眉头望向景文昔,“不公平?仓央小姐在夜郎国长大,夜郎国游牧为生,个个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其他报名的小姐也都几乎是从小习马术的,便是景小姐你,家里也专程请了武师教小姐骑马,可是裳儿却是从未骑过马的,若是寻常的马,恐怕根本上不去,景小姐你说本王不公平?” 景文昔被靖王的脸色吓了一跳,呐呐地低下了头,低声道,“没……”声音中却带了几分哽咽。 啧,云裳又挑了挑眉,这景文昔倒也是个做戏的好手呢。 “王爷,男子组的选手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一个侍从走了上来,朗声禀报道。 靖王点了点头,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木棒,敲了敲一旁的铜锣,“当……”的一声伴随着靖王的“开始”传来,顿时只瞧见一阵灰尘扬起,马蹄声渐行渐远,一行人带着马一起消失在了密林中。 宁帝笑着望向靖王道,“皇弟不去凑凑热闹?” 皇后闻言,摇了摇头,“皇上,若是靖王爷上场的话,那真的就不用比了。” 宁帝听见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皇后说的是,皇弟的身手自然是极好的,那既然皇弟不去,便一同到这看台上来看这些姑娘们比赛吧。” 靖王点了点头,朝着云裳招了招手,云裳便站起了身来,走下了看台,走到靖王面前,一旁的侍从已经牵来了一匹全身通红的马来,只马蹄上是雪白的,云裳抬起手摸了摸马的脑袋,微微一笑道,“皇叔真让裳儿骑踏云参加比赛?” 靖王自然知晓云裳说不会骑马都是假的,只是却还是帮着云裳将戏给唱全了,“那是自然,踏云认得你,会听你的话……”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岸芒,“你自己小心一些便是。” 云裳低下头望着靖王手中的缰绳,目光微微闪了闪,她当然知道,靖王所说的小心,不是让她骑马小心,而是让她小心遭到暗算。毕竟,景文昔与仓央玉儿这般努力地怂恿自己参加这场比赛,定然目的没有那么的单纯。 云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靖王将缰绳交到云裳手中,拍了拍云裳的手,才抬起头来对着王尽颜道,“本王的裳儿,便劳烦王小姐照顾一下了。” 云裳有些窘,什么叫他的裳儿? 王尽颜闻言,扬起一抹令人炫目的笑容来,上前一步道,“颜儿经常听哥哥提起惠国公主,早就对惠国公主仰慕已久,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相见了,自然会好生护得惠国公主的安全。” 靖王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高台之上,在华镜的旁边坐了下来,笑着转过头望向华镜,“华镜公主也是我宁国公主,怎么不去比上一比,虽说裳儿没有骑过马,华镜公主可不一样,听闻华镜公主从小便被丞相亲自教导过骑乘之术,想必不会太差。” “哦?”仓央玉儿扬了扬眉,眼中带着几分探寻,“原来华镜公主竟然也会骑马吗?那华镜公主若是不来参加一个岂不是太不厚道了?” 华镜咬了咬唇,手微微在袖中握紧,又慢慢松了开来,抚上了微微突起的小腹,“皇叔恕罪,镜儿……”今日不太舒服……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微微拧着眉头的宁帝打断了,“既然仓央小姐都已经开口相邀了,那镜儿便也跟着去吧。” 华镜还想要说话,却被皇后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华镜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镜儿遵命。”说着便走下了看台,到一旁挑选了一匹马,牵着马走到了众人中间。 “大家都准备好了的话,请各位小姐上马。”靖王扬声道。 众人纷纷十分潇洒地翻身上马,唯有云裳,慢悠悠地爬上了马,虽然动作缓慢,却也不失优雅,宁帝暗自点了点头,靖王眼神一凌,扬声道,“准备,开始!” 只听得靖王一声喝,“驾”几声娇喝便紧接着响了起来,马便冲了出去。 这片狩猎林也经常举行一些骑马比赛,骑马比赛的场地也有一部分是在林中,只是却只是在密林边缘,并未深入,不一会儿,便瞧见众人纷纷策马进了密林之中,云裳虽然不是最快的,却也没有落在最后,只是身子在马上被颠地左摇右晃,似乎花了好些功夫才勉强坐稳,倒确实像是个完全不会骑马的人,在众人眼中,她只是因为踏云是匹难得的好马才勉强没有落在最后的。 一进了密林,受到茂密的树林遮挡,光线便暗了许多,林中树木多,马儿也不敢放开了跑,云裳便被落在了后面,王尽颜倒是遵从着靖王的吩咐,一直跟在云裳身边。 云裳笑了笑道,“颜儿不用跟着我,你是王公子的妹妹,想必也知道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弱,颜儿快追上吧,拿个第一来。” 王尽颜扬眉笑了笑,英气勃勃的脸上因为这一笑倒多了几分娇媚,看得云裳也忍不住呆了一呆,“既然答应了王爷,我便应当说到做到,我也并不是什么争强好胜的人,只是因为方才见不惯那景文昔的样子,所以才撂下那样的狠话,公主不必担心。” 云裳闻言,对眼前的女子好感又增加了几分,笑着道,“你若是想要保护我呢,就更应该跟上她们了,方才你也瞧见了那仓央玉儿和景文昔明显就是故意激我,仓央玉儿是知晓我不会骑马的,却仍旧这样做,我疑心他们会在前面搞鬼,你若是跟着,她们想要搞鬼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王尽颜沉吟了片刻,看了眼云裳,只听方才的话,王尽颜便已然知晓自己应当还是小看了云裳,瞧她在马上那副颠簸的模样,倒似乎是装出来的,王尽颜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笑着道,“那我便去追她们了?” 云裳笑着道,“去吧去吧……” 王尽颜扬起马鞭,加快了速度朝着前面奔去…… 云裳微微一笑,干脆拉住了马,站着不走了,不一会儿,才听见身后隐隐传来马蹄声,云裳回头一瞧,便看见华镜骑着一匹白色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华镜出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云裳轻轻地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清冷味道,“裳儿是因为不会骑马,却不知道,皇姐怎么会在裳儿的身后?裳儿可是听说皇姐的骑术是丞相大人亲手所授呢……” 华镜哼了一声,心中十分地不待见云裳,却也知晓此时若是与她起了冲突,吃亏了也终归是自己,便皱了皱眉道,“今儿个身子不太好,这马一跑起来我就头晕,裳儿骑的可是靖王的踏云,若是输了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嘿嘿,皇姐又不是不知道,裳儿哪会骑什么马呀,方才也不过是这马儿好,自己跑的,可是一进了密林,它便不听我使唤了,这不,停在这儿动都不愿意动了,这又是皇叔的良驹,裳儿打不得也骂不得,便只能站在这里等着它走了。”云裳皱着眉头,拍了拍身下的马,踏云却仍旧动也不动,抬起头,似乎有些倔强。 华镜带着几分嘲讽地望向云裳,心中暗自骂了一声,“废物。” 面上却装作一副十分同情的模样,笑着道,“那裳儿便在这儿休息会儿吧,皇姐先走了。” 云裳点了点头,“皇姐去吧,若是皇姐拿了第一,想必母后和丞相大人都会十分高兴的。” 华镜眯了眯眼,她自然知晓自己今日的成绩不会太好看,母后和外祖父也都会面上无光,可是……华镜沉沉地叹了口气,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待华镜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一个黑衣女子才出现在了云裳面前,“主子,已经准备好了。” 云裳眸中泛起一抹冷意,笑着道,“好,仓央玉儿和景文昔呢?” 黑衣女子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两个废物,想要在主子经过的地方设陷阱,还专程用了汗血宝马最爱的黑豆洒在了林中,只是那黑豆中放了分量不低的迷药。属下瞧着他们似乎还有其他打算,只是因为王小姐追上了她们,一直在她们身边,将她们看得死死的,她们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哦?”云裳微微一笑,“她们竟然算到靖王会将他的踏云借给我?” 那黑衣女子点了点头道,“靖王爷前两日便搜集了朝中会骑马的官家小姐的名单,准备的马也与数目相对应,她们恐怕便是算到了这个,料定如果想办法将你怂恿着参加了比赛,那靖王爷便只能将他的马借给公主。” 云裳点了点头,“靖王爷爱马如命,若是知晓,有人想要对他的宝马打主意,一定会非常的生气,走吧,带踏云去吃好东西去。” 那黑衣女子闻言,嘴角抽了抽,跟在云裳身边往前面走去。 前面隐隐有些异响,黑衣女子浑身一震,转过头望向云裳道,“主子,来了。” “哦?”云裳轻喝了一声,踏云便加快了速度往前跑去,华镜骑着她的那匹白色马驹便在前面,白色,在这样的密林之中,便是最为显眼的颜色了。 远远地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只是在这林中,若不是常年呆在密林中或者武功高强的人,很难引起警觉。云裳眯了眯眼,望着前面马上穿着紫色衣衫的女子,眼中掠过一抹杀意,“华镜,这一次,我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渐渐地,异响越来越大声了,云裳骑着踏云,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目光灼灼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前面的华镜也隐隐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勒住马,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 只是却也没有瞧见什么,刚想回过头,眼睛却突然扫到前面突然出现的东西,顿时便呆住了,半晌之后,华镜才反应了过来,目光中露出满满的惊恐来,连忙扬起马鞭,大喝一声,马便奔驰了起来。 她刚冲了出去,一个硕大的黑色身影便落在了她放在驻足的地方,一声怒吼,那黑色身影似是被惹怒了,朝着华镜追了上去。华镜回过头,脸色苍白,眼中是掩不住的害怕,见到身后的情形,更是连连用马鞭抽打了好几回身下的白马,马便又快了一些。只是她快,身后那黑色身影更快,只几个跃起,便离华镜又近了几分。 眼瞧着华镜便要跑出自己的视野内,云裳沉吟了片刻,沉声道,“看着马。”便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了密林之间。 华镜再回过头,看见的便是一双大大的,漆黑的眼睛,华镜猛地一惊,马鞭不停地落在白马身上,不一会儿,白马便猛地跪倒在地,华镜一个不察,便猛地从马上栽了下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了下来。 华镜皱了皱眉,面色煞白,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脸上是满满的痛楚。 只是那黑色身影却猛地将华镜举到了半空之中,又狠狠地扔了下去,华镜痛得身子都蜷缩了起来,只是那黑色身影却仍旧没有打算放过她,又将她举了起来。 “快……拿弓箭来……”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云裳转过头,便瞧见一个紫衣少年坐在马上,手中拿着一把长弓,脸上是满满的焦急。云裳眯了眯眼,是李丞相的长孙李耀琪。 另外一匹马上坐着一个青衣少年,闻言急急忙忙将箭递了过去,李耀琪连忙接了过去,一面朝着华镜喊道,“表姐,莫要害怕,琪儿这便来救你。”说着便拉开了长弓,箭朝着那黑色身影射了过去,正好射在黑色身影的胳膊上,胳膊一颤,举起的华镜便又被猛地摔了下来。 云裳勾了勾嘴角,差不多了。 心中笑着,随意摘了一片叶子,在那李耀琪再次拉开弓的时候,扔了过去,那黑色身影轰然倒了下去,却只是受了伤,挣扎着正要起来,云裳便听见了好几匹马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云裳眯了眯眼,便瞧见又来了几个男子,为首的,是仓觉青肃。 仓觉青肃看着眼前的情形,也是一惊,连忙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耀琪的脸色有些难看,沉声到,“方才本公子与兵部侍郎的公子抢这只黑熊,我们一人射了他一箭,却不想他突然发了狂,便朝着这外面跑了过来,我们跟着追了过来,便瞧见这畜生正在袭击华镜公主。” 那黑熊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仓觉青肃便纵身一跃,朝着黑熊扑了过去,手也没有闲着,从脚上的长靴中抽出一把匕首,朝着那黑熊狠狠地刺了过去,黑熊哀哀凄凄地叫了一声,扑倒在地。 云裳嘴角微微勾起,连忙纵身回到了踏云的位置,仓觉青肃方才只是被黑熊吸引了目光,若是他在,恐怕自己也很难隐藏住行踪。云裳回去,便瞧见黑衣女子守着踏云站在树后,云裳笑了笑,翻身上了马,“干的不错,那黑豆在哪儿?我去瞧瞧……” 黑衣女子带着云裳走到一处撒了黑豆的地方,踏云闻了闻,没有吃,云裳哈哈笑道,“那两人还真是愚不可及,你瞧,这掺了药的黑豆,踏云连吃都不吃。” 那黑衣女子也忍不住挑了挑眉,便瞧见云裳低头抓了一把黑豆,递到了踏云嘴边。 踏云喷了两口气,似乎有些委屈地吃了几颗黑豆,却也不愿意再多吃。 云裳翻身上马,骑着踏云往外走去,外面马上可就要上演好戏了,自己怎么能够错过呢? 云裳出了林子,踏云便似乎有些烦躁,动作也粗暴了不少,朝着终点奔去,云裳装作一副完全不会骑马有些受了惊吓的样子,几次差点儿被颠下了马,离终点越来越近,云裳瞧见了仓央玉儿与景文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目光,拍了拍踏云的脖子,踏云却突然加快了速度,云裳眼中恰如其分地露出了满满的恐惧,在被马颠上空中的时候,身子一歪,往地上摔去。 “裳儿……”云裳听见两声惊呼,一声来自靖王,而另一声,来自宁帝。 云裳瞧着地离自己越来越近,却见一紫一红的身影朝着自己奔来,自己便安安稳稳地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哪怕是控制了自己摔下的速度,也还是被撞的有些疼,头上传来靖王的声音,“怎么回事儿?” 云裳撇了撇嘴,抬起眼,却瞧见王尽颜一脸焦急地站在自己面前,眼中是满满的自责,“公主,你没事吧?” 云裳呆了良久,才摇了摇头,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女子,云裳指着已经跑到了一旁,伏在地上的踏云道,“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方才都还是好好的,突然它便似发了狂一般……”说着这番话,目光却落在一旁坐着似乎有些失望的仓央玉儿与景文昔身上。 靖王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云裳的头上,裳儿有几分能耐他自是知道的,况且,踏云……靖王转过眼望向一旁的踏云,微微蹙了蹙眉,沉吟了片刻,才扶着云裳走到踏云旁,却见踏云转过脸来朝着靖王喷了口浊气,嘴角似乎有些许白沫。 靖王眯着眼望着踏云看了会儿,才转过身对着宁帝道,“踏云被人动了手脚,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皇上请允许臣弟让人将踏云带下去看看,臣弟定然会查出这是怎么回事儿……” 宁帝看了眼靖王,又看了眼伏在靖王怀中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云裳,点了点头,“皇弟做事,朕自然放心,裳儿受了惊,皇弟便带着裳儿下去休息去吧。” 云裳手暗自在靖王身后写了个字,靖王身子僵了僵,才抬起头道,“没事,比赛还未分出胜负,臣弟作为裁判,自然也不好走,况且,不一会儿便可以知道踏云是怎么了,臣弟来的时候害怕发生意外,专程请了清微先生来,清微先生虽然比不上雪岩神医,医术却也是十分不错的,臣弟让人将清微先生传来给裳儿瞧一瞧。” 宁帝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赞同,云裳瞧见了,便从靖王的怀中站了起来,朝着宁帝道,“父皇,裳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样回去,也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呢,裳儿没事,待会儿让清微先生给裳儿瞧瞧便好。” 宁帝见云裳也十分坚持,便点了点头,“那好,便传清微先生吧。” 不一会儿,便上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草民拜见皇上,皇后,靖王,公主……” “清微先生不必多礼,赶紧帮裳儿瞧瞧她可有受伤吧。”宁帝连忙道。 清微先生也不多言,走到云裳面前,“公主恕罪,可否让草民看个脉象?” 云裳点了点头,伸出了手来。 清微先生伸出手,良久,才微微眯了眯眼,收回了手,朝着宁帝拱了拱手道,“皇上放心,公主身子并无大碍。” 宁帝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听见一阵喧哗声传来。 众人的目光朝着喧哗声望了过去,便瞧见好好几人骑着马从密林中奔腾而出,跑在最前面的男子,是李丞相长孙李耀琪,他怀中还抱着一个紫衣女子。 皇后的脸色顿时变了变,站起身来,“是镜儿?” 待众人渐渐地近了,皇后的脸色更白了几分,那定然是镜儿,皇后定睛一瞧,便瞧见那紫色的衣衫上,还有这斑斑血迹,皇后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急匆匆地从看台上走了下去,“怎么回事?镜儿怎么了?” 李耀琪连忙抱着华镜翻身下马,“皇后姑姑,公主被黑熊袭击,受了伤……” 宁帝见华镜的模样,便知她受伤不轻,虽然自己心中对这个女儿已经十分失望,但是她却仍旧是他的女儿,宁帝面色有些沉。 “还不快传太医!”皇后看着华镜浑身是血的模样,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站在原地连迈开步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微先生在这儿呢,他可是神医,比太医医术还好,不妨让清微先生看一看?”云裳站起身来,面上也隐隐带着几分焦急。 皇后这才反应了过来,“对对对,清微先生在呢,清微先生,请你瞧瞧,我的镜儿怎么了?”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亲生的和非亲生的,果然不一样呀,方才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皇后也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华镜一出事,她却着急得不行呢。自己前世竟然会被她蒙蔽了那么多年,一直觉得她对自己十分地好,如今看来,自己前世倒真是天真的紧。 清微先生连忙上前,查看了一下华镜的情况,又伸出手为华镜把了脉,面色微微有些沉,良久,才道,“公主伤得不轻,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至于公主的性命,草民尽量,应当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清微先生的话音一落,方才还一片吵闹,却突然没有了声音。 宁帝最先反应了过来,面色一沉,“清微先生胡说什么?” 清微先生闻言,神色一顿,皱着眉头道,“皇上是质疑在下胡说?皇上,你瞧公主身子上除了一些擦伤,其实并无其他眼中的伤口,下半身却满是血,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她这是滑了胎,草民方才已经把过脉了,腹中的胎儿已经没得救了,母体却应当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公主也……若是皇上不信草民的诊断,再叫几个太医一同来便是……” 宁帝盯着满身是血的华镜,咬着牙道,“来人,传太医。” 不一会儿,便有三个太医一同提着药箱来了,三个太医见华镜的模样,俱是一惊,连忙上前查看了片刻,神色更是不好。 清微先生只是个民间大夫,对宫中的事情不甚清楚,几个太医却是十分明白的,华镜公主的驸马一直在边关,前些日子还失踪了,听说已经没了,华镜公主却…… 云裳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却瞧见皇后面色生冷,只是额上却隐隐有青筋暴起,云裳瞧见,她的手上有血滴滴落。 这样的滋味可好受?云裳抿了抿嘴,心中闪过一抹快意。 宁帝从几个太医的面色中也瞧出了几分端倪,跺了跺脚道,“华镜公主怎么了?给朕照实说,欺君之罪的后果如何,想必朕不说你们也是知道的……” 三位太医浑身一震,连忙跪倒在地,“皇上饶命,臣等说,华镜公主……华镜公主……这是落胎了……” “嘭”的一声,原本在宁帝面前桌子上的茶杯被宁帝摔倒在地,滚了滚,泼了一地茶水,“将华镜公主带会那边的屋中治疗……” 众人连忙应了,扶着华镜离开了。 云裳微微勾了勾唇角,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站在场中的皇后。皇后的前面,是呆立的众人,云裳瞧见仓觉青肃的眉头纠结在一起,似乎在沉思什么。 想必仓觉青肃隐隐有些怀疑,即便不是怀疑,也恐怕有几分猜测,猜测华镜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云裳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便瞧见靖王一直在看着自己,云裳一愣,朝着靖王挑了挑眉,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良久,皇后才咬了咬牙,缓缓地回过头,望向看台之上满脸愤怒的宁帝,慢慢地跪了下去,“皇上,臣妾教导无方,请皇上责罚……”<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染仇怨 宁帝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带着几分寒意。皇后打了个颤,身子俯得更低了几分。 云裳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在场的众人,如今在场的,除了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参加比赛的臣子,方才诸位大家小姐,和方才送着华镜回来的几位世家公子。 “裳儿,差不多该收一收了。”靖王靠近云裳轻声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这场戏到了这个地步,该让人知道了,都已经知道了,即便是宁帝下令封口,恐怕要不了两日,皇城中就会有口皆知了。皇家也有自己的尊严,再多的,便不应当当着众人的面上演了。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皇后身边朝着宁帝行了个礼道,“父皇,今日的庆典,是为了欢迎夜郎国三皇子和夏国七王爷的,此等小事,父皇不如过会儿再来商讨?” 宁帝神情一动,目光望向场中的众人,众人连忙低下了头,宁帝心中却更是恼怒,当即便沉下了脸道,“裳儿说的是,皇后在那儿跪着做什么?” 元贞皇后暗自咬了咬牙,才缓缓道,“臣妾知错。”这才站起了身,走到了看台上。 靖王望向一旁送华镜回来的几个公子道,“男子组的比赛还未结束,你们可要继续?” 那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靖王点了点头,又转眼望向一旁似乎还有些未回过神来的仓觉青肃道,“三皇子可还要继续比赛?” “啊?”仓觉青肃身子震了一下,才缓过神来,收敛了神色,摇了摇头道,“不了,宁国的男儿各个都是打猎的好手,本皇子甘拜下风。” 仓觉青肃的异常吸引了宁帝的目光,宁帝见仓觉青肃一直盯着地上的血迹发呆,心中咯噔一下,想起几月前从边关送到自己面前的那封求亲书,眸中便猛地沉了下来。仓觉青肃的信中,似乎说过,华镜已经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华镜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他的…… 宁帝的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升起几分烦躁来,好你个仓觉青肃,今日之耻,他记下了。 靖王见场上氛围有些冷,便站起了身来,笑着道,“方才王小姐的骑术可让本王开了眼,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云裳闻言挑了挑眉,望向王尽颜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好奇,“莫非是王小姐夺了魁首?” 靖王点了点头,云裳望向王尽颜,却见她神色淡淡,见云裳望着她也没有太多的得意,只是对着云裳友好地笑了笑,云裳心中暗自赞了一声,这个王小姐,倒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呢。 此前自己在来凤城行宫的时候,母妃曾经说过,她应当有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云裳那时觉着无所谓的样子,如今瞧着王尽颜的模样,心中却隐隐带了几分期待。前世由于自己太过娇纵,对自己献殷勤的女子也不少,只是却都不是真心,自己倒也不是没有遗憾,只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接触到的人不多,值得交往的便更少了,若是王尽颜,自己倒是不排斥呢。 宁帝见靖王和云裳的模样,这才稍稍缓了口气,好在,靖王与裳儿都没有令他失望,终归是没有让别人再看到他宁国皇室的笑话。 “狩猎比赛的时间要到了,皇上,臣弟擂鼓了?”靖王抬起头望了望日头,对着宁帝道。 宁帝点了点头,“好。” 靖王拍了拍手,一旁的鼓手便擂起鼓来,十多面大鼓一同响了起来,震得人耳朵有些疼,靖王抬起手来,捂住云裳的耳朵,眼中带着淡淡的关切。宁帝瞧了,微微愣了愣,便又移开了目光。 不一会儿,便听见一阵阵地马蹄声传了过来,林中不停地有马跑了过来,马后都挂着收获的猎物。 云裳眯了眯眼,瞧着渐渐近了的人,连李丞相都参加了…… 宁帝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李丞相,却没有说话,半晌,靖王才道,“皇上,参加狩猎比赛的人都齐了。” 宁帝点了点头,“大家辛苦了,皇弟你让人清点一下大家各自的成绩吧。” 靖王应了声,叫了几个侍卫挨个检查登记了众人的成绩,才走到了场中央道,“回禀皇上,男子组狩猎比赛的魁首,是兵部尚书的公子,王尽欢,第二名,是李丞相,第三名,是夏国七王爷。” 云裳闻言,挑了挑眉,这兵部尚书的一双儿女倒都不是吃素的呢,想不到王尽欢平日里看着便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倒也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宁帝也似乎愣了愣,才笑了起来,对着一旁并未上场的兵部尚书道,“王尚书可教了一双好儿女呀,包揽了男子组和女子组的魁首,赏!两位魁首想要什么?” 王尚书带着王尽欢和王尽颜一同上前行礼,王尽欢笑着道,“回禀皇上,草民不喜欢当官啊什么的,也不喜欢钱财啊什么的,若是皇上肯赐草民几个美人草民便知足了。” 王尚书微微拧了拧眉,暗自拉了拉王尽欢的衣服,暗自骂了一声,“畜生!胡闹!” 在做的不乏武功不错的,王尚书的声音虽然小,却也被许多人听了去,宁帝微微愣了愣,才笑了起来,“王公子性子直率,倒也十分难得,既然如此,那朕便许了你就是了,待会儿朕便送几个美人到尚书府。” 王尽欢神色一喜,连忙笑着谢恩道,“草民谢皇上恩典。” 众人见状,对王尽欢都有几分鄙夷,这样的好机会,便被这样一个蠢货给浪费了,实在是不值啊。 云裳将众人的神色一览无余,心中暗自笑了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蠢呢,要知道伴君如伴虎,今儿个王家风头已经有些盛了,王尽欢此般让人觉得他是个风流纨绔的阿斗,便不会多加防备,此番才让王家众人更安全了几分。 轮到王尽颜了,王尽颜沉吟了片刻,才道,“臣女喜欢耍刀弄枪的,不想做一个窝在后宅中碌碌无为的寻常妇人,希望皇上能够给臣女一个机会,让臣女上战场……” 在场的众人又是一惊,这王家的儿女怎么一个比一个还会胡闹呢?一个女儿家,却说要上战场,不说皇上会不会允,这话传了出去,只怕没有谁家敢娶王尽颜进门了。 王尚书的面色便更是难看了几分。 宁帝的手轻轻瞧了瞧桌子,云裳眯了眯眼,开口道,“父皇,儿臣听说,宁国的开国功臣中也有一位女将军呢,听说她虽为女子,胆识和谋略却比许多男子要强上许多,为宁国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呢。儿臣瞧着王小姐的身手着实不错,既然王小姐有这样的大志向,为何不成全了她呢?” 云裳说的,是宁国开国将军之一,一位叫做季云怡的女子,虽为女子,却也是个传奇人物,听闻那女子的父亲是个武将,季云怡从小便跟着父亲到处征战,后来,她父亲战死,她便担起了她父亲的责任,追随者宁国开国皇帝四处征战,且战功赫赫,是宁国的传奇。 宁帝见云裳这样说了,便点了点头,“既然王小姐有这样的志向,那朕便成全了你吧,朕便封你为校尉,便让你追随靖王吧,在皇城中待命,寻常练练兵,如有战事,便虽靖王出征。” 王尽颜心中一喜,连忙谢恩道,“臣女谢皇上恩典。” 李丞相只觉得场中气氛有些不对,目光落在了看台之上的皇后身上,却见她面色惨白,目光有些涣散,心中更是隐隐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李丞相想起自己方才出来的时候,便瞧见李耀琪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看那神色,似乎并不是刚刚出来的样子。 李丞相望向李耀琪,见他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似乎更是应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只是现在皇帝还早,自己也不好去询问,只得坐在椅子上,想着如何才能抽出机会去询问一下李耀琪。 宁帝抬眼望了望众人的神色,面上带着几分笑容,只是眼中却泛着丝丝冷意,“方才表演了才艺的小姐也都有赏,靖王你吩咐人待会儿将赏赐送到各位小姐手上,今儿个大家都辛苦了,下午便好好歇一歇,晚上还安排了篝火狂欢,便先散了吧。” “臣等恭送皇上……”众人连忙行礼,待宁帝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才站了起来。 皇后,云裳,和靖王都跟着宁帝走了。众人才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方才看见那件事情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却也有人不知晓,便凑上去询问了起来,李丞相听见华镜的名字接连在众人口中提起,只是讨论的时候却似乎故意避着他,他也无法知道事情的情况,便皱了皱眉,招过李耀琪来,带着他走到了一处僻静处,才四处望了望道,“方才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李耀琪连忙跪倒在地道,“爷爷,都是琪儿不好,琪儿连累了公主和皇后姑姑……” 李耀琪是李丞相最满意的孙子,见他神色十分不好,便知道事态恐怕有些严重,便连忙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耀琪哪里敢有隐瞒,连忙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孙儿正在狩猎,瞧见了一只黑熊,孙儿便用箭射了那黑熊一箭,却发现,那王尽欢也射了那黑熊一箭,那黑熊受伤发了狂,便四处乱窜,孙儿急急忙忙去追,在密林边缘才发现了黑熊,却瞧见它正在攻击华镜公主,华镜公主被黑熊摔了两次,孙儿连忙将那黑熊制住了,可是华镜公主却受了伤,孙儿瞧着华镜公主浑身是血,来不及多想,便将她送了回来……”李耀琪顿了顿,抬起眼来瞧瞧觑了眼李丞相的神色。 “然后呢?”李丞相皱了皱眉,原来是华镜受了伤,怪不得皇后的面色不是太好,只是却仍旧有些不对劲,若只是受伤而已,为何方才那些人说起华镜的时候,却刻意的避开了自己呢? 李耀琪沉默了片刻,才道,“大夫给华镜公主诊了脉,说,她是小产了……” 李丞相一怔,眼中带了几分冷意。李丞相长居高位,原本就带着几分威仪,这般一来,却是十分骇人。 李耀琪低着头,眼中满是懊恼,“是孙儿的错,若是孙儿知晓公主……孙儿便是拼了命也会让人悄悄将公主送走……” 李丞相暗自握紧了袖中的手,极力平复着自己胸中的怒气,“那个畜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与知会我们一声,此事损了皇家颜面,皇上定然不会饶过华镜,文武百官不敢戳着皇上的脊梁骨讨论此事,却肯定会说我李家门风不正,便是皇后,以后恐怕也很难在宫中抬起脸来。那个畜生!之前她与赵家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便说她迟早会坏了事,一个个的还都护着,如今出了事了吧!畜生!真是糊涂,糊涂啊!” 李丞相一连骂了好几个畜生,李耀琪的面色更难堪了几分。半晌,李丞相才平息了胸中的怒气道,“如今我在负责接待来使,皇上定然不会在这个当头太过给我难堪,却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算了,先回去,将你父亲和叔叔们都叫上,我们一同商量对策。” 李耀琪点了点头,跟着李丞相回到了东郊行宫中的房间内。 另一边,宁帝神色淡淡地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眼中泛着难以掩饰的冷意,“皇后可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啊,知道怎样才能让朕最难堪,呵呵,这下可好,连夜郎国和夏国都知晓了……” 皇后的身子笔挺,手却在微微打着颤,“臣妾自知罪孽深重,请皇上责罚。” “责罚?那皇后说说,朕应当如何罚?如何罚你,如何罚华镜?”宁帝冷笑道。 元贞皇后沉默了下来,她自是知晓宁帝在两国使臣面前丢了脸,定然不会放过华镜,若是自己一味的强求,只怕连自己的皇后之位……都保不住了…… 皇后咬了咬牙,不行,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这个位置,万万不能失去了,若是连这个位置都保不住了,那自己便真的废了,之前所承受的一切都白白承受了。 “皇上,华镜公主身为宁国皇室公主,不良于行,有辱皇室声望,臣妾请皇上削去华镜公主之位,贬为庶民……”皇后将身子伏在地上,眼中滑下一行清泪来,“臣妾教女无方,愿禁足三月,为锦妃和锦妃尚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宁帝闻言,望向皇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嘲讽,宁愿让自己将华镜贬为庶民,也舍不下这皇后之位,果真是她李依然的作风呢,也果真是李丞相的作风呢,死活想要霸占着这个皇后之位吗?既然这样,那他便成全了她,到时候,便让那皇后之位与她陪葬便是。 等他抓住李丞相的把柄,将李氏从宁国除去的那一天,便是她李依然的忌日。 元贞皇后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宁帝的回应,心便渐渐地凉了下来,却只得咬牙坚持着,她知道,这个时候,宁帝绝不会真的对她如何,现在,顶多只是宁帝对她的下马威而已。下马威,呵呵,何其悲哀…… 半晌,才听见外面隐隐传来了脚步声。宁帝抬起眼,望向门口,便瞧见郑总管走了进来,“皇上,华镜公主,醒了。” 宁帝的目光落在微微颤了一颤皇后身上,点了点头,“醒了?那朕便去瞧瞧去吧。”说着,便也没有搭理跪在地上的元贞皇后,抬脚往门外走去。 半晌,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皇后的身子才微微颤动了起来,先还只轻微的,到了最后,便隐隐传来了呜咽的声音,元贞皇后伏倒在地,泪水打湿了身下的地面。 宁帝跟在郑总管的身后,来到了救治华镜的厢房中,一踏进去,便瞧见云裳和靖王都在,捡到宁帝进来,云裳和靖王连忙站起身来,对宁帝行了个礼。 宁帝点了点头道,“裳儿和皇弟怎么不去休息?” 云裳低着头,呐呐道,“裳儿看皇姐伤得十分的重,心中放心不下,所以来瞧瞧,皇叔,皇叔是陪着裳儿来的。” 宁帝的目光在靖王身上顿了顿,才点了点头,“醒了?” 云裳刚刚点了点头,便听见里面有了些动静,许是华镜听见了宁帝的声音,连忙道,“父皇,父皇,镜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镜儿什么都不知道,镜儿什么都不知道……” 宁帝拧了拧眉头,绕过屏风,走到了床前,便瞧见华镜原本美貌的脸上苍白如雪,被子上还有斑驳的血迹。华镜的目光有些空洞,良久才发现了宁帝,神色便激动了起来,连忙伸手抓住宁帝的衣角道,“父皇,你相信镜儿,镜儿什么都不知道。” 宁帝冷笑了一声,“朕听说,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三个多月,你不知道你怀孕了?”华镜神色呆呆的,眼中有泪滑落下来,一直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却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朕想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若是你告诉朕,朕便绕过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布局 华镜闻言,似是十分惊恐地抬头望向宁帝,连连摇头,“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说着便朝着床最里面的一个角落缩了过去。 云裳皱了皱眉,若是现在自己都还没有看出华镜状况不对的话,那自己便真的白活一世了,云裳犹豫了片刻,没有吱声,目光紧紧锁住华镜的神情。 “说!”宁帝突然怒吼一声,让缩在床角落上的华镜浑身一震,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宁帝,似是被吓到了一般。 宁帝冷冷哼了一声,“既然你不愿意说出你肚子里面那个是谁的孽种,那朕便也不留你了,朕会将你贬为庶民,然后发配往边关做苦力。” 云裳没有错过宁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华镜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装疯卖傻是吧,倒真是耍得一手好手段呢。云裳抬起眼道,“父皇,皇姐似乎有些不对劲呢,父皇不如叫太医来好好瞧瞧?” 一说到太医,床上的女子目光中又露出满满的惊恐来,“不要过来,你们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宁帝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道,“传太医。” 一旁的内侍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正等着太医,却有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属下见过皇上,见过王爷,见过公主,大夫已经给王爷的爱马检查了,属下也让人仔细查了踏云吃的东西,属下已有所发现……” “哦?”宁帝闻言,转过头来,“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大夫检查了踏云的症状,是吃了泻药所致,属下查看了今日踏云吃的东西,并未有所发现,只是,属下在林中发现了一些参杂了泻药的黑豆……”侍卫连忙回答道。 宁帝的面色有些发黑,竟然敢在这般重要的场合算计裳儿,心中便更是怒不可言,“查!” 侍卫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靖王才轻声道,“汗血宝马最喜欢吃的便是黑豆,但是对马不精通的人恐怕并不知晓,所以,臣弟推测,下手之人是个对汗血宝马习性较为熟悉的人。而且,她竟然算计到了裳儿会骑臣弟的踏云……” 云裳心中自然知晓此事是谁做的,只是却不能让宁帝瞧出来,又要不着痕迹的将此事透露给宁帝,便沉吟了片刻,才道,“皇叔计算马的数量便是计算的皇城中会骑马的千金小姐的,裳儿不会骑马,皇叔害怕马准备得不够,自然只能让裳儿骑皇叔的踏云。只是,究竟是谁既知道裳儿不会骑马,又知道裳儿会参加赛马比赛的呢?” 云裳瞧见自己话音一落,宁帝的目光深邃了几分,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才站起身道,“此事需好好查清楚,朕这便去安排。”说完又指着华镜道,“这个孽障,等会儿让大夫给她瞧瞧,若是她不配合,便绑起来,大夫看好了呈给朕便是。” 一旁的郑总管连忙应了,宁帝便匆匆走了出去,宁帝走了,云裳转过头看了眼缩在角落里,满脸迷茫的华镜,扯出一抹笑容,也抬脚出了门。 走出华镜住着的厢房,云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回过头望向浅音,“去查一查,都有哪些人去见过华镜公主。” 浅音应了声离开了,靖王望着浅音的身影,转过头来,“裳儿也觉得,华镜不对劲?” 云裳冷冷一笑,“方才我一直以为父皇那样一问,华镜便会将仓觉青肃招认出来,毕竟,华镜这个人,可是很怕死的。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想到装疯卖傻的法子,不过这可不是她能够想得出来的,所以我笃定定然是有人为她出谋划策了。” “裳儿真聪明。”靖王微微一笑,眼中是满满的笑意。 云裳一愣,觉得面色有些发烫,转过眼,“只是我却没有想明白,既然仓觉青肃之前也提过了,想要让华镜嫁到夜郎国,为何他不利用这个机会,干脆直接便承认了华镜肚子里的孩子便是他的,那样的话,皇后和李丞相即使想要组织也无法了,毕竟,在父皇的心中,皇室声望可比华镜来得重要得多。” 靖王笑着摇了摇头,“你只看到其一,仓觉青肃确实想要娶华镜,想要得到皇后和李家的支持,好取得储君之位。只是,正因为如此,他才绝对不能承认,华镜今天掉了的那个孩子是他的,你想想,方才大夫便说了,华镜怀孕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前,我们与夜郎国可是正在打仗呢,这个时候,华镜却与仓觉青肃暗渡陈仓,有了孩子,这样传出去,皇上会如何想,天下人会如何想?” 云裳眼中一亮,转过头正欲说话,却看见浅音走了回来,“公主,奴婢问过了,方才丞相夫人来过。” “哦?”云裳挑了挑眉,“我想,我知道应当如何对付李家人了。”说着便微微翘起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灵动。 靖王挑了挑眉,不过片刻,便知晓了云裳要做什么,沉吟了片刻,靖王才点了点头,“此计可行,若是有什么想要本王帮衬的地方,竟然跟本王说便是。”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那是自然。” 与此同时,在行宫中的另一间厢房内,一个黑衣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房中,对着屏风轻声道,“主子,属下打听到了,华镜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仓觉青肃的。” 黑衣男子说话后,好一会儿,屏风内都没有任何任何声响,就在那黑衣男子以为不会听到声音的时候,传来了一声极其温和的声音,“哦?那华镜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三个月了吧?三个月前,仓觉青肃可是在边关正欲靖王打得厉害,怎么会与华镜公主暗渡陈仓的?” 黑衣男子站得笔直,声音平静无波,“回禀主子,约摸四个月前,华镜公主的驸马爷在战场上失踪了,华镜公主去边关寻驸马爷,只是却消失了挺长一段时间的,恐怕……” “呵,有意思。我还以为仓觉青肃来宁国是为了宁国惠国公主,却不想竟是为了华镜公主,只是恐怕连他也没有预料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不知道仓觉青肃要怎么解决此事,不过,仓觉青肃以为他娶了华镜便可以得到宁国的支持助他夺取储君之位吗?”里面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 黑衣男子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主子,我们如今应当怎么办?” 沉默了半晌,屏风后才传来淡淡的声音,却多了几分冷意,“无妨,李丞相是绝对不会将华镜嫁给仓觉青肃的,只是,还是得以防万一,万一仓觉青肃破罐子破摔,直接公布他与华镜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那个时候,恐怕宁帝即便是不愿意,也只能强迫将华镜嫁给他了。” 顿了顿,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一贯的温和中带着淡淡的冷意,“只是,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若是到了那一日,便想法子让宁帝将华镜贬为庶民,让李府与她断绝了关系吧,若还是不行,那便直接处理了她便是。”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属下明白。”说着便消失在了原地。 屋里响起了轻喃声,“废了的棋子,便该弃了,留着,反而容易坏事。”说完,便听见一阵响声传来,屏风后滚落出几颗棋子,落在了屏风外,不一会儿,一只苍白瘦弱的手从屏风后伸了出来,一颗一颗将滚动的棋子捡了起来,随意从窗口扔了出去。 一个下午,云裳便呆在厢房中与靖王下棋,云裳的棋艺是萧远山亲自教的,也曾许多次受到萧远山的夸奖,只是,一个下午,她却不曾赢过靖王一盘。 “公主,大夫已经回禀了皇上,称华镜公主无碍,只是因为小产的缘故,身子稍微虚弱了一些而已。”一旁浅音走进来轻声禀报道。 云裳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落了个子,便听见靖王的声音响了起来,“裳儿确定要下这里,若是你下这里,这一盘恐怕便要输了。” 云裳一愣,望向棋盘,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靖王从后路袭击了,自己确实是输了。云裳叹了口气,外祖父常说,看棋知人,自己喜欢谨慎一些的下法,一步一步走得小心谨慎,前瞻后顾,可是靖王的棋却是看起来全无章法,每次最开始的时候自己都完全拿不准他想要做什么,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的每一步几乎都被算计了进去。 “皇叔高谋远虑,裳儿自愧不如。”云裳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棋子。 靖王微微一笑道,“裳儿终归是女子,且经验不足,输给我也是正常,若是再过些时日,我想要赢裳儿恐怕便不容易了。” 云裳自然知晓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是瞧着他安慰自己,便也不能不领情,便笑着道了声“皇叔过奖了。” 靖王笑着摇了摇头,他自然看出来了,云裳有些心事,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样,只是自己也不便多问,便只是站起身来道,“皇兄如今只怕对皇后和华镜都已经十分的失望,只是因为如今夜郎国和夏国的使者都在,也不能丢了面子,便只能压后处理,你放心,她们想要再翻身,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今儿个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咱们也应当出门了。” 云裳点了点头,“不知道给踏云喂泻药的罪魁祸首抓住了吗?” 靖王神色一顿,转过头来望向云裳,嘴角挂着浅浅淡淡地笑意,“难道不是裳儿做的?” 云裳有些窘迫,倒确实是自己做的,只是不知道靖王如何看出来了的。 靖王笑了笑道,“我先前已经瞧过了那些黑豆,那泻药下的并不高明,恐怕是因为仓央玉儿和景文昔二人觉着只是用来对付畜生而已,加之时间较为仓促,准备得也不是十分充分,这样的东西,踏云是绝对不会吃的。况且,先前,踏云亲自告诉了我,是你喂它吃下的。” 嗯?云裳呆了呆,马儿也会说话,沉默了片刻,却也明白了几分,那踏云一直跟着靖王,靖王与它心意相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好在自己也没有打算瞒着靖王,便笑着道,“我这人向来不太喜欢有人在暗中不停地想要算计我,仇人多了,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不知道怎么便不明不白的死了,况且,这是皇叔为我招惹来的麻烦,皇叔不应当自己好好处理一下?” 靖王点了点头,“裳儿所言极是,本王会好好将那二人处理了的,景文昔,便找个人来与她凑做一堆好了,至于仓央玉儿,本王倒是另有用处,到时候裳儿尽管瞧着便好。” “嗯?”云裳闻言,便笑着应了声,虽然不知道靖王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听起来便让人觉得隐隐有些期待呢。 云裳和靖王一同到篝火晚会现场的时候,篝火晚会已经开始了,云裳与靖王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场中的歌舞表演,一旁的宫女端上来一盘烤羊肉,云裳挑了挑眉,这香味倒是十分诱人呢。 靖王笑着端过云裳的盘子,惹得云裳盯着靖王看了好一会儿,靖王笑着将羊肉用匕首切成一片一片的,再递给了云裳,云裳挑了挑眉,笑着跟靖王道了声谢,低下头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虽然天色昏暗,四处歌舞十分热闹,这一番动静却也落在了一些有心人的眼中,仓央玉儿的眼中冒出几簇火苗来,仓觉青肃见状,凑到仓央玉儿身边说了些什么,仓央玉儿才狠狠地收回了目光。 云裳微微一笑,没有理睬。 这一晚上,倒是平静无波,歌舞正酣,云裳眸光动了动,招来浅音细细吩咐了一番,浅音便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仓觉青肃便悄悄离了席,仓觉青肃离开后不久,正在与人喝酒的李丞相也笑着说了声喝多了出个恭便离开了。 云裳眯着眼瞧了瞧,站起身来,走到宁帝面前道,“父皇,方才有人来禀报,皇姐的身子有些不好,父皇,要不我们过去瞧瞧?” 宁帝经过今日的事情,虽然极其不待见华镜,只是,他留着华镜却还有些用途,听到云裳这般说,虽然皱了皱眉,却也站了起身,“那便去瞧一瞧吧。” 云裳扶着宁帝离开了篝火晚会的宴会厅,穿过花园,走进了行宫中的一片竹林之中,远远地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云裳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侧耳聆听了片刻,才凑到宁帝耳边轻声道,“父皇,儿臣听着这个声音似乎有些像是丞相大人的?” 顿了顿,又似乎有些犹豫地道,“另一个声音,好像,好像是夜郎国三皇子?” 云裳瞧见宁帝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暗难明的火光,云裳便又轻声道,“父皇,我们要不要去和丞相大人还有三皇子打个招呼?” 宁帝冷冷一笑,“绕道走吧。” 云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冷地笑意,自己果然押对了,猜到了宁帝不会真的上前与他们打招呼,一面是自己一直怀疑着,却在宁国举足轻重的臣子,一面,是虎视眈眈的异国皇子。即便是他们谈论的内容真的没有什么,恐怕也会在宁帝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宁帝与云裳到华镜的厢房中的时候,却瞧见华镜睡的十分安稳,一旁的太医连忙上前道,“微臣见过皇上。” 宁帝点了点头,指着华镜道,“如何了?” 太医连忙道,“回禀皇上,方才闹了一场,现在似乎累了,睡下了。” 云裳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床上微微拱起的被子上,这自然是她的手笔,一方面,不过是为了让宁帝撞破方才的一幕,另一方面,御医已经告诉了宁帝,华镜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华镜的装病,在宁帝眼中便是一场笑话,并且,华镜越装得像,越闹得厉害,宁帝便越是不喜。 宁帝的脸上没有任何其他表情,转身出了厢房门,却没有回到宴会厅,只是淡淡地道,“朕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云裳点了点头,跟在宁帝身后送他回去,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宁帝才开了口,“裳儿比你皇姐要聪明许多,朕本不应该担心,只是,朕虽然已经为你与靖王赐了婚,只是你们始终还不是夫妻,这几日,夜郎国和夏国使者都在,你务必要小心,那两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两个?除了夜郎国的仓觉青肃,难道父皇说的是夏国那个看起来十分文弱的七王爷。 云裳脚步顿了顿,突然响起来,这些日子一来,许是仓觉青肃小动作实在是有些多了,自己竟然完全将那夏国七王爷给无视了,一是因为他瞧起来便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有心机的,而是因为比起仓觉青肃来说,他实在是太过老实了。 可是方才听宁帝的话,云裳却隐隐觉得有些心惊,那个七王爷确实十分老实,却实在是太老实了,老实的几乎让自己下意识的无视,这样的人,算起来,也算是一种本事呢。看来,自己还得好好的查一查那个夏国七王爷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迷局重重,受伤 “夏国,位于宁国南边,较为富庶,与夜郎国的矫勇善战不同,夏国的人多崇文,只是因为夏国地理位置优越,三面临海,另一面则有高耸入云的山,所以近几百年来,倒是十分安宁。七王爷,当今夏国皇上第七子,在夏国皇帝的儿子中,是最才华横溢的,七岁便已封王,只是十二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从此,身子便不太好,夏国皇帝也渐渐地冷落了他,前年封了皇后的九皇子为太子。” 浅音拿着一卷羊皮纸站在云裳面前,轻声念道,念完了才收起了羊皮纸,轻声道,“那位七王爷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关于他的消息也极少,我们能够查到的几乎是许多人都知晓的,其他的恐怕还需要再多些时日。” 云裳点了点头,将羊皮纸接了过来,“挺好了,接着打听吧。” 浅音点了点头,才有些好奇地道,“公主,奴婢这两日也远远地看过那七王爷几次,一瞧就是久病之人,说几句话便要喘上好一会儿,这样的人……” “哦?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吗?”云裳挑了挑眉,自己的丫头,云裳自然知晓浅音在想着什么,“我刚回宫的时候,恐怕皇后与华镜也是这般看我的吧,在宁国寺那种地方呆了七八年,不懂宫中的哪些弯弯绕绕,身子还不好,一说话就得咳上半天,她们轻视了我,才让我有机可乘。你要明白,在皇家,众矢之的永远是最出挑的那一个。懂得韬光养晦的人,才是真正聪明的人。” 浅音闻言,心中也明白了许多,连忙应了声,“是奴婢掉以轻心了。” 云裳点了点头,便瞧见琴依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递给云裳一张帖子道,“公主,这是仓觉青肃给公主发的请柬,说是初来宁国,想要邀请公主做向导,同游宁国皇城。” 云裳嘴角微微抽了抽,这仓觉青肃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同游皇城?做向导? 琴依却是有些担忧,“如今公主已经有了婚约,无论如何也不能去赴约的,只是,仓觉青肃毕竟是客人,当如何回应呢?” 云裳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恶作剧的光芒,“将帖子送到靖王府,就说仓觉青肃邀请本公主给他做向导同游皇城,男女有别,本公主有些不方便,靖王爷既然是本公主的未婚夫,便劳他代劳了。” 琴依闻言,嘴角闪过一抹笑意,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云裳便又转向浅音道,“这两日,华镜公主和皇后那边如何了?” 浅音嘿嘿一笑道,“公主,这两日,华镜公主都呆在公主府中休养呢,只是这两日公主府却是十分热闹的,每天晚上至少有两拨人去公主府查看,有皇后的,丞相府的,仓觉青肃那边的,当然还有咱们的,甚至,连夏国七王爷那边似乎也派了人去呢。” “哦?”云裳挑了挑眉,“别让她死了便是,留着还有用呢。” 浅音点了点头,便听见外面传来声音道,“公主,兵部侍郎家的王小姐求见。” “王尽颜?”云裳站起身来,对那个爽朗的女子自己倒是有几分喜爱呢,云裳笑着走出了内殿,便瞧见王尽颜站在了门口,一见到云裳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笑声中满是愉悦,“公主在做什么,颜儿没有打扰到公主吧?” 云裳抬起眼来笑着瞪了王尽颜一眼,“已经打扰了,你说应当怎么惩罚你吧。” 王尽颜见云裳这般说,却也没有一分愧疚,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地道,“公主可千万不能生颜儿的气,如今颜儿可是靖王爷手下的一名小兵,若是公主跟王爷说了,王爷不让颜儿上战场了那颜儿可就得哭死了。” 云裳闻言,抬起手作势要对着王尽颜打下去,“还敢取笑我,找打。” 两人笑作一团,半晌,云裳才道,“你怎么进宫了?” 王尽颜笑着道,“父亲有事进宫来觐见皇上,颜儿和公主一见如故,可是公主似乎忘了颜儿,一直都不曾出宫,所以颜儿就只好拿着那日你悄悄让人送给我的玉牌进宫了呀。” 云裳摇了摇头,“我可不敢出宫去见你,你瞧,这还在宫里呢,便只知晓打趣我,若是我出恭去,你可指不定得怎么欺负我呢。” “公主你这罪名安得可有些重了,颜儿哪敢,唉,什么时候能够打仗啊,这皇城中呆着可真是没什么意思。”王尽颜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怅然。 云裳失笑,“哪有你这样的,整天就想着打仗。” 王尽颜嘿嘿一笑,凑到云裳耳边道,“其实是靖王爷让颜儿进宫的,公主呆在后宫之中,王爷是外臣,总也没有法子经常进宫来,先前颜儿陪着表姐去买首饰,路上碰见了靖王爷似乎要出城的样子,靖王爷让颜儿多进宫来陪陪公主,顺便让颜儿转告公主一声,他有事需要离开皇城三五日,让你自个儿小心,让你多想想他。” 云裳有些哭笑不得,“这最后一句定然是你自个儿加上的吧,那日我瞧着你那般英气,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觉得你定然是个与其他大家闺秀不一样的女子,才想着与你结交,没想到,你与他们一般爱嚼舌根,唉,本公主识人不清啊……”云裳佯装着不高兴的长叹了口气,心中却想着,如今夏国和夜郎国的使者都在皇城中,靖王出城做什么? 又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还叫琴依将仓觉青肃邀请她同游皇城的帖子送到了靖王府,便又皱起了眉头。 “还说不想,你瞧你这眉头都快能够夹死苍蝇了……”王尽颜见云裳一副苦恼的模样,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云裳睨了她一眼,才将仓觉青肃发帖子给她的事情说了,王尽颜闻言,神色倒是正经了几分,“那仓觉青肃一看便不是个好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阴冷的味道,只怕来者不善,我听哥哥说,他不是冲着华镜公主来的吗?莫非华镜公主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便嫌弃了?不过不管如何,公主都肯定是不能去的,不如这样,公主,我回家与哥哥说一声,让他去帮你解决如何?” 王尽欢?云裳沉吟了片刻,倒也不是不可以,王尽欢一直与靖王走得较近,若是说靖王让他去的,只怕大家也都会相信,“那便劳烦王公子了,只是,让你哥哥打着靖王的旗号去吧,顺便,告诉你哥哥,若是这件事情办得好,我便帮他约浅浅姑娘一起吃个饭?” “浅浅姑娘?就是皇城中这两年火得一塌糊涂的那个花魁,公主认识她?颜儿也十分的想要结交呢,颜儿听许多人说过,那个女子可真是美若天仙呢……”王尽颜的眼睛一亮。 云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副样子,若是不知道你是女子,还以为你对浅浅姑娘心生爱慕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王尽颜才笑眯眯的出了宫,琴依站在云裳旁边望着殿门,笑着道,“这个王姑娘倒是个脾性十分直的,公主若是与她结交倒也不错,而且,兵部尚书掌管着宁国大半军队的调动和官员的任职,于公主也是多有裨益的。”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道,“琴依与我想的倒是差不多,兵部尚书是一个挺顾家的人,只娶了一个妻子,也从未纳过妾,对发妻敬爱有加,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十分疼爱,这样的人,倒是十分令人敬佩呢。” 皇城中两国使者来访,云裳知晓他们的目的,便躲得远远地,连着几日,连清心殿都不曾出过,仓觉青肃倒是再也没有送过帖子来。浅音说,那日仓觉青肃兴致勃勃地在宫门口等着,却等来了王公子的时候,脸色十分的不好。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心中却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云裳便一直在想仓觉青肃究竟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宁浅他们一直监视着公主府,仓觉青肃不仅派了人去看过华镜,自己也亲自去了两次,似乎还安抚华镜说等这次的事情稍稍平息了一些,他会向宁帝求亲。 云裳眯了眯眼,一面安抚着华镜,一面却想要勾搭自己么?恐怕靖王的外出也被他算计进去了吧,不然不可能那么凑巧,靖王刚刚离开皇城,他的帖子便送了过来,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公主,该掌灯了,公主先梳洗熟悉准备歇着吧。”琴依走了进来,微微笑着帮云裳取下了珠钗。 云裳点了点头,进了净房,七日了,靖王离开皇城已经七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那日王尽颜说的是三五日,如今七日未归,恐怕事情也有些棘手。 云裳泡在浴桶之中,心中盘算着这几日皇城中的动静,仓觉青肃倒是个不安宁的,悄悄的拜访过宁国好些大臣,其中最让云裳注意的,便是顺庆王府的郡王爷,宁叶。云裳记得,宁浅和靖王都曾经对那宁叶起了疑,只是除了宁叶隐藏了他会武功的事情,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一个闲散王爷的纨绔儿子,却让仓觉青肃私下见了三次,实在是有些太过碍眼了呢。 夏国七王爷倒是没什么动静,每日都在呆在驿馆中,除了大夫,倒是没有什么人上过门,也没见他出来过。 丞相府……云裳皱了皱眉,那日回宫之后,虽然宁帝并未下旨,皇后却也几乎没怎么出现过,每日便闭门呆在栖梧宫中,后宫嫔妃每日的请安也免了,华镜更是一直呆在公主府休养。只是出了这些事情,丞相府却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似乎与他们没有一丝关系一般。 云裳心中想着这些事情,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擦干了身上的水渍,披上中衣,走出了净房,琴依连忙拿来白色帕子帮云裳将湿发包裹了起来,细细地擦着。 窗户突然被撞了开来,进来一个红色身影,云裳一惊,拉着琴依闪开了一段距离,目光冷冷地望着那红色身影,待那人抬起头来,云裳才发现,竟然是王尽欢。 云裳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道,“王公子,这可是皇宫,是本公主的寝殿,岂是你想来便来的地方?” 王尽欢似乎有些急,不停地喘着气,半晌才道,“公主,王爷受伤了。” 云裳一愣,自然知道,王尽欢口中的王爷是靖王,心中泛起一抹不安,也顾不得其他,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回事?” 王尽欢费尽力气才躲过了宫中的守卫,闯了进来,还有些气喘,“王爷前些日子出皇城去办事了,本来说好最多五日,可是五日过了还未回来,我有些担心,便去寻他,刚出了城便瞧见侍卫护送他回来了,只是伤得有些重,现下还昏迷着。” 云裳一惊,靖王的武功她自然是知晓的,什么人竟然能够将靖王伤得如此重?琴依已经给云裳拿过了外衣穿了起来,云裳也顾不得自己头发还披散着,便连忙拉了王尽欢又悄无声息地出了宫,直奔着靖王府而去。 到了靖王府,云裳便被王尽欢带着到了靖王的屋中,靖王的屋中站着好几个人,有靖王府的管家,有王顺,还有几个人是云裳未曾见过的。 “王爷怎样了?”王尽欢刚踏进屋中,便连忙问道。 王顺沉着脸,半晌才道,“方才找大夫看了,伤虽然看起来有些严重,却没有伤及要害,应当是没有什么事情。”说着才瞧见了站在一旁的云裳,愣了愣,才又道,“只是因为王爷受了伤却没有及时的治疗,所以有些发炎了,只怕待会儿还得发热。” 云裳走上前,想要掀开被子瞧瞧靖王的伤势,却被人拦住了,云裳抬起头,便瞧见一个冷着脸的年轻人皱着眉头望着她,王尽欢连忙道,“冷俊,这是云裳公主,也是未来的靖王妃,不得无礼。” 那被叫做冷俊的年轻人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让了开去,云裳掀开被子,便瞧见靖王的腹部被绑了一层厚厚的纱布,云裳皱了皱眉,这个位置,倒是十分凶险呢。 王尽欢看云裳的神色,便轻咳了一声道,“王爷出了事,这个消息不能放出去,以免出现什么乱子,一切等王爷醒来之后再从长计议吧,我们先去书房商议一下事情,王爷离开皇城这么多日,蠢蠢欲动的人也不少,我们去讨论下如今要怎么应对吧。”说完,便转过头来望向云裳道,“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的,这照顾人的事情是不太做得来的,这靖王府中又是连个丫鬟都没有的,靖王与公主已经赐了婚,再叫其他人来照料又有些不合适了,公主,这儿便交给你了,外面有侍从,公主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 云裳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王尽欢便当她应了,拉着一众人离开了屋子。 云裳坐在床边望着床上躺着的人,许是因为受伤发热的原因,他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红,眉头却皱的紧紧的,倒是与平时瞧见的那样冷漠的模样不太一样,云裳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靖王,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这样虚弱的靖王,真让人无法习惯。 云裳伸出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烫,云裳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才瞧见门口站着两个侍从,“去帮我打盆热水来吧。” 侍从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送来了一盆热水。云裳拧起帕子,放在靖王的额头上敷了敷,待帕子冷了便又重新换了帕子,折腾了半晚上,热倒是退了下来,云裳这才放下心来,靠在床边便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眼珠子动了动,转到了床边的女子身上的时候,眸光微微亮了亮,见她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又皱了皱眉,想要坐起身来,却扯到了腹部的伤口,跌倒在床上。 这一番动静便惊醒了床边的女子,云裳睁开眼来,便瞧见靖王脸上捂着伤口,眉头微蹙,云裳这才响起来昨儿个发生了些什么,便站起身来道,“怎么了?可是扯到了伤口?我去叫大夫来瞧瞧吧。”说着便要往门外走去。 手却被人抓住了,云裳一愣,转过头去望向床上的人。 靖王摇了摇头,“没事,你怎么在这儿?昨儿个照顾了我一宿?”声音沙哑,让靖王忍不住一愣。 云裳又坐了下来,想要抽出被靖王抓住的手,却没有抽出来,云裳愣了愣,念着靖王身上的伤,也没有强求,“昨儿个王公子闯进我的寝殿,说你受伤了,我便过来瞧瞧,你感觉如何?伤口可还痛?” 靖王点了点头,“我房间旁边有间客房,我瞧着你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你去那边睡一会儿吧。” “倒也不怎么困,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怎么弄得一身伤的回来?”云裳帮靖王掖了掖被角,靖王愣了愣,眸光中闪过一抹异样。 “有人想要引我出皇城,我在附近的一个城中有一小部分隐在暗处的势力,却不知晓怎么被人发现了,前几日让人给一锅端了,我去处理,却被人困住了。”靖王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 云裳眯了眯眼,“你刚出皇城,我都还未收到消息,仓觉青肃便给我下了帖子,邀请我做向导,带他游皇城,此事,可与他有关系?” “哦?”靖王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暗芒,“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只怕他也是知晓一些内情的,想必是在皇城在舒适了,很快,他便会自顾不暇了,本王倒要看看,到时候他还怎么算计别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归引风波 虽然靖王说得轻巧,云裳却并不觉得事情真那般好对付,靖王的本事,云裳虽然不完全知晓,却至少明白,这个能够让天下人闻之色变的战神,自然是有着与其名声相匹配的本事的。 这样的人,却被困住,还伤得这般重,若是那人是仓觉青肃,那自己对仓觉青肃的估算便应当重新再合计合计,若是那人不是仓觉青肃,那事情,便真正麻烦了。 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强劲敌人,总比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来的好。 瞧着云裳皱起的眉头,靖王自然知晓她在想什么,便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办便好了,既然是针对本王来的,本王自然应当好生招待着,只是最近你也需当心,我怕连累到你,我多调些人在你身边保护着吧。” 云裳摇了摇头,“无妨,在宫中想要对我下手只怕不那么容易,你自己小心便是。” 正说着话,便听见了敲门的声音响起,云裳站起身来,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黑衣女子,面色有些不太好,抬起眼来望着云裳,云裳一愣,才想起自己昨儿个在这儿待了一宿,虽然靖王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什么也不知晓,只是却也实在不妥,便连忙道,“浅音让你来的?你先回去吧,我马上便回宫。” 那黑衣女子摇了摇头,“公主,浅音和琴依被明太妃抓了。” 云裳一愣,面色便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黑衣女子眉头微蹙,“属下觉得,恐怕是有人监视着公主,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明太妃和拂美人一大早的便来了清心殿,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内殿,发现公主不在,便说公主出事了,叫了侍卫搜宫,没有找到公主,明太妃娘娘便以护主不力的罪名将浅音和琴依都给抓走了。” “是吗?”云裳眼中带着几分冷意,“清心殿的守卫都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她们就那么闯了进去?” 黑衣女子沉默了片刻才道,“明太妃带去的人中,有高手。宫中的侍卫自然是不敢拦的,我们的人,没有公主的吩咐,也不敢暴露了。” 云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明太妃?莫非李丞相也牵扯其中?若是没有李丞相的默许,只怕李丞相与李拂衣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身后传来靖王的声音,云裳愣了愣,知晓靖王虽然受了伤,功力却还是在的,定然将自己与手下的话都听了回去。 云裳淡淡地“嗯”了一声,“我便先回宫了,你好好养伤吧。” 云裳说完,便要离开,却听见屋中传来“嘭”的一声,云裳愣了愣,走进殿内,才瞧见床边放着的药碗被打翻了,幸好只是昨儿个喝了药之后的药碗,倒也没有撒一地。 靖王却没有在意,抬起眼来望向她,叹了口气道,“你如今进宫去又该如何说?”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去求见父皇,就说你受了伤,我来靖王府了。” 靖王摇了摇头,“不妥,你我并未成婚,即便是皇兄,恐怕也很难同意你呆在靖王府彻夜不归,到时候,你的闺誉便毁了。” 云裳皱了皱眉,“那皇叔说,应当如何?” “明太妃闹这么一出,无非便是想要坏了你的闺誉,若是你坐实了彻夜未归的罪名,恐怕她也就有了闹腾的借口了,奔者为妾聘为妻,你我虽然有一道赐婚圣旨,但是终究还未成婚,到时候,若是她死搅蛮缠,恐怕你便很难成为靖王妃了。如今,便想法子让别人知道,你并未出宫,并且,身边一直有人可以作证。”靖王幽幽道。 云裳点了点头,“多谢皇叔指点,裳儿明白应当如何做了。” 皇宫之中今儿个却是十分的热闹,明太妃坐在主位之上,坐在她之下的,是一脸不悦的宁帝,殿中坐着宫中的诸位嫔妃,连一直在栖梧宫中祈福的皇后都被请了来,殿中,跪着好几个宫人,为首的便是浅音和琴依。 明太妃哼了一声道,“连你们的主子不见了你们都不知道,怎么侍候的?说,昨儿个晚上可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 浅音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 琴依却是咬着牙没有说话,心中有些懊恼,公主怎么还不来啊?明太妃都已经召集齐了皇帝和宫中所有嫔妃,这么久了,浅音派去带信的应该带到了呀。 明太妃眯了眯眼,望向琴依,哼了一声道,“你是叫琴依是吧?哀家记得,之前公主去宁国寺的时候,便是你侍候在旁的,你可知道,公主去了哪儿?你好好想想,公主可是有什么较为亲密之人?” 琴依低着头道,“公主在宁国寺日日抄写佛经,跟着兀那方丈学习,公主所住的地方也是离大殿十分远的后山之中,除了奴婢和兀那方丈,连见得人都十分的少,怎么会有其他亲密之人呢?” 明太妃眯了眯眼,“回宫之后呢?哀家听说,前几日,夜郎国三皇子曾经下过帖子邀请公主同游皇城?公主什么时候与夜郎国三皇子那般熟悉了?” 琴依冷冷一笑,这个明太妃,为了陷害公主倒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呢,“咦,太妃娘娘不知道吗?公主已经回绝了夜郎国三皇子了呀,而且,公主还说,她是女子不方便出面,只是夜郎国三皇子是客人,若是贸然回绝有些不妥,让人将那帖子送到了靖王府,让王爷代公主去带夜郎国三皇子游皇城一尽地主之谊呢。奴婢好像记得,靖王爷府上的管家说,靖王爷不在皇城,所以让王公子代劳了。” 明太妃哼了一声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做做样子,其实与仓觉青肃早已暗渡陈仓了呢?” 也不知道是谁瞧瞧嘟囔了一句,“惠国公主可不是华镜公主。” 座上的明太妃与皇后均是变了脸色,下面的人也是一震,明太妃震怒,拍了拍椅子的副手,怒道,“谁,是谁胡说八道,给哀家站出来!” 没有人站出来,明太妃咬了咬牙,“来人,将这群不思其职的奴才都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是。”侍卫整齐的声音传来,殿中跪着的人却没有人求饶。 “太妃娘娘这是怎么了?不知道我殿中的人犯了什么错,竟然让太妃娘娘这般生气?”一声清清浅浅地声音传了进来,殿中众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同,明太妃与李拂衣拧起了眉头,宁帝与跪着的那些宫人倒是都纷纷吁了口气,最平静的,却反而是一旁一直满脸平静的皇后了。 明太妃一脸阴郁地望着翩然走入的紫衣女子,心中暗自骂道,那群废物,都说了不允许让人,特别是云裳公主进来,却不想还是没能拦住。 明太妃站起身来,似乎舒了口气,“裳儿昨儿个晚上去了哪儿,今儿个见裳儿没在清心殿,哀家还以为裳儿出了事,慌慌张张地搜了宫,也没有找到裳儿,这才将这群废物抓了起来,连主子不见了都不知道。” 云裳微微一笑,走到浅音和云裳前面,朝着高坐之上的三人行了个礼道,“太妃娘娘此话说的便不对了,首先,既然是奴才,作为主子,想要去哪里难道还需要与奴才交代?作为主子,不想要奴才跟着难道他们还敢跟着?” 明太妃被云裳噎了一下,狠狠地瞪向云裳,脸上却带着满脸的笑,“那倒是不必,只是,裳儿去了哪儿呢?方才哀家可是把宫中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呢,哀家还以为裳儿出事了呢。” “哦?太妃娘娘真将宫中都搜了个遍?只是为何,云裳就在这后宫之中,却不曾见到有人搜宫呢,若是瞧见了,倒是也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了。”云裳挑了挑眉,诧异地望向明太妃,倒是仿佛她说了谎话一般。 明太妃冷冷地笑着,“不知道公主昨儿个晚上,在哪儿呢?” 云裳从袖中拿出一张羊皮纸,微微蹙眉道,“云裳昨儿个收到了母妃从来凤行宫寄来的信,信中说她一切安好,腹中胎儿十分安稳,再过些日子,恐怕便要临盆了,说有些想裳儿,问裳儿可否过些日子去来凤行宫陪她……” 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宁帝确实忍不住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书锦给裳儿写信了?书锦都说了什么?让朕瞧瞧。” 云裳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了郑公公,郑公公连忙将信送到了宁帝手边,宁帝拿起来快速看了一遍,才笑着道,“是书锦的笔迹,书锦说,萧太傅去看过她,还说她腹中的多半是个皇儿。”宁帝嘴角是抑不住的笑意和满足,“算起来,书锦的肚子也应当十分大了,过些日子也要到入夏了,朕便去来凤行宫避避暑,顺便等着书锦的孩儿出生。” 明太妃皱了皱眉,显然心中有些不喜,却也没有理会,便转过头望向云裳道,“公主消失了一整夜,与锦妃的这封信又有什么关系?” 云裳叹了口气,眉宇间笼上一抹轻愁,“裳儿瞧见母妃的信,也十分想念母妃,只是裳儿知晓,如今两国使者都在,恐怕很难有机会去来凤城陪伴母妃,心中有些伤感,便瞒着殿中的人,悄悄去了之前母妃待的冷宫。” 明太妃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恨意,该死,她算来算去,怎么就漏算了冷宫?搜了整个后宫,却从未想过,宁云裳竟然用冷宫作为挡箭牌。 耳边却仍旧响起云裳淡淡地声音,“母妃在那里呆了十多年,虽然搬出来了几个月了,可是冷宫中却依然有母妃的气息,裳儿思念母妃,便在冷宫中母妃的床上睡了一晚,今儿个醒来便回了清心殿,这才知晓太妃娘娘寻不到我,以为裳儿失踪了。裳儿便连忙换了衣裳过来了,这个误会可大了,裳儿知晓裳儿不该因为心情不佳便一声不吭地跑去冷宫,只是清心殿素来没什么人来访,裳儿也没有料到太妃娘娘会一大早便来清心殿关怀裳儿,此事是裳儿疏忽了,还请太妃娘娘责罚。” 云裳在回来的路上便着人调查了今儿个明太妃都搜了哪些地方,知晓除了栖梧宫和宁帝在的勤政殿,还有前朝面见臣子的一些宫殿之外,便只剩下了冷宫,便想了这个法子。只是方才的这一席话,确实云裳故意的,便是想要提醒一下宁帝,这么长的时间了,明太妃从未来过清心殿,自己一不在清心殿中,明太妃便大张旗鼓的来找人,来搜宫,只怕是早有预谋。 果然,宁帝听见云裳的这一番话,心中便有了几分不悦。他自然知晓若是今儿个云裳说不出她去了哪儿,那么,明太妃便会一顶私自出宫,彻夜未归,有损闺誉的帽子扣下来。此事分明就是明太妃有意为之,自己也是一早刚刚下了朝,便听到明太妃的人来报,说裳儿不见了,这才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只是方才听见她审问清心殿的宫人便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听见云裳这般说,便更是坐实了心中的猜想。 不管云裳今儿个是不是真的在冷宫中度过,明太妃作为后宫如今掌权的人,却这般将事情摆在明面上,还叫了后宫中所有嫔妃来听审,分明便是想要裳儿身败名裂。他向来不问后宫之事,只是不代表他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李家的人,果真没有一个善茬儿。 明太妃却仍旧不依不饶,她自然知晓昨儿个云裳去了哪儿,是自己大意了,忘记了搜查冷宫,只是却不代表着她会接受云裳扯出来的借口,“你连一个宫女都没有带?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云裳睁大了眼望向明太妃,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太妃娘娘,这可是在皇宫之中,皇宫中的守卫自然是一等一的,裳儿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总不可能让人无声无息地便将裳儿掳出了宫吧?若真是这样,那御前统领便应当以死谢罪了,太妃娘娘不相信裳儿,不至于不相信御前统领吧,裳儿记得,御前统领可是李丞相的小儿子,算起来,裳儿也应当叫他一声小舅舅呢。” 明太妃眼中忍不住升起掩不住的怒气,好你个宁云裳,好!实在是好!这一次,哀家便放过你,下一次,哀家绝不会再放过你。 “况且,冷宫中也是有宫人的,母妃虽然搬了出去,只是却派了个洒扫丫头一直打理着冷宫,昨儿个便是她侍候裳儿歇下的,若是太妃娘娘不相信,现下也可以去冷宫问上一问,瞧瞧昨儿个裳儿是不是真的在冷宫中吧。”云裳低着头,声音渐渐地了下去,似乎受了委屈一般。 明太妃的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心中却是险些被怒气冲昏了理智,半晌才缓过劲来,心中冷笑着,既然都已经敢说这样的话了,她定然都已经安排好了,自己若还是不依不饶地去查下去,宁帝定然会觉得对自己不满,皇后已经失势,自己好不容易掌权,定然不能再将这皇后印章交出去了,若是自己也被拉了下去,这宫中,便真的没有可以照应李氏的人了。 “哀家自然相信,哀家也不过是担心裳儿罢了,裳儿下次,可要记得带上宫女,也给身边的宫人吩咐一声,以免旁人担心。” 云裳连忙应声,“裳儿明白了,谢太妃娘娘关怀,若是没有其他事,裳儿便先退下了。” 明太妃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宁帝,宁帝似乎有些出神,半晌,才道,“去吧。” 云裳带着众人回到了清心殿,才收回了面上的笑容,沉声道,“宫中的细作只怕还未除尽,浅音你再细细的查一遍,不得有遗漏。我听浅雅说,今儿个早上明太妃带来的人武功不低,是什么人?” 浅音连忙道,“是个面生的内侍,奴婢瞧着,应当有四十来岁的模样,奴婢也不敢细看,只瞧见,那人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紫色的绳子。” 内侍?云裳眯了眯眼,倒不曾听说宫中有这么一号人物,浅音跟着自己也经常出入长春宫,她说没有见过,定然便是不曾见过的人了,只是,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却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倒也是个有本事的,只怕,连内侍都不是…… 云裳方才特意留意了,并未有浅音形容的那人在长春宫中侍候,勾起一抹冷冷地笑意,“若是抓住了那个男人,倒是能够成为反咬明太妃一大口的法子呢,只是只怕也不那么容易。” “罢了,此事便到此为止,我会让人去查那人的身份,只是你们接下来,一切小心,切莫在宫中被人发现你会武功。”云裳轻声道。 浅音应了声,因为今儿个还得云裳差点儿便被人算计了,神情有些恹恹的。 云裳见状,笑了笑道,“让你将功赎罪一回,待会儿,你便悄悄寻了机会,去禀报皇后,就说我昨儿个其实是去见了靖王殿下,在靖王府中住了一夜,就说靖王殿下受了伤,靖王殿下怀疑是仓觉青肃所为,云裳公主正打主意给靖王报仇呢。” “啊?”浅音一愣,“公主,这……”皱了皱眉,有些怀疑地望向云裳,“公主你该不会是要考验浅音吧?公主放心,虽然皇后提出的条件也是十分诱人的,但是浅音绝对不会做出卖主求荣的事情的。” 云裳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叫你去就去,我自由我的打算。” 浅音撇了撇嘴,才应了下来,“是,奴婢遵命,只是皇后已经许久没有传信给奴婢了,恐怕是怀疑上了奴婢。” 云裳微微一笑,“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去将这个消息传过去,虽然皇后可能早就知晓了,只是你去说了,总比没说来得好,并且,你要想法子告诉她,你似乎被我怀疑上了,但是切忌说的太过直白。” 浅音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才嘻嘻一笑道,“奴婢遵命。”便笑意盈盈地退了下去。 琴依这才走了过来,有些担忧地望着云裳道,柔声道,“最近宫中有些不太平,公主还是小心为上。” 云裳点了点头,“让你担心了,此事你莫要告诉母妃,母妃如今可受不得刺激。” 琴依沉吟了片刻,才应了声,“奴婢瞧着,浅音几乎已经将咱们殿中的人都不动声色的换了一遍,可是竟然还有人,这宫中,可真是不太平,靖王爷如何了?伤得重不重?” 想起靖王腹部缠得厚厚的纱布,云裳叹了口气道,“我离开的时候倒是醒了过来,只是伤得不轻,恐怕得休息好一段时日。” 琴依面有忧色,闻言,勉强点了点头,“没事便好,靖王和公主都出事,这事情倒像是一道连环计,而且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后宫中这些嫔妃的手笔。”琴依望着云裳,半晌,才轻声道,“公主,虽然奴婢不知这些年公主给自己创建了多少势力,手下又有多少能人异士。只是,若是只应付宫中这些个女人,奴婢倒是不担心的,只是,若是涉及到了其他势力,公主不管再聪颖,终归也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女子,奴婢怕……” 云裳自然知晓她的担忧,只是云裳却也知道,自己想要报仇,而要将皇后和华镜彻底拉下马,便不能不对上李府众人,李依然是李家费尽心思捧到皇后位置上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断然没有弃棋的缘由的。 “我自有分寸,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让人有漏洞可以钻了。”此事也是她一时大意了,自己断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再出现下一次。 “公主,公主……”外面传来浅音带着些许急切的声音,云裳皱了皱眉,转过头,望向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的浅音,“怎么了?” 浅音走到云裳面前,低声道,“公主,皇后娘娘昏倒了……”< 第一百二十章 靖王府寿宴 皇后?昏倒?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浅音,便瞧见她眼中隐隐藏着几分愤怒,云裳勾了勾嘴角,低下头望着手中的茶杯,“她倒是学聪明了。” 昏倒,不过是一种变相的示弱,皇后此人,在许多人眼中恐怕都是稳重尊贵的,甚至是没有什么情绪的。这么多年来,李依然也一直将这个角色扮演的很好,哪怕是知晓自己再也不能够生下孩子了,也不过失态了那么一会儿,转眼间,便变回了那个仿佛没有喜怒哀乐的皇后。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后这突如其来的昏倒,才更令人措手不及。 明太妃刚刚惹怒了宁帝,华镜还在休养身子,丞相府也隐隐有些不妙,这个时候,皇后却突然昏倒了。 云裳勾了勾唇角,“走吧,咱们去栖梧宫瞧瞧去。” 到栖梧宫的时候,皇后寝宫中已经站了不少的人,宁帝,明太妃,李拂衣,雅嫔,琴梦,还有几个不怎么面熟的嫔妃。 太医正在一旁整理脉案,明太妃的脸上带着些许焦虑,“皇后究竟怎样了?” 那太医连忙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只是忧思过度,伤了身子。只怕还得一个时辰左右才醒的过来,只是皇后娘娘身子本就不太好,这样恐怕伤其根本,待皇后娘娘醒了之后便得好好地静养,若是再妄动心思,恐怕……”太医摇了摇头,明太妃自然知晓太医的意思,眉头紧蹙,半晌也没有说话。 宁帝的目光落在床上一脸苍白的皇后身上,目似点墨,却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才转过身来望向屋中的一众嫔妃道,“既然太医说皇后需要静养,你们便不用在这儿侍候了,都下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才纷纷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云裳却没有跟着一起,只轻声道,“母后这里也需要人照料着,父皇政务繁忙,便交给裳儿吧。” 宁帝的目光顿了顿,淡淡地落在云裳身上,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见明太妃的声音响了起来,“裳儿是公主,哪里会照顾什么人,待会儿哀家去找几位经验丰富的嬷嬷过来就好,你们年轻人,便去做自己的事儿吧。”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应了一声,眼中似乎带着几分委屈,看得明太妃心中一跳,这个云裳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要让宁帝觉得自己虐待了她?真是好心机啊!明太妃咬了咬牙,心中满是不悦,哀家就瞧你能够装可怜装无辜到什么时候。 宁帝听见云裳的声音,目光便有深沉了几分。 “皇上……”郑总管站在门外轻声叫了声,郑总管虽然是个内侍,只是皇后终归是个女子,并且是宁国最尊贵的女子,总还是要避嫌的。 宁帝转过头望向门口,“什么事?” 郑总管沉默了片刻,才道,“皇上,丞相大人着人送了奏折来,请求进宫探望皇后娘娘,丞相大人说,皇后娘娘一病,阖府上下十分忧心,请求皇上通融。方才夜郎国三皇子也送来了帖子,询问皇后娘娘的病情。” 明太妃闻言,心中泛起一抹喜悦来,有丞相出面,况且,如今两国使者都在,正是皇后最需要丞相的时候,皇上定然不会驳了丞相府的面子。 云裳望着明太妃眼中划过的淡淡喜悦,嘴角溢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枉费明太妃在宫中这么多年,却不知晓,父皇最厌烦的便是李丞相。作为一个皇帝,却处处受制于人,明太妃却让李丞相递上奏章,实在是愚蠢至极呢。 云裳转过目光,落在皇后身上,皇后为了演好这出戏倒是格外的卖力呢,一瞧皇后的模样,便知晓应当是外感风寒,昨儿个不知道往自己身上浇了多少水。想要博取同情,保住她的皇后之位? 云裳淡淡地笑了开来,皇后只怕不知道,父皇虽然不喜欢后宫的弯弯绕绕,只是在皇位上呆了二十多年的男子,又怎么会是个好骗的,只怕如今,父皇心中对皇后的厌烦便又增了不少了。 宁帝转过头,望了眼睫毛微微颤动的皇后,心中泛起一抹冷笑,扬声对着门外的人道,“去回了李丞相,就说皇后娘娘忧思过重,需要静养,暂时还是不要探望了,等皇后娘娘稍微好些,再请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入宫。不过,皇后娘娘应当是思念华镜公主所致,去将华镜公主接回宫中吧。至于夜郎国三皇子,便回了三皇子,皇后娘娘无事,请三皇子不要担心。” 云裳嘴角泛起一抹淡淡地笑意,她便知道,父皇是最讨厌被人所胁迫的了。 一旁的明太妃嘴角的笑容却是还来不及收回便僵在了脸上,良久才听见明太妃道,“丞相大人好歹也是皇后的父亲,想必对皇后也是十分的关心,若是丞相没有捡到皇后,只怕会十分担心。” 宁帝冷冷一笑,担心?李家人真当自己是傻子了?皇后这刚刚才病倒,连宫中太医都才刚刚诊完脉,丞相府的人便已经知道了,这难道不是在告诉他,丞相府在宫中安了眼线吗? “既然太医说了,皇后思虑过重,想要是因为中宫事务繁多的原因,虽然这些日子都是母妃在打理,只是母妃年龄也大了,不可能一直帮着朕打理后宫,皇后却是不能在操劳了,既然如此,那宫中的事务便暂时由雅嫔来打理吧,虽然雅嫔年纪小,入宫的时间也不长,不过好在是个细心谨慎的,而且也有几分状元郎的聪明劲儿,便让她先磨练磨练吧,母妃从旁协助一下便好,有母妃把关,定然出不了什么岔子。” 若说方才明太妃还只是有些不高兴的话,那她现在的脸色便是十分地阴沉了,怎么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后宫的主事权,她不曾想到,方才宁帝说自己冤枉了云裳,却也没有收回她的中宫主持权,现在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竟然让宁帝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云裳心中十分的畅快,俗话怎么说来着,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便是这么一回事吧。 “母妃向来处事十分公正,且是后宫的典范,朕想请母妃帮朕处理一下另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宁帝皱着眉头,似乎十分苦恼的模样。 明太妃皱了皱眉,望向宁帝,“皇帝想让哀家做什么?” 宁帝微微一笑道,“镜儿的事情想必母妃也听说了,这世界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在狩猎场瞧见的人并不是少数,朕也不能一个一个的灭口。此番将华镜接到宫中也是有一番考量,宫中守卫森严,也会安全许多,镜儿如今一个人在公主府,朕有些不放心。镜儿回宫之中,还望母妃教教她一些女子应当学的东西吧,从前只顾着让镜儿琴棋书画皆会,成为一个才女,才女有没有成,朕倒是不知道,只是朕却知道,妇德妇容妇言,女诫什么的,她定然是不会的。” 云裳微微挑了挑眉,父皇应当是知晓了华镜与仓觉青肃的事情了吧,想必也知道了仓觉青肃来皇城之中与华镜几乎夜夜私会的事情了,所以才寻了借口将华镜带入宫来,明面上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其实,是想要斩断了她与仓觉青肃的联系。 不管仓觉青肃如今在宁国皇城多么的谦和有礼,他夜郎国的士兵却仍旧在西北一隅虎视眈眈。若是仓觉青肃通过华镜,勾搭上了李丞相,那才是难以对付了。 宁帝吩咐了这些事情之后,便对着李依然道了一声,“好好休息。”便离开了栖梧宫。 啧啧,明太妃呀明太妃,皇后呀皇后,你们每日算计来算计去的,可算计到了竟然会有这么一日,云裳觉得心中畅快,便笑意盈盈地回了清心殿。 “雅嫔掌了后宫主事权,与公主倒是极好的。”浅音的眉眼间都是欢喜,笑着道,“皇后娘娘现在恐怕呕得要死,哈哈,什么不好偏偏要装病,我方才瞧着她分明没有昏倒,眼睫毛一直在动,想必心中怒极了,却不敢说话,实在是太痛快了。”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自然也是觉得高兴的,琴依见两人回来,笑意盈盈地递上了一张帖子道,“公主,再过三日便是靖王爷的寿辰了,王府已经将帖子送进宫了,公主是不是要好好想想送王爷什么寿礼了?” “嗯?”云裳愣了愣,倒不是因为忘记了靖王的寿辰,而是觉得,靖王如今的情况,还要大肆举办寿宴? 云裳接过琴依手中的帖子打了开来,却正是靖王的笔迹,云裳沉吟了片刻,便大致明白了靖王的打算,靖王这是,想要引君入瓮呢。 虽然心中知晓靖王的打算,却隐隐有些忧心,能够将靖王伤成那样的人,必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而且他身上的伤? “公主不必担心,上次只是因为靖王爷没有防备,这次既然靖王爷发了帖子要办,那自然就是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了。”浅音笑嘻嘻地道。 云裳一愣,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间,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瞧见浅音和琴依望着自己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戏谑,云裳忍不住脸色微微有些发红,随手拿起手边的书朝着两个丫头丢了过去。 浅音连忙拉着琴依闪到一旁,笑着道,“公主这可是要杀人灭口?” 云裳拿她们没辙,只得瞪着她们,见她们完全不在乎的模样,便转过了头不予理会。 浅音才又嘻嘻一笑,走上前道,“只是公主也得仔细防备着,奴婢害怕那些人对付王爷不成,转而对付公主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专挑软柿子捏嘛……” 云裳眉毛跳了跳,咬牙切齿地道,“你哪儿瞧见本公主软了?嗯?” 屋里顿时响起一阵阵笑声。 靖王呆在边关的时候多,只是在皇城中的声望却也是绝对不差的,而且,今年又是靖王主动发帖子要办寿宴,自然让许多人都趋之若鹜,一时之间,靖王府的大门都快被踏平了,求请帖的,送礼的,一个接着一个。 靖王府的管家虽然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大阵仗,但好歹也是靖王选中的人,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所以倒也勉强能够应付。 幸好请帖发的倒是十分谨慎,不过饶是如此,寿宴当日,靖王府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这般热闹。 靖王府没有女主人,管家也对这方面不是很熟悉,所以云裳一到靖王府,便被管家拉了过去求助,云裳望着一摊子事,有些哭笑不得,望着躺在软榻上养伤的俊美男子,“你别告诉我,都已经到这个时辰了,你们还什么都没有准备?而且,我过来看了一路,这靖王府中仍旧一个侍女都没有,你是要叫谁去招待那些女眷呀?” 管家有些不安,轻咳了一声道,“是老奴顾虑不周,之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而且王爷吩咐得又急,一时间来不及……” 而始作俑者倒是难得地悠闲自在,从书中抬起头来望向云裳,见云裳面色不善,才摸了摸鼻尖淡淡地道,“靖王府中向来没有女眷,而且,若是为了今日去请一堆过来,还得打发,挺麻烦的……” “为何不早些来找我?”云裳欲哭无泪。 靖王咳了一声,“忘了。” “……” 饶是十分的不乐意,云裳也仍旧只能兢兢业业地拉了浅音和琴依一同筹备,还让人去将宁浅叫了过来,宁浅便带人准备一会儿的表演,浅音负责去招呼女眷,而琴依则负责照看好客人的吃喝。云裳前世也当过家,对这些事情倒也不陌生,三下五除二的便将事情都安排了,虽然仍旧十分忙碌,但也比起方才的全无头绪好了许多。 总管望着云裳来来回回忙碌的声音,摸着胡子对着靖王道,“老奴今儿个才切切实实地知道,这府里呀,还得有个女主人。王爷这些年不在皇城倒也罢了,反正边关也不在意这些,只是若是要呆在皇城,便是必不可少的,没个能够当家作主的女人,还真不像回事儿。” 靖王抬起眼望了望云裳的背影,听着云裳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事情,沉默了片刻,也跟着点了点头,“嗯,算起来,本王今儿个满二十八?倒确实有些大了。” 总管蹬了一眼靖王,“何止有些大了,与王爷一般大小的,成亲早的,只怕孩子都快成亲了。” 靖王轻咳了一声,“只是,裳儿给皇兄说,她两年内都不能成亲,真麻烦。” 总管还想说啥,便瞧见云裳走了进来,便停了嘴,笑嘻嘻地对着云裳道,“可亏有了公主,不然老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云裳点了点头,也没有谦虚,只是目光盯着靖王,微微蹙着眉,“我去帮你招呼女眷,只是前面的,恐怕还得你自己去招呼,你的伤……”云裳不是没有发现,靖王的面色,仍旧有些苍白。 靖王微微一笑,从软榻上站了起身,缓缓地走了两步。云裳沉吟了片刻,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只是…… “多找几个暗卫在身边护着,莫要让人近了你的身,你慢慢地走看起来还行,只是若是走得急了恐怕便会扯到伤口,我先出去了,你自个儿小心便是。” 靖王点了点头,“我知道。” 云裳这才点了头,转身出了院子。 女眷已经浅音引导到了一处湖边的亭子外,这应当是这偌大的靖王府中唯一可以入眼的景色了,靖王常年不在皇城,靖王府也疏于打理,堪堪只能算干净而已,景色,却是几乎没有的。 靖王府请的客人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辈,进宫参加过宫宴的也不少,自然认得出这个领着他们到这边又吩咐着上茶水小吃的丫鬟分明是宫中云裳公主最贴身的宫女。 众人心中诧异,却也没有说出来,只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话。 云裳到的时候,她们似乎正在说着皇城中一些不大不小的八卦,说的是皇城中许多贵胄最近争抢皇城第一花魁浅浅姑娘的事情,虽然前段时间曝出了一件绝对火热的消息,有关华镜公主的,只是那些个小姐夫人哪个不是人精,在这种场合,自然是不会说出那种极有可能引发祸端的事情来的。 云裳笑着走了过去,有眼尖地瞧见了便连忙站起身来笑着行了礼,对着云裳道,“刚瞧见因我们出来的两位姑姑,便觉得似乎是公主身边的人,想着公主应当早就来了,却没有见到人,刚想问问呢,公主便来了。” 云裳望向说话的人,却是顺庆王府的世子妃。 云裳连忙笑着道,“世子妃可还好?许久未见了。说起这个,倒是让裳儿忏愧了,皇叔府上向来没有婢子,之前皇叔一直在边关,对打理寿宴也不是很擅长,今年人在皇城,若是不宴请一番也有些说不过去,只是从未办过,不知如何下手。可是偏偏皇叔还是个死心眼的,今儿个裳儿过来一瞧,还是一团乱呢,便只好借了我的人来用着,怠慢了各位夫人小姐,还望大家恕罪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隐隐听说过靖王府中的情况,却也没有想到这偌大的靖王府中当真连一个婢子都没有,心中也各自翻腾起一些一样的滋味,有羡慕的,有不赞同的。 只是碍于靖王与云裳的身份,便也不敢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公主倒真是个有福气的,宁国上下,哪怕是平民百姓,三妻四妾都是许多的,可是尊贵如靖王,府上却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服侍的婢女,靖王对公主倒真是一往情深了,想必公主也是个贤良淑德的,瞧着靖王府没人打理,好好的一个王府的荒草都得有一人深了呢,以后公主做了靖王府的女主人可得好好清理清理……” 云裳转过头去,便瞧见仓央玉儿脸上带着一抹讽刺的笑意,目光望着云裳,见她转过身来也不闪不避。 众人自然听出了几分异常来,有人已经留意到了,说话的女子,正是那日宫宴上自请想要嫁给靖王,却被靖王拒绝了的。 回过味来,许多人便抱了几分看戏的心思,望向仓央玉儿和云裳,仓央玉儿长得不差,只怕是爱慕的人也不少的,可是却一心一意地想要嫁给靖王,却被靖王当场拒绝了,仓央玉儿虽然说的是云裳有福气,心思细腻的,倒也听出了一些端倪来,仓央玉儿这分明是在讽刺云裳没有容人之度。瞧着靖王府没有一个女子,连办寿宴的人都拉不出来,却仍旧没有想要往靖王府塞人的心思。 云裳微微一笑道,“不是本公主不想理会,只是皇叔向来眼高于顶,不是最好的,都不会要,本公主若是一个不好,选了些不入流的,只怕皇叔便该责怪裳儿了。” 仓央玉儿冷了脸,宁云裳,这笔仇,我记下了,正欲开口,便听见一个带着几分凌厉的声音传来,“公主,颜儿来晚了,不知道有没有错过什么好戏呢。” 云裳转过头来,便瞧见一身青衣的王尽颜走了过来,身后来跟着一个面色带笑的妇人。 云裳微微一笑,原本以为红色是最衬王尽颜的颜色,却不想,一身青衣的王尽颜少了几分盛气凌人,却多了几分女孩子的娇俏,“来得正好,这戏还没有开始唱呢。” 王尽颜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仓央玉儿身上,目光冷了冷,转过头来却又带了几分笑意,“公主,这是我母亲。” 云裳转过头,瞧着王尽颜身后的美丽妇人,心中暗自叹了一声,真不知王尽颜和王尽欢兄妹二人性子像谁,王尚书是个严肃自律的人,而王夫人一瞧便是个温柔如水的。云裳笑着对着王夫人道,“王夫人好,夫人真美,怪不得颜儿和王公子容貌都十分出色。” 谁不愿意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面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正说着话,却有人“咦”了一声,众人随着目光望了过去,便瞧见湖对面的长廊上,有一个粉衣女子抱着琴缓缓走过,虽然隔了这般远,众人却只觉得那身影都带着几分魅惑感……< 第一百二十一章 荒唐事 众人神情皆是一顿,半晌,才有人叹道,“虽说隔得远了,没能瞧见容貌,只是那身姿带着几分随性洒脱,偏偏还让人觉得魅惑,只怕是个美人。不过,靖王府不是没有女子吗?怎么会……” 听见这话,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仍旧带着温和笑意的云裳身上,心中却忍不住的将云裳与方才的女子相比,越瞧却越是觉得心惊,云裳不是那种第一眼美人,第一眼看过去,也只是觉得她柔美细腻,那样静静地站着,却像是入了画一般,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一身翠绿的裙子,在这轻轻浅浅地春日里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带着几许轻灵飘逸。 什么时候,这个不打眼的公主竟然长得这般美了? 云裳见众人的神色,心知他们心中所想,便柔声道,“方才也说了,皇叔府上的管家对举办寿宴一事实在是一窍不通的,想必是皇叔前些日子去了顺庆王府,瞧着王妃寿辰的时候也请了浅浅姑娘来弹琴跳舞,便也请了过来。不过,浅浅姑娘虽然身份有些尴尬,只是那一手琴却是绝佳的,一舞步步生莲更是天下一绝。” 在场的虽然都是些夫人小姐的,只是浅浅的名声太大,即便是在内宅之中也是有所耳闻的,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说啥,若是夸奖,便有些降低了自个儿的身份,若是贬低,却又是跟靖王府做对了。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没有开口。 “英雄不问出身,这个浅浅姑娘既然能够让公主这般夸赞,定然是有她的长处的,颜儿待会儿倒是要好生瞧瞧她的表演了。”在众人的沉默中,王尽颜突然的夸奖更让众人沉默了几分。 云裳微微一笑,心中忍不住好笑,王家的儿女,倒真的与其他的那些故作矜持的大家闺秀不一样呢。 “公主,皇上来了,王爷请公主去前院伴驾。”一个小厮匆匆走了过来,低声道。 云裳挑了挑眉,“哦?父皇来了?”便跟那些个夫人小姐告了声罪,到了前院。 宁帝果然坐在上位,一旁靖王穿着一身青衣,静静地陪着宁帝说着话,云裳站在远处细细地打量了一眼靖王,见他虽然面色还是有些苍白,说话却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心中才放心了些。 靖王最先瞧见了云裳,眼中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裳儿,快来。” 宁帝转过眼,便瞧见一脸茫然的云裳站在门口,宁帝笑了笑道,“怎么都不等父皇?” 云裳走到宁帝下首坐了下来,抬眼望向宁帝,笑眯眯地道,“裳儿以为父皇不来呢,所以就先来了,结果刚到王府就被皇叔抓来去招待女眷去了,父皇来了裳儿都不知道。” 宁帝闻言挑了挑眉,望向一旁自云裳进来面色便和缓了许多的靖王,“哦?” 靖王笑容中带了几分尴尬,“臣弟以前的生日都是在军中过的,大家伙儿喝喝酒吃吃肉便也过了,今儿个在皇城,也不知晓办寿宴这般麻烦,准备得不是很周全。” 宁帝听见靖王的话,沉默了片刻,勾了勾唇角,“皇弟辛苦了。” 说了会儿,便开了宴,宴会完了,宁帝也没有急着回宫,反而跟着客人一起看起了表演,靖王府地方虽然大,只是大部分地方都闲置着,只得在湖边摆上了桌椅,表演之人在对面的阁楼之上表演,皇城就这般大小,表演也是大同小异,云裳请的戏班子是皇城中数一数二的,点了几出戏便也退下了。 阁楼上响起一阵琵琶声,却没有人,琵琶弹得是江南的采莲小曲,只是却十分的引人入胜,众人有些好奇弹琵琶之人究竟是谁,却瞧见一个粉色身影从阁楼中飞身而出,落在了湖中间一株刚刚露出尖尖角的荷叶上。 众人皆是一惊,一个人的重量自然是不会轻的,只是那女子站在荷叶上却仍旧一身闲适,手中抱着一把琵琶,琵琶声也未曾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可想而知,此女子的轻功应当绝对是不弱的。 只是女子只是背对着众人,却没有回过头来,只微微踮起了脚尖,在荷叶上翩翩起舞了起来。 “好!”倒是宁帝率先叫了一声好,众人这才醒悟了过来,眸中闪烁着几许兴味的目光,倒也有人已经认出了湖中的女子,“那不是皇城第一花魁,浅浅姑娘吗?” 一时间,人群中都悄悄地议论开了,只是这样的议论声却在浅浅一个旋转,做出反弹琵琶的姿势时销声匿迹。 浅浅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芙蓉簪子,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 琵琶声不绝于耳,湖中的女子不停地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姿势,让人应接不暇,最后一个琵琶声尚未落地,便瞧见那女子飞身而去,不带一丝留恋。 半晌,也没有人说话,似是沉醉在了方才的琵琶声中,也许是舞姿中,也许是美貌中。 宁帝微微一笑,目光中闪过着晦暗不明的神采,半晌,才站起身揉了揉额头道,“皇弟今儿个倒是让朕大开眼界了,皇弟方才灌了朕不少的酒,现在却有了几分醉意,皇弟给朕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靖王连忙起身,“臣弟带皇兄过去。” 宁帝摆了摆手道,“今儿个你是主人,便留在这里招呼客人吧,随意找个人带朕过去便是了。”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招来管家,让管家将宁帝带到东厢房中。管家带着宁帝离开了,气氛才微微活跃了几分,便听见有人道,“都说这浅浅姑娘千金难请,若是她看不顺眼的人,即便是将金山银山捧到她眼前她也是看不上眼的,倒是不知道靖王爷怎么将这浅浅姑娘请到了府中的?” 靖王闻言,微微挑了挑眉道,“说起来,这浅浅姑娘倒不是看在本王的面子上来的,这请来浅浅姑娘的人另有其人,不过究竟是谁,本王便不便多言了。” 接下来上台的人虽然也是不错的,只是看过了浅浅的舞姿,众人便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宁帝没有在场,众人便没了顾忌,纷纷敬起酒来了。 云裳瞧着靖王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微微蹙了蹙眉,他的伤…… 只是想了想,却还是作罢,只安安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浅音走到云裳身边在云裳身边说了些什么,云裳的眸中迸发出几分亮光,便笑着道,“皇叔,众位夫人小姐们只怕觉着有些无聊了,裳儿带她们去后院歇会儿吧。” 靖王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端起酒杯的手微微顿了顿,才笑了笑,应了声,“好。” 云裳便笑着站起了身,方才也是云裳招待的女眷,那些个夫人小姐也不喝酒,台上的表演也没了吸引力,便也跟着站起身来,跟在云裳身后,说这话儿往后院而去。 “公主说的果然没错,那个浅浅姑娘倒是个才华横溢的,颜儿方才瞧着那浅浅姑娘站在湖中的荷叶上,那一手轻功只怕比起哥哥来,也是不会落在下风的,一个红尘女子,却这般厉害,颜儿倒真心有些服气了,想必那浅浅姑娘武功定然也不弱的,若是有机会定然找她切磋切磋。”王尽颜走在云裳身旁稍稍落后的位置,笑着道。 云裳眯着眼,点了点头,“确实令人惊喜呢。” “不过是个青楼卖笑的,也值得你们这般夸赞,你们难道是觉得自己连个青楼女子都不如吗?”一个冷冷地带着几分嘲讽地声音响了起来,云裳眯了眯眼,望向说话的仓央玉儿。 “有才华的人,无论出生高低也值得我们尊重。倒是玉儿姑娘,本公主听说,你被国师捡回去收养之前,家世也不是很好呢。”云裳的声音平淡地不带一丝波澜,却让仓央玉儿忍不住变了脸,她自然知晓,她被国师收养之前是什么样的身份,说一声家世不是很好也是抬举她了,她之前只是一个被水灾毁了家园四处行乞的乞丐罢了。只是自从她认了国师做义父之后,之前的那些事情都被她一手掩盖了,怎么会,这宁云裳怎么会知道? 云裳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怜悯,更是让仓央玉儿心中十分窝火,脸色十分不好看,“公主这话什么意思?” 王尽颜站在云裳面前,挡住仓央玉儿望向云裳的目光,冷着脸道,“仓央小姐这是想要做什么?” 云裳微微一笑道,“这是在宁国,仓央小姐定然不会那般的不知轻重的。” 仓央玉儿目光有些深沉,咬了咬牙,站起身来,“本小姐有些不舒服,先去出个恭,你们聊吧。” 仓央玉儿一走,云裳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不过是个外族人,还是个挂着义女的名头的外族人,不过是个义女,便想要天下都听她的,也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云裳转过眼看了眼说话的女子,便瞧见竟然是此前在除夕夜见过一次的熟人,李莹莹。 云裳没有说话,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笑着道,“众位夫人小姐请坐吧,靖王府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好玩的,不如我们便来玩击鼓传花吧。” 顺庆王府的世子妃闻言,笑了笑道,“这样的小女孩玩耍的东西,我们这些个还是看着吧,公主你带着这些小姐玩便好,我与各位夫人到那边亭子里聊会儿天。” 云裳闻言,眼中带着几分感激地道,“还是世子妃想得周全,如此,便多谢世子妃了。” 那些官家夫人都被带着到了一旁的亭子里,这边都是些不到双十年华的闺阁女子,气氛倒也活跃了几分,“既然是击鼓传花,那得有惩罚才好。” 云裳点了点头,“自然得要有惩罚,不如便这样,我让人准备个签筒,鼓声停了之后,花落在了谁的手上,便抽根签,接受上面的惩罚如何?不过这签子上面惩罚的内容,我们没人想一个写上去好了。” 众人纷纷应了声,一旁的小厮便连忙准备好了东西,将签子发到了诸位姑娘手上,众位小姐们都提笔写下了惩罚内容,放在了一旁的签筒中。接着便围成了一个圈,坐了下来。 趁着众人等着下人将凳子摆好的时候,王尽颜悄悄凑近云裳道,“方才我瞧见那仓央玉儿身边的丫鬟似乎少了一个,我怕她有什么阴谋,公主,你还是让人去查一查那丫鬟究竟去了哪儿吧。” 云裳瞧着王尽颜面上并不作伪的担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无妨,这可是靖王府,靖王府虽然看起来没有几个下人,守卫确实绝不松散的,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 王尽颜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 一旁的击鼓手已经被蒙上了眼,云裳抱着一朵丝绸扎的花儿笑着道,“大家准备好了吗?若是准备好了,咱们便要开了哦……” 见众人脸上都带着几分跃跃欲试,云裳这才叫了声,“开始。” 鼓声便响了起来。 丝绸花在众人手中快速的传递着,突然,鼓声停了下来,云裳挑了挑眉,望向笑得有几分勉强的女子。 “这位是秦太尉府上的小姐,行三,是个庶女,似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王尽颜压低了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裳点了点头,“秦小姐今儿个运气好,第一个拿到了丝绸花,秦小姐便过来抽根签吧。” 那秦小姐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了一圈,才走到签筒旁,抽了一根签递给了云裳,云裳低下头看了一眼,笑容温和,“倒也不难,弹首曲子便是。” 那秦小姐这才送了口气,接过下人递来的琴,随意弹了一曲。 鼓声便又响了起来,第二次,丝绸花却是落在了一个穿着胭脂红的女子手中,云裳抬眼,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个也是个不省心的,景文昔。 景文昔瞪着一双大眼睛,眼中湿漉漉的,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哎呀,昔儿今儿个运气可不好,希望不要是太难的惩罚。” 景文昔走到签筒中抽了一根签,随意地看了一眼,神色却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众人见状,便纷纷围了上去,却瞧见签子上写着,“说一说你喜欢的公子是谁?” 字迹倒是带着几分难得的洒脱,景文昔正尴尬着,便听见王尽颜哈哈笑了起来,“这是我写的,便想着有谁能够抽到,没想到竟然是景小姐抽到了。没事,咱们都不是什么守不住秘密的,尽管说。” 景文昔的面色有些苍白,站在原地,鼻尖隐隐有些红。 “嗯?莫非景小姐不愿意说,这倒也是,毕竟是自个儿的秘密,景小姐毕竟云英未嫁,说这样的话确实不太合适。”王尽颜皱了皱眉,摸着鼻尖淡淡地道。 话音刚落,却听见一声嗤笑传了过来,“她确实是有些不便,不过这不便却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说,或者害羞,只是因为,她喜欢的人已经订了亲,而且,未婚妻便正在……” 那带着淡淡讽刺的声音还未说话,便听见景文昔眼中带着怒意,朝着那女子便冲了过去,“温如玉,本小姐怎么惹到你了,你犯得着这般事事针对我吗?” 气氛一时有些僵,许多人心中却暗自在猜想着景文昔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在场订亲了的女子不少,只是若是自己还未成亲,未来的丈夫便被其他女人觊觎了,这实在是有些不高兴呢。 温如玉哼了一声,挑了挑眉,“怎么,有胆子喜欢却没胆子说?你也不瞧瞧,自己长成什么德行,还以为靖王爷会喜欢你呢?” 靖王……许多人都留意到了温如玉口中最关键的,原来,景文昔喜欢的人,竟然是靖王吗? 众人悄悄看向云裳,却见云裳似乎浑然不在意一般,目光十分温和,声音也平静到了极致,“两位小姐,今儿个是皇叔的寿宴,还请两位小姐不要将私人恩怨带到这儿来。” 大家见云裳都这般淡然,自然也没有话可以说,只是游戏却也玩不下去了,与景文昔或温如玉相熟的人便将两人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一落下,却听见东面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声尖叫。 云裳神色一动,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冷地笑。 “公主,出事了?我仿佛记得,方才靖王爷让总管带着皇上去东厢房休息了,这声音似乎便是从东厢房传出来的……”世子妃匆匆走了过来,面色有些泛白。 宁帝便在东面休息,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定然也是会被连累的,一想到此处,众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 云裳沉吟了片刻,目光望向东面,“走吧,我们瞧瞧去。”说着又招来了浅音,“王爷在前院不一定知道,你去前院知会王爷一声。” 浅音应了声离开了,云裳才带着众人朝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云裳刚刚走到东厢房的门口,便瞧见靖王带着前院的一些客人走了过来,云裳连忙迎了上去道,“皇叔,府中不是应当有侍卫的吗?可知道是哪里出了事?” 靖王点了点头,“不是东厢房,东厢房皇上在休息,本王专程派了暗卫保护着,是东厢房旁边的听音阁。” 云裳闻言,抬起头来,便瞧见东厢房的阁楼之上写着三个字,听风阁。 云裳微微垂下眸子,将一切情绪掩在眼底,跟在靖王身后,走到了一旁的听音阁,云裳专程留意了一下跟着靖王过来的人,那个人并不在里面。 走到听音阁前,听音阁的院子门是虚掩的,一推便推开了,院子里还散落着一件男子的外袍,里面隐隐传来些许奇怪的声音。 有人的神色微微有些变了。 靖王的脚步顿了顿,才走上前,推开了门。听音阁本就是为客人准备的休息的厢房,所以布置也较为简单,只是一个休息的寝室。 推开门,众人便瞧见散落一地的衣裳,有男子的,也有女子的衣裙,正对着门的屏风上还搭着一件女子的肚兜,屏风上,隐隐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呈奇怪的姿势,有些许压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下子,饶是不明就里的闺阁小姐也隐隐有些明白里面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纷纷变了脸色。 靖王的神色十分的不好,怒气腾腾地道,“本王倒是想要知道,究竟是谁竟然敢在本王府上行这般苟且之事,污了本王的地方,来人,去将这两个狗男女给本王扔出来。” “是。”靖王话音一落,便有暗卫落在了地上,冲了进去。 里面传来一声怒吼声,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这个声音,自己自然是识得的,转过头,便瞧见跟在靖王身后的大臣面上都带着几许惊疑,云裳瞧着,他们定然是有些后悔跟着靖王过来了,甚至有些人已经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只是靖王府的暗卫向来是行动力十分迅速的,也不给他们机会,一个白条条的身子便猛地被扔了出来摔落在了地上,竟是一丝不挂。 一时间,院子里便响起了一片惊叫之声,许多闺阁小姐便连忙捂住了眼,口中不停地念着,“非礼勿视。” 也有大胆的,比如像云裳和王尽颜地,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也神色如常地望着地上的女子,那女子似是突然从欢愉中拉了出来,面上还带着几分愉悦的笑容,却因突如其来的痛皱了皱眉,微微撑起身子来,面上带着几许迷茫地朝着众人望了过来。 “呀,这不是夜郎国那位国师的义女仓央小姐吗?怎么,怎么会……在这儿?还……”王尽颜皱了皱眉,惊呼出声,瞬间便让众人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只是想起屋中方才传来有些熟悉的男子的声音,心中更是惊异万分,这个女子,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正想着,却听见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皇上到。” 众人连忙回过神来,转身行礼。 宁帝皱着眉头望着众人,“这儿怎么了?朕在旁边都听见了声音了。” 靖王皱着眉头,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宁帝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地上的女子身上,“男子呢?” 靖王冷冷一笑,“还不赶紧押出来?” 接着,暗卫便押着一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只是与赤条条的女子不一样,男子倒是已经穿上了里衣,面色泛白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乐极生悲 在场众人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宁帝似是十分惊愕,身后半数的官员已经垂下了眼,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儿都埋在地里去,也有一些脸上带着眼中分明带着几分快意,云裳一一瞧在心中,都暗自记了下来。 “李丞相!莫非你今儿个是来寻本王晦气的?本王知晓你为文官之首,本王是武官,你向来瞧不起我等莽夫,本王寻常只当不知道,对你好歹也是毕恭毕敬的,今日你愿意来参加本王的寿宴,本王受宠若惊,只是,此事你这般做,实在是让本王有些不喜,还请皇上为臣做主。”靖王脸色有些不好看,瞪着李丞相冷着脸道,又转过身朝着宁帝行了个礼。 宁帝目光落在只穿了里衣,满脸通红地李丞相身上,心中自然十分痛快,只是脸上却也皱着眉头,“丞相,今日之事着实是你过分了,况且,仓央小姐是夜郎国的贵客,你为何……”说到此处,宁帝叹了口气,眼中是满满的失望。 云裳的目光落在一直没有说话的仓觉青肃身上,见他微微蹙眉,似是在想着什么。再一转眼,便瞧见丞相府的众人满脸的惊怒,丞相夫人更是惨白着一张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 李丞相咬了咬牙,跪倒在地,“臣有罪,臣愿意向靖王爷道歉,至于仓央小姐,今日之事,累了仓央小姐的名声,臣愿意负责。” 地上的仓央玉儿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愕然,云裳自然知道,她这一计,原本是冲着自己父皇来的,仓央玉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也许也是仓觉青肃指使的,想着勾搭靖王未成,便想要来算计父皇,只是却不知道,这王府之中看似没有几个下人,其实布满了暗卫,她与自家丫鬟商量的那些事情又怎么瞒得过她呢? 云裳勾了勾嘴角,瞧着她神色焦急,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方才浅音怎么说的来着,说仓央玉儿原本是不愿去勾引宁帝的,只是想着宁帝虽然已经中年,倒是容貌倒也是俊朗的,并且,若是此计成功,那她便是高高在上的妃嫔了,便才从了。却没想到,如今却被一个风烛之年的老人给占了便宜,况且,即便李丞相是众臣之首,却也只是个臣子而已。想必仓央玉儿的心中,相当的不甘心啊。 仓央玉儿咬着牙,想要说话,只是如今自己赤条条地躺在地上,只顾着挡着自己关键的位置,若是此时出头,定然会成为更大的笑柄,只是,自己真的便要便宜这个老头儿了吗? 仓央玉儿心中万分懊恼,明明丫鬟都说了,宁帝在这个房间的啊,自己方才一时紧张,加上关了门较为昏暗,也没有看清床上的人,却没想到……不行,自己正值花一样的年龄,短短不能耗在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丞相身上。 仓央玉儿张开嘴,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听见仓觉青肃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本皇子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既然李丞相说了会负责,那本皇子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玉儿好歹也是我们夜郎国国师的义女,国师尊贵,若是知晓玉儿出了这般事情,定然十分伤心。” 李丞相咬了咬牙,他也不傻,自然知道仓觉青肃说这番话的意思,仓觉青肃想要拉拢他,所以便找了个台阶给他下,只是,却强调着仓央玉儿身份尊贵,便是想要给她求个名分了,只是,仓央玉儿不管如何,也只是个外邦女子,娶外邦女子,本就有些让帝王忌讳了,若还给她太高的名分…… “皇上,臣知晓臣对不起仓央小姐,只是微臣的发妻嫁给微臣也已经四十载,从来宽容大度,德行俱佳,并且也为微臣养育了五个儿女,微臣实在做不来这抛妻弃子之事……”李丞相朝着宁帝拜了一拜,声音沉闷。 宁帝嘴角扬起一抹淡淡地笑意,李丞相的妻子既然能够守住正妻之位这么多年,并且一直与李丞相相敬如宾,定然也是个有手段的,而仓央玉儿性子泼辣,更是年轻貌美,不知道这两个人遇见,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呢。 “丞相说笑了,此事倒是确实有些难办,丞相夫人一直是皇城众位夫人的典范,只是仓央小姐也是夜郎国尊贵的女子,不如这样,你便娶了仓央小姐做平妻吧,这样,便可两全了。”宁帝沉声道。 众人皆是一惊,平妻,这自然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众人望向地上赤条条仿佛被众人遗忘了的仓央玉儿,这样的女子,也担得起丞相夫人的位置吗? 李丞相心中自然是十分恼怒,只是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同意,此番闹下去,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还不如痛快的受了,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些名声,便点了点头道,“臣遵旨。” 宁帝点了点头,这才似乎突然反应过来,“来人,还不赶紧给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拿衣裳来穿好?” 一旁仓央玉儿和李丞相的下人这才急急忙忙地进了屋子,将衣裳拿了出来,披在仓央玉儿和李丞相的身上。 云裳勾了勾嘴角,这下子,只怕李家一众人都将被别人私下笑上好一阵子了。 堂堂官员之首,竟然做出这般有伤风化的事情来,实在是惊天动地呢。 云裳抬起眼来,却猛然装上了靖王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咯噔了一下,嘴角抽了抽,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宁帝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便懒得再搀和了,挥了挥手道,“朕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宫中还有折子要处理,便先回宫了。” “臣等恭送皇上。”众人连忙跪下行礼。 待宁帝走了之后,众人才纷纷站了起身,却突然听见“啊”的一声,待众人回过头去,便瞧见仓央玉儿似是起身得急了,刚刚披上去的衣裳便又滑落在地,便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见大家都在望着她,更是脸色煞白,再也顾不得其他,朝着屋子里跑了进去。 “噗哧……”也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云裳转过眼,却没有瞧见究竟是谁,只看见李府众人俱是面色铁青…… “靖王,今日之事是老朽无状了,还请靖王见谅,老朽先回府了。”李丞相朝着靖王拱了拱手,便甩手转身便走了。 李府众人见状,自然不敢再多加停留,只怕自己再呆多一会儿,便会失态,便急急忙忙地跟在李丞相身后离开了。 李丞相一走,许多人便也极其有眼力劲儿的纷纷告辞了,云裳站在靖王身边,一一道了别。不一会儿,便只剩下王尽颜和王尽欢,王尽颜和王尽欢这才笑出了声来,云裳神色一凛,指了指身后的院子,想说那仓央玉儿还在身后的屋子里呢,莫要太过无状了。 靖王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满是嫌弃之色,“眼不见为净,先去前厅坐会儿吧,我让人将她赶出去,再将这阁楼拆了。”说着便抬脚往前厅走去。 王尽欢走了上去,手搭在靖王肩膀上,笑嘻嘻地说着啥,靖王抬起手便将他的手打了开去,王尽欢也是个脸皮厚的,不过片刻,便又凑了上去,云裳微微蹙眉,他的伤…… “公主,咱们也过去坐会儿吧。”说着便压低了声音道,“方才仓央玉儿那丑态,实在是大快人心,公主,一个觊觎你家王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可高兴?” 云裳见她笑意满满地样子,瞪了她一眼,“去你的。” 在前厅之中,王家兄妹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前厅便只剩下了云裳与靖王二人,便沉默了下来。 靖王叹了口气,抬起眼来望向云裳道,“你也真是,胆大妄为!” 云裳抬起眼来,笑得眼睛弯弯地,让靖王的心忍不住柔软了几分,也不忍再说她,只道,“下次可别这么任性了,今日只是李丞相没有查下去,他自然知道自己被下了药,若是先前他提出来要查,只怕迟早也会查到你头上来,你也敢,什么都没有筹备好,便临时起意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听管家说,你一直都在忙着,怎么还有心思设计他们?” “皇叔,这话说的,那给父皇带路的可是你府上的总管,若是皇叔没有故意让总管带错房间,裳儿又怎么会这般容易成功呢?”云裳笑眯眯地望向靖王,“再说了,裳儿既然敢做,便自然是有把握的,那李丞相素来爱惜面子,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是被下了药,特别是,还当着你和父皇的面,而且那仓央玉儿身份不尴不尬,虽然只是个国师的义女,只是却也是仓觉青肃带到皇城来的使者,不管如何,事实摆在大家面前,李丞相定然是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冲撞仓觉青肃的,不然的话,父皇定然会迁怒于他,他小心翼翼地了半辈子,才守住如今的地位,怎么可能让自己阴沟里翻船呢。” 靖王摇了摇头,“你倒是将他的心思探查得一清二楚,虽然冲动了些,只是下次却不可再这般了,这次本王便为你善后了,下次,可没有下次了。”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笑着点了点头,抬起眼来不望讨好靖王,“皇叔最好了。” 拍马屁又不会死人,云裳微微一笑,前世的结局让自己明白了许多,知晓自己如今虽然有了一定的能力,但是却仍旧有些弱,这个时候,能够找一个靠山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却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在靖王心中激起了多少波澜。 王府总管匆匆走了进来,朝着靖王和云裳行了个礼,才轻声道,“公主,这位浅浅姑娘说找公主有些事情。” 云裳神色一动,笑着转过头来望向靖王,“皇叔,可否借你的书房一用?” 靖王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总管带着云裳过去,自己转身朝着自己住的院子走了过去。 云裳到书房的时候,宁浅已经在书房中等候了,听见开门的声音,宁浅便转过了头来,目光清清冷冷地朝着云裳望了过来,云裳呆了一呆,才笑着道,“浅浅这一眼,让我都忍不住骨头酥了几分呢。” 宁浅微微一笑,“主子就莫要打趣宁浅了。” 云裳笑了笑,没有接话,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四处望了望,宁浅知晓她在担心什么,摇了摇头道,“属下进来之前已经查过了,周围没有暗卫。” 云裳点了点头,虽然她与靖王如今关系更近了几分,有些事情,自己却也是要防着他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原本自己应当去自己信得过的地方谈事的,只是如今皇城中不必寻常,还是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靖王府素来就跟铁桶一般的存在,至少肯定是不会有外人的。 “这些日子,浅浅都做了些什么?”云裳漫不经心地道。 宁浅低着头,神色十分恭敬,“公主命属下细查靖王爷,只是王爷身边没法子下手,属下便只能从王尽欢身上着手,属下发现,王尽欢在查顺庆王府的郡王爷宁叶,所以才与他走得近了些,属下发现,宁叶与外界传闻中,几乎完全是两个人,虽然他伪装得很好……” “哦?说说……”云裳上次见到宁浅便知道她呆在宁叶身边有些时日,听她提起此事,便也上了几分心。 宁浅沉吟了片刻,才道,“宁叶有功夫,并且不低,性子十分谨慎,与外人传的纨绔子弟几乎不是同一个人。” “他在顺庆王府,虽然顺庆王素来闲散,但是也免不得宅子里的一些斗争,只怕只是扮猪吃老虎罢了。”云裳轻声道。 宁浅却是摇了摇头,“属下发现,宁叶如今的字迹,与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属下悄悄派人打听了,说是宁叶在四年前曾经落过水,生了一场重病,后来,便变了许多……” 云裳闻言,忍不住神色一正,此事似乎透露着几分诡异。难道,这宁叶也与她一般? “前些日子,宁叶曾经与一个人接触过,那人,似乎是夜郎国三皇子的手下……”宁浅轻声道。 夜郎国三皇子?云裳浑身一震,神色变幻莫测,莫非,这宁叶竟是仓觉青肃派来的细作?这个身份,倒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掩饰,众人皆是觉得,若是派细作,自然是越不打眼越好,却不曾想过,直接用细作顶替一个尊贵的郡王。 “你再盯着,莫要打草惊蛇。”云裳想了想,轻声道。 宁浅点了点头,又道,“皇城中各个府上,属下都按照主子的吩咐安插了人进去,特别是丞相府,一共派了七十三人进去,边关的军队中,也都筹备好了,那些人身后的背景查起来都十分的清白,随便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到公主身上,而且都是聪明的,用不了多久,便应当能够派上用场。” 云裳点了点头,“你办事,我素来放心。” 宁浅又从袖中拿出一叠羊皮纸递给云裳,“这些都是这段时日姐妹们收集到的信息,属下粗粗筛选了一遍,把认为用得着的都写在上面了。” 云裳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眉头轻蹙,拿出了打火石来点了火,将纸都扔在一旁的盘子里烧成了灰烬。 “好,我都知道了,母妃好分娩了,你多派些人过去,宫中派去的稳婆我是不放心的,你去找几个知根知底的放过去,必要时候必要手段,务必确保母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全。”云裳沉声道。 “是,属下明白。”宁浅应了下来,云裳便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 宁浅一走,云裳才出了门,去了靖王的卧房,一进去,便瞧见靖王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躺在榻上,束发的玉冠也被拆了下来,发丝铺了一榻,与平日里冷漠清冷的模样全部相同,竟隐隐带着几分慵懒味道。 云裳脚步一顿,才走了进去。 “说好了?”靖王抬起眼来瞥了她一眼,又让云裳一呆,饶是见惯了各类美人,却也忍不住心中骤然一停,暗叫了一声不好。 云裳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低着头不再看榻上的男子。却没有发现,靖王嘴角微微翘了翘,神情十分的愉悦。 “嗯,多谢皇叔了。”云裳轻声道。 靖王轻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云裳不敢抬头,也不知道靖王是个什么情况,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道,“方才浅浅与我说了,那个宁叶似乎有些不对劲。裳儿上次踏青节的事后发现王公子似乎有意无意也在试探那宁叶,想必皇叔已经知晓了。” “嗯?”靖王挑了挑眉,“什么?我不知道啊,浅浅姑娘给你说了些什么?” 云裳有些呆愣,抬起眼来望向靖王,却见他正抬起眼来盯着自己,便又是一惊,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浅浅说,那宁叶自四年前落了水被救起来了之后,便浑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性子也不一样了,喜好也不同了,连字迹也变了许多呢。” “哦?”许是云裳方才的反应取悦了靖王,靖王挑了挑眉,眼中带着笑意,只是神色却带着几分散漫,可惜,一直低着头的云裳未曾发现。 “浅浅说,前些日子,宁叶与仓觉青肃的人接触过,裳儿觉得,那宁叶只怕是夜郎国的细作。” “嗯,好。”靖王低低应了一声,却忍不住低笑出声来。 云裳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被靖王耍了,她就说嘛,靖王既然叫了王尽欢查探,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事。 云裳有些懊恼地抬起头,望向软榻上笑得十分畅快的男子,面色微微黑了黑,半晌,才道,“皇叔,捉弄裳儿让你很高兴?” 靖王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竟是回答道,“还不赖。” 云裳更是恼羞成怒,恨恨地盯着靖王看了许久,才咬了咬牙道,“那皇叔继续笑吧,裳儿先告退了。”说着便气冲冲地往外走了去。 浅音和琴依见云裳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冲出来的样子俱是吓了一跳,连忙道,“公主怎么了?可是谁欺负公主了。” 正说着,便听见靖王的卧房中传来一阵笑声,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竟是说不出的好听,只是云裳听见了,神色却更是僵了僵,跺了跺脚,便往院子外冲去。 浅音与琴依对看了一眼,心中明白了几分,连忙跟了上去,“公主,等等奴婢呀。” 云裳上了马车,心中还在想着方才靖王的模样,咬着唇叹了口气,虽然方才自己被他作弄了一把,只是不得不承认,那厮长得真的还挺好看的。 却又被自己心底深处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自己竟然还在想着靖王…… 心中一惊,咬了咬牙,不行,自己不能再陷下去了,情爱这个东西,自己这一生可不能再在这个上面栽跟头了,况且,靖王此人,始终还是不能够完全信任的,她自然是不会忘记,他对皇位是有那份野心的。虽然宁帝算不得一个好丈夫,也不算一个老父亲,对政事却是十分上心的,至少勉强算得上一个好皇帝。 自己始终护不了母妃一辈子,所以,若是母妃这一次生的是个儿子,那么,她一定要将她的弟弟推上那个位置,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浅音与琴依看着云裳神色不停地变换,忍不住交换了一个颜色,眼中俱是满满的笑意。 马车停了下来,云裳这才回过神来,“咦,到了?”自己竟然发呆发了一路吗? 浅音与云裳俱是笑出了声来,浅音笑着伸出手去,握住马车车门的扶手,正想要推开,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鸡叫的声音,浅音与云裳俱是一愣,云裳的神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看来,这儿并不是宫门口……” 琴依捂住嘴,浅音眼中也闪过一抹慌张,却立马沉静了下来,“公主……” 云裳却没有丝毫的惊慌,虽然有些懊恼自己只顾着发呆,竟然没有发现异常,却也知晓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便沉下了声音,朝着马车外喊道,“不知道是哪位这般费心,将本公主带到了这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将计就计 只是外面却良久没有人回应,云裳心中一怔,暗自将头上的发钗拿了下来,藏在了袖中,使了个眼色,让浅音推开了门。 浅音猛地将门推了开来,云裳望出去,便瞧见一个穿着深灰色衣衫的约摸四十多岁的男子微微弯着腰站在车前,身后还站着几个婢女打扮的女子。 云裳蹙了蹙眉,“不知道阁下将本公主带到这里来是想要做什么?” 那男子低着头,声音不疾不徐,“回这位小姐,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主子交代了老奴,定要好好地服侍小姐,还请小姐下车,随老奴一同进府吧。” 云裳沉吟了片刻,腰身一弯,便要下车,却被琴依拉住了,云裳回过头去望向琴依,琴依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只是眼睛中却十分冷静,“公主,还是让奴婢先下车,再服侍公主下车吧。” 云裳知晓她是担心自己,心中顿时一暖,琴依不会什么武功,却不管不顾地要护着她,教她怎能不感动。 “无妨,我不会有事的。”云裳微微一笑道,回过头钻出了马车。 出了马车,云裳才瞧见,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只有这么一栋小院在密林中,看起来倒是清幽无比,只是,却让云裳心中一沉,这样一来,便几乎不能确定自己如今是在什么地方了。 只是,也只是一瞬间,片刻之后,云裳便跳下了马车,抬眼望向自己眼前的院子,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院子门前连一个门匾都不曾有,想必主人倒是个细心的,不想要留下一丝蛛丝马迹,只是这样的细心却让云裳极其不喜。 “小姐,进府吧。”那男子弯了弯腰,朝着云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云裳挑了挑眉,抬起脚往院子里走去,“这位……该如何称呼呢?” 那男子笑了笑道,“老奴姓赵,你便叫我赵管家便好,后面的几个丫头,就春红,夏荷,秋菊,冬梅。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们几人便是了,小姐带来的两位姑娘想必也是尊贵的,粗活儿便让这四个丫头做吧。” 云裳冷冷地笑了笑,“如此,倒是多谢赵管家了。”赵,连这姓也多半是胡口乱诌的,赵钱孙李,百家姓中的第一个,大街上随手一抓,便多得是这个姓氏的人。 院子是个四进的小院子,也没有什么可以赏玩的风景,待云裳走到房中的时候,便又是一愣,这房中的布置,竟然与清心殿中别无二致,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自己宫里的摆设都是些御赐的贡品,而这里的,都是看起来十分逼真的仿品罢了。 “公主……”琴依和浅音俱是一惊,心中更是添了几分担忧。云裳身边明着的侍卫和暗卫都不少,能够不动声色的将她劫了过来,便是个厉害觉得,加上这房间的布置,云裳便知晓了,定然是她身边出了内奸。 云裳冷冷一笑,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跟着自己进来的四个丫鬟和那赵管家,笑了笑道,“你们主子倒是费心了,烦劳你们回去禀报一声,本公主对你们主子的安排十分满意,只是吃喝用度都劳烦了你们主子照顾,本公主心中过意不去,还请你们主子前来相见,本公主也好亲自跟他道个谢。” 赵管家微微点了点头,“小姐的话老奴自然带到,今儿个小姐在靖王府中只怕累了一整天了,还请小姐早些歇息吧。”说着便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只是那四个丫鬟却没有跟着那管家出门,云裳便知道,只怕是留着监视自己的吧,云裳蹙了蹙眉,“本公主乏了,去弄些水来吧,本公主要净身。” 其中一个丫鬟便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云裳抬眼望向剩下的三个丫鬟,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内室,内室也果然如清心殿中一样,云裳在软榻上躺下,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费尽了心思将自己绑来了,万没有就这般晾着的理儿,不管如何,如今已经这样了,不如耐心等着,自己没有回宫,宫里定然会得到消息。 正想着,先前离开的丫鬟便提了两大桶水进来,云裳见她个子娇小,只是提着两大桶的水却是连粗气都不曾喘一个,步伐矫健,便知道定然是习过武的。 “小姐,水好了。”那丫鬟走了出来,微微低着头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浅音进来服侍本公主沐浴吧。”说着便抬脚进了净房。 浅音连忙跟着走了进去,却不想几个丫鬟也跟着走了进来,有的拿着换洗的衣物,一个拿着香胰子,一个拿着帕子,一个手中捧着花瓣。云裳微微蹙了蹙眉,“东西放下,你们先出去吧,本公主不习惯有陌生的人瞧着本公主沐浴,横竖本公主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四周应当都是你们的人吧,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四个婢子相互看了一眼,便一言不发地将东西都放在了一旁,才都走了出去。 云裳蹙眉,脱下衣裳,走进了浴桶,在浴桶中坐了下来。 浅音拿着香胰子上前,细细地为云裳涂在了皮肤上,趁着手伸进水中涂抹的时候,悄悄在云裳后背上写下了一些字,信号已发出,是否吩咐救援?云裳嘴角勾起一抹冷冷地笑,摇了摇头。来都来了,她倒是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呢。应当说,想要知道,在自己认识的人中,谁有这样的心机和能力呢。 浅音也不多言,安安分分地给云裳洗好了,侍候着云裳穿了衣裳,又拿起一张大大的帕子来帮云裳将打湿的头发裹了起来,云裳才走了出去。 琴依见状,便急忙上前,将裹着头发的帕子解了下来,细细地帮云裳擦拭着头发。 云裳微微眯着眼,任由琴依的动作。 “小姐,方才赵管家命人送来了这个,说是在小姐的马车中瞧见的,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便让奴婢给小姐送了过来。”一个纤细的声音响了起来,云裳抬眼望了过去,便瞧见一个丫鬟手中拿着一个香囊。 琴依见状,连忙接了过来,呐呐地道,“公主,这不是你准备送给靖王爷的生辰礼物吗?里面可是你亲手为靖王爷打得剑穗儿呢,怎么还在这儿?” 云裳这才想了起来,怪不得今儿个总觉得忘了什么呢,却不想忘了这一茬儿,也难怪,自己一到王府就被拉去忙这忙那的,又加上出了那件事情,便将这东西抛在脑后了。 “忙得晕了,便忘了要送给皇叔了,无妨,先收着吧,下次再送便好了。”云裳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 云裳自打打定主意呆在这儿瞧瞧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之后,便全当自己是在清心殿,也不拘着自己,便拉着浅音和琴依话了会儿寻常事,打了几个哈欠,才去床上睡下了。 许是白日里也实在是有些累着了,以着了床,便很快睡着了。浅音和琴依见云裳这般不甚在意地模样,便知道她定然已经有所安排,便也稍稍安了几分心,退到旁边的耳房睡了下来。 夜渐渐深了,院子西边的一件屋子里的灯却突然亮了起来,窗上映出了两个人影,低低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怎么样了?她有什么反应?” “奴才瞧着倒是个沉静的主子,哪怕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却也不曾慌过,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十分平静地模样,只在进了屋子瞧见屋子中的摆设的时候略微愣了愣,方才奴才听那几个丫头说,她洗漱了之后还像是在自己宫中一般拉着两个宫女说了会儿话,才睡了。”一个恭恭敬敬地声音响了起来,正是那赵总管。 “哦?果然是个经得起事儿的,靖王的眼光倒是不差。”先前那个男子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带着几分欣羡,传个信儿去李府吧,就说他们要的人我给他们留住了,谁要见便自个儿来见,若是不相见要怎么处理传句话儿便好,只是,他们说的障碍我替他们除了,日后若是再找借口坏了我的事儿,我绝不会轻饶了他。”方才还低柔的声音突然便带了几分危险气息,隐隐透着几分杀意。 赵管家连忙道,“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传信儿。”房中灯光一闪,便又回复了寂静。 “砰砰砰……”接连几声闷响声传来,云裳本就睡得极浅,听到声音便猛地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影。 那黑影似是没有料到云裳会醒,愣了半晌才跪倒在地,“公主。” 竟然是女子,云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几个身影上,半晌,才开口问道,“皇叔曾说,他往我身边放了几个暗卫,是你?” 那女子应了一声,“静影见过公主。” 云裳微微蹙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了,总觉着这个静影虽然看起来对自己十分地恭敬,似乎言语之间却透着几分愤懑,云裳知晓她定然是随时随地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只是倒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惹得这位姑娘生了气?莫非是因为自己悄悄在宫中的时候,自言自语说了不少靖王的坏话?所以她护着主子? “是谁劫了我的,你可瞧见了?既然你一直跟着我,而且这四个丫鬟武功也不弱,瞧你能够轻而易举的放倒她们,想必功夫也不若,为何先前我被毫无征兆地劫持到了这里,你却没有出来过?”云裳轻声道。 黑暗中,云裳看不见那女子的表情,只听见那女子沉声道,“暗卫的命令,除非主子有生命危险,否则不能将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 “哦?”云裳挑了挑眉。 “属下不曾瞧见是谁绑了公主,只因那带头之人易了容,未曾露出他的真面目。”静影低着头道。 “哦?”云裳挑了挑眉,“你为何现在突然出来了?” 梅影响起先前暗卫的首领说的话,心中暗自有些失落,首领说,公主突然失踪,王爷动了气,险些将书房砸了,还险些杀了几分兄弟。 “属下已经联络上了其他暗卫弟兄,王爷吩咐,尽快救出公主。”梅影的声音不带任何波动。 云裳微微一笑,虽说自己被无声无息的劫了,只是那劫自己的人却定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了这么多高手,若是他早有防备,只怕他们想要找到自己也十分不易的。 “我要呆在这儿,我想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云裳淡淡地道。 梅影沉默了片刻,才应了声,“属下会向王爷回报的,方才那劫持公主之人曾经来过,在西边的厢房里将赵总管招了过去,那人的武功极高,属下不敢靠近,所以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么,只是不到一刻钟,那男子便离开了,他的轻功极好,我们跟不上,不过倒是跟上了那位赵管家,也许过会儿便会有发现了。” 云裳点了点头,“你们小心。” 梅影淡淡地“嗯”了一声,便隐在了黑暗之中,云裳也真的乏了,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早已亮了,几个丫头便打了水侍候着云裳洗漱,云裳瞧着四个丫鬟面色无异,想必是不曾察觉昨日夜里的事情的,洗漱完了了便端上了早饭,是薏米百合粥,配了几碟子清爽的小菜。 云裳也不多言,叫了琴依和浅音一同坐下,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又窝在软塌中打起盹儿来了。 一早上倒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连那姓赵的管家都不曾来过。 中午的菜色倒是丰盛了几分,还有几道云裳喜欢吃的菜色,云裳便多吃了一些,吃过了午饭,云裳却觉得头隐隐作痛,刚想说话,便听见“嘭”的一声传来,云裳转过头,便瞧见琴依倒在了地上,浅音也在甩着脑袋,似乎努力驱赶着心中想要倒下的心思,却终究抵不过,倒了下去。 云裳心念一动,想必是那饭菜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她自小便养在药罐子里,早便对普通的迷药有了抵抗力,只是头微微有些作痛,并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见浅音和琴依的模样,云裳便已经知晓那菜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效果,当下便做出了决定,眼睛放空,猛地倒在了地上。 “去回禀总管,就说已经办好了。”云裳听到身边传来的声音,是那四个丫鬟中的一个。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响了起来,接着便是一声轻声细语的男子声音传来,“将她们送到马车上吧,这两日皇城中查得十分地严,莫要出了岔子。” 后面是那赵管家答应的声音,云裳一愣,所以,是那个主事之人来了?云裳只觉得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脸,云裳心中暗惊,半晌,才按捺住了想要起身的冲动,过了会儿,却觉得有什么东西覆上了自己的脸,有些软,似是什么皮之类的东西。 云裳皱了皱眉,想了许久,心中才猛地反应了过来,莫非,他是在给自己易容? 自己失踪,父皇和靖王定然十分焦急,皇城中盘查得严一些也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他这是要将自己送出城还是送进城,不过城中应当没有这般大的密林,多半自己是在城外的,方才那男子刻意叮嘱说城内盘查得有些严,让他们莫要出了乱子,恐怕是要将自己送进城里了。 按理说,绑架了公主,都已经出了皇城了,自然应当寻个地方好生将她藏起来,只是这明明已经在皇城外,却要死活往城里凑又是为了啥,虽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却也不值得这样冒险的吧。 也不知那人将自己的容貌改变成什么样子了。 云裳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又放了下来,不一会儿,云裳便听见马车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云裳仔细感受着马车行进的方向,往左偏,便是车往左转了,往右偏,自然便是往又转了,云裳暗自在心中数着数,记录着每一次转向,暗自记住车上听到的一些声音,鸟儿的声音,狗吠的声音,鸡鸣的声音。 也没有过太久,车便停了下来。 云裳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人还不少。正想着,便听见一个声音传来,进城检查,你这车中载的是谁? 云裳竖起耳朵仔细一听,便知晓似乎是倒了城门口了,外面传来赵管家的声音,“军爷,小的是隔壁庄子里的,儿子生了病,小的带他进城看大夫去,还请军爷通融通融。” “军爷也想通融,只是上面靖王爷交代了下来,说是今儿个出入城的必须好生检查,若是一个出了纰漏,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马车车帘拉起来,给我瞧瞧。”一声带着几分粗犷的声音传来,云裳隐隐觉着有些熟悉,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此人应当是靖王身边那个叫王顺的。 竟然是他亲自来查城门?再想起方才那赵管家的话,云裳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恐怕那人将自己易容成了一个病怏怏的公子哥的吧,果然是高招。 光突然强了几分,云裳一凛,便觉得有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半晌,才听见王顺的声音传来,“进去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幕后真凶 马车车轮便又咕噜噜地滚了起来。 云裳暗自猜想着,他们是要将自己送往哪儿,这皇城内自己得罪过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可是能够请得起这样的人来做打手的,却是不多,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只是想起前些日子靖王的事情,心中却又没有底,也许,他们是想要抓了自己来威胁靖王? 云裳知道,王顺既然出现了,靖王必定就在附近的。 而此时,就在城门之上,靖王正坐在城门守军小憩的地方,只够四五人坐着的大小,靖王靠在椅子上,面色有些冷,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空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个绝色女子。 “吱呀……”木门被推了开来,靖王抬起眼往门口望去,便瞧见王顺走了进来。 “如何?”靖王轻声道。 王顺抬眼望向靖王,沉吟了片刻才道,“方才有一辆马车过去了,车中躺着一个面色苍白据说生病了的公子哥,可是属下瞧了,耳朵上有洞,应当是女子易容的,属下瞧着那身量,应当便是惠国公主。” 靖王点了点头,“可有派人跟上?” 王顺应了声,“嗯,公主身边应当至少有四个暗卫跟着,属下又派了几个人跟了上去。” 那绝色女子望了过来,“主子向来聪慧,既然没有让我们去救便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只需远远跟着,不要打草惊蛇,等主子有用的时候,便自然会召唤,王爷不必忧心。” 靖王目光中带着几分试探,“你似乎很相信她?本王并未见过她出手,也不知她实力如何,只是她身上没有内功,若是遇见高手,恐怕还是十分吃力。” 那绝色女子自然是宁浅,宁浅闻言,笑了笑道,“王爷尽管放心便好,公主虽然没有内力,只是除了武功之外,身上带的暗器绝不会少,当然毒药便更不会少了。” 靖王闻言,并未说话,许久才站了起身,“随时留意裳儿的去向,有消息及时来报。” 王顺与宁浅应了声,靖王便推开门走了出去,朝着皇宫而去,云裳失踪,虽然瞒着众人,只是宁帝却是知道的,还得去皇宫与宁帝禀报一声。 “东西送来了,开门。”云裳听见马车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心微微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便听见开门的声音,接着便有声音响了起来,“来了?老爷已经在书房中等着了。你们先将人送到偏院去。” 云裳暗自在心中想了想自己方才自进城之后走过的路,对照着之前宁浅曾经给过自己的地图仔细核算了一下,应当是在皇城东面稍稍有些偏的地方。 云裳察觉到光线突然变得强了一些,便知道定然是马车车帘被掀了开,接着便被人抱了起来,走了会儿,云裳又被放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才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是她?云裳公主明明是个女孩儿,怎么突然变成了男子模样?” 话音一落,便听见有人走了进来,还不止一个人,接着边有人将云裳脸上那层薄薄地皮给揭了开去。 “嗯,就是她,她还尚小的时候,我曾瞧过几眼,虽然如今长得倒是美了许多,但是这眉眼倒是越发的像她母妃了。”先前那声音传了过来,云裳听着他的话,心中暗自猜想着此人的身份,此人自己定然是不认识的,因为云裳素来自信自己的记忆力是极其不错的,若是听过便应当不会忘记。只是,他说曾经看见过自己,还是小的时候,云裳暗自猜想着此人的身份,自己小的时候几乎从未出过宫,所以至少应当是进过宫的人。 只是这范围便略微有些大了,实在是不太好猜想。 “等会儿去将她叫过来,如今人已经给她带来了,要如何处置便任由她来决定,只是,这件事情了了之后,必须要让她安心听我们的话,若是再拒绝我们的安排,那我便绝不会在放过她,她不肯做,想要做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是看在她容貌稍微有些优势,才选择了她,要知道,她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到无可替代的。”那男子冷着声音道。 后面传来一个喏喏地声音应道,“是,老爷,奴才等会儿便将小姐叫过来。” 话音才刚刚落下,便听见几个声音响了起来,“小姐,老爷在偏院有些事儿呢,小姐留步。” “让她进来。”先前那声音更冷了几分。 接着便响起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在云裳耳边停住,云裳听见微微的喘息声,半晌才响起一个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声,“哈哈,她果然落在了我的手上,没想到啊,她也会有今天,哈哈哈哈……” 半晌,笑声才消停下来,云裳便听见先前那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提的要求,我也给你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忘了,不然,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善心的。” 屋中沉默了片刻,才听见女子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响了起来,“爹爹放心,女儿既然应了,便没有反悔的道理。” “左右人已经到了你手上,你也不用着急了,待会儿你娘亲要带你出门一趟,你先去准备吧。”男子轻声道。 那女子爽快的应了下来,“女儿这便下去准备。”说着脚步声便又渐行渐远。 云裳感觉到有一个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半晌才挪了开,云裳听见一个淡淡的吩咐声道,“将门锁起来吧。” 屋中的人似乎全部离开了,云裳听见落锁的声音,良久,云裳才细细感受了一下,周围似乎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云裳才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道精芒,自己没有想到,绑架自己的人竟然是她……那个冷美人,温如玉。 方才那男子,温如玉叫他爹爹,那他定然便是如今的户部侍郎温云清了,温云清,没想到,竟然也是个深藏不漏的呢。 只是,云裳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温如玉此人,自己不过见过她几面,若说有什么得罪得这般深,深到让她不惜代价的将自己绑来的罪名,却是没有的。 而且,方才听两人的话,似乎是温云清想要温如玉做什么事情,温如玉提了这个要求,温云清才将自己绑了来。 既然知道了绑架自己的人是谁,那自己便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了,云裳想着,抬起眼来望向周围,便瞧见自己如今在的地方,应当是一个柴房之内的地方,自己躺在一堆枯草之上,只在自己身下垫了一层布而已。 云裳抬起手放在嘴边,吹了几下,只是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几声闷响,门被打了开来,进来的是云裳手下的几个暗卫,云裳看了她们一眼,“去,在这府上寻一个与我身量差不多的女子来,叫宁浅来给她易容成我的模样,当然,你们找来的人,越受温云清的器重和喜爱越好。” 几个暗卫点了点头,便又消失了。云裳叹了口气,走了出去,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院子中。 靖王刚从宫中回来,走进自己的院中,还未踏进屋里便觉得有些异常,只是见周围暗卫都在,却也没有预警,便皱了皱眉,猜想究竟是谁在自己屋中,难道是王尽欢来了? 靖王皱了皱眉,抬脚走进了屋中,正厅没有人,靖王走到内室之中,却猛地一怔,只瞧见软榻上躺着一个女子,娴静如水的面上带着几分疲累,靠在软榻上,闭着眼,还微微蹙着眉。 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便猛地睁开了眼,朝着门口望了过来,待瞧见靖王之后,才微微顿了顿,唤了一声,“皇叔。”神情柔和了几分。 靖王笑了笑,走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可还好?” 云裳点了点头,“裳儿没事,让皇叔忧心了,只是昨儿个没怎么睡,有些困了,皇叔在屋中休息吧,裳儿让人带我去客房便好。” 靖王见云裳说着话便要起身,便抬起手将云裳又按在了软榻上,笑着道,“无妨,你便在这里睡吧,之前在边关的时候,你不也是在本王的营帐中睡觉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顺从地躺了下来,闭上眼,倒也真的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靖王见她睡得沉了,才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喊了声,“静影。” 面前便跪了一个黑衣女子。 靖王微微眯着眼望向静影,神色有些不悦,“绑架了公主的是谁?” “回主子,是户部侍郎温云清温大人,似乎是他的女儿温如玉让他将公主绑了的,属下听着,似乎是温云清大人想要温如玉做什么事情。”静影神色淡漠地道。 靖王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静影,“哦,户部侍郎,倒也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你放任公主被绑,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你有几条命来赔?而且,你分明一直跟着公主,为何没有派人来禀报一声?” 静影沉默了片刻,才俯下身子道,“属下知罪,还请主子责罚。” 靖王冷冷一笑,“我的暗卫中只有你一个女子,所以才让你去保护她,既然你不想,那么你在与不在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你便自个儿去你头领那里领了罚,退出暗卫吧。” 静影原本以为靖王顶多便是打骂她一顿,心中是并不怕的,可是却没有想到靖王竟然是存了将她逐出暗卫的想法的,身子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靖王,“主子,你便是为了她要将属下从暗卫中出名?” 靖王平静地与她对视,良久才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本王一个一个亲自挑选出来,亲自培养的,本王十分珍惜,可是,再怎样优秀的人,一旦存了异心,对本王来说,那便是一个祸患,一旦爆发出来,便是致命的,本王决不允许这样的不确定因素存在,本王意已决,你便去吧。” 静影有些愣神,半晌,眼角才滑下一行泪来,“主子,属下愿意保护王妃娘娘,属下只是一时糊涂,求主子谅解,今后,属下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王妃娘娘若有丝毫的差错,属下便绝不活。” 靖王摇了摇头,“本王已经决定了。” “皇叔不想要这个暗卫,可是裳儿瞧着她的武功十分不错的样子,一时起了几分惜才之心,皇叔既然不想要了,那便给裳儿吧,正好裳儿身边也缺人呢。”一个清清冷冷地声音传了过来,靖王与静影转过身去,便瞧见了门后站着一个女子,容颜如玉,头发柔顺的披散在肩上。 靖王微微蹙眉,“若是裳儿身边差几个暗卫,我这儿还有好些,你自己挑几个便好。” 云裳却是微微一笑,“只是,皇叔身边的女暗卫便只有她一个呀,裳儿终究是个女子,若是身边一直有几个男子守着,有些不成体统。”说完,也不问靖王,只目光定定地望着地上跪着的女子道,“不知道这位姑娘可愿意跟在我身边?” 静影一愣,方才的话,想必这位云裳公主已经听见了,知晓自己十分的不待见她,只是为何她还敢将自己留在身边呢? 静影知道,自己隐隐是有些羡慕这位公主的,她拥有最尊贵的身份,之前靖王派自己去保护她的时候,自己也以为,她拥有的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而已,可是这些日子,却见她为人做事,心中虽然不喜欢她,却也是有几分佩服的,这个小公主比自己小了许多,只是在很多事情上面,她静影自问,若是自己是她,恐怕做的还不如她。 正是因为发现了她那般优秀,足够配得上自己一直恋着的男子,静影的心中才更不平衡了,所以对待云裳的事情上,自然也十分地不经心。 却不想,最后,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却不想,当自己经历这样的事情的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却是那个自己一直不喜的人。 半晌,静影才对着云裳行了个礼,“属下静影拜见主子。”虽然自己的主子变成了云裳公主,不过,只要能够见到他便好了,自己便知足了。 云裳见状,点了点头,“皇叔,静影既然愿意认我这个主子,那我便应当为了她向你求个情,还望皇叔手下留情。” 靖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了几遍,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过了片刻,才道,“既然她已经认你为主,她自然便是你的人了,你要如何办,便由你决定便好了。” 云裳“嗯”了一声,望向静影,“那你便先下去待命吧,我困了,先睡觉去了。” 静影点了点头,看着云裳走进了内室,靖王也跟着走了进去,静影的身子顿了顿,跪了约摸半个多时辰,才站起了身来,神色带着几分凄楚。 夜色渐浓,温府中,温如玉坐在桌前,却有些失魂落魄,坐在主位之上的老夫人皱了皱眉,“玉儿今儿个怎么了?怎么瞧着恹恹地样子,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听说今儿个你随你母亲一起去了顺庆王府?一切可还顺利?” 温如玉方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摇了摇头道,“祖母,玉儿没事,只是想起最近绣的花儿,想着是要用什么绣样儿比较好,许多款式都旧了,玉儿正想要去找些新鲜绣样儿来瞧瞧呢。” 温云清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温如玉,没有开口。 老夫人闻言,倒是十分地高兴,“玉儿果真是最有才华的,前些日子我听你婶娘说,你已经学会了双面绣?老身年轻的时候也学过,不过学了好些日子也不会绣,你学了不过几日便基本会了,是个聪颖的,顺庆王妃特别喜欢绣品,老身让人去寻几个新鲜花样儿,你绣好了,便给顺庆王妃送过去吧,你姐姐是世子妃,你多讨好顺庆王妃几分,你姐姐也好过几分,我们温府,最出息的便数你姐姐了,你可得好生加油。” 温如玉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却不好表现在明面上,只低低应了声,没有再说话。 陪着老夫人坐了会儿,又在老夫人院子里用过了晚膳,温如玉便又被温云清叫到书房交代了一些事情,才将她放了出来。 温如玉回到自己院子里,换了一声丫鬟的衣裳,便趁着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候,朝着偏远走了过去。 偏院之中的守卫神色都有些冷,捡到温如玉过来,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将她放了进去。守卫们都有些懊恼,今儿个下午守门的这两人竟然一不留神睡了过去,幸好醒来之后去查看了一番,那人还在屋中,不然若是出了事情,只怕得要拿脑袋来赔着。 睡在草堆上的女子似乎身还未醒来,在梦中仍旧皱着眉头,十分不舒服的模样,温如玉一见到云裳的脸,眼中便划过了一抹冷意,冷冷地道,“真是想不到,有一天你竟然也会落在我的手上呢,可惜你被下了迷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虽然我很想让你醒着感受一下痛苦,可是我也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便先便宜你了。” 温如玉冷冷一笑,手从一旁抓过来一把匕首,打了开来,匕首在空气中闪着几分冷光,温如玉将匕首放在了云裳脸旁,笑道,“这张脸,倒是挺讨人喜欢的,我便帮你毁了她吧……”说着,手中一动,匕首从云裳脸上划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如蛇蝎 温如玉看着云裳的脸上纵横着好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出血来,“呵呵”笑出了声,“哟,真好,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不过,你不会以为我毁了你的容便完了吧?”温如玉拍了拍手,外面便送了两个男人进来,那两个男人佝偻着腰,衣衫褴褛,像是街头随手抓来的乞丐。 “这个女人,我就交给你们了,今儿个晚上,你可得把他们侍候好了……呵……”说着,便转身退到了一旁。 那两个被抓来的乞丐面面相觑,方才这位小姐带他们进来,说让他们办好的事情便给他们一人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差不多可以是他们大半年的开销了,他们自然乐意。 却不想,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床上的女子虽然面目被划得十分可怖,只是那身姿看起来却也是十分诱人的。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若是你们不愿意,那二两银子便没有了,若是你们将她侍候好了,让我满意了,每个人,五两银子。”温如玉面色冰冷地望着那两个乞丐,笑容森冷。 一听到银子又翻了一倍还要多,两个乞丐哪里还有什么意见,互看了一眼,便急急忙忙地扑了过去,将床上的人的衣服扯了开去,随意的扔到了一旁,身子也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温如玉哈哈大笑,走出了院子。 却不想,她的这些行径都落在了屋顶上的两人眼中,云裳的神色有些冰冷,被神色同样十分冷漠的靖王抓着手。云裳松开了咬紧的牙关,微微笑了笑,“我无事。” 方才,就在温如玉用剑划过床上的替身的时候,就差那么一点,云裳便冲了进去,将温如玉捏死了。云裳冷冷一笑,怎么就总有人喜欢让别人毁容呢?前世的华镜是这般,这一世,这温如玉也是这般。温如玉的歹毒倒是与华镜不相上下了,前世的华镜划花了自己的脸,看着莫静然将云裳的孩子扔到了阁楼下活活摔死,而温如玉,也想要划花她的脸,还找了乞丐来意图羞辱于她。 这两个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云裳的目光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两个乞丐已经脱得精光,几乎亲遍了那女子的全身,一个身体稍稍强壮一些的乞丐将另一个乞丐推了开去,抬起女子的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送了进去,另一个乞丐见状,也急急忙忙地凑了上去,只是人已经被占住了,他只得勉为其难地选了女子的嘴。 云裳冷冷地一笑,不知道明儿个,温府里的那些人,知道下面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反应呢。 云裳正想着,眼睛却突然被人遮住了,云裳一愣,便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你就这么喜欢看别人的活春宫?嗯?” 后面的那个“嗯”,尾音拉的有些长,倒让云裳听出了几分警告的意味来。 云裳压住心中窜起的杀意,任由靖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离了温府。 “你回宫吗?”待回到了王府中,靖王瞧着兀自失神的云裳皱了皱眉,轻声问道。 云裳抬起眼来看他,笑着摇了摇头,“先不急,我若是回宫了,她的这出戏还要怎么唱下去?”说完,便又发起呆来了。 靖王瞧着她的模样,叹了口气,眉头拧了起来,那个温如玉,若有一日落在了他的手中,自己必让她将这些痛楚一个一个全都尝遍了,再大卸八块。光是想着若是暗卫真跟丢了云裳,兴许今儿个躺在那床上的女子便是云裳了,洛轻言的心中便觉得狠狠地揪成了一团。 “皇叔……”半晌,待听见一声温温软软地声音地时候,靖王才回过神来,收敛了眼中的血色,漫不经心地转过了头去,“怎么了?” 云裳沉吟了片刻,神色有些严肃,“我怎么总觉得,自从使者团进了皇城之后,很多事情都显得有些怪异呢,实在是太巧了,似乎很多事情都是针对着我来的。” 靖王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望向云裳,“你是怀疑,仓觉青肃?” 云裳摇了摇头,“我虽然与仓觉青肃接触不多,但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似乎不是他做事的风格,其实,我更怀疑的是,夏国七王爷夏侯靖,除了第一次宫宴,后面几乎所有的宴会都被他已身子不舒服为由推了,可是,若是他真的这般虚弱,夏国皇帝又怎么会派他来宁国呢?” 靖王闻言,沉默了起来,云裳见状,才又接着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似乎每次都是冲着我来的,虽然似乎每次我都赢了,可是我总觉得,我赢得有几分轻巧,而且,如今细细想起来,这些事情似乎隐隐之中有些关系,但是我想了许久,也没有相处,这其中的关联之处究竟在哪里。” “皇叔,你如何看?”云裳似乎有些头疼,扶着头望向靖王。 靖王微微晃了晃神,才站了起身,“今儿个夜深了,你好生休息吧,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去处理的。”说着就要出门,却觉得衣袖似乎被轻轻拉住了。 靖王低下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眼中透着几分倔强的云裳,云裳虽然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容貌中还透着几分稚气,只是眸中的神色却让人难以轻视,“皇叔,你若是知道了什么,我希望皇叔最好还是知会裳儿一声,此事与裳儿相关,裳儿不想被蒙在鼓里,况且,皇叔,你应当是知晓的,我并不是一个娇娇气气地公主。” 靖王这才想了起来,眼前的这个女子,手段不容小视,自然不是什么娇气的,况且,她手中的势力也并不是那么的弱。 靖王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我知晓了,若是有消息,我定会通知你的,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云裳点了点头,顺从地走进了内室。 第二日一大早,温府却是在慌乱中度过的,只是因为,顺庆王府的人来报,昨儿个夜里,原本因为头疼而早早歇下了的世子妃,不见了踪影,王府各处都已经找了一遍,却仍旧没有找到人。因为前些天世子妃与世子起了冲突,吵了几句嘴,所以顺庆王府以为温如心闹了小脾气,回了娘家。 世子妃不见了,可是一等一地大事,温云清虽然回了顺庆王府的人,却也担心自己那从小便被自己宠着的女儿真的闹了脾气,悄无声息地跑回了温府躲了起来,小时候温如心便是极其喜欢躲猫猫的,所以温府哪些地方能够藏人她都是一清二楚的。 温云清想到这些,便悄悄让人将府中都搜了一遍,其中,自然不包括关着人的偏院,温如玉害怕顺庆王府的人搜到这边来,便急急忙忙地回了偏院,叫人先进去瞧瞧里面是什么情况,她不管如何心思歹毒,也终究只是一个没有出嫁的黄花闺女,终究还是要顾及自己的名声的。 进了院子的两个家丁半晌没有出来,温如玉皱了皱眉,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惊叫。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温如玉猛地一震,走到门前,犹豫了许久,却终究没有推开门,只是靠在门边轻声问道。 里面传来匆匆忙忙地脚步声,门被猛地打开来,温如玉一时没有防备,差点儿便猛地摔了进去,只是却也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 “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温如玉被摔了一些,觉得被家丁看了笑话,神色也冷了许多,厉声问道。 那两个家丁面色惨白,半晌才呐呐地道,“小姐,出事了,出事了啊!” “出什么事了?可是那宁云裳死了?还是那两个乞丐死了?若是乞丐死了,直接拖出去埋了便是,若是宁云裳死了,便去通知父亲,反正人已经交到了本小姐的手上,死了便死了吧。“ 那两个家丁却像是丢了魂一般,腿脚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完了,完了……” 温如玉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悦,什么完了完了的,这两个下人是在诅咒自己吗?温如玉恨恨地想,抬起脚便朝着那两个家丁踹了过去,那两人也不躲不闪,硬生生地承受了那一脚。温如玉眉头更是皱的紧了,“废物。”说着,便抬起脚往屋里走去。 屋里散发着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混杂着臭味和其他一些温如玉不是太清楚该如何描述的味道,让温如玉忍不住皱了皱眉,目光往那草堆上望了过去。 只是这一望,却让温如玉瞪大了眼,面色猛地煞白了起来,那草堆之上躺着三个赤条条地人,其中的那个女子躺在草堆上,头掉在了草堆之外,垂着,面上被划得血淋淋地,神色极其痛苦,温如玉半晌才似是回过神一般,只是嘴里不停地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着话,便望着那草堆冲了过去,也不管草堆上的那几人都没有穿衣裳,身上还残留着一些令人难以启齿的痕迹,温如玉伸出手,在那女子的脸来回摸索了半晌,神色却是越发的难看了起来,怎么会,怎么会…… 门外的其中一个家丁却是慌慌张张地拔腿便朝着门外跑了出去,嘴里还喃喃地道,“世子妃,世子妃,世子妃出事了出事了……是世子妃……” 温如玉想要叫,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那家丁已经冲出了偏院。 温如玉只觉得腿有些软,怎么会?明明是宁云裳的,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姐姐……完了,温府要完了。 许是那家丁闹出的动静并不小,不一会儿,温云清便面色铁青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温府的几个妻妾,落在最后的,是温府的老夫人。 温如玉神色一紧,不行,不能让她们瞧见,便猛地扑了过去,将门关了起来,还插上了门闩。 “如玉,开门!”门外响起温云清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温如玉浑身打了个抖,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开门,不能开门。” 门外的人却似乎极快的失去了耐心,不到片刻,温如玉便听见温云清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来人,将门给我撞开。” 门上响起咚咚咚的撞击声,温如玉缩在一旁的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 “嘭”的一声巨响,门被直接撞坏了,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温云清带着众人走了进来,面色才看见草堆上的女子的时候,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天啊,是如心……”身后的女子纷纷惊呼了起来,老夫人两眼一翻,便晕倒在了地上。 众人又是一片手忙脚乱,温如玉不敢抬起眼来看温云清的脸色,只是蜷缩在一旁,半晌之后,才听见温云清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做的什么?”声音中透着满满的阴深。温如玉缩了缩身子,半晌才咬了咬牙,克制住不停颤抖的身子,抬起脸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父亲,你不是说,这个人是宁云裳吗?你不是说她是宁云裳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大姐姐?” 温云清面色铁青,半晌才抬起脚踹向温如玉,温如玉本来就缩在墙角,退无可退,只得硬生生地挨了一脚,只觉得浑身都快要散开来,半晌才闷闷地哼了一声,终究落下了泪来,“我不知道啊,明明昨儿个晚上都还是宁云裳的,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大姐姐啊,怎么会啊……” “若是她是云裳公主你就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公主啊!我以为你顶多是想要打打骂骂出两口气,却不想你竟然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你……”温云清只觉得头昏眼花,身子颤了颤,才勉强靠住墙站稳了。 他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原本自己以为,宁云裳不过只是个妃嫔的女儿,而且这些日子,宁帝也并未表现出多在乎的模样,而且,温府一直站在李家那边,与靖王自然不对盘,便想着若是能够绑架了云裳公主,定然也能够让靖王吃上一回亏。 可是他却忘了,靖王为什么能够被众人所敬仰,靖王只是先帝义子,却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没有被皇上除掉,而且不过十七八岁,便立下了赫赫战功,身边更是高手如云,自己怎么敢,怎么敢打起他未婚妻子的主意。 这一定是靖王的报复,一定是靖王的报复!温云清只觉得连吞口水都有些困难。靖王这一手,真真是掐住了他温府的喉咙啊!他只是一个户部侍郎,按理说,是攀不上皇亲国戚的,只是大女儿争气,将那顺庆王府的世子迷得七荤八素,才做了世子妃,这些年来,一步一算计,倒也基本取得了府中主持中馈的权力,再过些日子,她就可以成为顺庆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 顺庆王虽然是个闲王,却是一个不被宁帝所忌惮的闲王,并且顺庆王与宁帝与靖王的关系都十分不错,若是温如心能够拉温府一把,温府的前途便必定是十分荣光的。他制定的下面的一些事情,便是十分需要温如心的协助的。 只是温如玉却也是其中一步很重要的棋子,只是温如玉不从,所以他才会想了法子让那人将宁云裳绑了来,让温如玉发泄发泄,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的想法走。 可是如今,温如心死了,还死在了温府的偏院中,以这样不堪的方式。 半晌之后,温如玉才缓缓站起了身来,神色中竟闪过一抹冷色,“父亲,将这里的几具尸体烧了吧,悄无声息地处理了吧,知道此事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温云清咬牙切齿地望向她,“你是魔症了么?” 温如玉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父亲,绝不能让人知道姐姐死在了这里,父亲你定然比我还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些人都不能留,父亲,我知晓你想要做什么,我有办法,我有办法,父亲,你只需将这些人都处理了,很快,很快我就能够达到目的了,父亲你尽管放心便是了。” 温云清这会儿也冷静了不少,半晌,才应了,“那好,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是温府出了什么事,你知晓的,我素来是六情不认的。” 温如玉身子颤了颤,良久,终究还是点了头。 温云清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温如玉转过头望向草堆铺起的床上躺着的尸体,眸光深沉,瞧不出一丝情绪,浑然没有了方才的惊慌失措,半晌,温如玉才咬紧了牙关,走出了偏院,只是,若是细致些看,便能发现,她的脚一直在打着颤。 这一切,自然是分毫不差地落入了靖王与云裳耳中的,云裳愣了一愣,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来,“真是瞧不出来,那个时候,温如玉竟然还有那样的魄力,果真啊,这女人一旦狠了起来,是根本没有一丝人性的。” 说罢,便望向靖王,“皇叔,我出来的也有些久了,明儿个便先回宫吧,我听说,一年一度的赏花会要到了……” 赏花会,顾名思义,便是赏花的盛会,只是,随着赏花会越发的出名,出了名花,便还有数不尽的美人。宁帝虽然有两个公主,却是一直无子,赏花会,多半是要收几个貌美的女子入宫的…… 靖王点了点头,心中却隐隐有些失落,“也好,我听说,那夏侯靖,倒是应下了赏花会的邀请。”夏侯靖,便是夏国的七王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宫,偶遇 只是,云裳没有想到,竟然那般巧的,她在回宫的路上便碰见了夏侯靖。云裳坐着马车,想着回宫的话恐怕又是好些日子不能随意到处乱走了,一出宫就被绑架,虽然最终相安无事,但是,她向来惜命。 想着,便想起之前吃过玉满楼的桂花糕好吃,便馋了起来,云裳抬起眼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靖王,因为不放心她,靖王送她回宫。 “怎么了?”靖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眼来望她。 云裳咬了咬唇,摇了摇头,又抬眼看了看靖王,才轻咳了一声道,“我想吃玉满楼的桂花糕了。” 靖王闻言,似乎是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云裳说的是什么,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云裳,良久才扬声对着马车外的车夫道,“去玉满楼。” 玉满楼排了好长的队,云裳与靖王一同坐在车中,云裳掀开车帘看着外面长长的队伍,车夫被靖王指使着去买桂花糕了。 “咦……”云裳轻轻出声,似是看见了什么,靖王抬起眼来,望向云裳。 云裳回过头,轻声道,“我似乎,看见夏侯靖了。” 夏侯靖长得不算出色,至少在云裳的眼中,仓觉青肃的容貌都是远胜于他的,更不用说靖王了,靖王被宁国那么多女子喜欢,并不只是因为他的战功赫赫和身处高位,战功赫赫的人很多,身处高位的也不少,只是,像靖王这般俊美无俦的,倒是没有的。 靖王也伸过头来,望向马车窗外,车窗并不大,靖王的呼吸近在咫尺,云裳微微一愣,面色有些泛红,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坐直了身子。 靖王却似乎并未发现云裳的异常,回过头来,眉头轻蹙,“今日早上不是还说他病了,连床都起不来吗?怎么转眼便出现在了这儿,难道是来见什么人的?” 云裳并未留意到靖王在说什么,半晌才反映过来,呆呆愣愣地“嗯”了一声,“要不,我上去瞧瞧?这玉满楼中,也有我的人,我去问问,他进了哪个包间,包间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靖王沉吟了片刻,才道,“他见过你的,你还是不要去了,等会儿让人去将你的人叫出来便好。” 云裳也觉得他说的不错,若是打草惊蛇,倒不太好。 不一会儿,车夫便提着一个食盒上了马车,将食盒递给了靖王,靖王接了过来,淡淡地吩咐着车夫进去找人,云裳将人的名字细细与他说了,便坐在车中等着人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推开马车车门,爬了上来。 似是没有想到靖王会在,妇人愣了片刻,才朝着靖王行了个礼,“民妇浅华拜见靖王爷。” 靖王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叫她起身。 浅华也浑然不在意,抬起头来望向云裳,神色中带着满满的恭敬,“主子,属下瞧了,那人进了天字一号包间,里面有一个女子早早地便等候在那里了,女子容貌不差,只是却总是让属下有种奇怪的感觉。” “哦?”云裳来了兴趣,“怎么个奇怪法?” 浅华却是摇了摇头,“属下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那女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发音都很刻意一般。” 云裳皱了皱眉,她无法凭着着似有似无的描述找到症结所在,“那我们便再等等吧,我瞧瞧那个女子究竟是奇怪在什么地方。” 云裳抱着桂花糕一边吃一边等着夏侯靖下来,靖王泡了一杯茶,递给云裳,又自己泡了一杯,端在手中,闭着眼,小憩起来。 云裳抬起眼看了靖王一眼,低下头望着手中的茶杯,嘴角蔓延开一抹淡淡地笑意。 过了会儿,一直留意着外面动静的浅华转过头来道,“主子,夏国七王爷出来了。” “嗯?”云裳挑了挑眉,望向窗外,便瞧见夏侯靖走了出来,眉头舒展,虽然面色有些苍白,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笑意的,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云裳看了一眼,没有瞧见浅华说的女子,正纳闷,便听见浅华道,“可能害怕被人看见了,所以特意分开走了。” 云裳点了点头,却瞧见夏侯靖突然朝着自己这边望了过来,云裳连忙将车帘放了下来,冷了脸,“他瞧见我们了?” 靖王却睁开了眼,眸光中闪过一抹沉思,“应该只是看见我们的马车了,我这马车上有靖王府的徽记。” 云裳愣了愣,也反应了过来。 正想着,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轻轻柔柔地声音,“这是靖王殿下的马车,靖王殿下可在车上?” 云裳皱了皱眉,靖王抬眼看了云裳一眼,又看了浅华一眼,在马车车壁上按了一个什么东西,云裳便瞧见脚下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暗格,似乎刚好能够躺下一个人的样子。 靖王望着浅华,浅华见状便知晓了靖王的打算,连忙翻身躺了进去,靖王便又按了一下,脚下的暗格又合了起来。 待一切做好之后,靖王才慢悠悠地推开了马车车门,望了过去,“原来是七王爷……” 夏侯靖似乎没有想到云裳也在,瞧见云裳的时候目光微微顿了顿,很快地便收了回去,只是却被云裳瞧得分明。 “原来惠国公主也在。”夏侯靖浅浅一笑。 云裳不得不承认,夏侯靖的声音十分地清爽干净,而且因为夏侯靖说话从来都是轻轻柔柔,不疾不徐的,听起来让人觉得像是一阵清风拂过。 “是本公主想要吃玉满楼的桂花糕了,所以专程求了皇叔带本公主来买,没想到七王爷也在呢,玉满楼的桂花糕很好吃,七王爷要不要尝一尝?”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夏侯靖,眼神清澈还带着继续纯真。 夏侯靖微微怔愣了片刻,望向云裳手中的金黄色糕点,才徐徐笑了起来,“方才在楼上尝了一些,确实挺好吃,甜而不腻。” 云裳闻言,笑容愈发的灿烂了起来,转过头去望向靖王,“我就说这桂花糕好吃很多人都喜欢吧,你还非不信,就你不爱吃。” 靖王闻言,嘴角微微勾了勾,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发,“太甜了,本王不喜欢,裳儿喜欢的话,再叫阿吉买一些回去放着也行。” 阿吉,便是车夫的名字。 云裳点了点头,眼中的光芒愈发的明亮起来,看得夏侯靖也忍不住一怔。 “既然靖王爷还有事,那我也不便打扰了。”夏侯靖说着,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笑容浅淡地望着马车里的两个人。 靖王这才转过头去望向夏侯靖,手却伸了出来,拉住云裳另一只没有拿着糕点的手,靠在马车车壁上,“本王倒是对七王爷闻名已久,听说七王爷才华横溢,早就想要领略一番了,只是七王爷身子似乎一直不太好的样子,所以本王也就不敢打扰,希望以后能够单独与七王爷聊聊天。” 夏侯靖挑了挑眉,“靖王爷谬赞了,我只是初来皇城,有些水土不服,将养了这些日子,身子也略略好些了,过些日子听说皇城中有一年一度的赏花盛会,到时候我自然也会去的,若是王爷想要见我,倒也十分容易,左右我也就住在驿站中,也不是很远。” 靖王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 夏侯靖也不在多言,朝着两人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车夫将马车车门关上了,靖王才又将浅华放了出来,靖王眉头微皱,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半晌,才听见靖王幽幽地道,“方才,他起了怀疑。”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暗自道,夏侯靖此人,不得不防。 浅华却突然拉了拉云裳的衣袖,“主子,就是那个女子。” 云裳凑过去,顺着浅华的手望去,便瞧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从玉满楼里面走了出来,女子身量高挑,画着淡淡的妆容,倒确实是个清秀佳人。 只是,正如浅华所言,这个女子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无论是走路,还是动作,还是神态,都似乎带着几分做作,像是在掩饰什么。 云裳眯着眼盯着那女子瞧了半晌,心中却突然一震,“这个女子,根本不是女的。” “嗯?”浅华愣了愣,“主子的意思,属下没有明白。” 靖王却已经明白了过来,顺着云裳的目光望了过去,片刻便收回了目光,“男扮女装。” 云裳点了点头,正是了,这个女子分明便是男扮女装的,只是因为相貌不差,虽然比寻常女子高大了几分,倒也并不显得突兀。只是,许是因为男扮女装,害怕被人发现的缘故,那女子一直小心翼翼地做着每一个动作,似乎连眼神都经过了演练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每一个动作虽然都像极了女子,却比寻常女子少了几分自然随意。 “那人干嘛要扮女子与夏国七王爷悄悄见面呢?”浅华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许是因为他作男子的时候,许多人都认识,所以害怕被人发现了引来祸端,所以才扮作女子的。” 浅华点了点头,“如果是男人,还是一个怕被人看见的男人,那查起来应该就容易得多了,主子放心,属下定然在两日内将那个男人的身份查清楚。” 云裳缓缓应了一声,“辛苦了。” 浅华离开了之后,云裳才抬起头望向靖王道,“桂花糕也买了,回宫吧。” 靖王“嗯”了一声,马车便动了起来,云裳抬眼看了眼似乎有些倦色的靖王,低下头没有说话。 一路到了皇宫门口,靖王才扶着云裳下了马车,“我陪你去见见皇上吧,你突然不见,他也十分担心。” 云裳垂头,随着靖王一同到了勤政殿,宁帝倒不是只有一人在勤政殿内,云裳与靖王被宣召入内的时候,便瞧见书桌旁站着一个女子,云裳微微垂眸,是雅嫔。 “裳儿,快过来让父皇瞧瞧……”宁帝见云裳和靖王走了进来,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笑容来,只是,却突然顿了顿,似乎是有些顾忌在场的雅嫔,“唉,不过是两天没有看见你,就觉得像是过了好久一样,倒真是舍不得你嫁了。” 云裳低着头,笑容浅淡,倒是靖王微微蹙眉,朝着宁帝道,“皇兄,你可是答应了臣弟的,可不能反悔了,君子一言……” 宁帝似乎对靖王有些不高兴,见他接话,便哼了一声,“裳儿可是我的女儿。” 得,一个激动,连我都来了,也不自称朕了。 靖王闻言,抿着嘴笑了起来,“嗯,算起来臣弟倒是最不划算的,之前一直都是叫你皇兄的,只是娶了裳儿之后,臣弟倒是有些纠结,你说,是臣弟随着裳儿叫你父皇好呢,还是裳儿随着臣弟叫你皇兄好。” 靖王的话音一落,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了,半晌之后,倒是宁帝最先笑了出声,“瞧你给朕搞的糊涂账。” 雅嫔笑着放下原本正在研磨的墨,轻声道,“公主和王爷两情相悦,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也无需太过在意。” 宁帝点了点头,“雅嫔说的对。”说完又转过身来望向一直浅浅淡淡地笑着的云裳,“唉,裳儿也真是的,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这小子。” 云裳也不做辩驳,眨了眨眼,笑盈盈地望着宁帝,“父皇惯会取笑裳儿。”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云裳见靖王与宁帝似乎有其他事情要说,便告了退,准备离开,雅嫔便也跟着一同退出了勤政殿。 云裳与雅嫔一同回后宫,两人都没有说话,半晌,才听见雅嫔道,“昨儿个妾身见过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让妾身多与皇上亲近的。还告诉妾身皇上最喜欢女子什么样子的装扮,最喜欢什么样的香味,最爱吃什么东西。” 云裳淡淡地听着,皇后如今自己将自己禁足在栖梧宫,只是,虽然身不由己,心却是一刻没有停歇的,心在后宫,后宫便难有宁日。 “她可有让你接近我?”云裳淡淡地道。 雅嫔沉默了半晌,才道,“皇后娘娘说,惠国公主虽然看起来十分无害,却是一朵藏着毒的花儿,若是妾身贸贸然的讨好,只怕会招了公主的讨厌,所以,不能急躁,最好是安排一些巧合,却也不能太过刻意。” 云裳点了点头,“她最近倒也没有闲着,只怕是将我的喜好我的性子都细细的分析了一遍。” 雅嫔轻笑了一声,才道,“恐怕不只是没有闲着,妾身前几日还瞧见她宫中的人悄悄地去了梦婕妤那里呢。” “哦?”琴梦?云裳脚步微微顿了顿,自己最近倒是很少理会她了呢,只不过,皇后倒也是个有胆色的,明明知晓琴梦恨她恨得要死,却也毫不在意,还抓着机会想要与琴梦合作。 不过,云裳倒也不得不说,皇后的眼光却是极好的,琴梦虽然与皇后有过过节,却也是个有利可图便会倒戈相向的人,只要给得起足够的筹码,莫说只是之前将她视作弃子,只怕是杀父仇人,也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那人没发现你瞧见了她们?” 雅嫔摇了摇头,“妾身确定。” 云裳点了点头,良久才道,“你兄长之前在翰林院做事,只是翰林院是个清闲的地方,状元爷那样的才华,倒是埋没了。过些日子,他应当就会被调到宗人府了。虽然只是五品职位,却是掌管天子宗府事的,以后升迁也容易。” 雅嫔闻言,连连道,“妾身替兄长谢过公主殿下了,公主殿下之恩,我们兄妹没齿难忘。” 云裳淡淡地点了下头,往清心殿的方向去了。 回到清心殿,琴依与浅音俱是一脸的高兴,却也带着自责,“公主,奴婢没有好好保护好你,奴婢失责,还请公主责罚……” 云裳抬眼望了望他们二人,有些诧异地道,“我不过是因为皇叔的寿宴需要打理的事情太多,所以在靖王府留住了两日,你们这般激动做什么?” 琴依和浅音面面相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云裳走到软塌边坐了下来,深思有些恍惚,半晌,抬起眼望向琴依和浅音道,“我被带走之后,倒是没有留意你们,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没有什么事儿吧?” 两人摇了摇头,“公主走了之后,许是因为觉得我们两个丫头也没什么大用处,便将我们迷晕了,随意地扔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是暗卫救了我们。”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好。” 琴依凑近云裳身边道,“公主,那日之事,我们都觉得极有可能是我们清心殿还有没有清查出去的内贼,所以这两日奴婢与浅音一起将清心殿的人有排查了一番,之前浅音来了之后,便将殿中大部分人换成了自己的人,只是害怕动作太过大,引人注意,也留了一些老人,那些老人,奴婢发现有几个有些疑点,之前看的时候觉得并无不妥,如今看来却有些不寻常。” “哦?怎么个不寻常法?”云裳抬眸道。 琴依想了想,才道,“其中有两个是服侍过宫中已逝太妃的,那个太妃,是先皇的敏贵妃娘娘,敏贵妃,是李丞相的长姐……”<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失踪的宫人 云裳一怔,敏贵妃?云裳对这个名字倒是有些陌生。 琴依见状便知晓云裳在想什么,连忙道,“敏太妃死的早,公主不知晓敏贵妃也是正常的,敏贵妃与明太妃是亲姐妹,敏贵妃在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跟在太子身边,是太子侧妃,只是因为一直没有为先帝生下一儿半女,所以,先帝登基不久,李府便将明太妃送到了宫中。后来,明太妃怀了孕,不知道怎么回事,敏太妃却突然病重,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敏太妃一时伤心过度,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能保住,当时可是许多人赞她们二人姐妹情深呢。” 云裳抿了抿嘴,“姐妹情深,这后宫之中哪有什么姐妹?”云裳躺在软榻之上,细细想着这些事情,当年在那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如今已经无从查证,只是,却很明显,是有人将敏太妃跟前的人安在了自己身边,也许便是猜想自己身边没有一个老人,所以对这些事情不甚清楚,也想不到那儿去。 沉默了半晌,云裳才抬起眼,轻声吩咐道,“那两人在哪儿做事?” 琴依垂着眼道,“那两个人都上了年龄,但是入宫却多年,对宫规十分熟悉,所以便安排在偏院教导宫女。” “哦?”云裳眯了眯眼,倒是个十分容易收买人心的活计。 “公主,那两人如何处置?”琴依轻声问道,心中带着几分愧疚,这清心殿的人大部分都是她在管教,都怪她识人不清,才让那两人浑水摸鱼地混了进来,差点儿便铸成了大错,若是让她决定,她定然要让那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云裳低下头想了片刻,才笑着道,“既然是宫中的老人,而且还是敏太妃身边的人,知道的事情定然也不少,而且,恐怕也是有几分手段的,不然也不会得李家人的信任。浅音先将她们二人抓起来,交给宁浅侍候着,宁浅不是一直在研究审讯之法么,也不知道成效如何,便让她们二人去试一试好了。” 浅音闻言,眼中乍然出现一抹亮光,“这个好,老大正愁没有合适的人给她做实验呢,宫中出来的嬷嬷,想必一个二个都是嘴紧的,不然也活不到现在,倒是十分合适呢。” “那你就去办吧。”云裳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也忍不住轻笑了两声,由着她去了。 待浅音出了门,云裳才抬起眼对着琴依道,“琴依,你去打听打听,李拂衣,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琴依不知道云裳为何想起这一茬,却也没有问,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云裳勾起嘴角,突然想起来,李拂衣也是皇后的妹子呢,也不知道,她们二人是否真的姐妹情深呢。 李拂衣最近都侍候在明太妃身边,整日帮着明太妃抄抄经文,陪着念念佛。云裳听着浅音的禀报,忍不住泛起一抹带着几分冷意的笑容,李府的女人都不是吃素的。李拂衣倒也是个聪明的,离那些斗争远远地,只是,只怕心却从未远离过。明太妃在这后宫之中的时间,比皇后还要长久许多,她懂的也自然不会少,李拂衣讨好了她,定然可以从她那里学到很多东西。 云裳沉吟了片刻,“这个月,父皇都去了哪些妃嫔那里过夜,各处去过几次?” 琴依愣了愣,嘴角抽了抽,一直淡然冷静的模样瞬间便被破坏殆尽,“公主,你尚未出阁,去打听这些个,实在是有些……不太好吧。” 云裳挑眉看过去,“我有其他作用,你莫要想太多。” 琴依无奈,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去查了一遍,“这个月皇上大部分时候是在勤政殿独自歇下的,后妃侍寝,雅嫔三日,梦婕妤一日,拂美人一日,其他便没有了。” 云裳点了点头,瞧吧,虽说李拂衣每日都在明太妃那里,只是却依旧从这父皇踏入后宫中仅有的五日里分出了一日去,倒也不算太难过。 云裳想了片刻,便让琴依侍候着穿了一身素色宫装,朝着长春宫走去。 李拂衣果然在长春宫中,云裳去的时候,便瞧见她也穿的十分素雅,头上只簪了一支银簪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抄写佛经。 明太妃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殿中有淡淡的檀香味道。 “惠国公主来了。”明太妃身旁的玉嬷嬷瞧见了她,轻声对着明太妃道。 明太妃睁开眼,朝着云裳望了过来,云裳盈盈一笑,行了个礼,“天气愈发的暖起来,裳儿倒是懒了几分,方才喝到酸梅汤,便觉得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十分不错,太妃娘娘定然会喜欢,这才想起来裳儿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好生给太妃娘娘请过安了,便给太妃娘娘送了一些酸梅汤过来。” 云裳转过身,从琴依手中接过食盒,玉嬷嬷便连忙接了过去。 见明太妃似乎没有打开喝的意思,云裳便笑着道,“没想到拂美人竟然也在这长春殿中,拂美人这是在抄佛经?” 拂美人抬起眼来朝着云裳微微一笑,搁下笔,“是啊,妾身是个不爱凑热闹的,幸好太妃娘娘收留,便躲到太妃娘娘这里清静来了。” 云裳闻言,笑了笑,正欲再开口问她皇后的事情,便听见明太妃的声音传来,“哀家听闻前些日子靖王寿辰,你在靖王府上住了两日?” 云裳愣了愣,垂着眼点了点头。 “你虽然与靖王订了亲,只是却始终没有成亲,这名声也还得顾忌几分,以后,还是少与靖王见面吧。”明太妃淡淡地道,倒是像极了一个严谨的长辈。 云裳连忙应了声,“太妃娘娘教训的是,裳儿知道了。” “今儿个来找哀家便是给哀家送酸梅汤?”明太妃目光定定的落在云裳身上,却没有带一丝情绪。 云裳想了想,才道,“原本这件事情也只是小事,不应该来打扰太妃娘娘,只是太妃娘娘如今掌管后宫,却也应当知道。裳儿昨儿个回来,听下面的宫女禀报,殿中少了两个人。裳儿命人找遍了可以找的地方,也不曾找到。云裳先前派人去内务府问了,那两个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之前似乎在敏太妃,额,就是皇祖父的敏贵妃那里侍候过,裳儿宫中的人资历都浅,也对敏太妃娘娘没什么印象,裳儿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来给太妃娘娘说一声。” 云裳目光落在明太妃突然握紧了椅子扶手的手上,心中闪过一抹冷笑。 “哦?不见了?怎么不见的?”片刻之后,明太妃才开口,声音一如方才那般淡然。 云裳咬了咬牙,有些踌躇。明太妃见状,便低声道,“公主?” 云裳这才似乎突然回过神来,眉头轻蹙,眼中还带着几分惊惶,“此事说来有些蹊跷,裳儿自幼长在佛门,对鬼神之事还是有几分相信的,只是恐怕太妃娘娘会十分怀疑,所以裳儿不敢说。” “不敢说?”明太妃挑了挑眉,神色却是一顿,半晌才笑着道,“如果公主觉得害怕,那便让你身边的宫女来说好了。” 琴依闻言,飞快地抬起眼来望了一眼明太妃,面色有几分苍白,倒是让明太妃微微一怔,心中也带了几分犹疑。 云裳叹了口气,“那些宫女禀报的事情你知晓得最清楚,便你来说吧。”这话是对着琴依说的。 琴依闻言,才咬了咬唇,跪了下来,眼睛周围似乎有些红,半晌才轻声道,“回禀太妃娘娘,那两个人是昨儿个一早被发现不见了的,前天公主不在殿中,宫女们就散漫了几分,晚上到了掌灯时分也就聚在一起说话儿,说着话,却瞧见那两个宫人悄悄提着灯出了殿门。宫女们几乎都是那两人在教导,平日里关系也挺好的,便起了好奇之心,想瞧瞧她们二人在做些什么,顺便捉弄一番,可是却让她们看见……看见……” 琴依的深思似乎有些恍惚,好像被吓到了一般,明太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拍了拍椅子扶手道,“看见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琴依连忙道,“奴婢也只是听其他宫人所讲,说她们看见那两人去了西面在收夜香的那院子的旁边的一处竹林,她们二人拿了酒肉出来摆好,又烧了一些纸,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地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当初的事情她们二人也不过是听别人的吩咐做的,希望贵妃娘娘饶过她们,不要再来纠缠了。然后,那些跟去的丫鬟便瞧见了竹林中似乎有白衣闪动,还出现了……鬼火……” 明太妃的面色有些苍白,并且似乎有越来越苍白的趋势,云裳在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带着几分恐惧地道,“那些宫女被吓住了,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回了清心殿,只是,那两个嬷嬷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云裳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懊恼,“在宫中祭拜是禁忌,裳儿宫中的人触犯了这样的禁忌,裳儿御下不严,十分失责,所以一直没敢来禀报,直到宫女们说出那日晚上之事,裳儿便派人去查探了那处竹林,确实有祭拜过的痕迹,那烧掉的纸灰上还带着血迹,裳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便急忙来给太妃娘娘禀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长春宫闹鬼 “荒唐,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简直是无稽之谈,哀家会让人去查探那两个宫人的去向的,你便放心好了。”明太妃皱着眉头,冷着声音道。 云裳连忙点头,“如此,那便有劳太妃娘娘了。” 明太妃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半晌,才道,“裳儿过不了多久只怕也要出嫁了,方才裳儿说起宫中的人资历都比较小,才想起来,之前裳儿身边似乎一直都没有教导嬷嬷,许是因为你离宫较早,不过你如今在宫中,而且即将嫁人了,很多事情也还是需要有个教导嬷嬷来教导的,哀家身边,除了玉嬷嬷,倒是还有两位嬷嬷,李嬷嬷和徐嬷嬷,都是十分得力的,待会儿,你便带回清心殿吧,以后你嫁入靖王府也有许多要学的地方,有她们二人在,也好些。” 云裳心中冷冷一笑,暗的不行,如今已经想要明目张胆地往她宫中塞人了吗?还用了大婚这样让人难以拒绝的由头。 “太妃娘娘对裳儿真好,只是,太妃娘娘身边一共也就三个嬷嬷,若是裳儿一下子便带走了两个,只怕太妃娘娘身边的人手不够,太妃娘娘如今执掌六宫,身边自然是缺不得人的。”云裳浅浅笑着,眼中却是无比的坚毅。 她便以为自己是个好拿捏的吗? “况且,之前母妃去来凤城行宫待产的时候,曾经也帮裳儿向父皇求了此事,父皇说,等母妃生产了,便让人去请了严嬷嬷和郑嬷嬷来教导裳儿,严嬷嬷是父皇的奶嬷嬷,郑嬷嬷也是母妃极其信任的。不过,能够得太妃娘娘信任的,也定然是极好的,裳儿倒是有些难以抉择呢,要不,裳儿去回绝了父皇,就说太妃娘娘帮裳儿安排好了……”云裳微微蹙眉,似是十分烦恼的模样。 明太妃皱了皱眉,心中暗自恨了起来,宁帝竟然早有安排,为何自己竟然不知道? “严嬷嬷?哀家记得她四年前便已经离宫了,哀家听说,她儿媳妇给她生了个大胖小子,在家带孙子呢。”明太妃突然又想起此事,便慢悠悠地开了口道。 云裳扬起眉,笑容浅淡,“是,不过也不知道父皇怎么与她说的,严嬷嬷终归是答应了,说她孙子已经四岁了,过几个月便送到私塾念书了,所以倒是没什么事情,便应了下来。估摸着,差不多再过个三四月,严嬷嬷便会进宫了。” 明太妃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半晌,才笑了笑道,“皇上是严嬷嬷一手带大的,严嬷嬷自然是最好的嬷嬷,既然皇上已经安排了,那哀家便不必费这份心思了。” 见自己目的未达到,再想起方才云裳所说之事,明太妃心中乱得紧,便让云裳退下了。 云裳见明太妃神色不佳的模样,心中的猜想更重了几分,便叫了人好生留意着长春宫的情况,第二日一早,浅音便来回报了。 “公主,昨儿个长春宫那位似乎是做了噩梦,半夜被惊醒了,似乎还尖叫了好几声,一直喊着‘敏儿,不要,不要’的,后半夜,长春宫的寝殿便一直亮了一夜的灯。 云裳用茶杯杯盖拂去面上的浮沫,笑容浅浅,“不做亏心事,夜班不怕鬼敲门,那位的反应,明显便是亏心事做多了。” 浅音想起另一件事,便又连忙道,“公主,梦婕妤昨儿个傍晚去了拂美人宫中,两人似乎聊得很开心呢……” 云裳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长春宫接连闹腾了差不多十来天,夜夜都听见明太妃的惊叫声,据闻,明太妃每天掌灯时分便让宫人将长春宫中所有的灯都点了起来,整个长春宫被照得亮如白昼,只是,似乎也没什么用,明太妃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第十二日的早上,在众嫔妃的面前,终于昏了过去。 云裳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只是,明太妃晕倒的当日,清心殿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李拂衣。 李拂衣笑着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云裳,心中却是带着几分郑重,虽然云裳的面容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只是李拂衣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却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绝对不容小觑。 “不知道公主殿中失踪了的宫人可有找到?也不知道怎么了,那日公主去了长春宫之后,太妃娘娘便被梦魇住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李拂衣低垂着眼,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十分悲伤的模样。 云裳睁大了眼望着李拂衣,“是吗?我那两个宫人都还没有找到呢,只是太妃娘娘说了她来找,便肯定能够找到的,至于太妃娘娘,裳儿也觉得很害怕,拂美人,你说,是不是真有鬼魂作怪啊?我听长春宫的人说,她们半夜瞧见有人影从长春宫飘过呢……” 云裳说着,一双眼睁得大大地望着李拂衣,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也带着几分惊恐。 “妾身也不知道有没有鬼魂……”李拂衣低着头,轻声道。 云裳幽幽叹了口气,哭丧着脸道,“我可怕极了,这几日都晚上都不敢出门呢,而且每日睡觉一定要叫了宫女在一旁侍候才安心……” 李拂衣见云裳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动摇,只随意与她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云裳见她走出了清心殿,才收回了面上的表情,微微一笑道,“听说,明太妃已经醒过来了?” 浅音闻言,在身后低声应道,“是醒过来了……” 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神情中带着几分冷意,“醒了啊,那今儿个晚上,便下记狠药好了……让宁浅问清楚,敏贵妃是怎么死的……” 浅音低着头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当日夜里,长春宫陷入了一片惊惶之中,据闻,众多宫人都瞧见了有一个白衣身影落在了明太妃的窗外,笑声幽冷,对着长春宫的寝殿说了一句,“妹妹如今可风光了,姐姐在下面可是十分孤单呢……” 然后,寝殿的窗户便被风吹了开来,待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明太妃的枕边却多了一个锦囊,锦囊中放着一束头发…… 明太妃一见那锦囊,便浑身颤抖起来,待拿出那束头发的时候,便抽搐着吐了几口白沫,昏死了过去。 云裳听着浅音的禀报,伸手拿了一颗坚果,笑着道,“我倒是有些佩服明太妃的手段呢,那锦囊原本是先帝与敏贵妃的定情信物,里面放着的,是先帝的头发,听说是两人成亲的时候,先帝剪下来送给敏贵妃的,敏贵妃日夜不离身,却不想,明太妃竟然在那里面做了手脚……”<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后重掌权 浅音打了个寒颤,“这宫中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明明是亲生姐妹,却彼此算计来算计去的,弄得你死我活。” 云裳微微笑了笑,心中闪过一抹怅然,“许是太寂寞了吧,除了斗,便没有了其他消磨时间的法子。” 过了两日,明太妃倒是醒了,只是却中了风,原本雍容华贵的太妃,却落得个口舌歪斜,连话都说不明白一句。 明太妃这一倒,后宫便一时无人料理了。有权打理后宫的,至少也是妃位以上的,只是皇后每日闭门不出,除此之外,够格的便只有锦妃了,只是锦妃如今却在来凤城待产,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自然是不行的。 “公主,你这么迅速的对那明太妃下了手,如今可怎么办啊,锦妃娘娘不在,皇上恐怕得亲自去请皇后出来主持大局了,到时候,皇后且得得意好一阵子呢。”浅音藏不住话,瞧着后宫中虽然十分安静,却也看得出来里面的暗潮汹涌,“奴婢瞧见,今儿个都有好些个妃嫔去给皇后请安去了。” 云裳笑容沉静,目光落在远处的八面琉璃宫灯上,“她自然得出来主持后宫,若是她一直这样将自己锁在栖梧宫中,我还怎么下手?” 浅音有些懊恼,她素来直爽,虽然这些年,在宁浅的训练下已经磨去了一些性子,只是,终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真想直接去杀了她。”浅音低声道,听得云裳忍不住挑了挑眉,“哟,倒是不知道我们浅音脾性这么大,你去杀了她,一时间心中爽快了,可是之后的事情呢?一国之后无缘无故的死了,还是死在戒备森严的后宫之中,到时候,李家人闹起来,可得给父皇和母妃填好些麻烦呢。” 浅音闻言,有些颓然地靠在墙边,幽幽叹了口气,“哎,真麻烦。” 云裳失笑,摇了摇头道,“这些日子让你有意无意地给皇后透露些我这边的信息,成效如何?” 浅音闻言,这才振作了几分,“皇后娘娘最近倒是愿意听奴婢的禀报了,前儿个奴婢去报,说公主将那两个敏太妃的旧人交给靖王爷审问,竟然让靖王爷审问出不少宫中旧事的时候,奴婢瞧见,皇后娘娘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似乎是带着几分杀意。当听奴婢说到明太妃将敏太妃那样害死了之后,皇后娘娘的手都握紧了。后来她还第一次主动问起,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没有,奴婢就说其他的倒是没有听说,也许有,但是公主不曾说起。”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几分兴味,“她当然会有杀意了,那可是前车之鉴啊,如今她的妹妹不也在宫中吗?拂美人,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呀。” 即便是迫于李丞相的压力不得不让李拂衣留在宫中,只怕也是在元贞皇后的心中钉了一根针,李拂衣如今没有了明太妃做后盾,势必得去投靠皇后,只是如今皇后已经对她起了防备之心,她的日子只怕也难过了。李府只知道,宫中只要由他们李府的女儿站稳了脚跟便可,以为她们在后宫中定然能够相互扶持,却不知道,像后宫这样的地方,最容易改变一个人,让一个人最贪婪丑陋的一面暴露出来。 既然许多后妃都去拜见了皇后,而且皇后都若无其事的接见了,那便说明,皇后那里,其实是有了松动,作为名义上的女儿,云裳自然也得去拜见一番了。 “母后清减了许多,可是宫中的宫人侍候得不够尽心?”云裳望着高位之上的人,还是一贯的雍容,只是那双眼,如今却如古井一般,没有一丝波澜。 元贞皇后静静地笑了笑,“并没有,只是最近天气愈发的暖了起来,倒是有些闷,所以胃口不太好,瘦了也正常,等夏天过了,便自然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轻声道,“裳儿知晓母后是为皇姐之事操心,裳儿也求过父皇了,不管如何,皇姐总归是父皇的女儿,看着皇姐受罪,父皇也心疼,过两日便是春日赏花宴了,到时候,我会求着父皇让皇姐出来逛逛的。皇姐身子受了损,多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皇后心中一动,目光带着几分探寻地望向云裳,却见云裳笑容沉静,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幸灾乐祸,目光中是满满的认真。皇后沉默了片刻,才道,“也好,如此,便有劳你了。” “母后说的哪儿话,皇姐也是裳儿的姐姐呀。” 又说了会儿话,云裳便退了下去。 “公主,奴婢瞧着皇后身边似乎又多了几个生面孔,有两个武功还不错……”浅音轻声道。 云裳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脚步顿了顿,才轻声道,“她身边最倚重的人已经被我们除去了,她是皇后,身边自然少不了几个心腹,我们下手太快,她恐怕也没有防备,我想,那些个新人多半是李府送进宫来的吧,只是,得力的人,每个几年是很难培养出来的,你派人看着便是,不用着急。” 浅音点了点头,应了声。 栖梧宫中,皇后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这个云裳,倒是越发的沉静了,心思也越发的深沉了,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明白她的心思了。 “皇后娘娘,药来了。”一个老嬷嬷端着一碗药走了上来,皇后盯着药碗看了半晌,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来,“端下去吧,本宫不想喝,喝了也没有什么用……” 那老嬷嬷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可是娘娘,这是丞相大人特意请来的大夫写的方子,听说特别有效的,娘娘听奴婢一句劝,这宫中,皇上的宠爱都是虚无缥缈的,每年都有新人入宫,皇上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唯有孩子……” “唯有孩子……”皇后喃喃自语,半晌,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便流了下来,“有孩子又如何,镜儿也是本宫的孩子,可是本宫却一点也护不了她。” 那老嬷嬷闻言,想要说什么,却瞧见皇后的神色,叹了口气,“娘娘,您还年轻啊,还有几十年的光阴啊……” 皇后呵呵一笑,端起药碗,一口便喝了个干净,“是啊,本宫还年轻呐,谁赢谁输,还指不定呢。” 虽然皇后开始见各宫妃嫔,却似乎没有重掌后宫的打算,云裳瞧着园中盛开的花,笑眯眯地道,“她之前那般凄然地交出了皇后印章,这一次,若没有父皇亲自相请,又怎么找得回面子呢。” 又过了两日,云裳便听人回报,说李丞相进了宫,在勤政殿与宁帝商量了许久,说是禀报赏花宴的事情,李丞相一走,宁帝便去了栖梧宫。 不出云裳预料,当日稍晚时分,宁帝便下了一道旨意,说皇后贤良淑德,命其好生打理六宫,还亲手将皇后印章送到了皇后手上。 皇后重新掌权,只是却也没有以前的盛气凌人,只在第二日让大家去行了个礼,言明平日里无需请安,一切照旧,便再也没有召见过众人。 虽然如此,栖梧宫却也渐渐地开始又热闹了起来,所有后宫嫔妃中,最得皇后喜爱的便是雅嫔了,每日里雅嫔都会到栖梧宫坐一会儿,却是皇后的亲妹子,拂美人,几乎没有到过栖梧宫,倒让许多人猜想了许久。 四月里,百花绽放,一年一度的春日赏花节便来了。 赏花节虽然是一个节日,不过倒像是一场盛大的比赛,各州各府都会从自个儿那儿选最名贵的最美的花,再让最美的女子献上,经由初选,复选之后,在赏花宴当日评花中之王,从初选到赏花宴,倒也得差不多半月的模样。 因着这一场盛会,皇城中一日比一日热闹了起来。 “今年皇城,似乎便是选的温如玉去献花的,也不知道温云清花了多少心思,才将世子妃那件事情掩盖了下来,又花了多少钱,才让温如玉担了这般重要的角儿。”靖王望着马车外熙熙攘攘地人流,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云裳点了点头,“果真如我所想,她是想要入宫。” 靖王目光落在云裳漫不经心的脸上,“若是你不想她入宫,当日揭露了那件事,只怕温府便从此毁于一旦了,可是你没有这么做……” 云裳笑了笑,“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温如玉那样毒辣的女人,入了后宫,不知道后宫得有多精彩呢。” 靖王失笑,“裳儿,容本王提醒你一句,皇上是你父亲,而你母亲,也是后宫的妃子。你总喜欢往你父皇身边安放暖床的人呢……” 云裳默然,其实她如今也不知道,母妃是否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已经对父皇心如止水,只是,依着云裳这半年来看到的,父皇他并不是一个值得母妃托付的良人。 云裳叹了口气,“这世上的女子只怕大多数人求的,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吧,这大多数人中也包含了母妃,只是,父皇给不了。我不知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我却知道,十多年前,父皇便已经不是母妃的良人。我做这些,也不过是求得我在意的人,能够平安,平安便好,以后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始终觉得,母妃那样的女子,是不适合后宫的。” 靖王闻言,心中一动,望了望云裳认真的侧脸,想要问,那大多数女子中,是不是包括了她?是不是她也那般期望的?若是自己给不了,她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他给不了她承诺,正如她所说,没有人知晓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 “到了。”靖王轻声道,率先掀开马车车帘走了下去,朝着云裳伸出了手,云裳扶着靖王的手,跳下了马车。 “哎哟,靖王爷,您的雅阁小的已经预备好了,王爷楼上请。”站在大堂中招呼客人的掌柜眼睛尖,一眼便瞧见了靖王,连忙弯着腰迎了出来。 靖王点了点头,扶着云裳上了楼,雅阁在二楼一个极佳的位置,打开窗户,便能瞧见皇城中有名的月牙湾,河边柳树正绿,清风拂过,便飘进来柳叶清淡的香味。 靖王让云裳点了菜,又加了一些。王顺拿了靖王随身携带的茶杯,下楼去泡茶,过了会儿,便端了茶上楼来,将茶放了下来,王顺才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属下瞧见夏国七王爷夏侯靖了,似乎是在宴客的模样,属下瞧了瞧他身边的人,倒有几分熟悉,像是之前属下在夏国官员画像中瞧见过的一个人,华国公。” 靖王微微挑了挑眉,“哦?” 云裳也曾经看过夏国的官员介绍的一些资料,也知晓华国公其人,在夏国朝野中,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华家世代为将,为夏国江山也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华国公之女叫华翎,是夏国先皇后,只是二十多年前,夏国与夜郎国打仗,夏国皇帝亲征,皇后随行,在一场战役中,身怀六甲的皇后遭遇了夜郎国的埋伏,摔下了悬崖。待夏国皇帝找到她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个被野兽咬的伤痕累累的头颅。 夏国皇帝悲伤过度,竟是一夜间白了头发。而华国公经此打击,身子也受了损,虽说无碍于性命,却也再也不能够带兵打仗了,而自华国公之后,华家的小辈们虽然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却也再也没有像华国公那般厉害的了,这个百年将门,也渐渐沉寂了下来。 只是……云裳挑了挑眉,望向靖王,却在他的眼中也瞧见了同样的疑惑,华国公怎么会来了宁国皇城……还来得这般无声无息…… 两人吃了些东西,便要离开,今日出宫,本来是想要去王府见见王尽颜,自上次相见,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她了,听靖王说,这些日子王尽颜也不好过,只因王家老夫人一心一意地想要将王尽颜嫁掉,闹得王尽颜苦不堪言。 本想直接去王家的,只是却被靖王知晓了,硬是拖着她来这儿吃东西。 刚一打开雅阁的门,靖王的身子便是一顿,云裳低着头,并未瞧见前面的情况,差一点儿便撞在了别人的身上,幸而靖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云裳这才抬起眼来,便瞧见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人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身边站着一个花白了头发的男子,虽然那男子穿着一身布衣,只是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却让云裳神色一凛,这人便应当是华国公了。 他们似乎也是刚吃了东西出来的样子。 夏侯靖似乎有些意外竟然会在这里见到靖王和云裳,呆了一呆,才扬起一抹淡淡地笑意,“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是巧了,竟然会在这里碰见靖王爷。” 云裳瞧见跟在夏侯靖身边的华国公闻言,深色一顿,目光在靖王身上停了良久,眼中似乎带着几分愕然和几分难以置信。 “确实挺巧。”靖王神色淡淡地,只随意地应了一句便低下头来望向一直暗自观察着眼前两人的云裳,“怎么这般不小心?” 云裳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差点儿撞到人的事情,云裳呆了呆,才低下头,轻声道,“裳儿知错了。” 靖王这才似乎满意了几分,抬起手来揉了揉云裳柔软的发,复又抬起眼来望向夏侯靖和华国公二人,半晌,才似乎有些不确定地道,“七王爷,若是本王没有猜错,您身边这位,应当是夏国的华国公吧……” 夏侯靖倒也十分爽快地承认了,笑着道,“靖王这双眼倒是十分毒辣的。” 靖王微微一笑,眉头却是轻不可见地皱了皱,瞬间便又松了开来,“本王倒是不知道,华国公什么时候到了皇城的?” 华国公自方才遇见靖王开始,目光便一直落在靖王身上,从未挪开过,见靖王有此一问,才朗声笑道,“老夫这次前来只是为敝国皇上给七王爷颁发一道旨意来的,敝国皇上听闻宁国女子多才华横溢却又贤惠的女子,太子如今尚未娶亲,所以敝国皇上想要请七王爷帮忙物色一下,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人选,若是有的话,正好向贵国皇上求娶。” 靖王挑了挑眉,也跟着笑道,“听闻贵国太子长相不凡,气宇轩昂,若是能够嫁给贵国太子,倒也是段佳话。”笑容却未曾达到眼底。 华国公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老夫来的突然,还未正式觐见贵国皇上呢,这人老了,身子不好,赶了半月的路,便累得不行,劳烦靖王爷给贵国皇上告声罪,待老夫休息一两日,便会前去觐见。” 靖王应了声,夏侯靖便与华国公一同告辞。靖王与云裳等着那两人离开了,才下了楼,上了马车。 “华国公来,定然不是为了这种小事的,只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办。”靖王皱眉,低声喃喃道。 云裳点了点头,叹道,“这皇城之中,倒是越发的热闹了……”< 第一百三十章 引花之人 “你说我娘也真是的,我又不是真嫁不出去了,即便是真嫁不出去了,也不用这样着急吧,她给我相看的人家,全都是权贵之家,那些权贵的儿子,一个个弱不禁风的,真是够了。”王尽颜哀嚎了两声,叹了口气,便又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你知道她最推崇的三家是哪三家吗?顺庆王府的宁叶,李府的李智言,还有新科状元,刘琦琰。” 云裳的眉毛微微动了动,好笑地望着王尽颜,“都不错啊,宁叶和李智言虽说是公子哥,不过看得出来王夫人还是十分在意你的,他们二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嫡子,但是,都不是嫡长子。若是你嫁过去,也不会太难过,嫡子待遇可比庶子好了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无需你执掌中馈,你也不用太过辛苦。而新科状元刘琦琰那就更不用说了,他是新科状元,妹妹如今是深受圣宠的雅嫔,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是孤儿,家中无父无母,你加了过去也不用侍候公婆,倒是轻松自在。” 王尽颜嘴角抽搐了一下,趴在美人蹋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晓我母亲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他们啊,像宁叶,谁不知道他红颜知己犹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最近不是正和第一美人浅浅纠缠不清么?李智一副看不起武官的高清样,跟李丞相一个模子的,看着就不喜,至于那刘琦琰,没见过,不过既然是新科状元,定然是个书呆子吧。” 云裳失笑,这些个都是皇城中人人争着抢着的,到了王尽颜嘴里,竟然都是这般的不堪入目。 顿了顿,王尽颜又道,“不过如今应当也只有两个选择了,嘻嘻,那宁叶也是不愿意娶我的,哈哈,听我哥哥说,那天哥哥陪娘亲一起去伊人楼挑选首饰的时候,正好遇见那宁叶带着个小美人在那儿选发簪。宁叶倒是跟哥哥和母亲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只是后来,母亲离开之后发现有东西落在里面了,回去拿的时候便听见那宁叶与那小美人儿说王侍郎还想把女儿嫁给我,那王尽颜一个女孩子就知道刷枪弄棒的,哪有小美人的温柔风情。” 云裳神色一动,宁叶是有武功的,这是无需质疑的,并且武功还不弱,以他的功力,王夫人重新回去,他定然是发觉了的,可是发觉了还仍旧说那样的话…… “是是是,王大小姐说的对,不过,你母亲操心得也不是不对,你如今这个年岁,也确实应当好生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来,给我说说,你想要嫁什么样儿的人?”云裳笑着道。 王尽颜一下子便没了方才的生气,厣厣地靠在榻上,半晌,才道,“我只跟你说呀,我希望呢,能够找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懒,不喜欢大宅子里的勾心斗角,而且,我脾气不好,我希望他能够包容我一些便是了。” 云裳闻言,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声,王尽颜说的这样的人,恐怕是许多女子的如意郎君,只是,像王家这样的身份,只怕是难以实现的。 王尽颜说完,面色通红,不一会儿便笑嘻嘻地道,“哎呀,裳儿你真坏,就知道套我话儿,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我哥哥还没娶妻呢,娘亲若是说我,我便拿哥哥来搪塞她便是。若是一个不高兴,我便悄悄离家出走,去江湖中找一个江湖男儿好了。” 云裳摇了摇头,“也只有你敢仗着爹爹娘亲的宠爱这般胡闹了。” 王尽颜笑着道,“对了,你也可以让靖王爷瞧一瞧他手下的将军们有没有适合的,给我介绍一个呗。” 云裳失笑,“你也不害臊。” 只是虽然这般说着,云裳却将此事挂在了心上,一回宫便亲自写了书信给靖王提了,又专程传了信给宁浅,让她看牢了宁叶。 云裳想起方才王尽颜说的话,皱了皱眉,宁叶……究竟是谁呢? 华国公倒是谨守诺言,第二日便进宫来拜见了宁帝,只是云裳派了好些人,却都没能查出华国公到皇城的真实意图,倒是华国公似乎像模像样地叫靖王帮忙拿了好些皇城中待嫁女儿家的画像去了,到似乎是真的来为夏国太子选太子妃的。 云裳微微勾了勾唇角,夏国太子,是夏国的继皇后的嫡长子,那日靖王说他长相不凡,气宇轩昂倒也不假,只是因为夏国太子是个很喜欢练武的人,武功倒似乎是不错,带兵打仗也是十分的勇猛,但是似乎智谋有些不足,只是个五大三粗不懂得深谋远虑的人。 与夏侯靖相比,便似乎是两个极端了。 赏花节的初选已经过了,临赏花宴越发的近了,云裳倒是真的去求了宁帝,让宁帝在赏花宴前让华镜出来走走,宁帝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拒绝,也许他也知晓,若是华镜不出现,那么,这戏便很难再唱下去了。因为,夏国和夜郎国都是打着联姻的目的来的,而如今宁国虽然有两个公主,且两个都是没有成亲,但是,让他们与靖王抢人他们却是绝对不敢的。故而,华镜便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华镜嫁过人,前段时间还闹出那样的丑闻来,但是有什么关系,她始终是宁国皇后的嫡长女,还有个百官之首的外祖父。 华镜在赏花宴前三日被解了禁,虽然对外只说是身子将养好了,只是狩猎那日的事情却是许多人都已经知晓了的,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 云裳第二日早上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便瞧见了华镜,华镜倒是也变了许多,许是这次的打击太大,华镜瘦了许多,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我见犹怜的味道,站在皇后身边,眼神怯怯地,似是含着泪一般,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见着云裳也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皇妹。” 云裳见状,挑了挑眉,连忙凑了上去,拉住华镜的手,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心疼地道,“姐姐这一病竟是瘦了这么多,姐姐受苦了,这段时日可是公主府的下人侍候得不好?瞧着都让裳儿心疼,姐姐不如搬进宫中住上几日?母后这些日子想念姐姐得紧,姐姐一病连母后都瘦了,正好母后也好与姐姐多说说话儿。” 皇后闻言,也点了点头,“裳儿所言极是,本宫待会儿便禀告皇上,让裳儿留下来住上些时日。” 正说着,便听见宁帝的声音传了过来,“朕已经听见了,既然如此,便让华镜留在宫中吧,马上便是赏花宴了,华镜许久没有参加这样的宴会,多叫几个嬷嬷教教她一些规矩吧。” 众人连忙见礼。 华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半晌,才咬了咬牙,朝着宁帝行了个礼道,“谢父皇,儿臣定然不辜负父皇的期望,好生学。” 云裳见华镜的模样,这样放下心来,还以为华镜遭受一次打击,便学乖了呢,原来不过是做的表面功夫,倒是无碍。 宁帝坐到主位之上,点了点头,“都起来吧。”这才细细地打量了华镜一番,见她那般凄凉的模样,倒也没有露出一分其他神色来,一直都是淡淡地,“倒确实瘦了一些,左右这栖梧宫中也有小厨房,你便住在栖梧宫中便是,让下人照着你的喜好弄些喜欢吃的。这些日子,多陪陪你的母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音一落,皇后与华镜神色都带了几分怔愣,皇后倒是片刻之后便迅速的调整了过来,却是华镜,似乎是有些不甘的模样,只是宁帝的目光灼灼,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份关怀,让她无从开口。 心中暗自冷笑道,不就是想要让她去和亲嘛,何必说的这么委婉,说什么让她多陪陪皇后。只不过,若是真和亲了,只怕真的再难相见了。 想到此处,便更是悲从中来,目光落在一旁似乎事不关已的云裳身上,恨意更甚,这一切的一切都怪她,都是拜她所赐,让她怎么能不恨不怨,宁云裳,不要以为我就要离开了,你便高枕无忧了,我就算是去和亲,也要在和亲之前报了仇。 云裳感受到华镜不怀好意地目光,神色不动,笑眯眯地望向宁帝道,“父皇偏心,那日裳儿在勤政殿瞧见父皇的桂花糕,馋的紧,父皇也不愿意给我吃。” 宁帝闻言,这才看向一旁静静坐着的云裳,眼中也渐渐染上了几分温暖之色,轻斥道,“你可是朕的女儿,打的什么主意朕还不知道?靖王每隔几日便给你送玉满楼的桂花糕进宫来以为朕不知道?你不过是瞧着那桂花糕是雅嫔做的,打趣朕而已,你这性子,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云裳嘻嘻一笑,转过头挽着元贞皇后的胳膊道,“母后,你瞧,父皇这般维护雅嫔娘娘,裳儿可醋着呢。” 一旁的雅嫔神色有些慌张,只是云裳与皇后说话,自然是插不进去嘴的,便低下头,没有言语。 皇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神态端庄,“都多大的人了,这般跟皇上撒娇,也不怕这么多人笑话,若是你喜欢吃桂花糕,本宫让厨房做了给你送过去便是。若是你喜欢雅嫔做的,她自然也不是吝啬之人,你想吃便与她说一声便是。” 雅嫔连忙称“是”,带着几分诚惶诚恐的味道。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还是母后疼我。” 宁帝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你倒是惯会为自己找靠山,对了,昨儿个朕收到兀那方丈的来信,询问你身子可大好,还说,前段时间测字测出你遇见了命中注定之姻缘,让朕给你说一声恭喜。” 云裳闻言,脸上泛起一抹薄红,低着头道,“兀那方丈给裳儿的药,裳儿每日都吃着,如今虽然身子也还是比较弱,但是基本没有再犯病,裳儿也许久没有去宁国寺探望兀那方丈了,方丈对裳儿之恩,裳儿概不敢忘,等赏花宴结束了,裳儿便去宁国寺一趟,看看兀那方丈,也顺便在来凤行宫待一段时日,母妃就要临产了,裳儿要做第一个看到弟弟妹妹的人。” 宁帝闻言,似乎也想起了锦妃,神色间带着几分牵挂,“兀那方丈对你恩重如山,你确实应当时常去探望,你是个懂得感恩的,父皇很欣慰,不过,想要第一个瞧见你弟弟妹妹,那可不成,等那些个使者都走了,朕也得赶紧去行宫呆着,朕的孩子,朕当然得最先瞧见。” 云裳听着宁帝的话中竟带了几分孩子气,忍不住有些好笑,目光落在在场的人中,便瞧见皇后嘴角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般,长久地挂着,却没有一分生气,而华镜低着头,手握得紧紧地,再看在座的妃嫔,有无动于衷的,有隐隐带着几分嫉妒的,千姿百态…… 云裳拜别了皇后和宁帝,带着浅音回了清心殿,浅音一进殿中,便将方才在栖梧宫的事情给琴依细细地讲了一遍,神色中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琴依姐姐,你是没有瞧见,方才皇后和华镜的神色可真是精彩,不过那华镜倒也沉静了几分,不像以前那么蠢了。” 云裳笑了笑,华镜可不是一个蠢笨之人,从之前那些手段来看,也是个有心机的,只是华镜从小受尽宠爱,自然娇惯了几分,心机之外,少了几分隐忍。 若是等她学会了隐忍,倒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对手,可惜,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完全学会。 琴依听见浅音说起先前云裳打趣宁帝之事,神色微微动了动,有些犹豫地道,“公主,雅嫔娘娘……你那般说,她会不会生气啊?” 云裳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雅嫔也是我培养了许久的人,她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与我置气,我这反而能够帮她一把,我瞧着皇后想要将她纳入麾下,可是一时之间又不能完全信任她,若是我这般有意无意地针对一下,只怕皇后才会更加的信任她。” 两个丫鬟点了点头,便不再将话题绕在这件事情上面,琴依轻声道,“公主,方才主子的人给奴婢传信了,主子提醒公主,多小心李府之人,说如今使者们都在皇城,恐怕李丞相会将主意打到公主身上来,这宫中李家安插的人不少,得格外小心。” 云裳心中一暖,母妃在来凤行宫之中养胎,却仍旧关注着皇城的动向,并且向云裳预警。 云裳微微一笑,“我知晓了。” 云裳虽然应得好好的,也确实加强了一些防备,却没有想到,李府仍旧将主意打到了云裳身上,还是以云裳不曾想到的方式。 赏花宴的头一日,李丞相进宫,不久,云裳便被郑总管传到了勤政殿,当云裳换好衣裳,到勤政殿门口的时候,便瞧见了同样匆匆赶来的靖王。 云裳深思微动,却不知道李丞相所为何事。待靖王与云裳一同入了勤政殿之后,才瞧见李丞相面色严肃地坐在一旁,与宁帝正说着什么。 宁帝一瞧见两人进来,便笑着招了招手道,“皇弟与裳儿来了,赐坐吧。” 云裳与靖王一同坐了下来,才听见宁帝道,“今日叫你们二人前来是因为一件事情,每年的赏花宴上都需要一对男女做引花之人,原本定的是李丞相家的三公子与礼部侍郎的小姐的,只是太尉府的小姐却突然出了天花,不能来了,皇城中适合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去寻了,便你们二人去吧。这引花之人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朕瞧着如今也只有你们二人合适了。” 云裳不曾参加过赏花宴,故而也不知晓这引花之人是何意,便有些迷茫地望向靖王,靖王察觉到云裳的目光,才轻声道,“这引花之人便是在赏花宴中担任礼仪的,开宴之前需代选手祭拜,然后引导献花的女子上前解说自己所献之花和才艺表演的。” 云裳点了点头,明了了几分。只是心中却冷冷笑了,那礼部侍郎的小姐竟然病得这般是时候,刚刚好便是赏花宴的前一天,倒真是令人无法不揣测琢磨呢。只怕,这里面,李丞相早已安好了陷阱,就等着他们二人上钩呢。 只是,此事是宁帝所提的,即便云裳心中有些猜测,却也不敢拒绝,抬起眼与靖王对视了片刻,才轻声道,“这是裳儿的荣耀,只是裳儿此前不曾参加过赏花宴,许多事情不是很明白,只怕要劳烦丞相大人多多讲解了。” 李丞相见二人都无异议,便连忙道,“这是微臣的本分。” 紧接着,李丞相便提出让云裳和靖王一同前往赏花宴举行的地方熟悉熟悉,然后让人细细与他们讲解需要注意的事情。 云裳应了声,只道自己需要回清心殿换身衣裳,问明了地方,宁帝便让靖王送云裳回清心殿。 “此事不用说,也知晓他有阴谋,只是不知道,又是打得什么主意。”云裳勾了勾嘴角,带着几分不屑。 靖王低下头望向云裳,说出来的话却与此事没有分毫关系,“我听说,兀那方丈说你已经找到了命定姻缘?” 云裳愣了愣,不知道为何话茬子转到了这里,便听见靖王轻笑了一声,“能够得兀那方丈的肯定,本王很高兴。”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枯萎的花 被靖王这么一打断,云裳便忘记了她先前想要说些什么,想了许久也未能想起来,便叹了口气,决心不再与靖王说话,却又听见靖王道,“你外祖父传信于我,说明日来皇城。” 云裳闻言,一怔,才连忙道,“真的?母妃很快便要临产了,这个时候,外祖父来皇城做什么?” 靖王勾了勾唇角,“什么?萧先生要来皇城?我怎么不知道?” “……”云裳瞧见他眼中闪过的狡黠,暗自咬了咬牙,竟然被骗了。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她从未曾想过,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战神,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只是虽然气靖王这般捉弄她,却也忍不住冒出一股又酸又甜的味道来,似乎,他只有在自己眼前才这样呢。 只是这样的情绪刚刚出现,便又被云裳掐掉了,如今烦心事太多,自己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云裳低着头没有再说话,走到清心殿,却也没有招待靖王,便兀自钻进了内殿。琴依连忙拿来一件鹅黄色的衣裙给云裳换上,云裳望着铜镜中映照出的自己的身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颜色,适合小女孩儿穿的吧?” 琴依眼中带笑地望向云裳,“公主,你难道不是十五岁的小女孩?” 云裳愣了愣,脸上飞过一抹不自在,自己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一直觉得自己年岁是不小的了,却没有想起,如今的自己不过是刚刚及笄而已。 待云裳走出去的时候,便瞧见靖王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云裳面上闪过一抹红晕,有些后悔没有强硬地要求琴依将这衣裳换掉。 靖王似是看出了云裳的不自在,笑着站起身来,“走吧,只怕今儿个事情还有些多呢。” 云裳点了点头,垂着头跟在靖王身后一小步的位置,却又听见靖王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惯常的冷静,“我已经让人去查看那赏花宴举办的地方了,若是有什么蹊跷,我们也好做准备。” 听见靖王说起此事,云裳也稍稍冷静了些,点了点头道,“李静言定然是不安好心的,只是,他分明知道我们都防备着他,若是我们在赏花宴上出了什么事情,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定然是他,毕竟,你与他不和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为何还要冒这个险?” 靖王沉吟了片刻,才冷冷地道,“也许,他并没有想要让我们出什么事情……” 云裳一听,便知晓了靖王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是说,也许他只是想要让我们做替罪羊?”还没等靖王回答,云裳已经目光灼灼地道,“明儿个的赏花宴,我们俩一定要出事……” 靖王闻言,眉眼间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又佯装叹气地道,“没想到啊,你算计起自己来竟也这般不留余地。” 云裳响起前世李家对她的种种,目光中闪过一抹恨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可是一个算计他的绝佳机会,还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又怎么会错过呢。” 云裳和靖王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李府的车驾已经停在了那里等候,见云裳和靖王一同出来,李静言连忙下车,朝着靖王拱了拱手道,“老夫已经瞧见靖王爷府上的马车了,既然如此,老夫也不邀靖王爷同乘了,靖王让马车夫紧跟着老夫的马车便是了。” 靖王淡淡地应了声,扶着云裳上了马车。 赏花宴是在皇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举行,是位于城东的一条主道之上,道路宽阔,在主道之上,搭了一座高高地高台,两边连接着城中排名前十的两家酒楼,下面被架空了,不影响通行。 “明日只需在高台两侧摆好桌椅,便可举行盛会。”李静言淡淡一笑,带着几分骄傲。 云裳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地道,“此等奇思妙想,丞相费心了。” 无论是谁都喜欢听一些夸赞的话,李丞相自然也不意外,虽然这夸赞的人并不为自己所喜,李丞相心中倒也仍旧泛起一抹得意来。 细细与他们二人说了做引花之人的一些事项,靖王与云裳倒也十分配合的演练了一番,李丞相十分满意,笑着赞了几声,“两位真是金童玉女。” 李丞相带着两人在酒楼上吃了些东西,又让人将明日的礼服送了过来,送到了两人手中,才圆满地离开了。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礼服上,笑容带了几分兴味,“这礼服的布,倒是有些意思呢。” 靖王闻言,抬起眼来望向云裳,挑了挑眉,“哦?裳儿似乎对它十分了解,不如与我说上一说?” 云裳微微一笑,手从那礼服上拂过,“这布叫茧绸,倒是一种难得的布料,知晓的人也很少,布十分轻薄,饶是这六层的礼服,穿起来也如平日里两件衣裳的重量,只是,却甚少有人真的拿它来做衣裳,一是因为这布料难寻,而第二种原因嘛,则是因为,这布有异味……若是穿着的人流了汗,这异味便更重了……” 靖王闻言,沉吟了半晌,才道,“李静言千方百计弄了这样的布来给我们做礼服,又是为了啥?” 云裳低下头,望着手中的朱红色衣裳,布料倒是十分地柔软光滑,若是寻常人见了,定然会以为这是难得的好布,只是云裳却知晓,它里面隐藏的一些秘密,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也许,我知道了。”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靖王,“这礼服我先带回宫中吧,明儿个我直接给你带到你府中来。” 靖王挑了挑眉,点头道,“好啊。” 靖王将云裳送到了宫门前,便又回了靖王府。刚一踏入靖王府,便瞧见管家匆匆朝他走了过来,“王爷,夏国华国公来访。” “哦?来了多久了?”靖王拢了拢衣袖,淡淡地问道。 管家连忙回道,“应当有半个多时辰了,老奴与他说王爷进宫去了尚未回来,本想着劝他先回驿站等着,却不想他却说就在府中等着王爷便好,老奴瞧着他年岁已高,又是夏国重臣,便擅作主张将他引到了前厅候着了。” 靖王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去给本王备茶吧。” 靖王说着,便朝着前厅走去,一进前厅的门,便瞧见华国公背对着大门站着,似乎是在看什么,靖王的脚步顿了一顿,望向他正对着的那幅画,那是一副百骏图,是靖王闲来无事画的,管家说看起来不错,正好符合他战神的身份,便将那画挂在了前厅。 华国公似是听见了脚步声,转过身来,靖王一愣,为何这华国公的眼中带着几分感伤? 只是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靖王眨了眨眼,便发现华国公掩去了眼中的情绪,笑着望着靖王道,“王爷回来了?” 靖王点了点头,走到上座坐了下来,“不知华国公来访,怠慢了,还请国公原谅。” 华国公摇了摇头,“是老夫没有知会你,突然跑了过来,倒是没有想到你不在府中。” “华国公今日来找本王,可是有什么要事?”靖王偏过头,望向已经坐了下来的华国公。 华国公的目光落在靖王身上,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半晌才笑着道,“无事,只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几次三番地败在靖王爷的手中,老夫听他提起王爷的行兵打仗之法,心中十分敬佩,老夫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打仗,只是如今身子不好了,不能驰骋战场,十分懊恼,见靖王爷年纪轻轻便有那般魄力,便起了几分惜才之心,所以特意前来拜访。” 靖王却是不怎么相信的,即便是他再过英勇,与夏国却也曾经是对手,惺惺相惜是有可能的,但是若是这样专程上门来,却又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华国公似也是知道靖王的想法的,只笑着道,“老夫今儿个前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了宁国之后,便一直找不到喝酒的人了,七王爷身子不好,我也不敢与他喝酒,只得来靖王府求个酒伴儿了。” 靖王闻言,笑了笑到,“既然如此,那本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这府中荒凉得紧,不过也胜在清静,我们便在府中喝吧,来人,摆酒,摆到湖边凉亭中去。” 靖王带着华国公去了凉亭,酒已经摆好,还放了几碟小菜,华国公笑眯眯地倒了一碗酒,一句话也没有说,朝着靖王做了个敬酒的姿态,靖王端起酒碗,两人便一饮而尽。 华国公倒是一直没有再提什么战场的事情,甚至一点儿与夏国或者宁国相关的事情也不曾提过,倒像是随意地聊天,问了靖王一些问题,却也只是“听说靖王爷是先帝的养子,只是不知道靖王爷的家乡在何处?”又或者是“靖王爷如今身处高位,可曾打探过自己父母的消息?” 靖王一一做了回答,比如,他从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乡在哪里,自己在南边的静宁城长大,只是那却不一定是他的家乡,只因为从小养育他的,也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后来静宁遭了洪灾,养父母都不在了,他便是在静宁,被来赈灾的先帝收养的。至于打探亲生父母的消息……靖王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要去寻找亲生父母,只因为,他从未在乎过。 华国公听了,叹了声,“英雄不问出身。”便也没有再问,只捡了些夏国的风土人情与靖王聊着,两人倒也算得上投机。 第二日一早,云裳便到了靖王府上,将礼服带给了靖王,让他换上了。靖王摸了摸那布料,布料倒还是昨日的布料,只是,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靖王对云裳倒也十分信任,虽然知晓云裳定然在这衣裳上动了手脚,却也没有任何怀疑地换上了礼服。 礼服向来隆重,云裳与靖王皆是一身朱红,倒是显得十分的喜庆,再加上各自品阶的发饰,这样一装扮起来,倒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两人坐着马车来到赏花宴的时候,便已经到了许多人了,文武百官皆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最前面坐着的,是宁帝与其他两国的使者。官员之后,便是皇城中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王尽欢坐在靠后的位置,见靖王与云裳走过来,眼睛一亮,转过身趴在椅子靠背上直愣愣地盯着两人,半晌才笑嘻嘻地道,“没想到,轻言穿成这样倒也十分的英俊呢,你们这一身,啧,不知晓的,还以为今儿个是你们的大喜之日呢。” 靖王和云裳皆是转过身便朝着口无遮拦的王尽欢飞过一记眼刀子,王尽欢哈哈笑道,“啧,连这生气的动作都这般一致,夫妻相呀夫妻相。” 云裳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王尚书十分严肃,而王夫人委婉贤淑,为何就生出了这么个儿子。 “王爷,公主,马上便要到吉时了,赏花宴就要开始了,奴才先引二位去上面准备着吧。”一个内侍走了过来,靖王点了点头,朝着云裳一颔首,跟在内侍身后上了一旁的酒楼。 云裳站在窗口往外看去,四处都是侍卫,还有一些暗卫隐藏在各处,连外面围观的百姓中,都有一些与周围百姓格格不入的人,目光犀利,一眼便知晓是练武之人。 “这些人中,有些是布置的暗卫,而有些,恐怕,来者不善。”靖王低沉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云裳皱了皱眉,从窗口离开,“父皇难得出宫一次,自然有些心怀不轨的人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外面突然响起几声锣鼓声,伴随着李丞相悠远的声音传来,“吉时到。” 靖王抬起手,扶着云裳往高台之上走去,高台上摆放着一个祭台,二人在祭台前站定,便听见司仪唱和道,“请引花之人祭天。” 云裳接过旁边的宫人递过来的香案,将香点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了祭台之上,又接过酒来,洒在了香案中的香灰里,才朝着祭台拜了拜。 简单的祭拜之后,靖王便携着云裳转过身来望向高台之下的众人,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一声蕴含着内力的深沉声音便慢慢传了开去,“赏花宴,开始……” 司仪连忙唱和道,“赏花宴,开,请献花之人。” 云裳与靖王站在高台的一边,静静地瞧着对面一个个手中捧着花的女子走了上来,女子全部穿着粉红色的衣裙,身前手中的花姹紫嫣红。 高台之上早已摆上了长长的桌子,一个个女子站在长桌后,将花放在了桌案之上。 靖王与云裳拿着一个玉瓶,从桌案的这一头走到了那头,在每盆花中洒了些水,这是赏花宴固有的祈福仪式。 之后,便是每个女子依次上前展示自己带来的名花,这也是女子们展示自己的唯一机会。 女子们挨个上去进行展示,云裳的目光落在温如玉的身上,温如玉原本就极美,只是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倒是容易让人忽略她本身的美。如今她静静地立在那里,倒令人十分惊艳。 云裳的目光落在她身前的桌子上,旁人的面前都是有花的,唯有她,身前的桌案上只放着两颗小小的东西,看起来倒像是一颗石头,许多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了石头上,带着几分探究,唯有云裳,心中却是闪过一抹了然,原来如此。 终于到了温如玉,温如玉盈盈一笑,将那石头放在自己莹白如玉的手中,一手握住一颗,飞快的捂住了手,微微张了张嘴,朝着手吹了口气,再打开手来,便瞧见那石头似乎裂开了一条缝来,有绿油油地叶子从那石头中窜了出来,众人皆是一惊,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瞧见那叶子以旁人瞧得见的速度飞快地长大,抽出新芽,待那抹绿色长到了一尺左右的时候,绿芽的顶端却突然冒出了一朵花骨朵儿,花骨朵儿慢慢长大,露出一抹红色来,缓缓绽放。 云裳瞧着下面的人皆是一脸惊叹的模样,心中冷冷地笑了开来。原来,与温如玉勾结起来的人,竟然是李静言。 只是,李家的女儿都已经安排完了吗?连温家的女儿也插手进来了。 那红色的花盛放着,虽然花的模样看起来倒是堪堪算作上品,并不是什么极品,只是方才这花盛放的过程却让众人惊叹不已,纷纷好奇了起来,“本王倒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奇妙的花儿,宁国果然地大物博。” 夏侯靖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赞赏,“皇上,小王斗胆,可否将那花儿拿下来让小王瞧一瞧,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宁帝哈哈大笑,似是对夏侯靖的赞赏十分满意,点了点头道,“拿下来看看吧。” 赏花宴上,献花之人是不能离开高台的,这送花的任务,自然便落在了云裳与靖王身上,云裳与靖王对视了一眼,笑着走到了温如玉面前,一人拿了一朵花来,朝着高台之下走去,只是,刚走了几步,便瞧见靖王手中的花突然垂了下来,慢慢地,竟然泛起一抹枯黄的颜色开,瞬间,便凋谢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行宫风波 靖王眉眼一动,望向自己身旁的云裳,却见她的目光也落在自己手中的花上,眼中似乎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神色,靖王知晓她定然已经明白了其中原因,便也没有一丝慌乱,抬起眼来,便瞧见李丞相眼中还来不及收回的得意。 靖王挑了挑眉,将手中的花往地上一扔,面色冷得让人心惊,“皇兄,看来,臣弟是不太适合碰这些花啊草啊的,这花这般娇贵,怎么能够得赏花会的魁首呢?宁国最好的花应当拥有坚忍不拔的性子。”说着便从云裳手中拿过她手中的花,花又迅速的枯萎了下来,靖王微微勾了勾嘴角,转身望向温如玉,“不知道温小姐可否告诉本王,为何同样的花,到了本王手中就枯萎?裳儿拿着便不会呢?” 李丞相微微蹙眉,他倒是没有想到,靖王会将云裳手中的花也拿了过来。李丞相望了眼似是被靖王的面色吓到了的温如玉,笑着道,“只怕是这花儿喜欢女子的缘故吧?”说着便走到靖王面前,笑着俯下身子将那枯萎的花儿捡了起来,“只是可惜了,这样奇妙的花儿可不多见呢。” 李丞相说这话,目光却落在云裳和靖王身上,只因,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二人身上隐隐发出一些气味来。 “方才温小姐的花让我们都大开了眼界,虽然如今这花没了,倒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待会儿,便让人在这边设擂台,皇城百姓都可以领取一片叶子,投在你们最属意的花的面前。如今,结果尚未出来,为了保证公平,在场的各位大人,便先移驾城东小行宫小憩一会儿吧。”李丞相悠然道。 众人随着内侍的引导往行宫方向而去,云裳靠近靖王微微一笑,“这只是个开始而已,那花,和身上这衣服,遇见了,会起很奇特的反应,而且,一般是针对,男子。我身上这,只是陪衬,许是李丞相害怕我们瞧见两人礼服的不料不一样会有些怀疑吧。” 靖王挑了挑眉,针对男子,奇怪的反应? 行宫中准备了一些歌舞表演,只是许多外男在场,献花的都是些官家小姐,不太方便,云裳便领着献花的女子往花园而去。 侍女给众位小姐斟了茶,云裳端起茶来,在茶杯的掩饰之下,望向在座的女子。 许多女子都是各城中选出来的,身家样貌样样都是拔尖的,只是终归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身份尊贵之人,神色间都有些惴惴不安。只是,原本应当冷若冰霜的温如玉,却似乎也有些静不下心来,目光总是不经意地往园子门口望去。 云裳看了一圈,沉吟了半晌,才隐隐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父皇说,今儿个会让华镜前来,可是,却不见华镜的踪迹。 云裳找来浅音,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浅音点了点头,退了下去,温如玉似乎也发现了浅音的离开,朝着云裳看了一眼,却见云裳神色如常,正欲起身,寻个出恭的由头去瞧一瞧,便听见云裳的声音想了起来,“本公主在此,你们可是有些不自在?无妨,本就是小憩,我们随意说些话儿,本公主让丫鬟去寻些可以玩的东西来,我们也玩会儿,左右还早着呢。” 许多女子第一次见到尊贵的公主,隐隐带了几分恐惧,都说天家的女子都十分娇纵,且脾性不好。众人悄悄打量着笑意盈盈地云裳,心中暗自道,倒也没有啊,甚至比起一些娇纵的官家小姐还和善几分呢。 便有想要出头的笑着开了口道,“民女们第一次瞧见尊贵的惠国公主,此前也只是在民间的一些传说中听见过惠国公主的名字,听说惠国公主不过七八岁的时候,便心怀百姓,那年干旱,便是公主亲自去宁国寺祈福,求来了兀那方丈的法旨,才降下甘霖,公主可是苍生之福呢。” 云裳闻言,掩嘴笑了起来,“本公主倒是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传言,你们也瞧见了,本公主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也别无其他优点,倒是方才瞧见你们的表演,一个个的都是才华横溢的。” 众女子闻言皆是一喜,她们中的许多人本就是抱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想法来的,公主尊贵,又是皇上十分宠爱的女儿,若是她愿意在皇上面前为她们说上一句好话,便什么也不用愁了。 于是,当即便有人急切地问道,“那公主最喜欢的是我们中谁的演呢?” 云裳挑了挑眉,笑着望向温如玉,目光带着几分欣赏,“方才温家小姐的一个掌上生花,实在是让人耳目一新呢,方才父皇也在称赞呢,说,温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人比花娇。” 众人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地望向温如玉,眸中带着几分愤恨,果真是她。明明那花十分平常,靠的也不过就是那掌上生花而已,竟然连皇上也夸奖她…… 温如玉似乎也感受到了众人隐隐带着嫉恨的目光,只是温如玉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加之对云裳本就不喜,之前那般辛苦的设计,却没有想到,死的竟然是自己的姐姐,心中更是意难平,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只是,臣女代表的到底是皇城的,所以比其他人上得台面也是应当的。” 云裳听到温如玉这么一句,心中更是漾起笑意来,这温如玉,果然是激不得,从她之前处处针对景文昔便看出来了。 只是云裳却不会将这样的情绪露在脸上,只微微笑了笑道,“温小姐这话,本公主可不能认同了,这些小姐们,都是我宁国子民,代表的也都是我宁国的领土,又何来什么高贵低贱之言呢?” 温如玉闻言,皱了皱眉,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即便是同在皇城,也有高贵低贱之分,更何况这么大的宁国呢?总不至于,丫鬟还能与主子一样不成?” 在场的其他女子对云裳的好感便又提升了许多,也有对温如玉惹恼了的女子开了口,“温小姐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只是不知道,温小姐可有诰命在身?温小姐应当品阶十分高的吧?” 温如玉更是不悦了起来,“这位姑娘不知道宁国律法,非妃嫔,皇亲,而且还是未成亲的女子,夫君不曾立下大功,怎么会有诰命和品阶?” 那小姐似乎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方才民女听温小姐那般说,还以为温小姐已经有诰命在身,而且品阶十分的高呢,原来与我们都一样,只是一介平民呀。” 云裳的目光淡淡地扫向说话的女子,却见她长得一副乖巧模样,只是望着温如玉的眼睛却带着几分讥诮,说出的话却让云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个女子,倒是有几分意思,惯会拐着弯骂人,而且,温如玉竟还上钩了。 温如玉闻言,面色通红,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意。 却又听见那个女子道,“只是,温小姐不曾有诰命在身,一介民女。惠国公主可是皇上的女儿,是被皇上亲自赐下封号的正一品公主,温小姐那般与公主说话,是否不妥当呢?温小姐方才问民女宁国律法之事,想必对宁国的律法定然十分清楚,那温小姐可否告诉民女,不尊重正一品的公主,以下犯上,应当如何处置呢……” 云裳挑了挑眉,轻笑道,“这位小姐一席话,可把温小姐问的哑口无言了,温小姐的父亲温大人是户部侍郎,为国之栋梁,平日里定然忙于公事,疏于对温小姐的教导,温大人一心为民,本公主自然也得好好的对温小姐,以免除温大人的后顾之忧,方才温小姐不过与本公主开个玩笑罢了,大家不必当真。”说着又转过眼望向那说话的女子,“这位小姐是哪里人呢?” 那女子连忙道,“小女子孙雅娘,锦城人。” 云裳微微一笑,“哦?原来是金城太守的千金?幸会……” 孙雅娘闻言,倒也不曾显得十分高兴,只淡淡地应了声,“公主抬爱了。” 众人正说这话,便瞧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走进了园子,云裳瞧见方才还带着满满不悦的温如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目光从云裳面上扫过,竟还带了几分期待的模样。 云裳朝着那丫鬟望了过去,便觉得这丫鬟的模样似乎有几分眼熟,正回想是在哪里见过,便瞧见那丫鬟在云裳面前跪了下来,“公主,奴婢是华镜公主身边侍候的人,方才华镜公主在后院中散心,因为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便让奴婢们退了下去,可是,奴婢方才找遍了后院中可能去的地方,都不曾找到华镜公主。” 云裳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那奴婢的面前,面上带着几分焦急,“你说什么?皇姐不见了?你们是怎么侍候的?” 云裳正训斥着那侍女,便听见温如玉轻声道,“如今训斥她也无用了,公主还是让人好生找一找华镜公主吧。” 云裳点了点头,招来侍卫,让侍卫四处去寻。 浅音也走了进来,笑着对云裳点了点头。 “啊……”一声惊叫传了过来,众人皆是一愣,云裳连忙道,“快,让侍卫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去寻,皇上和大臣们还在前院,定要保护好皇上。” 侍卫的首领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温如玉又轻声道,“公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如我们去瞧一瞧吧?” 云裳面色一冷,“所有人都在这后花园中哪儿都不能去,若是有刺客,我们一众女子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分散侍卫的注意力,本公主身边向来有暗卫护着,呆在本公主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其他女子听见这话,连忙点了点头,她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却也知晓,只要跟着云裳绝对不会有错,云裳是受尽宠爱的公主,而且还是战神靖王爷的未婚妻,她身边定然高手如云。 温如玉不曾想到向来看起来不怎么有主见的云裳此时竟然这般强硬,那带着几分冷意的面色竟然隐隐与靖王有几分相似,温如玉暗自心惊,想着,自己恐怕是小看了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子了。 只是,如今若是不能带着这群女人去那边,这戏又该如何开场呢……心中自是十分苦恼,正欲开口,便又听见先前那个叫做孙雅娘的女子轻声道,“公主是我们中最尊贵的,公主之命,民女们自当遵从。” 温如玉正要滑出口的话便梗在了喉间。 正在众人暗自在心中想着外面是什么情形的时候,便听见了一个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响了起来,“裳儿,你无事吧?” 云裳自然听出来了那是靖王的声音,挑了挑眉,如今他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有人的算计似乎落了空,带了几分笑意地应道,“皇叔,我们无事,园中都是女子,若是其他人闯进来了不好,皇叔你留几个侍卫守在门口吧,莫要让闲杂人等接近了。” 外面的人应了声,便没有再发出声音。 温如玉面色一白,方才声音响起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谁,只是听见云裳的一声皇叔,心中便是一震,能够让云裳叫皇叔的人,除了靖王洛轻言,再无他人。 只是,靖王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 温如玉心中如同打着鼓一般,惴惴不安了起来。方才靖王明明穿着丞相为他特地准备的衣裳的啊,而且方才也试过了,那花儿被靖王拿着便迅速的凋谢了,说明已经成了一半了,可是,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靖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听着声音,似乎全然无事的模样。 若是靖王无事,方才那声尖叫又是从何而来的? 正想着,便听见园子外面又有声音响了起来,“云裳公主在里面,里面可有什么事情……” 话音还未落,便听见一声厉声的呵斥声响了起来,“七王爷请留步,里面都是一些女子,皇子若是进去,于里面那些女子的名誉不太好。” 云裳挑了挑眉,这呵斥的声音,倒是有些像是王尽欢?云裳也有些不确定,王尽欢素来说话轻佻,恐怕很难做出这般色厉内荏的模样,严厉的呵斥夏侯靖吧。 正想着,便听见夏侯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却明显染了一些不悦,“都说宁国是泱泱大国,十分有礼,只是,你们便是这般待客的吗?” 夏侯靖的声音刚一落下,便听见一声轻笑传来,这声轻笑,到让云裳确定了,外面的人,果然是王尽欢,云裳心中感慨,靖王果然是个细心的,知晓若是遇见有身份的人想要硬闯,只怕普通的侍卫也拦不住,竟然派了王尽欢这个使起无赖来绝对不会输的人来。 “哦?七王爷也知道自己是客?我还以为七王爷不知道呢?听说夏国七王爷素来温文儒雅,只是,看你的模样,似乎不像呀?说,你是谁?假扮夏国七王爷究竟意欲何为?”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王公子便莫要与七王爷开玩笑了,云裳多些七王爷的关心,我们这里一切均安,只是确实这园子中都是些未出阁的小姑娘,有些不便,还望七王爷谅解。” 外面静了静,才听见夏侯靖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不打扰了。” 说着,到似乎真有脚步声响起来,云裳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的温如玉似乎更为紧张了起来,手握得紧紧地,目光中满是焦灼。 云裳心中一顿,莫非……夏侯靖与温如玉…… 正想着,便听见外面又有声音想起,只是这一次,声音却被压得有些低,众人皆是没有听清,只是,云裳却听得一清二楚。 云裳挑了挑眉,招过浅音道,“只怕皇上和王爷他们一忙起来便忘记了我们,你去瞧瞧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去快回。” 浅音点了点头,出了园子,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带着几分好奇,却都低着头没有言语。 云裳回过头望向众人,笑着道,“一切事情由外面那些爷们处理便好了,我们不必这么紧张,左右我们的安全应当无虞,与其暗自揣测,惹得大家都心慌意乱,不如我们来玩些游戏转移下注意力好了,这一时间也没什么可以玩的,便寻常一些,玩诗句接龙好了,你们觉得如何?” 在场的虽然都是女子,只是家中都是有些身份的,自然也受过极好的教导,普通的诗词倒也是会的,便都依照云裳的意思坐了下来玩了起来。 玩了一圈,便正好瞧见浅音走了进来,众人便连忙转过头急切地望向浅音,浅音走到云裳面前行了个礼道,“禀公主,奴婢去打听了一下,似乎是夜郎国三皇子出了事,似乎受了伤。具体发生了什么,奴婢愚昧,未能打探到……” “夜郎国三皇子?”云裳皱了皱眉,“这行宫之中守卫森严,怎么会受伤呢?” 浅音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奴婢听闻,似乎不是刺客,是这行宫中的人所为,似乎行凶之人,身份还不低……”<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谁是凶手 “哦?”云裳抬眼望向浅音,“莫非夜郎国三皇子与人结了仇?” 云裳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见众人都是一副沉思的表情,似乎都在猜想着仓觉青肃究竟被谁所刺伤,又是缘何被刺伤。 园子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便在这个时候,外面又有声音响了起来,“裳儿,三皇子遇刺受伤了,这园中的人也都有嫌疑,不如请各位小姐们移驾吧。” 众位女子闻言,面上都露出有些忧虑的神情来,应当是不曾想到只是来献个花而已,却遇见了这么不得了的事情。云裳安抚地一笑,“无妨,方才我们都在这园子中,谁也没有那么时间去刺杀三皇子,只是例行公事问上一问便是了,你们且安心。” 听云裳这么一说,才心安了几分,连忙起身,将面纱戴上,随着云裳走出了园子。 一出了园子,便瞧见靖王在一颗樱花树下站着,正是樱花开的季节,花开了满树,有风吹过,樱花便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落在靖王的乌黑的发上。靖王听见脚步声,抬起眼来朝着云裳他们看了过来,俊逸的面孔在满树樱花之下显得犹如神祗,瞧见了走在最前面的云裳,靖王微微一笑,原本冷漠的眉眼也跟着柔和了几分,看得众人又是一呆。 “裳儿……”靖王轻声道。 云裳叹了口气,这个妖孽,定然是故意的吧,云裳不必回头也知晓身后的女子都是一副什么样子的表情,想必面带桃色,眼睛明亮的吧。 “皇叔方才说三皇子遇刺受了伤?可伤得严重?刺伤三皇子的又是何人呢?”云裳走到靖王面前,低声问到。 靖王挑了挑眉,回望向云裳,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你不是应当知道的吗?” 云裳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是知晓,只是这身后的这一群人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啊。 “三皇子是受了伤,伤的也不轻,匕首从腹部刺入,而且颇深,不过太医说,应当没有生命危险。凶手被抓了个当场,只是皇上说,害怕有同谋,所以让大家都过去。”靖王低声道。 云裳虽然知晓仓觉青肃伤了,却不知道他伤得如何,伤的不轻,倒是自己想要的呢。 云裳微微点了点头,“那我们便过去吧,莫要让父皇久等了。” 靖王带着众人来到了后院中一处院子里,这院子……云裳眯了眯眼,真是个好地方,这分明是华镜的院子,虽然这只是一个行宫,但是基本上,宫中的主子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休憩的院子。这院子名叫镜兰苑,正是华镜的。 宁帝与一众大臣都在院子中,宁帝坐在正中,大臣位列两侧,中间还跪着两个人。 “裳儿来了?今儿个出了这样的事情,你那边都是些女眷,可有受惊?”宁帝抬起眼来望了眼云裳和身后的女子们,淡淡地道。 云裳摇了摇头,“方才儿臣与小姐们在园子里休息,只是听见了惊叫声,儿臣猜想恐怕是出了什么事,便让皇叔将园子围了起来,以免打扰了众位小姐,一直到方才皇叔来,我们才一同出来往这边来了。” 宁帝点了点头,“都是些娇客,郑起,去弄些椅子来,让众位小姐们做下歇歇吧。” 郑总管应了声,退了下去。 云裳这才望向地上跪着的两人,光是瞧背影倒是看不出是谁来,云裳便抬眼道,“这便是刺伤了夜郎国三皇子的刺客?还真是胆大妄为,这么多人也敢下手,幸好我宁国向来守卫森严,不然三皇子恐怕便性命不保了。” 云裳的话音一落,便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守卫森严?贵国倒是守备森严,只是我实在是不明白,我们三皇子怎么就得罪了你们这位温公子了?他竟然要这样置我们三皇子于死地。还是贵国大臣之子呢,说不定就是你们皇帝指使的呢。” “大胆!”云裳怒斥一声,往那说话的男子望了过去,眼中盛满了冷意,“贵国皇子在宁国出了事,我们定当好生调查,将凶手严办,只是,你口口声声说我宁国皇上指使人刺伤贵国皇子,你可有证据,污蔑皇上,以下犯上,在我们宁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今儿个我宁云裳便在此问你,若是查出来,此事与皇上无关,你敢不敢承担你所应当承担的罪?” 那男子生的十分魁梧,面相凶恶,本是一副漫不经心十分轻视的表情,被云裳这样一斥,竟然也不由地变了颜色。 “你……” 云裳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我是宁国惠国公主……我敬你为客,却希望你也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忘了,你此刻脚上踩着的,可是我宁国的土地。” 那男子面色通红,想要再说话,却被身旁的人轻轻拉了拉,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过了头去。 云裳也不欲与他纠缠,她知晓,自己方才这般模样,竟然入了许多人的眼,心中恐怕又得有所判定了。云裳转过眼,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便瞧见李府众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温如玉也是愣愣地望着云裳,倒是靖王,目光中竟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云裳又回过头,瞧见竟然也宁帝也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云裳微微笑了笑,走到宁帝旁边,“父皇,你不会怪裳儿太过鲁莽了吧?儿臣只是有些不喜,有些人分明只是个狗,却因为在草原上横行霸道了一段时间,从小到大没有人告诉他他是狗,便以为自己是只狼。” 宁帝微微一笑,心中虽然惊诧于云裳这突然露出来的一面,只是却也有些高兴,自己的女儿不是软弱可欺的,而且知道维护与他,自然是令他欣喜的。 “裳儿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云裳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那个男子爆出的眼珠子,和目光中的杀意,望向跪在地上的两人,才微微蹙了蹙眉,“咦,这位青衣刺客,裳儿似乎在哪儿见过呢?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靖王闻言,笑了笑道,“裳儿确实是见过的,今年三月三的时候,我们踏青时见过的,是温家公子温青竹。” 云裳闻言,才露出几分恍然的神色来,“是了,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温家的公子温青竹,那日似乎是与温家小姐温如玉一同来的……咦,可是怎么变成刺客了呢?” 云裳有些莫名地望向温如玉,却见郑总管已经吩咐人将椅子安放好了,温如玉似乎正欲坐下,却听见云裳提起自己,神色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地上跪着的两人,方才只觉得这两个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却因为说是刺伤了仓觉青肃的刺客,所以并未多想,却不想…… 温如玉心中有些惊讶,连忙走到两人前面,却是一惊,饶是方才已经听到云裳说起,却仍旧忍不住喊出了声,“父亲,哥哥……”面上的惊讶却是如何也做不了伪。 温青竹一副颓败的模样,衣裳有些乱,发髻也松松垮垮的,面色苍白,手微微发着颤,听见有人叫自己,也只是抬起眼来往温如玉望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温云清倒是不动如山的模样,背挺得笔直,只是额上皱起的眉头泄漏了他的情绪。 温如玉不知这段时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心中更是惊诧,目光竟然朝着李丞相望了过去,却见李丞相并未看着她,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与那夜郎国三皇子素未谋面,你为何要刺伤他?”温如玉蹲下身子,抓住温青竹的手臂问,见温青竹全无反映,手中的力道便加重了一些,让温青竹也忍不住皱了皱眉,目光望向温如玉,却是一言不发。 温如玉无奈,转过头望向温云清,“父亲。” 温云清皱了皱眉,也未开口。 “温小姐,你且到一旁坐着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待会儿便知晓了,令兄和令尊若是无辜,律法自有决判。”云裳轻声开口,似乎带着淡淡的安抚。 温如玉知晓现在自己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无法做什么,多做多错,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让父亲和哥哥罪名更重,便是得不偿失了。而且,温府与那个人在同一条船上,他定然还是会想方设法的救的,若是不救,到时候便将他供出来便是了。 温如玉这般想着,犹豫了片刻,便放开了抓住温青竹的手,站了起来,走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大理寺的人可到了?”宁帝沉声问道。 靖王连忙上前一步道,“已经在路上了。” 正说着,便听见一个声音传来,“皇上,臣来了,臣来了。”紧接着便有一个花白了胡子的人匆匆跑了进来。 宁帝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椅子到,“坐吧,让靖王给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便开始审理吧,仔细些。” 大理寺卿连忙点了点头,应道,“臣遵旨。” 靖王扬声道,“邢大人,方才便在这个院子里,夜郎国三皇子遇刺受伤,而当守在门口的守卫听到惊叫声跑进来的时候,便看见温家公子温青竹手持着匕首,匕首正插在三皇子的身上。” 大理寺卿闻言,面色更严肃了几分,涉及到夜郎国三皇子,若是一个不对,便极有可能影响到两国邦交,心中想着,便望向那温青竹道,“温青竹,夜郎国三皇子可是你刺伤的?你可认罪?” 温青竹听到这问话,却似乎缓过了劲来,望向大理寺卿道,“是草民所刺,草民认罪。” 此话一出,众人便又是已经,温如玉目瞪口呆地望着温青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哥哥。 “方才发现三皇子和温公子的侍卫何在?”大理寺卿道,便有一个侍卫连忙上前跪在了地上,“回大人,是属下发现的……”大理寺卿点了点头,“方才发现他们的时候,院子中只有他们二人?” 那侍卫连忙道,“是,院子中只有他们二人,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大理寺卿又转头望向温青竹,“温公子为何要刺伤夜郎国三皇子呢?” 众人皆是望向温青竹,方才温如玉说,此前,温青竹根本从未与仓觉青肃见过面,又怎么会与仓觉青肃扯上了关系呢?而且还似乎有深仇大恨一般,直接便刺了。 却见温青竹冷冷一笑,“夜郎国对我宁国开战,害边关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且仓觉青肃还是一军统帅,身为宁国人,便应当将他们诛杀尽。” 云裳挑了挑眉,这温青竹倒是不笨嘛,竟然连这般的借口都找出来了。 这事情似乎到了这儿,便水落石出了,温青竹因为夜郎国与宁国如今是敌国,所以故意刺伤夜郎国三皇子,此为爱国义举呀。若真是如此,便真正将宁帝陷于两难之地了,若是不惩罚他,那么夜郎国定然会趁机发难,可若是惩罚了他,那百姓便极有可能不喜。 园子里的人都是混迹官场许多年的人精,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关系,一个个的都低着头,没有开口。 云裳蹙了蹙眉,似乎带着几分疑惑,“额,虽然大人审案我作为一个女子并且还只是个公主不应开口,只是我实在是有些疑惑,不太明白。” 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云裳身上,经由方才云裳大斥那夜郎国臣子的举动,众人都知道,这个公主,恐怕不一般。 云裳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却也浑然不在意,倒是靖王笑着道,“裳儿若是有疑问便问吧,大理寺卿审案公正,自然是经得起疑问的。” 云裳这才微微舒了口气,蹙着眉头道,“方才我听皇叔说,那侍卫是听到一声惊叫之后进的院子,那声惊叫声音不小,方才裳儿与众位小姐们也听到了,可是,裳儿记得,那惊叫声明明是女子的声音啊,为何侍卫却说,进入之后,只瞧见温公子与夜郎国三皇子二人,别无他人呢?那这惊叫声又是从哪里来的?谁发出的?莫非这院子中原本还有第三个人,只是在侍卫进来之前,躲起来了?” 云裳的话音一落,众人目光中便也跟着多了几分疑惑,方才的惊叫声许多人都是一起听到了的,却如云裳所言,是个女子…… 云裳感觉到一个冰冷的目光朝着自己看了过来,竟如蛇信子一般,让人隐隐有些发冷,云裳抬起眼来朝着那目光望了过去,便瞧见温青竹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大理寺卿闻言,皱了皱眉,望向靖王,“王爷,方才你与下官说的时候并未提到此事,可是实情?” 靖王点了点头,“倒是本王疏忽了,未能留意到这样的细节之处。”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若真如公主所言,那此事定然有隐情,温公子,方才你与夜郎国三皇子都在院子里,可否告知我们,那女子究竟是谁?” 温青竹闻言,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草民未曾见过其他人,若是有他人在场,草民是万万不敢下手的。” 大理寺卿皱了皱眉,“夜郎国三皇子伤势可严重?意识可清楚?皇上,不防派人去问一问?” 宁帝点了点头,让人去了。 过了会儿,那询问的人便回来了,“回禀皇上,三皇子说,当时他有些混乱,并未瞧见。” 云裳抬眼望向靖王,靖王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开了口,“本王曾与三皇子交过手,他的武功本王是知晓的,只是本王听说,温公子并未习武?一个高手是怎么被一个从未习武的人所刺伤的呢?至于这院子中究竟还有何人,今儿个因为皇上要来,所以行宫中都加了好些人,本王想,不管如何,竟然也是有人瞧见的吧。来人,去将院子周围打扫的下人和侍卫全部带过来。” 不一会儿,便进来了一群人,原本便有些拥挤的院子更加拥挤了起来。 “你们可有看见都有谁进了院子?”大理寺卿沉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才有一个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奴才当时在对面修剪枝桠,瞧见华镜公主带着侍女先进了院子,后来温青竹公子也进去了,只是奴才却从头到尾都不曾见过夜郎国三皇子进去过……” 一个人这般说了,便有好几个人也出声附和道,“奴才(奴婢)也瞧见了。” 大理寺卿闻言,倒是有些为难了起来,毕竟华镜公主也是公主,自己是无权下令如何对她的…… 宁帝闻言,愣了片刻,眼中更深沉了几分,似乎有风暴正在酝酿,“华镜公主在何处?去将华镜公主寻来吧。” 有侍卫闻言,连忙下去了,过了半晌,才瞧见华镜带着侍女从院子外走了进来,走到宁帝面前行了个礼,许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华镜对这个父皇有些畏惧,只抬起眼来小心翼翼地望向宁帝,“父皇,你寻儿臣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第一百三十四章 隐情 宁帝的目光朝着华镜望了过去,满眼俱是冷意,“朕让你来参加赏花宴,你推说身子不好,在行宫中等着便是,只是,方才来了行宫也遍寻不到你,你到哪儿去了?” 华镜被宁帝的目光看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面色有些发白,“儿臣,儿臣见行宫中的花儿开得好,便去看了会儿花。” “哦?你在哪个院子看的花?”宁帝收回目光,只是问话的声音却渐渐地冷了下来。 华镜咬了咬牙,轻声道,“蝶园。” “是吗?”宁帝轻声问了句,便扬声道,“来人,去将蝶园的丫鬟和侍卫都带过来。” 华镜低着头,呆呆地立在原地,似是有些无所适从,宁帝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对着大理寺卿道,“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大理寺卿在宁帝手中办了好些年的差,对宁帝自问还是有些熟悉的,方才瞧着宁帝对华镜的态度,似乎是十分失望的,心中有了个底,说话也硬气了许多,“华镜公主,下官想问问您,方才这镜兰苑外的侍从都指认,说你曾经进过这个院子? 华镜咬了咬牙,摇了摇头道,“这院子倒是本公主寻常歇息的地方,只是今日本公主却是从来也不曾进过的,倒是不知道是谁说瞧见了本公主的?” 一个内侍模样打扮的人走了出来,怯怯地道,“是奴才,只是奴才方才分明是瞧见了公主进院子的,许多人都瞧见了,只是方才公主似乎不是穿的这件衣裳,穿着的应当是一件桃红色的衣裙。 “是呢,那裙摆上还绣着桃花,奴婢喜绣花,对衣裳的花纹样式最为印象深刻了。”一个婢女模样的人也跟着轻声道。 大理寺卿望向华镜身上的衣裳,华镜身上穿着的,分明是一件水蓝色的裙衫。华镜也连忙抬起眼来对着大理寺卿道,“大人,想必是这些个下人认错了,本公主穿的并非桃红色的衣衫,若是不是这些下人看错了,便定然是有人假扮本公主,想要混淆大人的视线,还请大人明鉴。”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下官定然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的。”话毕,又抬起头来望向那跪着的下人,“除了衣裳,你们可还记得什么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只是其中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丫鬟却抬起眼来道,“大人,奴婢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可能会对大人有所帮助。方才奴婢瞧见那假冒公主的女子进院子之前,曾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只因院子门口的月季开了花,似是被花儿所吸引,那女子伸出手去摸了摸月季花,却似乎被刺扎了一下,奴婢瞧着,应当是扎的不轻,因为当时那女子身边的侍女拿了帕子来帮女子包扎了一下,奴婢发现,那女子身边侍候的丫鬟与公主身后的这位姑姑长得有些相似呢,不过公主的衣裳和那女子不一样,也许丫鬟也是假扮的呢,只是大人可以让人搜一搜这位姑姑的身,瞧瞧是否有那个帕子,也好为公主洗清冤屈。” 那丫鬟倒是个十分聪明的,听华镜的话,便自动自发的换成了假冒公主的女子,只是目光却落在了华镜身后的丫鬟身上,还说让搜丫鬟的身,好帮忙洗清华镜的嫌疑。 云裳低下头,拿起袖中的锦帕掩住嘴,轻咳了一声,遮住了嘴角险些泄露了情绪的笑意。 云裳没有错过,华镜突然变了色的脸。不仅是云裳没有错看,许多人都瞧见了。 宁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搜一搜那丫鬟的身吧,来人……” 搜身的,是宁帝身边侍候的嬷嬷,只三五下,便从那丫鬟身上搜出了一条粉色帕子,丝质上等,一瞧便是华镜用的,只是贴身丫鬟替她保管着而已。 嬷嬷将那锦帕展开了来,众人便瞧见,那帕子的一角,带着一出明显的血迹。 宁帝抬起眼来望向华镜,面色越发的冷了下来,“这锦帕是怎么回事?” 华镜只觉得脑袋有些晕,手拢在袖中,半晌,才道,“父皇,儿臣的确受了伤,但却不是被月季花给刺伤了的,月季花恐怕,刺不了这么大的口子来。”说着,便将手伸了出来,手心中有一个小小的窟窿,只是,却比月季花的刺不知打了多少。 华镜望着手中的伤口,轻声道,“这伤是先前儿臣在赏花的时候,有些累了,便在凉亭中歇息,歇息的时候取下发间的发簪玩,儿臣一个不小心,将簪子刺到了手心中,所以雅云才拿了绣帕还给儿臣捂住伤口,只是这伤口深了些,刚刚好了些,现在又开始流血了。” 云裳又忍不住想要笑了,华镜果然是个心狠的,连自己都能够下得去手,云裳此前跟在萧远山跟前的时候曾经学过些医术,只需一瞧,便知道,华镜手中的伤口,分明是方才才刺出来的,而且,下手还不轻。云裳叹了一声,只是华镜光顾着博取同情,却没有想到,过犹不及,锦帕上面的血迹分明只有一点,而瞧华镜手中这伤的模样,只怕是能够将那薄薄的锦帕染一大片鲜红了。 云裳眼中恰如其分地露出几分担忧,走到华镜面前望着那伤口道,“呀,这伤可真是不浅呢,皇姐,痛吗?” 华镜分明在云裳的眼中瞧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只冷冷哼了一声道,“无妨,只是小伤。” 云裳闻言,便拿过那嬷嬷手中还拿着的粉色锦帕,往那伤口上按去,“虽说只是小伤,却也不能任由它流血呀,父皇,还是先不要审了,让太医给皇姐拿些药过来吧。” 云裳说着,又回过头望着手中的锦帕,果然瞧见那锦帕被血染红了一片,云裳微微挑眉,她就知道,方才瞧见这锦帕的时候,便发现了,这分明是蚕丝做的,透气性极好,薄透,那在手中也十分的飘逸,只是这样的帕子,最不好的,便是不吸汗。不过像华镜这样,由着尊贵身份的人,在屋中恐怕也是一直冰块供应着的,出门也有人打扇,所以帕子是否好用便也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华镜目光一怔,也瞧出了几分端倪,急急忙忙想要收回手,却已经完了,只瞧见云裳拿着那锦帕,展开来,方才还是桃红色的帕子却被染了一大片鲜红。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出这么多血?怎么帕子都给染红了?还不快传太医。”云裳却是不给华镜开口的机会,急急忙忙地喊道。 方才仓觉青肃受了伤,太医应当就在一旁,云裳一叫,便飞快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微臣参见皇上。” 宁帝点了点头,对着太医道,“免礼吧,你去瞧瞧华镜公主手上的伤可厉害?” 太医应了声,走到华镜面前,“公主,老臣失礼,还望公主给微臣瞧瞧你手中的伤?” 华镜见众人都看着,知道这关定然过不去,心中飞快地想着对策,心中对云裳更是恨之入骨。 太医仔细查看了一下,才道,“公主这应当是被利器所伤,虽然伤口不大,却有些深,不过只是痛了些,倒也无碍,微臣给您开个擦的药膏便可。” 云裳展开那帕子,对着太医道,“你说皇姐的伤没事,可是为什么会出这么多血啊?帕子都给染红了……” 太医知晓眼前的女子是宁帝如今十分宠爱的惠国公主,便也不敢怠慢,看了她手中的帕子一眼,才了然地笑道,“公主,微臣对这布料不是很熟悉,只是隐隐瞧着这帕子的模样,应当是蚕丝做的帕子吧?蚕丝帕本就轻薄,很容易侵染,所以看起来可怕了一些,其实并没有那般厉害的。” 云裳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退回了原处。只尴尬地笑道,“哦,没事,没事,邢大人继续审案吧。” 只是手却飞快地将那锦帕塞到了那嬷嬷手中,众人见云裳的动作都有些不解,半晌才想起,方才丫鬟拿出来的时候,那锦帕上面的血迹只有一星点儿,虽然看得清楚,却也没有这般吓人。 可是,华镜公主说,她手中的伤口是先前刺到的,方才只是伤口又开始渗血而已,处理过的伤口渗血都这般厉害,更遑论是刚刚刺伤了的伤口。 只怕是惠国公主想到了这一层,因为姐妹情深,害怕给华镜公主带来麻烦,才佯装自己什么都不知晓。 众人看云裳的目光便有多了几分欣赏,比起频频说谎的华镜,这般维护自己皇姐的云裳便更多了几分善良。 “皇上……”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便瞧见一个一身戎装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回禀皇上,属下在后院中一个假山后面发现了一个受伤了的男子,瞧模样,应当是谁家的小厮,只是伤得有些重,方才醒过一回,口口声声要求见皇上,说要为自家公子申冤……” 这话一出,便似惊雷一般,云裳清清楚楚地瞧见华镜面色猛然变得煞白,跪在地上的温青竹的背又弯了几分。云裳摸着腰间的玉佩,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来了…… 华镜啊华镜,这催命符的滋味如何呀? 宁帝扬声道,“带上来。” 便有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抬着一个身上染着血的男子进了院子,男子穿着一身青灰色仆从装,面色泛着青,许是痛得厉害,脸上满是汗水。 带士兵松开了那小厮,他便有些吃力地趴在地上,开了口,“奴才拜见皇上,奴才是温青竹公子的书童,奴才有事要禀报皇上,皇上,我家公子刺伤夜郎国三皇子之事另有隐情,还请皇上明辨……” 话音还未落,一直跪在地上的温青竹却突然一跃而起,便要朝着那书童冲过去,目光中隐隐带着杀意,只是身子还未冲到那书童的面前,便已经被站在书童身边的士兵打扮的人给拦了下来。 那书童抬起眼望向温青竹,眼中落下几滴泪来,“公子,奴才知晓你是为了温府好,只是公子,你是温府唯一的公子,若是你出了事,你让温府怎么办?你一直教训奴才,要懂得明辨是非,公子,为何这一次,你却糊涂了呢?” “你说此事有隐情,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什么隐情?”宁帝的声音波澜不惊,让人难辨喜怒,只是云裳却知晓,他的怒气只怕就快要压不住了。 那书童身子有些虚弱,咳了半晌,才道,“回禀皇上,公子自小便倾慕华镜公主,只是公子知晓自己的身份,不敢妄想,今日公子在园中逛着,便瞧见了华镜公主,公主似是有些不快,赏玩月季花的时候还被刺伤了手,公子心中担忧,便跟了上去。只是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却有些犹豫,生怕坏了公主的名节,只是正犹豫,却突然听见公主殿下的惊呼声,公子怕公主出了事,便急急忙忙冲了进去,却不想,竟然瞧见……” 那小厮又咳了几声,咳出了些血来,半晌才又道,“瞧见华镜公主与夜郎国三皇子……他们,他们躺在院子的地上,那夜郎国三皇子…已经…已经将公主的裙子掀了起来,连亵裤都……公子本就倾慕公主,见此情形,以为是夜郎国三皇子强迫了公主,便冲了过去。夜郎国三皇子武功高,便拔出匕首,朝着公子刺了过来,奴才急急忙忙挡在了公子面前。匕首刺在了奴才身上,只是公子却似发了疯一般,拔出了匕首,朝着夜郎国三皇子刺过去,夜郎国三皇子一时没有防备,才被刺伤了的。” 华镜似乎已经没有了反应,身子摇摇欲坠,目光恨恨地瞪向那书童,似是想要将他碎尸万段,只是碍于这里这么多人,却也不敢真的下手,只能木木地站在原地,承受着众人望过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 “华镜公主看到这般情形,便似乎被吓到了,惊叫了一声。那声惊叫定然会引来侍卫,夜郎国三皇子便让人将奴才找了个僻静地方扔了。奴才最后记得,华镜公主似乎在与公子说话,奴才也不知道华镜公主说了些什么,奴才只记得那人将奴才扔到了假山后,奴才闭住气,才骗了过去,却听见有人说公子刺伤了夜郎国三皇子要被问斩了……”书童的声音越来越低,一旁的太医走了过去,拿出一个药包摁在了他的伤口处。 事情经过已经大致明白了,在场的人都望向宁帝,宁帝面色平静,眼中却似乎有一场风暴在酝酿着。 “报!皇上,属下在西边一个院子中搜到了这套衣裳,听周围的下人说,方才华镜公主曾经到过那里。”那士兵手中拿着的,是一件桃红色衣裙,裙摆上绣着娇艳的桃花,正与先前那些下人供述的一模一样。 宁帝猛地拍了拍椅子扶手,众人一惊,连忙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去,将夜郎国三皇子带过来,朕倒是要好生问问,他缘何非礼我宁国的公主?莫非是以为我宁国良善好欺负!” 声音中带着极力压抑的怒气。 “宁国皇上,我何努莫不服,你们这位华镜公主,分明在好几个月前便被皇子从山林中捡回来,成了皇子的女宠,只是那时皇子不知道是你们的公主罢了,而且,据你们的公主说,前段时间她掉了的那个孩子,就是我们皇子的。” 一声带着不满的声音传来,在场的人俱是一惊,心中暗自骂了声晦气,怎么会突然知晓了这么劲爆的事情,若是皇上追究起来,那可不得了了。 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暗自想着,几个月前,华镜公主倒是确实去过一次边关,是因为驸马爷在边关失踪了,去寻驸马爷了,当时还有好些人称赞华镜公主呢。只是,前段时间,似乎皇城中是隐隐有些留言,正是关于华镜公主的,听说她在狩猎的时候流产了,孩子才三四个月。私下里大伙儿听了,也不过暗自在心中道一声,寡妇门前果然是非多。而且,这个寡妇还是个那般尊贵的公主,私下里养几个男宠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搞出了孩子却就有些过分了。 却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会是夜郎国三皇子的孩子。要知道,那个时候,宁国可是正与夜郎国开战呢,这样说来,就算是安个通敌的罪名在华镜公主身上,恐怕也是说得过去的,怪不得她会想方设法的隐藏此事。 “朕说话也轮得着你来插嘴?来人!将何努莫拉下去,打五十大板。”宁帝怒道。 众人连忙低下了头,生怕惹到了皇上的怒意,心中却更是对方才这何努莫的男子说的话相信了几分。 正在此时,夜郎国三皇子踏进了院中,因为受了伤的缘故,他的面色不是很好,只是虽然腰上被缠了厚厚一圈的纱布,隐隐还有些血渗出来,却也只是瞧见他的步伐比平时稍稍慢了几分,倒是不至于太过虚弱。 听见宁帝下令打自己心腹大臣的板子,却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应道,“皇上说得对,是应当打他一顿板子,华镜公主的名誉,怎容他这般胡言乱语的破坏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引君入瓮 宁帝的目光尤带着几分阴沉,落在仓觉青肃的身上,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仓觉青肃本就受了伤,被宁帝这么看着,身子颤动了几分。 仓觉青肃咬了咬牙,他从未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般地步,他原本是为了求娶惠国公主而来,只是因为被靖王抢了个先,杀得他措手不及。想着左右华镜也刚刚成了寡妇,而且,华镜身后还有皇后和李府庇佑,比一个惠国公主的价值可不知道高了多少,心中便也寻思着先瞧瞧暗渡陈仓将华镜这边说服了,找个机会求亲便是,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只是他也知道,宁帝作为一国之君,自己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丑事总是不那么光彩的,所以定然不会承认了那书童的话,自己若是态度稍稍好些,只怕也还是有机会的。 这般想着,仓觉青肃便跪了下来,“皇上听我一言,方才只是,也是我不对,我不喜欢束缚,看那些什么劳什子的表演也没什么兴趣,便选了一个清静地方休息,哪晓得闯进了公主的院子,公主发现了我,便惊呼了一声,我害怕污了公主的名声,便脑袋还未反映过来,人就已经先去捂住了公主的嘴。结果被温公子瞧见,以为我对公主不敬,所以才举着匕首朝着我刺了过来,却不想,公主还是因为我损了清白名声。”说着,脸上便露出几分后悔的神色来。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狡辩的,请公主和皇上原谅,我仓觉青肃愿意负责,娶华镜公主为妻。” 这话一出口,许多人又是一惊,看来,那书童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了,这三皇子定然是害怕受人指点,没有办法才只能认了下来,只是又怕于自己的名声不好,才说的这般高洁…… 云裳微微一笑,娶华镜为妻?华镜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呢? 这般想着,便扬起脸来望向那仓觉青肃道,“这便奇怪了,既然三皇子与皇姐并无私情,三皇子有何必愧疚,你可知你这个样子,却是让皇姐坐实了这私通的名声来,皇姐新寡,这不是让人指着她的背脊骨骂么?” 仓觉青肃目光冰冷地望向云裳,却见她也静静地回望过来,眼中竟无一丝惧怕。 靖王却在一旁淡淡地道,“本王记得,方才三皇子可说过的,并未注意到院子中有华镜公主。”说完,又淡淡地道,“你若是真想娶华镜公主,便得按着我们宁国的规矩来,在宁国,尚公主,便不能娶任何妻妾,听说三皇子府中早有六房妻妾?” 云裳扬了扬眉,六房妻妾,若是华镜真的和亲夜郎国,倒是说不定会十分地精彩呢,这般想着,倒也有几分心动。 宁帝眉眼一动,冷冷地开了口,“此事疑点甚多,先将这些人都押下去,待赏花宴之后再来细审。” 云裳微微一笑,容颜沉静,她不急,今日之后,恐怕华镜在这皇城之中,再无立足之地,只怕从此以后,她华镜的身上都得安上一个水性杨花的名声来,她可是为华镜筹备了一份大礼呢,华镜定然会十分满意的。 事情告一段落,众人正欲回到前厅,便听见轰隆隆的响雷声响了起来,云裳抬起眼来,瞧见原本还放晴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暗了下来,似乎就快要下雨了。 云裳皱了皱眉,有些惆怅地道,“怎么要下雨了?” 说着便招呼着那些个小姐往旁边院子的前厅走去,云裳瞧见,温如玉一直捏着手中的帕子,面色有些发白。云裳微微一笑,她可不会忘了,这位温小姐今儿个也安排了一场好戏呢,自己不过是破坏了上半场,想来她定然是有备选方案的。 只是云裳想起方才她望着温老爷那带着几分冷意地目光,忍不住莞尔,她记得,方才温青竹那般模样,虽然温老爷一直陪着跪在一旁,却是一句辩解的花都不曾说出口呢,这温府之人也是奇怪的。 云裳故意走到温如玉身边,笑容中带着几分怜惜,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温如玉道,“温小姐不必太过伤怀,若是令兄没有做那般诛心的事情,便不会有事的,瞧你这脸色,方才可是吓得狠了?”云裳转过身对着浅音道,“去让人熬上一碗参汤来,给温小姐安安神。” 吩咐完浅音,云裳又回过头看向犹自发着呆的温如玉,抬起手从发间取下的簪子,插到了温如玉的发间,“瞧你今日心神不宁的,你放心,我会去帮你求一求父皇的,这金累丝衔珠蝶形簪我戴着倒显得有些奇怪了,我瞧着你戴着正合适,便给你了吧,可不许不开心了。” 温如玉一怔,抬起手摸了摸发间的簪子,方才自己便瞧见了云裳头上的簪子十分的漂亮,只是她是公主,自然穿戴比自己好了许多,所以心中嫉妒了一下便也没有太在意,这会儿见她主动将簪子送给自己,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便是这欢喜,让她忘了,云裳为何会突然与她这般亲近。 云裳笑了笑,低下头敛去眼中的冷意,笑眯眯地踏出了院子的门。她的那个院子离这儿还有些距离,只是瞧着这天儿,恐怕还走不到那里,这雨便要下下来了吧。 云裳笑着朝琴依点了点头,琴依便悄然退了下去,众位小姐中也有瞧见了的,只是当是琴依先去安排茶水事宜去了,便也没有在意。 走了没多远,果然便瞧见雨点儿落了下来,这雨来势有些凶猛,竟隐隐有很快便会下大的趋势,云裳叹了口气,吩咐人去取了伞。 取伞的人来的倒也快,只是众人还是免不得被淋湿了一些,云裳淡淡地道,“我的院子里应当有备着多余的衣衫,待会儿过去了大伙儿都换一换吧,莫要着了凉。” 那些个小姐正苦恼着,听着这话,对云裳便更为感激了起来。 待到了院子,果然瞧见琴依和浅音都已经站在前厅里了,姜汤与茶都已经准备好了。琴依见云裳带着人走了进来,连忙站到门口将她们迎了进来,才道,“衣裳都已经备下了,奴婢带各位小姐先去换衣服吧。” 众人点了点头,跟着琴依往后院走去,云裳则跟着浅音进了寝室。 浅音拿出一件月牙白的衣裳来,侍候云裳换了衣裳,正欲帮云裳重新梳个发髻,便瞧见发间落空空的,浅音一惊,连忙道,“公主,你早上戴的簪子呢?” 云裳笑了笑,浑然不在意地道,“赏给温如玉了。” 浅音哑然,半晌才道,“我的好公主啊,那可是你的发簪,而且是礼服的发簪,完全是按照你的品阶做的,那温家小姐即便是拿到了,也是不敢戴出来的,若是被人瞧见了,可是有大祸的。” 云裳微微挑了挑眉,“那正好。” 浅音见她这般样子,便知晓她定然又是有什么安排了,嘴巴张了张,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自家主子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她送了,那便送了吧,只是不知道那温小姐消受得了不。 帮着云裳换了一个素雅的发式,只随意拿了一个发带来缠在了发间。 云裳瞧着倒是十分的满意,笑嘻嘻地道,“这发式简单,我喜欢,以后你多梳这样的就好了,那些太过繁复的没什么意思。” 浅音有些好笑,谁让她是公主呢,公主的宫装发髻已经算是比较简单的了,看皇后,每日那繁复的样子,让人看着就替梳头发的宫女暗自抹一把汗呢。 云裳到前厅的时候,便瞧见那些官家小姐都已经换了衣裳坐在前厅了。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笑了起来,“甚好,我方才还在担心我的衣裳你们穿不上呢,没想到倒基本都合身的。”说着,目光却落在了温如玉了身上,她新换上的衣裳是一身朱红色的衣裙,是众位小姐中最为繁复的,不过也是最为精美的,云裳微微一笑,听说方才选衣裳的时候,温如玉一眼便看中了这一件。 再微微抬了抬眼,很好,那发簪,她并未摘下。 “这雨也不知道何时能停,在这儿干坐着也是无趣,不如玩个游戏吧,方才我让宫女备好了物件,不如我们来玩投壶如何?为了让大家玩得高兴,我也拿出一些东西来做彩头,谁若是得了前三,便都有赏。不过是一些寻常的饰品布料之流,望大家不要嫌弃了。”说着便往浅音看去,众人顺着云裳的目光瞧去,便瞧见浅音的手中抱着一个小匣子,匣子里放着各类饰品,耳环、发簪、项圈、玉佩,应有尽有,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众人眼中一喜,又看见浅音身后还有两个宫女抱着两匹布,看样子,竟然是最近十分受追捧却又难得一见的云锦。 云裳见众人都十分的高兴,便不扭捏,让人摆好了阵仗,拿了投壶用的壶和羽箭。 众位小姐们挨个上前进行投壶,云裳笑着看着她们,不时跟着她们笑上一笑。正在看先前那个孙雅娘投壶呢,浅音却突然拉了拉云裳的衣袖,云裳抬起眼来,便瞧见那温如玉小心翼翼地躲到了人群最后,趁着众人没有瞧见,便瞧瞧拉着丫鬟离开了。 云裳微微一笑,这般迫不及待呀,倒是让她有些难做呢。 云裳对着浅音点了点头,浅音领会,便也悄然退了出去。 温如玉撑着伞,匆匆来到了行宫中一处偏僻的院落旁,便听见一个哨声传来,温如玉连忙朝着那哨声发出来的方向移了过去,便瞧见一处院子的拐角处的树丛中藏着一个灰衣男子。 温如玉连忙抓住那男子的胳膊,“怎么样了?”声音中带着耐不住的急切。 那灰衣男子皱了皱眉,嗤笑了一声,“你怎生不问问你哥哥如何了?倒是来不来就问那人怎么样了?你就这般耐不住了?” 温如玉咬了咬牙,目光带着几分怨怼。 那灰衣男子才皱了皱眉道,“都布置好了,只要他来,定然逃不过的,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衣裳的效力似乎没有了,方才我故意试探了一下,却见他没有任何的异常。那衣裳无用了,只怕想要将他引到这边来,便难了。” 温如玉闻言,眉眼一样,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来,“之前我还没有想到法子,倒是如今我有法子了,你瞧我这身打扮,可是像一个人?” 那灰衣男子望着温如玉,半晌,目光才落在她头上的发簪上,“云裳公主?” 温如玉点了点头,笑容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意思,“方才淋了雨,云裳公主拿了她的衣裳来给我们都换上了,我故意选了这一身,与先前她衣裳的颜色可相像?方才她还把她的簪子给了我,正好,我若是只露个背景,远远地,想必他也瞧不出来。而且,我还偷了一方她的绣帕……” 灰衣男子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般有把握,那便去吧,左右也只能试一试了,那靖王果真不是个泛泛之辈,那衣裳隐藏得那般深,却也被他给发现了。” 灰衣男子见温如玉犹自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便皱了皱眉,“你自己小心些。” 温如玉正想着如何诱到心中的那个人,之后又当如何与他缠绵,也没有留意灰衣男子说了什么,只急切地道,“放心,我去了,很快便将人带过来,你准备好便是。” 只是,温如玉不知道,方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入了靖王的耳中,靖王微微勾了勾嘴角,看了眼戏台上正在上演的热闹,漫不经心地道,“本王倒也想要瞧一瞧,究竟是谁这般大胆,竟然赶在这皇城中对本王下手呢。不知道,与前段时间伤了本王的人,是不是同一拨?” 说完,便安然地坐在原地,等着那不知好歹的人上门来实施她的计划。只是等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能等来人,靖王微微蹙了蹙眉,招过侍卫来,只是还未吩咐,便瞧见一个宫女上前来给他添茶,趁着添茶的机会,递给了他一方锦帕。 靖王微微挑了挑眉,展开来,便瞧见那锦帕上面绣着一个裳字,正是云裳早上戴的那一支,那宫女轻声道,“公主在偏院中的令雅阁等着王爷。” 靖王闻言,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将锦帕收回袖中。 那宫女添了茶,便也急忙退了下去。 靖王又看了一会儿戏,才站了起来,悠然朝着那令雅阁走去。 刚走到令雅阁对面的长廊中,靖王便瞧见凉亭中坐着一抹朱红色的身影,娉娉婷婷地坐着,背对着靖王,发间的金累丝衔珠蝶形簪熠熠生辉,振翅欲飞。 靖王眉眼间冷了几分,倒是装得挺像呢。 只是,突然便瞧见凉亭的一遍冲出四个灰衣男子,拉着那朱红色的身影便走,那朱红色的身影似乎有些慌乱,挣扎了几下,便瞧见一个灰衣男子抬起手来便从直接从脖子上敲了下去,朱红色的身影似是晕了过去,一动不动地任由那四个男子拖着离开了…… 靖王微微蹙眉,竟是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引诱自己吗?只是这戏作的未免太过逼真了些。 靖王抬起脚,便朝着那凉亭冲了过去,凉亭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地上一个金色发簪显得格外的晃眼,靖王弯下腰,将那发簪捡了起来。半晌,才又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对劲,如果真是那温如玉指使人所为,那么,他赶了过来之后,温如玉怎么着也应当给他留个背影,好让他知晓到哪个方向去寻她去,不应像这样消失得这般干净。 莫非,那温如玉真被掳走了? 靖王摇了摇头,温如玉穿戴得与云裳一般,极有可能,那些人原本是想要掳云裳的,却不想,半路撞出来一个温如玉。 再细想云裳将簪子给温如玉,又让温如玉穿了与她同样的衣裳的事情,只怕不单单只是为了让温如玉有机会来引诱他的吧? 想到此处,靖王的眸光渐渐地冷了下来,将发簪往凉亭外一扔,“去,禀报皇上,就说,公主不见了,方才有丫鬟瞧见公主在这凉亭中坐着,结果转眼便被四个灰衣人掳走了,这簪子呈给皇上,皇上一瞧,自然便明白了。” 靖王的周围并没有人,只是,却传来一个低沉地声音,“属下遵命。” 靖王想了想,方才暗卫禀报的地方,是挨着这令雅阁不远的青丝阁。靖王沉吟了片刻,便抬起脚,朝着那青丝阁走去。 刚踏进那青丝阁,靖王便听见破空之声传来,靖王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瞧见许多支箭羽朝着他射了过来。 靖王眉间一动,往腰间摸去,神色确实微微顿了顿,因为今日在宁帝身边,所以,佩剑自是不能带的,靖王迅速反应过来,弯腰躲过射来的箭羽,弯腰的瞬间从脚上拔出一把匕首,朝着不断射来的箭羽挡了过去,却听见“嘭”的一声,那箭羽碰到匕首,却突然爆了开来,有淡不可见的青烟散了开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靖王被掳 无数的羽箭在靖王身边爆开来,让靖王避无所避,靖王反应也十分迅速,待看见那青烟的时候便知晓定然有古怪,迅速地闭气,纵身一跃,便要离开,却瞧见上面突然出现了一张细细密密地,靖王并未坐任何停歇,伸出手,抓住那,便想要将那往扯开来,却是用上了内力也无法扯破。 “冰蚕丝?”靖王皱了皱眉,这么大的,竟然全是用冰蚕丝所制,这人为了抓他倒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呢。 身子却渐渐有些疲惫了,靖王知晓定然是刚才还是一不小心吸进去了不少的烟。他本就想要以身犯险,去瞧瞧究竟是谁与他这般过不去,便也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便摔倒在地,却仍旧拼尽全力站起身来,靠着墙,扬声道,“不知是哪位贵人这般看得起本王,这个局花了不少心思吧,可否出来相见?” 没有人回应,靖王闭了闭眼,“嘭”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良久,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想了起来,“我就说过,无论他是谁,也定然是逃不过我布下的天罗地的。” 从墙角跳下四个黑衣男子,全都蒙着面,其中一人俯下身来,将靖王往肩上一抗,往屋子里面走去。 “皇上……皇上……不好了!惠国公主被人掳走了!”一声变了调的声音在前厅响了起来,在铛铛锵锵的声音中,并未引起谁的注意。那侍从便连忙跑到宁帝面前“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宁帝有些诧异地望向那内侍,抬起手,叫了一声,“停。” 台上的声音停了下来,那内侍才急急忙忙地递上手中的东西,“皇上,惠国公主在后院,被人掳走了!” 宁帝看向手中的东西,这东西他认得,是裳儿的发簪。宁帝顿时变了脸色,“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那内侍连忙道,“是靖王爷让奴才来禀报的,靖王爷说,先前他在听戏的时候,有个宫女来送上了云裳公主的锦帕,说公主请王爷到后院,有事与王爷商量,王爷便连忙去了后院,走到令雅阁对面的时候,王爷瞧见公主一人坐在对面凉亭中,正欲走过去,却瞧见四个灰衣人出现,将公主掳走了!王爷到凉亭的时候,只瞧见了这支发簪……” “靖王呢?”宁帝连忙又道。 内侍俯着身子,“王爷已经去追那歹人去了。” 宁帝怒气冲天,站起身来,“废物!这御前统领简直就是废物!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歹人进了行宫,还掳走了云裳,还不赶紧派人去找!” 御前统领是李丞相的小儿子,李丞相闻言,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连忙应了声。 只是,当御前统领带着侍卫到云裳的院子里的时候,却瞧见云裳正挽着袖子,笑眯眯地将手中的羽箭往对面地长颈铜壶中扔去,只听得“叮”的一声,遇见碰到了壶,却落在了地上。云裳微微抿了抿嘴,“不玩了不玩了,这玩意儿可不是我擅长的,你们来。” 正说着,便瞧见了面前一排黑压压的穿着盔甲的士兵,云裳愣了愣,有些奇怪地望着众人,“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可是小姐们休息的地方,没规没距。” 御前统领暗自咬了咬牙,心中一片郁卒,自己方才因为她而受了训斥,正气闷着呢,却瞧见她在这里玩得开心,只是如今却不是生气的时候,值得面色生硬地道,“公主,方才有内侍来报,说你被劫持了,皇上正在派人四处寻找公主呢,靖王爷也去追寻公主的下落了!” 云裳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道,“说什么呢?本公主不是在这儿好好的么?” 御前统领心中也有些诧异,不明就里,方才也只是被宁帝胡乱骂了一同,只是让他赶紧派人寻找公主,务必要将人找到。 “微臣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奉命行事,既然公主无事,那便请公主到前厅与皇上细细说明吧。”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众人道,“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你们便在这儿玩吧,我将我的贴身宫女琴依留在此处,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们尽管找她便是了。” 大伙儿也知晓必然是出了什么事,却也明白,皇家中的事情定然不是她们这样的身份能够窥探的,便应了声。 云裳随着御前统领来到了前厅,便瞧见宁帝坐在主位之上,眉头拧起,似是十分不悦的模样,云裳抬脚走了过去,扬声道,“父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统领大人说儿臣被掳走了?儿臣方才一直都在后院中与女眷们玩游戏呢……” 宁帝闻言,浑身一震,抬起眼来望向云裳,却是急急忙忙站起身来,走到云裳面前,抓住云裳的胳膊道,“裳儿,你没事?” 云裳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是啊,裳儿没事啊,裳儿好好的呢,父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帝虽然有些诧异,见云裳好好的便也十分高兴,回过神来却发现此事似乎有些蹊跷,便拉过云裳坐到他身边,拿出那发簪递给云裳道,“你瞧这发簪可是你的?” 云裳结果发簪,细细看了看,点了点头,“这确实是裳儿的发簪,只是先前裳儿已经将它赐给户部侍郎温云清大人的女儿温如玉温小姐了,这发簪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靖王让人交给朕的,方才有人拿了你的锦帕,来寻靖王,约他到后院相见,靖王便去了,在令雅阁对面,靖王瞧见了你的身影,却也瞧见有四个灰衣人将你带走了,靖王跑过去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个发簪,只能急急忙忙让人将东西交给朕,他去追那四人去了。”宁帝凝神道。 “有人以我的名义约皇叔后院相见?还拿了我的锦帕?看起来像我的身影?”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父皇,儿臣觉着,那女子,极有可能,是温家小姐,温如玉。” “哦?”宁帝挑了挑眉,又是温家人? 云裳点了点头,“方才儿臣瞧着那温小姐似乎因为她父兄之事,心情十分低落,便将发簪赏给了她,而且,方才下雨,众位小姐们淋了些雨,衣裳打湿了,裳儿便寻了一些裳儿的旧衣服给她们换了,温如玉小姐挑选的衣裳,倒是与裳儿先前穿的礼服颜色有些相似,温家小姐与儿臣身量差不多,再戴上这发簪,从后面看起,倒有几分像我。” 宁帝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那御前统领道,“去寻温如玉来。” 御前统领点了点头,带着人离开了,云裳有些不安,“父皇,皇叔追那些人去了,会不会有危险呀,那些人千方百计的将皇叔引了去,那温小姐极有可能只是个饵,裳儿怕,那些人最终想要针对的人,是皇叔。” 宁帝沉默了片刻,也知晓云裳所言有些道理,半晌才道,“无妨,你皇叔武功高强,又是个聪明的,定然不会有事的。” 云裳却仍旧低着头,半晌,才咬着唇抬起头来,眼中竟带了几分泪光,“父皇,皇叔可能,没有父皇想象中那般厉害,前些日子,皇叔也受过伤,就在皇叔寿宴前不久,伤得还有些严重,皇叔害怕父皇担忧,便没有告诉父皇。裳儿害怕,这次的人与上次的人恐怕是同一批人,若是那样,皇叔便十分危险了。” 宁帝闻言,也是十分地诧异,靖王前段时间受了伤?为何他竟然从未听人提起过……宁帝的眸光暗了暗,心中自有了几分计较。 “你如今担忧着也于事无补,如今我们只能等,等着瞧瞧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来。”宁帝低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抓住长长的袖摆,低下头,不语。 半晌,才瞧见去找温如玉的御前侍卫统领匆匆跑了过来,跪在宁帝面前道,“皇上,微臣未能找到温小姐。微臣在恭房前瞧见了温如玉小姐的贴身丫鬟,只是那丫鬟说她家小姐在恭房中,可是微臣叫了几声并未有人应答,微臣便闯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宁帝点了点头,“这样说来,那被掳走的人多半便是那温如玉了,那温如玉将靖王引诱出去所为何事?其他还有什么发现?” 那御前统领连忙应道,“回禀皇上,属下在青丝阁中似乎发现了一些打斗痕迹,属下猜测,方才青丝阁中恐怕是发生过打斗。” 宁帝闻言,连忙站起身来道,“走,去青丝阁瞧一瞧。” 云裳连忙跟着宁帝一同往那青丝阁走去,青丝阁中还残留着一些箭羽,只是那些箭羽都有些奇怪,箭头竟然是镂空的。 众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瞧出这箭羽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云裳却微微皱了皱眉,这空气中,隐隐有些奇怪的味道,带着几分呛鼻。 云裳神色一拧,转过头望向靖王,“父皇,皇叔定然是出事了。” 众人皆是望向云裳,云裳面色有些发白,“裳儿闻到这院子中有些烟味,烟味有些呛鼻,恐怕是迷烟一类的。”云裳身边的浅音闻言,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小瓶药出来,倒了出来,每人发了一颗。 云裳这才道,“这药是皇叔之前给我的,说以防万一,这迷烟药效不差,大伙儿小心。” 话音一落,便瞧见有些上了年纪的人似乎已经出现了头晕的症状,云裳急忙让浅音喂那些人吃了药,过了片刻,那些人才缓过劲来。 其余人见状,连忙将手中的逍遥丸扔进嘴里。 云裳才接着道,“儿臣猜想,这箭羽,箭头镂空,恐怕便是为了藏这毒烟。儿臣方才看了看,这箭头做的十分精巧,只需将毒烟吹进箭头里面,箭头微微一拧,这毒烟便被藏在了里面,只是这箭头十分脆弱,碰见较为坚硬的东西便会破损,箭头一破损,这毒烟也就跑出来了。这么多破损的箭羽,若是皇叔稍稍吸进一点点毒烟,恐怕便很快便失去意识了。” 宁帝微微有些诧异,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云裳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一个着急,竟然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瞧见众人的目光,云裳低下头不语,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便是无视。 宁帝还未开口,便听见御前统领有些不自在地道,“可是这行宫之中守卫森严……”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宁帝打断了,“守备森严?呵,若是真的守备森严,怎么会让贼人竟然这般大胆地在这行宫之中布置了这么大一个局?让靖王爷身陷危险之中?这便是你们的守备森严吗?” 云裳微微抿了抿嘴,叹了声,“这个世界上,哪怕在森严的守备,也只能防君子,防不住真真的贼人。只是若是皇叔昏迷了,那些人想要将皇叔带出行宫,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今日父皇在行宫中,这方圆几里之内,都是有不少侍卫的。唯有三种可能,一种便是,人还在行宫之中,还未离开,另一种便是,这行宫之中有暗道。”云裳顿了顿,才又开口道,“这最后一种可能,便是,这侍卫中有好些人都已经与贼人勾结起来了。” 宁帝闻言,额上的青筋暴了起来,甩了甩袖子,冷声道,“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 靖王虽然常年守卫在边关,可是,却是宁国百姓中永远不败的保护神,若是靖王失踪的事情穿了出去,只怕…… 宁帝眸光中闪过一抹冷意,希望,事情没有坏到那一步。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又道,“父皇,那……温家小姐怎么办?如今不知道,那温家小姐究竟是被人以为是我所以被劫持了,还是她本身就参与了这件事情……” 宁帝深深地望了云裳一眼,才道,“来人,将温府众人,全部关押起来。” 天渐渐暗了起来,只是事情仍旧没有进展,宁帝的面色越发的不好了起来,连云裳也隐隐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要找机会,问一问靖王安排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暗卫,问问靖王究竟在哪里。 宫灯被点了起来,云裳猛地站起身来,见宁帝望向自己,云裳才低垂着头幽幽地道,“那些小姐们还在后院中,裳儿去瞧瞧,若是有了皇叔的消息,还请父皇派个人通知我一声,我很快便会赶过来的。” 宁帝的目光在云裳身上顿了顿,点了点头。 云裳带着浅音匆匆往后院走去,见四下无人,浅音才轻声道,“公主,方才公主说起那些箭羽的时候,皇上看公主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云裳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的,听见浅音这么一说,脚步顿时一顿,嘴角微微扬起,却是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来,“我也感觉到了,浅音,他在怀疑我,我的父皇,他在怀疑我……” 云裳再度抬起脚来,脚步却满了许多,前世自己长大之后便与宁帝并无太多的接触,这一身,便与宁帝亲近了几分,云裳想起自己之前曾经对自己这个父皇的评价,说他兴许不是一个好丈夫,却是一个好皇帝。云裳微微一哂,只怕,他的父皇,也不算是一个好父皇的。 在他的心目中,最为重要的,只怕便是那片江山,和他身上的那身龙怕,那把龙椅了吧。二十年前,为了皇位,他肯委屈母妃,娶了一个自己分明不喜的女人,二十年后,他却也怀疑上了自己。 也对,谁让她与靖王走得近了一些呢。若自己只是一个温婉但是没有头脑的公主,自己嫁给靖王,倒是一个牵制他的武器,可是,若自己并不如他想要的那般愚蠢,他便会开始忌惮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旦自己嫁了,嫁夫从夫,便是他的威胁…… 云裳咬了咬唇,自己重生之后,曾经一度以为,她的父皇,会是她和母妃这一生的依靠,可是如今看来,自己竟然是错了……她什么都想到了,却是忘了,他的父皇,除了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丈夫,还是一个帝王。 这皇宫,她是不怎么想待了。 云裳心中这般想着,便加快了速度往后院走去。 “公主,慢些,您慢些……”身后是浅音急急忙忙的呼喊声。 云裳脚步一顿,自己又忘了,自己方才已经露了锋芒,定然不能够再让别人知道,她会武功的事情了。 “出来。”云裳停住脚步,四处望了望,确定四下无人了,才厉声道。 浅音愣了愣,便瞧见一抹黑色的身影跪在了云裳面前,“公主。” 云裳点了点头,“你家主子怎么样了?你可知他在哪里?可有危险?” 梅影微微愣了愣,半晌才摇了摇头,苦笑道,“属下从被派到公主身边的那一日开始,便无法知晓主子的下落了,方才属下一直在公主身边,不曾去见过主子。” “靖王身边的暗卫便与你没有任何联系?”云裳蹙眉。 梅影摇了摇头,“方才属下已经试图联系过了,主子身边的暗卫不在行宫中,主子似乎,已经出了行宫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靖王的下落 云裳闻言,沉默了片刻,最后也只是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看来,皇叔的这个暗卫,心仍旧没有在自己这边呢。云裳转过头望向浅音,“通知皇城中所有的人,注意城中的动向,不过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们还带了人,定然走不远。” 浅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梅影的身上,翘起一抹讥诮的笑容,从袖中拿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竹笛,拿到嘴边用力吹了吹,只是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梅影神色一动,低下了头去,她明白了,云裳让浅音在自己面前传递消息,便是想要告诉她,若是想要联系,即便是不在附近,也是可以很容易联系上的,他们都是王爷的暗卫…… 御前侍卫一番查探下来,却是什么也不曾查到,没有找到靖王,也没有找到暗道。 云裳坐在窗前,外面又开始下起细雨来,前厅传来那些个小姐们的欢笑声。云裳低下头,望着手中的箭羽,这是方才自己趁人不注意从那青丝阁中捡回来的。 云裳看了半晌,才将那箭羽递给浅音,轻声道,“叫人查一查皇城中的铁铺,问问最近有那些人用生铁打造了已批镂空的箭头。” 浅音连忙应了声,急忙退了下去。 窗外的雨滴落在竹叶上,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云裳叹了口气,她知晓,靖王应当不至于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并且,靖王那般狡诈的人,怎么会那般容易就被带走了? 只是,虽然心中的理智告诉自己靖王定然无事,却还是抵不过那一波一波袭来的不安。 外面又传来一阵欢笑声,有脚步声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云裳收回了目光,朝着门口望去,便瞧见琴依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蜂蜜水。 云裳怔了怔,才想起,许是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情绪有些不安,自己竟然来了初潮,哭笑不得,只得接过那蜂蜜水一饮而尽。 琴依却叨念来开了,“公主方才还淋了雨,可得好生将养着,这女子葵水的时候啊,最容易引起宫寒,可得当心才是。” 云裳点了点头,便听见琴依道,“方才郑公公来宣布了赏花宴的名次,第一名,是那孙雅娘带来的紫龙卧雪,第二名是蕲州的万琴儿带来的魏紫,第三名给了云州的钱云笛的青龙卧墨池。那温家小姐,却是连前三都不曾拿到呢。” “哦?”云裳微微勾了勾唇角,那个孙雅娘,倒是个可以结交的,既然夺了魁,日后定然婚嫁也不会低到哪儿去,说不定最后也能够为我所用呢。 “公主。”一个墨色身影出现在屋里,琴依一愣,退后了两步,有些不解地望着突然出现的女子。 “方才,主子出了事之后不久,夜郎国三皇子便说身子不好,告罪离开了。” 云裳抬起眼望向那黑衣女子,扬了扬眉,“怎么?你是觉着,那仓觉青肃是抓你家主子的凶手?” 梅影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仓觉青肃一直觉着是因为主子的缘故,阻碍了他攻打宁国,让他不能够得到夜郎国皇帝的认可,被立为太子,所以,对主子一直怀恨在心。” 云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觉着,仓觉青肃这人性子如何?” 梅影沉吟了片刻,才道,“冲动易怒,做事果决,不瞻前顾后。” 云裳点了点头,又问,“你觉得今日这局布得如何?” 梅影便沉默了下来,是了,是她着急了,夜郎国的士兵本事不弱的,而且夜郎国是游牧民族居多,战马也是十分好,仓觉青肃若是有这般本事,怎么会被主子打得丢盔弃甲,那般狼狈。 云裳不再理会梅影,走到桌子前站定,如今这皇城中,敢向靖王动手的人,无非便是那么几个,李丞相、仓觉青肃、夏国七王爷……还有,宁帝…… 云裳顿了顿,想到最后那个人的时候,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颤,也怪不得靖王之前产生过那样的心思,为了这江山,兄弟阋墙的多了去了,更何况,他们本就不是亲生弟兄。 天渐渐黑了下来,云裳微微蹙了蹙眉,今日,恐怕是不能回宫了。宁帝如今在这行宫之中,虽然今儿个这行宫之中出的事情也够多了,可是,毕竟有这么多人守着,也安全一些,若是摸黑回宫,恐路上遭伏。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前厅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云裳吃了些东西便又走到内室坐了下来。 “今日没有妃嫔过来,空的院子也多,你待会儿便带小姐们去歇下吧,尽量两人一个院子,也好照应一些,多派些丫鬟去服侍着。”云裳轻声道。 琴依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浅音一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公主,外面传来消息,说皇城中的铁铺都已经查遍了,没有人定做这么一批箭头。这箭头构造特殊,又是生铁做的,若真是在城中做的,定然有人知晓。” 云裳点了点头,既然不是在皇城中打造的,那便是在外面做好了,押进来的了。 浅音知晓云裳的心思,便连忙又到,“四个城门也都去询问了,这些日子,从外面运过大批东西进来的有两队使臣,还有兵部尚书府和李府。” 兵部尚书府便是王家了,云裳摇了摇头,王家定然是靖王的人,不可能对他下手。 那么,究竟是夏国七王爷、还是仓觉青肃,还是李丞相呢。 “今日,夏侯靖可来了?”云裳轻声道。 “来了,如今还在呢。”浅音连忙应道。 云裳沉默了下来,温如玉今日是有备而来,只是恐怕那衣裳的局才是她的目的,只是却似乎被靖王给解决了。温如玉假扮了自己的样子去引靖王,温如玉定然与那一伙人是认识的。 自己清楚的记得,上次自己被掳,也是因为温如玉。 与温如玉有联系的,便只有丞相府了,似乎,温府众人对李丞相都十分地敬重呢。 莫非是李丞相? 可是……云裳神色微微顿了顿,李丞相若是不傻的话,便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时候对靖王下手。靖王与他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是靖王出了事,恐怕大多数人,都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而且,如今夜郎国还未退兵,夏国也虎视眈眈,靖王出了事,这宁国之中便再无像靖王这般有威信又有实力的将领了,到时候,这两国联合起来,宁国便危也。 李丞相这些年一直在培养将才,只是如今明显还未成功,这个时候,李丞相恐怕是不敢动靖王的。 云裳转过眼望向浅音道,“若你是劫了靖王的人,你会将靖王藏在哪里呢?” 浅音没有料到云裳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愣了愣,才笑着道,“公主不是常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吗?莫非是在这行宫之中?” 云裳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声急促的笛声传来,云裳猛地抬起头,与浅音对视一眼,浅音几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便瞧见一个羊皮纸被一支金针钉在窗户上,浅音将羊皮纸拿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神色一变,“公主,城东的一座小院子有异。” 云裳接过纸来一瞧,眸中闪过一缕疑惑,上面写着,城东一个院子先前进去了一些灰衣人,抬着一顶小轿,直接入了那院子。那院子五日前被卖了出去,买院子的人,叫林华。 “我去一趟,你在这儿守着。”云裳低声道,一个纵身,便从窗口翻身而出。 “哎,公主……”浅音急忙喊了一声,冲到窗前往外望去,便瞧见外面早已经不见了云裳的踪影,浅音瞪大了眼,咬了咬唇道,“我的好公主啊,这可是在行宫啊,若是皇上召请自己应当怎么答复啊。” 因为接连出了好几次事故的缘故,行宫中的守卫加强了许多,以至于云裳出宫的时候,很费了一番功夫,胳膊上划了好几道口子。 一出了行宫,云裳便飞快地找到了宁浅,让宁浅带着她去了说的那个院子旁。院子中守备森严,云裳心中突突地跳了两下,莫非,靖王果真在这里面?只是,为何这周围似乎没有感受到暗卫的气息呢。 宁浅轻功绝佳,便率先进去探路,云裳贴在窗边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片刻,才听到一个低低的哨音。 云裳急忙提气越过围墙,院子不大,不过是个四进院子,带了一个种满了花草的前院。云裳与宁浅如今的位置,便是在那前院之中,云裳皱了皱眉,这里面守备十分森严,但是好在,守卫的人虽然都是高手,却不是什么顶尖的高手,云裳倒也应付得好。 有人往这边走来,云裳躲在一除花丛中,眉头轻蹙,这个位置,若是那两人走过来,极有可能会发现她们,云裳想着,便抬起手,袖中便射出几枚银针,银针入体的声音传来,云裳朝着宁浅微微点了点头,宁浅抬手往外面扔了一个亮光过去,只听得“轰”的一声,前院的门厅便烧了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有人声传了过来,宁浅飞快地走过来揽住云裳的腰,一跃而起,飞到了屋顶之上。 云裳瞧见,有人朝着前厅走了过来,只是,有几个看起来武功在那些守卫中略胜一筹的人对视一眼,悄悄地走了出去,朝着一旁的一间屋子走了过去。 云裳眸子一亮,宁浅便又拉着她纵身越到了那屋子的上面。 下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只怕是有人找到了这里,这个什么劳什子云裳公主我们先带走,连夜送到爷的庄子上去。” 云裳微微一怔,云裳公主?自己不是在这儿吗? 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两个灰衣男子扛着一抹朱红色的身影飞快的跑出了屋子,几个纵身间便离开了。 “主子……”宁浅轻声道。 云裳眸中闪过一抹暗光,“看来,这儿要抓的,并不是皇叔,还是冲着我来的。”方才云裳已经瞧见了,那被扛走的女子,是穿了自己衣裳的,温如玉。 “你派人跟上他们,看看他们去了哪儿,我先回行宫。”云裳转身便朝着行宫跃去,靖王不在这里…… “公主,你可回来了。”云裳刚一进屋,便瞧见两个丫头一脸焦急地在屋中来回踱步。云裳微微笑了笑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琴依点了点头道,“宫中出事了,雅嫔娘娘,梦婕妤,拂美人,还有皇后娘娘,都中了毒……方才皇上已经传了旨意,立刻启程回宫。” “这般巧?”云裳蹙眉,巧得让人难以忽略,竟然是四个嫔妃同时中了毒,不知道,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琴依点了点头,“奴婢听说,方才皇上震怒,差点儿便打杀了来禀报的太监。” 云裳点了点头,“那便回宫吧。”说着,便往外间走去。 走到门口,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不对,此事有些蹊跷……” 浅音瘪了瘪嘴,“奴婢也知道此事蹊跷,一下子毒了那么多,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趁着皇上不在宫中,竟然对后宫妃嫔下手,只是不知道,毒死后宫妃嫔有什么用。”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才她差点儿便中了计,正如浅音所言,对几个嫔妃下手,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顶多皇后能够稍稍牵制一下李丞相,其他几个几乎都是无足轻重的。可是,却这么巧的,发生了。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云裳咬了咬唇,站起身来,“我不能回宫,我要在这儿等着,说不定,皇叔根本就没有出行宫,那人在后宫中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便是想要将父皇引回宫,父皇一回,这行宫中的守卫至少撤走四分之三,顶多留下一小部分的禁卫军来查找靖王的下落,这种时候,便最好逃走了。” 浅音眼中闪过几许疑惑,“可是公主,靖王爷失踪之后,皇上几乎是命人掘地三尺了,可是也还是没有找到王爷,若是在行宫中,怎么会找不到呢。” 云裳冷冷一笑,“想要挖一条地道直接通往山下恐怕有些困难,需要耗费的时日太多,而且,这边寻常人也不少,极其不易。可是,若只是挖一个供人暂避一时的地方却是不难的。你不必多言,我定要守在这儿,你传信让宁浅来扮了我的模样先随父皇回宫。” 浅音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又拿出竹笛,吹了吹。 不一会儿,宁浅便走了进来,云裳将事情与她说了,便让宁浅换了衣裳,云裳瞧着宁浅戴上了人皮面具,换了衣裳,又重新束了头发,才微微一笑道,“浅浅的易容之术果真出神入化了,连我都瞧不出来究竟有何区别呢。” 宁浅刚收拾完毕,便有内侍来催着云裳启程了,云裳点了点头,躲到了屏风后,宁浅带着浅音与琴依走了出去,云裳在屋中站了许久,才听得行宫中的喧哗声渐渐小了。 半晌,才听见头顶响起一声冷冷的女声,“皇上已经下了山了。”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手吹了一个奇怪的音节,面前便出现了十多个黑衣女子。云裳轻声道,“靖王爷是在青丝阁失踪了的,重点关注青丝阁附近。” 云裳带着人守在青丝阁附近,一动不动,瘦了整整一夜,凌晨时分,行宫中十分寂静,云裳却突然瞧见有人扛着一个布袋子,从青丝阁中跑了出来,云裳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那布袋上,唇角微微勾起。 “主子……”身后传来细细的询问之声。 云裳抬起手,摇了摇头,“假的。” 众人一愣,目光望向那布袋,明明什么都没有瞧见啊,怎么主子就知道是假的? 云裳嘴角勾了勾,这群人虽然聪明,却在细节上有所疏漏了,那布袋之中的人打直了身子吗,被绑得死死的,只是,云裳瞧了瞧那布袋,那布袋顶多也就是五尺多一点点。靖王身高七尺,光是看身量,便知道不是靖王了。 不多时,又有几个人抬着一个布袋从里面走了出来,云裳摇了摇头,这次的,身高倒是不差来,却胖了。 待又过了许久,才有两个人再次打开了门,朝着外面走去。 云裳眯了眯眼,“跟上去……” “主子,没有旁人啊……”有人望了过去,却没有瞧见应当有的布袋,皱了皱眉。 云裳眸中闪过一抹利光,“其中一人被控制了神智,那走路的模样,却是与靖王一模一样。” “公主,要不我们直接上去将王爷抢回来?”身后的人轻声道。 云裳一愣,在这般情况下,却难以忍住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就像是抢亲一样了。 “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我们只有几人,此事切莫硬碰硬,先跟上去瞧一瞧,他们究竟是要去哪儿,莫要打草惊蛇。” 云裳带着众人跟了上去,瞧见他们已经顺利出了行宫,出了行宫之后,便多了几人,似乎便是先前抬着麻袋的人。云裳冷冷一笑,心中越发的好奇起来,究竟是谁,竟然这般胆大心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外公来了 只是,出了行宫之后,那一行人便进了一片密林。云裳皱了皱眉,这密林自己知晓,传闻中闹鬼的林子,只是云裳从未来过,却也不知道,到了夜里,这密林中竟然会升起瘴气,一旦进了林中,便几乎看不见前面是何情况。 云裳微微蹙眉,好聪明的手段,只是,为何他们敢这般毫无顾忌地进去满是瘴气的林子中? “走,我们先撤。”云裳挥了挥手,让手下之人先散去,自己则去了靖王府。 靖王府中总管一直守在门口,见到云裳过来,连忙上前道,“公主,你可找到了王爷?” 云裳摇了摇头,走了进去,便瞧见靖王的书房中有亮光,云裳抬脚走进书房,里面坐着几个人,王尽欢坐在最前面,其余的有两人自己似乎在军营中见过,别的便有些陌生了。 那两人见到云裳,俱是一愣,“萧公子?”只是却瞧见了云裳一身女子的装扮,又呆了半晌,面色变幻了好一会儿,抬起眼望了云裳好几次,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十分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萧公子怎么就变成了女子了?之前她在军中可是住在王爷营帐的,莫非她与王爷…… “公主,王爷……”王尽欢连忙站起身来,望向云裳。 那两个男子听见王尽欢的话,又是一惊,“公主?!” 云裳朝着二人微微点了点头,坐到了最前面,“我们瞧见了王爷,但是他被带着进了一片密林,密林之中都是瘴气,我担心有陷阱,便没有追上去。” “瘴气?”王尽欢喃喃道,“瘴气往往有毒,是林中的毒花排出的气体,那些人莫非百毒不侵?” 一旁的一个有些单薄的男子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倒是听闻,夏国因为地处低洼地势,林中多有瘴气,所以夏国人对瘴气有一些特别的抵抗力,知晓如何在瘴气中行走。” “夏国?”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那男子,“莫非是夏国七王爷……” 王尽欢有些难以置信,“那夏国七王爷我见过,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况且,王爷在夏国倒是没有什么仇家,夏国虽然富裕,但是却是一个小国,总共的人数还没有皇城多呢,他们劫持王爷,与宁国作对又有什么好处?” “难得你一直在皇城看惯了大户人家的争斗,竟然还相信这表现出来的东西。据我所知,夏国的几位皇子都不是什么善茬,在这样的情况下,隐藏实力,让别人觉得自己特别的弱小,也许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夜郎国一暴露出想要与宁国联姻的想法,夏国便眼巴巴地派了七王爷过来,便是害怕我们与夜郎国连起手来,若是我们连起手来,夏国不过探囊可得。夏国针对靖王并不因为靖王与他们有仇,只因为靖王爷在朝中的实力,和他打起仗来的手腕。我猜想,若真是夏国做的,那么,很快,他们便会想尽办法地栽赃到夜郎国的手上了。”许是因为今儿个有些疲累的原因,云裳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到让人觉得,格外地有说服力。 在军营中见过云裳的二人是见识过云裳的智谋与能力的,自然也相信她的这番话,便连忙问道,“那公主,我们现在应当如何呢?”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大张旗鼓封锁城门,查找王爷的下落,闹得越大越好,让皇城的百姓都知道,王爷失踪了。并且发动老百姓的力量,让他们若是看到什么可疑之人,立刻禀报,提供了有效信息的人,赏黄金万两。” “可是王爷在百姓中的声望高,若是百姓们知晓王爷出了事,必定人心惶惶……”坐在末位的一个男子带着几分疑虑地道。 云裳勾起唇角,“你觉得,即便我们不这样做,便不会有人泄漏消息吗?我怕的是有心之人先我们一步做了这件事情,你们也知道,皇叔在百姓心中声望极佳,若是百姓知晓皇叔失踪了,他们定然闹事,到时候父皇瞧见了,恐怕心中难免会生出猜忌来,若是父皇生了猜忌,才对皇叔十分的不好。我们将赏金放得高一些,到时候,父皇以为百姓只是因为赏金的原因才这般疯狂,便也不会想太多了。” 云裳顿了顿,见众人神色带着几分凝重,才又道,“夏侯靖那里,多派些人跟着,他见了哪些人,做了什么事情,去了哪些地方,统统详细禀报过来。除了夏侯靖,丞相府、温府、顺庆王府也都派人盯着。” 众人沉默了片刻,面面相觑,半晌,却只听见王尽欢一人应了声,又过了许久,那营中的两个将军也应了下来。 云裳见其余人并未有任何的反应,才微微笑了笑道,“父皇已经为我与皇叔赐了婚,若是皇叔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我便落得一个望门寡的名声,以后恐怕再想要嫁人也难了,我只是一个女儿家,须知女儿家对闺誉有时候看得比性命还要重。” 王尽欢闻言,一双桃花眼朝着云裳望了过来,带着几许深思,云裳这几句话是带着笑说的,只是内容却不见得轻松。她先是提醒他们,她已经赐婚给了王爷,往后,只怕会是他们的主母,得罪了未来主母,日子可不一定好过。又言明自己把闺誉看得重,决不允许靖王爷在他们还未成亲之时便先出了事,以表明她的立场,当真是有意思的紧呢。 其余人面面相觑,连忙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道,“属下听候公主差遣。” 云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如此,那便有劳各位大人关照了。” 云裳安排好一切事宜,才回了宫,浅音连忙拉住云裳道,“方才皇后娘娘传旨,让公主去栖梧宫,奴婢害怕出了什么岔子,便让老大装晕,说公主因为靖王爷失踪之事心力交瘁,伤心过度,晕过去了。皇后娘娘方才让人过来瞧了,倒是让老大给糊弄过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皇后只怕是听说了华镜之事,想要质问自己几句。云裳微微勾了勾唇角,她的好女儿这般耐不住寂寞,又怪得了谁呢。 “知道了,明儿个早上我再过去瞧瞧便是了,今儿个有些累了,先收拾收拾,歇下了吧。”已经快要天亮了,云裳累的厉害,便干脆直接何以而眠。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云裳吃了些东西,正欲去栖梧宫瞧瞧,却看见郑总管走了进来,云裳连忙道,“郑总管是来找裳儿的?可是皇叔有了消息?” 郑总管听见云裳的问话,微微愣了愣,摇了摇头,“是夏国的七王爷还有华国公进了宫,华国公说想要求见公主殿下,皇上便遣了奴才来请公主了。” 云裳皱了皱眉,华国公?他见自己作何?云裳想了想,却突然想起之前在玉满楼的时候,那华国公几乎是眼睛都不眨地望着靖王,莫非靖王的失踪与他也有关系? “走吧,正好我要去给父皇请安。”云裳站起身来,随着郑总管一同往勤政殿而去。 到了勤政殿,便瞧见宁帝正在与华国公对弈,夏侯靖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云裳上前,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倒是势均力敌,云裳便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停了手,宁帝笑着道,“多年不见,华国公的棋艺倒是精进了许多。” 华国公却是笑了笑,“皇上才是精进了许多,记得二十多年前的时候,我可不至于输的这么惨呢。” 云裳望了过去,华国公输了三子。 “裳儿来了?”宁帝这才抬起眼来看向云裳,眼中露出几分关切来,“朕听说昨儿个晚上你回宫之后便晕倒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云裳笑了笑,面上带着几分苦涩,“好些了,裳儿的身子还好,只是想起皇叔如今生死未卜,情绪波动大了一些,才引发了旧疾。幸而宫中还有些兀那方丈配的药丸,所以这才有惊无险。” 华国公听见云裳的这番话,微微挑了挑眉,望向云裳,“听说贵国的兀那方丈也是个难得的人物,老夫倒是想要去拜见拜见呢,只是不知道公主年纪轻轻,究竟得了什么病?老夫也懂一些药理,公主可否让老夫给你把个脉?” 云裳轻轻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苍白,她回宫之时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便是为了防止太医把脉看出什么破绽来,如今听见华国公这么一说,便也没有抗拒,笑着伸出手来,“当然。” 华国公搭上云裳的手,微微凝眉,半晌才道,“公主的脉搏,太过紊乱,似是年少的时候中过毒,那毒有些狠辣,不过幸得高人解救,只是后来公主似乎未能保养好,伤了元气,所以如今身子积弱,情况不太乐观。” 宁帝闻言,面上也露出几分担忧来,“国公可有什么法子治好裳儿?” 华国公微微摇了摇头,“公主如今的身子贵在养……万万不可忧思过度,也不可劳累,不然恐怕危及性命。” 云裳倒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哀怨,笑容仍旧沉静,“兀那方丈一直都在跟我强调,要学会心如止水,只是我到底年轻了些,总也无法悟到那样的境界。其实方丈还与我说过,如我这般情况,是不太适合结婚生子的,只是我总觉着,身为女子,若是无法相夫教子,便也少了许多乐趣。” 宁帝闻言,浑身一震,云裳从未与他说过这些,所以他一直不知晓她的身子竟然坏到来这般地步,心中怜惜更甚,这是他与书锦的孩子,她若是出了事,书锦定然十分的伤心的吧,自己先前竟然还疑心与她,实在是…… “那你还答应与靖王的赐婚……” 云裳低下头,嘴角微微勾起,“皇叔是知晓我身子情况的……” 宁帝微微蹙眉,知晓,若是靖王知晓云裳不能结婚生子,为何?莫非他有什么目的? 云裳这才笑道,“是我求的皇叔……”云裳的目光扫过夏侯靖与华国公,却没有再开口。 宁帝也发现了云裳的目光,沉默了半晌,才抬起眼道,“方才华国公说有事找裳儿?不知道是什么事?” 华国公这才笑眯眯地道,“前些日子老夫瞧见公主,竟觉得她与我那苦命的女儿容貌有几分相似,所以生了几分亲近之心,今日进宫也不过是听说靖王爷出了事,老夫害怕公主伤心,便想着进宫来瞧瞧……” 正说着,便瞧见郑总管匆匆走了进来。 华国公停下了话头,三人一同朝着郑总管望去,郑总管低下头轻声道,“皇上,萧远山,萧大人求见。” 云裳眉眼一跳,眼中带着几分惊喜,前日靖王便与她说了,说昨日外公要来,只是昨日实在是太忙,自己也顾不过来,便也忘了这件事情,却不想,今儿个外公便进宫了。 “父皇,是外公来了。”云裳转过头,笑着望向宁帝。 宁帝也是愣愣地,自从锦妃入了冷宫之后,萧远山便已经辞了官,隐居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如今锦妃在来凤城待产,听说,他倒是时常去见一见锦妃,却不知这突然进宫是为了什么…… “可是前太傅大人萧远山?老夫在夏国也听说过他的名头,听说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一直想见见,没想到今儿个老夫倒是来巧了。”华国公笑眯眯地道。 “宣。”宁帝连忙道。 一身青衣从门外走了进来,因着背光的缘故,看不清面貌,只是觉着,那人的身姿挺拔,翩然俊秀。云裳眼睛弯了弯,许久不见外公了,如今还是这般的仙姿卓然。 “外公……”云裳连忙迎了上去,便瞧见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萧远山望向云裳,笑出声来,“裳儿倒是越发的美了,与书锦越来越像了。”说着便望向坐在屋中身着龙袍的男子,行礼道,“草民萧远山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宁帝望着眼前的男子,微微叹了口气,张开口来,良久,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老师免礼。” 萧远山挑了挑眉,神色却没有太大的喜悦,他可是记得的,他的女儿,便是因为眼前的男子受了十多年的苦。 许是看到了萧远山眼中的淡漠,宁帝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悔意,当初,应当将萧远山留在朝中的,若是他在,这朝中兴许又是另外的一副模样了吧。 “多年不见老师,不知老师今日进宫是为了……”宁帝轻声询问道。 萧远山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笑着道,“前些日子去宁国寺祈福,听见兀那方丈说,裳儿恐怕会有一劫,草民有些担心,所以才急忙到了皇城。” “劫?”众人皆是一愣,特别是宁帝,宁国信佛,特别是在宁国有着神算子之称的兀那方丈,更是深信不疑地。这些年,兀那方丈每一次都是铁口直断,算准了的,如今,他说裳儿有劫…… “兀那方丈可有说是什么劫难?可有法子化解?”宁帝急忙问道,连云裳也忍不住转过头望向萧远山。 萧远山蹙了蹙眉,半晌才道,“情劫,裳儿近日恐怕将有血光之灾,需成亲才能化解。” 云裳差点儿便被呛到,这什么跟什么啊……云裳跺了跺脚,面色有些红,“外公……兀那方丈不是总说,我不能太早成亲吗?又怎么说我有什么情劫呢?兀那方丈算得越来越不准了,而且,皇叔都已经失踪了,我和谁成亲去。” “你放心便是,靖王爷不会有事的,兀那方丈说了,靖王此番有惊无险,恐怕最后倒霉的,反而是想要害他之人。” 听见萧远山说着这样的话,云裳的目光却是淡淡地扫过夏侯靖与华国公,云裳瞧见华国公面色无异,神色冷静地听着萧远山说话,眼中竟带着几分期待。而夏侯靖…… 云裳的目光落在夏侯靖身上,却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眼中闪动着几分笑意。 见云裳看他,他也只是勾了勾唇角,淡淡地将目光移了开去。 莫非,夏侯靖以为,自己是在试探他? “那便好,皇弟是宁国的支柱,万万不能出什么事情的。”宁帝舒了口气,低声道。 一旁的华国公笑了笑到,“这样最好,靖王爷无事,也不用公主和皇上担忧了,既然如此,老夫可仰慕萧先生已久了,想要和萧先生讨教讨教,不知萧先生以为如何?” 萧远山目光转向华国公,笑容浅淡,“原来是华国公大人,今日萧某与裳儿还有些事情要说,改日萧某再上门讨教如何?” 华国公点了点头。 云裳连忙转向宁帝道,“父皇,既然外公找裳儿有事,裳儿便先带外公去御花园逛逛去。” 宁帝应了,云裳便与萧远山一同出了勤政殿的门。 “外公,你怎么来了?”她才不会信那套什么劫啊难的,她的外公向来最信不过的,便是兀那的签了。 萧远山四处望了望,才低下头来,“我前些日子路过皇城背面的麒麟山,在麒麟山中,发现有军队驻扎的痕迹,而且,似乎不是宁国的军队<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意料之外 云裳浑身一震,竟然有非宁国的军队进了宁国,朝中却从未收到消息…… “一支军队至少也得上万人,若是真有什么图谋,只怕几万人也是不够的,这么多人,怎么会毫无声息的进了宁国呢?” 萧远山望向远处,目光有些空茫,“化整为零。只怕是悄悄伪装成普通人,或者商队,悄悄进了宁国,我瞧那驻扎痕迹,至少有十万人,只怕是筹谋已久。十万人的队伍,哪怕是化整为零,没个几年也无法全部进宁国来。” 十万人? 云裳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她自然知道,若是一支精英之师,十万人可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甚至于,覆灭一整个国家。 怪不得,靖王最近接连被算计,恐怕是因为对方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觉得靖王是最大的威胁,所以想要在起事之前,先将靖王解决掉。云裳无法想象,若是宁国没有了靖王,面对这样深沉长远的算计,将会如何。 “外公,靖王,靖王被人带走了,我们必须立刻找到靖王,要不要先与父皇说?”云裳只觉得脑袋有些空白,连忙转过身对着萧远山道。 萧远山见她这般慌张的模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裳儿,既然我已经提前发现了这件事情,事情便还没有坏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你不要着急,冷静下来,皇上那里,我自然会去与他好好说的,你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靖王。并且,外公知晓你这些年在宁国各地,甚至别的国家都布置了一些人马,想法子让这些人的作用发挥出来,我知晓你行的。” 云裳愣了愣,才慢慢地沉静了下来,外公说的对,她不能自乱了阵脚,“外公放心,裳儿回去好生想一想,再来与外公商议。” 告别了萧远山,云裳回到清心殿中便将自己关在了内殿之中,浅音与琴依只瞧见她一个人在纸上写写画画,画的都是别人瞧不明白的东西。 十万人。即便是化整为零,除了需要很长的时间外,也定然需要有人里应外合,而且,那人应当地位还不低,不然,十万人进了宁国,却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也十分引人注意。可是,没有人发现此事,便证明,有人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云裳首先想到的,便是宁叶。 宁叶其人,如果按照宁浅的探查而言,现在的宁叶,绝对是别人冒充的,并且这一冒充,便是许多年。此前,自己一直想不通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毕竟,顺庆王府虽然尊贵,但是却没有实权,宁叶虽然空有一个郡王爷的称号,却并未有什么实权。如今看来,却觉得,宁叶的存在如果是为了掩盖这十多万人的去向,却是恰到好处的。 宁叶没有实权,却与朝中许多官员关系都还不错,正是因为他没有实权,才会让那些官员十分的放心。若是宁叶时不时的打点一番,帮些小忙,恐怕还是有许多人愿意做的。 记得前段时间,王尽欢也在查宁叶,莫非,靖王是对此事有所察觉,所以怀疑上了宁叶? 想起此事,云裳便又匆匆忙忙悄然出了宫,直奔王家而去。 云裳曾经来过王家,门口的管家认出了她,急忙将她迎了进去,云裳坐在大厅之中,不一会儿王夫人便匆匆走了进来,“臣妇见过云裳公主,公主可是来寻颜儿的?” 云裳正想说自己是来找王尽欢的,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虽为公主,却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若是直接便说来找王尽欢,只怕不太好,便笑了笑道,“是啊,倒是有两日没见到颜儿了,今儿个专程偷偷溜了出宫,便是想要叫颜儿陪我一同去逛一逛。” 王夫人连忙应了声,“臣妇这就让人去将颜儿叫来。” 云裳点了点头,想起王尽颜,便与王夫人聊了起来,“我听说夫人最近在给颜儿相看京城中的世家公子?” 王夫人一愣,知晓云裳与王尽颜最近走得有些近,想来应当是颜儿与她讲的,却不知道颜儿是不是请她来做说客的,便带着几分谨慎地笑了笑道,“倒是有此事,臣妇想着,颜儿也不小了,再过些日子也十七了,再不嫁人都要成老姑娘了。前些日子还瞒着臣妇向皇上求了恩典,说什么要去当兵,可把臣妇吓坏了,这一个姑娘家,整日连个刺绣都不会,只知道骑马刷枪的,谁敢娶了去呀。臣妇是颜儿的亲生母亲,自然也得好生为她打算打算。” 云裳轻轻浅浅地笑着道,“颜儿也确实应当找个夫家了,不过这皇城中这些个世家,王夫人想必也是十分清楚的,世家里那些弯弯绕绕地也不少,颜儿是个性子直的,若是真将她放进那虎狼之窝里,只怕不要了她的命,也得让她快乐不起来了。” 王夫人倒是没有想到云裳这般说,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都怪臣妇,将这个女儿宠坏了。” “我倒是觉得颜儿性子直率,是这皇城中难得的,只是颜儿这样的性子,找夫婿确实得好好斟酌斟酌。王夫人容裳儿说句不该说的,以王大人如今在朝中的态势,即便颜儿嫁的是个没有家世的,也是无妨的。我瞧得出来,王夫人和王大人对颜儿都是偏爱的,既然如此,便不如找个家中关系简单些的,真正疼爱颜儿的……”云裳笑眯眯地道。 王夫人闻言,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公主说得是。” “裳儿……裳儿……”外面传来王尽颜欢喜的声音,云裳笑着望向门口,便瞧见王尽颜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见到王夫人也在厅中坐着,便连忙止住了脚步,轻咳了一声,收敛了面上欢天喜地的神色,对着王夫人嘿嘿笑了笑,“娘亲……” 王夫人点了点头,“公主找你一起出去逛街,今儿个你的刺绣便不必绣了,陪公主出去吧。” 刺绣?云裳挑了挑眉,望向王尽颜,便瞧见王尽颜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举起手来走到王夫人面前抱住王夫人,“娘亲最好了!”却又突然“咝”的一声,缩回了手。 王夫人皱了皱眉,拉住王尽颜的手,便瞧见王尽颜的手上满是被针刺出来的针眼,有些还沁出了血,王夫人面上泛起几分怜惜,“瞧你,这怎么弄的。” 王尽颜嘟了嘟嘴,收回手来,“那绣花针实在是太难用了,比起长枪难用多了,怎么都不肯听我的话,我想让它绣花,它却偏偏刺上我的手。” 王夫人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刺绣你也不必学了,去玩吧去玩吧。”说着便朝着云裳告了退,退了下去。 云裳笑着望向王尽颜,“没想到啊,这小小的一根绣花针,便让我们的王大小姐举手投降了。” 王尽颜的面上却无一丝愧疚之色,“有什么大不了的,那玩意儿人人都会,我学来作甚,反倒是骑马射箭这些,皇城中会的女儿家不多吧,可是我会呀。”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笑过之后,却也不敢忘记今儿个来此的目的,连忙道,“你哥哥在哪儿?我有急事找他。” 王尽颜知晓云裳的性子,既然说是有急事,便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却也不忘记打趣道,“原来你来不是为了看我啊,可伤了我的心了,算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哥哥。” 云裳拍了拍她的手道,“死妮子。” 据王尽颜讲,最近深受荼毒的不仅是她,还有王尽欢,据说最近王尽欢的日子更不好过,被逼迫着娶妻,王夫人将皇城世家中适龄女子的画像都拿了来,每天给王尽欢送上几张,让他选妻。 云裳与王尽颜到王尽欢的院子中的时候,便瞧见王尽欢趴在一大堆画像上悲春伤秋,倒不是因为没有看不上的,嘴里不停地念念叨叨,“怎么办啊,秦小姐看起来温柔贤淑,可是赵小姐长得更好看,钱小姐更活泼开朗,齐小姐善解人意,还有苏小姐、王小姐、孙小姐……” 云裳差点儿被自己一口口水呛到,却也咳了半天。 王尽欢听见声音,看了过来,眼中闪过几分好奇,“公主?公主怎么想起来王府了呀?莫非是王爷有了消息。” 王尽颜也听说靖王失踪了,方才瞧见云裳却没有想起,这会儿听见自家哥哥说起,也连忙关心地道,“公主,靖王爷无事吧。” 云裳摇了摇头,“如今还不知道,今儿个我来找王公子,是为了另一件事,却也是与皇叔失踪有莫大关联的一件事情。”云裳望向王尽欢,面上没有一丝笑意,满脸的严肃,“王公子,我想要问一件事情,前段时日,王爷是否让你调查过宁叶?你们调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王尽欢听见云裳的问话,眼睛闪了开,顾左右而言,“莫非王爷失踪与那宁叶有关系?” “如今还不确定有没有,但是我觉得有关系,你可以先不说你调查的结果,我说说我调查的结果吧,那宁叶不是原来的宁叶,是有人冒充的。”云裳神色淡淡地道。 见云裳这般云淡风轻地说起此事,王尽欢倒是微微被噎了一下,半晌,才笑着道,“公主说的不错,我们查出来也差不多是这个结果,不过,王爷失踪与这假宁叶有关系?” “我不能肯定地说,此事与宁叶有关系,我只是怀疑而已。”云裳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是皇叔信任的人,我也不瞒你,外公今日进了宫,他与我说,他在麒麟山发现有非宁**队驻扎的痕迹……” 王尽欢这才猛地变了颜色,“原来真如王爷所料,果然有人带着军队悄悄进入了宁国。” 如靖王所料?云裳察觉到王尽欢的用词,带着几分疑惑地望了过去,王尽欢才点了点头道,“此前王爷曾经有好几次被人刺杀,并且那刺杀的力量越来越强劲了,在去年的一次刺杀中,王爷一不小心撞见了一小支队伍,从装备与口音来分辨,不是宁国的人。虽然在宁国中,这样的队伍其实也不少,宁国也派了些这样的人在别国,但是王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回来便派人去查探,可是获得的消息极少,不过,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宁叶曾经让人消去过外族人入宁国的记录。” “所以王爷便让我去查宁叶此人,经过我的查探发现,那宁叶似乎与此前外面传言的并不一样,我们派人潜入顺庆王府,发现顺庆王府中,只有宁叶那里,似铁通一般,怎么也安插不进去人,问了一些顺庆王府中老人,他们都说,宁叶的性情大变……” “王尽欢变化如此之大,有心之人稍稍查探便知晓了,难道顺庆王和顺庆王妃便不曾怀疑过?”云裳皱了皱眉。 王尽欢苦笑一声,“自然是怀疑过,可是这个宁叶,没有易容的痕迹,连胎记都与原来的宁叶一模一样……” 云裳明白了,点了点头,“此事我知晓了,当务之急便是找到皇叔,我便先回宫了,若是有消息,让颜儿来通知我。” 王尽颜点了点头,“好,皇上说了,我是王爷麾下的人,为王爷做事,是应当的。” 云裳回到宫中,在软榻上坐了许久,才道,“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今日发生之事,听到的消息你也听到了,难道你不应该告诉我,靖王爷,究竟在何处吗?若是这十万人的军队动了手,只怕宁国便将大乱了。” 屋中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云裳闭上眼,神色带着几分疲惫,扬声叫了浅音进来,“传信给宁浅,召集能够召集的人,今晚上我有事吩咐。” 浅音应了声退了下去,屋中却突然想起了女子平静无波的声音,“宁国大乱又如何?主子那般辛苦守卫宁国,抵御外敌,却也仍旧被宁帝怀疑。真是别国之人,根本就不会给主子活路,前几次刺杀,都是只取主子性命的,可是这一次,主子却只是被抓走了……” 云裳一愣,心中涌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地情绪来,“所以,这次抓了皇叔的……是……父皇吗?” 一声冷笑传来,“呵呵,自然是宁帝,宁帝一直忌惮着主子,这次抓了主子也不过是因为想要让主子交出那一半的兵符而已,主子明明都答应了,等他与你成亲之日,便将那半边兵符拱手送上,宁帝却仍旧不肯相信!” 云裳身子一顿,靖王竟然答应了父皇,他们成亲之日,交出一半的兵符?为何这样的事情,他从未与自己提过,他又为何要这么做? “不对,皇叔分明是温如玉假扮我引出去的,温如玉曾经绑架过我,并且温府与李丞相走得很近,绑架我将我交给温如玉的分明就是李丞相的人,父皇……”云裳咬着牙,心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温如玉本就与温云清不和,温如玉想要嫁给主子,而温云清想要她入宫为妃,为温府谋取更好的前程。与李丞相交易的人,是温云清。温如玉却也是个不蠢的,她一面跟温云清提着要求,要温云清叫李府绑架你,将你送到她的面前,她便答应温云清,入宫为妃。一面却打着,如果李府将你交给她,她便让你从此消失,好坐上靖王妃的位置,为此,她又与皇上做起了交易,答应皇上想法子将主子引诱出去,让皇上不着痕迹的将主子绑架,并让主子的人因此将注意力转移到李府或者其他势力之上。而皇上与她交易的内容,便是让她嫁给主子做侧妃。” 云裳心中一痛,暗自苦笑了一声,她果真没有说错,自己的父皇,真的是一个好皇帝! “琴依,去请我外公前来一见……”云裳扬声道。 她的父皇想要兵符,这并没有错,因为他是皇上。只是,父皇不知道,早有人驻扎了十万人的军队在宁国,若是现在,靖王出了事,恐怕宁国,真的要乱了。 不一会儿,琴依便带了萧远山来,云裳走到外厅,让琴依与浅音守到门口,将自己获得的消息一一与萧远山说了。 萧远山沉默了半晌,才苦笑道,“皇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十年前,我便与他说过,靖王动不得,他需要这样一个人,才能够牵制住李府,哪怕当年的靖王还未成为如今的战神,如今,便更动不得了。只怕是靖王向他提起与你的婚事的时候,说起了兵符,皇上才想起了兵符这件事,只怕是越想越觉得,兵符有一半落在靖王爷手上总归是不放心,才起了这样的心思。” 云裳一直沉默,没有开口。 萧远山也注意到了,笑了笑到,“幸好还未酿成大祸,裳儿,这件事情便交给我,我会说服皇上放了靖王的,只不过,若是想要这样的事情不再出现,等靖王出来之后,你与他好生谈谈,你们……早些成亲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归 成亲。 云裳接下来的半日,便一直的被这两个字搅得晕晕乎乎的。 只因为,重生之后,在她树立的目标里,有复仇,有挽回她前世失去的亲情,也想要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唯一没有的便是成亲。 许是前世与莫静然的那段时间过得实在是太过凄惨,让她对成亲这件事情有了一些恐惧,她怕成亲,也怕对一个人交付真心,害怕在付出了真心之后,却被毫不留情地伤害,践踏。 只是,外公说,既然靖王许诺在成亲之日将那半边兵符交回给父皇,便成亲吧,至少那样,可以让父皇少几分猜忌。 靖王,父皇动不得。靖王如今有多大的势力,只怕只有他一人知晓。若是父皇这般贸贸然地动了他,只怕到最后,即便父皇没吃亏,也定然会两败俱伤。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不是她愿意看见的。 “公主,你回来了?靖王爷有消息了吗?”琴依瞧见云裳走了进来,失魂落魄的,心中一惊,便连忙上前问道。 云裳愣了愣,既然靖王在父皇手中,定然是性命无忧的。这般想着,便也点了点头,“有消息了,靖王无事。” 云裳说着,便走进了内殿,神色恍惚地坐到了软榻上。目光落在一旁的桌子上放着的茶杯上,茶杯上画着一朵梅花,娉娉婷婷地开着。 琴依目光一直跟着云裳的身影走着,心中闪过一抹奇怪,既然靖王爷没有事,公主为何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呢? 云裳却是没有留意到琴依的目光,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抬起眼来,对着琴依道,“去吩咐小厨房的人,今儿个晚上多做些菜吧,一会儿,靖王要过来用膳。” 琴依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担忧地望向云裳,想了想,最后还是退了下去。 云裳躺在榻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梦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让自己永世难忘的日子。犹记得那天早上,因为桓儿病了好些日子了,云裳一直没有睡个好觉,那日大夫告诉她,桓儿的身子好些了,看着桓儿虽然面色苍白,但是却睡得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安稳许多,云裳忍不住吁了口气,希望,桓儿是挺过这一关了,挺过这一关,以后便可无灾无难,平平安安地长大。 一时间松懈了下来,身子疲乏得厉害,云裳抬起眼来望向侍候在一旁的丫鬟,“莲心去哪儿了?让她去抓个药怎么去了这么久?” 莲心是从小侍候在她身边的,她累了,想去躺一会儿,只是桓儿身边需要人看着,她信任莲心,所以想要找她帮忙看一眼。 丫鬟朝着门外张望了一下,眉眼不动地道,“外面下着雨呢,许是莲心姐姐没带伞,在避雨吧。” 云裳愣了愣,点了点头,让丫鬟退了下去,自己便又回到桓儿的房间里趴在桓儿的床前睡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便听见外面传来丫鬟说话的声音,云裳发现自己睡了一觉,额上隐隐出了些汗,便想要叫人打些水来洗洗,只是张了张口,却觉着嗓子疼的厉害,想来是方才睡觉的时候着了凉,云裳皱了皱眉,桓儿还病着,自己可不能倒下了,走到门口,想要将丫鬟叫进来,吩咐她们去抓些药来熬着喝了。 只是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带着几分嘲讽地声音,“这位云裳公主做人还真是失败得紧呢,连从小到大侍候的丫鬟都背叛了她,方才我在老爷那里瞧见了,那位莲心姐姐,正侍候在华镜公主身后呢。老爷听说华镜公主喜欢吃莲子,便亲自去湖边摘了好些,莲子难剥,还一颗一颗地剥了喂给华镜公主吃呢。” 这个声音云裳认得,是莫静然给自己的二等丫鬟中的一个,叫无衣。 “你说,那华镜公主不过是一个寡妇,哪来这般大的魅力,竟然勾的老爷连魂儿都没了,整日都围着她团团转。”另一个声音倒是带着几分陌生,似乎只是来串门子的别的院子里的丫鬟。 无衣的笑声从外面传来,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我跟你说啊,那华镜公主,在床上,可娇媚了,那日云裳公主让我去寻老爷,我走到书房门外便听见了,那声音,简直绝了,连我这样一个女子都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的。啧……” “这般厉害?” “可不是。而且啊,那华镜公主怎么着也是皇后娘娘亲生的不是,我们宁国的嫡长公主呢,哪怕如今成了一个寡妇,名声也不太好,听说养了好些男宠,也依旧有大把大把地人愿意捧着她。唉,可惜我们摊上这么个主子,虽然也是皇后养的,其实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个入了冷宫的失宠嫔妃罢了。听说,华镜公主拿来赏丫鬟的东西,都比这位公主自身戴的好了不知多少呢。”无衣冷冷一笑,声音中不知不觉地染上了几分烦躁,若是自己是华镜公主身边侍候的就好了。 云裳靠在门边,闭上了眼,抑制住心中汹涌的难过。只一个劲儿地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没事的,自己将皇姐接入府中便是想要让她高兴的,如今她很高兴。没事的,自己从小便爱与她抢东西,如今她不过是喜欢上了自己的丈夫,自己也可以让一让的。没事的,反正自己的夫君便是个喜新厌旧的,自己成亲没几月便知道了,是皇姐总比外面那些妖里妖气的女人好。 自己只是有些难过而已,桓儿也是他的孩子,桓儿生了病半个多月了,为何他从未来看过桓儿一眼。 云裳靠在门边站了许久,直到腿都站麻了,才若无其事地轻咳了两声,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云裳有些费力地扬声道,“无衣,去让大夫抓一些治着凉的药来,我有些着凉了,你去熬了给我端过来吧。” 过了许久,外面才传来一声不情不愿地“哦”。 云裳忍了半天的泪水才突然滚落了下来,那样的热度,几乎灼伤了她的眼。 喝了药,云裳便觉得头重脚轻,害怕再过了病气给桓儿,便回了自己的屋中睡了,约摸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觉得身子稍稍好了一些,叫了两声莲心,却没有人应,莲心还未回来。云裳只得自己穿戴好,走到桓儿的屋里。 桓儿的面色有些红,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了开去,云裳皱了皱眉,伸出手去将被子拉了回来,盖在桓儿身上,手却一不小心碰到了桓儿的额头,云裳被突如其来的热度惊了一跳,连忙缩回了手,才突然反应了过来,连忙又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桓儿果然又发起热来。 “娘亲……娘亲……桓儿难受……”桓儿虚弱的声音传来,云裳的眼泪便又落了下来,桓儿,她的桓儿,自从病倒以来,桓儿便一直不说难受,只因为害怕她伤心,却不想,在烧得这般糊涂的时候,才叫出了难受。 云裳心痛欲绝,这般高的热,要如何是好。 “来人,来人啊!”云裳连忙扬声叫到。 无衣不紧不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闻见屋里浓烈的药味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了?” 云裳连忙抬起手擦了擦眼泪道,“无衣,桓儿烫得厉害,你快去将大夫找来吧。” 无衣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床上微微隆起的被子上,“可是,刚刚奴婢给公主熬药,华镜公主和老爷经过的时候闻见了药味,华镜公主说这府中满是药味,实在是难闻极了,老爷便下了令,从今日起,府中一律不许请大夫,不许熬药。” 云裳只觉得身子中的力量恍惚在一点一点地被抽走,半晌,才苦涩地笑了笑,“他怎能如此对我?我可是他的结发妻子,这可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儿子啊!” “难受,娘亲,桓儿难受……”桓儿如同蚊蚋一般地声音传来,云裳浑身一震,连忙将桓儿抱在怀中,扯了一件披风来披上,将桓儿裹在自己的披风之下,桓儿需要大夫,她得去求她的夫君,去求她的夫君。 今日的雨真是凉啊,云裳心想,都已经是夏日了,雨却还是这般凉,每一滴都似是落入了她的心中一般。 待她跑到了阁楼面前,却瞧见莲心站在阁楼门口,见到云裳,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来了?老爷正在忙呢,刚刚吩咐了,谁也不见。” 云裳觉得更冷了,目光望着俏生生地立在门口的莲心,这便是她一直信任的丫鬟,如今,对她说起话来,连敬语都不会用了,“桓儿生病了,要看大夫。” 莲心无动于衷,“看大夫找大夫去啊,找老爷有什么用。” 云裳咬了咬牙,扬声道,“夫君,求求你,给桓儿找个大夫好不好?” 阁楼上的窗户打了开来,云裳瞧见,她的夫君怀中抱着一脸娇媚笑容的华镜朝着她看过来,冷笑了一声道,“都说了老爷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不许打扰,这府中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跪下,什么时候我叫起了再起。”紧接着,便传来华镜银铃般地笑声。 云裳愣在雨中,低下头看了眼怀中面色越来越苍白的桓儿,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拿了一把刀子,一寸一寸地割着。 半晌,她才缓缓地跪了下去,将披风拢得更紧了几分,心中还在暗自庆幸着,幸好自己先前在披风下面多穿了一件,桓儿应当不会被冷到。 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云裳便掀开披风,却瞧见怀中的孩子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面色青白,似是早已死去一般。 “桓儿,桓儿……”云裳惊叫了起来,猛地从榻上惊醒。 “公主,公主。”云裳听见一声带着几分焦急地声音传来,云裳转过头去,便瞧见琴依面上带着几分关切,“公主可是魇住了?” 云裳只觉得额上有些不舒服,抬起手摸去,便摸到满脸的汗水。桓儿,她的桓儿……云裳的心中满是悲凉,不知道,她的桓儿如何了?是否投胎到了一户好人家,父母疼爱,兄友弟恭。 云裳接过琴依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脸,目光呆滞地望向远处。突然察觉到似是有人在看自己,才抬起眼看了过去,便瞧见靖王微微蹙着眉头望着自己。 靖王…… 云裳一愣,眨了眨眼,没有消失,真是靖王? 云裳转过眼望向琴依,便瞧见琴依笑了笑道,“公主,靖王爷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你睡着,便没有吵醒你,本来靖王爷说明日再进宫来看你的,奴婢跟靖王爷说公主已经吩咐人准备了晚膳,靖王爷便坐在前厅等着了。” 靖王真的已经没事了?云裳还没有从梦中缓过劲来,看着靖王的目光犹自带着几分呆愣,靖王见状,微微笑了笑,走了进来,坐到了云裳的软塌边,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额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做噩梦了?”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那是她最大的噩梦。 “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我瞧见你一直睡不踏实,方才突然惊醒,便一直叫着桓儿的,桓儿是谁?”靖王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云裳呆了呆,半晌,才低下头道,“想不起来了,连梦见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见靖王眼中带着几分怀疑,云裳便连忙转开了话茬子,“你没事了?” 靖王点了点头,笑着道,“自然是没事了,我能有什么事呢。” 云裳又发起呆来,半晌才喃喃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又过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此番你历劫归来,兀那方丈说,你的劫难还多着呢,唯一化解的办法便是,我们成亲吧。” “嗯?”靖王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云裳说了什么大不了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样的话怎么能够让一个女孩儿来说呢,调皮了,饭菜都准备好了,先吃东西吧。” 云裳有片刻的怔愣,为何,靖王的反应与自己想象中的没有一丝相像呢。云裳任由着靖王拉着她起身,穿好了鞋子,朝着外厅走去。 她觉着有些事情似乎没有按照自己想好的发展下去,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方才的勇气再讲一遍那般大胆的话,便厣厣地坐到桌前,望着一桌子饭菜,却全然提不起兴趣来。 果然,即便是多活了一世,自己也是不会哄人的。若是华镜,只怕是能够将这话说出一番情趣来,让对面的人感动万分的。 华镜,华镜。云裳苦笑一声,这个名字,几乎让自己有些魔症了。她等不及了,她想要尽快的将这根刺从自己心中拔去。 云裳味同嚼蜡地随意吃了一些,便又发起呆来。靖王见她这般神情颓然的模样,轻蹙了一下眉头,究竟是什么样的梦魇,竟让她这般失魂落魄的? 用了晚膳,靖王也并没有离开,坐在云裳旁边的椅子上,让琴依泡了杯茶,才淡淡地道,“为何突然想起来要与我成亲了?” 云裳幽然一呆,她还以为,靖王便要那般将她先前说的话彻底地忽视掉了,心中本带了几分失落,却也带着几分庆幸,却不想他这般漫不经心地突然提起,倒让云裳又有些无所适从了。 云裳低下头,望着茶杯中渐渐舒展开来的茶叶,眼中蔓延来一片碧色来,“这次,抓了你的人,是父皇?” 靖王没有想到她这般直接地便说了出来,也是一愣,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目光中带了几分兴味,点了点头道,“是啊。” 云裳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来,“父皇他……处在这样的位置,难免会疑心……” 靖王端起茶杯,眯起狭长的眼睛,眼中划过一丝冷漠,“嗯,我明白,如果我是你父皇,我也会疑心。” “我不希望……你们有一天会成为兵戎相见的敌人。我不希望……”云裳的目光定定地望着茶杯中的绿色茶叶。 靖王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心中闪过几许极其复杂的情绪,“若是有一天,真像你说的这样,我与你父皇不得不拔剑相向,你会帮谁呢?” 云裳闻言,神色一顿,便沉默了下来,许久都没有说话。 倒是靖王收回了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来,“哦,是我忘了,你是他的女儿,你的母妃是他的妃子,还怀着他的孩子。你自然,是帮着他的……” 云裳仍旧没有说话,心中却闪过了一抹不确定,她从未想过,若是有一天,洛轻言与她的父皇,拔剑相向,她会帮谁? 殿中一时间,只瞧见那香炉中寥寥升起的青烟,没有一丝声音,落针可闻。 “嘭……”的一声,云裳手中的茶杯盖子落了下去,碰到了茶杯,杯中的茶溅出来了一些,云裳目光顿了顿,开了口,“若是……” 话还没说出口,却被靖王打断了,“好啊,我们便成亲吧。我去禀明了皇上,选一个良辰吉日。”< 第一百四十章 消除戒心 靖王说完这话,屋里便更静了几分。半晌,才听见云裳突然笑了出声,眼中带着几分苦涩,果然啊,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爱情,都是不属于她的。 这般逼迫而来的婚事,又怎么幸福得起来?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考量,只是考量的最终结果,便是成亲,只有成亲,才能达到他们二人都想要达到的目的,还真是,有些糟糕呢…… 云裳笑着笑着便又沉默了下来,她这一世也算是长进了,至少,连自己的婚事都知道拿来交换想要的利益了。 “虽然现在不是好的时机,但是,也容不得再多加考虑了,想必你也知晓了,有十万士兵藏在了宁国,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更多……此时,若是父皇对你没有了信任,别国便有可乘之机,到时候,只怕宁国都一夕倾覆了。我知晓你有野心,只是前提,至少是宁国完好无损地存在着,你的野心才有存在的必要,所以……” “所以,我们此时成婚,便是最好的法子。”靖王抬起眼来望向面前这个看起来波澜不惊的女子,心中却蓦然闪过一丝钝痛。犹记得,她知晓自己求了那赐婚圣旨之后,那般的不高兴,还是自己威逼利诱让她假意应了下来的。如今,她却这般平静地与他说起成亲。 这个女子,什么时候才能够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呢。 云裳一愣,听出了靖王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隐隐的不悦,却也只能苦笑一声,“是啊,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靖王站起身来,不发一言地朝着殿外走去。琴依有些担忧地望向云裳,她在云裳身边侍候了这么些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地知道,这位看起来沉静的公主,虽然聪颖,却也有着十分强大的自尊,说出这样的话来,定然不是她所想要的…… 过了约摸一刻钟之后,却听见云裳的笑声传了过来,笑声张狂。琴依望了过去,便瞧见云裳的眉眼之间满是愉悦,只是,那笑声却听得人无端端地生出了几分悲凉。 “公主……”琴依开口,眼中带着几分祈求。 云裳抬起眼朝着琴依看了过来,嘴角微微勾起,“琴依,我要成亲了呢……为何……”为何她却高兴不起来,这一场婚姻,更像是一场交易。可是,明明她也得了自己想要的,她说服了靖王,保住这宁国山河。而且,宁国俊逸不凡,是宁国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有这样一门亲事,她应当高兴啊?可是为什么,却怎么也没法子说服自己,生出一丝高兴的情绪来呢。 “浅音,让宁浅亲自去趟麒麟山,瞧瞧能不能分辨得出,那麒麟山中藏的士兵究竟是那一脉的。”云裳揉了揉额角,轻声道。 浅音见云裳心神不宁的模样,连忙收敛了神色,认真应了下来。 “公主殿下,皇上召见您,公主殿下赶紧跟着奴才去一趟勤政殿吧。”一个太监被带了进来,云裳认得,那是郑总管身边的人。 父皇召见?云裳微微笑了笑,恐怕是父皇对她心生猜忌,想要好生与她谈一谈了吧,靖王已经与父皇说了他们要成亲的事情了? 云裳低下头想了许久,才让琴依拿了一件紫色的拢烟纱的外衫给她穿上了,才带着琴依不疾不徐地往勤政殿而去。 郑总管站在勤政殿门口候着,见到云裳过来,便连忙推开了门,笑着道,“公主请吧,皇上已经等了公主好一会儿了。” 云裳点了点头,缓缓走了进去,刚一走进,殿门便被关了起来,云裳心中微微一跳,脚步顿了顿,却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朝着殿内走去,殿内四面的八角琉璃美人宫灯亮着,没有一个人侍候,宁帝站在书桌后,微微弯着腰,再书桌上的羊皮纸上写着什么。 “父皇,裳儿来了。”云裳轻声道。 宁帝点了点头,抬起眼来,眉眼间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只是云裳瞧见了,那抹笑意,未曾到达眼底。 “裳儿来了?正好,今儿个政务不多,清闲了一些,你母妃不在宫中,父皇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来陪父皇说会儿话吧。”宁帝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喏,你在那儿坐一会儿吧,朕马上便好了。” 云裳依言在一旁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那八角琉璃美人宫灯上,似是喃喃自语一般,“这宫灯上的女子,怎么有些熟悉呢。” 宁帝的笔顿了顿,良久才道,“这是朕之前给你母妃画的画像。” 云裳点了点头,轻轻叹息了一声,“上月的时候,裳儿也去了来凤行宫,母妃很好,肚子里的宝宝也很好,过不了多久,裳儿便应当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宁帝轻声“嗯”了一声,正欲开口,却又听见云裳淡淡地叹了一声,似是带着几分感触一般,“若是弟弟妹妹生了下来,父皇可千万不要再将他送给旁人养了,母妃这些年挺苦的,若是裳儿在她身边,能够陪着她说说话儿,只怕也会好上许多。来凤城中民风淳朴,之前裳儿还想着与母妃去逛逛街,母妃却是不肯,说她已经十多年不曾逛过了,如今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是好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权贵,与人说起话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便不想出去了。” 宁帝手中的笔又是一顿,目光中闪过一抹愧疚,良久,才道,“朕倒是甚少听你说起你在宫外的生活,这些年,你在宫外是怎么过的呢?说给父皇听听吧,是父皇对不起你们母子,你母妃将你交托给父皇,父皇却不能护你周全,还让你中了毒。” 云裳闻言,目光中闪过几分痛楚,那几分痛楚的神色一丝不落地落入了宁帝的眼中,好一会儿,宁帝才瞧见云裳苦涩地笑了笑,闭上了眼,似是想起了一些极其不堪地回忆,在宁帝几乎以为云裳不会开口的时候,才听见云裳带着几分压抑的声音响了起来,“初时,云裳刚到宁国寺的时候,因为中了毒,整日都是昏昏沉沉的,一直都在不停地吃药,不停地用满是药材的水泡澡,一直过了三个月,身子才渐渐好了,勉强能够坐起来了,也可以说说话。” “后来,身子好了之后,却又不知道为何,总是有人潜入寺中想要裳儿的命,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有一次被一个小沙弥骗出了宁国寺,好多黑衣人想要杀我,那日下着好大的雨,裳儿拼命地跑,几次都只能将自己埋在枯树叶中,看着那些黑衣人从我身边经过,心中十分害怕,害怕被发现,又害怕再也回不来了,看不到母妃和父皇了。后来,没有了黑衣人,天也黑了,裳儿忙着下山,从好高好高的山坡上滚了下来,醒来的时候,兀那方丈说,我的五脏六腑都在流血。”云裳将头埋得更低了几分,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 云裳又轻轻笑了声,“后来,刺杀的人不减反增,兀那方丈害怕我出事,又怕我身子将养不好,留下病根,便找了一个和我身量大小差不多的女子住进了宁国寺,我则住到了宁国寺山后的小院子里,才勉强活了下来。只是,那个女孩,在我回宫前不久也被杀了。”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宁帝,眼中是满满的惊恐,“父皇,很多次,我都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却不想我还是福大命大的回来了。” “可是,回宫之后,裳儿也曾遭遇过刺杀,就在裳儿回宫之后,与皇姐一起去宁国寺祈福的那次,在密林中埋伏了好多人,裳儿差一点儿便以为裳儿要死了,是皇叔救了我,那日,恰好是皇叔班师回朝的日子。”云裳眼中已经带了几分湿意,任宁帝怎么看,也看不出一丝的端倪。 宁帝蹙眉,心中被密密麻麻覆过来的疼意揪了起来,他的女儿,本应当是宁国最尊贵的女子,却在七八岁的时候便过上了那样的日子,怪不得,她看起来心智那般成熟,处理起事情来干净利落,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向来应当是被害的多了,强逼着她慢慢成长了起来。 “你与靖王早就认识了?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宁帝搁下笔,走到云裳面前,搬过一把椅子,在云裳面前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问道。 云裳笑容中染着满满的苦涩,“初时我并不知晓他是靖王,他也并未向我提起,而且那日我坐的马车也普通,想必皇叔也以为我只是个普通闺阁女子吧,裳儿虽然被他救了,却也谨守着礼仪,只说询问他的姓名,等回了宫再送些东西过去答谢救命之恩,皇叔却没有说一个字,便离开了。后来我在庆功宴上再次遇见他,才知晓他是我的皇叔。只是那些年被害的怕了,便疑心他是不是知晓我的身份才故意救我,想着他是不是另有所图,所以便打定了主意要离他远一些。” 宁帝挑了挑眉,在心中斟酌着云裳这些话的真实性,他派人去宁国寺查了,她倒是确实被刺杀过许多次,也知晓那个顶替了她在宁国寺的女子,所以才对她生了几分疑,却不想她却这般轻轻巧巧地便说了出来。 “那你们怎么这般亲近了,方才靖王还来求朕,说想要选个黄道吉日与你成亲。”宁帝低下头,望着桌上的羊皮纸,上面写着一个又一个的“杀”,一个比一个更触目惊心。 云裳靠在椅子上,嘴角噙了一丝笑意,什么时候呢,记得最开始,自己是十分防备他的,还让宁浅去打听他的消息,却不想,后来,他们却又合作了起来,只因为都想要扳倒李家…… “若是因为皇叔,裳儿只怕很难再坐在这里与父皇说话了,裳儿一直以为在宁国寺的日子惊心动魄,处处都得提防着会不会有人刺杀,直到进了宫,才知道,这世界上最能杀死一个人的,往往不是看得见的刀子,有时候,看不见的才是最恐怖的。父皇可还记得,裳儿曾经为父皇送过一幅绣品?那幅绣品,是皇后娘娘让裳儿送的,裳儿在宁国寺这么些年,哪里会刺绣,只是拿不出其他的礼物,恐父皇不喜,心中惶惶然,母后便说,让皇姐帮裳儿绣一幅,让裳儿说是自己绣的便是,彼时,我并不知晓,皇姐绣功无双,在宁国皇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只要是皇姐的绣品,众位夫人小姐只需瞧上两眼,便可轻易认出来。” 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泪光,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嘴唇也有些颤抖,“那日我寻了一副从兀那方丈那里拿来的名画去找皇姐,正巧遇见了进宫觐见的皇叔,瞧我欢天喜地的样子,便多问了两句,后来,他说,既然是送给父皇的,若是你会画画,自己画的总比寻来的有诚意许多,我想了想,倒也是,便去找了一副裳儿自个儿在寺中临摹的画来给皇姐送了过去。后来,那日的宫宴之上,皇姐倒是好好的给裳儿上了一课呢。” 宁帝自然是记得当日的情形的,那时只觉着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如今听云裳说起来,却多了几分惊心。没想到,皇后竟然这般大胆,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下面还想要加害裳儿。 宁帝叹了口气,望向云裳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浅浅地歉意,“我倒是不知,竟然还有这些事情,这些年,你受苦了。” 云裳说了这么多,等的便是他的这一抹歉意,这一分愧疚。面上便扯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来,“父皇心怀天下,自然顾不了这么多的,无妨的,裳儿长大了,能够自己护着自己,只是裳儿也快要出嫁了,母妃还在宫中,还有马上要出生的弟妹,还望父皇多看顾一些,裳儿见他们好了,便放心了。” 宁帝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靖王府就在皇城中,你即便是出嫁了,想要回宫也是十分方便的。” 云裳却摇了摇头,心中露出几分不舍来,“裳儿只怕很难一直陪着父皇母后了,皇叔说了,眼下有一件十分着急的事情要去做,这皇城中想要我命的人不少,所以他想要早些与裳儿成亲,将裳儿带到身边。皇叔说,等这件事情了结了,他便带上我,我们一同去金陵去,便住在那儿了。金陵是父皇给裳儿的封地,听说那里是鱼米之乡,百姓生活富足,风景也是极好的,裳儿也想去看看。” 宁帝闻言,浑身猛地一震,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地神色望向云裳,“你说的……可是真的?靖王…真这般说?” 云裳浅浅地笑了开来,笑容中带着一丝满足,似是想起什么来,眼中也俱是笑意,“是呢,我一直想去金陵瞧瞧,前些日子便与皇叔说了。今儿个皇叔突然来与我说,想要与我早日成亲,说他这么多年在边关,守护着宁国江山,也有些累了,旁人总觉着他想要去争那些无用的东西,他觉着烦了,便想要好生歇一歇,说要带我去金陵。皇叔说,他曾经去过一次金陵,说裳儿定然会喜欢,若是喜欢,便在那边住下好了。” 宁帝的眸光翻转,面上满是怀疑,若说靖王没有那野心,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只是他为何会向裳儿许下这样的话。 只是,为何靖王会在除夕前夕突然赶回皇城,告诉他,如果他答应将裳儿嫁给他,他便将那半边兵符交给自己。自己一度以为,那是靖王的诡计,却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是那半边兵符却像是一根刺一样落在自己心上。想着,迟则生变,便用四个月的时间布了那个局,却不想,收到萧远山的消息。 十万士兵,他作为一国之君,自然知晓那是怎样的威胁,若是那十万人在边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一丁点儿惧意,可是,那十万人却无声无息地深入宁国腹地。 他是有些害怕了,所以才答应萧远山将靖王放了出来,还在想着若是靖王知晓是自己动的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却不想,他却突然跑来,说想要尽快与云裳成亲。 他可知道成亲代表着什么?他亲口答应了自己的,成亲之日交出那半边兵符。 如今却又听见云裳说,靖王竟然是生了几分隐退的心思的,让他怎能不惊诧?他也怀疑过裳儿是在对她说谎,可是,她今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般的清晰,与自己调查来的并无不一样,让自己忍不住心生愧疚,再生不出一丝怀疑来。 “父皇,裳儿来之前便已经看过了,下个月初六便是个黄道吉日,不如裳儿便在那日成亲,可好?只是稍微急了些,不过再晚的话,只怕皇叔等不及了,父皇那差事可是很急?裳儿便想着,趁母妃还未临盆,来赶个典礼倒也是无妨的,母妃说,裳儿的嫁衣那些都是她一早便备下了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一清算 云裳回了清心殿之后,才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这是在做什么,竟那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嫁出去吗?还专程选了个宜嫁娶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如今已经是初六了,下月初六,不过一个月而已。 “公主,你真的要成亲了?”浅音呆呆地望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虽然她一直觉着靖王会是一个不错的夫婿,虽然最近这些日子,靖王和公主看起来感情发展还算迅速,只是,她仍旧不敢相信,公主竟然就要嫁给靖王了。 云裳缓缓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叹息。 琴依眼中也带着淡淡地不赞同,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帮云裳除了外裳,接过宫女递上的茶水摆好,才站到了一旁。 云裳转过眼去望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琴依,你也觉得,我不该这般仓促地成亲是不是?”也没有等琴依回答,便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没得选择啊。” 她这一世重生,便是为了报仇,可是,若是自己不与靖王成亲,自己之前的布置便废了一大半,还平白招来一些猜疑。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过沉不住气,自己装了那般久的病,装了那般久的柔弱不堪,却还是破了功。 云裳苦涩的笑出了声,这便是她的报应吧。也无妨,终究会嫁人的,幸而,这一生,她要嫁的至少不再是莫静然,只要不是莫静然,便说明,她这一世的挣扎有了成效。 只是,莫静然此人,她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她始终不能忘记,是他,亲手将桓儿从阁楼上摔了下去,那般高的阁楼,他的桓儿那么小,定然摔得疼极了吧。 一想到此,她便觉得,心中像是被一根一根细细密密的针扎着一般。 “公主,公主的嫁衣奴婢已经拿过来了,主子心细,连新郎官的喜服都备好了,这嫁衣原本是主子还未出阁的时候绣的,想着与皇上成亲的时候穿的,不过后来……也没能用上,主子便又再做了一身新郎喜服,说不管以后生的是小皇子还是公主,都能用上。”琴依从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箱子里拿出一件正红色的喜服,笑着道,“这衣裳主子保管得很好,这么多年了,也像是新的一样。” 云裳微微一笑,抬起手摸了摸那嫁衣上绣的凤凰,笑着道,“母妃的绣功倒是极好的,哪像我,拿起针来,这丝线都得打上好多死结呢。”说完,又看向箱子中的另一件衣裳,那衣裳稍显素一些,只在衣摆的地方用金线绣了几朵祥云,不过看起来倒是十分简洁大气。 “这件……送到靖王府上吧。最迟明儿个,父皇应当就要派郑总管去靖王府宣旨了,你到时候便带着一同送过去吧。”云裳又叹了口气,歪着身子躺在软榻上,目光落在手中的嫁衣上,泛起一抹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也许,自己还未过门便已经失了靖王的欢喜了,被人逼着成亲,想必,这样的滋味不好受,靖王,只怕会恨上她的父皇,也顺便恨上自己吧。 “好,奴婢等会儿便去与郑总管说,若是要去靖王府传旨,便叫上奴婢一同去。”琴依浅浅地应了。 云裳才闭上眼,抱着那嫁衣睡了过去。 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屋里只点了一盏宫灯,昏黄的灯光使得这殿中多了几分柔和。云裳刚动了动身子,便听见浅音的声音轻轻地传了过来,“公主可是醒了?” 云裳“嗯”了一声,又闭着眼躺了会儿,才又听见浅音的声音响起,“公主可是饿了?已经快午时了,公主今儿个早膳都不曾用,可要起了?” 云裳点了点头,睁开眼来。浅音掀开帘子,让宫女们将洗漱的东西都搬进了净房,云裳掀开被子起了身,走进净房洗漱了一番,回到内殿换上了衣裳,梳了一个简单地发髻。 浅音吩咐着宫女将膳食准备好,见云裳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巡视着,便知道她是在找琴依,笑了笑道,“方才皇上拟了成婚的圣旨,郑总管宣旨去了,琴依姐姐带了喜服去了靖王府。” 成婚?云裳愣了愣,才想起昨儿个的事情,点了点头,走出了内殿,饭菜已经摆好了,云裳端起碗来随意的吃了一些,便又回了内殿。 “公主,那温如玉回来了……”浅音凑到云裳跟前,轻声道。 “哦?”云裳挑了挑眉,才想起了那个假扮了自己,却被掳走了的温家小姐,眉眼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冷意,那个女子,小小的年纪,心思倒是难得的狠毒呢,也胆大得很。 浅音见云裳似乎不甚感兴趣的样子,便又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地道,“公主可知?她是怎么回来的?” “嗯?怎么回来的?”云裳淡淡地问,面无表情。 “奴婢听探子说,今儿个一早,那温家小姐便被人扔到了温府门口,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烂不堪的,衣不蔽体,许多人都瞧见了呢,而且,她的额上,还被人写了一个贱字呢。”浅音虽然未曾亲眼瞧见那般情形,却也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遍,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女人,竟然敢打公主的主意,活该。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她知晓,恐怕是因为抓了温如玉的人发现了她并不是自己,所以才会放过她,若是真是自己落入了那帮人的手中,只怕便回不来了。 “可瞧见了是谁来扔的温如玉?”云裳轻声问道。 浅音连忙正了正神色,“监视温府的人瞧见了,是个很普通的马车,赶车之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便没有了其他人,老大派人跟着那老头,将他抓了起来,只是,那老头说是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雇了他做这件事情,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那老头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只是说,应当不是本地人,虽然他说着皇城的方言,却有几分奇怪,似乎是有意在掩饰。 云裳仔仔细细地将浅音回报的事情都整理了一遍,又问道,“昨儿个让人调查麒麟山的事情,可有了进展?” 浅音摇了摇头,“先前有信传进来,说探子刚到麒麟山下的村子里,那山中瘴气有些严重,加上麒麟山周围这两日都在下雨,所以他们准备再等等,不过,信中说,除了我们的人之外,这两日,先后已经有三批人到了麒麟山附近,似乎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三批人,云裳沉吟了半晌,她能够猜到靖王与宁帝应当都会派人去查探,只是这第三批人,不知道是何人。 “探,查查这三批人分别是谁派出去的。”云裳皱了皱眉,厉声道。 浅音应了声,又道,“对了,公主,夏国七王爷似乎又病了,昨儿个夜里好些个大夫频繁地出入驿站,只是姐妹们原本想要抓一个来问问那七王爷究竟是什么病症,却不想,那个大夫似乎被吓到了,晕了过去,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害怕大夫未归引起怀疑,便又将那大夫送到了自己府上。” “又病了?”云裳冷冷一笑,这个夏侯靖,这病怎么说来就来,说好便好的啊?这时间,选得倒真是时候。 “注意驿馆进出之人,我怀疑,夏侯靖会换装悄悄混出驿馆去。”云裳轻声吩咐道。 浅音连忙应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云裳定神一听,便知晓是琴依回来了。果不其然,帘子被掀了开来,琴依笑着走了进来,“公主,奴婢幸不辱命,将喜服亲手交到了靖王爷的手中。” 云裳点了点头,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反应。 “靖王爷说,下个月初六便要成亲,有些赶,只是这该做的也还得做好,不能委屈了公主,便吩咐了,这个月十八,举行初定之礼。公主的府邸已经在建造中,王爷说了,虽然以后公主多半是要住在靖王府的,不过这公主府也还是要好生布置的。靖王爷还说了,谢谢公主为他备下的礼服,他无以为报,便将他自出生以来便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送给公主,还望公主好生保管。” 琴依笑得十分愉悦,递上一个碧绿的玉佩来,方才她随着郑总管去宣旨的时候还有些惴惴不安,她一直跟在云裳身边,对靖王也算是有几分了解的,但是她更了解自己的主子,生怕靖王给了主子委屈。只是方才她仔细观察了靖王的神色,见她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一丝不满,而且还当着大家的面将这玉佩摘了下来递给了琴依。 琴依原本只当是一个贵重的玉佩,却不想郑总管却告诉她,这块玉佩,是靖王被先帝收养之前唯一带着的贵重之物,只怕也是靖王唯一能够知晓自己身世的东西了。郑总管还讲起了二十年前的一段小事,说靖王还小的时候,皇上曾经想要看看这玉佩,却不想刚一碰到玉佩,靖王便似发了狂一般,将皇上扑倒在地,狠狠地打了一架。 想必,这块玉佩对靖王来说,不仅仅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更代表着他那从未谋面的亲人,只是如今他却愿意将它送给公主,想必定然也是心悦于公主的,公主是个聪明的人,若是嫁给一个喜欢公主的人,想必公主会幸福的吧。 云裳接过你碧色玉佩,放在手中看了半晌,这玉定然是极好的玉,那碧色似是会流动一般,玉佩上正面雕刻着龙凤呈祥的花纹,而背面,却刻了一个洛字。 怪不得靖王姓洛,想必便是因为这玉佩的原因吧。云裳想着,手轻轻摩挲着这温润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笑容,“琴依,你教我结络子吧。” 琴依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好,公主从来都不碰这些东西的,却不想竟然今儿个想要要学这个了,公主不如也学学刺绣吧,至少得会做鞋子和里衣吧,很快公主就要嫁人了,王爷的贴身之物,最好还是公主亲手做来得好。” 云裳面色微微一红,似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带着几分羞涩,迟迟不肯抬起头来。 琴依看着,心中便放心了几分,看来,公主与王爷是两情相悦的,这样便好,这样她才好与主子交代。 虽说马上就要成亲,只是事事有礼部操心着,皇后也偶尔过问一下,云裳倒是闲得紧,便想起温家公子的事情来,“温公子被关押在何处?” 浅音不知晓云裳为何问起此事,却也连忙回答道,“大理寺呢。” 云裳点了点头,“这几日,大理寺卿可有提审过他?” 浅音摇了摇头,“皇上为下旨,大理寺卿也不敢擅自做主,此事牵涉到了夜郎国皇子……” “嗯,温青竹倒是个运气不好的,我瞧着他对我那皇姐到似乎有几分心思,呵呵,想不到,我那皇姐招蜂引蝶的,倒是有一个不错的倾慕者。”云裳低下头笑出了声,“对了,我那皇姐如今情形如何?” “恐怕不太好,华镜公主被禁足在公主府,如今皇城中到处都是她的蜚短流长,只怕许多人都知晓了,华镜公主是个水性杨花之人,丈夫失踪,却急急忙忙和夜郎国三皇子勾搭上了,那可是叛国的罪名,也不知道华镜公主背得下来不?”浅音眼中带着几分兴奋。 “叛国?”云裳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父皇素来看中皇家声誉,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他也会按下来,不过,我觉着,我似乎该去瞧瞧我那位亲爱的皇姐呢……这些年也多亏了她的照顾呢。 浅音却有些担忧,“公主,奴婢瞧着皇后娘娘对你的婚事似乎十分看重的样子,奴婢害怕她会做什么手脚,公主这个时候去看华镜公主,若是被皇后娘娘知晓了……” 云裳笑了笑,“她知晓了又待如何?她虽然恨我,只是却不敢在我的这婚事上面做什么手脚,如今父皇对她已经十分不喜,若是她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只怕是李家也很难保住她了。”云裳轻声一笑,“而且,我既然正大光明地去看我那位皇姐,又怎么会让别人抓住什么把柄呢……” 浅音想了想,自家主子做事从来都是十分有分寸的,便放下了心,去安排去了。 当日夜里,公主府中,便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云裳走到公主府的主院之中,还未走进,便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华镜的怒斥声,“滚!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这茶水都凉了,还敢给本公主送上来!” 云裳站在门口,听见华镜中气十足的声音,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这位皇姐,还真是,好大的脾气呢。 里面匆匆跑出来几个丫鬟,个个都是一身狼狈的模样,捂着脸跑了出来,差点儿便撞到云裳身上,浅音将云裳拉了开去,那几个丫鬟才发现有人,连忙抬起头来,皱着眉望着眼前美得有些惊心的女子。 良久才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云裳浅浅地笑着,并未回答,目光落在大门处。不一会儿,便瞧见华镜带着几分疑惑地走了出来,“怎么回事?什么何人?如今这府上还能有什么……” 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却在瞧见云裳的那一霎那,顿住了。华镜瞪大了眼,望着眼前的人,云裳一身碧色,清清浅浅的模样,像是一株挺拔的碧莲,清雅高贵,气质绝尘。 被这样的云裳刺痛了眼,华镜咬了咬牙,却也不想在云裳面前出丑,好一会儿,在压下心中的恨意,整了整衣裳,冷冷地望着云裳,“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公主府中守备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云裳“噗哧”一声笑出了声,“皇姐架子可真是大,都劳驾皇宫中的御前侍卫来为皇姐守门,实在是守备森严呢,不过幸好,那新的御前统领说了,裳儿是公主,而且也不曾犯错,自然是想要去哪儿都是可以的。” 华镜听见云裳话中浓浓的讽刺意味,心中一股子邪火便忍不住窜了起来,“宁云裳,你今日来我这府中,便是为了看我笑话的?对不起了,让你失望了,我宁华镜好得很,即便是死,也死得比你高贵,我可是宁国的嫡长公主,你的母亲,不过是个在冷宫中呆了十多年的过气妃子。这些年,母后给你吃给你喝,对你疼爱有加,却不想,竟然养出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云裳哈哈大笑,只觉得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云裳缓缓地朝着华镜走了过去,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泛起冷意,“嗯,你的母后对我确实是极好的,我小的时候,便十分的纵容我,让我不思进取,连太傅都不愿意教我,于是,我在你母后的呵护下,成了皇城中有名的女子,有名的刁蛮任性,目不识丁。你与你母亲想方设法地想要除掉我,指使人让我险些摔死,还请来假道士,在我的食物中动手脚,不遗余力地刺杀我……简直对我太关爱有加了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谋算 华镜闻言,浑身一震,望向云裳,却被云裳眼中的恨意惊了一跳,脑海中却是一个激灵,“是你对不对?是你污蔑我对表姐下毒,那日狩猎的时候,害我的也是你,前几日在行宫中,也是你……” 云裳眯起狭长的凤眸,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皇姐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裳儿,一个都听不明白呢?皇姐,裳儿一直想要问一问,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呢?我前几日出去逛了逛,连茶馆里面都有许多人在谈论这件事情呢,还有人开了赌局,赌你流掉的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我押了五百两,押给夜郎国三皇子仓觉青肃了,也不知道能够赢不?不过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只有皇姐你自己知晓了,不过也有可能,皇姐也不知道……” 华镜眼睛瞪得快要脱框了,心中怒极,随手拿起一旁的宫灯便朝着云裳扔了过来。 “哈哈哈……”云裳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对了,皇姐,那日夜郎国三皇子说愿意对你负责,不过父皇没有同意,我探了探口风,想必父皇是不会将你嫁给仓觉青肃的,皇姐你如今这样的名声,若是不嫁到夜郎国去和亲,还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娶你呢。皇姐想要知道,为何父皇会不同意吗?” 华镜额上青筋跳动了几下,咬着牙道,“你给我滚!” 云裳却摇了摇头,面上越发的欢快了起来,“唔,裳儿便告诉皇姐好了,因为啊,你的母后和李丞相都不愿意,若是你嫁给了仓觉青肃,那么皇城中人人都会知晓,华镜公主新寡,便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了夜郎国三皇子,而且,那个时候,夜郎国还在与宁国打仗呢,皇姐这叫什么来着,这叫叛国。你说,皇后娘娘和李丞相会要一个叛国的公主吗?” 华镜眼睛赤红,猛地朝着云裳冲了过去,云裳又怎会让她接近,只轻轻一闪,便闪了开去,华镜一时没能停住脚步,猛地撞倒了一旁的花瓶,只听见花瓶碎裂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华镜也跟着跌倒在地。 云裳笑眯眯地走到华镜面前,弯着腰望向华镜,“皇姐可要小心,说不定这一摔,又摔掉一个孩子呢。” “宁云裳!”华镜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是掩不住的杀意,“你信不信,我让外祖父杀了你,我宁华镜定然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云裳像是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眯着眼望向华镜道,“皇姐,你还是这么天真,你可知道,我下个月初六,便要与靖王爷成亲了,我如今可不仅是公主,还是靖王的准王妃,你觉得,李丞相在这个时候,敢对我动手?” 宁华镜“呸”的一声朝着云裳吐了一口,“你以为,你会有机会嫁给靖王吗?我告诉你,不仅仅是你,连靖王,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与他既然这般恩爱,便下地狱去做一对鬼鸳鸯吧。” 云裳浑然不在意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脸上的口水,微微笑了笑道,“是吗?既然皇姐这般有信心,那到时候谁死谁活,便瞧着吧。” 说完,云裳才站起身来,转身出了屋子。 华镜咬着唇望着云裳的背景,嘴角都被咬出了血,半晌,华镜才站起了身来,声音尖利地吼道,“来人!给我传信,我要见母后!我要见母后!宁云裳,我定然要剥你的皮饮你的血,让你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公主,你何苦这般去刺激华镜公主?奴婢方才感觉到了,公主府附近,隐了一些高手,不是御前统领,奴婢觉着,恐怕是皇后娘娘或者李丞相派来保护她的,华镜公主虽然如今失了势,只是瞧着这情形,皇后娘娘与李丞相并未完全放弃她。若是李丞相出了手要对付公主,公主……”浅音的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因着方才刚刚挑衅了华镜,云裳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听见浅音的话面上也依然带着笑意,“我自然是知晓李丞相派了人保护她的,若非如此,我也不必走这么一趟了,无妨,李丞相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他恐怕是不太愿意与我这样一个小女子较真的。不过,我倒是想要搅一搅这丞相府的安宁呢。对了,那个仓央玉儿,入了丞相府了吗?” 浅音点了点头道,“还没呢,听说啊,是因为丞相夫人闹着呢,说是出了那样的事情,让她在皇城中众位贵妇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要求李丞相决不能够办得太隆重,让李丞相随意的用一顶小轿将仓央玉儿接进府中便好。可是仓央玉儿也不是一个吃素的,死活说她是皇上赐婚的,并且,皇上说好了,是平妻,既然是平妻,自然应当八抬大轿的娶过门,若是不能做到,那她便去见皇上,问一问,这宁国妇人便是这般不懂规矩。李丞相被闹得烦了,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云裳脚步顿了顿,笑容浅浅,“仓央玉儿,应当入府了。明儿个你让宁浅去敲打敲打,告诉仓央玉儿,她的义父,是夜郎国国师呢。” 浅音顿时便明白了云裳的想法,眸中一亮,连忙笑道,“还是公主有法子,奴婢晚上便去传信给老大。” 仓央玉儿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女子,性子不如宁国女子这般温顺,性子泼辣,受不得一丝委屈。而丞相夫人当了几十年的丞相夫人,在皇城妇人中,也算得上是人人仰起鼻息的了。这样的女人,在深宅中浸淫已久,对后宅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熟得不能再熟,却因为仓央玉儿,在众多妇人中失了颜面,定然对仓央玉儿憎恶非常。这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定然,精彩非常。 云裳还未走到皇宫,便在半道上遇见了宁浅,宁浅正在皇城中的城心湖中游湖,刚刚下了画舫,便瞧见了云裳,宁浅眉眼一凝,朝着云裳打了个手势。 云裳挑了挑眉,走到一旁瞧着宁浅对身边的丫鬟吩咐了什么,那丫鬟便朝着云裳他们走了过来,却没有在他们身边做任何停歇,转身便走进了一旁的一个小巷子。 云裳连忙带着浅音跟了上去,巷子中人不多,那丫鬟慢慢缓下了脚步,云裳连忙跟上,走到了丫鬟旁边,云裳便听见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传了过来,“夏国七王爷出现在了麒麟山下的村子里。” 什么?云裳脚步顿了顿,那丫鬟便渐渐走远了。云裳拧眉站在了原地,半晌没有动。 浅音方才离得有些远,并未听见那丫鬟说了些什么,只是瞧见云裳的神情,也知道定然是出了什么事,踌躇了片刻,才轻声问道,“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划过一抹戾气,“回宫。” 一回到清心殿,云裳便急急忙忙地换了一身宫装,去了勤政殿,宁帝并没有在勤政殿中,云裳心中着急,便去寻,在御花园中瞧见了正在散步的宁帝,云裳上前,轻声叫了声,“父皇。” 宁帝转过头来,云裳这才瞧清楚,站在宁帝身边的女子,是李拂衣。 云裳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宁帝竟然与李拂衣走得近了,为何自己都知晓。 “裳儿?”宁帝轻声道,朝着云裳招了招手,脸上泛起一抹笑容来,“裳儿又出宫去玩儿了?先前得了一匹好的布料,让郑总管给你送过去,好给你做嫁衣,却不想你都没有在宫中。” 云裳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得明媚,“裳儿的嫁衣母妃已经准备好了,母妃二十年前就做好了的,可漂亮了。方才裳儿去公主府看皇姐了,昨儿个裳儿殿中的宫女回去省亲归来,跟裳儿手,城中许多茶馆有一些对皇姐不利的传闻。裳儿听了担心皇姐,就去公主府瞧了瞧,皇姐的情绪不是很好。父皇,裳儿瞧着那仓觉青肃也算是一表人才的,那日仓觉青肃向父皇求娶皇姐,父皇为何不应呢,若是父皇应了,便不会有那么多人说皇姐不好了。” 宁帝眯着眼望着自己眼前的女儿,心中暗自思量着她这些话的真实性,还未回应,便听到李拂衣的声音柔柔地响了起来,“皇上,华镜公主算起来也是臣妾的侄女,臣妾本不应该说的,只是方才听到云裳公主说起,便觉着有些难受,华镜公主不管如何,也是皇家公主,从小到大,受的都是宁国最好的礼仪教导,她定然做不出那些事情来的,臣妾总觉着,这一些事情,像是有人故意在针对。臣妾想着,只怕是有人想要针对皇后娘娘呢。”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是啊。” 宁帝目光中划过一抹暗色,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冷冷一笑道,“此事朕自有定论,你们便不必多言了。” 云裳低下头,似乎有几分伤心的模样,宁帝皱了皱眉道,“你就快要成亲了,朕给你准备了两个教习嬷嬷,从明儿个起教习你一些你以后会用得到的东西,你好好学学。等你出嫁的时候,那两个教习嬷嬷便跟在你身边,若是你用得好,她们会给你很大的帮助。” “是,裳儿谢过父皇。”云裳应了声,心中却有些烦躁,自己来此,是为了求宁帝让她出一趟门,她想要亲自去麒麟山下瞧瞧,她想知道,为何夏侯靖竟然会出现在麒麟山下。只是却不想,宁帝却突然说起要让教习嬷嬷给她,虽然之前宁帝也曾经提过,自己也在皇后想要赐下教习嬷嬷的时候,以此为借口拒绝了,却因为宁帝一直没有提起,自己便也没有当回事,却不曾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如此,她恐怕便很难出宫了。 云裳皱了皱眉,与宁帝和李拂衣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回了清心殿,“梅影,去禀告你的主子,我要见他。” 殿中凭空传来一声低低的应答声,云裳叹了口气,倒在软榻之上,夏侯靖,只怕自己之前未曾猜错,这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只怕不比仓觉青肃好打发。 云裳在宫外跑了这么一圈,便觉得有些疲累,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待醒来的时候,便察觉到殿中有其他人的气息,却不是琴依和浅音的。云裳猛地睁开眼,望向那气息传来的地方,便瞧见靖王披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坐在桌子旁看书,那书,应当是自己平日里喜欢翻看的书,看模样,只怕是戚氏阵法。 甚少见靖王穿这种颜色的衣裳,云裳看得有些发愣,没想到,这样的颜色穿在靖王身上,让一个原本冰冷异常的人,竟隐隐带着几分超脱之感,衬着那俊逸的面容,宛若谪仙。 “醒了?”靖王头也不抬,淡淡地道。 云裳点了点头,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起来,靖王为何会在这里,浅音与琴依竟然也允许他进来。虽说他们二人是未婚夫妻,只是也应当避嫌,毕竟,还未婚。 靖王放下手中的书,望向云裳,神色却是微微一愣,云裳刚醒来,眼中带着几许迷茫,发丝散落一榻,白皙的脸上带着难得的红晕,却让靖王忍不住心神一荡,这样的云裳,倒让他觉着有些难以抵抗呢。 “你寻常看这书?”靖王收回目光,朝着云裳扬了扬手中的书,挑着眉问道。 云裳愣了愣,点了点头,“嗯,偶尔看看……”面上却忍不住一烫,“其实不怎么看得懂,每次看一会儿,便会犯困,倒是适合在失眠的时候拿来看看。” 靖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意,“我瞧着也是。可是出了什么事?这般急匆匆地找我来?”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来望向靖王,目光与靖王的目光相接,面上也带了几分凝重,“我派人去查探麒麟山的事情,发现有三股势力同时在那边,我想应当有皇叔你的人,还应当有父皇的人,另一批人,我刚查出来,应该是夏侯靖的。宁浅说,夏侯靖到了麒麟山下,我心中觉着有些蹊跷,那批士兵极其隐蔽,外祖父也不过是因为误打误撞发现了此事,可是夏侯靖为何会到那里?我觉着,恐怕不是巧合。” 云裳见靖王听得认真,便又道,“我怀疑夏侯靖与那些士兵有些关系,所以想要亲自去麒麟山下瞧瞧,只是方才去见了父皇,父皇说给我请了几个教习嬷嬷来教我一些东西,我恐怕很难脱身……” 靖王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听,眼睛眨也不眨,定定地望着云裳,云裳低下头来,躲开了带着几分灼人的目光,“可是,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嗯。”靖王轻声应了一声,又低下了头,翻动着手中的书,声音轻若蚊呐,“你确实是闲了一些,竟还有时间想这些事情……” 云裳听得有些不清楚,愣了愣,只觉着靖王这话有些莫名,不知是什么个意思,便喊了声,“皇叔,你怎么瞧?” 靖王勾了勾嘴角,又抬起头来,“你想去麒麟山下瞧瞧?” 云裳点了点头。 “那便去吧,我与你一起,教习嬷嬷的事情,交给我便好,只是,你这两个丫鬟你带不走,若是她们不在了,只怕你父皇很快便知晓你没在宫中了。”靖王轻声道。 云裳想了想,便应承了下来,不带浅音和琴依也无妨,她在宫外的人也不少。也没有问靖王要如何帮她掩饰,只问道,“什么时候走?” 靖王闻言,不知道想起了神马,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连眼中都带着几分笑意,“待月黑风高夜,便是悄然离宫时。” “啊?”云裳不知靖王为何突然说起这样的玩笑话来,却直觉地认为,靖王有些不正经,便瞪着他道,“那今夜皇叔便来接我吧。” 话音一落,云裳便听见靖王的笑声在殿中响了起来。 栖梧宫中,一个老嬷嬷正在帮皇后取下发髻上的簪子,将发髻打散了,缓缓梳顺了头发,“娘娘,今儿个华镜公主传信进宫了,说想要见皇后娘娘。” 元贞皇后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苦涩地笑了起来,“本宫这个女儿,若是能够稍稍聪明几分便好了,只是她的聪明从未用在该用的地方。” 那嬷嬷听见这话,垂下了眸子,这话,她接不得。 “也不知道,本宫,还能够护得住她几时。”皇后目光幽幽地望向镜中的人,抬起手抚上眼角,笑容中带着几分勉强,“本宫在这后宫之中,二十年了,本宫老了……” 嬷嬷连忙摇了摇头,“娘娘何必妄自菲薄,娘娘还年轻着呢。” 皇后闻言,却没有笑,她自然知晓,这是她在安慰自己,只是,这样的安慰,却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小弟好不容易当上的御前统领,也被罢免了,以后,父亲和母亲想要往宫中传递消息,便又困难了许多。如今,本宫在宫中的形势,也愈发的严峻了,本宫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皇后闭上眼,只觉得心中有些难受。 “嬷嬷,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机会,本宫最近在安排婚礼事宜的时候,便暗中安排了一些事情,本宫一定要重新获得皇上的尊重,本宫必须要搏一搏,待会儿,本宫写封信,你找机会传出宫去,交给父亲。”< 第一四十三章 暗夜出宫 夜了。云裳惦念着靖王今夜要来接她出宫,便只是和衣躺在软榻之上,虽然灭了全部的宫灯。云裳却一直睁着眼,望着漆黑的房间,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的时候,自己与莫静然成亲之后没多久,她便整日流连烟花之地,整夜整夜的不回。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哭闹一场,摔东西,偶尔还会回皇宫与皇后诉苦,如今想想,那时候的皇后虽然轻言细语地劝着,只怕心中却是无比高兴的吧。后来被莫府的老夫人骂得狠了,便也知晓了,自己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左右,也只能黯淡地接受了,只是仍旧整夜睡不着,便只得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房间,心中一片凄凉。 她前世的时候,被皇后那般纵容着,何时受过那样的苦楚,越想便越觉得心如死灰,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那样的日子。只是,后来的日子愈发的难过起来,莫静然纳了好些妾室,那些女子个个心思深沉,让她吃了好些亏。 “嘭。” 窗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异响,打断了云裳脑中不断划过的画面。云裳坐起身来,转过头朝着窗子那边望去,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才瞧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 “嗯?我还以为你睡着呢?在这儿坐着作甚?吓了我一跳。”靖王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惫,云裳一愣,没听说他最近有做什么啊,怎么会…… 云裳掀开自己身上的薄衾,站起身来,“浅音和琴依我都打过招呼了,我不见了,你要怎么安排?” “此事交给我便好了。”靖王走到云裳身边站定,云裳皱了皱眉,却见他坐到了自己的软榻之上,叹了口气道,“我听说你手下的宁浅最擅长的是易容之术,你怎么不让宁浅进宫来易容成你,挡上几日?” 云裳微微蹙眉,梅影果然将自己的事情事无巨细地禀报给了靖王啊,云裳扯了扯嘴角,“我又其他的事情安排给她做。” 自己不在皇城中,李家却仍旧需要防备着,她知晓,以皇后的性子,绝不会让自己安然无恙地嫁给靖王,云裳亦想要寻个合适的时机,给皇后和华镜重重的一击,此事,必须要宁浅去办。 靖王点了点头,“那便走吧,我有些累,先出宫到靖王府,让我好生睡上一觉。” 云裳闻言,更加好奇了起来,方才她只觉得靖王声音有些疲惫,却不想他竟然亲口承认他十分的累,而且,还说要先好生睡一觉,究竟是什么事情,竟让他这般疲累?自己先前白日里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一切都正常啊。 未等云裳问出口,靖王便已经伸手揽住云裳的腰身,纵身往窗外跃出。 云裳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皱了皱眉,轻声道,“皇叔,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的。” 靖王却没有回应,揽住她腰的手又紧了紧,云裳有些不适,却也无法,幸而宫外早已准备好了马车,云裳被靖王抱着带上了马车。马车上点了盏灯,云裳这才瞧见,靖王的眼中带着淡淡的血丝。 靖王一进马车便阖上眼养神,云裳心中的好奇越发的深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靖王一直闭着眼,云裳也一路没有机会问出口。 到了靖王府,靖王却没有动静,云裳转过眼望向靖王,却见他似乎已经睡了过去。云裳皱了皱眉,轻轻唤了一声,“皇叔。” 靖王猛地睁开了眼,目光中带着森然冷意,激得云裳全身打了个冷颤。 靖王这才瞧清楚了眼前的人,神色微微顿了顿,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看了看,“到了?”说着,便伸过手来要抱云裳,却被云裳躲了开去,“皇叔,我自己走就好了。” 靖王也并不勉强,推开车门便走了下去,云裳紧跟着下了马车,进了靖王府。 “本来今天没想休息的,所以也没有让管家收拾客房,我的寝房中也有软榻,你便睡床吧,我在软榻上躺一躺。”靖王轻声道。 云裳注意瞧了靖王的身上,似乎没有受伤,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出了什么事?我瞧着皇叔先前还是好好的,不过半日的时间,皇叔怎么看起来这般累?”云裳想了想,终是问出了口。 靖王脚步顿了顿,嘴角似乎带着一抹笑,只是那笑却让云裳看得有些心惊,靖王何许人也,竟然会露出这般的神情,带着几分惨淡,又似有几分释然,复杂得让云裳看不明白。 “只是听到了一个消息,一个,不知道是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迎接的消息。呵呵……”靖王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到了靖王的房间中,管家早已备好了水等着了,靖王直接进了净房,云裳听着净房中传来的水声,坐到桌前望着桌上的灯笼中跃动的火焰,发起呆来。 “王妃娘娘,老奴准备了一些吃的,王妃可是饿了,不如先吃些东西吧?”管家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云裳微微一愣,王妃? 想了半晌,才想起,他喊的也许是自己。 云裳的目光微微动了动,转头望向净房的方向,“皇叔可用过晚膳?” 管家摇了摇头,“下午的时候,王爷从宫中回来之后,收到一个帖子,便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曾用膳。王妃娘娘,你……”管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祈求,又回头望了望净房的方向。 云裳瞬间便明白了,这管家是想要让自己劝靖王吃些东西,却又害怕明说会让靖王不悦,只得说让云裳吃些东西。 云裳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拿进来吧。” 管家面上露出一抹笑容,连忙吩咐着外面的侍从将东西都端了进来,摆放在了云裳旁边的桌子上,云裳瞧了瞧,都是些家常小菜,也不算多,应当也就是三四人的分量。 正在此时,靖王便从净房中走了出来,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里衣并未系好,露出精壮的身子。 云裳面色不动,耳朵却有些发烫,淡淡地移开了目光,轻声道,“都快寅时了,今儿个晚膳用的有些早,正好管家做了些宵夜来,皇叔也陪着裳儿吃一些吧,我瞧着东西不少,我也吃不完。” 靖王微微转过了眼,望向云裳,又将目光落在一直弯着腰的管家身上,最后看向桌上的饭菜。 宵夜?谁家的宵夜是这些东西? 靖王见云裳耳朵微微泛红,低着头只看着桌上的饭菜,忍不住神色一动,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心中了然,隐隐竟泛起一抹喜悦来,便坐到了云裳对面,坐下去的时候动作稍稍大了些,原本便松垮垮的里衣便敞开得更多了几分。 云裳原本正想抬头与靖王说话,见状,想要说的话便一下子哽在了喉中,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靖王。 “不是说饿了,怎么又不吃了?”云裳的神色自然落入了靖王的眼中,见惯了她一副故作深沉,十分冷静地模样,如今瞧见她这样的神情,觉得十分新鲜,却装作没有瞧见的模样,端起碗来,嘴角却掩不住地微微翘起。 一旁管家见状,才微微松了口气,笑着道,“老奴也不知道王妃喜欢吃什么,便随意地做了一些,若是王妃有想吃的,吩咐老奴一声便是了。” 云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看着靖王发起带来,面色忍不住微微一红,连忙摇了摇头,“这样就很好了。” 吃了宵夜,管家将东西收拾了,便退了下去,屋中一下子便静了下来。靖王走到软榻边躺了上去,轻声道,“很晚了,早些歇下吧,明儿个我们早些出发。” 云裳愣了愣,想要说,没关系,等他睡好了再走也无妨,只是目光落在靖王身上,便又消了声,靖王躺在软榻之上,一头青丝从软榻上散落了下来,衬得靖王原本便丰神玉朗的面容更多了几分柔软。一身白色里衣微微敞开着,露出麦色的胸膛。云裳目光正要移开,却见那胸膛之下小腹之上有一条有些狰狞的伤疤,云裳目光一顿,那是前些日子靖王受伤的地方,看起来愈合的不错,只是这疤痕实在是有些不好看。 云裳正想着,便瞧见靖王在软榻之上翻了个身,背朝着云裳躺着,隔开了云裳的目光。 云裳望着那背影发起呆来,却突然听见一个带着几分疲惫却又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若是再这般盯着我看,我恐怕今夜很难睡着了。” 云裳闻言,面色一红,连忙逃一般地吹熄了灯笼,爬到床上躺了下来。 靖王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下来,云裳听着他的呼吸声,闻见被子上有一股好闻的龙诞香味,和他身上的香味一样,云裳竟觉得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将头往被子上拱了拱,云裳便很快睡了过去。 软榻上的男子听着云裳的呼吸声,睁开了眼,眸中带着几分笑意,翻了个身,望着床上那微微拱起的影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才又闭上了眼。<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天秘辛 皇城到麒麟山坐马车约摸需要半月的行程,只是云裳却等不了那般久,还有一个月,便是她与靖王的成亲之日了,若是那个时候,她与靖王都不在,那还真是有些难办呢。 云裳便毅然决定不坐马车,骑了靖王为她寻来的汗血宝马,日夜不停地朝着麒麟山赶去,只用了五日便赶到了麒麟山下的小村子中。 小村子只是一个有几百口人的小村庄,名字叫桃溪村,村中百姓较为淳朴。见到云裳与靖王,眼中都有着淡淡地防备。 “村中又来陌生人了,这是这个月的第十二个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云裳听见有村民对着他们二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云裳与靖王皆是武功不弱的,自然将他们的话收入了耳中。 只是云裳却忍不住有些怀疑了起来,这样的小村子,一有外来者在村中都是一个大奇闻,十万人的士兵,又是怎么在麒麟山中驻扎了那么长的时日,竟然没有引起怀疑的?而且,瞧着这样的情形,只怕他们还未进麒麟山,便有许多人知晓他们来了,其中自然也包括夏侯靖他们。 云裳抬起眼和靖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中发现了几分凝重。云裳沉默了片刻,便寻了一个妇人道,“这位大婶,小妇人与夫君从西一镇来,为探亲而来。只是,小妇人的兄长说他在麒麟山附近,可是小妇人却只在麒麟山附近发现了这个小村子,小妇人想,兄长应当不在此处,请问下,这麒麟山附近有其他的比较大些的城吗?” 那妇人见云裳与靖王容貌皆是不俗,心中也高看了几分,只是瞧着两人骑马而来,便觉得有些诧异,哪有探亲骑马的啊?而且还是小夫妻。不过听见云裳说从西一镇而来,便也了然了几分,西一镇位于边关,听说那里民风大胆些,人人都会骑马射箭的。 “麒麟山下没有其他城池啊……”那妇人连忙回答道。 云裳皱了皱眉,道了声谢,便回过头望向靖王,靖王沉吟了片刻,才道,“既然大哥不在此处,我们先离开,派人问问吧。” 云裳点了点头,翻身跃上马,随着靖王出了村子。 “若真如外祖父所言,十万人,若没有一个大的城池,如何养得起?”云裳皱着眉,只觉着,处处都透着奇怪。 云裳悄无声息地放了个暗号,不一会儿,待云裳与靖王走到一处僻静之处的时候,便瞧见一个黑衣男子跪倒在地,“主子。” 云裳点了点头,“这桃溪村十分排外,你这些日子住在何处?可有人发现你?你说夏侯靖到了附近,他如今在哪儿?” “属下这些日子一直住在桃溪村后面的一处密林中,这桃溪村中较小,有陌生人来便会引起注意,属下没有进村子,没有人发现属下。夏国七王爷,住在桃溪村中,他来的时候,发病倒在了溪水边,一个聋哑女收留了他。” “哦?聋哑女?”云裳皱了皱眉,这般巧合?只是夏侯靖为何要这么做呢?“这段时间,那夏侯靖都做了些什么?” 黑衣男子连忙道,“白日里,那聋哑女在家,他便装病,晚上趁那聋哑女睡了之后,有时会去见桃溪村的村长,有时会去麒麟山中,只是那麒麟山中有瘴气,属下不敢贸然进去。” 云裳点了点头,“其他还有什么发现?” “属下发现,麒麟山中有铁矿……”黑衣男子沉吟了片刻,才低声道,“而且,属下调查到,十多年前这里并没有桃溪村,是八年前,这里才迁了一些人进来,官府登记的是,这里的人都是逃难而来的,八年前云琅城出现了水宅,许多人背井离乡,桃溪村便是那些逃难的人过来,发现了这片地方,定居下来的。” 云裳眉头紧蹙,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而靖王听到铁矿的时候,眼珠子才微微动了动,目光灼灼地望向高耸入云的麒麟山。 云裳让那黑衣人离开了,靖王才回过头来,“我以为你手下都是些女子。” 云裳微微笑了笑,“我喜欢用女子只是因为我是女子,而且有时候女子比较容易降低别人的戒心,不过有些事情还得男子才做得来。让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去受苦,我可是舍不得的。” 靖王目光落在云裳的头顶,因为赶路的原因,她的一头长发被束了起来,简简单单簪了个簪子。虽然简单,却十分清爽。 麒麟山下除了个桃溪村,便没有其他村子,云裳与靖王一同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歇脚。 “我来之前看过地图,麒麟山下确实只有个桃花村,最近的便是雅茗城,离这里也有十多里。只是,麒麟山……”云裳顿了顿,“这座山较高,山上有密林,密林中有瘴气,山顶还有积雪,整个麒麟山延绵数十里,因为真正进去过的人极少,所以地图上画的也不甚明了,只知道大概的情况而已。” 靖王微微颔首,这些他都知晓。 “如果真如外祖父所言,那些士兵在这麒麟山中,十万人之众,吃喝需要的物资绝不会少,可是,这里只有一个桃溪村,方才来的路上我瞧了,这些土地顶多就够村里的人吃喝……从这里来看,这似乎不是一个好的藏身之处,为何……”云裳喃喃自语道。 靖王眯了眯眼,“因为铁矿。”靖王望向麒麟山,“夏国富有,他想要招兵买马并非难事,只是夏国境内,却是最缺铁矿的,夏国的铁矿都是买的,而且,因为害怕夏国有了铁矿之后大肆制造兵器,所以各国供给的铁都很少,方才你的属下说,麒麟山中有铁矿。” 靖王从怀中掏出地图,“麒麟山山势陡峭,密林中瘴气重,所以即便是宁国人,对里面的情况也知之甚少,这恰好便成了夏国士兵隐匿踪迹的绝佳条件,只是,关于他们怎么生活的问题,确实值得深究。” 云裳点了点头,“这桃溪村中的人也应当好生查一查,突然出现的村落,虽然看起来淳朴,只是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猫腻。而且,夏侯靖走到这里就正好发病被聋哑女救了,此事也透着蹊跷。大晚上的去找村长,只怕这村长的身份也值得怀疑。我总觉着,这麒麟山附近都十分的不寻常,只怕,宁国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云裳蹙眉,前世似乎并未有此事发生,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莫非,因为什么原因,导致所有的一切都起了变化吗? “桃溪村我们只怕进不去了,可是这周围也没有其他地方,我们现在去哪儿?”云裳轻声问道。 “上麒麟山。” 云裳凝眉,她有些犹豫,此去,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难以预料,只是,她还有想要守护的人,还有未报之仇。 只是,她却有种预感,这麒麟山上的这只军队,将会是宁国的劫难,也将是一个无法预见的变数,若是连宁国都乱了,那她还谈什么守护? 靖王似乎察觉到云裳的迟疑,嘴角微微勾了勾,沉声道,“你可知,最近我调查到了什么?” “嗯?”云裳转过眼望向靖王,只觉得靖王的面色有些凝重,想来应当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靖王转过头来望向云裳,眼中带着深沉的冷意,“李家,根本就是夏国,安放在宁国中的细作。” 云裳这一惊非同寻常,猛地望向靖王的眼睛,却见他眼中认真无比,云裳只觉得心尖都在颤动,“怎么会?” 靖王望向远处的麒麟山,目光冷冷,“我知晓此事的时候也十分震惊,但是,这件事情是我最为信任的情报探查出来的,绝不会有假,李氏的先祖是夏国后人。不过只是个侍婢生的孩子,据闻是因为夺位失败,为了保命,所以才主动请求来宁国隐姓埋名,并许诺其后世之人,定要为夏国效力,努力成为宁国举足轻重的人,然后,一举夺取宁国的统治权。” “你应当知道,夏国虽然幅员辽阔,而且十分富足,却是人少,而且,缺少兵器,仗着天然的地势庇护,才在这天下间有立足之地。他们自然也是有野心的,只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夏国人聪明,便相出了这样的法子,智取之。我怀疑,李氏如今在宁国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夏国觉得是最好的时机,想要收了。这麒麟山中的士兵,极有可能,便是夏国布下的。” 云裳半晌没能反应过来,心中十分震撼,若真如靖王所言,那夏国统治者的心机和远见,实在是令人心惊的。 如果李氏果真是夏国许久之前便布下的暗线,此事便更加复杂了。 “那父皇岂不是……十分危险?”云裳眼中有些焦急,“夏侯靖与华国公都在宁国,这些士兵定然是听命于他们二人的,要不,直接将他们二人抓起来?那样,这些士兵便也不能轻举妄动了。” 靖王摇了摇头,“别说我们如今没有证据证明夏国屯了十万士兵在此,就算我们有证据,我们也不能这般蛮来,若是我们将那两人抓了,只怕夏国帝王便有借口向宁国发兵了。” 云裳沉默了许久,咬了咬牙道,“我将皇城中和母妃的事情安排下,我们便进山。”<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山 云裳选了十个平日里表现出色的属下,才想起要问靖王一句,“皇叔,不是说麒麟山上的密林中都是瘴气么?我们怎么进去?” 靖王拿出地图,指着麒麟山中一处被隔断的地方道,“这里是一条河,我们便顺着河便上去就好了。” 云裳一愣,拿过地图来瞧了半晌,“若是这条河可以上山,为何这地图上关于这一带的记录仍旧是寥寥无几呢,没有说这河的宽度,亦没有说沿途地势如何……” “因为这河在半山腰上有一处悬崖,河水落下形成了瀑布,悬崖高百丈,其中没有一处可以借力的地方,需得武功极高之人,辅以内力,才能上去。”靖王神色淡淡地道。 “……”云裳转过头望向身后已经呆了的十人,才呐呐地道,“怪不得,你没有吩咐带任何一个下属……”心中忍不住腹诽道,“你怎么不早说呐……” 只是,转身之间,却又想起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来,“你方才说,需要武功极高之人,还需要内力?那必得要内力深厚了?” 靖王点了点头,便听到云裳平静得有些诡异的声音,“可是,我没有内力。” 云裳虽然自恃武功还不错,只是却是实实在在地没有内力的,她这身子不太适合修习内力,便只用了药材来提升着本身的资质,连轻功都有些勉强。 靖王倒是并未想到,之前确实觉得,她不像是有内力的样子,只是见她武功轻功一样不落,还以为她练的武功有独到之处呢。 靖王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崖上有借力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上去,可是……” “无妨,我们先去瞧瞧吧。”云裳站起身来,牵着马便要出发。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并未掩饰踪迹,夏侯靖即便不知道是我们,也定然晓得有陌生人来了桃溪村,定然会加强戒备,只怕,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我们想要上山,还得绕个圈子,将后面的尾巴甩开。”靖王席地而坐,动作之间,皆是随意。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懊恼,似乎靖王在的时候,她总是不太喜欢费心神去想什么东西。 幸而,暗卫最擅长的便是隐匿自己的踪迹,片刻之后,便只剩下了云裳与靖王二人呆在原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靖王站起身来道,“我先去打些野味来,你自个儿小心些。” 云裳应了一声,看着靖王离开,站起身来在周围找了一些树枝来,准备生火,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带火石,云裳苦笑一声,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看来,今儿个夜里,只能在这儿度过了。 幸而靖王去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便提了两只野鸡走了回来。十分娴熟的生了火,将鸡提到溪水边打理干净了,又走了回来,用树枝穿透了鸡身子,架到火堆上烤了起来。 “我觉着,我开始在拖累你了。”云裳笑着道,虽然她这些年学了不少东西不假,只是却从未缺衣少食,也并未真正把自己丢到荒山野岭历练过,故而,其实很多事情也只是纸上谈兵,当真正遇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无用得紧。 洛轻言抬起眼来望向云裳,“你有别人没有的优势,我记着,你是会一些医术的,这便代表着,你可以识别那些草有毒,那些草无毒。我一直觉得,瘴气虽然带着毒,世界万物总是相生相克的,有瘴气,附近应当也有能够解瘴气之毒的地方。夏国的士兵优势在于不惧这些瘴气,若是你能够研究出,如何解瘴气之毒,倒也是一件大功劳了。” 云裳微微一笑,“虽然知晓你是在安慰我,但也十分受用。” 靖王将野鸡烤好了,便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了云裳,云裳接了过来,咬了一口,便觉着一股香气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虽然没盐没味的,但是难得的是保留了本味。 两人吃了东西,便靠在树上休息起来。 夜渐渐地深了,半梦半醒之间,云裳却突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云裳猛地惊醒,却并未睁开眼,只是将右手缩到了袖中,那里,放着她惯用的银针。 左手却缓缓伸出,朝着自己身边悄悄移动过去,若是她未曾记错,靖王便在她的左边。云裳先是摸到了靖王的剑,悄然往上,便摸到了一只微微带着几分凉意的手。那手将云裳的手反握住,在云裳手心写了两个字,有人。 云裳心中顿时便安定了几分,他醒着的。云裳也感觉到周围的暗卫都严阵以待,便更加放心了。 一声尖锐地啸声响了起来,惹得云裳觉着耳朵生疼,想着,对方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定然是想要惊动他们的,便索性睁开了眼,却之间周围黑漆漆的一篇,连月光都没有。 远处却突然飘过来一件雪白的衣裳,那衣裳似是会发光一般,映照着衣裳上方的人面容泛着青色,眼中翻着白,朝着云裳飘了过来。 云裳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啊……有鬼啊……” 声音却是云裳十分熟悉的。 云裳浑身一震,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靖王拉着往小林子外的大路上跑去,靖王嘴里还在一边大叫着,“啊,鬼啊,鬼啊,快跑,有鬼啊……” 云裳脚下一顿,便踉踉跄跄地跟着靖王的脚步跑了出去。两人跑出去了很长一段距离,靖王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朝着桃溪村的方向望去,那边一片漆黑,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云裳转过头望向靖王,只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只是靖王却似乎知晓她在看他,轻声道,“桃溪村的人恐怕是一时间无法猜测到我们二人的身份,他们害怕我们留下来,却又不想因为杀了我们而引起官府的注意,所以才用这样装神弄鬼的法子来想要吓一吓我们。” 云裳点了点头,“那人身上撒了萤火虫身上弄下来的粉末。”顿了顿,才又道,“这样也好,这说明,夏侯靖并未注意到我们,桃溪村的人瞧见我们走了,应当便不会再跟上来了,正好,我们恰好需要一个理由脱身。” “走吧。那垭口在往西一百二十里的地方,我们连夜骑了马过去,天亮时分应当便能够赶到了。”靖王的声音很轻,轻得让云裳觉着,似乎带着几分温柔。 靖王吹了个口哨,云裳便瞧见两匹马远远地跑了过来,云裳笑着牵过她的马来,“这马倒是挺听话的。” “这匹马叫彩云,是匹母马,性子也要温顺一些,与我这追云倒是一对,本就是想要送给你的。”靖王轻声道,翻身上马,“走吧。” 云裳还未消化他方才说的话,便听见他御马启程的声音,云裳便也顾不得胡思乱想,连忙上了马,拍了拍马儿,那彩云便飞快地朝着靖王跑了上去。 倒是与靖王所料相差无几,差不多辰时的时候,两人便已经到了地图上的位置。云裳皱着眉望着眼前高百丈的瀑布,微微皱了皱眉,因为常年被水冲刷的原因,崖壁很是光滑。瀑布两边,便是弥漫着瘴气的密林。 云裳打量了那瀑布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只怕是上不去的。” 靖王点了点头,先前他也不过是听暗卫说起,自己没有亲自看过,如今看来,只怕他独自上去也十分勉强,若是再带上云裳,只怕两人都得摔死。 云裳站在瀑布下的深潭便来来回回看了许久,才指着瀑布顶上的旁边一棵树道,“你若是去找一个这般长的绳子系在那里,我便能爬上去。不仅我能够上去,我的那十个暗卫也能上去。” 靖王凝眉看了半晌,点了点头,吩咐人去准备绳子,只是离这儿最近的城镇也在百里之外,一来一回,便又是一天。 等暗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只是半夜瞧不见,云裳也并无把握,便先找了个地方歇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众人便都起了身。 靖王一个纵身朝着崖顶飞了上去,一个纵身,便是百丈。云裳瞧得目瞪口呆,她向来知晓靖王的武功是极高的,却不想竟然这般厉害,忍不住心中肃然,此人太过可怕,若是有一日,与他为敌,自己几乎无任何胜算。 靖王将绳子系在云裳说的那棵树上,检查了一遍,才点了点头,那树至少是棵百年老树,长在崖边,有些枝桠支了出来,靖王拿来系绳子的枝干也差不多碗口粗细,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应当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云裳跳入水中,游到那绳子的地方,将绳子系到自己腰身上,双手拉住绳子,往上爬去。崖壁太滑,云裳无法用脚支撑住,只得全部借助绳子的力量,一点一点往上挪动。靖王见状,皱了皱眉,这崖壁高百丈,这样爬上来,那手定然会痛上好一阵子。 心念一动,便用上了几分内力,将绳子往上提。云裳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靖王提起来倒是不算费劲,约摸用了一个时辰,云裳便也上了崖顶。 两人刚刚松了口气,便听见一旁的密林中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云裳和靖王一惊,两人对看了一眼,便猛地将身子埋进了水底。< 第一百四十六章 患难与共 “那是什么?”云裳听见上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心中一惊。他们方才慌忙之间并没有时间将那绳子收起,若是被那些人瞧见了那绳子,定然会猜到有人上了山。 “走,过去瞧瞧。”声音持续传来,云裳皱了皱眉。他们现在虽然藏在水底,但是若是那些人走了过来,往水底一看也还是很容易发现他们的。不过,幸而此处因为处在瀑布上游,此处的水极深,他们必须得趁那些人还未上来的时候再往深处潜一些。 云裳回过头,却发现靖王紧闭着眼,眉头紧蹙,面色苍白。心中忍不住悚然一惊,靖王竟然不会在水中闭气。 云裳忍不住想要苦笑,也许是因为靖王平日里太过要强,自己从未想过还有靖王不会的东西,此番突然发现,却是在这般要命的时候。 听着岸边隐隐约约传来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云裳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靠近靖王,将手从靖王腋下穿过,揽住他,往下方游去。 待再也瞧不见岸边情形的时候,云裳才停了下来却瞧见靖王的脸色越发不好了起来,竟隐隐泛着青。云裳心中暗叫了一声糟糕,只怕靖王坚持不了多久了。 水上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云裳凝神细听了听,才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看,这是什么?”有人在问。 “这绳子……有人上山了,还不止一人。”有人在回答。云裳叹了口气,她还想祈祷一下,莫要让人发现了,只是看来很难实现了。云裳心中担忧着靖王的情况,暗自着急,这些人怎么还不走啊? 云裳察觉到手上的身子越来越重,心中知晓,靖王恐怕是支撑不住了。 云裳暗自咬了咬牙,心中狠下了心,凑进靖王的脸,凑了上去,堵住靖王的嘴,渡了几口气过去,才终于瞧见靖王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将这东西拿着,我们去向将军汇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将军,果然是士兵。 云裳心中才暗自舒了口气,只是却也不敢立刻便上去,只得往靖王嘴里又渡了几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上面没有丝毫的声音传来,云裳担心靖王的情况,便也再顾不得其他,便急忙拉着靖王浮了上去,自己先稍稍露了头,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了人,才拉起靖王来,朝着一旁的水草从中游去。 藏在水草中,云裳才拍了拍靖王的背,靖王吐出几口水来,又闭着眼睛,过了半晌,才缓过劲来。 “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来搜查了,他们既然发现了那绳子,便自然知晓,我们选择了这样的法子费尽心思的上山来,定然是因为害怕瘴气,他们只需要沿着这河找过来,很快我们便会被发现了。”靖王阖着眼,轻声道,声音还带着些许虚弱。 因为方才的事情,云裳还有些不自在,只是见靖王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嘲笑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了,只是却隐隐有些失落。 按捺下心中的情绪,云裳伸手往腰间摸了摸,皱了皱眉,掏出一个白玉瓶子来,苦笑着道,“本来我随身带了两个小瓶子的解毒丸,这瘴气之毒也应当能够解,只是一颗解毒丸只能够抵一个时辰,如今只剩下十颗了,我们两个人,便是五个时辰,希望,能够在五个时辰内找到解瘴气之毒的东西吧。” 靖王睁开眼,望向云裳,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我就说了吧,带上你总是有些好处的,今日若是没有你,我今儿个恐怕就得死在这里了。” 靖王说着,便拉着云裳上了岸,密林中被一片瘴气笼罩着,看起来有些令人心悸。 云裳心中被靖王一句听起来十分寻常的话弄得暖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云裳从白玉小瓶子中倒出一个解毒丸递给靖王,靖王瞧也不瞧便吃了下去,云裳见状,心中微微一动,也倒出了一个解毒丸,吞了下去。 “走吧。”靖王笑着道,“现在也没得选择了,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了。” 云裳点了点头,率先钻进了密林之中,却被一双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拉住了。 “嗯?”云裳回过头去望向靖王。 靖王微微勾了勾唇角,“瘴气有些浓,我怕待会儿进去之后走散了。”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却泛起一抹暖意。 走进密林之中,视线便模糊了起来。林中满是腐烂的味道,有树叶的,也有腐烂的尸体的。云裳微微蹙眉,便听见靖王的轻笑声传来,“这样的味道,比起满地死人的味道好闻多了。” 云裳自然知晓他是在劝慰自己,心中却他的话泛起阵阵心酸来,他十多岁,不过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带兵上战场杀敌打仗,只是瞧他身上的伤痕便知晓,他在边关的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 抑制住心中的情绪,云裳轻声道,“诚然,万民心中敬仰的战神也并不是那般好当的。” 许是因为瘴气有毒的缘故,林中倒是没有见到任何的猛兽动物之流,云裳倒也放心了许多,只是心中隐隐担忧,密林之中难辨方向,他们二人对林中的情况也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只得漫无目的地游走,只是,时间却在渐渐地流逝着。 两人吃下第三颗药丸的时候,还未有任何发现,云裳心中愈发焦急了起来,这麒麟山延绵数百里,若皆是这样的林子,他们只怕得困死在这里面。 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不是办法。 两人心中皆是十分明白。 靖王停住脚步,“依照你外祖父所言,他那日发现那些士兵驻扎痕迹的时候,林中瘴气较少,他说,那时他在麒麟山南边,若是雨天,林中瘴气会稍微好些,只是我们运气却不太好。” 云裳正欲说话,便见靖王闭上了眼。 云裳转过头望向靖王,“你在做什么?” 靖王轻声道,“方才我们上山之前,吹的是北风,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试试了,希望山上山下的风向是一样的吧。” 云裳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也罢,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了。 “这边。”靖王轻声道,拉着云裳朝着右边走去。 方走了几步,便听见有声音传了过来,像是脚踩动树叶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裳遇险 云裳与靖王对视一眼,心中十分诧异,两人动作迅捷地躲到了一棵大树之后,脚步越来越近,云裳凝神细听了片刻,来的似乎只是孤身一人,只是脚步声有些混乱,不过,至多也是不超过两人的。 云裳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以她与靖王的身手,若只是一两人,想要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而不惊动其他人,她倒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耳边传来淡淡地热气,云裳吓了一跳,却也知道,此时在她身边的,只有可能是靖王,便定了定神,才听见他在自己耳边道,“无妨,没什么事儿,来的应当不是人。” 嗯?云裳有些散了神,转过头疑惑地望着靖王,什么叫做不是人? 靖王已经伸出了头,往外面看了看,脸上才带着几分释然的神色来,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原来是它。” 云裳心中奇怪,怎么靖王的样子倒像是见了熟人一般,知晓没事,便也从树后走了出去,便瞧见不远处站着一只麋鹿,背对着两人朝着远处张望着。 似是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那只麋鹿转过了头来,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向两人,看了片刻,才似乎反映了过来,受到了惊吓,转过头便往前跑去。 被这样的不速之客惹得哭笑不得的两人便眼睁睁地瞧着麋鹿跑开了,云裳这才反映了过来,连忙道,“快跟上它。” 说着便率先跑了出去,靖王害怕两人走散,连忙迅速跟了上去。 云裳这才抽空解释了起来,“方才我们走了一路,别说麋鹿了,连一只蚂蚁都不曾看到过,我想定然是因为这瘴气之毒的原因。可是,这只麋鹿在这密林中随意走动,却并未有任何中毒之症状,想必是有原因的,指不定有机会找到解毒的东西。” 靖王点了点头,如今第一要务确实是找到解瘴气之毒的东西,不然再这样下去,他们定然会被困死在这里面。 麋鹿在密林中跑得极快,云裳与靖王废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跟了上去,便瞧见那麋鹿来到了一个小水塘旁边,似乎是有些累了,麋鹿便干脆停在了水塘边喝起水来。 云裳一喜,那水塘边不仅有麋鹿,还有几只兔子正在吃草。云裳走了过去,那麋鹿一惊,飞快地跳了开去,云裳凑到水塘边看了看,水中却是清澈见底,却见不到一条鱼,池塘边的那一圈也没有任何植物。 云裳思量了片刻,望向方才那兔子正在吃的草,“也许我知晓怎么解这瘴气之毒了。” 靖王眼中也微微泛起一抹轻松的神色来,“一路都没看见草,这草定然有古怪,不过,这些草站在这水边,自然也有可能是这水的缘故。不过,这水中无鱼,池塘边这一圈并无植物,所以,多半这兔子吃的草便是瘴气毒的解药了。” 云裳轻笑出声,“想不到皇叔除了会打仗,也还是一个推理破案的高手。” 云裳一面说着话,一面去采了些草来看了下草的模样,又细细闻了闻,取了一片叶子放到嘴里。 靖王见状,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出声打扰。半晌才见云裳才点了点头,“无毒。”说着便动手采起草来,“只是这药草略微有些腥,若是带了制药的小工具,倒是可以将它处理处理,制成药丸,会好下咽许多。” “能够保命便好,这般情形,哪里讲究得了那么多。”说着,也蹲下来,帮云裳采摘起药草来。 有了药,两人便也从容了许多,一路朝着南边走去。 天渐渐黑了起来,两人也不敢生火,害怕被人瞧见。靖王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能够很快找到那些士兵驻扎之地。” 云裳闻言,眼中露出几分惊喜地望着靖王,“什么法子?” “我们不敢生火,可是那些士兵可是敢的,十万人的驻地,若是生了火,很容易便可以发现,我使轻功去寻一圈。”靖王道,神色间却带了几分犹豫。 云裳瞧出了那几分犹豫,连忙问道,“这是一个顶好的法子,皇叔为何看起来并不十分高兴呢?” 靖王眸光深深地望着云裳,“只是,这密林十分大,只是你却没有内力……” 云裳听他这般说,便知晓了他的担忧,笑着道,“皇叔不用担心,你尽管去便是了,我在这儿等你,这林中也没什么野兽之类的,我无妨的。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裳儿便在此等皇叔的好消息了。”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递过来一个铃铛,系在云裳的腰间道,“这是我与暗卫联络用的铃铛,你若是有事,便摇摇这铃铛便可,若是你听到铃铛响动,也摇一摇,我也就知晓你在哪儿了。” 云裳眨了眨眼,低下头望向腰间的铃铛,有些好奇地拿了起来摇了摇,便听见靖王手中拿着的另一串铃铛响了起来。 “这个倒是还有几分意思呢,天快黑了,皇叔早些去吧早去早回,我在这儿等你。” 靖王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跃上了树冠上。 天渐渐黑了起来,因为本身便在密林之中,受重重树叶遮蔽,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云裳靠在树上,脑中将如今的形势细细思索了一遍,说实话,李丞相竟然是夏国皇室之人的后代,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云裳心中暗自盘算着,李丞相这些年一直把持着宁国朝政,并且,将他能用之人发挥到了极致。李家的男子,有入朝为官的,也有下海经商的。李家的女子,大部分都入宫为妃,也有一些无法入宫的女子,便嫁给朝臣为妻,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妥。只是若是有人跟她说,李丞相没有野心,只是在为夏国君主卖命,帮他部署,自己是定然不会相信的。 只怕即便是李丞相愿意,也不见得李府其他人会愿意,若是……能够将李丞相倚重之人各个击破,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云裳正想着,却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传来,声音分明是十分轻柔的,却莫名其妙让云裳感到了几分寒意,“这几日皇城突然加强了戒备,新近的这批武器只怕需要过些日子才能运进皇城了。对了,宁叶,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云裳心中一惊,这里怎么突然来了人,而且,听方才那人话中的意思,宁叶也在? “都打点好了,明儿个开始,这些个精兵便’可以悄然进入皇城了,到时候我们来个里应外合,必然杀的那皇帝措手不及,只是还需要些时间,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在说什么?云裳一惊,手抓住树枝的叶子,狠狠地拉了拉。刚一拉,云裳便在心中暗自叫了声不好。 果不其然,不远处便传来了厉声责问,“谁在那边?” 话音还未落,云裳便感到一股阴冷掌风吹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云裳受伤 云裳心中一惊,外面的两人都是见过自己的,若是被发现并被认了出来,只怕不妙,况且,自己方才还听见了这般重要的事情,两人对自己只怕会下杀手,一比二,而且,两人的武功都应当不差,自己恐怕是没有胜算的。 云裳朝着掌风袭来的方向扔出几枚银针,也不管究竟打中了没有,转身便跑。这林子大,而且满是瘴气,他们虽然是两个人,自己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生机的。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愈发的近了,云裳咬紧牙关,自己总归是吃了没有内力的亏,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那两人便能追上她了。 左右不过至多是个死而已,便拼了这一把了。云裳一边飞快跑着,一边将手伸到腰间,拿出昨日靖王给她的火折子,将火折子中的火吹出了火星,随手抓了一把枯树叶,将树叶点燃了,扔到了地上的枯叶之上。 火猛地便窜了起来,云裳复又点了好几把,挨着扔了下去。火势一下子便凶猛了起来,火光烤得云裳的脸都有些发烫。这林中什么都不多,就是枯树叶最多,这一燃起来,必定会成燎原之势。 云裳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渐渐近了,便又转过身开跑,若是她没有记错,先前见到的那水塘,应当便是在这个方向。 “该死,快发联络烟火,让人火速过来救火。士兵和武器都在这山中,千万不能让这火燃起来。”身后传来怒吼的声音,云裳嘴角微微翘起,看来,自己竟然歪打正着,若是能够这样一把火便将这山中的隐患给除掉,倒也是不错。 “宁叶,继续追,务必要将那人给本王带回来,死活不论。”云裳的好心情未持续多久,危机便再次来临。云裳咬牙往前跑去,伸手摇了摇腰间的铃铛。 自己则一个纵身,跃上了身边一棵大树。 云裳屏住呼吸,看着宁叶与夏侯靖从自己脚下跑过。云裳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远,便跳到旁边的树上,朝着另一个方向跃去。 “不对,脚步声消失了,定然是找地方躲了起来,回去,点火把,挨着每棵树仔细查看,我就不信,她能跑出去。”夏侯靖的声音带着几分阴冷。 云裳知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再动了,那两人武功都不弱,自己只要稍稍发出一丝动静,只怕便会被发现了。 云裳瞧见不远处有火光,想来应当是他们点了火把找过来了。云裳往回望去,自己方才点的火也已经烧的十分大了,这林中满是枯树叶,只怕不到一刻钟,便会烧过来了。 云裳叹了口气,莫非自己今日果真是在劫难逃了? 那微弱的火光越发的近了,云裳瞧见他们仔细地查找着,几乎每棵树都往树上照了一照,而后绕着树走一圈。 人已经离自己不过五米的距离,云裳平息静气,从袖中拿了一把银针,往那两人扔去。 他们方才已经吃了一把银针的亏,知晓了云裳有这么一招,这一次,云裳瞧着那银针还未到两人面前,两人便已经飞快地躲了开去,并且极快地回过神来,朝着云裳扑了过来。 云裳已经做好了准备,握紧了腿间绑着的匕首,只等着那两人扑过来便刺上去。她原本想着莫要让这两人认出她来,所以只是逃跑躲闪,只是如今已经躲无可躲,既然这样,那为今之计,便只有杀了他们了。 只是,那两人还未到自己眼前,云裳便瞧见自己身边有一抹黑影闪过,自己被拦腰抱起,飞快地躲开了那两人的攻势。 云裳一惊,握着匕首便要往后刺去,却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是我。” 一股熟悉的龙诞香从身后传来,云裳愣住,是皇叔回来了。 靖王将云裳放在一旁的树上,便回过身扔出一把匕首,将宁叶手中拿着的火把打落在地,宁叶急忙踩息了火,一下子便又归于一片漆黑。 靖王才纵身跃了过去,三人打作一团,云裳只隐隐瞧见三个身影,其他却是再也瞧不清了。唯有阵阵掌风袭来,让云裳的心提了起来。 云裳从未如此后悔过自己的身子,连内力都无法修习,武功也只是平平,对付一般的人还能应付,若是遇见真正的高手,却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以前她总觉着,自己身边武功高的人并不少,也不太会有太大的危险。只是今日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懊恼。 一阵风朝着自己袭来,云裳神色一凝,只怕是有人趁着靖王应敌之时,想要偷袭自己,云裳握紧匕首,便飞身朝着来人扑了过去。 暗夜之中,只瞧得见一个暗影,云裳眯了眯眼,便瞧见那身影闪了开去,云裳飞快地转换方向,那暗影便朝着云裳伸手拍了过来,云裳弯腰,身子却飞快地接近了目标,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云裳所习的武功,最擅长的便是近身搏斗,若是比力气比内力,云裳都不占优势,只是若是让云裳近了身,那自己便还是有几分把握赢了对手的。 与云裳为难的正是宁叶,许是因为先前两人追了一路,云裳出了放了两次暗器,便再无其他动作,便对云裳生了几分轻敌之心,这一轻敌,却让云裳的匕首直接到了眼前。 宁叶心中一惊,想要收回攻势却也不太可能了,若是要躲也是躲得过,只是却会让自己处于被动,便干脆直接硬生生地挨了云裳一刀,却趁着云裳还未收回到之时,手中凝聚了内力,朝着云裳拍了过去。 云裳到底对敌较少,未曾料到宁叶这般老奸巨滑,宁愿自己先挨了那一刀也要伤了自己,便也受了一掌。 那一掌,却是让云裳觉着,整个肩胛骨都快被震碎了。 经由此两败俱伤,两人都谨慎了许多。 云裳几次想要再近身,却难得其法。正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亮起一道烟花,云裳下意识地转过头,害怕被宁叶瞧见她的脸,却被宁叶瞧准了时机,又拍了一掌过来。 云裳感觉到掌风,急忙闪开,却仍旧被打了一掌。 “有紧急情况,回营地。”夏侯靖咬牙切齿地道,宁叶急忙转身,与夏侯靖一同纵身离去。 云裳觉着喉头一股腥气涌起,嘴中溢出一小口献血,云裳闭了闭眼,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靖王身世之谜 靖王急忙回到云裳面前,“怎样?你可还好?”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周围漆黑一片,靖王也瞧不见云裳的动作,半晌没有听见云裳说话,靖王便拉住了云裳的手,“可是伤到你了?” 云裳稍稍缓过了劲儿来,才轻声道,“没事,只是方才被追着跑了挺远的,又这么一闹,有些累了。” 靖王听云裳只是声音稍稍弱了些,也似乎没有其他事,便放下心来,云裳没有内力,累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们快些走吧,方才我放了一把火,等会儿应当就会有人来救火了。我想到对付他们的法子了,我们放一把火,烧了这林子,然后派大军守在山下,下来一个杀一个。”云裳抑制住肩上的疼痛,咬了咬牙才又道,“方才宁叶与夏侯靖商议,明儿个开始,便让这山中的士兵潜入进入皇城,皇城里面定然有人被收买了,还不止一人,皇城的守备须得加强了。” 说了这么多话,云裳觉着浑身都疼得厉害,却又害怕身边的人察觉到异常,便咬牙挺着,她不愿拖了靖王的后腿。 冷汗淋漓连意识都有些朦胧的时候,靖王的声音才从身边传了过来,“嗯,如今我们也不怕那瘴气了,我寻了一条好走的路,我们先下山吧。明儿个我便禀明了皇上,将皇城守备军换成我信任的人……” 云裳轻轻“嗯”了一声,手便又被靖王抓住了,被抓的却正好是方才宁叶打了一掌的那一只。云裳痛得冷汗淋漓,差点儿便痛得晕了过去。 “你的手怎么满手汗?”靖王的声音传来。 云裳咬紧牙关微微笑了笑道,“许是因为之前甚少这样实战过,第一次亲自动手,难免紧张了一些。” 靖王没有再说话,拉着云裳朝右手边走去。 只是,当两人走到靖王所说的地方时,就在那密林边,竟然莫名其妙的多了好些士兵在守着。 靖王皱了皱眉,若是只有这些士兵,自己冲下去也不是困难的事情,只是,靖王害怕的,是这些士兵只是个诱饵,若是自己与他们交锋,立刻便有许多人冲出来。 云裳也明白这点,尽管身子痛得厉害,她也知晓自己恐怕很难在撑着从那瀑布之上再下去一次,却也明白,如今夏侯靖知晓他们并不惧怕瘴气之后,定然会在各处设下埋伏。反而是先前那瀑布那里最为安全。 “我们回去吧。”云裳轻声道,“让人到那瀑布下接应便好。我们莫要惊动了那些人,若是我们的身份曝光,只怕他们的计划也会跟着改变,到时候我们想要抓到便是难了。他们敢于放过我们,不过是以为我们只是普通江湖人,对他们够不成威胁。” 靖王应了一声,拉着云裳往回走。 云裳放出了信号让人来接应,心中想着,希望靖王不会发现她受伤的事情吧,以他的性子,若是知晓了,便恐怕会自责许久了。 两人往回走去,走了一截路,却又瞧见远处传来火把的光亮,靖王欲拉着云裳绕过去,去听见夏侯靖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激动,“国公大人定然是在说笑的吧?” 云裳暗自叹了口气,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为何走哪儿都总是要听见别人再说悄悄话呢。 云裳正想着,却被夏侯靖的下一句话惊得差点儿惊叫了起来,“靖王怎么可能会是大皇兄,他可是宁国的靖王爷。” 云裳察觉到身边的人身子微微僵住,云裳心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竟隐隐有些心慌意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知晓靖王是在很小的时候便被先帝带回来收养的,却从未想过,靖王竟然会有这样的身份。 华国公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严厉,“此事,七王爷便不必过问了,我自己女儿生的孩子,我自然是认得的,老夫听说此前七王爷数次想要刺杀他,所以才将此事告诉七王爷,希望七王爷知晓,莫要手足相残,皇上那儿,老夫已经传了信回去,应当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亲自来宁国了。” 说完这话,华国公便转过了身,朝着营地走去。 夏侯靖站在原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听见他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传来,“靖王?呵……” 明明声音十分qi轻,却让云裳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过了好一会儿,夏侯靖才转身走回了营地,云裳有些担忧地轻声唤了一声,“皇叔?” 靖王似是没有听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我们的赶紧了,天一亮,便不好下山了。” 云裳见他只字不提方才听到的事情,便也不说话。心中却是十分地担忧,若是华国公的话是真的,靖王如今知晓了他的身世,以夏国和如今宁国战争一触即发的势头,也不知晓靖王会支持那一方,若是靖王选择了夏国,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云裳越想越觉得心惊,想着,先让靖王好生消化一下这个消息,并尽快让人查验一下事情的真实性,若是此事属实,那她便要好生与靖王谈一谈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靖王成为宁国的敌人。 靖王拉着云裳回到了那片瀑布之上,云裳皱了皱眉,如今那绳子也没了,这般高的悬崖,想要下去,谈何容易。 靖王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半晌,才道,“无妨,让他们在下面布置好,我们直接往下跳便是了。” 云裳闻言便沉默了下来,若是平时,自己定然是不会有丝毫惧怕的,只是如今自己受了伤,最重的伤在肩胛骨,若这么一震,只怕是整个手都会废掉的吧。 只是…… “好。”许久之后,云裳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传了出来。 云裳苦笑一声,夏侯靖的人马明日便要开始进皇城了。若是自己再耽搁了时间,只怕便会晚了。 靖王走到崖壁边上,看着下面布置了好几层渔和被子,才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着云裳道,“我先下去,好接你。”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靖王跳了下去,便也跟着走了过去,心中暗自念到,“我不会有事的。”便跳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章 华国公来访 第一百五十章 云裳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总是觉得有人在按她的肩膀,疼得厉害,但是她无法睁开眼,仿佛自己有很重要的时事情,想要醒来,却用尽了全力都没无法睁开。这样的感觉在她生桓儿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桓儿早产,生桓儿的时候她几乎是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 “公主,公主……”云裳隐隐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有人过来抱住了自己,往自己的嘴里喂什么东西,“让大夫快些!骑我的马去。” 声音中带着的淡淡担心让云裳快要落下泪来,这是谁?是莫静然吗? 云裳想着,只觉得脑袋有些重,便又睡了过去。睡梦中的她并不知道,便是因为她这一伤,让靖王几乎翻了天,李丞相,夏侯靖,所有与云裳受伤有关的人,都几乎遭到灭顶之灾。 云裳在六天之后才醒了过来,刚一睁开眼,便觉得浑身几乎快要散架了一般,张了张嘴,便听见浅音的声音传了过来,“公主,公主,你怎么样了?公主你醒了吗?公主你感觉有没有好一点?渴吗?饿吗?” 云裳听见这一长串的问题,忍不住想要笑,还没笑出声来,便几乎被胸腔中的痛感痛晕了过去。 “公主你别动,别说话,御医说你的伤特别重,奴婢去告诉王爷,王爷这些天一直守着公主,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只是方才有急事被叫到了书房,公主你别误会啊,奴婢这就去叫王爷。”说着便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云裳又想要笑了,方才还问她那么多问题,她都还未回答,便又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方才浅音的话来,他一直都守在自己身边的吗? 云裳转了转眼,这才发现,这似乎并不是她的清心殿,倒像是靖王府。 自己昏迷多久了?云裳微微笑了笑,不过幸好,她还活着,这便够了。 不一会儿,便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云裳抬眼,便瞧见靖王的脸出现在眼前,云裳微微一愣,他似乎真的憔悴了许多,云裳低下眼,想着,他的眼神有些冷,定然是想要骂自己了。 “醒了便好,可有什么想吃的?你几日没有吃过东西,定然饿了。”说着便转过头望着浅音道,“去给公主熬碗鸡汤粥吧,把油去的干净些。” 浅音眸子狡黠地转了转,应了声退了下去,靖王便做到了床边,摸着云裳的头发道,“麒麟山我与你父皇已经放了把火烧干净了,夏国那些个精英死了两万多人,被俘了四万多人。皇城守卫也全都换过了,保证夏国那些人一个也进不来,李府现在也乱极了,因为在李丞相的二儿子家里搜出了他卖给夜郎国武器的证据。” 云裳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感觉,自己也不过就是睡了一觉,这一觉起来,这个世界都变得自己不认识了呢。 “我昏迷几天了?”云裳眨了眨眼,嗓子十分沙哑。 靖王帮她掖了掖被角,“六天,我们的婚礼便在四日之后。” 嗯?云裳愣了愣,什么?四日之后?云裳即便不用问也知道自己如今这样,只怕没个一两个月是无法恢复了,只怕想要站起来都得半个月左右,这样的她如何成亲? 靖王笑了笑,云裳忍不住一呆,为何她会觉得靖王的眼中竟带着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呢? “虽然公主出嫁的仪式复杂了些,不过你父皇说了,该走的还得走完,若是你到时候不能自己完成,我便抱着你完成好了。” 云裳撇了撇嘴,这可是她一生中很重要的事情,怎可那般草率。 “若是你想亲自行礼,那这几日便得好生修养身子了。” 外面传来唤靖王的声音,靖王揉了揉云裳的头发,笑眯眯地道,“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方才听见说你醒了便急匆匆地跑过来了。等会儿你先吃些东西,便早些休息吧。”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靖王走了出去,其实她想要问,靖王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还想问,那天他们听见的事情,关于他身世的事情,他如何看? 云裳抬头望向床顶,顶帐上的绣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鸳鸯戏水的图案。 浅音走了进来,先是探出头望了望,没有瞧见靖王,撇了撇嘴,“王爷怎么又走了啊?公主你刚刚醒来,王爷也应该多陪陪你的啊。” “说什么呢?”云裳低下头,吃了口鸡肉粥,微微笑了笑,“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晃眼过了两日,云裳叹了口气,后日,便是她的大婚之日,可是,她虽然能够吃喝能够说笑,却仍旧下床之后连身子都站不直。 “抬进来吧。”浅音的声音传来,云裳从软踏上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便瞧见浅音带着几个内侍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浅音走到云裳面前道,“王爷想得倒是十分周到,他说公主身子不好不宜挪动,便让人去宫中取了嫁衣和首饰过来,先试试看大小,也好及时修改,然后大婚当日,公主便从靖王府出发去拜别皇上,再送回靖王府,本来靖王和公主成亲应当要绕城的,不过王爷说不必了怕累着了公主。” 云裳笑了笑并不答话,这丫头,愈发的八卦了。 正说着话,便瞧见王府管家走了进来,“王妃,夏国华国公来访。” 云裳面色一凝,猛然想起了那日华国公的话,若是靖王果真是夏国大皇子,那么华国公,便是他外祖父了吧。 “你没有告诉华国公,靖王不在府上?” 管家连忙道,“老奴说过了,可是华国公说王妃在便也是一样。之前王爷也吩咐过,若是他不在府上,一切事宜王妃做主便是。” 云裳忽然便有些明白了,以华国公的手段,即便是在宁国,想要知道靖王在不在府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靖王刚走半个时辰他便上了门,只怕是专程找的这个时候来的,只怕他真正想要见的人,不是靖王,而是她。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道,“将华国公请进来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华国公的试探 云裳被浅音扶着坐到了前厅的椅子上,因为云裳还未与靖王成亲,便在云裳前面挂了珠帘,云裳坐在珠帘之后,心中暗自揣测着华国公来此的目的。 管家已经将华国公领了进来,云裳浅笑着望向珠帘外隐隐约约地人影,虽然华国公年岁已经近古稀之年,却仍旧腰背挺直,走路生风,带着大将之风。 云裳吩咐着管家给华国公搬来了椅子,奉上了茶,才开口道,“华国公来访,本来应当是王爷亲自迎接的,只是王爷如今不在府上,裳儿最近身子有些不好,所以只能这般见国公了,还望华国公见谅。” 华国公爽朗地大笑了几声,才对着云裳拱了拱手,“惠国公主多礼了,是老夫自己不请自来,打扰了公主休息,该说见谅的反而是老夫才是。老夫听说靖王爷和公主就要成亲了,靖王爷威名远播,老夫即便是在夏国也是早有耳闻,只是可惜老夫老了,没有机会与靖王爷一战,今儿个不过是听说公主在府上,不过是比较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才能够收服靖王爷的心,所以才斗胆来求见了。公主能够来见老夫,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云裳闻言,眼中闪过几分异彩,抿嘴笑了,敢情是怀疑靖王是先皇后的孩子,所以才专程来看一看,自己究竟配不配得上他那天人之姿的外孙呀。 “皇叔听到华国公这般夸他定然也会十分高兴的,皇叔曾说,华国公才是真正的用兵奇才,尤其擅长行兵布阵,不能在国公最盛的时候遇见国公,是他之幸亦是他之憾。”拍马屁的话,云裳也是会说的,如今靖王身份未明,靖王对这个身世的态度也未明,这华国公她却是得罪不得的。只是想起正是因为那麒麟山上的那些个士兵,才使得自己受了伤,心中却又有些晦暗难明了,那麒麟山上的布置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只怕也少不得面前这个老人的手笔。 “是吗?靖王真这般说?哈哈哈……”华国公闻言,果然十分高兴了起来,“倒也不是没有机会,若是得了空,我们倒是可以坐到一起聊一聊。” 云裳抬起手掩住嘴边的笑意,应了声道,“裳儿定然会转告给皇叔的。” 华国公点了点头,敲着椅子旁的扶手,笑呵呵地道,“你这丫头倒是挺讨喜的,就是偏偏是宁国的公主,不然倒也是配得起的。” 云裳挑了挑眉,这个意思,便是觉得她配不上靖王了?也是,靖王若真是夏国的大皇子,依照夏国的规矩,立嫡立长,那夏国的太子便得移位了。靖王虽然在宁国颇具威望,在夏国却是根基不稳的,想要立足,便唯有联姻。自己虽然是宁国的公主,到了夏国,这样的身份却是有些尴尬的,对靖王的帮助只怕还比不得一个夏国的世家之女。 想到此处,云裳便也笑了起来,“国公大人也是十分的豪爽,只是可惜却是夏国的国公,不然,也许与皇叔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或者是对手。不过听说国公大人与皇祖父倒是有过许多次的交手,皇叔是皇祖父一手带大的,在打仗上也几乎是皇祖父手把手交的,若是国公大人有良徒,想必皇叔也是很愿意与他切磋切磋的。” 华国公哑然,只觉得云裳这话说得十分的令他不爽,却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地方,若是知晓政事的人都应当知道,自己这一生只打过两场败仗,几乎都是摆在宁国先帝手上的。而且,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缺憾,便是没有找到一个能够承他衣钵之人。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不是故意给他找不高兴吗? 只是华国公却有些犹豫,因为他同样也知晓,在宁国,女子是不能够参与政事的,若是她并不知晓这些事情,那么说这样的话,却也是无可厚非,甚至还是带着十分好意的。 华国公抬起眼望向那珠帘后面影影绰绰的身影,半晌没有答话,只端起茶来品了一口,又将茶杯放在了一旁。 华国公不答话,云裳便也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华国公才道,“老夫听说公主很小便在宁国寺中去带发修行了?公主信佛?” 嗯?云裳抬起眼来,带发修行?华国公这是在给自己设套啊? 云裳浅浅笑着,目光落在珠帘上的水晶上,水晶中,映照着华国公带着几分刚毅的脸,脸上带着几分试探。 “带发修行?国公大人只怕是听岔了,裳儿只是因为年幼时泄漏天机,命中有劫,身子不太好,所以在宁国寺中休养身子,却不是什么带发修行的。” 华国公蹙了蹙眉,又开了口,“公主从小在寺庙中长大,想来也是恪守寺中的戒律清规,并且,对佛法多有研究的吧?” 云裳又摇了摇头,“说来也是对佛祖有些不敬了,裳儿虽然在寺中修养,只是却是个管不住嘴的,每月也还是会偷偷让人带些肉打牙祭。而且,许是因为裳儿年纪轻,悟性差的原因吧,帮着方丈倒是抄了许多的佛经,只是却是一句也记不住,向来也是我没有佛缘的缘故吧。” 华国公眼中闪过失望,这云裳,明明看起来一副柔柔弱弱很好对付的样子,怎么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的啊?虽然看起来还是有几分聪明劲儿的,但是实在是配不上靖王的啊…… 华国公低下头,脑中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应对,只得轻咳了一声道,“靖王和公主就要成亲了,有个问题老夫也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因为这也是困扰了老夫一辈子的事情,老夫那妇人,是个对行兵打仗一窍不通的,老夫便常常觉得,和她都说不上话来,不知道公主与靖王一起平时都聊些什么呢?” 云裳失笑,这个华国公,倒是一个脾气有些可爱的老人,为了破坏她与靖王倒是煞费苦心呢,先是说她是宁国公主,后来又说她曾经在寺庙中带发修行,现在又问他们有没有共同的话题。 果真是一个更比一个犀利呢。 云裳正要开口,却突然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为何本王听闻华国公与夫人感情十分好呢?莫不是华国公只是做给世人瞧的?” 华国公一惊,转过头去,便瞧见靖王逆着光走了进来,身姿挺拔,带着几分凌然之气。 华国公心中一喜,连忙朝着靖王讨好地笑了笑。云裳在珠帘后看的分明,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俗话说得好,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靖王却压根没有看向华国公,只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掀开了珠帘,望向云裳,微微皱了皱眉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还跑出来见客?御医怎么吩咐的你都忘了?” 云裳放柔了声音,轻声道,“我没事,整日在床上躺着也无聊,正好华国公来访,便索性出来坐一坐。” “嗯?”靖王挑了挑眉,转过头看向管家,“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便不要打扰王妃休息了。” 总管连连称是,云裳一怔,面色微微有些发红,之前总管和下人总是王妃长王妃短的叫,靖王虽然不曾阻止,却也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起王妃二字。 坐在外面的华国公却是不乐意了,心中暗自骂了两声,轻咳了几下,意图引起靖王的注意。 靖王却是仿若未闻,只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云裳道,“先前在玉满楼议事,玉满楼新进推出了一个糕点,叫香茉,是用香芋和茉莉花做的,我吃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便给你带了一些回来,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只是你还在喝药,这糕点也不能吃多了。” 云裳低着头接了过来,眉目含笑,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靖王便扶着她起了身,柔声道,“药可吃了?我送你回房吧,昨儿个晚上我瞧你睡得也不踏实,被子都落到地上了,最近天开始热了,你也别贪凉,若是着了凉且得难受呢。” 这话一出,饶是冷静如云裳,也忍不住红了脸,瞪了靖王一眼,便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靖王将云裳送回屋里,再次回来的时候,却瞧见华国公还坐在前厅并未离去,靖王便走了过去,坐到了方才云裳坐的位置上,让人撤掉了珠帘,微微蹙着眉头望向华国公,“这一两日听说夏国也不平静,华国公怎么还有心思到本王这儿来喝茶?” 华国公轻咳了两声,眼中带着几分哀怨地望向靖王,叹了口气道,“只是老夫前些日子瞧见靖王,觉得靖王是个难得的将才,起了几分爱才之心,所以专程来拜访拜访。” 下人给靖王奉上茶,靖王端了过来,揭开盖子吹了两口,才淡淡地道,“是父皇教得好。本王自小跟在父皇身边,是他一手教导,父皇的本事,想必华国公也是十分清楚的。” 靖王与云裳说了同样的话,若说云裳是无心之举,那靖王便必然是有意的了,华国公有些讪讪,“听说靖王不过是宁国先帝的义子?” 靖王闻言,目光一转,定定的落在华国公身上,笑容带着几分讥诮,“虽是义子,父皇却始终待本王如亲生,比起一些生而不养之辈,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成亲 这样的话落在华国公的耳中却恍若惊雷一般,振聋发聩,字字诛心。华国公握紧了拳头,站起身来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颓败地倒在椅子上,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自己怪不着他,他什么都不知晓,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靖王见状,嘴角的笑却是渐渐冷了起来,“华国公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些不适?” 华国公连连点头,“是啊,突然有些不舒服,那老夫便先回驿站了。” 靖王端起茶杯来,目光落在茶杯中舒展开的茶叶上,不曾看过华国公一眼,“如此,那本王便不亲自相送了,管家,送客。” 华国公被管家引着离开了之后,靖王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眉头紧蹙,坐在椅子上良久,才若无其事地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云裳正靠在软榻上看书,看的是医书,靖王随意地坐在桌子边,望向软榻上一脸闲适悠然的绝色女子,“锦妃娘娘回宫了。” “嗯?”云裳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喜悦,亦染着几分担忧,“母妃回皇城了?为何我竟然都没有收到消息呢?还直接回宫,宫中不太平,母妃如今的身子不同以往,可经不得一点事儿,皇宫中是不能待的。” 靖王微微一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我便是怕你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是我派人将她悄悄接回来的,我们后日便要成亲,你母妃应当在场,不然只怕你会抱憾一生的。” 听靖王说起他们二人的婚事,云裳耳朵忍不住有些发烫,微微一笑道,“这我自然知晓,只是如今我不在宫中,皇后又已经重新掌了权,我怕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不如将母妃也接到靖王府好了?” 靖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带着几分宠溺,“你母妃可是宫妃,自古以来便没有这个先例,若是真将你母妃接了过来,指不定会传成怎样呢,你啊,关心则乱。” 云裳撇了撇嘴,她自然也知晓此事不现实,只是她总觉着,最近有些心慌意乱,只怕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若是不能将自己想要守护之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她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似是知晓云裳的心情,靖王沉吟了片刻,便开了口道,“若是你真担心,我便多调一些暗卫去保护你母妃,你父皇时隔这么些年又有了孩子,也是护得十分的紧,想必他也不会让你母妃出什么事,你放心好了。左右,这还是你父皇的江山呢,他若是真心想要护着一个人,定然是万无一失的。” 云裳闻言,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好吧,只是我许久没有见到母妃了,可否让我见上一见?” 靖王摇了摇头,“你母妃如今身怀六甲,差不多八月了,我今日瞧见,肚子已经十分吓人,她从来凤城赶过来已经是十分累了,让她来见你也不现实,你现下身子也不好,也不宜走动。你便安心好了,该见时你自然能够见到的。” 云裳无奈,却也知晓靖王说的句句属实,现下的情况,确实是有些不便。想了想,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不再提。 沉默了半晌,才又试探地开了口,“你与华国公……” 见靖王面色突变,有些不太好,云裳正欲出口的话顿了顿,又想了片刻,才接着道,“若是那日华国公所言属实的话,你便是……”云裳小心翼翼地觑着靖王的神色,放低了声音道,“听闻当年,夏国先皇后也只是在战争中怀着孕摔下了山崖,当时他们找到先皇后的时候,便只剩下了一个头颅,谁也不知道……华国公更是因此一夜白了头,这件事情怪不得他们的……” 靖王只是沉默,面色有些发青,云裳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有些事情,她帮不了他…… 良久之后,就在云裳以为靖王会岔开话茬子或者干脆不回应的时候,靖王却突然开了口,“你想要我怎样?认祖归宗?你可知道,以宁夏两国如今的形势,只怕很难善了,若是我……你觉着宁国会如何?” 这些事情云裳自然是考虑过的,只是此事更多的是取决于靖王的态度,云裳觉着有些敏感,也从未提起过,却不想靖王却这般直白地说了出来。 这一回,轮到云裳沉默了,靖王冷冷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云裳轻声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只是觉着,你实在是有些太孤独了啊……” 靖王的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只是笑了笑,笑声中带着一些讥讽,“我这不是,马上便要成亲了么?” 云裳的手微微顿了顿,望着靖王走出来内室,才苦笑了一声,低下头翻起书来,靖王说的对,她确实是不想靖王认祖归宗,成为夏国皇子的,既然心底深处是这样的想法,方才说的那番话,便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因着云裳之前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成亲之事,靖王便全全做了主,宫中便是皇后来安排,倒也一切顺利。 只是云裳的身子却是依旧不是太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只是幸而伤不是在脚上,所以倒也勉强可以站起身子来缓缓走上几步,却也因为腹部的伤,有些辛苦。 吉日一大早,云裳便被叫了起来,云裳抬起眼,便瞧见许久没有在身边侍候的琴依也来了,云裳朝着琴依微微一笑,“这几日宫中可还好?” 琴依连连点头道,“挺好的。”说着便从一旁取过嫁衣,一层一层地帮云裳穿了,“今儿个公主出嫁,原本主子只是一个宫妃,是不能够亲自过来的,不过皇上下了旨,说念在主子身怀龙嗣是份上,特许主子前来。兴许等会儿,主子便和皇后一同来了,公主这头发,还得等皇后来为公主梳。” 云裳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心,“母妃的身子可还好?身子想必已经很重了,这般辛劳也不知受得住不……” 琴依微微一笑道,“公主尽管放心好了,主子身边有郑嬷嬷,郑嬷嬷定然会将主子的身子调养得十分好的,定然无碍的。” 云裳应了声,便听见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裳便转过头望向门口,便瞧见穿着一身九凤后服的皇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锦妃。云裳眉眼弯了弯,望向锦妃,见她肚子已经很大了,连云裳也忍不住心惊,想要让出位置来让锦妃坐下,却想起皇后还在。便规规矩矩地坐了,朝着皇后和锦妃行了个礼。 皇后微微一笑道,“裳儿果真是长大成人了,这么快,便要成亲了。来,让母后给裳儿梳头。” 云裳私心想要锦妃为她梳头,却也知晓皇后才是她名义上的嫡母,便忍住心中的不悦,笑着应道,“多谢母后。” 皇后接过梳子来,笑着在嬷嬷的吉词唱和中帮云裳随意地梳了头,才将梳子交给了一旁的嬷嬷,嬷嬷便连忙为云裳挽了新娘发髻,上了妆。 “公主真是个天下无双的美人,怪不得连靖王爷也为之倾倒呢,不上妆已是美得惊心,一上妆,只怕放眼整个宁国,也没有在美貌上及得上公主的。”一旁的喜嬷嬷笑嘻嘻地说着夸奖的话儿,云裳微微抿着嘴,笑着听了。 待梳妆好之后,喜嬷嬷便又递给云裳一个苹果,嘱咐着她小心拿好。 云裳抬起眼望向一旁静静站着望着她的锦妃,微微一笑,才低下了头,由着皇后为她盖上了盖头。 入目满是喜庆的红,云裳微微有些发怔,突然想起,自己前世出嫁的时候,也是这般,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忐忑的坐着,想着成亲之后的美好,却不想,成亲之后的日子,与自己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这一世,她倒是一直对亲事没有什么期盼,这成亲也是带着目的的,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淡然处之,却在瞧见这满目鲜红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心不知不觉地跳得十分厉害。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一嫁,便是一生,带着几分自己不能掌控的未知,难免让她隐隐有些紧张。 手突然被轻轻握住,云裳一怔,低下头,便瞧见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手纤细白净,带着难以名状的温柔。 “裳儿可是在害怕?”身边传来锦妃温柔地声音。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 锦妃轻笑一声,柔声道,“裳儿是个聪明的人,母妃在感情上是个失败者,无法向裳儿传授什么,只是,裳儿需得知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不是感情,而是信任。”锦妃轻叹一声,“靖王是母妃看着长大的,是个好的,你既然嫁给了他,便安心好好与他过日子吧,你们相互扶持,相亲相爱,便是母妃最想看见的。” 云裳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裳儿明白。” 锦妃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泪光,“还要进宫拜别你父皇,靖王已经在等着了,走吧。” 云裳依言站起身来,轻声道,“母妃,裳儿也希望,你能幸福。”说完,才将手放在喜嬷嬷的手中,由她扶着出了门。 出了门,一双带着几分粗糙的手便从喜嬷嬷的另一边扶住了云裳,云裳脚步微微一顿,身边传来一股淡淡地龙诞香的味道,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是靖王。 “吉时到,起轿。”云裳做进了轿中,便听见一声唱和声传来,轿子微微动了动,稳稳地抬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风起云涌 今日真是热闹极了,云裳在心中想着。轿子外不停传来各种声音,喜庆的乐声,还有说话的声音,讨论的都是这一场盛大的喜事,云裳不知道外面是何光景,却也从隐隐约约传来的赞叹声感受到了一二。 云裳心中却仍旧有些不安,若她是皇后,她绝不会错过这一次的机会。况且,这亲事,从头到尾,皇后都是亲自过问了的。想要做什么手脚,实在是太过容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裳心中默然念叨着,暗自想着,她如今最在意的人便是母妃了,她身边的暗卫,她已经尽数调去保护母妃了,还有靖王的,加上父皇的,应当是万无一失了。 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好半天才停了下来,云裳瞧见一双手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微微怔了怔,才将手放在了那手上。 云裳被牵着进了宫,被牵着进了金銮殿。 身边的人拉着她跪了下来,她知晓,宁帝与皇后,定然是已经坐在上面了。耳边传来唱和声,“公主叩拜。” 云裳行了三个大礼,便听见宁帝的声音传来,与平日多了几分怅然,“裳儿长大了,如今将要为人妻,朕便祝你们二人百年好合吧。” 云裳又拜了一拜,才听见郑总管的声音响了起来,“惠国公主大婚,赐公主玉牌,公主府一座。新为靖王妃,赐王妃玉牌。” 拜。 “惠国公主叩别。” “儿臣拜别父皇母后。”云裳朝着这宁帝与皇后再一拜,从此以后,她便将告别这皇宫,只是,她的仇却还要继续。 靖王扶着她起身,转过身往殿外缓缓走去,一声钟响,飘荡在皇宫各个角落,喜乐起。靖王携着云裳一同出了金銮殿,往宫门走去,上了轿,从另外一条道往靖王府而去。 一路吹吹打打,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外面传来司仪的声音,“新郎踢轿门。” 云裳听见轿门外传来一声轻响,帘子被掀了开来,云裳搭上靖王伸过来的手,缓缓踏过火盆,踩过瓦片,往正堂走去。 “新人来了,新人来了。”身边传来阵阵惊呼之声,还有一些欢笑声,云裳微微勾起嘴角,这一世,她终究没有嫁给莫静然,一切,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吉时要到了,新人进喜堂准备行礼吧。”身边喜嬷嬷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喜气洋洋。 云裳知晓,父皇和皇后已经从皇宫到了靖王府,周围有自己暗卫的响动,云裳知晓,锦妃也来了。 靖王无高堂,宁帝作为他的长兄,又是一国皇帝,还是她的父皇,受他们一拜也是应当。 许是因为宁帝在的缘故,进了喜堂,周围总算稍稍安静了些,喜嬷嬷引着她走到地方停了下来,旁边便传来司仪的声音,“吉时到,新人行礼。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一切似乎都有些恍惚,及至云裳入了新房,在喜床上坐了下来,才缓过了神来。靖王的声音从身边传了过来,“可累了?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 云裳摇了摇头,她走的不多,虽然有些冗长,但是也算不得太累,只是头上的发饰和身上的喜服实在是有些重。 “王爷,该掀盖头了。”云裳听见喜嬷嬷的声音响起。 靖王似是轻声应了一声,“好。” 似是身边的人微微动了动,云裳便瞧见盖头被一点一点的掀了起来,云裳抬起眼望了过去,忍不住微微一怔,心中想着,果真不愧是宁国女儿家都想要嫁的如意郎君,一袭大红喜服让他穿着,令人半分也舍不得挪开眼。 靖王目光在云裳脸上顿了顿,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意。 “新人喝交杯酒啦。”被打断了思绪,云裳才回过神来,便看见两杯酒被端到了自己面前,云裳挑了挑眉,笑着望向靖王,“皇叔请。” 靖王笑了笑,端起一杯酒来,云裳便取了另一杯,两人微微靠近了些,将手交叉,仰头喝了下去。 “好好好!” 将空空如也的酒杯放了回去,靖王才转过头对着云裳柔声道,“我得出去敬酒了,只怕需要一些时候才能回来,你这大半日的也不曾吃什么东西,等会儿我让人送些吃的来。”说着又抬起眼望向站在一旁笑得格外开怀的琴依和浅音道,“你们便留在这里好生照顾你们主子吧。” 琴依和浅音面面相觑,嘻嘻笑着道,“奴婢遵命。” 云裳被她们笑得有些窘迫,转过眼瞪了她们二人一眼,才应了声。 “王爷,外面的客人都在起哄,让王爷出去敬酒了。”总管一身喜气,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催促着道。 靖王点了点头,出了新房。其他人也跟着靖王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了起来。 浅音笑着走了过来,打趣地道,“公主方才看王爷都看呆了呢,哈哈,公主是不是觉得,这么英俊的男子竟然成了公主的夫君,实在是像是做梦一般啊,哈哈。” 云裳觉得面上有些发烫,狠狠地剜了浅音一眼。 琴依摇了摇头道,“王爷虽然俊逸非凡,可是今儿个公主也是极美的,当初许多人都说华镜公主堪称宁国第一美人,如今瞧来,华镜公主与我们公主相比,可是差了一大截呢。” “好了好了,我脖子都快断掉了,还不赶紧来帮我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取了?”云裳只觉得面上越发的烫了起来,便急忙打断琴依的话,扶着头叫道。 琴依与浅音相视一眼,均是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公主害羞了。” 云裳便板着脸任由她们笑去,笑过之后,两人才急忙上前拆掉云裳头上的发饰,又挽了一个庄重却又轻便的妇人髻。脱掉喜服,换了一身大红的云锦做的衣裳。 云裳这才吐了口气,觉着自己总算是活了过来。 “还是戴个步摇,簪朵喜庆的花儿吧,等会儿宴席散了之后,与王爷交好的人便会来闹洞房了,什么都不戴太过素了一些。”琴依瞧着镜子中的云裳,轻声道,便又忙活了起来。 刚收拾好,便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琴依打开了门,便瞧见一个丫鬟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王爷担心公主饿了,便让准备了一些吃的。” 说着便将托盘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云裳望了过去,瞧见有桂花糕,还有鱼肉粥和两小碟小菜。云裳微微笑了笑,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笑眯眯地拿了个桂花糕咬了一口,“嗯?有些甜了,这不是玉满楼的?” 那丫鬟低着头,轻声应道,“是厨房中做的。” 云裳点了点头,不再言语,随意地吃了些东西,那丫鬟便收了东西退了下去。 “咦,王府中不是没有丫鬟的吗?”浅音皱着眉喃喃自语道。 琴依笑着道,“以往没有丫鬟是因为王爷一个人住,也习惯了,可是如今公主住了进来,除了陪嫁的几个宫女,便没有其他侍候的人了,自然也不像话,只怕王爷便是想到了这个,所以才专程找了几个婢女来。” “王爷对公主还真是好啊。”浅音嘻嘻笑道。 坐在新房中也有些无趣,云裳想拿本书来看却发现自己的书还在宫中没有送过来,叹了口气,便在软榻上躺了下来。 门又响了起来,云裳望向门口,琴依走过去开了门,微微一怔,叫了声“主子”。 本来因为逆着光的缘故,云裳也未瞧清楚外面站着的人是谁,听见这么一叫,便带着几分喜悦的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这府中今日杂乱的很,我还以为母妃已经回宫了呢,今儿个早上皇后在,也没好好与母妃说上几句话。”云裳拉过锦妃的手,笑眯眯地道,“母妃肚子已经这般大了啊,可是笨重的很?我这弟妹没有闹母妃吧?” 锦妃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地望着云裳,“母妃一切都好,你莫要担心。母妃瞧着裳儿出嫁,心中高兴着呢。”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也高兴呢。” 云裳嘻嘻一笑,手抚上锦妃的肚子,突然察觉到肚子里面有些许动静,云裳眼中一喜,抬起眼望向锦妃,“母妃,他踢我呢。” 锦妃哈哈笑着道,“我就说,他也高兴着呢。”说着便拉着云裳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望着云裳道,“你虽然才刚及笄不久,可是靖王已经二十八了,二十八岁,若是成亲早的,只怕孩子都懂事了,瞧你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你也早些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吧。” 云裳突然听见锦妃说起这事,微微一怔,缩回了手,垂下眼不语。孩子……是她心中难以忘却的痛,她的桓儿……从出生之后便不曾好好享受过一天的好日子,还死得那般痛苦。一日未能报仇,她便很难放下。 锦妃只以为她害羞,便放柔了声音道,“这些都是一个女人必须要经历的,许多女儿家的事情,母妃都没有机会教你,好不容易我们团聚,你却已经出嫁。只是,虽然你已经成为他人的妻子,却永远都是母妃的孩子,若是有什么事儿,母妃总是愿意听着的。” 云裳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母妃放心好了,裳儿明白的。” 两人又再说了会儿话,云裳担心锦妃身子受不住,便催着锦妃先回宫,锦妃应了,站起身来出了新房。 外面的吵闹声一直十分厉害,即便是在后院新房之中,也隐隐约约能够听见,吵闹声一直持续到了天色快要黑了的时候,才稍稍消停了一些。 云裳有些担忧,纵使靖王酒量不错,只是接连喝了好几个时辰,恐怕还是受不住的,便叫人去熬了解酒汤来,解酒汤都快要放凉了,外面才传来了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 “快快快,我们要看新娘子。”吵的最厉害的,是王尽欢的声音。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王尽欢只怕永远不会知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只怕等王尽欢成亲的时候,他是很难善了的了。 “属下听说了,原来之前在营帐中的那玉面公子便是惠国公主,王爷可把属下们都给吓坏了,看见你与那玉面公子同吃同住的,还以为我们的头儿是个喜欢兔儿爷的,还担心了好久咧!”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后面跟着一长串的大笑声。 “王爷,王爷,你醉了醉了,新房在这边呢,你一个劲儿往那边跑是干什么?不是说一般公主都是脾气十分厉害的,而且王妃之前我们也见过,武功也不差,要是让王妃看见了,你今天怕是上不了床了。” “怕啥?俺们王爷还制服不了一个小娘们?” 云裳低着头,脸烫得厉害,趁着他们还未走近,云裳急忙走到镜子前瞧了瞧,幸好,今儿个的胭脂涂的厚重,也瞧不出来。 正想着,新房的门便被推了开来,云裳回过头朝着门口望了过去,便瞧见一堆人簇拥着一身大红喜服的靖王走了进来,靖王只怕实在是醉的有些厉害了,虽然没有让人搀扶着,只是眼神却已经有些迷离了,走路步子也有些不稳,目光朝着云裳望了过来,咧开嘴朝着云裳笑了笑,云裳有些无奈,只是见他难得的样子,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靖王身后的那些个人却早就已经呆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我天,王妃竟然这么漂亮,王爷可是有福了。” 这一声大吼却是让众人都回过了神来。 王尽欢哈哈笑着上前一步,走到靖王身后,突然伸出手恨恨地推了靖王一把,靖王本就醉的厉害了,被这么一推,脚步有些不稳,直直地朝着云裳倒了过来。 云裳瞪大了眼,连忙伸出手接住,却被扑得踉跄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站稳,倒在了地上,靖王稳稳地倒在她的身上。 周围满是笑声,云裳耳根子都烫了起来,连忙扶着靖王站了起来,轻声唤了声,“王爷?” 见靖王目光有些呆滞地望了过来,云裳瞪大了眼,转过眼恨恨地瞪了王尽欢一眼,王尽欢连忙上前一步,做了个揖,笑眯眯地道,“王妃娘娘恕罪,今儿个王爷太高兴了,便一不留神多喝了些,我已经劝着了,却还是让王爷醉了。” 一旁一个大胡子推了推王尽欢,哈哈大笑道,“你劝什么劝,今儿个灌王爷最多的人就是你了。” 王尽欢见自己的话被拆穿,却也不恼,只嘿嘿笑道,“我这是太高兴,高兴,唉,你们是不知道啊,王爷今年都二十八了,二十八了啊,才成了这么一次亲,我这心情,就跟儿子娶了媳妇一样,所以忍不住……” 云裳嘴角微微抽了抽,扶着靖王走到床边,让靖王靠着床柱坐了下来,才转过身望向王尽欢,“王公子想要体验一把儿子娶媳妇的感觉,可得加把劲,连儿子他娘都还没着落呢,王公子可得赶紧才行。王爷的父亲,可是先帝,王公子你确定不要收回方才说的话?” 王尽欢被云裳问得哑了,抬起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佯装轻咳了几声,才道,“我也就随便这么一说,随便这么一说。” 王尽欢话音一落,便又被人推了推,“你丫不是吵着闹着要来闹王爷的洞房吗?还说王爷醉了也不知道,明儿个也就翻篇了……” 云裳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望向王尽欢,惹得王尽欢急忙摆了摆手道,“我也没说过没说过。” 云裳微微一笑,转过头望向站在门外的总管道,“总管应当认识这些个将军和大人的吧?待会儿你便将他们的名字都一一记下来,明个儿一大早交给王爷,就说,这些大人辛苦了,还专程到新房来祝贺呢。” 总管连忙应了声,众人面色却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啊,没有的事儿,我们也就是看王爷醉得厉害,便将王爷送回来,嘿嘿,嘿嘿……” 说着,不到片刻,便一个二个溜得干净。 “哎,你们,你们跑什么啊跑?”王尽欢连忙唤道。 云裳挑了挑眉,“嗯?王公子不是专程送王爷回来?莫非还有什么其他事情?明儿个我会一一禀明了王爷的。” 王尽欢嘿嘿一笑,一溜烟儿便不见了人影。 云裳忍不住轻笑一声,转过头瞧见靖王的模样便又犯了难,“琴依,将解酒汤拿过来吧,王爷只怕是醉得厉害了。” 琴依连忙将解酒汤递了过来,云裳一点一点的用勺子盛了,喂到靖王嘴边,好在靖王虽然醉了,却也没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倒是慢慢喝了进去。 喝完一碗解酒汤,云裳便帮靖王脱了鞋,扶到床上躺下了。 正欲让下人去打水洗漱的时候,却瞧见一抹身影飞快地闪进了新房中,惹得新房中的众人惊叫了一声,云裳望了过去,便瞧见一张熟悉的脸,脸上还带着焦急,衣服上还染着血。 云裳心中一惊,她不是被安排扮成宫女,在母妃身边保护着吗?一想到那种可能,云裳便急了,“浅心,出了什么事?母妃……” 云裳还未问完,浅心便连忙道,“主子,锦妃娘娘早产,如今正危在旦夕!”<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早产风波 云裳腿一软,差点儿便倒在地上,为何,她明明防备得那般严,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琴依和浅音连忙扶住云裳,云裳咬了咬牙,站起身来,“琴依跟我进宫,浅音在这儿照顾靖王,若是靖王醒了过来,便告诉她母妃出了事,我进宫了。” 两人连忙点了点头,云裳便急急忙忙地出了新房,客人已经几乎走完了,前厅一片狼藉,下人们正在忙活着打扫,云裳急着进宫,只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心中闪过一抹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不对劲,却也无暇顾及,便匆匆出了王府。 云裳直接骑了靖王送的汗血马,进了宫,一进宫便急匆匆地朝着栖梧宫走去。 栖梧宫外郑总管守在外面,见到云裳愣了愣,目光落在云裳大红色的衣裳上,连忙道,“王妃怎么进宫了?” 云裳心中焦急,脚下未停,只急急地道,“母妃究竟如何了?” 郑总管摇了摇头,“奴才不知道。” 云裳更是心慌意乱,慌忙冲了进去,朝着锦妃住的偏殿走去。偏殿门紧紧关着,宁帝与元贞皇后都坐在门外,目光落在禁闭的门上。 云裳便要往里面冲,却被人拦了下来,“公主,你不能进去。” 云裳咬了咬牙,稳住自己有些颤抖的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子望向宁帝,“父皇,母妃究竟如何了?出了什么事,明明好好的,怎么会……” 宁帝坐在椅子上,眼中赤红一片,抓住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起,对云裳的话恍若未闻,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门。 “啊……”里面突然传出一声痛呼声,云裳与宁帝同时抖了抖身子,云裳觉着自己有些腿软,脑中乱成一片,满满徘徊的全是“怎么会?”“为什么?”“怎么样了?” 现在孩子还不到八月,只怕即便是生下来,也很难养活。明明只还有两个月,只还有两个月便可平平安安的生下了。 云裳一想到此处,便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桓儿,心中更是难受,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公主,锦妃娘娘只怕还有一会儿,你先坐会儿吧?”琴依只觉得云裳似乎有些反常,只当她年岁小,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难免慌张。 云裳几乎快要将自己的嘴唇咬到出血,才让自己略略找回一些理智,只觉得汗滴不停地从自己额上滑落。 云裳站直了身子,不行,她绝不会允许这一世,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云裳平静了一下心绪,才缓缓走到宁帝面前蹲了下来道,拉住宁帝的手,强迫他看向自己,“父皇,在宁国寺的时候,裳儿因为身子不好,所以专程学过一些医术,父皇,让裳儿进去瞧瞧吧。” 宁帝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半晌才道,“学过医?” 云裳点了点头,正欲再说两句,便听见皇后的声音传了过来,“裳儿还学过医呢?那为何之前生病了还总是召御医呢?裳儿不会是随口胡邹的吧?这女人生孩子可比不得其他,你可别随便去捣乱。” 云裳目光狠狠地望向皇后,皇后似是微微一怔,却也不甘示弱地冷冷笑了笑,云裳见状,也扯出一抹冷得不能再冷的笑容来,“母后这般阻止裳儿是为何?母妃原本在来凤行宫的时候都一直好好的,怎么回了宫突然就出事了呢?此前母妃刚怀孕的时候,母后可是答应过父皇,要好好照顾母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若是母妃肚子里的孩子真出了什么事,母后可是罪责最大的,岂不是应该自罚以谢天下?” 皇后眯了眯眼,眼中带着一抹讥诮。 宁帝转过眼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皇后,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进去瞧瞧吧。” 皇后闻言瞪大了眼,眼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皇上,这可关系到皇嗣,裳儿也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她懂什么?进去不是捣乱么?” “闭嘴!”一声冷冷的怒斥声传来,众人一惊,转过头去便瞧见靖王穿着一身火红的站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 皇后睁大了眼瞪着靖王,刚才他说什么,闭嘴? 还未等皇后反应过来,靖王已经走到了云裳身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云裳的手,转向皇后道,“本王的王妃不劳烦皇后娘娘劳心。” 说完又转过头看向拧着眉头似乎一直并未注意这边风起云涌的宁帝,“皇兄,臣弟请来了宁国最好的稳婆,便让她跟着云裳一同进去瞧一瞧吧。” 宁帝这才转过了目光,望向靖王身后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半晌,才点了点头,“去吧。” 皇后心中焦急,张了张嘴,又想要说什么,却被一道冰冷地目光盯着,浑身一个激灵,到了嘴里的话也只能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云裳闻言,朝着靖王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拉着那个稳婆便往推开了门,往里面跑去。 锦妃躺在床上,脸上一脸的痛楚,头发被打湿了一大半,脸上也是湿湿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床边站着两个稳婆和三四个宫女。云裳心中一痛,便朝着锦妃跑过去,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云裳皱了皱眉,回过头去,便瞧见那佝偻着身子的稳婆朝着她摇了摇头,“王妃若是想要锦妃娘娘好好的,便不要过去,王妃身上的香味有异。” 云裳一惊,眼中带着满满的难以置信,她身上的香味? 云裳却来不及多加追究,目光落在那几个稳婆和宫人身上,皱了皱眉,厉声道,“你们都退下!” 那些宫人并未见过云裳,只听见那老太太叫她王妃,却也不知晓是哪儿来的王妃,面面相觑,不肯离开。 云裳冷笑一声,只怕这些人中也有四面八方派来的吧,还真是用心良苦呢,“还不赶紧退下,不然……”云裳从腿上拔出防身的匕首,笑容愈发的冷了起来,“谁要是不走,我倒是不介意亲手解决掉……” 那几人见状,浑身抖了抖,连忙躲到了一旁。其中一个稳婆还有些犹豫,“这,锦妃娘娘……” 云裳却懒得再听,拿起匕首便朝着她扔了过去,稳稳地扎在了她的腿上,那人惊叫了一声。云裳害怕扰了外面的人,便直接打开门,将她推了出去。 回身之后,才朝着靖王带来的稳婆道,“你快瞧瞧我母妃究竟如何了?” 那稳婆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掀开被子凑近瞧了瞧,才皱了皱眉道,“被用了催产的药物,引起阴宫收缩,疼得厉害,催产药物的量没有用够,现如今还生不下来,只是会很痛,开些药吃便可止痛,将养着,孩子还能在母体中戴上一个月左右,虽然也还是会早产,但是基本能够保住。只是这些个稳婆却似乎是想要让锦妃娘娘一直痛着,这痛可难耐的很,这般拖下去,拖个几个时辰,只怕大的小的都别想保住了。” 云裳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冷得厉害,不停地颤抖着。瞧着那稳婆有条不紊地帮锦妃处理着,云裳心中才舒了口气,稳住自己的身子,打开门让琴依进来帮忙。目光却冷冷地望着原本在屋中的那几个稳婆和宫人,“你们是要我动手请你们出去还是自个儿走?” 那几个宫人急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云裳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心中的情绪,才跟着走了出去,将方才那老太太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 宁帝面色猛地变得煞白了起来,“混账!” 云裳鼻尖一酸,便落下了泪来,“若不是裳儿胆大枉为的想要闯进去,若不是皇叔带了稳婆来,只怕,裳儿便无缘见母妃肚子里的弟妹了,只怕,连母妃也再也瞧不见了。” 靖王原本一直低着头,听见云裳话语中的哽咽之声才抬起了头来,云裳红着眼满脸懊恼难过的神情便落入了他眼中,靖王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了一拉,扯得有些疼,便走到了云裳身边,伸出手揽住了云裳,低声道,“你身子还未恢复,别急,我来处理吧。” 云裳闻言,才缓缓平息了下来,靠在靖王怀中,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出不了气,便咬了咬唇,暗自在心中默念了几声“冷静……” “皇兄,臣弟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胆大妄为到了这般地步,谋害皇嗣,这罪名可不轻,臣弟倒是想要知道,是谁这般大胆,此事关系重大,臣弟自愿请命,彻查此事。”靖王朝着宁帝道。 宁帝目光落在那门上,顿了顿,才点了点头,“好,便由你去查吧。” 云裳仍旧坐在椅子上的皇后,却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云裳冷冷地笑了笑,此事定然与皇后脱不了干系,只因这些个稳婆宫人的,全是宫中的人,除了皇后,没有人能够在宫中一手遮天做出这样的安排来。 只怕是因为锦妃一直在来凤行宫中休养,皇后一直没有机会,好不容易等着锦妃回了宫,却又害怕云裳成亲之后她又会再次离开,便只得急忙下手。她也是在赌,赌的便是,宫妃生子,没有人敢贸然冲进去,等到锦妃死了,一切成了定局,她有的是时间消灭证据。 云裳想到此处,目光便又冷了几分,皇后,这一次,她绝不会放过她了。 众人又等了好一会儿,琴依才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羊皮纸,朝着众人行了个礼道,“方才稳婆用金针刺穴止住了娘娘的痛,娘娘已经缓过来了,许是方才痛得很了,已经睡过去了,稳婆说,这一个多月只怕都得用药将养着。稳婆已经开了方子,奴婢先去太医院抓药去。 云裳和宁帝都舒了口气,面色稍稍缓过了一些。 宁帝站起身来,朝着殿内走了进去。 云裳转过头冷冷地望向皇后,“皇后娘娘可知道,你今日的这些作为,会给你,会给华镜,会给李府带来什么样子的后果?” 皇后强撑着稳定了心神,缓缓抬起眼望向云裳,轻轻蹙眉,目光淡然,只将恐惧隐藏在心底的最深处,“惠国公主……哦,现在应当叫靖王妃了,靖王妃再说什么?本宫为何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 云裳“哈哈”一笑,笑声越发的冷冽了起来,“皇后娘娘如今不知道不要紧,很快便会知道了,皇后娘娘可知道,华镜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怎么怀上的?皇后娘娘可知晓,我那好皇姐是为何在大牢中呆了两个多月?又是为何落了胎的?听说李丞相那年仅十多岁的貌美如花的妾室就要进门了?听说李府如今最受宠的少爷李洛,喜欢上了一个秦楼女子?……” 云裳每说一句话,皇后的面色便更难看了一分,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云裳的话,云裳冷冷一笑,目光森然地望着皇后,“怎么?皇后娘娘这便受不住了?皇后娘娘这些年做了多少事情,多少性命毁在了皇后娘娘手中,皇后娘娘又悄悄地替李丞相收受了多少贿赂,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说,若是父皇都知晓了,结果会如何?” “宁云裳,你莫要血口喷人!”皇后怒气腾腾地指着云裳,想要大吼,却怕里面的宁帝听见,只得压低了声音,却让这原本十分有威慑力的话失去了效果。 “血口喷人?”云裳转过身,“我向来不喜欢血口喷人,没有证据的话,我从来不会说,不过,即便是没有证据,我也会制造出证据来的,皇后娘娘尽管放心便是。” 皇后见周围还有人,也不敢再多说,怕云裳再说出更多的东西来,便甩了甩大袖,咬牙切齿地道,“宁云裳,你等着瞧吧……” “皇后娘娘是要谁等着瞧呢?”靖王微微蹙眉,“皇后娘娘似乎很喜欢以位压人呀,而且,还很喜欢威胁本王的王妃呀,既然如此,为了让本王的王妃舒心一些,皇后娘娘这皇后之位,还是不用要了吧。” 皇后被气得浑身发颤,却又不敢说出一句话来,靖王她自然是知晓的,是个什么都不惧怕的,而且靖王战功赫赫,于宁国的贡献比她的父亲也是不差的,更何况还是个武将,只怕心狠手辣的厉害,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招惹不得的。 皇后咬了咬牙,宁云裳还真是运气好,竟然为自己找了这么个靠山,皇后强自稳住了身子,才转身离开了。 “你把这些事都告诉了她,便不怕她有了防备,你应付起来便困难了?”靖王低下头望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 云裳闭着眼摇了摇头,“有了防备又如何,我手中的东西也不少,而且,我就怕她不去销毁证据,我会派人一直盯着她,只要她去销毁证据,我便有了更多的筹码。她如今根本不知道我手中都有些什么,只怕得提心吊胆好些日子了,我便是要让她带着恐惧,成日惶惶不可终日。” 说完,却有些倦了,闭着眼道,“那稳婆说我身上有异常的香味,我瞧她的神情,只怕,母妃便是因为我……”云裳顿了顿,站直了身子,眼中带着几分泪光,“我要回去沐浴。” 靖王点了点头,“这里有琴依守着呢,我也会多让些人看着,有什么情况我们都能很快知晓,我带你回王府。” 云裳一脸疲累的靠着靖王,靖王抱着她出了皇宫。 还未到王府,云裳便已经睡了过去,许是因为今日成亲太过冗长的繁文缛节,和十分重的礼服让她累得厉害,再加上这受到的惊吓,一松开了心底绷着的弦,便撑不住了。 云裳又梦到了桓儿,桓儿小小的,长得白白的,可爱极了。只是身子却始终不太好,每日都得喝下许多的药,每一次喂了桓儿喝药之后,她总是会一个人默默的哭一场,想着为何这样的痛楚不能转移到她的身上来。 突然,梦变了,云裳瞧见那是一个厨房的模样,莲心在熬药,云裳听见莲心在一个人碎碎念,说着,“应当不会出人命的吧,只让他身子弱些便好了,可不能一下子便没了。” 云裳心中想着,什么没了? 还在猜想,便瞧见莲心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都是一些细细的粉末,云裳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总觉着心慌的厉害,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云裳瞧着莲心搅了搅那放了东西的药罐子,将药腾到了碗里,端着出了厨房,出了厨房,景色却有些熟悉,是一个小院子,算不得清雅,院子中的东西极少,却摆了好些花。那是……那是她在莫府住的院子,云裳在心中想着,便瞧见莲心将药端了进去,屋子里,云裳瞧见自己正坐在摇篮边望着摇篮中的孩子,面色带着清愁。 “公主,小公子的药熬好了。”莲心轻声道。 云裳心中一惊,便瞧见自己接了过来,将药缓缓吹凉了,朝着桓儿的嘴喂了过去。 “不要啊,不要啊,那药有毒啊……”云裳在心中喊着,却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要啊,不要给桓儿吃!不要!”< 第一百五十五章 新婚之夜 “裳儿?”靖王皱眉,望着在睡梦中面容仍旧十分痛楚的女子,轻声叫了一声,手摇了摇她的身子。 云裳猛地直起身子来,睁大了眼,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身边传来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可是魇住了?” 云裳无意识地转过头,望向声音发来的地方,只呆呆愣愣地瞧着,好半天,才转了转眼珠子,恢复了几分清醒,“皇叔?” 靖王点了点头,“咱们到了。” 云裳仍旧有些迷糊,抬起眼来望了望周围,才发现自己似乎实在一辆马车之中,意识缓缓回笼,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可是,母妃早产,她急急忙忙去了皇宫,后来,靖王带了稳婆来,保下了母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命。 云裳缓缓吐出一口气,“到王府了?” 靖王颔首,推开马车车门,现下了马车,云裳才缓缓从马车中钻了出来,将手搭在靖王伸出的手上,跳了下去。 “那稳婆说的身上的香味有异,烦劳皇叔待会儿让人拿了我早上用的脂粉盒子去让信得过的大夫,或者对香料研究比较多的人瞧瞧。”云裳轻声道,喜服她已经换下了,而且又是母妃送的,一直也保存在自己瞧得见的地方,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靖王低低应了一声,两人一同朝着新房走去。 浅音站在门口,不时地往院子口张望着,瞧见云裳和靖王一同回来,便连忙迎了上来,“公主,锦妃娘娘如何了?” “暂时无事。”云裳随口回应着,又吩咐了一声,“吩咐人准备浴汤吧,我要先沐浴。” 浅音看了眼靖王,虽然觉着有些奇怪,却也没有说什么,应了声快速的去准备去了。 浴汤备好,云裳便去沐浴了,又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因为是新婚的缘故,颜色都是喜庆的红。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再进宫一趟,皇叔你今儿个喝了太多的酒了,现下定然正难受着,我让浅音再去弄些醒酒汤来,你喝一碗,早些歇下吧。”云裳刚穿好衣裳便抬起眼朝着靖王道。 靖王转眼瞧了瞧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现下时辰已经晚了,宫门只怕早已落锁,你终归已经嫁了,若是这个时候又出现在了宫中,只怕会落人口实。你母妃住的,可是栖梧宫,皇后时刻都盯着。” 云裳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她自然知晓这些道理,只是,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一想到,母妃极其可能是因为闻到了她身上的被人动过的带着催产药的味道,才遇险,她便觉得极其的自责。 母妃为了参加她的婚宴而来,她定成亲的日子也从未与母妃说过,母妃却从没抱怨,自己却连保护好她都做不到。 “我悄悄入宫,就看一眼,如果母妃已经完全无事了,我便回来。”云裳喃喃道。 正说着,便听见一声轻响,似是谁在敲窗户的声音,靖王转过眼,走到窗边,将窗户打了开来,云裳望过去,便瞧见一个黑衣男子站在窗外,神色恭敬。 “王爷,锦妃娘娘已经无事了,已经醒了过来,也喝了药了,现在一切都好,皇上一直在锦妃娘娘床边守着。”那黑衣男子拱了拱手道,目光一直盯着靖王的胸前,不曾挪动一分。 靖王点了点头,关上了窗,“可安心了?” 云裳迟疑了片刻,没有出声。 过了会儿,几声鸟叫声在窗外响起,云裳身子这才松了松,这是她的手下与她联络的方式,这几声叫声告诉她的事情,与方才那黑衣男子并无不同。 “经此一事,皇兄只怕也吓得够呛,等你母妃的身子稍稍好些,他便应当会带着你母妃会来凤行宫,稳婆的事情,我会尽力安排的,你母妃不会有事的。”靖王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云裳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低下头道,“皇后竟然会想到通过我来对母妃下手,母妃最不会防备的人便是我,她倒也是个十分精明的,我却什么都不知晓。” 靖王揽住云裳的肩,动作有些僵硬地轻轻拍了拍道,“此事怪不得你,我们都不曾想到的,而且,你今日用的所有东西我提前便让人检查过了,也不知道皇后究竟是怎么下的手,你不必自责,等事情查出来之后,便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云裳点了点头,问道靖王身上还有这十分浓的酒味,神色微微一顿,连忙道,“皇叔你喝了多少酒呀?”言语间带着几分嫌弃的意味来,说着便连忙吩咐着浅音准备浴汤和醒酒汤。 靖王微微一愣,嘴角抽了抽,这小家伙,自己好心安慰她,她倒好,还竟然嫌弃起自己身上有酒味来。也不想想,今儿个那些个属下趁着他高兴,灌了他多少酒。靖王翘了翘嘴角,是的,他娶到了她,即便这场亲事并不是那么的单纯,他的心中仍旧是十分高兴的。从今儿个开始,她便是他的妻子了,即便她还是很小,即便她也许对自己并没有多浓厚的爱意。但是,她终究是他的妻子了,并且,已经渐渐开始对他依赖起来,这便已经够了。 靖王依照着云裳的吩咐,喝了醒酒汤,又从头到脚全都细细的洗得干干净净,才从净房走了出来。 云裳在发呆,浅音被她打发下去了,她只点了一盏琉璃灯,坐在桌子前发着呆。其实,她那般胆大妄为,嫌弃靖王身上染有酒味,只是因为,她竟然有些紧张。虽然前世她也曾嫁过人,但是,当面对靖王的时候,却仍旧忍不住的有些紧张。 靖王望向云裳,便发现,她的身子似乎微微有些颤抖,靖王挑了挑眉,这样的发现让他觉得有些有趣,她不是向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吗?又怎么会紧张呢? “今日你也累了,这般闹了一天,便早些歇了吧。”靖王走到云裳身旁站定,望向云裳。 云裳连忙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坐下,因为方洗了澡的缘故,她只穿着一件常服,只是这件常服却也让她有些犯难,脱衣裳倒是无妨,因为她里面还穿着一件里衣。只是,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在靖王的注视之下,并且,还是他们二人的新婚之夜,她若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脱衣裳,实在是有些…… 靖王挑了挑眉,自然瞧出了她的窘迫,只是却觉得十分有趣,心中竟生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嗯?还不困?”靖王轻声问道。 云裳咬了咬唇,快速的脱了鞋子便躺倒了床上,靠着最里面的墙壁躺了下来。 靖王的眼中带着一抹难得的笑意,望向床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女子,又开了口,“你平日里睡觉也是这般?穿这么……厚?” 云裳这下将他话中的戏谑听得一清二楚,面色通红,从鼻子中出了一口气,哼了一声,坐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将身上的衣裳脱了,又迅速的躺下,掀开被子盖上。 “哈哈……”靖王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却不急着睡觉,从一旁取了干净的帕子,将头发裹了起来,细细的擦着。 云裳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声音,心中好奇得紧,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悄悄转过身来,从被子中露出眼睛来,望向靖王。 昏暗的烛火之下,靖王穿着一身白色里衣,面色没有了白日里的冷硬,倒是柔和了许多,手中拿着一张白色帕子,裹着长长的发丝,轻轻的擦着。 云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是愈发的移不开眼来。这个男人,长得还真是好看。云裳在心中想着,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靖王早就知晓云裳才看他,却也没有出声,仍旧旁若无人的将头发一点点擦干了,才站起身,朝着床走了过去。 云裳连忙闭上眼,装出一副早已睡着的模样来。 靖王觉着有些好笑,却也懒得戳破,便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被子被云裳捂得暖暖的,靖王舒服地叹了口气,心中却有一股陌生的暖流涌了起来。虽然在边关也时常与士兵们一同挤大通铺,只是,却是第一次,身边躺着一个女子,带着淡淡的香味。 靖王察觉到身旁的人身子紧绷,却也没有点破,手伸出被子,微微运功,桌子上的灯便熄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靖王今儿个道实在是有些累了,白日里忙着招呼客人,又被灌了好多酒,几乎醉得不省人事了,因为口渴醒了过来,却听见锦妃出事的消息,听到暗卫的禀报,想着那个小女子只怕着急的很,便也急忙亲自去寻了皇城中最好的稳婆,急匆匆的带入了宫中。 这一番忙碌,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便觉着有些累,闭着眼,很快便睡熟了。 云裳紧闭着眼,一刻也难以放松,耳朵竖着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听了半晌,却只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呼吸声绵长,竟像是睡着了? 云裳瞧瞧睁开了一只眼,黑暗之中,什么也瞧不见,云裳只隐隐瞧见自己面前有一个隆起的轮廓。云裳僵着身子瞧了半晌,似乎真的已经睡着了?云裳心中想着,便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在马车中睡了一觉的原因,云裳竟觉着没有一丝睡意。脑中却一刻也闲不下来,想着若是靖王之前对自己今日的所有用过的东西都检查过,那么,自己用过的脂粉中,定然是没有多大问题的,那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云裳叹了口气,脑中却是混乱一片。自从她从麒麟山受了伤醒了之后,许多事情便似乎脱了节,似乎靖王在自己受伤昏迷期间,做了许多的事情,只是因为她身子一直没有恢复的原因,靖王也不让她费神,连带着,连带着她的暗卫也无法向她禀报消息了,她知晓,这靖王府中,只怕只有争得了他的同意,自己才有机会见到自己的暗卫了。 云裳叹了口气,想着等这一两日锦妃的事情了了,便向他提一提,她的身子已无大碍。 最近梦到前世的时候倒似乎多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何故。云裳皱了皱眉,想起方才在马车中的梦来,前世她从未亲眼见过梦中的情形,只是她却相信,这件事情定然是在前世真实发生的。怪不得,她的桓儿身体那般虚弱,都怪她太过大意,轻信了皇后给她的侍女,竟然连她在桓儿的药中放了东西也不曾察觉,自己却还亲手将那药喂给了桓儿。每每桓儿不愿意喝药的时候,她还想尽办法哄着他喝。 一想到此处,她便觉着心如刀绞。 云裳闭着眼,将恨意掩藏在眼中。 乱七八糟想了许多东西,云裳竟也隐隐有了一些睡意,慢慢也睡了过去。 待云裳醒过来的时候,靖王却已经不在靖王府中了,云裳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自己与靖王在同一张床上醒来的情形。 云裳素来贪睡,闭着眼在床上蹭了蹭,不想起床,却又想起锦妃之事,想着自己还是得进宫瞧瞧才能放心,这才又睁开了眼,哼哼唧唧地翻滚了半晌,才扬声叫了声,“浅音。” 浅音连忙从外面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暧昧的笑意,“嘿嘿,公主……哦,不,现在应当叫王妃了,王妃醒了呀?” 云裳嗔了浅音一眼,“王爷去哪儿了?” 浅音嘻嘻一笑,“公主成了亲果真不一样了,平日里需要赖床好一会儿了,今儿个却这般利索的便要起了,还一睁眼第一句话,问的便是王爷去了哪儿?”浅音掩嘴望着云裳,眼中是满满的笑意,“王爷说他去城外营地瞧一眼,让王妃若是醒了,便先用早膳,用完早膳待王爷回来,王爷与你一起进宫去探望锦妃娘娘。” 云裳低下头,心中微微一动,原来她知晓自己一直牵挂着锦妃。浅浅地笑了笑,便从床上站起身来,“给我穿衣吧。” 浅音取来一件大红色衣裙,给云裳穿上了,云裳进了净房洗漱了出来,浅音便又拉着云裳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对着云裳道,“今儿个给公主梳个飞仙髻吧,公主如今成了亲了,可不能够再梳姑娘的发髻了。”浅音拿起梳子开始梳头,见云裳不说话,又道,“公主你可知道,原本这屋中啊,这些个什么梳妆台啊,还有女子用的东西都是没有的,是王爷吩咐人专程与王妃准备的。” 云裳望了望屋子里,果然多了许多女子闺房中才有的东西,比如珠帘,比如琴桌,比如梳妆台,还有一些清雅的摆饰。 之前靖王这间屋子虽然简洁,却总是少了一些人情味,如今这个样子,却是刚刚好的。 浅音飞快地为云裳梳了个发髻,又拿了一支金步摇来戴了,才笑着道,“奴婢知晓公主不喜欢这些个步摇啊什么的,只是公主新喜,还是得妆扮得喜庆一些。过几天奴婢便给公主换简单的簪子。”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镜子中的女子,微微一笑,心中不无感慨,不知道为何,许是心境发生了变化,也许是自己学的东西多了,所以这一世自己长大了之后的容貌,与前世竟然有很大的不同,更多了几分大气,容貌也出色了许多,也柔和了许多。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吧。 浅音见云裳并未多说什么,便走了出去,吩咐人准备早膳,吩咐完之后便走了进来,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奇怪了,昨儿个明明有丫鬟的啊,奴婢还以为是王爷瞧着王妃进了门,专程找来侍候王妃的呢,怎么今日却没有看到?” 云裳心中一动,抬起眼来望向浅音,“你说什么?” 浅音连忙走到云裳面前道,“昨儿个王妃在新房中的时候,王爷不是吩咐了一个丫鬟来为王妃送吃的吗?当时奴婢还在猜测,这王府中原来是没有丫鬟的,怎么突然多了丫鬟,奴婢还以为是王爷专程找来府上侍候王妃的呢,不过从昨儿个到现在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云裳蹙眉,心中隐隐带着几分揣测,便急忙抬起眼来对着浅音道,“你去将管家找来。” 浅音有些奇怪,却也连忙应了声,却将管家找了过来。 管家心中有些惴惴,想着王妃进门第一日一大早便这般匆忙地找了自己来,莫非是对府中什么事情不够满意。忍不住暗自擦了擦汗,王爷可是专程吩咐了,得好好侍候。 管家进了屋子,只站在外厅中候着,云裳走了出来,也不多言,都没有落座,便问道,“这府上可有丫鬟?” 管家愣了愣,连忙道,“回王府,王爷不喜丫鬟,所以王府中是没有丫鬟的。”想到王妃是一个女子,是不是那些个小厮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地方,便又连忙道,“是老奴考虑不周,王妃自然还是需要丫鬟来服侍的,老奴待会儿便去找些丫鬟来。” 云裳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昨儿个王爷离开新房去敬酒之前曾说会叫人送来吃食,后来送东西来的,是一个丫鬟,我便是知晓王府中没有丫鬟,所以才特地问一问。” 总管微微蹙眉,神色严肃了起来,“禀王妃,王府中除了王妃带来的丫鬟,并未有别的丫鬟……”< 第一百五十六章 查凶手 未有过别的丫鬟…… 云裳与浅音的神色都有些不好,若是王府中没有丫鬟,昨儿个那丫鬟又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么蒙混过关,进了新房的? “总管,烦劳你将昨儿个原本安排来新房送吃食的人带过来一趟。”云裳沉着脸道,莫非,那催产之药便是下在她的吃食里?可是,那稳婆明明说的是她身上的香味有异啊。且,如果真是那些吃的东西中被人动了手脚,东西已经吃了,碗筷只怕也早也洗干净了,只怕是无从查起了。 总管连忙应了声,吩咐了下去。 传信的人刚走不久,靖王便回来了,云裳瞧着他穿着一身劲装,衬得身形挺拔,额上还有些薄汗,心中像是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靖王一进门便发现屋中的人面色有些不佳,靖王看了眼云裳,见她面色有些苍白,站在原处没有动,似乎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便又将目光落在管家身上。 管家连忙将事情说了一遍,靖王微微蹙了蹙眉,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让院子里的暗卫每人先去领二十板子。” 管家应了声。 云裳却微微蹙了蹙眉,“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便要罚……” 话还未说话,靖王便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让一个陌生人靠近了新房,便是失职,若是那丫鬟在方才里面放了其他东西,那后果岂不严重?其他事情都可原谅,此事,决不可轻饶了。” 云裳张了张嘴,最终仍旧沉默了下来,一来这本就是他的事情,人是他的人,他自然有权利处罚;二来此事确实有些严重,若是母妃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实在是很难想像。 靖王吩咐下去了便没在此事上在纠结,“我先去洗漱一番。”说着便进了内室。 管家去吩咐处罚之事,云裳正在想事情,却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云裳转过眼望向浅音,却见她贼兮兮地望着内室的方向,“王妃,王爷去洗漱,您不是应当跟在后面去侍候的吗?” 云裳闻言,神色微微一凝,她前世也曾嫁过人,自然知晓她应当进去服侍。只是,她却有些犹豫,她与靖王的这段亲事…… 浅音见云裳突然发起呆来,便忍不住急了,轻轻跺了跺脚道,“王妃,虽然你是公主,可是,你如今是王爷的王妃,若是只奴婢与琴依姐姐知晓也就罢了,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只怕对王妃名声不利呀。” 云裳见她这般焦急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虽然没有应声,却也转过身朝着内室走去,踌躇了片刻,才进了净房。 靖王背对着云裳,正在穿衣裳,里衣还未完全穿上,露出了小麦色的肩膀,云裳微微一愣,不曾想到自己竟然见到这般风光,虽然之前靖王受伤的时候,她已经瞧过了靖王的上半身,却仍旧不得不承认,靖王,实在是个尤物。 察觉到了有人进来,靖王转过头,瞧见是云裳,微微愣了愣,转过头不紧不慢地将衣裳穿好,才走到放置盆子的架子上,拿了条帕子打湿了,擦了把脸,“可是有事?” 云裳咬着唇,想了半晌,才问道,“皇叔可否让裳儿的暗卫可以进院子来给裳儿汇报事情呀?” 靖王将帕子拧干,转过头望向云裳,上下打量了半晌,“你身子可大好了?” “好了,好了。”云裳连连点头,“况且,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适量的活动活动也是好的。” 靖王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好,但是你未完全好之前,每日至多半个时辰。” 云裳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原本听到靖王应了声“好”,还以为靖王答应了,却不想竟然还有附带条件的。 幽幽叹了口气,望着靖王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容,云裳只得默默的接受了,算了,半个时辰也总比没有的好。 靖王洗漱完了,云裳便跟着靖王一同走了出去,管家见两人出来,便连忙迎了上来,“禀王妃,昨儿个给王妃送饭的小厮不见了。” “不见了?”云裳和靖王异口同声地问道,云裳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她一早便猜到了,既然对方有那个本事,将人送到靖王府来,灭了一个人证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查。”靖王冷声道,面色越发的不好了起来。 总管擦了擦汗,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 “先去宫中瞧瞧吧,你昨儿个也牵肠挂肚了一个晚上。”靖王转过身来对着云裳道。 明明是一句平平淡淡的话,云裳却忍不住微微红了脸,点了点头,“也好,正好入宫为父皇和母妃请个安。” 靖王便着人备了马车,两人一同进了宫。 锦妃确实已经醒过来了,虽然面色仍旧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瞧来应当还算不错的,昨儿个那个靖王请来的稳婆在一旁照料着,云裳看了一圈没有瞧见宁帝的身影,微微蹙了蹙眉,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母妃感觉如何?可还好?”云裳轻声问道。 锦妃柔柔地笑着点了点头,拉过云裳的手轻声问道,“无事,昨儿个把裳儿吓到了吧?” 云裳听锦妃这样说,鼻尖忍不住一酸,却又害怕锦妃担忧,便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摇着头道,“没有,昨儿个是裳儿不好,裳儿着了别人的道,害得母妃受了苦。” 锦妃知晓她是在自责,便拍了拍她的手道,“傻孩子,母妃如今可是这宫中人人都想要除去的活耙子,谁都想来放放暗箭,与裳儿无关的。” 锦妃抬起眼来望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靖王,笑着道,“裳儿可给靖王添麻烦了?” “裳儿很好。”靖王轻声道,虽然声音还算柔和,只是却是十分的简洁。 虽然简洁,却也足够安锦妃的心了,锦妃笑眯眯地望着两人,暗自点了点头,“那便好。” “母妃可要回来凤行宫中休养?”云裳轻声问道。 锦妃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有些酸涩,“这宫中如今看来倒是十分的不适合我的,还是来凤城好,没有那么多担忧,等过两日,胎像再稳一些,我便动身回来凤城了。” “也好。”云裳轻声道,趁着锦妃回来凤城的这段日子,她定要将皇城中那些个对母妃有威胁的人一个一个的拔掉。 两母女又聊了一会儿,锦妃便有些累了,云裳也不便多留,嘱咐了琴依好生照料,便出了栖梧宫。 栖梧正殿之中,皇后听着宫人的回报,恨恨地将被子摔在地上,厉声道,“好样的!也不想想是谁将她养大的,如今找回了亲娘,便不管不顾了,到了栖梧宫也不知还请个安,目无尊卑。” 屋中还坐着另一个青衣宫装的女子,不避不闪地任那茶杯中的茶水溅到了裙子上,却只是淡淡地拿起锦帕擦了擦嘴,叹了口气道,“锦妃娘娘昨日才出了那样的事情,公主担忧也是应当的。” 皇后冷冷一哼,却没有说话,屋中寂静一片,那绿衣女子轻咳了一声,才道,“如今锦妃娘娘被皇上捧着,简直成了皇上心尖上的人……” 皇后的目光这才落在了那绿衣女子的身上,微微蹙眉,“雅嫔啊,皇上有多久没有去你那儿了?” 雅嫔神色微微一僵,笑容中带着几分哀怨,“锦妃娘娘如今出了事,皇上哪有那样的心思,事实上,自从上个月皇上听说锦妃娘娘要回宫之后,便不怎么踏入后宫了,妾……已经一个月不曾见过皇上了。” 皇后闻言,心中更是愤恨难当,只得合上眼,将情绪都掩藏在自己眼中,半晌,才睁开来,“这不是办法,你必须要想法子,让皇上留宿在你那儿……” 雅嫔面色微微一滞,低下头应了一声,“妾身……妾身只得尽力而为,皇上他……”说完幽幽叹了口气,“这宫中,只怕只有锦妃娘娘能够让皇上牵肠挂肚。” 皇后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牵肠挂肚,她锦妃还不是在冷宫中呆了十多年。” 雅嫔没有说话,皇后心情也有些烦躁,只得随意挥了挥手,“下去吧,平日里没事,就好好想想,怎么将皇上留在自个儿身边才是正事。” 雅嫔应了声,缓缓退了出去,皇后微微皱眉,坐了会儿,才扬声道,“来人,换茶。”这茶水已经被她喝了几遍了,早已没了茶味,她想要浓茶,那样苦涩的味道才能让她想起她在这深宫中的意义来,“皇上有多久没有进这栖梧宫的正殿了呢……”皇后苦笑一声,日子太久,她记不住了。 她心中有些不安,昨日云裳对她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她的心底,为何她竟然像是对她的事情那般了解,连李府的事情都……皇后心中越发的烦躁了起来。 “公主,公主,您先等等,让奴婢先进去通报一声。”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随后便传来了华镜的声音,“滚开,本公主见自己的母后还得由你通报?” 皇后眉毛微微一跳,脑中更是烦躁了起来,自己这个女儿,明明之前都是十分乖巧的,虽然脾性急了一些,但是绣功和才华都是皇城中拔尖的,也是她的骄傲,可是什么时候,却变成了这样的? 做事全然不经脑子,还竟然与那夜郎国的仓觉青肃做出了那般苟且之事,让她几乎无法在朝中立足。 皇后心中想着,便听见珠帘被掀了起来,华镜的脸出现在了皇后眼前。华镜似乎清瘦了几分,眼下乌青一片,面上带着焦虑的神色。 皇后心中隐隐一痛,不管如何,她都是自己的女儿。 “怎么了?在宫中这般大呼小叫?若是被你父皇听见了,又要挨一顿训斥。你最近犯的事还少了?非得要你父皇将你贬为平民?”皇后没好气地道。 华镜委屈的瘪了瘪嘴,凑到皇后身边道,“母后,你帮帮镜儿,云裳那贱人现在嫁给了靖王,靖王也不是好惹的,女儿真的在宁国呆不下去了,你去求了父皇,让裳儿跟着仓觉青肃去夜郎国吧。” 皇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冷冷一哼,“仓觉青肃仓觉青肃!本宫告诉你,你最好死了这份心,你绝对嫁不到夜郎国去,你父皇不会同意,你外祖父更不会同意。” 华镜咬了咬唇,眼中噙着泪水,“母后,女儿如今除了仓觉青肃,还有谁愿意娶女儿?母后日日呆在宫中自然不知道,如今在皇城百姓中,女儿被传成了什么样子,他们都说我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啊,每次女儿一出门便会被人指指点点,我都要疯了。” 听到此处,皇后却忍不住冷冷笑了起来,目光睨着华镜,“如今知晓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滋味了?之前你做那些事情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好生想想?若不是你捅出了这般大的篓子,本宫如今在宫中会这般难做?你以为只有你在宫外会别人指指点点?本宫虽然是皇后,只是因为你,那些个嫔妃,甚至宫人,表面对本宫恭恭敬敬,转过头却不知怎样取笑本宫。如今你来告诉我,你想去夜郎国,你倒是好,一走了之,你让本宫怎么办?” 华镜自小便十分尊贵,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却是尝尽了各种苦楚,被仓觉青肃逼迫时候的难看,知道自己怀孕后的提心吊胆,后来还被云裳那贱蹄子设计,在牢中呆了两个多月,那两个多月,她日日都在恨,都想着要将那贱蹄子抽筋拔骨,却不想出来之后,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便当着众人的面落了胎,人人都知晓了她水性杨花,驸马不在,却怀了孕。她每日夜里做梦都梦见许多人指着鼻子骂她,她真的快要疯了。 进了宫却被自己母后这般骂,心中更是压抑地快要发狂。目光森冷地望着自己的母后,华镜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不准?你们能不能够尊重一下我的想法?之前我不愿意嫁,你们却逼迫我嫁给赵英杰,我认了,如今你们又不许?凭什么?” 皇后皱了皱眉,被华镜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气得胸口都有些发闷,“凭什么?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宫给的,你说凭什么?” 华镜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转身便冲了出去。 皇后只觉得心中像是装进了一块冰块,冷得她忍不住打颤,好好好,这便是她教出来的女儿,真是太好了! “来人,让人监视住华镜公主,一刻也不许离开。”她知晓,李丞相最近要做一件大事,如今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她定然不能让华镜破坏了,不然,她真的便没有办法保住她了。 靖王与云裳刚回到了靖王府,总管便跑了上来道,“王爷王妃,白夫人求见。” 白夫人?云裳转过头望向靖王。 靖王轻声道,“白夫人是城中奇香阁的掌柜,昨儿个我让人将你用的香料拿去给白夫人瞧了,她来,只怕是来告诉我们结果的,你同我一起去瞧瞧吧。” 云裳点了点头,随着靖王一同去了前厅。 前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梳着妇人髻,长得算不上多美,只是却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云裳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方才听靖王介绍,她便以为这位白夫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却不想,竟然这般年轻。 见到靖王与云裳进门,原本正在品茶的白夫人将茶杯缓缓放下,站起身来朝着两人做了个揖,淡然道,“王爷,王妃。” 云裳便更是生了几分好奇,即便她不常出门,却也是听过奇香阁的名声的,听说那里面制的胭脂水粉香气独特,经久不散,且店主是个长袖善舞的,将奇香阁经营的有声有色。瞧她方才见到靖王和自己的模样,不带一丝谄媚,也不曾有紧张,动作和声音不疾不徐,十分从容。 白夫人见靖王与云裳在主位之上坐了下来,才拱了拱手道,“王妃昨日那脂粉虽然是出自我奇香阁,只是,昨儿个王爷送来的东西里面,却有一味是原本脂粉中不曾有的东西,叫夷香,这种东西虽然叫夷香,却是一点儿香味也无的。所以单凭闻很难闻出来,只是那东西磨得并不精细,与原本十分顺滑的脂粉相比,便很容易辨识了,因为添了夷香,那盒脂粉略微粗糙了一些,寻常人感觉不太出来,民妇也只是因为长期与脂粉打交道,所以才识别了出来。” 云裳点了点头,“那夷香有何作用?” 白夫人微微蹙了蹙眉,“说来,这夷香其实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几乎算得上是全无什么特别的用处的。” “哦?”云裳沉默了下来,既然费尽心思的在那脂粉中加了夷香,却又没有任何作用,那又是为了什么? 靖王却突然开了口,“单独使用没有什么用处,那与其他东西一起用,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效果呢?” 云裳眯了眯眼,这样倒是有些可能的,催产之药虽然不多见,但是却也算不得什么特别的,昨儿个成亲之时,在场的会医术的也不少,若是云裳身上沾染了这样的东西,没有道理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的。 “此事,民妇便不知晓了,只怕得寻了大夫来瞧。”白夫人低声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婚后日子 大夫证实了靖王的揣测,那夷香单独用时并无特别,只是,问题出在那丫鬟送来的鱼肉粥里,按照大夫的说法,那鱼应当是鲈鱼,夷香与鲈鱼是不能同时使用的,一旦遇上,身上便会散发出一股特别的香味,平常人闻见并无大碍,若是孕妇闻见,便会有催产之效。 云裳微微凝眉,以前母妃也曾劝告过自己,李依然并不是那般好相与的,只是这复仇之路一路走得太过顺遂,却让她已然忘记了母妃的劝告。 云裳忍不住苦笑一声,是啊,李依然后面的李家势力在宁国盘根错节,哪是那般容易拔出的。即便不言李家,就说李依然,二十年前,外祖父也是太傅,李依然取代了母妃成为那时还是太子的父皇的正妃之后,一路到皇后,到如今,后宫是一个什么地方?云裳叹息,从父皇登基至今,后宫的美人,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个了。可是,若不是云裳重生一世,只怕皇后会一直备受尊崇,即便不能宠冠后宫,却也至少能够在宫中在朝中在百姓眼中都博得一个好名声。 况且,二十余年,父皇也不过只有华镜与她两个女儿。虽然这其中也有靖王的手段,却也不能否认,李依然定然也是下了好些心思的。 “李家的势力竟然都已经惹到我靖王府来了,看来,李丞相那个老匹夫,果真是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靖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打断了云裳的思绪。 云裳转过眼,望向靖王,便瞧见他靠在软榻上,微低着头,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般放松的模样,让云裳忍不住神思微动,即便是与他成亲已经三日了,可是她总是有些如梦似幻的感觉,每次从梦中醒来,便总觉着,这般美好的男子,怎么就变成了自己的丈夫了呢。 云裳面色微红,垂下眼,声音带着几分飘渺,“王府中向来戒备森严,寻常时候想要进来都是极难的,皇后定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将时间选到了那日。她一直在筹办婚事,许多事情做起手脚来便容易许多,那丫鬟也是冒充是颜儿的贴身丫鬟才进来了。且她将此事算计的十分清楚,无论是脂粉还是鱼肉粥亦或者是母妃。脂粉倒是不足为奇,妆扮必须的,只是她算计到了,我忙活了一日,到了新房只怕会传吃食的,还知晓我成亲,母妃定然会来与我说说话儿,只怕,母妃来的时间也是她特意安排的。” 说到此处,云裳也忍不住有些慨叹,“这般心计,也难怪了……”难怪她前世能够稳坐后位那么多年,难怪母妃虽然受父皇喜爱,最后却落得那般凄凉,难怪她最后能够无所畏惧的一杯毒酒杀了自己。她从小假装对自己十分宠爱,即博得了贤德的美名,又为后来的许多事情做好了铺垫。只怕自己前世死了之后,无人能够想到,竟然是皇后动的手的吧。 “此事便让我来处理吧,你如今已经是我的王妃了,你的事情自然也是我的,况且,李丞相和皇后这般视我于无物,也当受些教训了。”靖王从软塌之中起身,站到窗前,往外瞧去。 云裳愣了愣,又开始晃神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从麒麟山回来之后,靖王对自己的态度,便隐隐有些变了呢,此前一直都算上带着几分客气的,从麒麟山回来之后,他便霸道了一些。不让自己见暗卫,逼着自己不能操劳,如今连原本该她处理的事情也揽了过去。 “为何我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还好些都与我有关,我却越发的闲了呢。”云裳喃喃自语道。 靖王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大约是你多心了吧?不过说起来,我倒是确实有事需要你帮帮忙。” “嗯?什么?”云裳眼中一亮,转过眼去眼巴巴地望向靖王。 这般模样,倒让靖王想起了眸某种小动物,就像是……就像是一只兔子,在瞧见萝卜时候的模样。 靖王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你知晓的,我甚少在这王府中常住,所以素来也是十分疏于打理的,以前我倒也不甚在意,不过如今好歹有了女主人,人情往来也难免,这般荒凉的模样,倒确实有些不便。我对这些事情几乎也算是一窍不通的,只得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 云裳撇了撇嘴,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却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差事,云裳暗自叹了口气,其实,交给总管也是一样的啊。 靖王似乎瞧出了她心中所想,微微笑了笑又道,“说起来,对于朝廷中人而言,这府邸之事看似细微,却往往能够决定更多重要的事情。比如,我知晓的,前些日子,光禄寺少卿的夫人在众妇人聚会之时,因为与大司马的夫人抢夺一个耳环而结了怨,后来没多久,光禄寺少卿便被人举办滥用私权。且,前朝覆灭的时候,据闻,当时的五皇子便是因为他府邸之中暗自留了地道,所以才逃出一死劫。裳儿,许多看似不起眼的东西,也许却并非真如表面所见。” 云裳神色这才严肃了几分,前世她是莫静然的夫人,自然对家宅后院那些个事情也是清楚的,用一句话来讲,便是,不能小看了枕边风的作用。府中的设计虽然她不曾研究过,却也明白靖王所言不虚,况且,靖王树敌只怕是不少的。 想到此处,云裳这才慎重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好吧,左右我最近也闲着,便帮忙瞧一瞧,只是,这件事情关系到母妃,我也希望,皇叔做任何事情之前能够与我说一说,有什么情况让我知晓一下,毕竟……”最后的话,云裳没有说出口,其实,她心底深处更希望的是自己亲自手刃仇人,不过她也知晓,如今的形势复杂得,只怕不是如今的她能够掌控的。 云裳微微一笑,“我觉着,跟着皇叔,倒是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呢,也能够让我变得更加的强大,皇叔想必也希望,我至少能够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的吧。” 靖王眼中带笑,点了点头,“好,我应了你便是。只是,以后你能否不叫我皇叔?我听了总觉着自己……”总觉着自己像是在罔顾伦德常理一般。< 第一百五十八章 靖王的报复 靖王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是被自己最后的想法惊到了,半晌也没有再开口,自己竟然生了这样的想法,莫非,对云裳起了旁的心思? 云裳不知靖王的想法,只是微微蹙眉,眼中带着苦恼,不叫皇叔,那叫什么? 叫夫君?相公? 云裳浑身忍不住一颤,前世自己对莫静然倒是叫得出口的,因为她那时对莫静然是心存爱意的,得偿所愿嫁了自己喜欢的人,自然是怎么腻歪怎么来了。 只是,靖王…… 要不,叫轻言? 云裳又是一颤,虽然不是亲的,但是论辈分,靖王始终比她高了一辈,这样的称呼,总让自己生出几分没大没小,不尊重长辈的感觉来。 云裳纠结得紧,靖王也纠结,便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道,“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我先去书房了。” 云裳正在发呆,倒也没有留意到他在说啥,只胡乱的点了点头。 不如,就叫王爷吧,之前她瞧见顺庆王妃似乎也是这样叫顺庆王的,带着几分尊崇,不会疏离了,却也没有太过的亲热,云裳想着。抬起眼来正想与靖王商量,却瞧见软榻之上早已没有了人影。云裳微微愣了愣,走了? 靖王既然已经离开了,云裳便也懒得再在这件事情上面纠结,便干脆地让人找了宁浅来,反正,靖王也答应过的,她每日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宁浅来的倒是极快的,见到云裳,那绝色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揶揄,“属下还以为,这一辈子都很难见得到主子了呢。这靖王府的守卫,还真是森严万分的。若非偶尔还能够接到浅音的传信,属下差点儿就要闯进靖王府来救主子了呢。如今一看,主子倒似乎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呢,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美了起来,想来靖王爷对主子应当是极好的,只是…”宁浅笑意盈盈地望向云裳,“保护得过度了一些。” 云裳自然明白宁浅只是打趣自己,却也不争气的红了脸,噌怪道,“死丫头,尽知道胡言乱语。”却又想着自己今日不过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又急忙道,“半个时辰后靖王府的暗卫可是要来赶人的,你还不赶紧给我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捡重要的说,细节的部分,以后你每日来半个时辰,与我慢慢细说便是了。” 宁浅闻言,登时瞪大了眼,“还说我胡说八道,都说妻管严,怎么主子成了亲就成了夫管严了呀?”说完便正了神色,轻声道,“最近属下急着求见主子,是因为,皇城中发生了许多大事。” 云裳没有应声,神色严肃的听着宁浅的话,她确实也是略有耳闻的,知晓出了些大事,而且大多都是靖王一手设计的,只是彼时她正昏迷不醒,醒来之后又忙着筹备成亲之事,更细的便几乎是没有时间去详细了解的。 宁浅叹了口气,眼神中却是带着几分钦佩,她近日想起这些事情都觉着隐隐有些惊叹,“公主从麒麟山下来的第二日,麒麟山便起了山火,火势极大,几乎将麒麟山烧得一丝不剩。麒麟山下的桃花村也受到波及,具体情况属下还未打探到,只知道,之后,那桃花村便不复存在了。随后,李府的小儿子,之前是禁军统领的那一位,他的一位妾室偶然发现了他与夜郎国的通敌证据,据闻来往信件多达四十多封,其中还有好些物证,最严重的,便是夜郎国三皇子送的一幅字画,上面写了对李统领的赏识之情,皇上震怒,随即便将他打入了大牢,如今正在调查着,不过,属下想着,只怕,凶多吉少。” 云裳点了点头,宁浅便又接着道,“公主可还记得那仓央玉儿,前些时间进了李府的门,手段也厉害,竟然已经怀上了孕,时间正好与那次在靖王府上苟且的时间对得上,李府后宅如今也是鸡飞狗跳的。” “夏国也出了事,夏国太子向夏国皇帝告发了七王爷,说他拥兵自重,悄然囤积了上十万的兵马、武器和粮草,消息传来,正好在麒麟山大火之后第六日,夏国七王爷便急急忙忙连夜启程,回了夏国。” “这些就是前段时间发生的大事件了,不过还有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属下最佩服靖王爷的地方。”宁浅眨了眨眼,笑着道。 “哦?什么?”云裳问道。 宁浅哈哈一笑,“公主可还记得温如玉,那日在赏花宴之上,在行宫中被当作公主被掳走了的?” 云裳点了点头,“自然记得。”算起来,那温如玉也是个有意思的,便因为靖王要娶自己,把自己恨上了,甚至不惜代价与李丞相,与父皇同时合作,掳了她一次,掳了靖王一次,这笔帐她自然也是记着的。 “那温如玉被掳走了这般长的时间,前段时日却突然出现在了温府大门前,身上未着寸缕,全身青紫,明眼人一瞧,便知晓她只怕被人给那个了……而且,战况还应当十分激烈,只怕不只是一人所为。”宁浅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后来没几日,便被传出,那温小姐有了身孕,整个人也全然的疯了,每日不愿穿衣裳,总是裸着身子到处跑,倒也成了城中不小的笑话呢。” 宁浅说完,眼睛晶晶亮地望着云裳,“靖王爷可真是好手段呢,属下瞧着,这般作为,几乎是全然将那温小姐毁了,那温小姐此前还打着要么嫁给王爷,要么嫁给皇上的主意呢。如今她的情况城中几乎人人都知晓,只怕是连嫁人都不要想了。” 云裳也有些震惊,半晌,才道,“他可应当不是为了我,你也应当知晓的,那温如玉可也是得罪了靖王的,只怕他是为自己报仇呢……”她轻声地辩解着,说到最后,声音便越发的低了下去。 宁浅却不反驳,只是眼中带着笑望着云裳,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便自欺欺人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狐狸成对 宁浅走了之后,云裳倒也并未闲下来,既然已经答应了靖王帮他重新改造一番靖王府,云裳自然也得好生准备。云裳此前并未接触过此事,便叫了管家去寻一些精于此道的工匠来好生请教,自己又拿了一些书画来看,只是还未打开来,浅音便匆匆走了进来。 “公主,奴婢方才瞧见翠柳端着一碗绿豆汤去了书房。”浅音的眼中满是怒意,说着便轻哼了一声道,“奴婢便知道皇后赐下的这些个陪嫁丫鬟有古怪,一个个长得清秀可人,且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万没想到竟然是打上了王爷的主意。” 云裳神色微微一顿,点了点头,此次大婚,按照公主的规制,皇后让她从宫中带了八个陪嫁丫鬟和两个嬷嬷过来,这八人中,有六人是她从清心殿带出来的,清心殿此前被浅音和琴依慢慢地清理得差不多了,带出来的人也是可信任的。 只是另外两人,则是皇后想法子安插在里面的,云裳那段日子并不在宫中,所以便只得接受了,云裳便是想看看她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便也没有理会。两个嬷嬷则是宁帝的手笔,宁帝言,云裳初为人妇,许多事情还不甚清楚,而靖王位高权重,后院也是需要极其注意的,便赐了两个嬷嬷协助。 云裳勾了勾嘴角,想起此前宁帝那般费尽心思的掳了靖王,如今却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这两个嬷嬷,倒也只得思量。都往她身边塞人,果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拿好捏么? “翠竹和翠柳两个,不是让她们在院中打扫么?怎么让她去厨房端了绿豆汤?不是说过了,莫要让她靠近一切吃用的东西吗?”云裳轻声问道。 浅音方才瞧见翠柳打扮得妖妖艳艳的,端着绿豆汤进了书房,心中只顾着愤慨了,并未想到这一层,如今听云裳一说,才想起来,“是啊,奴婢明明早就打了招呼的,怎么会?奴婢这就去问问。”说着便又转身冲了出去。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浅音总归还是磨练不够,年纪也小了些,虽然武功和反应都是不错的,只是做事却不如琴依稳重周全,不过胜在活泼开朗,倒也能够带来不少的乐趣。 不一会儿浅音便回来了,带回来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奴婢去打听了,说是方才王爷出去的时候,正好瞧见翠柳在院中打扫,便让她给自己端一碗绿豆汤去书房,厨房的人料想这翠柳即便有天大的胆子,只怕也不敢在王府内假传王爷的命令,又专程派了人去打听,确认确有其事才让翠柳端了绿豆汤去。” 见云裳面色无异,浅音心中却有些着急了起来,那翠柳的姿色确实还算不错的,若是趁机勾引了王爷…… 云裳心中想的却是,靖王对自己这边的情况是十分清楚的,自己这些个下人的来历只怕他也早就让人去查过了的,应当不会毫无缘由的这般做。云裳翘了翘嘴角,只怕,这个叫翠柳的丫鬟,危也。 云裳果然没有料错,果然没多久,浅音便打听到了后续的消息,说那翠柳进了书房之后,也不知道因何惹了王爷不高兴,被王爷一脚踹出了书房。靖王的那一脚可是着实不轻的,那翠柳当即便被踹得吐了血,趴在地上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下人没有经过批准,连请大夫的权利都是没有的,便被带回了下人房,没有人理会了。 云裳微微一笑,抬起眼望向浅音道,“既然这么没有眼力劲惹了王爷生气,我自然也是不能留的了,不过翠柳终归是皇后娘娘赐下的,我也不好发卖了,便让管家带走,打发到偏僻庄子上去吧。” 靖王在皇城旁边的郊县中也有不少的庄子,靖王甚少去查看,打发到庄子上,即顾忌了皇后的颜面,也让翠柳几乎这一辈子都无法再有机会接近靖王了。 云裳噙着笑靠在美人蹋上,她自然明白,翠柳既然是皇后千辛万苦安插过来的,本事定然是不差的,靖王此番,便是在帮她拔掉自己身边的刺。云裳心中自然是感激的,想起此事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琴梦便也是靖王下的手呢。云裳想着,便招过浅音,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浅音便走了出去。 云裳看了会儿书,靖王便回来了,云裳连忙从榻上站了起来,见靖王走进了净房,便走到桌子旁站定,待靖王走了出来,才笑着端起桌子上翠绿的碗递了过去道,“听说王爷今儿个下午在书房处理了一个下午的事情,这天气也愈发的惹了,裳儿专程让人熬了一些绿豆汤,还放了一些冰块进去,现在冰块正好化完了,喝起来也十分解暑……” 靖王目光落在云裳手上的碗中,微微挑了挑眉,却也不多言,接过来便一口喝完了,才将碗又递给了云裳,云裳连忙接过碗,放在桌上,又取了帕子,给靖王擦了擦手。 “你的消息倒也不慢。”靖王缓缓到,声音不带丝毫的起伏,“我发现,你总是喜欢将这些个人放在自己身边,难道她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你便准备这样不闻不问?可不要小看了一个丫鬟,若是真着了道,你哭都来不及。我最见不得身边有奇奇怪怪的人了……” 云裳闻言,微微一笑,“皇叔教训的是,裳儿只是觉着,这些个明面上的,我拔得了,只是皇后的心思却不是个单纯的,只怕暗桩也是有的,留着这明面上的,好生看管着,若是他们一联系,便正好连根拔起。” 靖王嗤笑了一声,“你便是太优柔寡断,若是我,管它什么明里暗里的,直接戳她的痛处,她想让你不痛快,你便不能让她痛快了,弄得她疼了,她便再也不敢将主意打在你头上了。” 云裳微微挑了挑眉,这也不失为一种法子,皇后的软肋,华镜公主应当算一根的吧。 如今华镜在皇城应当也算得上是声名狼藉了,兴许,嫁给仓觉青肃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出路,只是如今李府的小儿子被发现与夜郎国私通,这个时候不管是皇后,还是李丞相,都肯定是不可能让华镜嫁给仓觉青肃的。加之,那仓央玉儿最近听说在李府的日子十分的精彩,只怕让丞相夫人已经恨透了,仓央玉儿也是夜郎国人。只怕如今李府的众人,对夜郎国都是十分不想听见的。 只是,他们越是不想听见看见,云裳便越是不能顺遂了他们的心愿啊。 “那仓觉青肃要何时回夜郎国呢?”云裳抬起眼,望向靖王。 靖王挑了挑眉,笑着道,“你想让他何时回国?” “过个十来天吧,这仓觉青肃在皇城也呆了有些时日了,总这么呆着,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云裳眼中带着笑,这一次,她万万不会对华镜再手下留情了,前世的债,总是得还的。 靖王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既然王妃都已经开口了,便让他回去吧。夜郎国如今国内的形势也不太乐观,仓觉青肃这般匆忙的从夜郎国赶到皇城来,便是因为对太子之位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云裳知晓,夜郎国倒是没有什么立嫡立长的说法的,靠的是实力。夜郎国有七位皇子,仓觉青肃排第三。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便有身为皇后嫡子的二皇子,也有夜郎国宠妃所出的五皇子,五皇子之母是宰相之女,舅舅又是深受尊崇的护国将军,亦是十分具有竞争力的。三皇子这些年倒是兢兢业业,博得了不少百姓口碑,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又争取到了国师的支持,只是却仍旧还是稍显薄弱了一些,所以,仓觉青肃才会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获得一门好的亲事的支持。 宁国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这条路走不通,他只怕也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朝中的权贵之女。 “王爷准备如何让仓觉青肃回夜郎国?”云裳轻声问道。 靖王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微微笑了笑道,“若是王妃,想要怎么做?” 云裳沉吟了起来,仓觉青肃来请求和亲,如今自己已经嫁人了,而又出了这么多事,华镜只怕也不再是最好的选择了,只是仓觉青肃既然如靖王所言,是带了势在必得的决心来的,若是华镜没了可能,只怕仓觉青肃还会请父皇找个权贵之女给个公主封号嫁过去。 若是想要仓觉青肃尽快的离开,除非,是夜郎国出了事。 边关…… 云裳摇了摇头,虽然如今仓觉青肃在皇城,倒是最佳的进攻时间,只是此前便已经停了战,若是宁国贸然发动进攻,只怕会引得两国百姓怨声载道,毕竟,百姓最希望的是和平,安居乐业。 云裳突然眼中一亮,抬起眼看着靖王,“我想到了,我想,没有什么比夜郎国皇帝病危对仓觉青肃更有冲击力了。”< 第一百六十章 美人计 靖王点了点头,笑着道,“仓觉青肃为了储君之位而来,若是夜郎国皇帝病危,她必会担心他的二哥和五弟趁机发难,弑君夺位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若是此时,仓觉青肃不在夜郎国,势必便会处于被动,不过,仓觉青肃在夜郎国中的势力也是不少的,稳那么几日还是可以的,他日夜兼程的赶回去,兴许还来得及。” “话是这般说,只是那夜郎国皇帝在皇宫之中,皇宫中戒备森严,又怎么让他病重呢?”云裳微微蹙眉。 只是抬起眼,便瞧见靖王波澜不惊的脸,云裳心中隐隐一动,带着几分狐疑地大胆猜测到,“莫非,夜郎国的皇宫中也有王爷的人?” 正说这话,浅音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两个茶杯,将茶放好之后,浅音才又退了下去。 靖王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杯盖,复又盖上,“夜郎国地处草原,物资较为匮乏,比如像茶这样的好东西,便是没有的,必须得从宁国购买。茶叶在炒制的过程中可以做的手脚太多,除了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毒,像李依然知道的法子,两个原本没有任何毒的东西,碰到一起产生毒素,我自然也是会用的。” 云裳的手微微颤了颤,“那夜郎国皇帝,真的病危了?” 靖王端起茶杯,慢慢的饮了一口,才道,“是不是真的病危,不过在我的一念之间而已。” 云裳便沉默了下来,虽然知晓,真正的靖王便应当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此前宁浅也曾说起过靖王的手段。只是,亲耳听他说起,却仍旧觉着有些心惊。这样的远谋,这样细致的布置,她是很难做得到的,即便她重活一世。 怪不得,父皇要将他长年累月的放在边关,这样的人,若是在皇城,莫说是李氏,即便是十个李氏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即便他已经近十年几乎未回过皇城,却也部署了不少,宁国百姓尊他为战神,后宫之中父皇枕边也有他的人,只怕朝中不少官员都与他关系不菲。 这样的人,若是与宁国为敌…… 云裳几乎无法想象。 “仓觉青肃好几次与宁国为难,他便交给王爷了。只是,裳儿想要求一个恩典,那华镜,裳儿却想要亲手解决了。”云裳望向靖王的眼,笑容浅浅。 靖王笑着点了点头,“我一直不知道你与皇后与宁华镜究竟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不过,看皇后的模样,亦是想要置你于死地的。这样的敌人,能少一个还是少一个,你既然这般想要宁华镜的命,我交给你便是了。” “多谢王爷。”云裳轻声道。 华镜的公主府中,一群下人跪在华镜的院子中,已经是五六月的天气,下午时候太阳毒辣得紧,一群人将身子伏在地上,地上滚烫,不少人的脸都被晒得通红,满脸都是汗,却也一动不敢动,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嘭!”的一声,众人的身子抖了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前几日去了皇宫之后,回来便变得这般模样,稍微一个不顺心,便苦了他们这些个侍候的下人。 “这蝉叫得这般令人烦躁,你们都聋了吗?不知道把这该死的蝉给弄走吗?”里面传来华镜不耐烦的怒斥声,众人又是一颤,不一会儿,便瞧见华镜身边贴身侍候的丫鬟菱花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一个掌印,眼睛也微微有些红,这几日,华镜处理了三四个贴身丫鬟,她心中怕得紧,却不敢反抗,整日都惶惶不可终日,深思也忍不住有些恍惚。 菱花对着跪在首位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连忙拉了几个人起身,急急忙忙去取了竹竿来捕蝉。 菱花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眼中闪过一抹恨意,转过身朝着屋里深深地看了一眼,希望今儿个晚上那位爷能够过来,也只有那位爷过来的时候,这位难侍候的公主的脾气才会稍稍消停一些。 夜渐渐地深了,屋中静了下来,只是灯却一直没有熄,夜色渐浓,静了一晚上的屋中又传来好几声东西被摔碎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怒斥声,最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过了不久,便听见华镜的声音传了出来,“来人,把这小蹄子拖走,莫要脏了本公主的地方。” 站在门口的侍从浑身一颤,面面相觑,心中虽然害怕之极,却也不敢再去触里面那位祖宗的怒气,便连忙走了进去,屋中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被摔碎的花瓶茶盏的碎片,碎片之上,躺着一个粉衣的丫鬟,原本清秀的面容变得无比狰狞了起来,似是被人拿着花瓶从头上砸了下来,头上有深深的伤口,伤口流的血流到脸上,满脸的血污。许是害怕至极,那不曾闭上的眼中满是惊恐,正是下午那菱花丫头。 “死丫头,叫端杯茶结果端来那么烫的茶,大热天的是要把本公主烫死吗?”华镜穿着一身紫色长裙,长长的裙摆曳地,面容精美,似是刚梳妆打扮过,只是因为怒气,面容有些扭曲。 进来的侍从也不敢多留,急急忙忙将那躺在地上的菱花抬了起来,匆匆忙忙地朝着门外走去。 屋中侍候的另外两个丫鬟目睹了事情的整个经过,身子都在微微发着抖,却仍旧得扯出一抹谄媚的笑意来,生害怕再惹到华镜。 “行了,大半夜的,看见你们就烦,本公主去花园中走走,你们都不要跟过来。”华镜抬起脚往外走去,许是因为觉着有些热,便抬起衣袖扇了扇风,扇了半晌只觉得心情愈发的浮躁了起来,便放下了手,恨恨地道,“怎么这么热?”又咬了咬唇,“仓觉青肃今儿个又不来了,指不定和哪家的狐媚子浪荡去了呢。”脚步微微顿了顿,“此前他来皇城一心想要求娶的是云裳那贱人,莫非,他去找她去了?不对,那贱人都已经嫁给靖王了。” 想到此处,华镜便更是愤愤不平了起来,“那贱人运气怎么这般好,竟然嫁给了靖王,靖王那样的男人,啧,才真是极品呢。哪像仓觉青肃那蛮子,一身蛮力,长得还不怎么样。” 因着心绪烦躁,华镜便朝着花园中的湖边走去,湖边才总算稍稍凉快了一些,华镜吁了口气,却仍旧觉得不够,想着这是在公主府,大半夜的,也没有人敢往这边来,便索性脱了衣裳,只穿着贴身的肚兜和亵裤,下了水。这湖是她让人挖的,湖边并不太深,天气热的时候,她偶尔也来泡一泡。 湖水的凉意袭来,华镜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咬着唇想着,母后与外公都不让她嫁给仓觉青肃,可是如今,这皇城中几乎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连昔日经常一起玩乐的公子小姐们也避她如蛇蝎,这些都是那宁云裳做的好事,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华镜冷冷地笑了笑,幸好此前父皇赐给她的贴身护卫并没有收回,她专程将她们送到了舅舅那儿去训练,舅舅训练过好些暗卫,定然能够将她的那些护卫训练好,到时候,她定然会让宁云裳生不如死。靖王不是那般护着她吗?不知道,如果宁云裳成了残花败柳,被千人骑万人乘过,靖王还会不会要她。 想到此处,华镜忍不住笑了出声,笑容中带着几分狠辣,“宁云裳,我绝不会让你过得比我好。” 正想着,华镜却突然发现,水中映出了一个白衣身影。华镜猛地回过头,却瞧见一个男子站在岸边,偏着头望着自己。 华镜一惊,只因眼前的男子,容貌实在是……太过惊人。男子长衫似雪,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剑眉微扬,眉毛下,是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面色有些白,却不是那种带着病气的苍白,似是有光泽流动一般,即便是华镜素来自恃美貌无人能比,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美得惊人,不过却美得不带一丝女气。现下,白衣男子正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带着几分迷茫。 华镜这才回过神来,将身子往水下微微沉了沉,冷下脸来,轻声斥道,“你是谁,竟然擅闯本公主的府邸!” 那男子听见华镜的问话,眼中的迷茫之色更肿了几分,偏着头望向华镜,薄薄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一个如玉碎般动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奴也不知奴怎么到了这儿,奴是城东碎玉轩的人,方才正在碎玉轩弹琴,却瞧见两个江湖男子在打架,似是恼怒被奴撞见,其中一个男子便将奴提起,奴在空中飞了起来,奴太过害怕,晕了过去,再醒来便已经在这儿了。” 碎玉轩? 华镜眸子一动,这个地方她自然是知晓的,那是个小倌馆,男女客都是接待的,听闻那里面的小倌个个都是绝色,虽然他的话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 华镜看了眼他光着的脚,又看了眼他的脸。心中却已经相信了几分,这般容貌,又自称奴的,只怕便只有那碎玉轩了。 “你叫什么名字?”华镜挑了挑眉道。 那男子微微低下头,借着两边长廊上灯笼发出的光,华镜竟瞧见他的睫毛微微闪动,挠得华镜有些心痒痒。 “奴叫雅兮。”半晌,那男子才轻声道。 雅兮,这下,连华镜也忍不住怔住了。雅兮她自然也是知晓的,据闻,那可是碎玉轩的头牌,许多人求而不得的,据闻,那方面的功夫十分了得,这还是她听皇城中最有名望的一个寡妇说的呢。 华镜望着雅兮,心中微微一动,似是有人拿着一根羽毛从她心尖上轻轻扫过。她素来不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即便是驸马还在的时候,因为驸马常年在边关,无法满足她,她也是在外面养了人的,只是后来因为仓觉青肃的原因,倒是许久不曾去过了呢。今儿个,仓觉青肃没有来…… 华镜心中想着,便抬起眼朝着那男子微微笑了笑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男子微微摇了摇头,眼睛扫过云裳,便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 “呵呵……这儿是公主府。你深更半夜,擅闯公主府,还竟然偷看到了本公主沐浴,你自个儿说说,该当何罪?”华镜挑了挑眉。 那男子身子似是一阵,急急忙忙地退后了一步,目光中带着几分恳切地望向华镜,“奴不知道,求公主恕罪。” “恕罪?对公主不敬,可是杀头的罪呢。”华镜嘴角微勾,目光灼灼地望向雅兮。 雅兮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叹息,“奴不过是误闯了而已,公主……” 华镜嘻嘻一笑,望向雅兮,媚眼如丝,“若是你今儿个好生陪本公主高兴高兴,将本公主侍候好了,本公主便饶了你,你觉得如何?” 雅兮沉默了片刻,抬起手,解开身上的白色长衫,露出如玉般的肌肤。他脱衣裳的动作十分的缓慢,却让华镜觉得魅惑至极。 半晌,雅兮才走入水中,微微笑了起来,绕到华镜身后抱住华镜,在华镜耳边喃喃道,“公主,今儿个晚上,让奴来侍候你。”说着,便低下头,从脖子上一路吻了下去。 华镜身子渐渐地便软了下来,靠在湖边的石头上,不停地喘着气。 雅兮抬起眼,看了眼华镜,嘴角的笑渐渐冷了几分,因着谁挡住了华镜的身子,雅兮便干脆沉入了水中,华镜倒吸一口气,睁大了眼,发出几声欢愉至极的轻吟。 片刻之后,雅兮又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水,将身子渐渐瘫软的华镜翻了过来,吻了下去,身子却在水下和华镜紧紧地结合在了一起,片刻,湖边便响起了华镜浅浅的轻吟声。 …… 待华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有些酸软,却是畅快至极。微微掀了掀眼,嘴角还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正想叫人端水进来洗漱,却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吟。 华镜微微蹙眉,睁开眼转过头去,便瞧见一张风华绝代的脸,饶是昨日夜里已经惊叹过了一回,却仍旧忍不住叹了声,这样的男子,真是妖孽。 昨日因着灯光黯淡的原因,隐隐约约只觉得这雅兮似个谪仙一般。 如今他就在自己面前,连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能够看见,却更让人惊艳,华镜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几乎让人找不到任何的缺陷。 许是华镜的目光太过炙热,雅兮睫毛微微颤了颤,醒了过来,目光落在看着自己的华镜身上,目光似乎还有些迷糊,却也醒得极快,不过片刻,便已经扬起一抹带着媚意的笑容来,“公主这般瞧着奴,倒让奴有些不好意思了呢,难道,公主是觉着奴昨儿个夜里侍候得不够周到?要不,奴再……”说着,手便缓缓从华镜的胸口滑了下去。 华镜浅浅嘤咛了一声,笑着道,“本公主十分满意,如今身子还软着呢。” 雅兮轻笑一声,凑过来吻了吻华镜的眼睛,“公主满意就好,既然公主不要奴侍候了,那奴便回碎玉轩了。”说着,又亲了亲华镜的脸颊,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公主可一定要来看奴。” 华镜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 雅兮便又轻轻笑了几声,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华镜撑起身子望着雅兮的身子,如今瞧来,这雅兮的身姿也还是不错的嘛,不弱她想得那般弱。 雅兮穿好了衣裳,才转过身来,微微蹙了蹙眉道,“公主,奴不知道怎么出去了。” 华镜嘻嘻一笑,坐起身来,四处打量了一下,便瞧见昨儿个自己脱在湖边的衣衫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许是雅兮带过来的吧。华镜指了指那衣裳,“本公主外裳的腰间有一个玉牌,你拿着,门口的人便会放你出去了,要是你要求见本公主,也带着那玉牌来便是了。” 雅兮点了点头,照着华镜的指示找到了那玉牌,笑着对华镜行了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待雅兮离开了,华镜才起了身,便瞧见自己身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华镜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在意,穿好了衣裳,叫了两声“来人”却一直没人应,才走了出去。 出了门才发现自己是在湖边的一个院子中,华镜想着,应是那雅兮昨日见自己睡了过去,不知道自己坐在哪儿,才将自己送到此处的吧。 从湖边的房间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屋子下人见到华镜才急急忙忙跪了下来,“公主……” 华镜点了点头,饶过他们进了内室。外面跪着的人才忍不住面面相觑,还以为要被罚的,却没想到就这般过去了。众人逃过一劫,连忙进屋服侍。 只是,华镜却不知道,那雅兮回了碎玉轩,便瞧见自己的房中站着一个女子,容貌倾城,却面色冷淡。 “浅浅老大。”雅兮轻轻行了个礼。 宁浅转过身来,看了雅兮一眼,“如何了?” 雅兮微微一笑,“雅兮办事,主子放心便好了,只是,雅兮不明白,为何主子不让雅兮直接杀了那草包公主呢?” 宁浅勾了勾嘴角,“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主子自然是想要一点一点折磨的。今日之事办的不错,若是这趟差事完成的好,主子可有重赏,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可别演砸了。”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引君入瓮 仓觉青肃连着好几日都没有来了,华镜冷冷笑了笑,自从赏花宴之后,他便很少来公主府了,只怕是觉着自己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所以,连敷衍一下也不愿意了。 虽然对那粗鲁的蛮子并没有丁点儿的喜欢,但是想要离开皇城,却是还得靠他。其实,她倒是也可以请旨去自己的封地西平城的,只是那地方偏远,又十分的贫瘠,自己去了岂不是找罪受。至少,若是去了那夜郎国,怎么着也是个皇子妃,虽然夜郎国比不得宁国富饶,但至少也不会难过到哪儿去。 “夜深了,公主,安置吧。”身后传来丫鬟轻言细语的声音。 华镜微微蹙眉,脑中,却突然想起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来。心中一动,虽说那日那雅兮离开的时候,自己给了他公主令牌,让他可以随时来公主府找自己,只是他却从未上过门。华镜想着,便觉有些恼怒,莫非他是瞧不起本公主? 眉间一动,便摆了摆手道,“给本公主更衣,本公主要出去一趟。” 身后的丫鬟愣了愣,望着窗外,今儿个十六,滚圆的月亮已经挂在天空之上,已经是亥时,这般晚了…… “还不赶紧来给本公主更衣,发什么呆呢?”华镜蹙眉,扬起声音道。 那丫鬟连忙应了声,拿来一件紫色纱衣,罩在华镜身上。华镜素来是个爱漂亮的,即便是不出门,也定然是妆容精致的,倒也没有其他什么需要准备的。华镜看了看镜中千娇百媚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叫人准备马车,叫四个护卫跟着,你们便不必去了。” 丫鬟点了点头,出去吩咐去了。华镜站起身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喃喃道,“雅兮。”倒是一个风流雅致的好名字呢。 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碎玉轩门前,因着来的地方并不是那般的光彩,华镜坐的马车也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模样,并未挂公主府的标志,蒙上面纱,华镜才下了马车。 亥时,于普通人家而言,已是人定的时候。于碎玉轩这样的地方而言,一天,才刚刚开始。 华镜挥了挥手,让护卫等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碎玉轩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华镜刚走进去,便迎上来一个打扮得有些妖的男子,眉目含笑,拉住华镜的胳膊笑着道,“哟,这位小姐倒是面生得很呢,第一次来?不知道小姐今儿个想要哪位公子相陪呢?” 华镜抬起眼望向里面,大厅之中,有一个台子,上面坐着几个青衣公子在抚琴,周围的桌子上,男男女女,肆意调笑。 华镜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挑了挑眉,转过眼望向面前拉着自己的男子,微微一笑,从腰间拿出一小块金子,在那男子面前晃了晃。那男子要来拿,华镜却又收了回去,“本……本小姐想要见雅兮公子。” 那男子目光落在那金子上,听到雅兮二字,却微微往后退了退,“这奴可帮不了你了,雅兮今儿个身子不适,没法子见客。” 身子不适?华镜微微皱眉,想了想,才道,“劳烦公子跟雅兮说一说,那日夜里,从我府上取走了令牌,便不准备还了?” 那男子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华镜,目光落在华镜的衣裳上,上好的苏锦,身上的饰物也皆是上品,出手还算大方,非富即贵。目光微微闪了闪,便笑眯眯地道,“好,奴这就去帮小姐问问,小姐你先稍坐一会儿。”说着便拉着华镜到大厅角落中的一处桌子旁坐了下来,扬声道,“来人,上酒菜。” 华镜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周围,几乎每桌都有一个公子相陪,华镜一个一个看过去,不得不说,这碎玉轩中的男子,的确是个个容貌都不俗的。不过,比起雅兮来,还是差了一些。 “小姐,你的酒菜。”一个清雅的声音传来,华镜抬起眼,便瞧见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站在自己面前,手中还端着酒菜,华镜点了点头便转过了眼。 “小姐,奴听说,你是来见雅兮公子的,雅兮公子最近几日受了凉,恐怕没法见客了,不如,就让奴来陪小姐说说话吧。” 受了凉?华镜微微蹙眉,莫不是那日在湖中泡得久了,所以才病了? 华镜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那男子身上,男子微微一笑,“奴叫苍澜。” 华镜轻轻叹了一声,这碎玉轩中的男子,还真是有不少极品呢。想起前朝有位公主,终生未嫁,却是面首无数,堪比之皇帝的后宫了,那才叫艳福不浅呢。若是自己也能……华镜微微低下头,眼中有光彩流动。 “苍澜,倒也是好名字。”华镜轻声道。 苍澜轻轻一笑,目光灼灼地望着华镜,“这大厅中人杂,这位小姐想必是喜欢清雅的,不如到奴的屋中小坐一会儿?今儿个便让奴来侍候小姐,等雅兮公子的身子好了,小姐再来找雅兮公子也不迟。” 华镜挑眉,摇了摇头,她相信,雅兮定然是会见她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先前那妖里妖气的男子便走了过来,脸上带了几分谄媚,“小姐这边请,雅兮公子说了,请小姐雅间中相见。” 华镜笑了笑,站起身来,看了眼那苍澜,便跟了上去。 雅兮的屋子是在碎玉轩的后院之中,有一处单独的阁楼,但也是十分清幽,华镜走了上去,那男子将华镜带到门口便退了下去,华镜推开门,便瞧见一抹月白站在窗前。 似是听见开门的声音,那月白身影转过了身来。华镜眼中一亮,每一次见到这个雅兮,都觉着,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了。 “公主。”雅兮微微一笑,声音有些沙哑。 华镜这才发现,他的面色似乎有些苍白,便走到雅兮面前道,“可是那日在湖中着了凉?不过那日倒是瞧你没什么事儿的样子呀……” 雅兮低下头,睫毛微微颤了颤,“不关公主的事的。不过是有位恩客脾性大了一些,奴不愿作陪,便让手下将奴放在冰水中泡了会儿。” 华靖闻言,心中忍不住窜起一股邪火,“这皇城中还有这般蛮不讲理之人?你且说说,究竟是何人!” 雅兮摇了摇头,“公主对奴好,奴是知晓的,只是那位小姐也不是普通人,还是算了。公主既然来了,奴给公主弹首曲子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美人落难 华镜皱了皱眉,自是知道雅兮是在故意岔开话茬子。心中有些不悦,莫非这皇城之中还有比她更有权势的女子? 正待追问,却想起自己此时处境并不太好,早已被父皇警告过许多次,也禁足过。若是因此被云裳那小贱人抓住了把柄,捅到了父皇那里。自己作为一国公主,总归不应当来这烟花之地。 心中虽然明白这个理儿,却仍旧有些不甘,便笑了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去惹事,我只不过想要问一问。” 雅兮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并非是奴不愿意说,只是这女子与公主还有些渊源,奴只是怕公主为难。” “哦?”华镜挑了挑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不愿说,我便不勉强了。” 雅兮微微笑了笑,在一旁的琴桌上坐了下来,“奴给公主弹首曲子吧。”说着手便动了起来。 华镜微微一愣,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这首曲子,是《凤求凰》? 华镜对这首曲子记忆深刻倒并不是因为这首曲子有名,而是因为,靖王曾经在宮宴之上,为云裳弹了这么一曲。那时自己虽然有些不屑,但是心底深处,总归还是有些嫉妒的。被那样优秀的男子倾慕,自然是每个女子都期盼的。 华镜抬起眼来望向对面抚琴的男子,这一张脸即便是在后宫之中见惯了绝色的人,也忍不住惊艳,这样的人竟然对自己抚一曲《凤求凰》,怎能不让华镜心花怒放。 一曲终,华镜抬起眼来,目光灼灼,“这曲子,倒是蛮动听的,只是本公主素来不懂音律,倒也不太懂这弹得是什么,弹得如何,不过雅兮的琴艺自然是好的。” 雅兮低下头浅浅一笑,那似是昙花盛放的笑容让华镜忍不住怦然心动。 正在华镜暗自惊叹的时候,雅兮已经起了身,朝着华镜走了过来,华镜原本只是站着,见雅兮过来,却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抵在了门上。 “公主为何要逃?”雅兮笑着,眉眼中带着几分媚意。 华镜忍不住低下了头,“本公主为何要逃?” 只是话音刚刚落下,面上的面纱却已经被挑开,飘落在地。华镜愣愣地望着落在地上的面纱,还未回过神来,便察觉到一个温暖湿润的东西碰触到了自己的唇。 华镜抬起眼来,便瞧见了雅兮放大的脸。趁着华镜出神之际,雅兮嘻嘻一笑,将华镜打横抱起,朝着内室走去,门上的珠帘被放了下来,掩住了一室春色。 自此之后,华镜似是迷上了那个叫雅兮的男子,连着好几日夜色渐渐深了,见仓觉青肃没来,便急匆匆地打扮好,朝着碎玉轩去。 只是那一日,下午时分,公主府便迎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华镜正在屋中小憩,听到人汇报,眉眼中带着一抹惊喜,连忙道,“将人带进来。” 来的人正是雅兮,只是身上却带着几分狼狈,华镜看着雅兮染满了污迹的月白色衣裳,和染了灰的脸,微微蹙了蹙眉,挥退了下人,才走上前握住雅兮的手,眼中染着一抹怜惜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雅兮却不似平日里那般轻言细语地撒娇,只猛地跪倒在地,“雅兮求公主给雅兮做主。” 华镜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出什么事了?” 雅兮眼中划落几滴泪珠,哽咽着道,“今儿个上午,碎玉轩起了大火,火势十分凶猛,碎玉轩几乎被烧得一丝不剩。碎玉轩的好些人,都已经葬身火海了,侍候奴的青玉也去了,他还给公主奉过茶的,若不是他及时将奴推出了火海,只怕公主便见不着奴了。” 华镜闻言,猛地一惊,“这般严重?怎么起火的?你可又受伤?我叫大夫来给你瞧瞧。” 雅兮伸出手来,手上被灼伤了一大片,虽然没有烧伤,却也红着,严重的地方还脱了皮。华镜心疼得厉害,连忙抓过他的手,“我叫人去请大夫。” 还未转身,便被雅兮给抓住了,“奴不要请大夫,碎玉轩中的人都因为奴而葬身火海了,奴心中难安,这皇城之中,奴认识的最有权势的人便是公主了,求公主给奴,给碎玉轩申冤。” 华镜转过脸来,连忙道,“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人故意放的火?” 雅兮低下头,声音中带着悲伤,“她说要将奴接到府上去,奴不过不太愿意,她便日日纠缠奴,今日也不过是因为青玉不小心将滚烫的茶水浇到了她的裙子上,她便说,定要毁了碎玉轩。奴以为只是一句气话,并未当真,哪晓得她竟然一把大火烧了碎玉轩。” “她?”华镜皱了皱眉,“她是谁?” 雅兮咬了咬唇,抬起眼泪眼朦胧的望着华镜,“奴不敢说。” 华镜拉住雅兮的手,这几日的相处,她对雅兮也有了一些了解,这个男子虽然平日里脾气十分的好,却是一个倔强的,华镜拍了拍雅兮的手,“你若不说,我要如何给你做主?给碎玉轩做主?” 雅兮低下头,半晌才道,“那女子公主也是认识的,而且还有些关系,是公主…是公主的表姐,李家的大小姐,李莹莹。” 华镜微微一愣,李莹莹自己自然是知晓的,此前自己与她的关系也还算不错的。她比自己大一些,不过都二十了,却还没有嫁人,原以为只是心气高了一些,没有喜欢的,却不知晓她竟然也是个喜欢流连风尘的人。 只是,因着除夕之夜的事情,自己被云裳陷害入了大牢,那李莹莹明知晓不是自己,却未为自己说一声辩解的话,从那以后,自己便与她没有了交集。 见华镜许久没有说话,雅兮微微垂眸,面上十分勉强地笑了笑,“奴知晓此事让公主十分为难,是奴考虑不周,奴先告退了。” 华镜连忙拉住他的手,“我并没有说不为你做主呀,如今碎玉轩也没了,不如你先在公主府住下,我再让人去办这件事情如何?” 雅兮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浅宁哥如今也没了,碎玉轩还剩下一些人,奴得去将他们安置了,看他们是想要怎样,若是想离开,便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离开了,若是想要留下,奴便想法子将这碎玉轩重新找个地方建起来,总归不能让他们没有容身之处的。” 华镜连忙道,“你且安心在这儿住下,那些碎玉轩的人,本公主让人去安置了便是,瞧你这一身狼狈的模样,想必逃的时候太过匆忙,也没带什么离开,如今身无长物,谈什么重建碎玉轩。你先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我让人带你去碎玉轩瞧瞧,帮你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遗落下来。你与我的情分,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我总是应当帮上一帮的。” 雅兮噙着泪望着华镜,脸上带着感激的笑意,“公主……奴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便是遇见了公主。” 华镜招来丫鬟,让丫鬟带着雅兮去找个客房梳洗一番,华镜想了想,想起了那湖边自己与雅兮初次相见时候的屋子,便让丫鬟带着去了。 雅兮离开了,华镜才微微蹙了蹙眉头,李莹莹,此事倒确实有些难办呢。 只是,若是自己方才已经答应了雅兮,若是并没有做到,只怕雅兮也会失望。心中想起雅兮的模样以及,在床上出色的表现,华镜心中打定了主意,看来,此事她必须得管上一管了。 华镜想着,便走回内室,拿了张帖子写了,叫来了侍从,让送往丞相府去了,虽然打定了注意要管一管,可是,为了谨慎起见,此事还需证实一番。虽然自己宠爱那雅兮,却也不能让他给利用了。 雅兮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便又到华镜的屋中拜谢。华镜笑着望着眼前恢复了昔日风采的男子,点了点头,瞧见屋中的丫鬟目中都带着惊艳,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心中微沉,冷冷地道,“都下去吧,这儿不需要你们侍候。” 丫鬟们心中虽然不愿,想要多瞧瞧眼前这个如谪仙一般的男子,却也不敢惹华镜生气,便缓缓退了下去。 华镜拉过雅兮的手道,“你先回碎玉轩瞧一瞧吧,我派几个护卫跟着,你便放心好了。” 雅兮咬了咬唇,点了点头,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被华镜派去下帖子的人便回来了,“属下去了丞相府,只是表小姐不在,说是出门去了,属下便将帖子交给了管家,托管家转交了。” 出门去了?华镜想起雅兮的事,微微蹙了蹙眉,莫非是去了碎玉轩。 心中想着,却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雅兮也回来了,只是身上又有些狼狈,华镜瞧着原本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也似乎与人动了手的模样,心中有些诧异,沉默了片刻,便让人带着雅兮去换衣裳,叫了侍卫来询问起来。 “属下跟着雅兮公子到了碎玉轩,碎玉轩被烧得几乎什么都没了,属下随着雅兮公子进去翻找,表小姐却突然带着人出去,拉着雅兮公子便要走,雅兮公子挣扎了一下,表小姐带着的侍卫便要动手。公主让属下保护雅兮公子的安全,属下便急忙将雅兮公子救了下来。表小姐见状便突然冷嘲热讽地骂雅兮公子,说他是不是又勾搭上了什么贵妇人,竟然还带了侍卫来撑腰。属下不敢声张,便没有说是公主府的人,只是护着雅兮公子,表小姐见讨不到好处,便悻悻地走了,临走前还让雅兮公子等着,说什么定要让雅兮公子心悦诚服的跟着她。”<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丞相府中斗 华镜心中恼怒异常,好你个李莹莹!自己还以为是雅兮糊弄她,还专程让人去丞相府下帖子,想要问问清楚,却不想,竟然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仗着自己是丞相的孙女便可仗势欺人了?真是笑话。 正想着,便瞧见管家走了进来。华镜正在气头上,面色也不太好,只冷冷地道,“怎么了?” 管家见状,连忙低下头道,“公主,方才丞相府的下人过来了,说大小姐今儿个去静思寺为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祈福去了,一路劳累奔波,有些累了,风尘仆仆地来见公主也不好,便先打发了下人来给公主告个罪,李大小姐明儿个一大早便来给公主请安。” 华镜闻言,忍不住冷冷笑了起来,“祈福?呵呵,她李莹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本公主强得多了!行啊,她明儿个来给本公主请安,既然说了是来请安,那就得三跪九叩虔诚的来了。” 管家有些讶异,李大小姐与公主向来交好,虽然最近往来少了,只是却不知道李大小姐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公主如此生气。心中暗自猜想着,面上却恭恭敬敬地应了,“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回话。” “慢着!”华镜深深地叹了口气,冷着脸站了起来,她自是知晓,若是自己这样去说了,便定然与李莹莹扯破脸皮,与她撕破脸倒是无妨,只是,若是她在外祖父或者外祖母面前说一些自己的闲话,吃亏的也还是自己,毕竟,李莹莹终日呆在李府,与外祖父母的感情更甚于自己,虽然外祖父母敬着自己是公主,但若是李莹莹从中作怪,使得他们对自己生了罅隙,以后若有什么事,只怕也难办。 她不傻,自然明白,外祖父母虽然表面上是臣子,却也是她与母后的依仗,开罪不得。 想到此处,华镜眉头微微拧了拧,脑中快速地转了转,“你先不必回了,本公主亲自去丞相府走一趟。”说着,便对着一旁的丫鬟道,“给本公主更衣。” 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衬得华镜面容多了几分柔和,华镜才点了点头。叫人准备了马车,吩咐了丫鬟去知会了雅兮一声,才朝着丞相府去了。 这个时辰,外祖父应当是不在的。而外祖母向来怜惜自己那个早早便入了宫,虽然是皇后,却不得自由的女儿,对华镜也是十分顺从的,从外祖母那里下手,才是明智之选。 华镜在马车中暗自思量了许久,才做出了决定,将待会儿要说的话都一一记在了脑海。不一会儿,丞相府便到了。 华镜下了马车,门口的门童自是认得这位公主的,连忙堆起满脸的笑道,“公主殿下来了。” 华镜点了点头,转身问道,“外祖母现在在何处?” 那门童连忙道,“丞相夫人在静雅居。”华镜微微颔首,静雅居,是外祖母住的院子。 进了丞相府,华镜便直奔着静雅居而去,刚到静雅居门口,便听见一阵吵闹之声,华镜忍不住蹙眉,外祖母向来喜静,谁这般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静雅居撒野。 待走得近了,才瞧见一个穿着桃红色的女子站在屋子正中间,面上带着几许不屑的笑,嘴上噼里啪啦的说着,“你们就欺负我是外邦人,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宁国的规矩,就这样欺负我,我一个孕妇,却连点好的补品都舍不得给我吃,我虽然是个妾,但是也是你们宁国皇帝亲自下旨赐的婚,现在肚子里还有你们李家的儿子,现在我们三皇子还在皇城呢,以为我夜郎国的人好欺负是不是,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去找你们皇帝说理去。” 华镜皱了皱眉,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仓央玉儿吗?在宮宴上公然对靖王示好的那个女人?后来似乎因为在靖王的寿宴上被抓住与外祖父……所以被抬进了门来。她怀孕了? 华镜冷冷一笑,走了进去,“本公主当是谁在这儿不识抬举的大呼小叫呢,原来只是个小国出来的妾啊,哦,本公主想想,你在夜郎国是个什么身份来着?国师的义女?也就是个收养在国师名下的野种罢了吧。你可知道,你是在对着谁大呼小叫?” 仓央玉儿皱了皱眉,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有些熟悉,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应当是宁国的公主,叫华镜? “对着谁?我才不是妾,我是平妻。”仓央玉儿因着她的那野种二字,即便知道她是公主,也带着不耐烦地道。 华镜抬起眼,看了眼坐在主位上揉着额头的外祖母,朝着她行了个礼,才转过身看向仓央玉儿,“你现在在宁国,宁国的皇上,按照辈分应当尊称她一声泰水大人,也就是岳母。宁国的皇后,叫她一声娘亲,本公主,需得尊称她一声外祖母。你说你不是妾,是一个平妻,你可知道,在宁国,平妻,不过就是一个稍微高等一些的妾,即便你怀了孕,也只是一个妾,你有什么资格大呼小叫,你信不信,即便本公主今儿个将你肚子里这个小的弄掉,父皇也不会眨一眨眼。哦,对了,你总是拿夜郎国说事,可你已经是李府的妾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是夜郎国又怎样?你如今已经是李府的人了。” 仓央玉儿素来娇生惯养,可是自从进了这丞相府以来,一直从未顺遂过,幸而自己也不是个软柿子,才没有被人欺负了去,却不想,今儿个被这样一个丫头指着鼻子骂。顿时,心中便冒起一股子邪火,扬起手便朝着华镜挥了过去。 华镜从小养在深宫之中,琴棋书画倒是样样不差的,只是却也是个娇弱的女子。哪像仓央玉儿,从小在草原上长大,草原上的人最崇尚的便是力量,她自然也是不弱的。故而,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华镜的脸上。 华镜的脸上迅速的红了一片,浮起一个巴掌印来。丞相夫人顿时呆住,急急忙忙地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公主,你受伤了,臣妇让人去请大夫。” 华镜何时受过此等屈辱,还竟然是一个外族人,还只是外祖父的一个妾而已。心中顿时怒极,目光森冷地看着仓央玉儿,却浮起了一个冷冷的笑容来,“来人,此人殴打本公主,即刻押往府衙,带着本公主的令牌去。” 外面走进来几个穿着劲装的男子,朝着华镜行了个礼,“属下遵命。”说着,便上前去押住那仓央玉儿。 仓央玉儿一时也呆住了,她只是一时情急,并未想过,自己打的,是宁国的公主。 只是,仓央玉儿却已经来不及多想,见有人对自己动手,她便又急了,“你们谁敢,我可是丞相夫人!” 那几个侍卫却充耳不闻,押着仓央玉儿便出去了。仓央玉儿虽然有蛮力,却终归只是个女人,自然是比不过这几个男子,便只得大呼小叫地被押着出了院子。 丞相夫人才叹了口气,抬起手抚上华镜的脸。华镜吃痛地惊叫了一声痛,丞相夫人便连忙缩回了手去,叫人去传大夫。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镜儿,你这是何必,她毕竟是皇上指婚,如今又有了老爷的骨肉,若是问罪起来……” 华镜甩了甩手,冷冷地道,“父皇指婚又如何?待会儿外祖父回来,我亲自去跟他说便是了。这样泼辣的,呆在丞相府中还不被她闹得个天翻地覆的,死了才好,不过是关一关,已经便宜她了。竟然敢打本公主,本公主怎会轻饶了她。” 丞相夫人虽然心中畅快,只是却也十分担忧,微微蹙了蹙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一会儿,大夫来,为华镜上了些药便又匆匆离开了。华镜拿过镜子瞧了瞧自己的脸,瞧见自己左边脸已经红肿了一片,被上了药水之后更是难看得要命,更是对仓央玉儿恨之入骨。恨恨地将镜子一摔,“等外祖父回来,我定然要告她一状。” 丞相夫人微微叹了口气,才道,“镜儿今儿个怎么来了?” 华镜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笑了笑,只是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暗自又骂了几句,才道,“哦,是这样的,今儿个与一些妇人闲谈,有位夫人说听闻莹莹表姐至今未曾婚配,说她的大儿子也还为娶妻,所以想让我来问上一问。本来我想着先问问表姐的意思的,只是下了帖子,却听说表姐去了静思寺祈福了。我想着,这婚姻大事,总归也还得家中长辈做主的,便专程过来问问外祖母的意思。” 丞相夫人听华镜这样说,倒是留心起来,“嗯,莹莹也确实不小了,此前也给她说了好些人家,她总说不满意。我一直偏疼她一些,便想着,左右她还小,她不喜欢,便不勉强了。却没想到,这一耽搁,莹莹都二十了,若是真有好人家,倒也不错。” “表姐的身份搁在那儿,自然有得是好人家任她挑选。只是我怕表姐不同意,到时候我倒是在她那里落得个不好。”华镜低下头,眼中隐隐藏着几分冷意。李莹莹啊李莹莹,本公主好不容易瞧中一个男人,你却偏生要和本公主抢,那本公主便不客气了。 “胡说什么,你也是为了她好,这件事情我自会与她说的。你许久没有到府上来了,今儿个便留下来用了晚膳再走不迟,你外祖父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便要回来了,你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吧。”丞相夫人轻声道。 华镜干干地笑了笑,外祖父,她自小便是个不怕事的,只是对那个外祖父却是有些害怕的。只是自己今儿个却还得留下来。 两祖孙又聊了会儿,李丞相便回了府,听说华镜在,丞相便先到了静雅居,只是一见到华镜的模样,却是惊了一跳,“你这脸是怎么搞的?又惹事了?” 华镜闻言,撇了撇嘴,眼中带着几分泪意,“镜儿却不是在外面弄的,只是先前来的时候正巧见那仓央玉儿对着外祖母大呼小叫,瞧着那模样对外祖母十分不敬,且不像是第一次,外祖母性子好,被闹得没法子,却顾念着那仓央玉儿是父皇赐的婚,又怀着外祖父的骨肉,所以才一直没有作声,我却是瞧着她太过分,一时没有忍住,便训斥了两句。旁的也不曾多说,只说外祖母毕竟是府中的夫人,她那般实在不合礼数,她便仗着自己有依仗,抬手便朝着镜儿打过来,镜儿不曾防备她竟然这般泼辣,便被打得这般狼狈。” 说着,又低下头放低了声音道,“诚然是镜儿不该训斥她,只是她如今便这般狂妄自大,不顾律法家规,若是纵容着,只怕不知道惹出多大的祸事呢,她毕竟是夜郎国的人,若是在外说些不该说的话,只怕也会给外祖父惹来麻烦。” 这番话,是丞相夫人教她的,华镜心中暗自佩服,方才瞧见那仓央玉儿那般对外祖母颐指气使的样子,还以为是外祖母受了欺负,如今看来,似乎一切都在外祖母的掌控之中啊。 丞相闻言,果真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丞相夫人身上,却见她轻轻扭过了头去,心中诧异,便信了几分,即便华镜夸大其词,但是脸上的伤却是做不得伪的,那仓央玉儿的脾气自己也是知道的,多半华镜也确实吃了亏。 叹了口气,李丞相才道,“你将她如何了?” 华镜哼了一声道,“我自然不敢将她如何,自是让人将她押到府衙了,以下犯上,目无尊卑,还打当朝公主,这本也是衙门应当管的事情。” 丞相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华镜的做法,此事闹到了府衙,让他这个丞相还如何做人。只是华镜的性子他素来也是明白的,此番受了这样的委屈,没有打杀,已经是格外平和了。 心中想着,便道,“外祖父知晓你受了委屈,只是此事闹到衙门确实有些不合适,不如这样,我让府衙将她放了,回来之后,加法处置如何?” 华镜摇了摇头,“外祖父定然是哄我的,那泼辣女人怀了孕,外祖父怎么舍得家法处置她。” 李丞相微微蹙眉,目光落在面色有些苍白的丞相夫人身上,暗自狠了狠心道,“还指不定是谁的呢,若是能生下来是她的福分,若是生不下来,也怪不得别人。进了丞相府,自然是要按丞相府中的规矩做事的。” 李丞相并非是个无能的,家中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那仓央玉儿进府之后对自己的夫人诸多为难他也知晓,只是因为丞相夫人不说,而且又是皇帝赐婚,仓央玉儿还是夜郎国国师的义女,他也有些难办,便也装作不知晓。 只是此番事情已经闹到了明面上,他在装聋作哑也是不妥的,自家夫人的家世也不低,若是惹怒了,只怕也有些后患,马上便要有大的举动了,他此时可不能出这样的岔子。相比之下,一个异国女子,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听到李丞相这般说,华镜才安了心,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却也还是应了下来。 正说这话,门外便传来了李莹莹说话的声音,“祖父可是回来了?” 华镜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低下头,按捺住心中的怒气,抬起眼来望向走进来的女子。女子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纱衣,裙摆用银线绣着几朵梅花,头发梳了一个如意髻,身姿玲珑,面容艳而不媚,眉间画了一朵梅花,倒是个娇俏女子。 华镜见她似是刻意装扮过,不由地猜想着,只怕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能够抢到雅兮,为了见雅兮才这般妆扮的吧。一想到此,便更是怒不可遏。 “表姐来了呀?”华镜越是生气,脸上便越是笑得灿烂。 李莹莹一愣,目光落在了华镜身上,似是被她的脸吓了一跳,李莹莹连忙道,“公主的脸这是怎么了?” 说完,才朝着李丞相和丞相夫人一一见礼。 起了身便坐到了华镜身边,“先前我一回府便收到了公主的帖子,只是今儿个确实奔波得有些累了,便没有过公主府去,公主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华镜微微一笑,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许久没有与表姐叙叙话,今儿个听人说起表姐是想起,才下了帖子。 “听人说起我?”李莹莹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地望了华镜一眼,“说我什么?” 华镜笑了笑,“等会儿告诉你。” 陪着李丞相和丞相夫人用了晚膳,华镜便告了退,说与李莹莹一同去园子里逛逛,消消食。 李莹莹虽不知华镜所为何事,却也只能跟着,两人在园子里随意地逛了逛,华镜见四处没有几个下人,便让跟在身后的不必跟上,待走得远了,才压低了声音道,“今儿个与一些个夫人小姐的一同闲话,有位夫人说起,她近日曾经见过表姐,只是却是在不怎么好的地方。本公主听闻之后,便觉着此事兹事体大,毕竟涉及到了表姐的闺誉,心中焦急,所以专程来给表姐说一声。” 李莹莹一愣,眼中竟闪过一抹慌乱,“什……什么?在哪儿?许是那位夫人看……看错了吧?” 华镜转过眼,定定地望着李莹莹,“碎玉轩。”<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公主府之乱 “啊?”李莹莹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乱了。 华镜却又幽幽地道,“按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门也应当是戴了面纱的,但是那面纱的作用也不过是挡住那些生人的目光而已,若是与你稍微熟悉的,你即便罩了面纱,也是能够将你认出的。你素来聪明,怎么就想不出这一层。” 李莹莹讪讪地笑着,还想做最后的反驳,“我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呢,应当是那位夫人瞧错了吧。” 华镜的笑容便带了几分冷意,“方才还在说你聪明,你却又犯起傻来,是真是假你自个儿心中清楚,只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知晓本公主与表姐关系甚密,却仍旧传到了本公主耳中,这说明,这皇城之中,只怕早已传开了,你也常常与那些个夫人小姐的打交道,自然也明白,这样的流言蜚语,是真是假,本就没几个人在意,她们不过就是无聊了,突然有这样的故事可以聊一聊,自然是不会放过的。总归传到最后,受伤的也不过是你与你的家人罢了。” 李莹莹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表妹说的极是,是真是假,我去说了,又有谁相信呢。可是如今我该怎么办呢?这样的话,可万万不能让我爹娘还有祖父祖母知晓,府中便真难得太平了。” 华镜心中觉得十分好笑,既然这般害怕,又干嘛要来与我抢雅兮。方才还那样辩驳,搞得就像谁真的冤枉了她一样。 贱人,枉她先前还疑心是雅兮故意陷害的她,即便听到侍卫那般禀报也只信了七八分,只是,方才看她的反应,便已经全信了。 华镜在宫中长大,事事顺遂,只是最近却是事事不顺,加之除夕夜,自己便是因为李莹莹的缘故,在那阴冷潮湿的大牢中呆了两个多月,她却连看都不曾来看过自己一眼,直说她受了惊吓,上了身子。现在想起来,只怕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玩得欢呢。 想到此处,华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华镜的东西,也轮得到这小贱蹄子觊觎? “你也是,都已经二十了,却仍旧没有成亲的打算,也怪不得旁人会传出这样离谱的流言来编排你,不如,本公主让外祖母和舅妈给你物色几个不错的公子,早些成了亲,便也不会再有这乱七八糟的传闻了。”华镜抬起手,看了看今日刚涂上的蔻丹,抿着嘴笑道。 李莹莹面色仍旧苍白一片,听见华镜的提议,却也只是微微动了动眉毛,没有说话。 华镜只当她是舍不得那风流快活的日子,心中更是不悦,“这男子,如靖王那般的,过了二十还未成亲,旁人也只会赞叹一声,说一声风流。可若是女子,过了二十岁还未成亲,这说三道四的人便多了,闲话也不怎么好听。本公主也只是提个意,左右如何决定,还得看你自己。” 李莹莹叹了一声,垂下眼,半晌,才有些迟疑地道,“那便让娘亲和祖母相看着吧。” 华镜冷冷一笑,成亲?哪儿有这般便宜的事情。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表姐最近还是少出一些门,一出门,也不知道会惹些什么样子的传言。”说罢,便站起身来,施施然离开了。 靖王府中,云裳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听着宁浅向她汇报着这几日华镜的动静,“那丞相夫人倒是个动作快的,不过两三日便举办上了一场相看小宴,只是去的人寥寥无几。连平日里与丞相夫人交好的,也托了借口未曾登门。丞相夫人大怒,便让人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才知晓了市井传言,李家大小姐为了一个小倌儿,竟然烧了城中有名的碎玉轩。” 云裳轻声笑了笑,“那丞相夫人定然暴跳如雷,让人去查去了,查的结果如何?” “结果自然是公主乐意瞧见的,毕竟,华镜公主将碎玉轩的第一公子带回公主府的事情也并非无人知晓的,雅兮公子在城中还是有许多人见过的,况且,雅兮公子去公主府那日,进进出出了两三回,还都是在青天白日,也没有避讳,皆是走的正门。”宁浅也跟着笑。 “啧,表姐妹为了一个青楼小倌反目成仇,互相陷害,这样的故事,倒是新奇新鲜得紧呢。”云裳喝了口茶,怪不得世人皆喜欢看戏,却道唱戏的皆是下等,原来不过是因为,演戏的不过是讨看戏的欢喜罢了。这出戏,她看得倒是十分的过瘾,这一切,不过是个开端而已。 “不过,最近倒是有好几拨人对雅兮公子和碎玉轩很感兴趣,来来回回查了无数遍,幸好主子之前便早有布置,不然恐怕很难应付这样的查法。属下仔细瞧了,丞相府的人自然是有的,皇后也是派了人的。属下倒是有些讶异,皇后竟然知晓了此事,却似乎并未呵斥华镜公主,只是暗中调查了一番便似乎没有了动静。”宁浅轻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困惑。 云裳将茶杯搁下,发出“嘭”的一声,她与皇后虽然正面交锋并不多,只是云裳这一世,却是对皇后了解的十分透彻的,“她自然不会阻止。华镜怎么着也是一国公主,公主虽然大多数只有一个驸马,但是养几个面首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的,只是稍微累及名声而已。你觉着,如今华镜的名声还好了?况且,只要华镜不再纠结于仓觉青肃,将注意转移到了雅兮身上,只怕皇后还得松一口气。她调查雅兮,也不过是确定雅兮对华镜没有什么伤害而已。” “还是公主想得透彻,主子几年前便知晓华镜会在男人身上翻船,专程备了那么多容色上品的男子,以备不时之需,主子果真是深谋远虑。”宁浅微微弯了弯眼,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狡黠,“不过雅兮这般容易的便接近了华镜公主,倒也是出乎属下的注意呢。” 云裳微微笑了笑,她不过是因着前世的一些经历,明白华镜其实骨子里水性杨花,对美男子的抵抗力不太高而已,只是此事她却说不得,便没有回答。 宁浅便又道,“话说,属下当初为了找这些个出色的男子可花了不少功夫呢,各种各样的都有,都是世间难寻的绝色,不用倒是有些可惜。主子方才说,公主养几个面首也是寻常,不如那些男子,属下便送给主子,主子收了做面首如何?” 云裳险些一口水喷了出去,与宁浅这么些年主仆,她倒是不知道,宁浅竟也会开她的玩笑了,莫不是与浅音学的? 只是云裳还未开口拒绝,便听到一个冷冰冰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只怕她是无福消受了,身为靖王妃,若是养面首,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宁浅却仿若后知后觉地“呀”了一声,笑了笑,“原来靖王爷在啊,是属下唐突了,属下便先行告退了。”说着便如同火烧眉毛一般,飞快地跑了。 靖王走到云裳旁边方才宁浅坐过的凳子上坐下,转过眼望向躺在美人榻上的云裳,微微挑了挑眉,“公主想要面首?” 公主? 云裳眉头微微拧起,何时靖王对她这般客气过?便讪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宁浅随口说说而已,随口说说,当不得真的。” 靖王却似是没有听见云裳的话,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半晌才道,“也对,公主今年方及笄,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本王却已经二十八了,大了公主整整十三岁。本王垂垂老也的时候,公主只怕风华正茂,况且,我们成亲已经差不多近半月了,却也不曾圆房,只怕公主整日在房中太过寂寞,便生了一些旁的心思。本王虽然不懂你们女子的想法,却也并非不近人情……” 云裳听他的话越说越离谱,竟然还说到圆房上面去了,面上红得厉害,急急忙打断了,“王爷过虑了,裳儿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裳儿突然想起,先前总管专程来问我,那湖心是否要建个观景亭,还有主院重新修葺,图纸已经出来了,得让我瞧瞧。我与宁浅聊得开心,竟然忘了此事了,我这便去瞧瞧。”说着,便火急火燎地翻身下了塌,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笈着鞋子便跑了出去。 靖王瞧着那似是被鬼追一般慌乱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笑意从嘴角一直弥漫到眼底,“果真是个脸皮薄的。” 虽然丞相夫人已经知晓,那流言蜚语是华镜可以散播的,但是李莹莹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男子,却是许多人都瞧见了的,况且,那容貌绝色的雅兮公子也亲口证实了,李家小姐仗着自己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仗势欺人,一把火烧了碎玉轩,那把火还烧死了人。 既然闹出了人命,便不再只是流言蜚语传一传那般简单的事情,皇城府尹也已经惊动了,不过,终归李府权大势大,推出了一个替罪羔羊,背了罪名便也不了了之。 只是李莹莹的名声却是坏得彻底了,皇城之中无一人敢上门提亲。李府觉着她败坏了门楣,便也只好狠了狠心,将她送到山上寺院中剃了发,让她守着青灯古佛过下半辈子了。 碎玉轩被烧了,许多里面的小倌因着无家可归,便也留在了华镜身边,虽然没有在公主府中,却也找了处不错的院子金屋藏娇。 因着这一局胜得很是轻松,华镜可是十分高兴的,况且府中还有美人做伴,恍惚之中,竟生出了几分自己有一后宫,美男子无数的错觉,今儿个点这个侍寝,明儿个轮着那个侍寝,点到的人便从住的院子里面洗漱准备好,由小轿抬到公主府侍候。兴起的时候,一晚上好几个小倌陪着的时候都是有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惬意了。 靖王的速度也是十分快的,不过十多日的时间,夜郎国皇帝病重的消息,便传到了宁国皇城之中。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仓觉青肃,这些时日,因着知晓华镜只怕没有了希望,便十分勤地与皇城中的权贵打好关系,想着物色一个合适的,能够帮衬自己的女子回夜郎国,日子也是十分忙碌,只是却不想,这边还未有着落,便传来了他父皇病重的消息。 仓觉青肃是有些不信的,他父皇不过五十,应当正是壮年的时候,况且,他离开夜郎国的时候,也是十分健朗的,怎么会突然病重。 只是来传信的,却是他的心腹,自是由不得他不信。正因为消息确定十分的可靠,仓觉青肃更觉心惊,心中想着,定时他的二哥或者五弟按捺不住了,便趁着自己不在夜郎国的时候,对父皇动了手。 想到这茬,仓觉青肃更是心急如焚,只是,却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真是他二哥或者无敌按捺不住了,他们既然寻了这个时机起事,便是吃准了他的这个空子,也定然算到了,若是自己得了消息,定然会不顾一切往回赶,他们只需在中间设个伏,只怕,自己便很难回到夜郎国。 仓觉青肃便急忙传信让自己的人前来接应,想着兵分几路,引开对方的注意,只是他在宁国,身边可用之人不多,这边也几乎调动了他所有的力量,却仍旧不够。 仓觉青肃便想到了华镜,华镜虽然如今是个不太受待见的公主,却也毕竟是个公主,宁国这边的情况他也是大致了解的,既然是公主,身边定然也是有自己的亲卫队的,虽然不多,但是几百人定然是有的,若是将那几百人能够借来一用,倒也并非全无胜算。 想到此处,仓觉青肃便寻了个月黑风高的时候,寻到了公主府。 只是,这去的时间只怕是有些不巧,仓觉青肃去的时候,公主府正是热闹之时,华镜的房间中,一片欢糜,轻喘声不停地响起,偶尔带着几声调笑。 仓觉青肃眉间一凝,心中生出几分怒意来,他是一国皇子,虽然自己荒唐了一些,但是对女人还是有些洁癖的。华镜在与他之前,并非完璧之身他自是知晓的,只是那时华镜对他而言还有些用处,况且,后来他也未曾发现华镜再有其他男人,今日却瞧见这般不堪的一幕,只觉得额上突突地跳得十分欢畅,定了定心,才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却更是怒不可遏。地上满是散落的衣衫,男人的女人的,床上几具白花花的身子重重叠叠,荒淫非常。 仓觉青肃未出声,只是目光如利剑一般地望着床上肆意纵欢的女子。倒是一个小倌先发现了他,却是媚眼一转,笑着出了声,“这位哥哥也是公主叫来侍候的?呵呵,倒是来晚了,不过也无妨,既然来了,便也一起来玩吧。今儿个,咱们可得将公主侍候好了,公主,你说好不好啊?” 华镜正快活着,眼睛都不曾睁开,咬着唇,嘴中溢出一声低回婉转的轻吟,听见有人这般说,也并未多想,只喘息着道,“好啊……啊……将本公主侍候……侍候得舒舒服服的……本公主……啊……有赏……” 那先前与仓觉青肃说话的小倌便嘻嘻一笑,俯下身子去亲吻华镜的脖子,惹得华镜轻喘一声,发出几声极尽愉悦的声音来。 仓觉青肃冷冷一笑,也不说话,便朝着床边走去,床上的人似乎都并未发现他的靠近,仓觉青肃哼了一声,拔出随身带着的匕首来,便朝着最上面的一个男子刺去,那男子却微微动了动身子,似是很巧合地避了开去,匕首便刺中了男子身下的人。仓觉青肃还未来得及瞧清楚,被刺中的是谁,便有人看见了他,顿时一声惊叫便响了起来,“啊……杀人了杀人了……” 顿时床上一片混乱,白花花的身子四处乱蹿着。 仓觉青肃眼睛通红,瞧也不瞧,又刺了下去,又是几声惊叫声响了起来。 几刀下去,床上一片血红,外面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应是被惊叫声叫来的侍卫,仓觉青肃虽然杀红了眼,却也明白,自己此时定然不能让人瞧见了,在公主府中行凶,被抓住可是大罪名。夜郎国中如今还得他去主持,他今夜是冲动了些,也不知为何,原本应当不至于这般激动,却在进这屋子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子都有些不受控制了,情绪也忍不住激动了些。 仓觉青肃也在朝堂中混迹了这么些年,不用想,也知晓自己定然是中了算计了,只怕这屋中有些不正常。 仓觉青肃猛地醒悟过来,急急忙忙便要纵身从窗口跃出去,便不想原本在床上惊蹿的小倌都扑了过来,拉住了他。仓觉青肃皱了皱眉,听得脚步声越发的近了,便连忙挥动手中的匕首,朝着身下抱住自己的人刺去。 门猛地被推了开来,仓觉青肃听到一声,“快,抓住他。”便发觉抱住自己的手似乎微微松了松,仓觉青肃连忙趁机跃出了窗外,几个纵深之间见匆忙跑了。 公主府中,却是乱作了一团,“快来人啊,公主受伤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城风波起 “所以,华镜,死了吗?”云裳手中抓着一把谷粒,逗弄着靖王今日一早送来的鹦鹉,漫不经心地问着。 宁浅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只那神态便让云裳知晓了结果,许是今儿个心情还算不错,便也没有太过沮丧,只淡淡地道,“没死就没死吧,反正,迟早也是会死在我手上的,不过经此一次,只怕皇后那边对华镜养的这群小倌也得上些心了,幸好昨儿个雅兮不在,其他的嘛,即便是被赶出公主府,对我们影响也不算太大。” 宁浅叹了口气,言语中带着浓浓的惆怅,“若只是没死也就罢了,只是,那仓觉青肃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明明都已经跑了,却又趁着公主府一片混乱的时候跑了回来,掳了华镜那丫便开跑,而且还趁着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出了皇城。” 正在逗弄鹦鹉的云裳身子微微一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跑了?” 宁浅点了点头,又急忙道,“不过如今夜郎国皇帝病重,那仓觉青肃要跑也只能够朝夜郎国跑,属下已经派了人去追去了,而且,夜郎国几个皇子也不是吃素的,恐怕早已经布置了埋伏等着那厮了。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属下就不信他能平安带着个半死不活的华镜跑回夜郎国。而且,华镜好歹也是宁国公主,他今儿个刺杀公主可是许多人都瞧见了的,皇上皇后还有李家那群人只怕都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夜郎国国君不是他仓觉青肃,夜郎国的国君只怕都不会轻饶了仓觉青肃的。” 云裳没有出声,目光空落落地望着眼前的鹦鹉笼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靖王回府,云裳与靖王说起此事,语气中仍旧带着几分疑惑,“那仓觉青肃究竟是怎么想的啊,怎么会突然回来把华镜带走了,路上累赘不说,只怕会引得父皇恼羞成怒,他如今想要争一争皇位,树这么一个敌是为何?” 靖王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仓觉青肃,不是你引到公主府的吗?” 云裳默然。心中暗自反驳道,确实是她引的,那房间中的香也是她令人点的,会引人狂躁,将心底的**放大好几倍。但是她是想要让仓觉青肃发狂,对华镜动手,却从未想过,仓觉青肃竟然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简直是神来一笔。 靖王见她不语,面上带着几分思虑,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摇了摇头道,“若我是仓觉青肃,只怕也会这样做的。” 云裳闻言,抬起眼望向靖王,那神情带着疑惑,眼中分明写着,“你说说。” 靖王笑了笑,才道,“既然都已经动了手伤了,已经被人瞧见了,惹得皇上不快是自然的,这个时候,将华镜掳走不掳走,其实都没有区别的。只是,虽然多了个累赘,却也多了一份保障,毕竟,他来宁国这么些时日,想要达到的目的全没打到。华镜毕竟也还是个公主,是皇后的亲女儿,李丞相的外甥女,若是追杀他,自然也得顾忌几分。先不先掳了人,若是以后,他能够想法子将这恩怨化解掉,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后援?”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她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想了许多,也几乎做足了充足的准备,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人心。 “左右你也少了一个看着不痛快的人在眼前碍眼,应当高兴才是,这么一副忧思重重的样子又是为何?”靖王在云裳平日里惯常躺的美人榻上躺下,随手抓过旁边凳子上放着的果盘中的葡萄吃起来。 云裳叹了口气,“原本想着取了华镜的命,却不想生出了这样的变故,以后终归也还是一个变数。” “怕什么?你这般聪明伶俐,还怕一个落在异国他乡连个可用之人有没有的华镜?”靖王随口道,却让云裳惊了一惊,这是……在夸她? 宁帝得知此事自然恼怒十分,当即便写了讨伐仓觉青肃的国书,让人带着送往夜郎国去了,也迅速的下了旨,命人去追仓觉青肃,边关也再次重燃战火。 锦妃身子也渐渐养好了,瞧着离瓜熟蒂落的日子越发的近了,便说要回来凤城待产,宁帝当即便让人收拾起来,说要陪着去,云裳放心不下,便也打定主意要跟着去,回府中与靖王一说,靖王倒也不拦着,只道,既然王妃要去,他自然也得跟着去了。 云裳总觉着最近靖王有些异常,寻常总送她一些小玩意儿不说,只要在王府闲着没事的时候,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惹得众人都在说,王爷王妃鹣鲽情深。 王妃觉得很是惶恐,正欲拒绝,却瞧见靖王突然正了正脸色,“皇上走了,我也走了,你想想,这皇城之中,还有谁?” 云裳垂眸想了会儿,“后宫中皇后掌权,朝堂之中李丞相掌权。” 靖王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我收到消息,似乎夏国皇帝给姓李的有什么命令,是在近期做什么事情,似乎是蛮大的行动,我最近瞧着李丞相忙着四处私会了好些官员,还暗中让人在收集粮草,而且,夏侯靖,似乎暗中潜了回来,我疑心数日前他离开也不过是知道我怀疑上了他,所以才故布疑阵。若真有其事,锦妃生产,皇上不在宫中之际是最好的机会。我暗中做了一些布置,但是只要我在这皇城之中,只怕李丞相便会千防万防的防着我,到时候恐怕很难行事,我明面上跟着你一同去来凤城,到时候自然也会学着夏侯靖的法子,暗中潜伏回来。” 云裳只是听着便觉得十分惊心,她去过麒麟山,自然知晓,能够在麒麟山中布置那么多的兵马,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只怕夏国还有其他布置,只怕先前也并未想过这么快的起事,只是因为被人发现了麒麟山中的秘密,怕后患良多,便索性改了计划。 此事定然十分的危险。 云裳有些担忧地望向靖王,靖王微微一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莫要忘了,我还有另外一重身份的啊,若是到时候有生命危险,我便去求华国公救命去。左右我也算得上他的外孙的吧,怎么也不至于看着我死吧。” 靖王第一次与云裳这样说起他的身世,云裳睫毛微颤,良久,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屋中静了许久,云裳才道,“罢了,你要去便去吧,我让宁浅去将我所有可用的人都召集来,到时候听候你的差遣好了。虽然比不得你的人武功高,但是他们都分布在皇城许多不起眼的地方,是很好的消息来源,若真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帮得上很大的忙。” 靖王喉结微微一动,半晌,才轻声道,“好。” 说着,又抬起手来将云裳拉到自己面前,扶住她的肩,声音算得上十分温柔地道,“若是这一次,我能够平安归来,我们……” 云裳抬起眼来看他,她不太喜欢听到这样不吉利的话,想要抬起手挡住他的嘴,却因为他的手勒得紧,没法子动弹。 “我们,便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如何?” 云裳愣住,脑中一直在想着,他们已经拜了天地,难道不是一对真正的夫妻吗? 这个念头还未压下去,便又窜起另一个念头来,莫非,他说的是,圆房?云裳便觉着,面上有些烫,脑中被自己的绮思搅得乱七八糟。 半晌,才听得自己声音十分平静地道,“好。” 其实为何他们的谈话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事后云裳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想着,她与靖王相识这些时日,其实成亲之前,感情也算得上是十分寡淡的。只在麒麟山回来之后,因为自己受了伤,所以才略微好了一些,表现也只在于靖王对她的控制欲强了一些,总是不许她这个不许她那个的。后来,成亲之后,却也并无太大的进展,虽然每日也是同吃同睡,闲来也可以一起喝喝茶,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她总觉着,似乎还没有上升到有多深厚感情的地步。 所以,她又是为何一时脑子发热,答应了的呢?靖王又是为何提出这个要求来的呢?这些总总,她也一概归于脑子发热了。 只是,后来云裳想找个机会与靖王说一说,看看这个约定是否可以不作数。可是靖王后来却再也没有与她提过这件事情,而她大概脸皮也比不得靖王那样厚,便也只好不了了之。 管它的呢,反正不是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不是么? 想起夏侯靖起事的事情,却又想起了宁国此时边关还在与夜郎国打仗,外患四起,只怕这天下也要乱了。 前世,靖王似乎便是死在与夜郎国的战场上的,只是,是怎么死的呢?云裳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来,前世她对这些事情并不关注。只记得,时间似乎依稀是她十八岁那年。 也就是三年之后。 这一世,她重生之后,许多事情已经变得不一样。譬如,原本应当死了的大驸马赵英杰,此刻却换了个名字在边关抗敌。譬如,原本应当与靖王无任何交集的她,却成了靖王妃。所以,靖王的那一场生死劫,只怕也是可以化解的吧。 锦妃启程的日子很快便到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皇宫出发,往来凤行宫而去。一行人虽然慢了一些,却也平平安安的到了来凤城。 行宫中没有皇宫中那般规矩森严,即便宁帝也在,云裳性子仍旧比在皇城中明显跳脱了几分,指挥着琴依和浅音收拾了一个十分清雅的小殿出来,又仔细布置了一番,心中倒是十分满意。 殿外有一片竹林,还有一湖荷花,正是荷花开的季节,每日在湖边冰上一壶酒,倒是惬意,云裳还让人专程弄了一个小船来,闲来无事便拉着靖王划船去摘莲子来吃,整个手因为剥莲子也弄得到处都是小口子,惹得靖王哭笑不得。 只不过靖王只在来凤行宫呆了不过六日,便被一页书信给唤走了,临走时,趁着云裳在湖上泛舟,在舟上蹦蹦跳跳之际,从船上歪身摔入了湖中。 靖王不会凫水,在湖水中扑腾了好一阵子才被云裳拉了起来,当夜便病倒了,这一病便是好些日子,连着锦妃生产之时也没有出现过。 七月十八,锦妃在园中观花的时候突然发作。 云裳掐算了一下日子,比正常的婴儿早了约摸一个月,不过,因着锦妃在皇城中了那次催产药,云裳便知晓,这孩子定是要早产的。不过只是早了一个月,应当能够平安。 幸好宁帝准备充分,稳婆都是信得过的,靖王带进宫的那个稳婆也都在。 只是锦妃却还是生了差不多十个时辰,云裳与宁帝一同坐在殿中,听着寝殿里面传来一声声惊叫,身子皆是紧绷着。 云裳前世也是生过孩子的,自然知晓女人生孩子有多痛,心中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又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来,面上一直惨白惨白的。 转过眼望向宁帝,却又是一惊,宁帝面上冷汗潺潺,身子也在发着颤。 按理说,宁帝这应当算是第三次见到生孩子了吧,怎么…… 云裳想着,兴许自己与他聊聊天,能够缓解一下他紧张的情绪,便出声道,“父皇不必紧张,母妃定然能够平平安安生下弟弟妹妹的。”说完又笑着道,“按理说,皇姐与裳儿都这般大了,父皇应当不会这样紧张的呀……” 宁帝闻言,转过眼看了云裳一眼,眼中带着些许的愧疚,半晌才道,“当年朕并非本意取了皇后,心中自然不悦,皇后生华镜的时候,朕便托言有事,没有去。而你出生的时候……”宁帝微微顿了顿,“朕被李丞相拉着,在勤政殿议事,待李丞相放人的时候,你已经出生了。” 云裳了悟,怪不得这般紧张。 锦妃的声音越发的弱了,云裳急忙命人去准备参汤参片,心中放心不下,又去内殿瞧了几回。 待内殿传出孩子的哭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云裳心中的石头才终于落了下去,便瞧见产婆抱着一个金色的襁褓出来,“恭喜皇上,锦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小皇子…… 云裳心中微定,走上前去,便瞧见一个满身通红的婴儿正闭着眼睡得十分安稳。 “弟弟虽然看起来比寻常婴儿小了一些,却也十分健康,想来是个福泽深厚的。”云裳笑着道,转过眼望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宁帝,宁帝也正望着稳婆怀中的孩子,似是在发呆。 云裳心中转了转,笑着道,“父皇给弟弟取个名字吧。” 宁帝沉默了半晌,才道,“便叫晨曦吧。” 晨曦,清晨的阳光。云裳笑了笑,倒是一个好名字,十足的温馨。 云裳想着,趁着宁帝正在瞧着晨曦的时候,便进了寝殿,寝殿中还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气,锦妃躺在床上,闭着眼,似是睡着了。只是云裳却瞧见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云裳便知晓,她并未睡过去,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挨着床边坐下了。 “弟弟长得十分漂亮呢,长大了一定是个引无数女子折腰的。父皇给他赐名叫晨曦,清晨的阳光,母妃喜欢不喜欢。”云裳轻声道。 锦妃缓缓睁开眼,嘴角带着一丝笑容,“挺好。”便累的睡了过去。 锦妃已平安生产,云裳心中却仍旧有块石头没有放下,靖王…… 靖王回了皇城已经有些时日,不知道皇城情况如何,宁浅那边也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书信过来。 直到锦妃生下晨曦之后的第五日,皇城才传来了书信,却不是宁浅传来的,也不是靖王,而是小林子。 原本小林子在浣衣局中,云裳是想要将他提到自己身边的,只是他却死活不肯,觉着在浣衣局中也好,若是在云裳身边,只怕许多人许多事旁人都会瞒着他,在浣衣局中不打眼,兴许还有旁的作用,却是没想到,这作用在此时便凸显出来了。 小林子的信中写着,几日前,皇后说宫中丢了重要的东西,需得加强守卫,便又增加了上千禁卫军,将后宫中看管得严严实实的,还说若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只怕用轻功也能进出宫中,还专程准备了上万的弓箭手,守在宫中的城墙之上。连宫人每月一次的亲人探视,也已经取消了,说是怕宫人在夹带宫中之物给外面的亲人。 小林子觉着此事十分不寻常,只是寻常宫人无法进出,也无法传信。小林子却不同,浣衣局洗衣的水皆是从宫中一条河中取水,那条河是活水,皇后只怕并不知晓这一点,却让小林子捡了个漏子,将书信从那河中使法子飘了出去。云裳曾经教过小林子联络她的暗卫的法子,小林子便联络上了她的人,将书信传到了她的手中。 云裳心中一凛,皇城只怕出大事了,靖王害怕她担忧,恐怕是故意不传信给她。而宁浅,她走的时候专程吩咐过,一切听从靖王的安排…… 云裳心中原本就十分担忧,被这书信一勾,更是愈发的严重了起来。当即便决定,悄悄潜回皇城……<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入宫 皇城中果然出了事,云裳站在皇城城门外的一颗树后,望着禁闭的城门,眉头微微皱了皱,门口站着几十个士兵,正一个一个的检查着进城的百姓。云裳发现,只有进城的,却没有出城的。只怕,李家已经禁止了百姓出城。 李家的胆子,果真是不小的。 云裳看了一会儿,干脆地放出了一个信号。无妨,靖王瞒着她皇城的事情,只是不想她回来冒险。只是她回都回来了,他总不至于再将她给赶回去。 信号放出之后,倒是没有等来接应的人,却让梅影现身在了自己面前,“王妃,王爷让属下带王妃过去。” 云裳愣了愣,才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靖王的暗卫,自己的一举一动定然是瞒不过靖王的,目光落在梅影头上半晌,云裳才点了点头。 靖王如今住在皇城中的一出小院子中,这院子云裳是知晓的,是她的属下在皇城置的藏身之处的一处,唯一的特别之处在于,这个院子挖了几乎算是四通八达的地道。此前只是通往皇城中她的各处据点,皇城外和皇宫之中她的清心殿,后来她接手靖王府的重新修葺的活儿之后,便让人开始打通与靖王府几个主院。她离开皇城的时候,便已经差不多完工了。 靖王正站在院子中,见她从屋中钻出来,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半晌才道,“锦妃娘娘生了?” 云裳颔了一颔首,“是个小皇子。” 靖王闻言,神色微微一顿,又移开了目光,“只怕皇后和李丞相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 “如今皇城中是什么个情况?”云裳轻声问道,又道,“小林子说皇宫中已经全面禁严,巡逻的禁卫军加了几千人,还在宫墙各处都布置了弓箭手。方才我瞧见皇城也是城门禁闭,许进不许出的。”云裳走到靖王面前,抬起眼来望向他。 靖王伸出手揽住她的肩,“你不该来的。这些时日,李丞相几乎日日都奔波在各位朝臣大人的府邸之间,说服那些个朝臣投入他的麾下,若是那位朝臣同意了自然是好,能够得到一笔金银珠宝的奖赏,若是拒绝,便当场灭满门。” 云裳眉间微凝,她自然知晓,每一场宫变,都满是杀戮,却不想,这杀戮竟然这般狠厉。 “有哪些人投了诚?又有哪些人被屠了满门?”云裳闷闷地道。 靖王冷冷一笑,“与我交好的那些个大人,我一早便悄然通知了,让他们带着家眷躲了起来。只是,这般一来,这一两日李静言那老匹夫还发现不了不对,但是,再过一两日,只怕就会发现了。宫中的人传信来说,宫中和礼部已经在准备登基典礼了。不知道,想登基的,是李静言还是夏侯靖。” 云裳咬了咬牙,“王爷打算如何做?父皇可知晓了皇城中的事了?” 靖王点头,“皇上自然是知晓的,他将此事的处理权已经交给了我。李静言还真以为,占了一座皇城,便可以当皇帝了,这皇城之中夏国的兵马至多不过四万人,夏国在边关囤积了百万兵马,只等着李静言拿下皇城便一举进入宁国,我已经让人悄然调兵,那百万兵马想要进入宁国都只能是妄想。不出三日,护卫皇城的兵马便能到了,到时候,本王便来一个,瓮中捉鳖。” 云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李静言想要皇位,定然不会不对父皇下手,父皇与母妃在来凤城中,可有危险?” 靖王低下头望着她,揉了揉她的发,才笑着道,“现下晓得关心来凤城的情况了?我让你留在来凤城便是想要你照料着,结果你却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见云裳面露焦急,才连忙又道,“没事的,历代皇帝都有自己的护卫军,只保护皇上,护卫军也有三万人左右,且个个都是真正的精英。如今,皇上在来凤城,护卫军便定然在来凤城附近,且你父皇周围高手也不少,李静言的人只怕动不了你父皇母妃。” 云裳这才略微安下了心。 “啊……”外面传来惊叫声和跑动的声音,云裳身子微微一震,“发生了什么事?” 便有暗卫悄然出去打探了去,过了会儿,那打探的侍卫便走了进来,冷着脸道,“回王爷王妃,是有个百姓在街上骂李丞相是奸相,结果被巡逻的士兵给杀了。”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杀自己的同胞百姓算个什么本事?” 靖王揽住她走进了屋中道,“你忘了,李静言那老匹夫,是夏国的人。”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是啊,她忘了,李静言是夏国的人。一个夏国的人,在宁国埋伏了这么多年,到云裳也下意识的以为,她是宁国人,倒也是个厉害的。 云裳突然想起,宫中的那些个妃嫔,都是父皇的妃子,若是李静言真的篡位要登基,或者让别人登基,这些个后妃定然是难免其害的。新帝登基,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登基,他们定然是首当其冲受到波及的。 若是能够将这些个后妃策反,倒也是不错的法子,皇后以为她控制住了后宫,却没有想到,怎样控制住人心。 云裳想着,心中打定主意亲自回宫一趟,便跟靖王说了,靖王沉默了半晌,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同意了,不过也亲自点了三十个暗卫跟着她。 云裳便进了屋子,正欲进入暗道,便听见外面有人禀报,“王爷,李丞相带人去了新科状元的府邸。” 云裳微微一愣,自己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便探出头来道,“新科状元是我安插的人,王爷想法子让人通知他一声,让他假意投诚,就说,求李丞相保住他的妹妹。” 靖王面色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我一直在想,这个新科状元,家世清白得太过干净了,原来,竟然是你的人。” 云裳点了点头,又转过头,进了暗道。 一路通畅,云裳在清心殿的地下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上面有任何声响,才钻了出来。天色已经渐渐灰暗,云裳难以保证这清心殿中是否有皇后安插的人,便一直躲在床后,等到四处都静了下来,各处已经渐渐灭了灯,才走了出来,悄然从清心殿翻身出去,直接去了雅嫔的雅蕊殿。雅蕊殿中还住着另一个不受宠的美人,云裳疑心是皇后的人,便躲在雅嫔寝殿的窗户下,听着雅嫔走了进来,吩咐人准备洗漱,约摸过了一刻钟之后,便听到雅嫔的声音传来,“你们都下去吧。”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听见合上的声音,云裳才敲了敲窗户,窗户被打了开来,雅嫔瞧见云裳似是呆了一呆,才连忙拉着云裳进了寝殿,正欲开口,云裳对着她摇了摇头,看了看桌上的灯火,雅嫔连忙将宫灯中的火吹灭,拉着云裳在床上坐了下来。 “公主。”雅嫔的声音轻轻传来,“臣妾给公主写了好些信,却没法子传出去,公主,近日宫中的守卫严了许多,今日皇后还将宫中所有的嫔妃,连末等的美人都全部叫上了,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让我们听她的话便好,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了我们。” 云裳冷冷一笑,轻声道,“她倒是个有意思的,帮着外人反了自己的丈夫。” 雅嫔一惊,“皇后娘娘反了?” 云裳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也莫要着急,是李丞相反了,不过皇上如今无事。你在宫中呆了这些日子,可知晓了那些嫔妃与皇后交往过密,哪些与皇后是死对头?” “臣妾不才,后宫之中这些个关系已经大致理清楚了,并且再三确认了。” “嗯,这样最好,皇后看来是瞒着你们的,你便当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不过每日去各宫坐上一坐,对皇后你便说,皇上陪着锦妃娘娘在来凤行宫中待产,想来过些时日,皇上回来之后,宫中便要多一个小皇嗣了,到时候,皇上定然会举行宮宴,宫中许久没有喜事了,便想要叫上一些善舞的嫔妃,排一个到时候让皇上也高兴高兴。你与皇后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应当不要我教你这些话应当如何说,才能让皇后答应。而后,得了皇后的允许,你便打着排舞的幌子,各宫各殿的走走,与她们这般说……”云裳凑到雅嫔耳边,仔细嘱咐着。 半晌之后,才又坐直了身子,“后宫中这些妃嫔看似平日里闲闲散散的,她们却也是最知道该如何选择对自己好的,而且,这些后妃,没有一个心机是差的,只是,你需得斟酌斟酌,此事应当如何说。”说着便从腰间取下了一个腰牌,递给雅嫔,“这是我的王妃令牌,若是有嫔妃不信,你便给她瞧,等会儿,我在让人送来一封信给你。” 雅嫔的手有些颤抖地接了过去,一一应了,才道,“如今宫中守卫森严了许多,宫中万事小心。” 云裳点了点头,“我省得,待会儿我再去梦婕妤那里坐上一坐,她那儿,你便不用去了。”云裳轻声吩咐道,琴梦此人,聪明,可是,却是个墙头草,她得自己去说服她,不然,若是将此事传入了皇后耳中,那便是大大的不妙。毕竟,琴梦虽然如今与皇后水火不容,却也改变不了,她曾经是皇后的侩子手的事实。 从雅嫔那儿出来之后,云裳却没有马上便去梦婕妤那里,而是寻了个偏僻的地方躲在暗处打量了一下如今皇宫中的守卫布防,见四处果然守卫森严了许多,便派出了十个暗卫去将各处的守卫布防都一一记下来,回去之后,画成图纸。 吩咐完了之后,云裳才急忙去了琴梦处,琴梦在宫中算不得得宠,宁帝却也偶尔回去她的殿中坐一坐,琴梦殿中的人倒都是云裳亲自布置的人,云裳便发了个暗号,确定殿中是否安全,却立刻得到了回应,云裳一惊,皇后竟然在这儿? 云裳眉眼眯了眯,皇后倒是个念旧的,即便知晓琴梦对她有恨,却竟然还来找琴梦。只是,如今这个时间,她究竟与琴梦会说声什么? 云裳不敢靠近,害怕被皇后发现了,便躲在殿外的竹林中望着寝殿中亮起的烛火,两个女子的影子投影在窗户纸上,云裳瞧着那带着凤冠的,应当是皇后,另一个自然便是琴梦了。两人相对而坐,皇后似是心情十分的愉悦,那影子似乎是在笑着的,与琴梦正说着什么。琴梦却似乎有些惶恐,云裳瞧见,她的手暗自在矮桌之下,握成了拳头。 云裳瞧着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皇后才站起了身,琴梦连忙也跟着起了身,跟在皇后身后出了寝殿。 不到片刻,云裳便收到了暗卫传来的信号,她便走进寝殿,推开了窗户翻身进去,避开了那会投影在窗户上的地方,走在床边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琴梦才从外面走了进来,却似乎有些心事,进来了也只是背对着云裳站着发着呆,云裳冷冷一笑,“梦婕妤看来与皇后娘娘相谈甚欢呀?” 琴梦猛地一震,转过头来便瞧见云裳坐在床边,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只是眼中,却似乎泛着冷。 琴梦心中一惊,连忙走到云裳面前跪下,“妾不知公主……王妃来了,不曾远迎,望王妃恕罪。” “本王妃怎敢让梦婕妤远迎?梦婕妤不想对本王妃说点什么吗?”云裳仍旧浅浅笑着。 琴梦咬了咬唇,才道,“今日皇后娘娘来见妾,是想要妾为她做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情竟然劳皇后娘娘亲自前来?”云裳挑了挑眉。 琴梦闭了闭眼,半晌,才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妾……怀孕了……” 云裳心中纵使有万般猜想,却从未想到竟然是这样,神情中也禁不住带了几分惊愕。琴梦叹息了一声道,“妾知晓妾的身份,不应当怀这个孩子,只是,他毕竟是妾的孩子。妾不知为何此事竟然被皇后娘娘知晓了,妾无法,这宫中如今皇后……妾害怕皇后娘娘容不得腹中的孩子,今日便求了她饶恕,方才她来,便是说,想要等孩子出生之后,寄养在她名下……” “哦?你答应了?”云裳按捺住心中的惊讶,淡淡地道。 琴梦没有说话,只是道,“妾没有别的法子,皇后想要抢妾的孩子,可是妾也知晓,若是妾不应下,这个孩子,只怕连与妾见一面的机会都不会有……妾的要求不高,只想要他好好的活着便好……” 云裳闻言,静静地又笑开了,眼中却染上了更深的冷意,“你若是知晓,如今皇城发生了什么,你便会知道,你如今的想法,只是个笑话。你可知道,本王妃为何会在这儿?” 琴梦怔了怔,摇了摇头。 云裳哈哈笑了出声,“本王妃告诉你为什么,最近皇后是不是三番四次提点你们,只要对她衷心,便不会亏待你们。可是,你们可知道,皇后的父亲,我们的丞相大人,做了夏国的走狗,引狼入室,如今,皇城已经被他们锁了起来,所有不归附李府的朝臣,都被灭了满门。李丞相,想要谋朝篡位啊!” 琴梦闻言,目光呆愣地等着云裳,脸上煞白一片。 云裳挑眉望向琴梦,“皇后是李丞相的女儿,她自然不会有事,若是李丞相做了宁国的皇帝,她还能当个公主呢。哈……不过,你们都是父皇的妃子,你说,她们会如何处置你们?” 琴梦摇了摇头,目光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不,这不是真的。” 云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还是你觉得,李府会容得下你肚子里的孩子?皇后的话,你也心得,你当真是傻得可爱。” “不过,皇后还真以为她的父亲能够成功?只怕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将这皇宫中的守卫加强了数倍又如何,本王妃还不是照样进来了?李府手中不过区区四五万兵马,王爷的兵马马上就会将皇城围起来了,到时候,李府事败,你觉得,皇后还能活?不过也许,她死也会拉上你们陪葬也说不一定呢。毕竟,你们与她争宠了这么些年,她只怕早就恨透了你们。”云裳笑眯眯地道。 琴梦浑身都在发抖,面上汗水不停地滴落,似是无法接受此事。云裳也不急,坐在床上,目光落在远处桌子上跳跃的灯火之上,琴梦怀了孕…… 琴梦跪着走到云裳脚边,抬起眼,望向云裳,“王妃定然有办法救妾对不对?王妃定然有法子的……” 云裳挑了挑眉,低下头望向琴梦的眼睛,“是啊,本王妃是有法子救下你们,可是本王妃为何要救?” 琴梦连忙道,“妾是王妃的人啊……” 云裳笑了笑,“方才本王妃可是瞧见你与皇后娘娘相谈甚欢呢,谁知道会不会本王妃一离开,你便去向皇后娘娘说呢,不过,本王妃倒是也不担心,你信不信,你根本出不去这个门,即便你去见了皇后,将此事告诉了她,你也一定会比本王妃先死一会儿……” 云裳说着便要起身,琴梦连忙抱住云裳的腿,面上满是泪水,“王妃恕罪,是妾错了,妾不该妄想。妾不应当不信任王妃,向皇后示好,妾知错了,求王妃恕罪。”< 第一百六十六章 城中之乱 云裳伸出手勾起琴梦的下巴,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为何本王妃觉得,梦婕妤这话,这般的不可信呢。梦婕妤最开始的时候,是皇后娘娘的人,后来因为皇后娘娘弃了你,你便来求本王妃救你,本王妃救了你,你说自此之后,你便只听我一人的话。可是,你怀了孕却瞒着本王妃,还与皇后娘娘合作,若不是本王妃发现得早,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你咬一口呢。你说,这样左右摇摆的人,还值得信吗?” 琴梦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眼中泪光盈盈地望着云裳。 “你想让本王妃救你肚子里的孩子?”云裳放开了她的下巴,靠在椅子上,没有再看琴梦。 琴梦软倒在地,点了点头,嗓子带着几分沙哑,“求王妃,救救孩子。” 云裳从腰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来,倒出了一颗黑色药丸,递到琴梦面前,“这是一颗毒药,每月发作一次,虽然是毒药,不过只要按时服了解药,对你,对你腹中的胎儿,影响都不大。若是你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异心嘛,那后果你便得受着。若是你想保下你的孩子,那便吃了它。如果你怀疑本王妃说的话,那本王妃便当没有来过这一趟。” 琴梦抬起眼,目光落在云裳的手上,沉默了半晌,才伸出手,颤抖的接过,飞快的吞了下去。 云裳微微一笑,“这便对了。这么些日子,本王妃也几乎未让你做过什么事情,如今,便是看你忠诚与否的时候了。你在皇后身边这么些年,定然也有自己的人……” 琴梦浑身一震,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却又咬了咬牙没有开口,云裳冷冷一笑,“你的任务十分的简单,便是让皇后相信,华镜公主已经被本王妃杀了。” 琴梦抬起眼来望向云裳,“华镜公主?” “对,华镜公主。华镜公主府上的那些小倌全都是本王妃安插的人,早便给华镜公主下了毒,只是毒性慢,一直隐而不发而已。毒性日积月累,华镜公主被仓觉青肃掳走,只怕还未出宁国,便已经没命了。”云裳微微一笑,“话该这样说,只是你要如何让皇后相信,便是你的事情了。” 琴梦低下头没有说话,云裳便站起身来,笑着道,“莫要再存着旁的心思,只怕你不知道的吧,你这殿中的人,全都是本王妃的人。你以为本王妃真那般蠢,你来表个衷心,便会信你?本王妃既然敢将你推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来,便不怕你翻起浪来。” 琴梦望向云裳的目光中是满满的惊恐,怎么会这样?她明明记得,这位公主回到皇城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而且,此前身子一直不太好,病怏怏的模样。可是,她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将她殿中的人换了个干净,她怎么做到的? 云裳也不管琴梦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只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便大摇大摆的从正殿门口出去了。琴依听到外面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属下见过主子。” 这个声音似是催魂曲一般的,让琴梦原本还强撑着的意志彻底的崩溃了,这个人,才十五岁啊…… 云裳从琴梦的殿中出来之后,便唤了暗卫一同从暗道又出了皇宫。 靖王站在屋中望着一张地图发呆,云裳让暗卫散了,才走了过去,便瞧见,那地图似乎是与夏国接壤的边关地图。夏国在宁国南面,接壤的地方几座大山,山的北面是宁国,难免便是夏国。靠山的有三座城池,分别是泾阳,康阳,德西三城。云裳瞧见,地图上的康阳被重重的圈了起来。 “夏国开始攻城了?”云裳开口道。 靖王转过眼,揽过云裳,轻声道,“回来了?可还顺利?” 云裳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王爷方才在瞧什么?” 靖王低下头指着地图道,“夏国的军队已经翻过了这些山,临近这三座城池了,据战报,他们兵分三路,五十万大军由太子挂帅往康阳而去,泾阳与德西分别由老将林宇和詹洋带领二十五万士兵逼近。” 云裳一惊,如今宁国却是腹背受敌,皇城被李丞相控制,背面正在与夜郎国交战,南面夏国百万大军相逼。 “康阳、泾阳、德西三城守城将领分别是谁?”云裳轻声问道。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道,“康阳是齐朗将军,泾阳、德西是我手下的两员大将:张琪和魏楠。我手下那两人的作战水平我是相信的,只是齐朗……”靖王顿了顿,“齐朗曾经是先帝麾下的老将,打仗没得说,只是此人极为自负,只怕会吃亏。泾阳、德西两城身后还有一条河挡着,但是康阳之后,却是一片平原,若是康阳失守,夏**队便可一路通畅地直达皇城。” 云裳微微蹙眉,“夏军有百万大军,只是我们边关可作战的士兵究竟有多少人呢?” “八十万。”靖王皱了皱眉,“宁国是大国没错,只是幅员辽阔,边境需要防备的地方也多,兵马较为分散,加之北面战场之上有近百万军队,南边便稍微弱了一些。不过,整个宁国倒是还能调遣近五十万的军队去支援,不过组织粮草,调遣大军,至少也得近三个月的时间。前线,却不一定等得起。”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在……胜算倒要大些,只是,皇城中如今的形势……我却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开的。便只能……等等再看看情况了……” 云裳便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心中却是隐隐有些不安的,原本她倒是十分乐观的,以为将这皇城中的事情解决了,便一切都好了,只是却没有想到,如今的形势这般复杂。 靖王见她一脸凝重的样子,便笑了笑,将地图合了起来,“事情还没有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早些将皇城中的事情解决了,我便快马加鞭赶到边关,边关怎么着也还有八十万大军呢,怎么也还能支撑些时日的,你莫要担心。”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合上的地图之上,半晌不曾挪开。 “你今日匆匆赶回来,又匆匆去宫中,只怕是累了,早些歇息吧。”靖王笑着道,“要不了多久,兵马便到城下了,咱们这几日按兵不动,看着就成了。待兵马到了,再杀进去,取了李静言那老贼的人头。” 云裳闻言,才微微笑了,“好。”便转身进了内屋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刚刚醒来,便听见屋外传来说话的声音,“最近皇城中被那老匹夫灭门的共有三个大家族,如今皇城之中人人自危。王爷,你为啥不让属下干干脆脆地去丞相府取了那老匹夫的老命?那老匹夫今日竟然在朝堂之上说,皇上已经在他手上了,正在送往皇城的路上,放他娘的狗屁!” “就是!那些个叛臣贼子一听说这话,一个个的都对着那老匹夫三呼万岁,还说什么让那老匹夫早日登基。就他,配吗?王爷都没说这样的话,他有什么资格说。”另一个声音传来,还带着“呸”的一声。 “王爷,你何不趁这个机会,弄死那老不死的,自己登基算了。末将一直觉着,这宁国,最有资格当皇帝的只有王爷。” 云裳心中一震,闭上眼,心中翻腾着一阵震撼的情绪来。若是连靖王都趁机反了,那岂不是更是雪上加霜。 云裳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样的话莫要再让本王听到了,下次再胡言乱语,莫怪本王不客气了。”靖王冷冷的声音传来。 云裳又听见先前让靖王登基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王爷这是为何,末将记得,此前在边关的时候,王爷分明是有此意的,王爷……” 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没有了声响,云裳的心高高悬起,咬着唇,只觉心惊胆颤。 “叫王尽欢的动作快些,本王今日晨起得到消息,康阳领军虽是太子,但是监军却是夏侯靖之师华国公曾经的军师柳吟风,那真正是个厉害的,且对齐朗的作战战术都是十分熟悉的,本王原本想着,若是夏国太子领军,齐朗支撑两个月定然是不会有问题的,如今却得再掂量掂量了,若是对手是夏国太子加上柳吟风,齐朗那样的性子,能不能撑一个月本王心中都没底。” 外面的人纷纷应声,又商讨了一会儿,只是却没有再说起让靖王登基这样的话。云裳咬着唇窝在床上,只觉得心中有些乱。 过了许久,才听见脚步声朝着内室走来,云裳知晓应当是靖王,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睁开了眼,朝着门口望了过去。 靖王似是没有想到云裳已经醒来,脚步微微顿了一顿,沉默了片刻,才又抬脚走到了云裳的床边,“你都听见了?” 云裳迟疑了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王爷想要登基为帝吗?” 靖王目光落在云裳脸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道,“现在暂时不怎么想,以后的事情,便没有人说的清楚了。” 云裳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为何?” 靖王叹了口气,眼光中带着几分无奈,“大概是因为,我想要当这个皇帝只是因为,觉着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日子有些无趣了吧。只是,如今,娶了你,便觉着这样和你过过小日子也还不错。若是以后,哪一天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又会出现那样的想法了吧。” 云裳瞪大了眼望向靖王,只觉得他的这个解释简直荒谬至极。 “王爷是在逗我玩儿吗?”云裳蹙眉。 靖王笑了笑,又揉了揉云裳柔软的发,眯了眯眼,“若是你有我这样的经历,便会觉着,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其实有时候我觉着自己是十分幸运的,原本只是一个弃儿,却因为遇见了先帝,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王。先帝于我有养育之恩,我便应了他,帮着他的儿子守护住这万里河山。只是后来,因为皇兄的猜忌,因为有些厌烦了边关日复一日的战争,便想着,若是做了那人上人的位置上,是不是会有新的乐趣。其实,我回皇城便是存了几分那样的心思的,只不过却不想遇见了你,发现了一些新鲜的乐趣。若是我真去夺了那个位置,只怕你多半便会恨上我了,如今我还在乎你,所以不想让你不高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乎你了,也许还会去想一想……” 云裳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什么叫如今他还对自己在乎,所以不想让自己不高兴,这般荒谬的话,只怕只有靖王才说的出来了。 云裳咬了咬牙,闷声道,“那本王妃还得多谢王爷了,希望王爷一直对本王妃在乎些。” 靖王挑了挑眉,竟真的点了点头,“王妃说的甚是,所以,希望王妃能够一直吸引住本王的目光,让本王在乎着吧。” 云裳哑了声音,半晌才又道,“那个叫柳吟风的那么厉害?” 靖王也不在意她突然转了话题,点了点头道,“那确实是个厉害的,他极其擅长研究对手的作战规律,从中找破绽,便是本王前几年也曾在他手上吃过不少的亏。” 云裳坐起身来,目光灼灼地望向靖王,惹得靖王皱了皱眉,“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 “王爷,我想去康阳。”云裳笑眯眯地道。 “……” 云裳见他没有回应,便又拉住他的手道,“我想去康阳。” “你去做什么?送死?”靖王不为所动。 云裳忍不住气结,哼了哼道,“我想去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你说那齐朗是个极其自负的人,这样的人听不进旁人的意见。可是,我是个女子,又是公主,还是王妃。王爷想必不会知道,女人无理起来只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招架住的。你说那柳吟风极其擅长研究对手的作战规律,那是因为我们夏国主要将领就那几个,作战经验丰富,但是也就让柳吟风有法子去找规律了。若是一个完全没有章法的,全新的将领,那他就没得规律可以找了啊。” “胡闹。”靖王拍了拍云裳的脑袋,站起身来,不再理会云裳,走到书桌前又看起地图来。 云裳知晓他不会同意,脑中转了转,便也起了身走到靖王旁边,与他一同看起地图来,又让暗卫去将那三座城池和敌我双方几位将领的资料全都拿了过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翻看着。 这一日倒是十分平静,整日也只有三个算得上消息的消息。 一是宫中突然之间流言四起,说李丞相叛乱,朝中许多人都遭了秧,后妃中大多数的家人都在朝中任职,一时之间宫中人心惶惶。 二是夏侯靖在丞相府中坐镇,被在府中散步的仓央玉儿瞧见,仓央玉儿竟然不顾自己身怀有孕,主动勾引夏侯靖,衣衫半褪至及,被李丞相瞧见了,仓央玉儿被李丞相打了个半死,腹中的孩子自然没了。 这第三个则是也是在宫中发生的,说是宫中突然闹起了鬼,夜半三更哭声凄凉,声音像极了华镜公主。 靖王听了,望着坐在椅子上恍若未闻的云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终究没有说话。 云裳挑了挑眉,像靖王这样常年在边关,且府中连个丫鬟都没有的人,自然不知道女人看起来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胡闹,有时候能够起到的作用却是十分大的。 第三日,城中也突然有了一些流言,说靖王与宁帝带着兵马正在回城的路上,不出三日便能够到皇城了。 流言之中,丞相府却是十分的寂静,原本几乎每日都要四处亲自去府邸中拜访朝中官员的李静言也不曾出门。 连着几日,皇城中都是一片寂静。 第八日的晚上,云裳又带着暗卫去了皇宫,云裳吩咐暗卫躲过宫中巡逻的士兵,将各宫妃嫔一起带到了清心殿。 那些个妃嫔被黑衣人绑到清心殿皆是惊慌无比,却在殿中瞧见了云裳,众人皆是已经,急急忙忙问道,“公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裳微微一笑,目光在众人中划过,“你们可曾听到了风声,李丞相叛乱了。” 众多妃嫔面面相觑,皆是点了点头。 “这便是了,李丞相叛乱了,如今皇宫已经被他的人围了起来,过两日,父皇与王爷的兵马便能够到城下了。李丞相一直以为他的阴谋不曾走漏,父皇都不知道。所以,等兵马围城之际,李丞相慌了手脚,只怕会那你们做人质,以此来威胁父皇,所以本王妃提前悄悄进宫,将你们带出宫。”云裳望着手上因为多日不曾打理,有些脱落的蔻丹,声音十分轻,却也十分的沉稳,“你们是想留在宫中还是随本王妃一同出宫避难?” “妾身跟着王妃一同出宫……”首先便是雅嫔出了声,借着琴梦也出了声,有这二人做表率,自然许多人都同意了。 云裳笑了笑,便让暗卫带着他们悄然出了宫。 待妃嫔都离开了,云裳却留了下来,朝着栖梧宫而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对峙 栖梧宫中,亦是混乱一片。 “皇后娘娘,丞相吩咐,让娘娘将所有后妃都带着,押到金銮殿上去。”出声的,是皇后身边的丫鬟,闻喜,半月前,丞相送进宫来的。丞相说,她会将他的话带给自己,亦说,她会保护自己。 皇后微微一怔,抬起眼来望向闻喜,“可是出了什么事?皇上回皇城了吗?” 闻喜低下头,“奴婢不知。” “定是皇上回来了。”皇后望向铜镜之中,里面的女子雍容华贵,一身九尾凤袍,头上的凤冠闪闪发光,眼中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她的父亲,要谋反……自己却没得选择……可是,皇上,即便他对自己算不得好,即便他心中只有那个女人,他依旧算是她的夫君啊。 “皇后娘娘……” 闻喜的声音传来,皇后闻见,却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皇后?”若是今儿个,她踏出了这一步,只怕,不管这一场账是输还是赢,她都再也做不了皇后了。这个位置,她盼了那般久,守了那般久,以后便再也不属于她了。 “姐姐……”外间传来李拂衣的声音,皇后眸光微微一冷,走了出去,便瞧见李拂衣站在外殿之中,笑着望着她,“姐姐,父亲让姐姐将后宫所有的嫔妃都带到金銮殿中,莫非姐姐没有收到信?为何……” 皇后冷冷地望着李拂衣,“本宫自有决断,当日,本宫还以为,父亲将你送入宫中是为了给李家固宠,还好奇,为何你入了宫,却似乎并无争宠的念头,整日都在长春殿陪着那老女人吃斋念佛,还想着向皇上提携提携你,却不想,你入宫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 李拂衣笑了笑,眸光中带着一丝媚意,“姐姐说笑了,皇上是姐姐的人,拂衣虽然年轻不懂事,却也知晓,不与姐姐抢东西。不过瞧来,姐姐似乎一点儿也不喜欢拂衣呢,莫非,姐姐舍不得这后位?也是,姐姐与皇上夫妻二十余年,自然是感情深厚的。” “住嘴。”皇后眼中更冷了几分,“你来这儿便是来想方设法的刺本宫两句的?” 李拂衣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来只是想要告诉姐姐一声,那来凤行宫之中,妹妹帮姐姐安插了一个人,妹妹让她寻了机会,向锦妃和锦妃那刚刚出生的孩子行刺,若是事成,也算是帮姐姐除掉一个心头之恨了,若是事情败漏,她便会告诉锦妃和皇上,是姐姐,要她们死。” “李拂衣!”皇后怒道,“本宫倒真是小看你了,竟然忘记了,你平日里最擅长的便是做戏,跟你那个下贱的生母一般!” 李拂衣一愣,却仍旧笑出了声来,“姐姐又何必如此生气,这也是父亲的意思。父亲说了,姐姐这人,最重情义,万一临到头来,却突然反悔了,那可不妙。你瞧如今不是很好,皇上只怕对你恨之入骨,即便你没做什么事情,他也定然不会饶过你。而且,华镜公主,可是被云裳公主害得够呛,如今,也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 “够了!你走!”皇后指着李拂衣,面上几近扭曲。 李拂衣站起身来,“那妹妹便先走了,姐姐可要记得哦,莫要让父亲失望了。” 皇后瞧着李拂衣出了正殿,身影渐渐淹没在夜色之中,才猛地坐到椅子上,面上呆呆的,似是被人挖空了一般。 “皇后娘娘……”闻喜又再一次出了声。 皇后抬起眼望向她,闻喜呆了呆,噤了声。 “去吧,去将妃嫔带到金銮殿吧。”皇后轻声道,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若真是需要用到妃嫔来做挡箭牌的这一步,只怕这后宫中所有的嫔妃也起不到丝毫作用,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皇上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皇位,连他那般深爱的女人也可以冷漠以待,更遑论,这些个他根本从未在意过的女人呢。何况,如今锦妃和她的孩子被牢牢的护在了他的身后,这后宫三千,只怕在他眼中,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闻喜带着人离开了,偌大的栖梧宫,便只剩下了皇后一人。 “皇后娘娘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高兴呢?”突然传来一声轻轻浅浅的女子声音,皇后浑身一震,便又听见那女子道,“算来,若是李丞相登基为帝,皇后娘娘的身份却是有些尴尬,不知道应当叫皇太后好呢,还是公主好呢?” “宁云裳!”皇后咬紧牙齿,听得那声音似是从内殿中传来的,便急忙冲进了内殿,果然瞧见云裳坐在椅子上,笑容满面地望向满脸怒意的皇后,“母后是在叫我?” 皇后心中怒意更盛,“宁云裳,你还我镜儿!”吼着,便朝着云裳冲了过去。 只是,还未触及云裳的衣角,便被人拉住了,皇后一惊,便瞧见自己被两个黑衣人抓住了,心中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在此处?宫中如今戒备森严,她是如何进来的? “母后莫不是在想,裳儿是怎么进来的?”云裳微微一笑,好心的解释道,“母后难道不知道,这宫中有许多的暗道的吗?” 皇后身子一颤,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为何,她在宫中这么些年,竟然从不知道。莫非,皇上从头到尾,便没有信任过她?不然,为何连这个小贱人都知道的事情,她作为一国之母,作为整个后宫之主,却从未听皇上讲起过呢。 越想便越觉得心中凄凉,只是,她在宫中起起伏伏这么些年,早已练就了一套面不改色的本领,方才也不过事出突然,她也只是依了本能而已。 皇后沉默了良久,才道,“你告诉本宫,华镜究竟如何了?” 云裳笑了笑,“其实前些日子,裳儿便依旧通过别人的嘴告诉母后了呀,母后莫非没有听到,皇姐啊,唉……”云裳叹了口气,“皇姐中了府中小倌的道了,中了慢性毒药,算算时间,应当早已经发作了吧,若是在皇城中,兴许还有解,不过那夜郎国三皇子也是,非要掳走了皇姐,夜郎国的人医术不如何,而且,要毒的解药只有裳儿这儿才有的,只怕,皇姐已经……没了吧。” 皇后目光中猛地迸出几分杀意,嗓子也微微有些哑,“你为何要这样?镜儿不过任性了一些,可是却也是你的皇姐。本宫教养你一场,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便是这样回报本宫的?” “任性?教养?”云裳似是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皇后娘娘莫不是在说笑话?若不是裳儿福大命大,只怕,也是活不到现在的,皇姐只是任性了一些,却是次次都冲着裳儿的命来。母后嘛,若不是因为害怕被父皇发觉,影响到了你的后位,只怕,对裳儿下手也是不会留丝毫情面的。” 云裳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皇后面前,“只是如今,咱们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华镜被我杀了,母后想要找我报仇,我随时奉陪,只不过,我觉着,母后只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你是什么意思?”皇后的手在袖中握紧,定定的站着望着眼前这个笑容浅淡,却恍若致命毒药一般的女子,心中震动万分,看着她这般成竹于胸的样子,只怕,自己一早便被她骗了个彻底。只怕,从她再次回宫的时候开始,她便欺骗了所有的人,什么身子不好,一副柔柔弱弱什么都不会的样子,都是装的。恐怕,只有如今这副模样,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吧。 她的镜儿……虽然在她的教导下长大,只是知晓的不过是一些家宅中争宠的法子,一些正妻该懂得的手段。况且,镜儿从小受尽宠爱,因着才华出众,也是在众人的景仰中长大的,性子自然娇宠了一些。原本她觉着,那算不得什么致命的缺点,便也没有在意,却不想,那看似不起眼的缺点,却被眼前的女子利用,最后,竟然夺去了她的命。 是自己害了她。皇后闭上眼,只觉得心中似是有万虫撕咬一般的难受。只是,云裳的声音却仍旧十分清晰的传来。 “看见我出现在了这儿,母后莫非还在以为,这皇宫之中的守备真如你想象中那般森严?还是母后觉着,我真是一个人来的?” 皇后浑身一震,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地望向云裳,似是还在思考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外面传来闻喜惊慌失措的声音,“娘娘,娘娘……宫中的那些妃嫔都不见了……” 皇后瞧见云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来。珠帘被掀了开,闻喜的脸出现在了内殿门口,“娘……”话还未出口,一把剑便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因着来不及停住脚步,脖子在剑上撞出了一条口子。闻喜这才看见了殿中的情形,目光忍不住瞪得大大的。 “是你将那些嫔妃都带走了?”皇后没有看向闻喜,只是望着云裳,沉声问道。 云裳点了点头,“啊,实在是抱歉,坏了丞相大人的计划,我想着,丞相大人要这些妃嫔,除了威胁父皇,也就是威胁威胁这些妃嫔的家人。这些嫔妃本身也没有什么过错,我一时心软,便给救了。” “不过我方才突然想到,皇后娘娘与拂美人都是李丞相的爱女,也不知道,李丞相会不会在乎,王爷说,李丞相是个心狠的,想必应当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过,聊胜于无嘛。想必,皇后娘娘从未有过被至亲之人抛弃的经历,不如,今儿个来感受一番?”云裳笑着道,眼中却带着几分冷意,前世,她便是被自己至亲之人一个一个的抛弃,丈夫与皇姐颠鸾倒凤,母后赐自己一杯毒酒,这次,也该让她们一点一点的还回来了。 皇后的眸光中一片死寂,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脚有些软,皇后鼻尖微微有些酸,她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原本,她是天下至尊的皇后啊,即便皇帝对她并无几分爱意,却也是敬重有加的。原本,她也有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啊,即便女儿娇宠了一些,却也才华横溢,对她十分依赖。原本,她也有一个权势滔天的父亲啊,即便她与父亲算不得亲热,却也相互扶持,前朝后宫,都在李家的掌控之中。 怎么,便走到了这一步的呢? 云裳笑着望向皇后,“对了,母后知不知道,为何,李丞相会这般胆大妄为,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想必母后是不知道其中的缘故的,裳儿便与母后说一说吧,其实,李家的人根本不是宁国人呢……” 皇后闻言,全身一震,怒斥道,“你胡说!” 云裳却没有理会于她,“李家先祖原本是夏国皇室之人,便是因为夏国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却苦于人口稀少,幅员狭窄,想要与宁国硬碰硬,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夏国皇室的先祖也是个有远见有野心的,便让自己的一个儿子隐姓埋名,带着自己的心腹到了宁国来,一路慢慢的发展起来,步入仕途,将女儿送入皇宫,才渐渐地稳固了下来。到了李丞相这一代,已经算是十分鼎盛了,鼎盛之后,定然便会慢慢的衰落,加之,夏国筹备了几十年,也往宁国安插了好些人,所以,夏国皇帝便觉得,已经到了最佳的时候了。” 云裳一边踱步一边道,“原本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若是按照夏国皇帝的计策来发展,是拥有很大的胜率的。只是,却出了一些意外,意外便是,裳儿的外祖父,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王爷便奉父皇之命,前去探查,发现了夏国皇帝的阴谋。夏国皇帝害怕事情败露,不得已只得提前实施了计划,只是,因为提前了的缘故,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完全布置好。” 皇后摇了摇头,嗓子有些干,哑着声音道,“你何必为了骗本宫编出这样的谎言来,你觉得,本宫会相信吗?” “皇后娘娘只怕已经相信了吧?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只是皇后娘娘可是李丞相的女儿,而且,又是皇后,怎么会不知道呢?即便李丞相没有说得那般明白,却也有许多事情的细节,想必皇后娘娘仔细想想,便也明白了。”云裳不以为意,随意地道。 闻喜被押了进来,珠帘再次被掀开,一个黑衣男子走进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回禀王妃,宫中的守卫已经全数换上了我们的人。”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眼望向皇后,笑容满面地道,“若是李丞相败了,你猜,他会往哪儿撤退呢?唔,我猜,他会进宫。因为,李丞相辛辛苦苦布防了许久,这宫中的守备,在他看来,只怕是万无一失的。而且,他让皇后娘娘将后宫嫔妃带到金銮殿,只怕便是为了便与他威胁父皇的吧。若是李丞相进了宫,皇后娘娘猜猜,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皇后面色煞白,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眼中是满目惨然,这栖梧宫中依旧金碧辉煌,只是,如今在她眼中,却像是催命符一般。 半晌,她却悠然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恨意地望向云裳,“你以为,本宫便只有这些手段?死了便死了吧,若是本宫死了,有锦妃,有锦妃心爱的儿女相伴,本宫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云裳脚步一顿,目光中带着几分沉思,不管如何,她不能将母妃与弟弟置于危险之中,云裳走出内殿,招来一个暗卫,朝他吩咐了几句,才又走了回去。 再次走入内殿,云裳没有开口,坐在殿中望向皇后,目光中带着几分笑容。皇后被她看得浑身发寒,却也勾起了一抹笑道,“怎么?害怕了?” 云裳却摇了摇头,“方才有一件事情,我骗了皇后娘娘。本来打算留她一命,不过,方才听皇后娘娘这般说,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皇后冷冷一笑,“你莫要与我卖关子,你觉得,如今本宫还会相信你吗?难道,你想说的是,镜儿还没死吗?哈哈哈哈……本宫如今,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左右今儿个只怕本宫也活不了了,若是华镜真还活着,那还不如死了好,死了我们也要在地下团圆了。” 云裳却没有应声。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先前离开的暗卫才又走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的锦盒,云裳也不瞧,笑容轻轻浅浅地挥了挥手,“给皇后娘娘瞧瞧吧。” 那暗卫便捧着锦盒走到了皇后面前,皇后却并不打开,只冷冷地瞧着云裳。云裳“嗯”了一声,笑着望向皇后,“母后怎么不瞧瞧?莫非害怕了?” 皇后哼了一声,抬起手,随意地一拂,盒子便从那暗卫手中滚落在地,被摔开了来,盒子中装着的东西也就落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剑影寒 那是一只耳朵,还带着血的耳朵。 闻喜猛地尖叫了起来。 皇后的目光淡淡地瞟了一眼在那耳朵上,冷冷地一哼道,“你便以为你随意地去找个人将耳朵割下来送过来,便会让本宫觉着,这是华镜的耳朵?宁云裳,本宫方才觉得你的手段进步了,却不想竟也这么经不得夸,这般拙劣的法子,也亏得你肯用。” 云裳微微一笑,目光沉着,“母后为何不肯认真看看?莫非是怕了?裳儿听说,皇姐的耳朵上,有一个胎记……”话说到一般却没有再说下去。 皇后微微蹙眉,再次将目光扫过地上那东西之上,那耳朵的背面,似乎有一抹胭脂色,像是一朵梅花的形状。皇后不动声色的转回眼,手悄然在袖中握紧,长长的蔻丹没入手心,生疼。 “不过是一个胎记而已,宫中有些年份的老人都知道镜儿的这个特征,作个假又有何奇怪的。宁云裳,你便不用白费心思了,不过一只耳朵,有本事你便将华镜押到本宫面前来,本宫便信了你。”皇后说着,便不在言语,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云裳勾了勾唇角,“来人,拿去喂狗。” 暗卫将东西装入盒子,又拿了出去,云裳笑了笑,走到皇后身边,“我倒是忘了,母妃惯会自欺欺人,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多言了,来人,将皇后娘娘关入暗室之中。” 暗室便是在皇后的寝宫中,床后的墙上便是一间暗室,这本是皇后私下处理一些人的地方,也相当于一个小小的刑房,她也是在前世的时候一不小心闯进去过,所以才知晓了。如今瞧来,却是一个好地方。 云裳将宁浅召来,易容成了皇后的模样,将事情一一交代了,便离开了。 云裳刚一走,李拂衣便匆匆跑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焦灼,“宫中的妃嫔都不见了,皇后娘娘可知晓是谁做的?” 宁浅易容而成的皇后正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人的脸,见李拂衣这般问,便忍不住蹙了蹙眉,“妹妹这是做什么?真当本宫这栖梧宫是你想闯就闯的?” 李拂衣闻言,微微一愣,见她此刻还在摆皇后的谱子,目光仍不住冷了下来,“姐姐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在摆皇后的谱子,也不知你这皇后还当得了多久。你可知,父亲为了筹谋今日之事,用了多少时间,若是你坏了父亲的大事,只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后闻言,却猛地笑出了声来,“是啊,本宫这皇后还能当多久?你觉着你便会有好下场了?即便父亲登基了,那又如何?你也不过是一个被人弃之如敝履的前朝嫔妃,便又会尊贵得到哪儿去?“ “我再问姐姐一句,这后宫中的嫔妃,究竟去了哪儿?”李拂衣目光中带着几分怒意,死死地盯着皇后。 皇后笑了笑,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梳了梳微微有些乱的发,“去了哪儿,不是妹妹来让本宫将后宫嫔妃都抓起来送往金銮殿么?” “金銮殿根本没有人!”李拂衣一手拍在桌子上。 “哦?是吗?金銮殿自然没有人,本宫疑心,这宫中的宫人中,有皇上的人,若是一个不察,便极有可能出岔子。正如妹妹所言,到时候坏了父亲的大事,本宫可担待不起,所以,本宫便将她们都押在了本宫的暗室之中。”皇后转过身来,望着李拂衣的眼中带着几分莫测,“本宫倒是不知,本宫做事也需要你来指指点点了。” 说完,又转过眼望向镜中,“怪不得都说,这庶女便是没得教养呢,对着嫡姐这般颐指气使,你的规矩便是你那下贱的娘亲教的?莫不要以为本宫这些年在宫中,家中的事情便不知道了,本宫可是清清楚楚,你那下贱的娘亲,可是你为了争夺父亲的宠爱,亲自把她杀了的呢。” 李拂衣的眼中猛地燃起几分杀意,“姐姐说的是,是妹妹逾矩了,既然姐姐早有打算,那妹妹也就不多言了。”说完,便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转身离开了栖梧宫。 宁浅望着镜中,看着李拂衣离开了,才吁了口气,幸而先前主子一一教导了,不然定然会被发现的。宁浅站起身来,转身拿起桌上的宫灯,走进了暗室之中。 暗室之中唯有一张椅子,皇后便坐在那椅子之上,嘴上被缚了布条,目光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宁浅,她方才在暗室之中便觉奇怪,李拂衣来了,为何外面竟然会有人与她对答如流,而且,声音语气皆是模仿的自己。如今却不用别人多言,她也知晓了,原来,竟是如此。 易容之术她也曾听说过,只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曾想到,宁云裳的身边竟然有如此本事之人。 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一个问题,宁云裳,究竟要做什么? 宁浅在皇后面前站定,笑容浅浅地望着皇后道,“民女给皇后娘娘请个安,皇后娘娘不要着急,民女只不过来瞧瞧,民女扮的皇后娘娘像不像,毕竟此前民女也不曾见过皇后娘娘。民女扮过华镜公主,扮过云裳公主,却不曾扮过皇后,一时有些惶恐,不过如今瞧来,应当是没差的。” 宁浅说完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便果真没有再多停留,便又转身离开了暗室。 独留皇后一人在暗室之中,心中却泛起一些猜测来,她方才说,她假扮过华镜?假扮华镜做什么?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方才在瞧见那耳朵的时候,她并未多想,直觉便觉得这定然是宁云裳在骗她,毕竟,华镜被仓觉青肃掳走的事情,可是上报给了皇上的。 只是如今,她却有几分不确定了。莫非,被华镜掳走的,其实是易了容的人,并不是华镜本人,莫非,华镜真的落在了宁云裳的手中。 想着那还带着血的耳朵,皇后只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靖王的兵马还未到皇城,丞相府中却又出了事,原本因为对夏国七王爷不敬而被李丞相关起来的仓央玉儿突然不知为何跑了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骗过了门口的守卫,进了李丞相的寝居之中,一见到在沉睡中的李丞相便似是发了狂一般,一个劲儿个的大喊着“还我孩子”便举着匕首朝李丞相刺了下去,伤口刺在李丞相的腹部,差点便让李丞相丧命。 再仓央玉儿正欲再举起匕首刺下去的时候,闻声而入的侍卫迅速的夺下了她手中的匕首,还将她打伤,送了下去。 只是,李静言却因为伤势颇重,昏迷了过去。 云裳听着暗卫的禀报,目光灼灼地望着靖王,“王爷可是信了,这女人,一旦发起狂来,总会有令人惊喜的效果。仓央玉儿在夜郎国的日子,就如一个公主一般,如今嫁入宁国,嫁个糟老头便也罢了,总归也还是权大势大的,却不想,府中的人并不买她的账,仗着有了孩子让丞相府中的人并不敢动她,才勉强过得去,却不想,孩子被李丞相亲手打掉了。仓央玉儿素来是个泼辣的,自然受不得这般对待。” 靖王若有所思地望着云裳,“你应当也对她下了药的吧?” 云裳挑了挑眉,“这是自然。若不是丞相府中唯有她那里的守卫最为薄弱,我也懒得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去,仓央玉儿这个人,终究还是莽撞了一些。” 午时左右,云裳派去来凤城的暗卫便回来了,“锦妃娘娘与皇上一切都好,也并无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不过,前两日,有一个姑娘去来凤城拜访了锦妃娘娘,锦妃娘娘留着她住下了,似乎叫景文昔,她说与主子认识,皇上也认出了她是朝中景大人的女儿,便任由锦妃娘娘留她住下了,据郑嬷嬷说,皇后与景小姐似乎也十分投缘呢。” 云裳只觉得浑身一冷,心中微微颤了颤,景文昔…… 她记得,此前在顺庆王府的时候见过,是个蛮可爱的小女孩,只是,温如玉一直与她针锋相对,倒让自己留下了几分印象。只是,她不是太常寺卿之女吗?怎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在来凤城,实在是有些太过凑巧了…… 云裳不信什么无巧不成书的说法,只知晓反常即妖的道理。便连忙转过头道,“太常寺卿是谁的人?”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道,“太常寺卿是皇上的人。” 云裳神色微微一顿,父皇的人,按理来说,并无理由针对母妃。只是心中却仍旧隐隐有些不安,总觉着有什么事情是被自己给忽视掉了。 沉吟了半晌,才转过身对着暗卫道,“去调查一下景文昔为何会出现在来凤城,太常寺卿又在何处,嘱咐来凤行宫中母妃身边的暗卫,莫要让景文昔接近母妃。” “你怀疑景文昔?”靖王听着云裳一连串的命令,才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蹙着眉道,“昨儿个夜里我去宫中见皇后的时候,皇后便说,她会对母妃和弟弟下手,此前我便是因为小瞧了皇后吃了不少亏,这一次,我不敢拿母妃和弟弟的性命冒险,景文昔出现的时候,太巧了……” 靖王便没有再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再放些暗卫在你母妃身边吧。” 云裳点了点头,只觉得脉搏跳得有些快。 靖王的军队正朝着皇城而来,而夏侯靖似乎也在暗中召集人,靖王知晓夏侯靖在宁国其他地方只怕也囤了一些士兵,也不敢大意,每日都呆在书房中查看着宁国的地图。 云裳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虽然她对夏侯靖不甚了解,却也知晓,如今夏侯靖死守着皇城,并非明智之举,而夏侯靖的手段和谋略,她也曾听说过,不应当会让自己陷入这般被动的局面。 云裳一面忧心这皇城的动静,一面想着来凤城中的情况,暗卫探查来的消息似乎一切都很正常,景文昔前些日子随着她经商的哥哥一同四处游山玩水,在宁国绕了一个大圈,前些日子正好到来凤城,按照他们出发的日子来看,他们对皇城中的情况似乎一无所知。 而太常寺卿…… 先帝的忌日便是在这七月,因着母妃临产的缘故,父皇没有时间去祭祀,便让太常寺卿代替他去朝拜陵寝,也不在皇城之中。 而且,王爷说了,太常寺卿是父皇的人,按理说,王爷的消息是不会有错的。 看起来一切都合乎情理,唯一异常的便是,景文昔在途径来凤城的时候,去行宫求见了母妃。按理说来,自己与景文昔并无太多交情,而依照景文昔的身份,并无必要去拜见宫妃的。 云裳微微蹙起眉头,不管如何,谨慎一些终归是好的。便让暗卫与锦妃传了话,让她尽量不要与景文昔见面,早日将她打发了。 又过了两三日,已是八月末了,宁帝突然让人传了书信来,说过两日便回皇城。云裳算了算时日,锦妃应当已经出了月子,她的弟弟也满月了,这个时候,确实应当回皇城了。而且,皇城中已经拖了一段时间了,靖王的兵马因着在途中受到了拦截,耽搁了一些时日,不过,不出两日,也应当能够入城了。 云裳与靖王商量了一番,便也决定,便在两日后动手。边关形势也十分紧急,早些将皇城解围,也能够早日抽出身来,去边关支援。 两日之后,夜色还正浓,云裳便与靖王一同悄然出了皇城,皇城外的密林之中,一支三万人的军队正蓄势依法。 “王爷,暗卫已经潜入丞相府,城门内的士兵也已经全数解决。” 靖王点了点头,抬起手中的马鞭,扬声道,“今日,定要让李静言那老贼,死无葬身之地。” 靖王挥一挥手,身后的士兵便跟着朝着皇城城门而去,城门早已被暗卫拿下,军队刚一到城门口,门便被打了开来。 天色蒙蒙亮,清晨还带着几分露水的湿气,皇城的街道之上,没有一个人影,只听见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和士兵身上的铠甲碰撞发出的声音。 云裳微微皱了皱眉,太静了。 一路畅行无阻地到了丞相府门口,丞相府的围墙之上,满是弓箭手,靖王拔出腰间的剑来挥了挥,“冲。” 暗卫打头,朝着围墙之上的弓箭手冲去,盾兵快速变换位置,走到了队伍最前面,举起了盾牌。 羽箭如雨一般的飞了下来,前面两个盾兵重叠着一步一步往前挪,盾兵之后,是弓箭手在盾牌之间的空隙中朝着围墙之上的弓箭手射去,不到片刻,却也到了门口,靖王一声令下,丞相府的门便被撞了开来。 丞相府中,仍旧是四处借着花草树木假山躲避的弓箭手,云裳与靖王皆是看出了不对劲,据情报,这皇城之中囤积了四万士兵,四万之中,不管是布防在城门口,还是丞相府,也能够抵抗好一阵子了,只是,他们不过三万人之众,入皇城却如入无人之境,丞相府中也不过一些弓箭手在抵抗,以目前瞧来,即便是满打满算,这些弓箭手,不过数千人。 “给本王找!将李静言这个老匹夫给本王找出来!”靖王扬声道,众多士兵便冲进了丞相府中,不过片刻,便将整个丞相府塞的满满的。 “莫非在皇宫之中?”云裳喃喃自语道,“不对啊,皇宫中的守卫早已换上了我们的人,若是李静言真的进了宫中,我们没道理会没有收到消息……” 不一会儿,士兵便已经将丞相府搜了个遍,没有李静言,没有夏侯靖,甚至,李府算得上主子的人,一个也不曾见到。而原本的四万士兵,也不过只有区区三千人在丞相府中。 靖王与云裳面面相觑,神色皆是十分的凝重。 半晌,靖王才道,“若是按照计划,皇上今日便会启程回宫。” 云裳猛地一个激灵,他们竟是中了夏侯靖的空城计,只怕,夏侯靖与李静言,从一开始打的,便不是夺取皇城的主意,父皇不在皇城之中,即便将皇宫拿了下来,也不过只是一座空城。 而且,若是夺取了皇城,便得死守皇城,皇城处于宁国腹地之中,离边关较远,即便是夏**队攻下了边关三城,想要一路攻到皇城,至少也得要大半年的时间。李静言与夏侯靖想要守住皇城半年,只怕也是十分不易的。 云裳此前只因复仇之心太过迫切,才忽略掉了一些事情,此时仔细一想,便觉得如醍醐灌顶一般,“夏侯靖想要对父皇下手,挟天子以令天下。” 靖王点了点头,微微蹙眉,“前些日子我觉着有些不对劲,便想着只怕夏侯靖暗中留了兵马,想要对皇上下手,故而抽调了两万人去护送皇上,只是,我却不曾想到,他竟然虚晃一招,弃了皇城。” 云裳心中一紧,两万人,加上父皇身边的护卫军,希望可以抵抗一阵子,“我们必须立马去接应父皇。” 靖王点了点头,便下了令,带着兵马朝着来凤城飞奔而去。 忽然之间,云裳却突然想了起来,自己一直觉着忽略掉了的一件事情,在顺庆王府自己遇见景文昔的时候,温如玉讽刺景文昔的时候曾经说过,“这皇城之中,谁人不知你景文昔喜欢靖王爷……” 那个时候,父皇刚刚为她和靖王赐了婚……< 第一百七十章 独行惊心 云裳一惊,脑中猛地一片空白,险些便从马上摔了下去。 靖王看得心中猛地一跳,朝着云裳怒吼道,“宁云裳!你在做什么?”她骑着马好好的发什么呆,她知不知道,她若是从马上摔下去,即便没有被摔死,这后面还有千军万马,后面的士兵若是来不及勒马,马蹄子踩也踩死她了。 云裳猛地听见靖王的一声怒喝,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像是放在火上烤着一般的难受,咬了咬牙,抓紧了缰绳,“景文昔,若母妃或是弟弟有事,我定要让你全家陪葬。” 她恨只恨自己在听闻景文昔去了来凤行宫的时候,这般重要的片段却不曾想起来。 靖王听见她带着恨意的声音传来,微微怔了怔,莫非锦妃出了什么事? 正想着,便瞧见云裳红着眼转过了身,“母妃有危险,我先行一步。”说着,便猛地落下一计马鞭,身下的马儿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靖王皱了皱眉,若是夏侯靖果真与李静言一同带兵去堵截了宁帝,她这一去,无异于送死,便急忙喊了一声,“回来。” 只是前面的人却浑然不知,脑中心中想的全是母妃与自己那刚出生不久的弟弟,靖王恨的咬牙切齿,“宁云裳,你果真是活腻了吗?若是被本王抓住了,本王定要要你好看。”说完,才猛地扬声道,“暗卫还等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追王妃,若是王妃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提头来见。” 一阵接着一阵的风声从头顶划过,靖王心也提了起来,只是身后还有士兵,他不知道这一路会不会出现什么事情,便只得随着大部队一同前行。 云裳一路驰骋,身下的马也被折腾得疲累不堪,云裳咬了咬牙,心中暗自道,以后定然要好生将轻功学起来。 宁帝既然说了要回宫,自然是大张旗鼓的回,一路定然走的是官道,云裳算计这时辰,若是一早出发,如今应当走了不过五分之一的路程。只是他们有马车,行进自然也慢些,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疾驰了约摸三个多时辰,云裳的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透了,正午的阳光正是毒辣的时候,云裳却也顾不得许多,瞧见不远处有一片林子,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骑着马冲进了林子中,只是在林中方走了不到千米,云裳便猛地勒住马缰,浑身一震。 前面的路上,满是尸体,一路延绵了很远,官道上都被血染红了一片。云裳心中一紧,翻身下马,上前翻过一具趴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尸体还是热的,应当刚死没有多久,身上穿的是士兵的盔甲,只是却不是宁国士兵的盔甲。 是夏侯靖的人?云裳心中暗自猜测着,心却更加慌乱了起来,走了两步,便瞧见有其他装束的尸体倒在地上,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装束,只是一摸,却在胸口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将外衣掀开来,便露出了里面穿着的软甲。云裳心中一动,普通的士兵定然穿不起这样的软甲,往他腰中一摸,便摸到了一块令牌,上面写着的字,是“暗”。 云裳的脸一下子便变得煞白,暗。 靖王说过,父皇身边有一支约摸两万人左右的护卫军,专为保护宁帝而存在,莫非,这便是护卫父皇的暗卫军? 这般说来,暗卫军与夏侯靖的士兵在此已经有过一场恶战,云裳抬起眼望着前面一路满地的尸体,只觉得身子有些软,连抬脚的勇气似乎都失去了。 半晌,云裳才吞了吞口水,缓过劲来,牵着马一路朝着前面走去,前面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女子哭声,云裳心底那根弦猛地绷紧了,急急忙忙朝着前面跑了过去,却瞧见满地尸体的尽头,停着好几辆马车,马车装饰看起来也算得上是不菲,那哭声,便是从马车上传来的。 云裳心中咯噔一下,跑到马车前,马车上溅满了血污,云裳的手颤抖得厉害,咬了咬牙,挨个探查过去,却瞧见前面的几辆装饰较为华丽的马车中都是空的。哭声是从远处一辆青色的马车上传来的,云裳走到马车前,良久,才猛地将帘子扯了下来,马车中传来一声惊叫,“啊……救命啊……救命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云裳定睛一瞧,却瞧见马车中是一张陌生的妇人的脸,妇人脸上满是惊恐,眼睛禁闭,身子瑟瑟发抖,怀中还抱着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男孩。 云裳蹙了蹙眉,只怕是官道上的过路百姓,来瞧见这般骇人的景象,被吓到了吧。 云裳叹了口气,饶是心中十分着急,却终究还是淡淡地叹了口气,“夫人莫怕,我也只是路过的。” 那妇人才带着几分犹豫地缓缓睁开了眼,待瞧见云裳的模样,才猛地哭出了声。 云裳皱了皱眉,便瞧见从那妇人的怀中探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来,呆呆的望着她,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抱歉,我想问一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瞧见了吗?我实在是有些急事,我的家人,回家的路上也会途经此地,我本来是来接她们的,只是一路没有瞧见人……” 那夫人却是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倒是那小男孩抬起头望着云裳,眨了眨眼,“我们没有瞧见,马车走到这儿突然……停下了,马车车夫惊叫了一声便好像跑了,母亲探出头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翻身上马,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道,“这条路今日恐怕不甚安全,你还是带着你母亲绕道走吧。”顿了顿,知晓自己身边定然有暗卫跟着,便叫了一个暗卫出来,吩咐他将这母子送出去,才挥了挥马鞭,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这林中尸体约摸有上千人,她方才留意了一下,暗卫军似乎是少数,似乎父皇并未吃亏,只是,前面的几辆马车她瞧清楚了,上面有皇室的标志,不知道那些马车本来就是空的,还是父皇母妃路上遇伏击,只得弃马车而走,没有瞧见父皇母妃,她本来应当松口气的,如今,没有瞧见尸体便是最好的消息,只是想着母妃身边有那样一个居心叵测的女子,便觉着忧思难去,心中便更加焦急了起来,母妃他们究竟在哪儿? 云裳沉默了半晌,咬了咬牙,将暗卫全都唤了出来,吩咐道,“我知晓王爷让你们跟来是为了保护我,只是我如今没事,我担忧父皇母后,你们便用了轻功先去前面探探,看看父皇与母妃是不是在附近。” 暗卫中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的男子,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主子说,我们需得誓死保护好王妃。” 云裳经由几个时辰的狂奔,加之方才那么一吓,面色本就十分的苍白,听她这般说,便更白了几分,半晌,云裳才笑了起来,从腿间拔出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若是今儿个父皇母妃出了什么事情,本王妃便死在这儿,本王妃倒要好生瞧瞧,你们如何向王爷交代。本王妃武功不弱,能够保护好自己,你们按照去找皇上和锦妃娘娘。” 暗卫们抬起眼望向云裳,半晌,那中年男子才点了点头,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众暗卫便消失在了云裳眼前。 云裳叹了口气,若不是宁浅在宫中假扮皇后,而她又报仇心切,将自己的人都埋伏在了金銮殿上,自己也不用这般威胁靖王的人。 暗卫四处找了一圈,并未发现宁帝与锦妃的踪迹。 云裳便又朝着前面走去,再过两个林子,便到来凤城了,父皇和母妃究竟如何了?心中慢慢的沉静下来,云裳蹙了蹙眉,按理说,若是按照正常速度,他们的队伍只怕早已经过了方才那片林子了,只是林子中有战斗痕迹,却没有发现父皇和母妃,他们是又回了来凤城? 云裳心中才想着,便叫了两个暗卫先去来凤城瞧瞧,其余人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左右,便又到了一片树林外,只是,这一次,还未走进林子,暗卫便已经戒备了起来,“王妃,前方树林中有声音传来,有人,有许多人。” 云裳浑身一震,便要朝着林子而去,却被暗卫拦了下来,“王妃小心。” 云裳心中着急,却也并未失去理智,她自然知晓,若是她这样冲进去,若夏侯靖和李静言果真在里面,他们定然也不会放过自己。 她不能再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抓住自己来要挟母妃亦或者靖王。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弃了马,我们一同悄悄进入林中,林中遮挡物多,场面混乱,想要隐藏行迹并非难事。” 说着便纵身一跃,从马上直直地朝着林中扑去,暗卫急忙跟上。 云裳悄然借着草丛潜入了林中,林中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了起来,有喊杀之声,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有人倒下的声音。 云裳被暗卫拧着躲在了一株树上,从这个树冠跳向那个树冠,林中的景象一览无遗。 下面打得不可开交,云裳瞧见一片盔甲之前,马上似乎立着几个人,微微蹙了蹙眉,其中有个身影略微有些熟悉,云裳想了片刻,才想起来那应当是李丞相的身影。 李丞相在,那他身边的人,应当是夏侯靖,父皇可在? 云裳让暗卫饶过他们,朝着前面寻去。李静言与夏侯靖的前面,是一片黑压压的身影,云裳定睛一瞧,那些黑压压的身影,装束打扮与先前在前面发现的暗卫军的尸体一模一样。暗卫军在此,他们身后护着的,可是父皇和母妃? 云裳纵身朝着前面跃去,待越过那片黑压压的身影之时,才落了地。 “何人?”云裳方落地,脖子上便已经横了两把剑。 “住手,你们面前的是云裳公主,如今的靖王妃,休得无礼。”身后传来暗卫的怒斥声,云裳这才转过了头,望向拿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面上满是焦急,“你们是不是父皇的暗卫军?父皇和母妃如今身在何处?” 那暗卫军却是目光中带着几分狐疑地望向云裳和她身后的暗卫,云裳往腰间一摸,却不知自己的令牌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是那剑却更靠近了云裳的脖子几分。 云裳身后的暗卫急忙将自己的令牌拿了出来,“我们是王府暗卫,奉靖王之命,保护靖王妃。” 暗卫军才信了,将剑拿了下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不知是公主殿下,多有冒犯,皇上与锦妃娘娘如今还在来凤城的行宫中,有另外的弟兄护着。” 云裳一愣,转过眼望向回答自己问题的暗卫军,“父皇和母妃说今日启程回宫,并未走?” 那暗卫军点了点头,“是。皇上疑心行宫中有李丞相的细作,便故布疑阵,传信给王爷说今日启程,便是为了引蛇出洞。” 云裳呆了呆,一颗心这才落回了实处,她便说,父皇稳坐帝位这么些年,怎么可能这般大意,都为做好万全的准备便要回宫。 只是,想起景文昔,云裳便又着急了起来,只要景文昔在来凤行宫中一日,她便不能放下心。 “王爷已经带了援军前来,只是,李丞相疑心重,只怕过些时候便会怀疑,你们尽量拖延一些时辰。”云裳吩咐着,从一旁拉了一匹马,便骑着朝着来凤行宫而去。 又约摸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方才到了来凤城前,来凤城也城门禁闭,云裳敲了敲城门,便瞧见城墙上出现了一片弓箭手,暗卫连忙亮明身份,城门中走出来两个人,检查了一番,才将云裳放了进去。 来凤行宫在来凤城后面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云裳上了山,费了好些功夫才入了行宫,刚一入行宫,便瞧见行宫中的宫人皆是行色匆匆。 云裳拉过一个宫人一问,才知晓,竟是小皇子生了病。 云裳一惊,咬了咬唇,莫非,景文昔已经下手了?还是对她的弟弟下的手? 云裳急急忙忙跑到锦妃住的宫殿之中,便瞧见宫殿大门禁闭,门口还站着几个守卫,云裳走上前,便被人拦了下来。 “我是云裳公主,放我进去。”云裳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 那守卫却是摇了摇头,“小皇子出了痘,为了防止传染,所有人都不能进去。” 出了痘?云裳面色一白,怎么会是这样?她自然知晓,这般小的孩子出痘代表着什么,心中更是十分焦急,却也夹杂着几分疑惑,出痘一般都是在春冬季节,为何这炎炎夏日,弟弟竟然出了痘。 “皇上和锦妃娘娘呢?”云裳急忙问道。 那守卫面无表情的答道,“皇上和锦妃娘娘都在里面。” “母妃!母妃!我是裳儿,我学过医的,你让我进去瞧瞧弟弟。”云裳站在殿门外大声喊着。 云裳喊了好半晌,正准备硬闯,殿门却猛地被打了开来,云裳正欲冲进去,却听见一声“拦住她”,守卫便将云裳拦在了门外。 云裳愣了愣,抬起眼来,便瞧见母妃站在门里,隔得远远地望着她,“你从未出过痘,莫要进来。” 云裳连忙道,“母妃,让我进去,我学过医,我知晓怎么照顾弟弟。” 锦妃不为所动,“郑嬷嬷也学过医,她会照顾好晨曦的。” 云裳蹙了蹙眉,知晓母妃定然不会让她进去,叹了口气,正欲退后两步,便听见一个娇娇俏俏的声音传来,“锦妃娘娘,昔儿已经给小皇子擦好药了。” 云裳一愣,便瞧见景文昔从殿中走了出来。景文昔瞧见她似乎愣了愣,才扯出一抹笑来跟云裳打招呼道,“云裳公主怎么来了?云裳公主没有出过痘,还是不要进来了,这水痘若是被传染上了可不得了。” 那神情,似乎对云裳关心的紧。云裳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为了她一到来凤城中,晨曦便出了痘,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云裳自然是不信的。晨曦出了痘不要紧,她相信郑嬷嬷的医术,只是,景文昔在里面照顾晨曦,若她真如自己所想,对晨曦欲为不利之事,那晨曦便危险了。 想到此处,云裳便将手收到袖中,猛地抬了起来,扬手便朝着拦在自己前面的两个侍卫拍了下去,景文昔在,她不便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情,只是,想要进去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两个守卫瞬间便软了身子,云裳便趁着这个机会,急忙冲了过去,抱住锦妃的身子,抬起眼来,对着带着几分愕然的锦妃微微笑了笑,扬起手中的银针,笑着道,“这两个守卫还真是傻,我一根银针便放倒了,幸好我跟着郑嬷嬷学了银针刺穴之术,如今我已经进来了,母妃便不要再赶裳儿走了。” 锦妃的面色有些苍白,盯着云裳看了许久,才道,“你出去,你若是也染上了,让我怎么办?” 云裳翘起的嘴角便垂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才站直了身子,背对着景文昔,朝着锦妃无声的开了口,“景文昔有问题,我不能让她靠近晨曦。” 锦妃神情微微一顿,看了云裳一眼,才扬声道,“来人,煮药水让公主和景小姐泡了身子,换上干净衣裳,离开这里。” 云裳摇了摇头,“母妃,我既然已经进来了,便不会再出去。”说着,又转过了身望向景文昔道,“景小姐自请照顾晨曦,定然是已经出过痘的,你已经不会再感染上了,便先离开吧,我在这儿,一切无事。” 景文昔睁大了眼望向云裳,面上带着几分犹豫,“可是……” 云裳却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靖王爷带着士兵在后面,马上就要到行宫了,我不能出去了,劳烦景小姐与靖王爷说一声,待晨曦的痘好了之后,我便出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水痘之谜 景文昔原本还想要说话,只是听云裳这么一说,神色微微一顿,才犹犹豫豫地望向云裳道,“那昔儿便听从公主的话,在这儿等着。” 云裳目光深深地望了景文昔一眼,转身拉着锦妃便进了殿,锦妃面色不大好,带着几分苍白,刚一走进殿中,便急急忙忙到床边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婴儿,见无异状才拉过云裳道,“你说,是景小姐设计害了晨曦,只是,晨曦分明出的是水痘,这又不是什么毒物……” “母妃,若是景文昔存心让晨曦出水痘,方法很简单,只需将出了水痘的人脏的衣物或者接触过的东西让晨曦也接触着,晨曦便极有可能染上水痘,晨曦本就刚出生不久,小孩子身子自然比不得大人,稍稍一些水痘病人的东西只怕也很容易让晨曦染上。”云裳转过眼望向锦妃,满脸严肃,“景文昔一来,晨曦便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得不对她产生怀疑。” 锦妃沉默了片刻,才抬起眼望向云裳,“景小姐是不是心仪靖王爷?” 云裳身子一顿,点了点头,“是。”却又急忙道,“只是,母妃,我并不是因此才疑心她,只是她来的时候来巧,来了之后,晨曦便出了事,我之前也想不出她这般做的理由,后来却突然想起,她喜欢王爷。既然喜欢王爷,自然视我为眼中钉,会那般做也是正常。虽然景文昔瞧着是个单纯的女子,只是皇城中大家族中的女儿,有几个是真如看到的这般无害的?” 锦妃闻言,眉头微蹙,“既然你知道她喜欢靖王,又为何偏要进来,又为何将她留在外面,你知晓靖王马上便要来了,又何必为她创造与靖王相处的机会?” 云裳听见锦妃的问题,嘴角微微勾了勾,“因为,我相信王爷。” 只是锦妃却似乎并不这般想,拉着云裳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裳儿,你与靖王新婚燕尔,也许感情暂时稳固这不错,只是,男人骨子里便是带着花心的劣根性的,靖王是个好的,我希望你能够抓住,莫要这般轻易地将他推到了别的女人的怀抱。他也许心中有你这不假,但若是有个容貌不错的女子投怀送抱的时候,极少有人会选择推开,因为他们总是觉得,三妻四妾实属正常。”锦妃说着,面色便黯淡了下来。 云裳突然想起,琴依曾经说过,母妃与父皇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只是因为先帝的缘故,以皇位为要挟,逼着父皇娶了李依然,父皇顺从了。后来登基为帝之后,再也无人胁迫,只是后宫的嫔妃却也不曾断过。琴依曾说,母妃受得了李依然的存在,因为她知晓父皇娶李依然是无奈之举,只是母妃却不能接受,父皇后宫一日接着一日的充实起来,父皇变得越发像个风流的帝王,雨露均沾,对每一个嫔妃都算得上是不错。 只怕,自己这一举动,让母妃想起了自己那时候经历的一些事情,有些感触吧。云裳想着,便拉着锦妃的手道,“母妃,感情的事情,裳儿素来是不愿意强求的,不瞒母妃,裳儿对王爷,并非大家想象中那般情深,裳儿不愿为情所困,若是王爷果真那般令裳儿失望,裳儿顶多便是求了一纸休书,自己一个人逍遥下去了。母妃,我对感情没有执念,若是我的,我会珍惜,若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强求。况且,我如今也能够保护好自己,一个人,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锦妃闻言,便又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是母妃多虑了,母妃在有些事情上,倒是不如裳儿通透,只是,母妃也希望裳儿幸福。只要你觉得幸福,那便好了。” 云裳不愿在此事上面再纠结下去,想起先前守卫所言,说父皇也在殿中,只是方才进来,却不曾见到父皇,便问道,“我方才听闻父皇也在,只是,怎么没有瞧见?” “你父皇有急事在书房处理呢,我方才看你身上狼狈的紧,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锦妃答道。 云裳也不隐瞒,“是,李丞相叛乱了,如今带着叛军一路朝着来凤城来了,前几日父皇曾经传书给王爷,说今日回宫,我害怕你们与李静言他们撞上,便急忙骑马赶来,好在你们并未回宫。” “本来确实是今日回宫的,只是晨曦突然病了,无法离开,便只好了留下了。”锦妃说着,床上的晨曦便哭了起来,锦妃连忙将他抱在怀中,云裳刚想上前,便被锦妃喝止了,“你不听劝非要进来,我也无法,只是晨曦你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碰的。” 云裳望着满脸通红的晨曦,他的脸上已经起了水泡,看起来有些骇人,云裳皱了皱眉,“若是景文昔照着我说的法子,让晨曦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这殿中凡是晨曦会接触到的东西都全部扔了换新的吧。” 锦妃点了点头,正说这话,门帘便被掀了开来,郑嬷嬷端着一碗药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云裳也是微微一愣,“云裳公主怎么进来了?你没有出过痘,莫要被传染了,快出去。” 云裳朝着郑嬷嬷笑了笑,“我都已经进来了,出去也无用啊,我不碰弟弟碰过的东西就好了。”说着便将自己对景文昔的猜测说了出来,郑嬷嬷闻言,神色便凝重了起来,“若是照公主说的这般,倒是极有可能,水痘多为春冬季节发作,这夏日里出痘,奴婢便觉着有些不同寻常,只是也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便也没有多想。小皇子刚满月,身子本就弱一些,碰到那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染上的机会便极大。” 说着面色便带着几分愤怒,“没想到那景文昔心机竟然这样深,枉小姐还对她那般亲近,奴婢立马便找找这殿中有没有原本不属于殿中的东西存在,若是找到了证据,定也不能让她再害人。” 云裳点了点头,郑嬷嬷一直在母妃身边侍候着,又懂医,对殿中的东西也应当是了如指掌的,锦妃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抱着晨曦喂他一点点的喝下,晨曦倒也乖巧,刚刚哭了一阵,便乖乖吃了药。云裳瞧着那般可怜模样,心中便又想起了她的桓儿,急忙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情绪。 郑嬷嬷将殿中翻了个遍,也似乎并未有所发现,又重新挨着挨着查了,仍旧没有什么异常。云裳皱了皱眉,莫非,真的只是她多想了? 锦妃已经喂完了药,晨曦虽然乖巧,终究只是刚满月的小孩子,药汁弄得满脸都是,锦妃笑着道,“瞧这孩子,喝个药弄得到处都是,与裳儿小时候一样。” 云裳微微勾起嘴角,看着锦妃从袖中拿出锦帕来为晨曦擦嘴,晨曦嘿嘿的笑着,抓着锦帕便往嘴里塞,锦妃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噌笑道,“锦帕可不是好吃的东西,可是吃不得的哟!也不知道为何就这么喜欢吃锦帕,每次给他擦嘴都总是往嘴里塞。” 云裳心中忽然猛地一跳,脑中闪过一抹亮光,便急忙站起身来,“我知晓了。” 锦妃与郑嬷嬷有些奇怪的望着云裳,云裳指着锦妃手中的锦帕道,“我知晓为何找遍这个屋子都找不到东西的缘故了,景文昔是否用锦帕给晨曦擦过嘴?” 锦妃与郑嬷嬷怔了怔,联想到方才晨曦的动作,面色顿时便白了起来,“你是说,问题出在景文昔的锦帕上?” 郑嬷嬷垂着眼在那里想了半晌,才道,“是了,奴婢记得,景小姐刚来的时候,用的是一方绣着芙蓉花的水粉色锦帕,后来过了两日,她去城中逛街归来,便换成了一方青色绣着梅花的锦帕,奴婢觉着那锦帕与她那日穿的衣裳颜色有些不搭,还特意多看了两眼,景小姐还对奴婢说,是她去逛街的时候瞧见的,觉得挺好看便买了下来,奴婢那时也并未起疑,如今想起来,却觉着,那青色锦帕看起来像是用了一段时日的样子,并不像是新买的。后来景小姐便一直用的那青色锦帕,景小姐似乎看起来十分喜欢小皇子,那日服侍小皇子的奶嬷嬷还说,景小姐都快将她的活儿都抢了……景小姐在小皇子身边这么几日,定然有机会的……” 郑嬷嬷说着,面色便青了青,“是奴婢大意了,奴婢一直害怕小皇子出事,对小皇子身边的衣食住行都尤其注意,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那样的地方出了岔子。”说着,便急忙站起身来,“方才那景文昔去沐浴了,奴婢去让人悄悄将她那锦帕偷过来,奴婢瞧瞧是不是真是那锦帕的缘故。” 锦妃瞧着郑嬷嬷十分自责,便连忙拉过郑嬷嬷道,“此事并非你的错,那景文昔是个有心之人,心思也不浅,你将此事查探清楚,也莫要冤枉了人,以后我们再对晨曦上些心便是。” 郑嬷嬷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云裳却仍旧在低头沉思,虽然如今还没有确认确实是景文昔所为,只是云裳心中却在想着,若真如猜想那般,那景文昔的心思当深沉到何种地步,才能注意到这些小小的细节,然后做出安排。而且,在这般短的时日内找到出水痘的人用过的锦帕,也是不容易的。她疑心,是有人在背后指点景文昔。 她忘不掉在皇宫之中,皇后那般胸有成竹地对她道,她会对锦妃与小皇子下手。莫非,皇后说的便是这件事?若是皇后利用了景文昔,安排了人来帮她,倒也不是不可能。 云裳想着,便与锦妃说了一声,出了内殿,招来了暗卫,让暗卫去查一查,这些时日,景文昔都接触过哪些人,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 她不敢大意了,前世她便连母妃是怎么去的都不知道,这一世,她既然重生了,便自然护得她的亲人安全。 锦妃害怕水痘传染到别人,便只要了一个出过痘的宫女在殿中侍候着,锦妃虽然不让云裳接触晨曦,只是做些其他的事情倒也是可以的。 一日便这般过去了,天色渐渐昏暗起来,却听得殿门被敲响了,云裳皱了皱眉,只听得景文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几分懊恼,“公主说今儿个王爷会来,只是这天都已经暗下来了,却仍旧不曾见到王爷的踪影,莫不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来,她不过随口一说,说的还只是若是王爷来了,让她帮忙转达一句。她竟然就一直守着等着,没有等到倒还来质问起自己来。 “许是路上耽搁了吧,王爷带着将士们一同来的,不会有事的,只是他们人多,行进的也就会慢些,天黑了也不太利于赶夜路,许是找了地方安营扎寨,明儿个才能来了吧。”云裳随意回答道。 心中却也有些担心,先前她在林中瞧见的情况想必随后暗卫便已经通报给了靖王,她今日所见,李静言与夏侯靖带着的人,只怕不止四万人。 也不知暗卫军是否等到了靖王的援兵。 云裳又招来暗卫,让去查探一番靖王的情况。云裳刚吩咐完,便隐隐听见隔着门传来景文昔的叹息声。 云裳忍不住失笑,敢情这就哀怨上了? 暗卫刚刚离开,云裳便瞧见有人揽着宁帝从外面纵身跃了进来,落在云裳前面,云裳连忙走上去,“父皇。” 宁帝瞧见云裳也是微微一怔,“裳儿怎么来了?没有和靖王在一起?” 云裳连忙道,“裳儿担心母妃与皇弟,便先赶来瞧瞧。母妃说父皇有急事出去了,可是李丞相的事情?” 宁帝望了亮着灯的内殿一眼,点了点头,“我先去瞧瞧书锦和晨曦,你先去书房等着朕吧。”说着,便抬脚朝着内殿走去。 云裳知晓宁帝是不想让锦妃担心,便应了声,朝着书房走去,书房中有些微微的乱,云裳瞧见书桌上放着几张地图,还有一些书。 云裳走到书桌前,望向桌上的地图,地图有夏国边关的,有夜郎国边关的,也有宁国的,云裳瞧见宁帝在夏国的鹿城上划了一个圈,在宁国的康阳上画了一个圈。 康阳,云裳在靖王那里也听说了许多,便只微微瞧了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夏国,鹿城。 云裳近日对夏国也研究了一些,知晓那鹿城虽是夏国的边关,却不与宁国毗邻。鹿城是一座临海城池,与宁国之间,还隔着一座山。父皇单独将这鹿城划出来意欲何为?莫非是想要从海上饶过山脉,直攻鹿城? 云裳沉吟了片刻,却摇了摇头,宁国海上作战能力并不怎么样,而且,若是进攻鹿城,战备物资的补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只是鹿城的地理位置却是不错的,鹿城是一条带状的城池,最南边临海,最北边却几乎深入夏国腹地,若是攻占下来,能够保证军队供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宁帝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云裳在瞧着那地图发呆,宁帝脚步微微一顿,笑着开了口,“瞧你看得这般认真的样子,可是瞧出了些什么?” 云裳笑着道,“裳儿瞧见父皇独独在这几张地图上面划出了康阳与鹿城,康阳此前王爷跟裳儿讲过,算是我宁国的大门,康阳若是失守,康阳之后,无防御之地理优势,亦无能够领兵打仗的将领,夏国进攻的步伐便几乎很难阻挡,而且,康阳如今守城的大将虽是老将,只是性子孤傲自大了一些,夏国的军师对他的弱点十分清楚,只怕会借题发挥。” 宁帝倒是有些吃惊,“靖王竟也与你说这些?” 云裳笑了笑,“不过是因为那日瞧见王爷的地图上也画出了这个地方,所以好奇问了几句而已。裳儿还与王爷说,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若是父皇派我去做监军,说不定能够克制住那齐朗将军的毛病,他狂妄自大,我便比他更自大,我的身份,只怕他也不敢将我如何。” 宁帝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倒也不失为一种损招。只是朕瞧你方才在看的是鹿城?” 云裳点了点头,“云裳瞧见父皇将它圈了起来,所以便暗自揣测了一番,父皇为何独独将它圈了起来。” 宁帝挑了挑眉,笑着道,“哦?那你便说说,为何?” “裳儿猜想,应当是因为鹿城的位置情况吧,鹿城算不得大的城池,在地图上也算不得起眼,只是,它却有些特别,它的最南边靠海,是夏国的边关,最北边却深入夏国腹地,离夏国皇城不过一百二十里地左右,若是能够攻下它,逼近夏国皇城也是指日可待的。”云裳轻声道。 宁帝点了点头,“那你觉着,这样的地方,为何从未有人尝试过攻下它呢?” 云裳微微一笑,“也是因为它的位置,它旁边的山高耸入云,几乎不太可能从山这边攻入,而若是通过海上过去,水战便有极大的局限性,首先船只的建造,士兵的挑选,其次若是真的从水上进攻,战备补给也是十分大的问题。” 宁帝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朕还以为,你只懂得家宅中那些争斗的事情,和其他女子一样。可惜,你是女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桃花 云裳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低下头,望向夏国的地图。 靖王的血亲,都在夏国的吧。虽然他一直看似不在乎,对华国公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是,真正要与他的亲人为敌,她心中却总是为他隐隐感到心疼。 嫁给靖王以后,她对靖王的势力越发的心惊。父皇登基二十年,若是靖王真存了夺位的心思,只怕如今,宁国早已不姓宁了。靖王并非不想,只是不愿,哪怕先帝养育教导他的时间不过只两三年,他也一直觉得先帝于他有大恩,不愿与父皇为难。 这样的人,哪怕面上再冷漠,心中也还有这温暖的一面。 只是,如今,他却不得已,被逼着与自己的亲人为敌。 云裳苦笑一声,其实她最近总是做一个梦,梦见靖王穿着一身龙袍,只是,朝着他叩拜的大臣,她却瞧见了华国公与夏侯靖。 自从这个梦出现之后,她便总是想,若是有一天,靖王回到夏国,那么,她应当如何? 宁帝沉默了好一会儿,却道,“朕如今只有晨曦这一个儿子,又是书锦所出,若是不出意外,这皇位迟早也是他的,只是,朕却已经算不得年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便到了大限,若是朕死了,你与靖王,会全力辅佐晨曦吗?” 云裳的手微微顿了顿,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半晌,才道,“父皇知不知道,皇后娘娘将后宫控制了起来,她让李丞相将宫中所有守卫都换了一遍,李丞相还让她将所有嫔妃集中到金銮殿,用来威胁父皇。” 宁帝不知她为何说起此事,却也点了点头,“朕也知晓,你已经都解决了。” 云裳闻言,勾起嘴角轻轻浅浅地笑了笑,“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是皇后娘娘嫁给父皇也已经,二十多年了吧?心底却仍旧只把自己当李家女儿,却从未把自己当皇家媳。由此可见,那句话是错的。不管如何,儿臣仍旧是母妃和父皇的女儿,是晨曦的血亲姐姐。” 顿了顿,云裳才又道,“儿臣知晓,父皇的麾下也有好几个会打仗的将军。儿臣不知,为何父皇从来不曾用过他们,只是,儿臣却知道,如今靖王已经被神化了,这对于父皇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有朝一日,靖王不能出战了,只怕到时候,最先倒下的,是民心。” 宁帝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从小便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儿,只觉得自己越发的看不明白她了,沉默了片刻,才道,“朕知晓了。” 云裳笑了笑,似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父皇,如今这世上,裳儿最看重的人,是母妃。虽然我不能在她身边长大,但是父皇,我与母妃的感情不比任何一对母女淡,反而,正是因为求之不得,所以当得到的时候,我更加珍视。母妃是个好女人,我希望她能够过得好,希望父皇莫要辜负了。” 宁帝自然知晓云裳的这些话代表着什么,到了来凤行宫之后,他便发现锦妃身边多了许多暗卫,他使人查了,那些人竟然都是自己的女儿的人。那时心中不可谓不震撼的,她回宫这么多时,自己竟然未曾察觉自己女儿竟然暗中有这样强的势力。所以,他对她也有了几分芥蒂,他更担忧的是,她将这些势力都交给靖王。 她方才的话,就像是一个承诺。承诺只要锦妃过得好,至少她绝不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自然。”宁帝转过头,望向窗外。 云裳看了过去,便瞧见自己的母妃似乎朝着书房走了过来,过了会儿,便听见门响了起来。云裳走过去打开了门,果然见锦妃站在门口,“你们父女二人再聊什么呢?该用膳了。” 云裳笑了笑,“裳儿好些时候没见到父皇了,所以找父皇说说话儿。” 宁帝走到门口,笑着拍了拍云裳的头,“都已经嫁人了,还这么撒娇,哪有王妃的样子?” 三人说说笑笑的走到正殿,吃了些东西。 云裳趁着宁帝去内殿看晨曦的时候,走到殿外,便瞧见暗卫已经等着了,“王爷在我们遇见李丞相他们的那边林子后面遇到伏击,缠斗了一会儿,属下瞧着王爷并未吃亏,便赶着回来给王妃禀报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王爷应当再过四个时辰左右便到了。主子,属下瞧见,景文昔,景小姐似乎出了城,属下回来的时候瞧见,她已经接近王爷与李丞相交锋的地方了。” “呵……”云裳眸中闪过一抹难辨的情绪,“她倒是个痴情种。” “属下去将她拦了?”暗卫低声询问着。 云裳摆了摆手,“算了,拦什么拦,我巴不得她胡川乱窜,被流箭射死。” 云裳挥退了暗卫,便又走进了内殿,宁帝正在喂晨曦吃药,看起来倒是十分娴熟的样子。云裳抬起眼望着郑嬷嬷道,“晨曦的泡疹什么时候能够开始结痂?” 郑嬷嬷回道,“差不多后日左右便可以了,到时候,只怕得拿柔软些的布料将小皇子的手给束缚住,免得他受不住痒乱抓,若是抓破了,日后可是要留疤的。” 云裳点了点头,“郑嬷嬷你来与我说说,出痘有什么药材需要忌的,我去做些舒缓的药膏来给晨曦涂,可以缓解痛痒的症状。” “好。”郑嬷嬷应了声,便随着云裳走出了内殿。 殿中宁帝眸光微微闪了闪,放下了空碗,将晨曦放回床上,抬起眼望向锦妃,“裳儿几时回了医术?为何朕竟然都不知道。” 锦妃低下头,帮晨曦掖了掖被角,才轻声道,“久病成医吧,裳儿身子一直不太好,在宁国寺修养的时候,兀那方丈派了一个擅长治病的僧人与裳儿,恐怕便是跟那人学的吧。“ 宁帝没有再说话,心中却隐隐起了怀疑,他派人查过,云裳在宁国寺休养期间,整日都在寺庙之中抄抄经书画画写字,甚少出门,却也并未听说与哪个僧人有过多的接触。只是,为何,云裳从宁国寺回来之后,特别是近来这段日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会医术,有自己的势力,甚至对打仗都有一定的想法。 这个人,还是他的女儿吗? 宁帝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终归没有问出口。 靖王在卯时左右,才到了行宫。云裳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便也起了身,宁帝和锦妃已经在殿中等着了,云裳便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只是等了半晌,却也没有瞧见靖王过来。 云裳蹙了蹙眉,宁帝扬声让侍卫去瞧瞧。便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王爷让请大夫,只是大夫都在偏院为小皇子开药,奴才来请示下皇上。” 宁帝与云裳闻言,皆是齐齐站了起身,“怎么了?可是靖王受了伤?” 外面的声音便立刻大了起来,“回禀皇上,不是王爷受了伤,是景小姐,具体怎么回事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瞧见王爷将她抱进了行宫,似乎是为王爷挡了一箭,还昏迷着呢。” 宁帝闻言蹙了蹙眉,还未回答,便听见“嘭”的一声传来,宁帝转过眼,便瞧见原本放在云裳旁边桌子上的杯子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裳儿……”锦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云裳,眼中闪着几分担忧。云裳却微微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呵,果真好心计。” 云裳拿起锦帕,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茶水,才静静地道,“皇弟这儿,有我与郑嬷嬷便够了,既然景小姐要大夫,便将偏院的大夫都带过去吧。” 锦妃连忙走到云裳身边坐下,抓住云裳的手,“裳儿,母妃叫人去将靖王叫过来。” 云裳摇了摇头,“没事,王爷很快便会过来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便听见给靖王请安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侍卫的声音响起,“王爷,小皇子出了痘,不能进去的。” 云裳招呼着郑嬷嬷将地上收拾了,才听见靖王似乎带着几分纳闷道,“本王记得,本王的王妃也不曾出过痘,为何王妃能够进去,本王就不能进去了?” “让王爷进来吧。”锦妃叹了口气,扬声道。 门便被推了开来,云裳瞧见靖王身上穿了一身墨绿色长袍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似乎与早上的衣裳并不一样,应当是换过了。 靖王走到殿中给宁帝行了个礼,才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转过头轻声问道,“你从未出过痘怎么跑进来了?先前在路上听暗卫说起可把我吓坏了。” 云裳微微一笑,“嗯?王爷美人在怀,还有心思听这个?” “裳儿。”锦妃叹了口气,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责怪。 靖王闻言,似是怔了怔,才笑了起来,“王妃似乎误会颇深啊?”尾音微微扬起,竟生生带出了几分缠绵味道来。 只是却没有解释下去,只是转过头看向宁帝道,“李静言与夏侯靖今儿个只带了四万人左右过来,我与他们打了一场,他们折损了不到一万人,便匆匆撤了。我疑心他们只是虚晃一招,只怕还另有目的,只是却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也无妨,左右我们的人马也快要到齐了,如今我只需叫人死死的盯着便成了。” 宁帝点了点头,“不过也不要任由他们拖延时间,边关不一定能够顶多久,朕先前让了秦竞王兆禧两人去康阳支援了。” 靖王应了一声,笑着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本来应当仔细与皇兄说一说的,只是今儿个王妃似乎闹了别扭,皇兄你瞧?” 云裳瞪了靖王一眼,站起身便朝着偏殿寝殿走去。身后似乎传来宁帝与靖王的笑声,接着,便听见了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响起,却也不紧不慢。 云裳走回偏殿,便要关门,却被靖王挡住了,“唉,今儿个累了一整天了,王妃还不让本王休息?实在是心狠的紧啊。” 云裳嗤笑一声,“我可记得,方才你还抱了一位回来,想必她应当是十分欢迎你去的。” 靖王望向云裳的目光深邃了几分,看得云裳心中渐渐升起几分懊恼的情绪来,正欲开口,便听得靖王轻笑了一声,“我瞧着裳儿如今这反应,倒像是,醋了?” 云裳瞪大了眼,眼中带着几分恼怒,手却微微松了松。靖王便趁着这个时机挤了进来,揽住云裳的肩道,“本王可不知道谁给你说的,是本王将那景小姐的抱回来的,本王分明是叫了个侍卫抱回来的,你若是不信,明儿个去找行宫中的下人问上一问便知道了。” “哦?那我听闻,那景小姐是为了救王爷才中了箭的?若是那景小姐让王爷以身相许,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本王妃是不是便要多一个姐妹了?”云裳不予理会,转过身往内殿走去。 靖王跟在身后,言语中带着几分无奈,“我怎么知道她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即便没有她,我也不会中箭,是她自己自作聪明。你什么时候要多一个姐妹了?我怎么不知道?莫非锦妃娘娘又有喜了?” 云裳第一次发现,靖王原来也可以这般无奈,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好笑。她在听见那侍卫那般说的时候便已经猜到是景文昔的手段了,只是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太高兴。只是,听到靖王说她是不是醋了的时候,她心中竟隐隐有些慌乱。云裳皱了皱眉,莫非,她真的是醋了? 靖王随着云裳一同进了内殿,便走到床边躺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闭上眼道,“裳儿便放心好了,不管那个什么景文昔的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我总归不会让她顺遂心意的,这一辈子,我也没有打算再要别的女人。” 云裳微微一怔,却见他似乎累得厉害,似乎不过转眼间,便已经入眠了。 云裳苦笑一声,不打算再娶什么女人吗?只是一辈子这么长,很多事情谁又说的清楚呢。便说今日之日,只怕靖王也只是一厢情愿的觉着,此事十分好解决的。如今只是那景文昔不知,只怕等她醒来,便是要拿此事大做文章的。 是自己大意了,她如何也不曾想到,那景文昔竟然能够在那般混乱的情况之下,还成功的将靖王找到了,而且,还那般巧的为靖王挡了一箭。 如此瞧来,那个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女子,心机却比云裳想的更厉害几分,倒是个大麻烦呢。 云裳叹了口气,却听见床上的人语焉不详地喃喃道,“夜深了,裳儿来歇下吧。” 云裳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并未想到靖王会直接躺到床上去,所以这寝殿之中并没有软塌,只是如今,这床已经被靖王占了,她如何睡?难道这个时候去让郑嬷嬷找一张软塌来?今日闹出这般动静,若是自己这么做了,只怕明儿个母妃便要好好的与她谈心了。 云裳又轻轻叹了口气,一抬眼,又瞧见靖王和衣躺着,竟连鞋袜都没有脱。虽然已经是夏日,只是这半夜,却也还是有些凉意的,这样躺着,也不怕生了病。 云裳走到床前,帮靖王褪下鞋袜,又拉过被子来给靖王盖上。只是刚刚盖好被子,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便被靖王抓住了。靖王轻轻一拉,云裳便站立不稳,倒在了靖王身上。靖王翻了个身,将云裳放在了自己的里侧,手放在云裳腰上,将她牢牢束缚在他的怀中。 云裳皱了皱眉,“你倒是让我将鞋子脱了呀。” 靖王便也不松开手,只是自己坐了起来,帮云裳将鞋子一脱,随手一扔,便又飞快的躺了下来。 云裳被他牢牢抱着,即使心中十分的不愿,却也只得任由他揽着,方才她便瞧见了,他的脸上有些浓浓的疲惫。 过了不一会儿,靖王便似乎睡熟了,云裳因着先前睡了一觉,如今这么一闹,倒也不怎么困了,睁着眼躺了会儿,却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待醒过来的时候,一转身,便瞧见靖王睁着眼睛躺着。云裳微微愣了愣,记忆才慢慢回笼,哑着嗓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靖王轻声回答道,“午时三刻。” 云裳一愣,“都这么晚了?”说着便坐了起来,“醒了怎么都不起来?饿了没有?我让人送膳食过来。” 靖王笑了笑,“看你在我身边睡得沉,害怕起来惊扰了你,便懒得起来了。” 云裳瞪了他一眼,起了身,打开门唤人送热水来,便坐到梳妆镜前自己开始梳发,随意挽了个髻,便走进净房换了身衣裳出来,水便已经送了过来。 云裳让靖王去洗漱了出来,靖王左看右看,皱了皱眉,“没人侍候?我不会束发,便劳烦王妃了。” 云裳瞪了他一眼,拿起梳子,为他束发。 他的发丝,倒是有些不好束起来。正在与他的头发斗争的时候,便听见殿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那位景小姐醒了,哭着吵着要见王爷,死活不相信王爷没事,奴才们劝了好一会儿都无动于衷……”< 第一百七十三章 齐心赶桃花 云裳的目光在铜镜之中与靖王交汇,复又淡淡地移了开去,嘴角带着一抹讥诮的笑,那神情仿佛在说,瞧吧,我便知道。 靖王挑了挑眉,连头都不曾回,大声道,“你便去与她说,本王有没有事情,与她何干?她信不信与本王又有什么关系?若是再吵闹,吵到本王与王妃,便让大夫都撤了吧,也不用治了,直接扔出去就是。告诉她,这行宫之中,还不是她能够撒野的地方。” 外面便没有了声音,云裳叹了口气,她可不相信,那景文昔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会这样便放弃了,只怕会长久地惹她不痛快了。云裳将靖王的头发束上,找了一个墨玉冠戴了。才转过头对靖王道,“晨曦这次出痘,极有可能是那景文昔下的手,我疑心她带了出痘之人用过的锦帕来,才让晨曦染上了。已经派人去查去了,应当待会儿便可以有结果了。这个景文昔,只怕不简单,还是放些心思为妙。” 靖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倒是没有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层,沉吟了片刻,才道,“嗯,好,若是查出来真是她所为,到时候倒是可以直接以谋害皇嗣的罪名将她扣下来。” 云裳没好气的瞪了靖王一眼,“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却被你坏了事,如今只怕谁都知晓了,那景文昔对我们靖王爷有好感,若是这个时候我再以这样的法子对付她,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说我善妒,故意针对她。只怕一传十,十传百,便传成了我设计陷害于她了。” 靖王张了张嘴,脸上有些讪讪,良久才道,“不会吧?女人这般恐怖?” 云裳闻言,被他气得笑了起来,将手中的梳子往云裳怀中一扔,便道,“是啊,我便是这般恐怖的。” 说着便出了门,去主殿中看了看晨曦,亲自拿了药去熬了,又送了过去,刚将药送了过去,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云裳蹙了蹙眉,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悦,“怎么回事?都说了小皇子如今需要静养,吵吵闹闹的做什么?”说着便吩咐着暗卫,“去瞧瞧外面闹什么闹。” 暗卫的消息很快便传了过来,“回禀主子,是那景小姐……” 云裳只觉得自己听到这个名字都累得慌,半晌,才按捺住心中烦闷的情绪,淡淡地道,“又怎么了?” “景小姐拖着伤了的身子跪在门前,一直喊王妃,说她不妄想什么,只是想知道,王爷是否安好,若是王爷安好,她便安心了。”暗卫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正在此时,却瞧见靖王从偏殿走了出来,便道,“瞧人家说得这般深情动人,王爷不去瞧瞧?” 靖王挑眉看向云裳,“不如王妃陪着本王唱出戏?你唱白脸我唱红脸如何?” 云裳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却也明白,这个景文昔一日还在这来凤城,只怕便会一日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想着既然靖王这般说了,想必是有法子了,便笑了笑道,“好啊,王爷要怎么个唱法。” 靖王沉吟了片刻,便抬起头道,你先去主殿中躲起来,等会儿该你出场的时候你再出来,你瞧着什么时候出场对你最好,你便出来便行了。 “可是王爷还没有告诉妾身,要怎么个唱法呢。” 哟,连妾身都出来了,只怕是气得不轻了。靖王眼中闪过一抹宠溺的笑意,“王妃这般聪明,自然知晓应当怎么唱的,本王要开门了,王妃先进殿中回避一下。” 云裳瞪了他一眼,便依言走了进去,刚走进殿中,便瞧见宁帝与锦妃都坐在殿中齐齐望着她。 宁帝轻咳一声,“锦妃将事情都与朕说了,若是查出那景文昔与晨曦的病脱不了干系的话,朕自然是不会轻饶了她的。况且,靖王是王爷,他若是想要娶侧妃,也得要朕同意的……” 云裳走到椅子上坐下,转身朝着宁帝道,“那父皇撤了王爷的王爷称谓吧,贬为庶民。到时候,他便只是我的驸马,我的驸马莫说是侧妃,连妾也是自己做不了主的。” 宁帝最近对这个女儿颇有几分忌惮,如今却见她难得的露出女儿家的娇态,便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主意倒是打得好,不过他这靖王可是先帝封的,朕也不能说撤就撤了的,你若是说服靖王同意了,朕倒是可以下旨。” 云裳叹了口气,转过身没有说话,却听得宁帝似是叹息了一声,良久才道,“这景文昔心机深了些,朕不会让她嫁给靖王的,只是,靖王是王爷,他只怕总是要有侧妃的……” 殿中一下子便静了下来,锦妃的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愁,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却见她似乎实在发呆,也不知听没听到。 外面殿门似是被打开了,云裳听见靖王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带着一抹让人窒息的冷意,“来人,将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给本王扔出去,昨儿个本王还在纳闷呢,本王原本可以轻而易举的挡开那箭的,却不知你从哪儿跑出来挡在本王身后,自个儿去挨了拿一箭。今儿个本王倒是明白了,原来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怎么,你觉得你有恩于本王,若是提出要跟着本王,本王也不至于良心泯灭的拒绝?” 还未等景文昔回答,靖王便又道,“真是抱歉了,本王一直就是没有良心的。原本若是你不这么胡搅蛮缠的闹,本王还想着,若是有朝一日,你景府落了难,本王还能看顾一些。只是,你这样闹得本王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救了本王一次就要本王以身相许了?那昨儿个本王手下的侍卫看你流血过多,撕了你的裙子给你包扎伤口,还将你抱了回来,你们也有了肌肤之亲了,正好,景小姐便嫁给本王那侍卫吧。” 云裳一直用食指敲着桌子静静地听着,便听见那景文昔柔柔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民女并无非分之想,民女……只是想要……确定下王爷是不是安好……”声音中竟然带了几分哽咽。 云裳站起身来,朝着殿门外走了出去,轻轻柔柔地出了声,“王爷怎么对一个小姑娘这般说话,瞧把景小姐吓得……” 靖王似是这才发现云裳在正殿之中,急忙回过头,方才还乌云密布的脸上瞬间便绽放出一抹出朝阳一般和煦的笑容来,两步走到云裳面前,伸出手揽住云裳的肩,“我还正想问你去哪儿了呢,一觉醒来你便不见了,可把我吓了一跳。”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靖王的眼,瞧见他眼中的宠溺,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想着,这戏做的倒是十足的真呢,“我去给晨曦煎药去了,睡了这般久可还觉得累?饿了吗?” 靖王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哀怨,“一大早的就这般劳累?这些事情你让旁人去做便是了,若是累坏了,可不是存心让我心疼的?” 云裳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声音中带着几分噌怪,“有人在呢,胡说些什么?”说着又抬起眼来望向景文昔,也望向殿外站着的一众宫人,微微笑了笑道,“王爷性子向来这样,还望景小姐莫要计较,若是有什么让景小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代王爷给景小姐道个歉。” 话音刚落,靖王带着不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裳儿你说什么呢?本王只是说实话而已,你为何要道歉?你……” 云裳转过眼瞪了靖王一眼,靖王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收回了剩下的话,云裳朝着景文昔笑了笑,“我很感激景小姐救了王爷,虽然王爷觉着他是可以躲过的,但是我仍旧要感谢景小姐,王爷刀里来箭里去的,每次我都十分担心,虽然人人都称他为战神,只是他终究也不过一副血肉之躯,也会流血也会受伤,这一次躲过了,下一次却不一定有这般好的运气,我不知道若是有一日,王爷出了什么事情,我会如何,所以我感谢景小姐为王爷挡下了那一箭。” 靖王面上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来,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仿若眼中只盛得下她一人一般,“我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云裳却未理会他,只对景文昔道,“我身子不好,也并不是一个霸道的人,若是王爷对哪位姑娘有意,我自然也不会阻拦……” 话音还未落,便被靖王打断了,“不会有别人。”靖王拉过云裳,强制她看着自己,眼中是满满的认真,“裳儿,不会有别人的,我只在意你一人,这个世上,唯你一人,这么些年,我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便是为了等你。裳儿,我不允许,你将我从你身边推开,自你八岁那年我在勤政殿看见你,你走进殿中,对皇兄中,宁国大旱,你听说有许多百姓因为大旱失去了自己亲人,所以你想要去宁国寺祈福的时候,我便被你吸引了目光……我等了你八年,才等到你及笄嫁给我,此前我便当着皇上的面发过誓的,今生今世,只你一人。” 云裳却是真真正正的愣住了,他说什么?他从自己八岁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自己?为何自己却对他没有丝毫印象。 八岁那年,她去请旨去宁国寺祈福……她自是记得那次的,那是她重生不久发生的事情,便是为了让华镜没有法子像前世一般受百姓尊崇。 那时,父皇在做什么?似乎是在勤政殿召见大臣,她记得有李丞相。只是,靖王……那时他也在?< 第一百七十四章 环环相扣 “那时你也在?为何我竟然没有半分印象?”云裳微微蹙眉,神色间看起来有些苦恼。 靖王轻笑一声,却又撇了撇嘴,“我的存在感真那般低?唉,我可记挂了你七年,你竟然都忘记了。”说完,便揽住云裳的腰,抱着便往偏殿走去,“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云裳涨红了脸,挣扎了几下,却被靖王给压制住了,只得由着他拉着走了。 景文昔依旧跪在门口,只是,身子却在微微发着抖,手悄然在袖中捏成了拳头。旁边围观的宫人看着她的目光由最开始的充满了同情,到现在,却带了几分探究。 身后隐隐传来细细的议论声,景文昔咬紧了牙关,只当充耳不闻,只是心中却不用猜想,便能够知晓那些话会有多么的难听。 “方才我还以为她与王爷倾心相许,所以才救了王爷,还想着,定然是云裳公主不允许她入门,心中还暗自为她报了些不平。却没想到,王爷对她根本没有意思,原来她是故意跑去受那箭的,想趁机赖上王爷,一个女子竟然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来,实在是……” “是啊,瞧着方才王爷与王妃感情那般好,王爷对王妃简直是百依百顺的,我可从未见过王爷对任何人和颜悦色,没想到王爷竟然还会笑哎。” “听说这景文昔还是个大家闺秀,简直笑死人了,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教的,没点儿羞耻之心。” “咦,你不知道吗?她本就是一个贱妾的女儿,只不过比较受景大人疼爱而已,这庶女就是没教养。” 景文昔挺直着背脊,咬着唇,眼中心中满是恨意,呵呵,贱吗?是啊,她就是贱,那又如何?她景文昔是庶女,难道宁云裳便不是了吗?不过多了一个公主的身份,便高贵得到哪儿去了吗?就因为是公主,便可以得到靖王这样的宠爱了吗?她景文昔不服! 景文昔抬起眼望向偏殿的方向,眼中划过一抹冷冷地笑意,恩爱吗?那又如何?赢得了这些个宫人的心又如何?以为这样便可以抵住悠悠众口了吗?我景文昔便是要让她宁云裳成为百姓口中专横善妒之人,不知道,到时候,天下人皆说她的坏的时候,她又当如何自处…… 我今日所受的委屈,总归会十倍,千倍的还到宁云裳身上的。 人群渐渐散去,景文昔才起了身,身子猛地晃了晃,才站稳了,一步一顿地离开了。 景文昔没有想到,这一幕,正落在了主殿的人的眼中,锦妃蹙了蹙眉,“这个景小姐瞧起来,似乎并非善类,我瞧着她的样子,似乎并未放弃,裳儿……” 宁帝微微笑了笑,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只是却也有些不喜那景文昔的心机,便道,“不是让人去查了嘛,若是景文昔果真想要对咱们晨曦不利,那到时候朕便以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直接处死了便是了……” 锦妃蹙了蹙眉,并未说什么,转身进了内殿。 而被谈论的人却正坐在椅子上,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一脸平静的男子,“你果真在我八岁时候便见过我了?” 靖王挑了挑眉,“你出生之后我便见过你许多次了,有什么奇怪的。” 云裳闻言,笑眯眯地道,“皇叔对我们每次见面都记得那般清楚,莫非真如皇叔所言,在裳儿八岁之时,便已心生爱慕,这般想来,皇叔的趣味还真是有些……” “嗯?不过是随意用来敷衍那景文昔的,你也当真?”靖王连眼皮都懒得抬,随意地道。 云裳便不再说话,只是觉着眉心跳得厉害,似乎总要出些什么事情一般。云裳沉吟了片刻,想着,不管那景文昔是不是死了心,让人瞧着总是好的,莫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如今这行宫之中的人,无论她动了谁,自己定然是不允许的。 心中这般想,便也让人去做了。 只是云裳不曾想到,天刚刚黑了下去,景文昔便有了动静,“主子,那景文昔出了行宫,属下瞧着,她走路的时候步履轻松,倒不似受了重伤的模样,属下已经派了人跟上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眼望向那暗卫,“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当是叫浅华是吧?” 那暗卫颔首,眼中带着几分热切。 云裳微微勾了勾唇角,前几日让你去调查景文昔前段时间都与什么人接触过,调查得如何了? 暗卫摇了摇头,“过了好几天了,线索十分的少,属下只知道那景小姐是与景家少爷一同来的来凤城,来的第三日,便入了行宫。” 云裳沉默了下来,她自然也明白,事情过去了这般久,再让暗卫去查探,着实有些为难他们。想来也是,若是皇后的人与景文昔联络了,与她达成了一定的交易,只怕也不会在光天白日之下进行。 “她的那个锦帕可拿去给郑嬷嬷看了?如何?”云裳又问道。 “郑嬷嬷拿去了,不过看了一会儿说这个东西很难看出什么来,只是那锦帕绝对不像是景小姐说的那样是新买的,应当用了很长时间了。郑嬷嬷想了个法子,让属下将那锦帕带到行宫外,塞给了景公子,听闻,那景公子也是不曾出过痘的。”暗卫低声应道,面上不带一丝情绪。 云裳伸手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才点了点头,又问道,“景小姐与景公子关系很好?” 暗卫连忙道,“是。景公子是嫡子,只不过无心仕途,倒是对经商十分感兴趣,景大人不太支持,景文昔确实觉得十分不错,景公子对景文昔十分的好,对他嫡亲的妹妹反而不是太亲近。听闻每次景公子出远门,都会给景文昔带回很多东西来。” “兄妹情深呢。”云裳的笑容不减,她知晓景文昔是庶女,却不知道她在景府之中经历过什么,不知道究竟怎样的经历,可以让一个女子变得这般可怕。原本想着好生调查一番,只是如今皇城不太平,只怕这一来一回的,黄花菜都凉了。 郑嬷嬷这次倒是十分干净利落,竟然能够想到,将那锦帕放到景文昔的哥哥身上。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暗卫回来禀报道,“主子,景文昔去了医馆。” 云裳闻言,挑了挑眉,神情中带着几分疑惑,“去医馆?她去医馆做什么?若说去看病,这行宫之中的大夫都是拔尖儿的,她不会觉得我会让大夫去害她吧?还是说,她是想要买药来毒死我呢?” 那暗卫连忙道,“属下趁着那景文昔离开之后,便将医馆的药师抓了,那药师惊慌失措之下,便说了事情,说那女子在医馆之中买了许多的杏仁。” 苦杏仁?云裳眼中划过一抹沉思,苦杏仁的功效是治疗着凉发热气喘之类的,只是那景文昔不过是受了箭伤,症状也不符啊,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去将郑嬷嬷请来。”云裳自己虽然学过一些医术,却也只是个半吊子,简单的病症和一些毒药自己倒是在行,其他的,却不是那么擅长。 郑嬷嬷还以为云裳生了病,害怕是出了痘,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却见云裳像个没事人一般的坐在椅子上,郑嬷嬷左看右看也不见她有什么异常,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召奴婢来,可是有事吩咐?” 云裳点了点头,问道,“方才暗卫来报,那景文昔去医馆之中抓了一些苦杏仁,裳儿学艺不精,所以想要问问嬷嬷,这苦杏仁除了与其他药物一起治疗着凉发热气喘等症状,还有什么用呢? 郑嬷嬷的面色正了正,想了片刻,才轻声道,”若是王妃说的是苦杏仁的话,那这苦杏仁除了治病之外,还是一味毒。” “毒?”云裳愣了愣,她倒是不知道这一层,“怎么会?我也经常吃一些杏仁啊……” 郑嬷嬷摇了摇头,“不,公主,你平日里吃的并不是苦杏仁,寻常吃的应当是南杏,那是五毒的,苦杏仁是一味药,寻常并不常吃,毒性含在皮和两端的尖上,寻常抓药的时候,大夫都会嘱咐,熬药的时候须得将杏仁的皮和尖给去掉,一般吃上四十粒左右便可中毒,若是吃得多了,便会死人的。” 云裳并不知道这杏仁中还有这般大的学问,点了点头,脑中却有些奇怪,莫非,这景文昔是想要将这苦杏仁当作杏仁给她送来?想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吃下苦杏仁,最终一命呜呼? 云裳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吩咐着郑嬷嬷让她好生看顾锦妃与宁帝,叫他们莫要吃什么杏仁之类的东西,吩咐完了才让郑嬷嬷退了下去。 睡了一夜,又等了半日,却不曾等到那景文昔来向自己投毒,却等到了两个消息,消息称,景文昔小姐早上被发现倒在了大街上,闭着眼睛极其痛楚,嘴里一直喊着,“云裳公主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敢喜欢王爷了,求公主饶命。”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狗食日 如此一来,向晨曦投毒的人究竟是谁,便已经十分明了了。只是,如今,却无法除掉那个女人,因为,云裳最为擅长用流言蜚语的方法来对付人了,自然也明白,流言的作用。如今若是景文昔死了,只怕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云裳的眸光暗了暗,身后传来靖王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早知道本王便应当早早的了结了她,哪儿轮得到她翻出这么多的幺蛾子,这心机,不去战场上对付敌人倒是可惜了。” 云裳垂下眼,将腰间的佩玉放在手中把玩,战场……只怕对于那个女人来说,这个行宫,便是她的战场,而她的敌人,只怕便是自己了。 第二日,景公子出痘的消息便传了开来,同时传开的,还有小皇子晨曦前段日子也出了痘,至今未好。 这样一牵扯出来,众人便又开始觉着,这似乎并不寻常,小皇子刚出了痘,景公子便出了,小皇子的姐姐,正是靖王妃,而景公子,却正是景文昔的哥哥。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便又出来了,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说景小姐爱慕靖王爷,只是却也并无太大的非分之想,反而救了靖王爷,只是那靖王妃却是个善妒的,便对景文昔下了毒,还将小皇子用过的东西送到景公子的身边,让景公子也出了痘。 出痘,对于病人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若是一个不当,便是会一命呜呼的。 这样一来,那景文昔便又赚了不少人同情的泪水。 果真不是个省心的,云裳心中暗自想着,却忍不住有些好笑,景文昔是个聪明的,只是却对错了人。虽然此时闹这么一出,对她而言有些麻烦,却也并非什么致命的事情。 云裳想了想,自己前世的这个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云裳绞尽了脑汁,才想到了一起,便连忙招来暗卫,轻声吩咐了几句,暗卫便领命而去。靖王走到云裳身边,轻声道,“何必这般麻烦,交给我便好,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应当保护好你,本王杀人从来没有人敢问为什么。” 云裳虽然心中对他维护自己的行为十分感动,却也有些无奈,“我知晓美人敢说什么,只是,这样终归不好,如今我们正在四面楚歌,稍不注意,出了岔子,便会影响到大局。需知,民心所向,才是天命所归。” “民心所向。”靖王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再开口,只是穿了衣裳出了门,云裳也不问他去做什么,只是想着,也不知道边关如何了。 第二日,来凤城中刚热闹起来,便瞧见城中的井水突然都变成了红色,众人惊慌失措,纷纷朝着城隍庙奔去,想要去祈求菩萨庇佑,却瞧见城隍庙中的菩萨手中拿着一卷经书,原本干干净净地眼中竟突然留下血泪来。便在此时,那经书突然落在地上,上面写着,“惠国公主天命所归,今受尽冤屈,天罪之,八月十五,天狗食日,以示告诫。” 一时间,众人奔走相告,城中百姓十分慌张,还有百姓称昨日做梦梦见了天狗食日,梦见了菩萨对他说,公主七年前折自己之寿为民祈雨,众人不感恩戴德,竟然还妄信奸人所言,实在是当罚。 离八月十五,不过还有两日而已。 云裳却一点也不慌张,仿佛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晨曦身上的水泡已经破了,渐渐开始结痂,这个时候是最为痛苦的时候,一屋子人也为此操碎了心。幸而云裳的药膏还有些作用,却也还得防着晨曦自己好动去将那疤给弄掉了。 锦妃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只一心一意照顾着晨曦。云裳却被宁帝叫到了书房…… “外面那些流言是你自己散播的?”宁帝拧紧了眉头,显得忧思重重。 云裳也不否认,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是儿臣所为。” 宁帝看了云裳一眼,半晌,才叹了口气,“不可否认,你这是一个好法子,只是你可想过,若是后日没有出现天狗食日的情形,你当如何?” 云裳却一点也不担心,“父皇,裳儿既然敢这般说,便是知晓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的,就如当年那场雨一般,父皇尽管宽心便可。” 宁帝听云裳这般说,便也想起了七年前那场雨,那场被云裳求来,预言得一丝不差的雨。只是,七年前云裳去宁国寺祈福,不过是诚心感动了兀那方丈,所以方丈才将佛祖的法旨交给云裳,让她带回宫来。这一次…… “裳儿在宁国寺住了这么些年,却也知晓一些事情,这天狗食月并非完全是上天的惩罚,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前些日子裳儿便瞧见了一些预兆,只是不敢肯定,所以没有与父皇说。后来确定了,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此正好,天狗食日本就是凶兆,我这般先下手为强,也免得李丞相和夏侯靖狼狈为奸,到时候将这罪名安在父皇身上,说父皇于社稷无功,所以惹怒了上天,才降下此凶兆。”云裳低下头,脑中却想起前世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的。 那年的八月十五,本应该是中秋团圆之夜,家家户户喜庆赏月之时,却就在这样的日子,在月亮正圆的时候,发生了天狗食月,第二日,便有钦天监的官员上书,言统治者失德,上天怨怒,降此凶兆以示警告。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后来,父皇在一怒之下,杀了好些附和的臣子,硬是将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那时自己并无感触,却在偶尔间,听到莫静然与他的母亲说起此事,言语间是满满的怨怼,只说,自己失德惹怒了上天,不改过自新不说,竟然还用这般暴力的法子将此事压下去,实在是有违仁君之道。 那时候自己对父皇那般不光明磊落的作法也有些不高兴,只是如今细细想来,这一切,只怕是一场借着天狗食月为名,行讨伐君主之事的阴谋。 只怕,那一场阴谋,也是出自李静言的手笔的吧。 宁帝倒是不知云裳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却也明白,若是当真发生了,只怕她说的那些针对他的流言蜚语也会爆发出来。心中思量了片刻,便也没有再反对,毕竟,如果真如云裳所料,那么她此举便可化解一场大灾难。即便什么也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也比不过现在了吧。 八月十五,月亮十分的圆。 晨曦已经好了七八分,众人心中的心才稍稍落下了一些,云裳与靖王也并未出现不适,想来应当是没有被传染上。锦妃十分高兴,便叫郑嬷嬷在院中摆上了一些瓜果和茶点,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赏着月。 宁帝、锦妃、云裳与靖王围坐在石桌旁,锦妃怀中抱着刚满月不久的晨曦,一家人喝着茶悠闲地说着话,一切美好得让云裳眼眶有些发热。 自己前世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以至于她都快要忘了,亲情是什么样子。直到桓儿出生之后,他们母子二人算得上是相依为命,只是却也凄凉了一些。若是一切便在这一刻全都停止,她就在这时死去,只怕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靖王最先留意到云裳的情绪有些激动,暗自伸出手在桌子下抓住了云裳的手,被她手上的凉意惊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吩咐着郑嬷嬷去取一件披风来为云裳披上了,“虽然正是夏日,只是夜风也还是有些凉,还是将披风披上最好。”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眼望向填上皎洁的圆月,微微勾了勾唇角,她不知道这一世还有多少艰辛的路要走,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会经历什么样子的事情,只知道,若是能够守护住身边这些人,她便应当感谢上苍,给了她这一次重生的机会。 宁帝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心中只以为她是在担忧天狗食月的事情,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起眼看了眼月亮,微微蹙了蹙眉,真的……会有天狗食月吗? 又坐了一会儿,晨曦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云裳笑着望着趴在锦妃怀中,脑袋一点接着一点的小娃儿,忍不住轻声笑了出声,“母妃,瞧皇弟瞌睡的模样,定是困得紧了,母妃还是将皇弟抱回床上睡吧,莫要着了凉。” 锦妃低着头含笑看了自己怀中的儿子一眼,点了点头道,“我去哄他睡了再过来。” 锦妃一走,宁帝便收起了笑容,有些担忧地问坐在自己对面看起来一脸闲适的女儿,“裳儿,真的会有天狗食日吗?” 靖王微微一笑,“皇兄,莫要着急,既然裳儿说有便会有的。” 云裳有些好奇地望向靖王,她自己对自己有信心只是因为她重生了一世,自然十分清楚,只是,靖王对她这般相信又是为何? “王爷就这般相信妾身?”云裳含笑问道。 靖王却似乎毫不犹豫,“只要你说的,我便信。” 夜风有些凉,云裳的心中却泛起一阵暖意,竟隐隐觉着,若是一世为面前此人的妻子,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云裳心中正感慨着,却突然听见一旁侍候的丫鬟的惊呼声响起,“天……天狗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探病 云裳抬起眼来,便瞧见月亮缺了小小的一牙。原本是圆月,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牙,却也十分的突兀。 云裳微微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幸好,前世的记忆没有错。 只是,云裳不知道,靖王一直都在看她,这样的云裳,美得有些惊心动魄。只是,心中的疑惑,却越发的深了,他并不相信有什么预言之类的,只是,云裳为何会知晓,今日有天狗食月。 月亮一点一点地被天狗咬掉,渐渐地,消失在夜空。 云裳抬起眼来望着宁帝,笑着道,“皇弟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儿个便让人来将这殿中的东西都收来烧了,我们也可以出去了。” 宁帝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锦妃再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圆圆满满地挂在天空中了,叫人拿了些酒来,四人一遍说着话一边喝着酒,直至子时才回到各自殿中。 云裳已经有些微醺,面上一直是笑着的,眼睛却已经开始有些迷蒙,靖王瞧着她的模样,便觉着好笑,扶着她走到床边靠在床栏上,出去叫了醒酒汤,一回来却瞧见云裳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靖王失笑,坐到床边望着床上的人看了半晌,眼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情愫。 “王爷,醒酒汤来了。”敲门声惊醒了靖王,靖王慌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道,“给本王吧。” 将醒酒汤端了进来,只是那原本该喝的人已经睡了,他笑着叹了口气,仰头一饮而尽。 云裳醒来的时候便觉得头有些疼,在床上翻了个身,便察觉到不对劲,身边有人。云裳猛地睁开眼,便瞧见一双含笑的眼出现在自己眼前。 云裳愣了许久,才想了起来,这人是谁。回过神来,便连忙坐起身来,却忍不住呼了一声痛,闭上眼缓了缓,便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坐了起来,云裳还未睁开眼,便听见一声还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怎么?可是头疼了?” 云裳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酒量不好,不应多喝的。” 身边人轻笑了一声,云裳便察觉到一双手按到了她的额头上太阳穴的位置,云裳惊得险些跳了起来,却也知晓他并无恶意,正欲开口询问,便察觉到那手轻轻的揉按着她的太阳穴。 云裳一愣,莫非他是想要缓解自己的头疼,脑中正这般想着,便听见靖王道,“昨儿个本想让你喝了醒酒汤再睡的,那样醒来便不至于疼的这般厉害,只是醒酒汤端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我瞧你睡得沉,也就没有叫你起来。”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呵呵笑了一声,“我酒品应当还是不错的,喝醉了便蒙头就睡。” “我会记着你不会喝酒的,以后这酒还是少喝些好,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靖王轻声道,又揉按了片刻,才问道,“可好些了?” 云裳睁开眼,便觉着不像方才那般看见整个房间都在摇了,便点了点头,正想叫靖王停下手,门却突然被打了开来,外面传来浅音活泼的声音,“公主公主,奴婢来啦!” 紧接着,浅音的脸便出现在了内殿门口,浅音一眼便瞧见了床上的情形,面色一红,急急忙忙低下头道了声,“奴婢什么也没有瞧见。”说完便又退了出去。 云裳一愣,才发现自己此刻只穿了一件里衣,靠在靖王的怀中,虽然并未完全靠上去,只是他的手按在她的额上,倒像是在抱着她一般……这么的暧昧…… 云裳猛地一惊,连忙站了起身,“裳儿没事了,先洗漱去了。”说着便急忙喊了一声,“浅音。”便入了净房。 靖王瞧着自己空了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半晌,才放下收来,慢条斯理地拿了衣裳穿了起来。 直到早膳时候,云裳的脸仍旧有些微微的红,云裳暗自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前世便已经成了亲了,竟然还这般害羞。 用完早膳,便让宫人将殿中的东西都收出烧了,众人沐浴了一番,才出了殿门,锦妃搬到了另外一边的甘泉殿,云裳也搬到了宣若殿。 刚将东西安置好,云裳便迫不及待地要出行宫,去城中瞧瞧,昨儿个布了那么大的一个局,今儿个怎么地也得去验收一下效果不是。 靖王似是明白她的想法,便一早叫侍卫备好了车,等在了一旁。云裳出了行宫一瞧,便瞧见那马车华丽非常,马车四周的流苏上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个“靖”字。 云裳转过眼看向一脸冷漠的靖王,嘴角微微抽了抽,他倒是十分了解自己的想法呢。这般想着,便由着浅音扶上了马车,靖王便也掀开车帘上了车,马车朝着城中驶去,刚进了城,云裳便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似是在讨论着昨日的天狗食月。 “那真是观音娘娘的佛旨呢,昨儿个那月亮那么圆,被天狗吃的一干二净。我就说嘛,惠国公主不过八岁,便知道为民祈雨,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个妒妇呢。公主受了委屈,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只怕真正骗人的是那景家小姐,我听我皇城中来的表叔说啊,那景文昔喜欢靖王爷,是皇城中人人皆知的事情,只怕是因为靖王宠爱惠国公主,那景小姐心中不甘,故意破坏公主的名声,只怕她哥哥出痘之事也与她有关呢。” 渐渐地,也有人瞧见了他们坐着的马车,“咦,靖?莫不是靖王爷的马车?这宁国中除了靖王爷还有人能够打出靖字来么?” “公主是不是也在马车中呢?” “……” 马车中的人听着外面不停传来的声音,却是不动如山。半晌,靖王才觑了一眼云裳的脸,笑着道,“以流言制流言,王妃这法子过真好。” 云裳微微一笑,半晌,才道,“民心所向,天命所归。呵……”眸中的笑意也染上了几分讥诮。 民心所向,天命所归……靖王垂下眼,脑中细细地品味着这八个字,心中有些震动。他素来不信天命,只是,这民心,却是不得不信…… 马车在景家的别院前停了下来,靖王打开马车车门率先下了车,云裳便听见周围传来隐隐惊呼之声,“莫非他就是靖王爷?靖王爷怎么会在这里?莫非那传言果真是真的,靖王爷与那景家小姐……” “呸,昨儿个你没瞧见天狗食月吗?就是因为惠国公主受了委屈,连月亮都被吃了,你再胡言乱语,当心天谴。” 马车车门又被打了开来,一只手伸了进来,云裳眉眼一动,吃了一颗药丸,才抬起手放在那手中,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云裳便是一愣,她知晓马车周围有人,却不想,竟然有这么多人。云裳垂下眼,由着靖王揽住她的腰。 “这位女子容貌绝色,比那景小姐美了不知多少,难道就是惠国公主?”身后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云裳朝着浅音使了个眼神,浅音便几步走上前,敲了敲门。 门打了开来,出来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目光在云裳和靖王身上探究地看了半晌,才有些踌躇地问道,“你们是谁?” 浅音连忙朝着那小厮行了个礼,笑容满面地道,“这位小哥,婢子身后的是靖王爷和王妃,听闻景小姐和景公子都病了,特地来探望。”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一些,似是因为猜到了两人的身份而隐隐有些兴奋。 那小厮却仍旧有些犹豫,半晌才道,“王爷和王妃稍候片刻,奴才去通报一声。”说着,便又将门一关。 浅音瞪大了眼,有些愕然,转过眼道,“王妃,他怎么就跑了?都不请王爷和王妃先去会客厅坐一坐?” 云裳微微蹙眉,咳了几声,面色有些苍白,靖王低下头,眼中是满满的担忧,拍了拍云裳的背,轻声道,“你彻夜不眠地照顾小皇子这么多日,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小皇子刚刚好了,就听见景小姐生病的信儿,你都来不及休息,便匆匆赶了过来,身子可是不舒服?” 云裳心中一震,这原本应当是浅音说的话,先前她便与浅音商议好了,怎么却从他口中说了出来,虽然由他来说更为可信几分,只是,她从未与他说过此事啊? 浅音也微微有些发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道,“王妃娘娘的药在马车之上,奴婢这就去拿。”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我无妨。景小姐到行宫中探望母妃,刚进去两日,皇弟便出了痘,是景小姐照顾了两日,如今景小姐病了,我自然应当来探望的。景小姐照顾了皇弟之后,虽然是做好了准备才出的行宫,只是景公子却马上出了痘,只怕是将晨曦的病气过了过来,不来瞧瞧,我心中难安……” 云裳开口的时候,周围便安静了下来,云裳的声音虽然轻柔却也十分的清晰,只是话音刚落,周围的议论之声便又响了起来。 “公主身子不好还来看那景家兄妹,他们竟然将公主和王爷关在门外,实在是太过无礼了。” “公主方才说那景小姐出宫之前是准备好了才出宫的,这痘也并不那么容易感染,若不是带了病人用的东西,都不会感染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齐心除敌 门突然被打了开来,议论之声戛然而止。 站在门口的女子穿着一身青衣,一头青丝随意地用一根发带束着,秀丽的容颜苍白得有些吓人,目光定定地望着相携而来的两人,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来,“公主和王爷来,是想要来瞧瞧民女过得够不够惨吗?” 云裳的眼中浮起一抹淡淡的疑惑,轻声道,“景小姐这话何意?”顿了顿,又带了几分犹豫地道,“裳儿知晓,景公子出了痘,景小姐与景公子素来兄妹情深,只怕心中也是十分难过的。是裳儿考虑不周,应当留景小姐在行宫之中等着晨曦的病好了,确认无误了才让景小姐回来的。” 话音刚落,靖王带着淡淡责怪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裳儿你怎么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分明是景小姐自个儿要回来的,宫女也准备了药水沐浴的,除了景小姐贴身之物不便动之外,其他东西都是换置一新的,本不是你的错,你为何又责怪自己?” 景文昔冷冷地瞧着他们二人,正欲开口,却听见一声惊呼传来,“就是她,就是她。” 说着,一个人影便从人群之中窜了出来,冲上前拉住了景文昔的胳膊。 众人被这变故惊了一跳,靖王揽着云裳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浅音皱了皱眉,扬声斥道,“你是何人?没瞧见王爷和王妃在此,这般冲出来作何?” 那人这才转过身来,是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妇人,那妇人闻言,连忙转过身来朝着靖王与云裳行了个礼,“民妇见过王爷,见过王妃。”抓住景文昔的手却没有松开。 景文昔皱了皱眉,带了几分怒意地道,“你这妇人发的什么疯?抓住我做什么?” 那妇人转过眼看了景文昔一眼,又转过身来对着云裳与靖王道,“民妇今日想请王爷与王妃为民妇做个主。” 云裳轻咳了几声,才带着几分轻喘地道,“这位大婶你说便是。” 那妇人面上带着怒意,拉过景文昔道,“众位乡亲若是来凤城的人,应当认识小妇人,小妇人是城东买米面的,钱氏。” 话音一落,便有许多人表示见过她。 那妇人才又开了口: “前段时间小妇人的女儿出了痘,这位小姐突然上门来,说手中有治出痘的方子,小妇人心中挂念女儿,也没有怀疑,便将这位小姐请进了门中,岂止这位小姐进来,也开了方子,便走了,只是后来小妇人的女儿却莫名其妙夭折了。我只当这位小姐医术不精,况且这出痘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可是后来清理女儿的衣物时,却发现,女儿有好几条锦帕都不见了,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一同不见了。我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其他想法,只当女儿一不小心弄丢了。岂料前日又在城中瞧见这位小姐,却在这位小姐手上瞧见了小妇人女儿的锦帕……” 那妇人咬了咬牙,眼中有了几分湿意,嘴唇微微颤抖,“那锦帕女儿很喜欢,一直带着,定然已经染上了病气的。你为何要偷那东西?而且,我听说你是大家小姐,定然是不会医术的,我找人瞧了那方子,不过是寻常补身子的方子,好几味药还是出痘的人不能吃的,你安的什么心?小妇人究竟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这般狠心要害我的孩子。” 景文昔脸色白了白,甩开那妇人的手,“你认错人了。” 那妇人却不依不饶,“小妇人求王爷王妃为苦命的女儿做主。” 浅音似是想到什么,“呀”了一声,捂住了嘴。云裳转过眼望向浅音,“怎么了?” 浅音望了望景文昔,才转过身道,“王妃,奴婢听郑嬷嬷说,景小姐入了行宫之后,第二日曾经出过宫,后来回来之后,便拿了一块锦帕。郑嬷嬷瞧着那锦帕与景小姐的衣裳颜色并不十分搭配,便问了景小姐一句,景小姐说,那锦帕是她逛街的时候瞧着好看,新买的。只是郑嬷嬷说,那锦帕的颜色有些淡了,分明不是新的。只是郑嬷嬷不便多问,便也没有再出声,只是后来与我们说了,后来小皇子便出了痘。” 云裳张开嘴,微微有些惊讶,那妇人却急忙开了口,“那锦帕是什么颜色的?” “郑嬷嬷说,是青色的,绣着梅花。”浅音连忙道。 靖王面色微微冷了冷,望向那妇人,“景小姐是什么时候到你家中的?” 那妇人连忙道,“八月初四。” 浅音连忙道,“便是八月初四,奴婢记着,八月初五小皇子便被查出出了痘……” 云裳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愣愣地望着景文昔,景文昔面色苍白,紧咬着唇,却没有开口,靖王冷冷地望着她,眼中一片冰凉,“景文昔,你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人群中一片哗然…… 原来事实竟是如此。 景文昔却突然笑出了声,拍开了那妇人的手,笑着睨着靖王,“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直说一句,我不曾做过。” 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想起来了,是她,那日我瞧见钱家娘子带了个年轻女子进去,待她们出来之后,便好奇问了一声,钱家娘子看起来十分高兴,一个劲儿的与我说,她的女儿有救了。” 景文昔的脸便又白了几分。 “原来她竟然这般狠毒,竟然拿着出痘的人用过的锦帕去行宫之中害小皇子。” “只怕她哥哥出痘也是因为如此,她应当是想要污蔑王妃,所以才故意这样做的。” “我想起来了,昨日他在我药店中买了一大堆的苦杏仁,那可是有毒的,我瞧着她如今的症状,倒有些像是中了苦杏仁毒又解了之后的模样……” “天啊,她还竟然说是王妃害了她,如此歹毒妇人……” 靖王的面色越发的冷了,目光冷冷地扫过景文昔,“来人,将这狠毒谋害皇嗣,污蔑王妃之人抓起来!” 景文昔深深地望着靖王,眼中带着无尽的感伤,半晌才张了张嘴,苦笑了一声,“王爷的眼中便只有一个惠国公主吗?你说你喜欢惠国公主喜欢了七年,可是王爷,你可知道,昔儿喜欢你不仅七年。我尚小的时候,便听见父亲说,你是可造之才,行军作战之中,处处彰显大将之风,我便对你生出了几分好奇,后来一次,听说你打了胜仗凯旋归来,我便瞒着爹爹,偷偷跑出府去,便是想瞧瞧爹爹那般赞赏的你长什么模样,却不想,这一瞧,便让我从此情根深种……” 景文昔的眼角滑落一串泪珠,笑容越发的凄凉,“惠国公主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对待?你瞧瞧她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琴棋书画样样皆不如我,不过是尊贵的公主而已,不过长得漂亮一些而已,她凭什么值得你喜欢?” 靖王闻言,却忍不住笑了,将云裳揽得更紧了几分,“你可知晓裳儿为何身子这般不好?为何琴棋书画都不会?” 没有等景文昔回答,靖王便低下眼看了眼怀中之人,眼中是满满的心疼,“因为裳儿八岁之时为了求雨,泄露了天机,所以身子才这般不好,正是因为她身子不好,不得已,才只能到宁国寺休养,日日躺在床上休养身子,根本无法学习琴棋书画。裳儿心思纯善,不像你这般蛇蝎心肠,所以值得本王喜欢。” 云裳垂下眼,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只是心中却在想着,没想到,靖王这般会做戏,这样一来,只怕,这些个百姓都会觉得曾经受过她的恩惠,对她更加同情几分,对景文昔便更加厌恶几分。如此一来,不仅让她洗脱了善妒之名,更让景文昔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果真是棋高一着啊…… 她本只想到了前面部分,却不想,靖王竟让这出戏这般完满。 “王爷,为何你总是不信我?你莫要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根本便是在做戏,论起心机,论起狠毒来,我可不及她十一。” 靖王微微蹙眉,扬声道,“本王原想着念在你曾经为我挡箭的份上,饶你一命,却不想,你死到临头了,还竟然想要污蔑本王的王妃,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还不赶紧将她带走,交给皇上处理!” 侍卫连忙上前,拉起景文昔便往外走去。 景文昔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恨意,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我输了,王妃娘娘,你比我厉害多了……”说完便被侍卫拉着离开了。 云裳咬了咬唇,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来望向靖王,“王爷,景小姐她……”顿了顿才又道,“她应当是不得已的,王爷……” 靖王叹了口气,摸了摸云裳的头发,轻声道,“裳儿,本王已经给过了她机会,是她自己不够珍惜,你莫要自责了,此事与你无关。” 云裳垂下眼,半晌也没有说话,靖王扶着云裳道,“我们回行宫吧,你身子不好,莫要太过累了。”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与靖王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动了起来,靖王却没有松开揽着云裳的手,云裳眯了眯眼,笑着道,“王爷心思缜密,裳儿佩服。” 靖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回到行宫,还未走到殿中,暗卫便匆匆赶了过来,“王爷,属下截下了李丞相与仓觉青肃的传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消息传来 云裳与靖王脚步皆是一顿,李静言与仓觉青肃?他们二人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靖王看了云裳一眼,“我先去一趟,与皇兄商议一些事情,你先回宣若殿吧。累了一天,也该歇息会儿了。” “好。”云裳微微一笑,心中知晓他们应当是去商议应对之策了,便转身回了宣若殿。 浅音笑嘻嘻地道,“王妃,今儿个可是太过瘾了,瞧那景文昔的样子,哈哈,还想欺负王妃,简直是异想天开。对了,嘻嘻,王妃,今儿个王爷对你可是千依百顺的,实在是太霸气了。莫非,奴婢不在的这几日,王妃与王爷发生了什么奴婢不知道的事情?” 云裳转过眼瞥了浅音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妃实在是太狠心了,呜呜呜……”浅音假意摸了摸眼泪,见云裳并未搭理她,便放下手,嘿嘿一笑道,“王妃,奴婢这些日子可累死了,还带人专程跑了一趟康阳,总算是不负王妃所托,夏国边境的详细图已经绘制出来了,那守城的几位将军特别齐将军的详细资料也都拿到了,连能够查到的关于夏国那个厉害军师的事情也都记录下来了。奴婢已经将所有文案都放在了王妃的……” 云裳点了点头,“做得不错,速度也很快,待我看完之后,确认有价值,便有重赏!” 浅音连忙嘿嘿一笑,应了声,“对了,琴依姐姐呢。” “琴依随着外祖父一同去做另外的一些事情去了。”云裳走到书桌前,打开放在面上的一本册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不多时,便看完了一本,才抬起眼来道,“我让人跟着李静言他们的队伍,如今他们人在何处?” 浅音连忙回到,“在离此处一百余里的屋企。” 屋企?云裳心中大致有个方向,更详细的却不太清楚,便拿过之前靖王的地图来细细找到屋企的位置,仔细瞧了半晌。 “屋企……夏侯靖与李静言在屋企做什么?屋企背面就是沅江,若是被人围堵在这儿,定是死路一条。”云裳微微蹙眉,神色变幻,目光落在那看起来并不打眼的一处地方。 屋企,离来凤城和皇城都不算近,他们为何会在这儿驻扎下来。 正想着,殿外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云裳不动声色地将浅音带来的册子放到身后的书架之上,又转过头看向手中的地图。 “王妃在瞧什么?这般认真?”靖王掀开帘子走进内殿便瞧见云裳蹙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东西,便带了几分好奇的走过去低下头看了一眼,“嗯?地图?王妃对这东西感兴趣?” 云裳抬起头看了靖王一眼,才道,“夏侯靖准备和仓觉青肃联合起来对付宁国?” 靖王点了点头,“夏侯靖与仓觉青肃商议着,等攻下宁国之后,二人平分宁国城池,连版图都已经规划好了。” 云裳嗤笑了一声,眼中带着一抹不屑,“痴人说梦。” 靖王却不欲与云裳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便又问道,“王妃方才在瞧什么?” 云裳也不扭捏,伸出手指向地图上的屋企,拧起眉头道,“我听说,夏侯靖与李静言在这儿驻扎下来了,所以随便瞧瞧。” “哦?”靖王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流光,却只是道了声,“王妃消息倒也灵通。”便不再说话。 云裳笑了一声,“哪儿比得上王爷,王爷只怕好几天前便已经收到消息了吧?妾身只是好奇,这屋企后边便是沅江,他们驻扎在这儿,岂不是在自寻死路?”自从与靖王一同作戏,学会了自称妾身之后,云裳如今倒是常常挂在嘴边。 “自寻死路……焉知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呢?”靖王轻声道,目光中带着几分闪烁。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云裳闻言,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沅江之上,这条江从宁国西侧起源,一路朝西,却在屋企城的地方拐了个弯,下南而去,汇入海中。 夏国想要攻入宁国,需先破宁国边关三城中的一城,只是,唯有康阳的破了之后,可以绕开沅江,一路北上,攻入皇城。 置之死地而后生。 云裳知晓,夏侯靖手中的这支队伍,最擅长的便是隐匿行踪,在与靖王交锋之后,便迅速的化整为零,消失的无影无踪。云裳也是花了好些力气,几乎出动了她布置在各处的暗桩,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当初,这支队伍便是隐匿在麒麟山中,他们能够在满是瘴气的麒麟山中生活,是因为夏国多山,适应了那样的环境。 只是……水……云裳没有忘记,夏国也是临海的。 靖王曾经说过,三城守将,唯有康阳的守将弱点最为明显,是个人都会选择走康阳,因为可以省很大的功夫,易攻,攻下之后便可长驱直下。 但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未必也那般好走,正式因为如此,康阳之后,只怕布置了更多的陷阱等着夏**队来跳。 屋企,这座城,几乎是三面环水了。只需从正面进攻即可,便很难有逃离的机会。 只是,看似将自己的军队置于了险地,却未尝不是生路。 若是在此处,夏国的八十万大军便可从泾阳、德西两城入手,占了其中一座,便也可以北上,虽然有沅江横着,只是,过了沅江,一路便好走了许多。 这样一来,这关键点,便正是在这沅江之上。 李静言与夏侯靖,极有可能,是去接应大军的。李静言先是在皇城中拉拢朝中大臣,而后虚晃一招,打的应当是,抓住了宁帝自然是好的,抓不住也无妨的主意。在与靖王正面对抗了一场之后,又迅速的撤走。让人摸不着头脑,却正好掩饰了他们的真实意图。 而此时,夏侯靖与仓觉青肃合作,自是想要两面夹击,一举拿下宁国。 “王爷,那仓觉青肃回夜郎国应当有段时日了吧?夜郎国内形势如何?”云裳抬起眼,轻声问道。 靖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轻声回道,“夜郎国皇帝并无大碍,如今他的毒还没有到死人的程度,仓觉青肃回了夜郎国之后也知晓自己被骗了,如今正准备出征呢。” “无事?那便让夜郎国皇帝真的出点大事好了,免得那仓觉青肃整日无所事事的,就琢磨着攻打宁国。”云裳闭上眼,“我记得皇叔说过,仓觉青肃有国师和大将军支持,所以与太子和五皇子有得一拼。若是夜郎国皇帝真出了事,三位皇子争夺皇位,仓觉青肃只怕也得召集一定的兵马回他们的皇城的吧,那般一来,既能引开仓觉青肃的注意力,也能够缓解下北方边关的压力。而且,既然仓觉青肃都这般无礼,我们为何要对他们皇帝客气?”云裳淡淡地放下手中的地图,抬起眼望向靖王,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冷漠,竟隐隐有几分像靖王。 靖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嗯,本王也是这么想的,王妃与本王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云裳瞪了靖王一眼,靖王笑了几声,才又道,“我会离开一段时日,短则两月,长的话便难说了,如今宁国到处都不安全,你便呆在行宫中,莫要到处乱跑。” “嗯?”云裳有些意外,歪着头想了想,便也知晓,大致是去处理夏侯靖的事情,方才去找父皇,想必应当也商议出来了对策。 “什么时候走?”云裳轻声问道。 靖王把玩着玉扳指的手微微顿了顿,声音却仍旧十分的平静,“明日一早。” 云裳闻言,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我也不知你一般要准备些什么东西,王府中的东西也没有带过来,你瞧着有什么需要的,便吩咐浅音去准备便好。” 靖王似是有些晃神,好一会儿,才应道,“不必了,我已经让人去准备去了。” “……好……”云裳应了声,低下头继续拿起地图翻看着,却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烦闷,却是再也看不下去。这是他们成亲之后,他第一次需要离开这么长的时间。她响起方才他说的,短则两月,长则不知道。这不知道,代表着多少未知啊…… 云裳又想起,如今他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世,只是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逼不得已,得要与他的亲人为敌。那夏侯靖,是他的七弟。华国公,是他外祖父。而夏国皇帝,是他的亲生父亲。 云裳不知靖王如何想,只是却隐隐有些心疼。 想着,却又突然想起,靖王的身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皇知晓了,父皇虽然表面上与靖王兄弟情深,只是事实上,却对靖王十分的忌惮。甚至,还疑心上了身为自己。若是被父皇知晓了靖王的真实身份,只怕他对靖王疑心会更重,定然处处防备着。也许还会觉着,夏国花那么大的心思筹备了这么多年,只怕连靖王,也是他们布下的一颗棋子。到时候,父皇定然会想方设法的除掉靖王……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情敌见面 许是心中想着靖王明日便要离开,两人便都一直呆在殿中。云裳叫人搬了个美人榻进来,在榻上半倚着看书,靖王则坐在桌案之后看暗卫呈上来的册子。殿中至听得见翻动着书页的声音。 云裳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云裳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床已经凉透了,想必应当走了许久了。呆了呆,才坐起身来,浅音听见屋中的动静,便也连忙走了进屋。 “王爷离开多久了?”云裳轻声道。 浅音悄悄观察着云裳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便轻声应道,“一个半时辰了,王爷瞧公主睡得安稳,便嘱咐奴婢莫要打扰。” 云裳点了点头,让浅音去准备洗漱的东西,脑中却有些乱,他这一走,只怕又得许久才能瞧见了。 云裳一整天都没有离开宣若殿,在榻上翻着书,却有些心不在焉。此前她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般过的,倒也怡然自得,可是如今,似乎因为有些习惯了靖王的陪伴,突然身边少了一个人,倒也有几分不习惯了。 靖王离开之后,云裳想着,既然李静言与夏侯靖如今不再盯着皇城,宁浅在宫中也无聊,便叫了人去将宁浅召到了身边,对外宣称,皇后身体抱恙,只让宁浅帮一个暗卫易了容,让她呆在宫中。 宁帝在靖王离开五日之后决定启程回皇城,云裳便决定去见一见关在牢中的景文昔。 景文昔在牢中的日子似乎有些不好过,身上衣衫褴褛,只是却依旧像个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一般,见到云裳也不怒,只面无表情站了起身的叫了一声,“惠国公主。” 云裳让狱卒打开牢门,走了进去,才轻声道,“如今景小姐应当叫我一身王妃。” 景文昔却是笑了笑,带着几分不屑,“你觉得,你这个王妃又能够做多久呢?靖王爷为何会娶你,你为何又不细想一下呢?是不敢呢,还是不愿呢?王爷不过是看中你这公主的身份,王爷有野心,你这身份能够帮他良多,若有一日,他不再需要你的时候,我倒要瞧瞧,你是怎么被他弃之如敝屐。” 云裳倒也一点不介怀,笑得浅浅淡淡,“那景小姐便等着吧,但愿景小姐还能够活到那一日。” 景文昔走到云裳面前,摇了摇头,“公主身份高贵,却是个不喑世事的。公主信不信,皇上根本不会杀了我,靖王爷也不会。” 说完,看了一眼云裳,又笑了一声,“我父亲是太常寺卿,是皇上的人。朝中李丞相与靖王对立,却各有各的势力,真正属于皇上的势力,并不多。皇上是个以江山为重的人,又怎会因为我与公主一点点小小的私人恩怨,而丢弃父亲这么一颗棋子呢?而靖王爷……公主恐怕不知道,靖王爷一直在拉拢父亲,父亲一向偏宠于我,靖王爷既起了心拉拢,又怎会惹父亲不快?兴许不久后,我还可以在王府之中,叫公主一声姐姐呢?” 云裳听完,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眉眼弯弯。 景文昔便变了脸色,轻嗤了一声,“公主在笑什么?” 云裳抬起眼看了景文昔一眼,“我只是不知道,景小姐是哪儿来的自信?莫说父皇与王爷未必如你想象中那般看得起你父亲,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常寺卿,你信不信,说不定,很快你父亲便连这个位置都没有了。即便真如你所言,父皇与王爷都想要拉拢你父亲,你说若是今日我在这牢中,失手将你给杀了,父皇与王爷,会如何?” 云裳抬起眼,望向牢中那唯一的一扇窄窄的窗,“我只需要告诉他们,景小姐欲行刺我,我的下人失手杀了景小姐。父皇应当会召见你的父亲,让他节哀,而后吩咐厚葬了你。而王爷……只怕连眉毛都不会抬一抬。因为,我如今仍是公主不是吗?而且,还是靖王妃。” 景文昔身形一动,目光中似乎带着几分惊诧,眼中渐渐凝聚起一些冷意,半晌才笑了笑,“倒是我小看了,原来公主,也并非如我想象中那般温和纯善呀……不知道,皇上和王爷瞧见这般模样的公主,会感觉如何呢?” “感觉?”云裳笑而不语,“你认为父皇和王爷会不知道我是什么模样?还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你最需要小心的人,便是我?” 景文昔神色一变,脑中猛然想起那日皇后召她入宫时候的嘱托,“本宫知晓,你是个聪明的,此事交给你去办,本宫放心,只是,到了那来凤行宫中,你最需要小心的人,便是宁云裳。” 那时候,景文昔是记得皇后的嘱托的,只是心中却有些疑惑,那云裳公主,她是见过几次的,不过是一个身子虚弱的女子,喜静,温和无害的模样。而且,在宁国寺中似乎呆了极长的时间,寺院之中长大的女子,只怕也只懂得吃斋念佛,哪里明白这些险恶。 到了来凤行宫真正见到云裳之后,这样的感觉便又多了几分,那不过是一个因着身份高贵而受许多人宠爱的女子罢了,虽然容颜倾城,只是却是心思单纯,是个好对付的主。景文昔自然是恨云裳的,她心中惦念了靖王那么多年,惦念得全皇城的人都知晓了,惦念到没有男子再上门提亲了。只是她也不在乎,想着,终归有一日,靖王会瞧见她的痴心,她终归会成为他的王妃。 只是,那个自己惦念了这么多年都不能得的男子,却娶了别人。一个与他遇见不过半年的女子,一个除了美貌除了出生便什么都没有的女子。让她如何甘心…… 这个时候,皇后找上了她,说已经暗中观察了她许久,知晓她的心思,也欣赏她的聪明。还许诺,若是帮她办成事,她便全了她的心思。 她想要嫁给他,想到已经快要疯了,自然便应了下来。 如今,瞧着她站在自己面前,笑容是一贯的清浅,面色仍旧带着几分病态的白,只是那眸中一滑而过的狠辣却是让景文昔微微心惊。这哪里是她知道的那个宁云裳…… 心中有些晦涩难明,景文昔咬了咬自己舌尖,生疼。半晌,才抬起头望着云裳,“皇后娘娘?公主莫非以为,是皇后娘娘让我来的?哈哈哈哈哈……何必要别人请,我对公主的恨得发慌,自然是要除掉公主的。只有除掉了你,王爷,才会是我的。只是公主在靖王府中,靖王府守备森严,我自是进不去的,即便进去了,只怕也很难下得了手。不过,我想着,公主既然夺了我心爱的人,那我自然也应当以牙还牙了,锦妃娘娘乃公主生母,刚刚生下小皇子,若是小皇子没了,只怕公主与锦妃娘娘,都得恨上一阵子了。” 景文昔笑着睨向云裳,“那日公主以王爷为借口,让我离开,只怕也是故意的吧,那时候公主便怀疑上了我?为何?若是公主那日没来,只怕,小皇子如今,早就已经没了。是我自己技不如人,输了便输了,况且,现在还不算满盘皆输呐。公主又何必扯上别人,莫非公主与皇后娘娘有什么恩怨,所以,故意引我说我是皇后娘娘指使的,这般一来,公主便也找到借口,去向皇上告上皇后娘娘一状。” “哦……我想起来了,公主的生母是锦妃娘娘,如今锦妃娘娘得宠,又诞下皇子。公主当然希望皇后娘娘没了,那样,锦妃娘娘就可以做皇后了,小皇子指不定也是太子了。而公主你,也可以摆脱庶女的身份了,真是皆大欢喜。公主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云裳也不怒,面上依旧平静,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倒是不知道,景小姐口才这般好。早知道景小姐有这样的才能,我便应当奏请父皇封景小姐一个公主之位,和亲夜郎国,想必定然能够哄的夜郎国的男人们团团转。我听闻,景小姐随兄长出了皇城已经有些时日了,景小姐可知道,李丞相联合夏国七王爷夏侯靖,造反了……景小姐你觉得,一个乱臣贼子的女儿,还能坐得了皇后之位?” 景文昔闻言,浑身一震,她自来了来凤城之后便一直呆在行宫之中,倒是确实不知此事,后来又因为各种缘故,一门心思想着如何算计宁云裳,便更不曾注意此事。 李丞相造反?景文昔眼中浮现出一丝慌乱,她方才那般镇定自若,一是觉得父亲不会其他于不顾,二是刚进来之时,还想着自己是皇后的人,皇后派了人在她身边,即便这几日不曾见过那人,却也觉着,皇后定然不会其他于不顾,却不知晓,竟然出了这般大的变故。 景文昔强自稳住脑中纷乱的思绪,望向云裳,“公主为了哄骗我,连这般事情也编得出来,倒也着实令我佩服。” “景小姐那日去救王爷,竟没有瞧见,王爷的对手是谁吗?还是,景小姐不认识李丞相与夏侯靖?那日,可是李丞相与夏侯靖亲自率兵而来的……”云裳低下头,神色自若。 景文昔顿了顿,仔细想了想那日的情形,她一门心思顾着算计着什么时候冲出去,自是没有留意的,只是宁云裳说得这般肯定,莫非真是如此? 景文昔脸上变幻莫测,半晌才道,“公主与我说这件事情,是何目的?” “目的?”云裳噙着笑望向景文昔,“自然是有的,李丞相叛乱,王爷如今已经带兵出征,景小姐喜欢王爷,定然不希望王爷出事……我希望景小姐……”< 第一百八十章 谋定 回到皇城,已经是九月初了。天气渐渐转凉,蝉鸣声也少了许多,云裳执笔在纸上细细勾勒,半晌才停下笔,纸上跃然呈现的,分明是夏国的地图。 浅音端茶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云裳画好的地图,眉头一蹙,轻声问道,“王妃,你老画这夏国的地图做什么?” 云裳不语,放下手中的图,端起茶杯,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眉眼间带着几分惆怅,“算算日子,宁浅应当到宁国了吧?” 浅音歪着头想了想,“若是正常时候应当已经到了,只是如今边关不太平,只怕得耽搁一些时日,恐怕还得几日。” 云裳点了点头。 回到皇城已经有几日,月前皇城中那般紧张的气氛似乎早已消失无踪,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除了莫名其妙消失掉的几个家族。云裳勾了勾唇角,其实许多时候,最无情的便是这些个百姓,哪怕是换了个人当皇帝,只怕也不过惊叹几句,转眼间该如何过日子还如何过。 幽幽叹了口气,云裳才抬起眼望向浅音,“最近这些时日,多让下面的人收购一些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浅音点了点头,便听见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王妃娘娘,顺庆王妃来访。” 顺庆王妃。云裳手中一顿,她来做什么,想起此前,宁叶在她府上蛰伏了这么些年,不知道,顺庆王与顺庆王妃是否知情。 云裳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搁,站起身来,“走吧,我去前厅瞧瞧去。” 比起上一次见面,顺庆王妃似乎老了许多,发间的白发也多了许多,云裳叹了口气,这段时日,顺庆王府倒是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一个儿媳妇与皇后勾结,险些害死了她。一个儿媳妇不见了踪迹,至今也没有找到。还有一个儿子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与夏国有所勾结,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记重拳打在她的心上。 云裳有些迟疑地抬起脚步,走进前厅,“裳儿见过顺庆王妃……”行了礼,才走到主位之上坐了下来,吩咐着丫鬟送上茶和点心来,笑着道,“顺庆王妃今日过府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顺庆王妃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半晌,才张了张口道,“本来不想来麻烦靖王妃的,只是如今靖王不在皇城,我也别无他法了,今日来,是为了我那儿子的事情……”顿了顿,才叹了口气,“算起来,他应当不是我儿子。” 云裳一听,便也知道,她说的是宁叶。 顺庆王妃苦笑了一声,“算起来,我这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最小的宁叶生性顽劣,是让我与王爷操了最多心的,这几年虽然仍旧纨绔,却也懂事了许多,我与王爷还来不及得到些许安慰,便知道了,原来,那并不是我们的儿子……”顺庆王妃的嘴唇轻轻颤动着,“我的宁叶,我竟然连他没了,都不知道。” 云裳沉默的听着,心中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顺庆王妃说着,便又顿了顿,半晌,才又颤颤巍巍地开了口,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是向来请求靖王妃,给靖王爷传个信儿,若是在战场上遇见了宁……遇见了那个人……如果能够活捉了,便尽量活捉了吧,我与王爷就是想要问问他,我的宁叶,尸骨在哪儿……” 云裳的手微微抖了抖,半晌才应了声,“好。” 顺庆王妃离开之后,又有宫中的侍从来传旨,说锦妃召她入宫相见。 云裳收拾了一番,换了件水粉色的宫装,才进了宫。锦妃正在看着奶嬷嬷给晨曦喂奶,眉眼间带着几分笑。 “母妃。”云裳行了个礼,锦妃便拉她到身边坐了下来。 “回宫这么几日,都不见你进宫来,在府中做什么?”奶嬷嬷已经喂完了奶,锦妃便将晨曦接了过来,抱在怀中,笑着问道。 云裳摇了摇头,“无事,也只是看看书而已。” 锦妃睨了她一眼,才道,“今日靖王有消息来了,说已经快到屋企了,在屋企不远的地方遇见了伏击,不过靖王早有防备,所以并未有太大的损伤。” 靖王的身边有云裳的人,这个消息云裳也早就知晓了,所以也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微微点了点头。 锦妃见云裳的模样,便将晨曦交给奶嬷嬷,让她抱着出去了,才拉过云裳的手道,“我私下问过父亲,他说,你这些年在他手中学了不少东西。父亲对你的天资十分肯定,直言,即便是三个我只怕都及不上。” 云裳微微笑了笑,“母妃这般夸我,可让裳儿受宠若惊。” 锦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才道,“我听你父皇说,你有意到康阳去。” 云裳神色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鸟叫一般的声音。云裳才开口道,“母妃,靖王……是夏国人。” 锦妃一惊,手猛地缩了回去,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放着的茶杯,茶杯落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脆响,茶水洒了一地。 “娘娘?”外面传来宫女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 “没事,本宫失手打翻了茶杯,进来收拾了吧。”锦妃定了定神,才扬声道。 有宫女迅速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将地上碎裂的茶杯收拾了,又匆匆退了下去。珠帘碰撞的声音叮叮作响,锦妃的神色变换了好几遭,才叹息了一声,“你早就知道了?” 云裳摇了摇头,“不早,也不过是前些日子的事情。他……不仅是夏国人,还是夏国皇帝长子……” 锦妃目光中带着几分讶异,半晌才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竟然如此……”顿了顿,才又似乎想起什么,眸中有些惊疑未定,“那如今靖王与夏国……” 云裳叹息了一声,“王爷一直感激先帝的救命与栽培之恩,这个时候,他应当也不会背叛父皇,只是,夏国终究是他的……” 却终究有些说不下去,半晌才道,“我不欲看着他为难,却也更不愿看着夏国肆无忌惮的打着我们宁国的主意,这些日子,我看了许多资料,如今哪怕是闭着眼,也能准确的绘出夏国、夜郎国与宁国三国的地图,也能够知晓哪些边关守将的资料,包括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性格,他们的喜好。我虽然并未真正的指挥过一次战役,只是,想来也应当差不到哪儿去。不知外祖父可有告诉过母妃,我几年前便已经在暗桩安插到了各国的每一个城镇中……” 锦妃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忧,“可是,你终究,是个女子啊……”话说到最后,竟像是一声叹息。 云裳笑了笑,“父皇也在慨叹,可惜我不是男子。如今朝中权势动荡,李丞相这一反,早朝时候,只怕整个金銮殿便空了大半的位置,想要恢复起来也需要一些时日。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边关那些个将士,他们的心究竟向着谁,这还真是个未知数,所以,我想去瞧瞧。” “裳儿……” 云裳打断了锦妃的话,又道,“如今这宫中,对母妃有威胁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裳儿这一走,也十分的放心。我想,这江山,迟早有一日,是得交到晨曦手中的,我不愿到时候,晨曦接到的,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江山。” 云裳心中叹了口气,她做这决定,一半是为了靖王,而另一半,则是为了晨曦。前世的时候,她对锦妃亏欠许多,这一世,她想要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补偿给她。 正说着话,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咋咋呼呼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 云裳忍不住蹙眉,转身瞧着匆匆跑进来的宫女,这个宫女她是认识的,是母妃从冷宫出来之后,便一直跟在母妃身边的,叫莹玉,想来应当是母妃信得过的。 “后面有狼在追你吗?”锦妃笑着望向莹玉,“什么事情不好了?” 那莹玉跺了跺脚,怒气冲冲地道,“奴婢方才听在金銮殿外侍候的侍从说,今儿个早朝的时候,许多大臣提出选秀,说什么皇上子嗣较少,需要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皇上……皇上竟然答应了……” 云裳瞧见锦妃的神色微微愣了愣,却也只是一瞬间,转眼便恢复到了寻常的沉静模样,“嗯,我知道了。” 那莹玉见锦妃似乎不甚在乎的模样,便更着急了,正想说话,便被锦妃挥了挥手制止住了,“下去吧。” 莹玉跺了跺脚,却也乖乖退了下去。 殿中一时便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听见锦妃轻不可闻的声音传来,“如今朝中动荡,他想要借着纳妃来稳定人心,倒也正常。” 云裳只觉得心中有些钝钝的痛,“母妃……” 锦妃却突然转过眼望向云裳,“你若是想要去康阳,晚些时候,我便与皇上提一提吧。” 云裳一愣,却瞧见锦妃的眼中带着几分坚定,“此前我在冷宫之中的时候,父亲辞官归田,我在朝中便没有了依仗,既然如此,有些事情该做还得做,免得以后,晨曦吃了亏。”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便听出了锦妃的弦外之音,点了点头道,“裳儿明白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康阳一霸 许是因为选秀的原因,宁帝觉着对锦妃有所亏欠,便也没有犹豫的便同意了锦妃的请求,即便这个请求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宁帝害怕云裳在边关吃了亏,便赐了一小队的暗卫军跟在云裳身边听从调遣。还一并赐下了圣旨、金牌和先斩后奏的圣意剑。圣旨到靖王府的时候,云裳也还是吃了一惊,虽然知晓锦妃答应了,应当便没有什么问题了,却也不曾想到圣旨来的这般快。 瞧着总管一副愕然的模样,云裳琢磨着,若是耽搁久了,让靖王知晓了,只怕便又要生出一些变故来,便急忙让浅音收拾了东西,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人上路了。 女子模样在外行走不便,云裳便又换上了男子装扮,一行人十来日也就到了康阳城外。 康阳城似乎完全未受到战争的影响,城中百姓仍旧一副闲适的模样,街上人声鼎沸,似乎繁华得紧。云裳忍不住蹙了蹙眉,觉着此情此景透着些许的怪异。 云裳将暗卫军的人都留在了城外,自己进了康阳城,却并未直接到齐府,只是找了间看起来繁华热闹的酒楼走了进去。 酒楼中已经没有了雅间,云裳便在二楼的大厅中坐了下来。点了些菜,云裳才抬起眼望向那小二,笑着道,“小二哥,我们是从南锡城来的,本来是听说康阳在打仗,便想着来瞧瞧家中在康阳的生意有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这为何瞧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打仗的模样啊?” 南锡城,是宁国较为繁华的一座城,云裳害怕自己说是从皇城而来,会引起旁人注意,便随意捏造了一番。 那店小二嘿嘿笑道,“公子这就不知道了吧?原本我们也以为这仗打起来,只怕只得关门,可是没想到啊,嘿嘿,只怕那夏国的人是害怕咱们齐将军的威名,这都一个月多了,那夏国的士兵也只敢在几十里外驻营,只偶尔派人来瞧瞧,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根本不敢来。我瞧着,这仗啊,只怕是打不起来呢。咱们齐将军可是宁国的老将了,那打起仗来可是威猛得很,只怕比起靖王爷来,也不遑多让。” 云裳的手轻轻瞧在桌上,面上带着笑与那店小二寒暄着,“是吗?那我倒是白担心了一场,看来,有齐将军坐镇,咱们康阳定然是安全无虞的。” 随意拿了二两银子将店小二打发了,云裳的却蹙起了眉头,夏国的领军之人是夏国太子,军师是柳吟风,若是云裳不知道两边将领的情况,只怕店小二这般说与她听,她到也会相信。只是,此前听见靖王说起,后来她又专程找了一些资料瞧了,如今再听店小二这么一说,心中的疑惑便越发的强烈了起来。 “公子,那齐将军真这般厉害?”浅音也穿着一身随从装,瞪着眼睛望着云裳,眼睛晶亮。 云裳冷冷地笑了一声,“是啊,厉害,自大的厉害。”连带着这康阳的百姓也对他十分的崇拜,近乎全然相信着。 等着上菜的时间,云裳便仔细揣测了一番柳吟风的想法,那柳吟风此番作为,只怕至少有两个目的,一则是让另外两个城池的人戒备,以消耗另外两个城池士兵的耐力;二则让齐朗觉着,夏国是怕了他,不敢攻打,便更加的自大起来,等着齐朗放松了警惕的时候,便出其不意地进攻,让齐朗防不胜防。 云裳轻叩着桌面,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喧哗之声,“你说什么?没有雅间了?我齐豫之想要一间雅间还需要提前预定?将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倒是想要知道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规矩了?” “齐三公子息怒息怒,小的这就让人去问问,让人腾一间出来,您稍候……小的去给您备茶。”紧接着似乎是掌柜唯唯诺诺的声音。 齐豫之…… 云裳眉眼一动,转过眼望向楼下,便瞧见一个弱冠少年站在楼下,穿着一声紫色衣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容貌倒是勉强算得上俊逸,只是眉眼间满是张扬,望着掌柜的眼中带着几分隐隐的不屑。 齐豫之,齐朗的第三子,今年二十一,尚未娶妻,只是家中小妾倒是有二十多人。性格张扬跋扈,算得上是康阳一霸,在城中没少惹是生非,只是因为父亲是齐朗,倒也没有几人敢得罪他。 云裳瞧见店小二匆匆上了楼,挨个雅间的敲门,进去询问了一番,不多时,有一间雅间中的人便走了出来,只是脸上神色有些不太高兴的模样。 齐豫之便被掌柜迎进了雅间之中。 “切,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将军的爹嘛,横什么横,掌柜的,我问你有没有雅间,你说没有,怎么那齐豫之一问,就有了啊?”楼下大厅之中,一个声音响起。 云裳淡淡的瞟了一眼,瞧见一个锦衣男子面色有些不好。掌柜急急忙忙走了过去道,“李公子恕罪,实在是没有法子啊,那齐三公子生气起来,咱们可承受不起啊。” 云裳的菜也上了上来,云裳便没有再看下去,一面吃着,一面观察着酒楼中的人的面容神色。却瞧见一个面上遮着面纱的女子抱着琴走了进来,虽未瞧见容颜,只是身姿却是十分曼妙。云裳瞧见她抬起眼往楼上望了一望,那眼中竟带着几分媚意。 女子刚一进酒楼,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云裳听见楼下那锦衣男子戏谑的声音传来,“哟,这女子倒是不错,瞧这身段,瞧这眉眼,想来应当是个绝色美人儿,美人儿,你是来弹琴的,给哥哥弹一曲《十八摸》如何?” 一片哄然大笑,那女子却施施然地看了一眼那男子,便抱着琴走到了楼梯前,那锦衣男子同桌的人便起哄道,“李兄,瞧你魅力不够呀,这美人儿竟然理都不理你。” 那锦衣男子神色一僵,眼中闪过一抹薄怒,站起身来,拉住那女子,冷声道,“小爷叫你呢,你没有听见么?” 那女子脚步一顿,转过身朝着那锦衣公子施了个礼道,“公子,有人请奴过来弹琴,还请公子莫要难为奴了。” 声音带着几分柔媚,丝丝入骨。 那李姓公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谁请的?本公子给双倍的价格,你来给本公子谈上一曲。” “公子,这大厅吵闹得紧,即便奴弹琴,只怕也是听不清的,若是公子喜欢奴,便来邀月阁找奴吧,奴得上去了。”女子说着便要上楼,只是那李姓公子不依不饶,拉住女子的胳膊便往他就坐的那桌旁拽,“本公子就现在要听。”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却被那李公子拉着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云裳的目光瞥见齐豫之的厢房中走出来一个仆从打扮的人,走到楼上瞧了一眼,便瞧见楼下拉扯的一幕,便连忙道,“月娘,三公子还在等着呢,你在这儿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那李姓公子一愣,抬起眼望向楼上的仆从,眉头拧了起来,看向手中拉着的女子,“叫你来弹琴的,是齐三公子。” 女子点了点头,“是。” 那李姓公子却仍旧不愿放手,抬起头望向那仆从道,“这个女子本公子先瞧见的。” 那仆从有些不屑的看了李公子一眼,又走进了雅间之中,片刻之后,雅间门便猛地被摔了开来,发出“嘭”的一声,齐豫之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仆,“哪个龟儿子敢和我抢人的?” 一低头便瞧见大厅中的境况,齐豫之冷冷地哼了一声,“李谦,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来人,给我打。” 话音一落,齐豫之身后的家仆便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抓住那李公子的手,猛地一捏,那李公子面上便痛得有些扭曲,“齐豫之,你敢,本公子的父亲也是康阳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若是动了本公子,父亲绝不会轻饶了你。” “哈哈哈哈哈……你和我说不会轻饶了我,我今儿个还就打了,怎么地,你若是有种便让你父亲来收拾我啊,老子不怕!打,给我往死里打!” 酒楼之中一片惊叫之声,半晌之后,那李公子便抱着身子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云裳瞧着,只怕是凶多吉少。那齐豫之才喊了一声停,冷冷哼了一声,“不知好歹。”便朝着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叫了一声,“月娘,上楼。” 那女子连忙抱着琴匆匆上了楼,低着头跟在齐豫之身后,一同进了雅间。 浅音这才闭上方才忍不住长大了的嘴,“公……公子……这人怎么这般目无王法……” 云裳冷冷一笑,“王法,只怕在这康阳城中,齐朗便将自己当成了王法。” 吃了饭,云裳在康阳城中转了一圈,便又出了城,换回了宫装,让暗卫找来一辆看起来十分华美的马车,上了马车,便让护着她的人一半悄然潜入城中,一半跟在马车之后,浩浩荡荡地入了城,往齐府而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齐府 云裳到齐府的时候,齐府大门紧闭,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冰冷光芒,叫浅音拿着拜帖去敲开了齐府的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声带着几许不耐烦的声音,大门被打了开来,门童瞧着门口这般大的阵仗,微微愣了愣,“你们是?” “靖王妃奉旨前来,还不速速叫齐将军前来迎接?”浅音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倒像是一个声色内荏的大丫鬟。 那门童听见靖王妃三个字,微微愣了愣,伸出头又瞧了一眼长长的队伍,落在门前那辆华美的马车之上,似乎转过身与旁边的人说了什么,才又转了回来道,“王妃稍候片刻,奴才已经遣人去通报了。” 云裳倒了一杯茶水,声音平静,“无妨,本王妃等着便是。” 只是落在那门童耳中,却带着几分森冷的凌厉之势,门童颤颤巍巍地朝着浅音鞠了个躬,“并非奴才不让王妃入府,只是如今将军在南城门之上巡查,奴才也不敢做主,已经让人通知了管家,管家应当很快便会遣人去告诉将军了。” 云裳没有应声,听见马车边上的人似乎越发的多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冷意的笑,好个齐朗,自己刚来便先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说什么在南城门巡查,自己从城外到这齐府,至少也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她便不信,她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只怕早已经有人给齐朗通报了。可自己到了这齐府门前,齐朗也未曾露面,想来是因为,齐朗根本未将她放在眼中。 茶水渐渐凉了下来,云裳将浅音唤到了马车之上在小炉子上面又煮了一壶茶,又煮了一杯茶,喝到一半的时候,才听见远远地传来阵阵马蹄声。 云裳将茶杯放到一旁的小矮桌之上,整了整衣裙,便听见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马车之外响起,“末将齐朗拜见靖王妃,迎接来迟,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笑了一声道,“齐将军为百姓守卫边关,劳心伤神,何罪之有?” “王妃娘娘旅途奔波,臣已嘱咐管家备好客房,还请王妃入内歇息。”齐朗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十分的恭敬,云裳却隐隐听到了几分桀骜。 云裳朝着浅音使了个眼色,浅音便推开了马车车门,走了下去,却也看也不看跪在一旁的齐朗和四周围观的百姓,弯着腰将手伸入了马车之中。一只芊芊素手搭在了浅音的手背之上,紧接着,一张倾城绝艳的脸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云裳施施然下了马车,抬起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笑着在围观的百姓中扫了一圈,才望向跪在地上的齐朗,齐朗已经年近五十,双鬓发白,穿着一身盔甲,背却挺得笔直,齐朗的身后跪着两个同样穿着盔甲的年轻男子,云裳轻轻柔柔地笑了笑道,“齐将军守卫边关辛苦了,本王妃今日前来,是奉皇上旨意,前来慰问边关将士。皇上已经封本王妃为督军,今后的日子,便有劳大将军多多指点了。” 目光扫过周围层层百姓,看着他们或好奇,或不屑,或喜悦的脸庞,云裳敛起面上的笑容,声音微扬,“皇上让本王妃给将军,给众位将士,给边关的百姓带一句话,虽然康阳处在宁国边境,但是,无论何时,皇上的心与大家同在。” 齐朗拜倒在地,“末将,叩谢皇恩。” 云裳眯着眼望着眼前的男子,半晌,才勾起嘴角,“齐将军请起。” 齐朗站起身来,抬起眼望了云裳一眼,眸光微微顿了顿,才又垂下了眼,道,“请王妃入府。” 跪在齐朗身后的两个戎装男子也站起了身,云裳这才瞧见,那两人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容貌透着几分刚毅,与齐朗倒是有几分相像,云裳想了想,便知晓这两人定然是齐朗的两个儿子。云裳在浅音的搀扶之下走进了齐府。 虽然是边关,只是齐府中却是十分磅礴大气的,一花一草都十分考究,府中设计既有着南方的婉约,又有着北方的硬朗,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奇迹一般的契合。 齐朗带着云裳走进了前厅,让云裳坐到了主位之上,才道,“末将不知王妃到来,府中的客院也没来得及收拾,王妃先在这儿吃会儿茶……” 云裳点了点头,便瞧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走了进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引着几个婢女倒好了茶。 齐朗才道,“这是宛秋,王妃娘娘在府中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便吩咐她便可。” 云裳的目光落在了那女子身上,女子容貌出众,气质温婉,倒是不输给皇城中那些个世家主母,只是……云裳扫过女子的脸,瞧她的容貌,年岁应当不超过三十岁。云裳心中暗自转了转,资料上说,齐朗的妻子如今应当四十三岁。宛秋,她想起,似乎,齐朗府上的七夫人,便是叫这个名字的。 想到此处,云裳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冷芒,看来,这齐朗倒是果真并未将她放在眼中呢,她入了齐府,却只派出一个小妾来侍候。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着望向那女子,“宛秋,倒是个温婉的好名字,与人倒也相衬,是齐夫人?不知道夫人是如何包养的?看起来倒像是不满三十,皇城中与本王妃交好的世家主母们日日都专注于容颜包养,却也没有如夫人这般好的。” 齐朗端着茶的手微微抖了抖,似乎想起什么,神色算不得太好。而那宛秋,面色却有些苍白了起来。 齐朗这才放下茶杯,朝着云裳抱拳道,“内子近日身子欠安,末将怕她过了病气给王妃娘娘,所以并未叫她前来,宛秋是末将的……七夫人。” “哦?”云裳挑了挑眉,放下了茶杯,抬起眼淡淡地瞟了宛秋一眼,“原来是七夫人啊……”尾音微微拖长,笑容染了几分讥诮,半晌,才轻叹了一声,“想来,边关的规矩应当,与皇城中有些不同的吧。”说完,便又端起了茶杯。 齐朗的手悄然握紧,眼睛看了眼有些慌张的宛秋,朝她使了个颜色,让她离开了前厅。 而后,云裳便一直静静地喝着茶,一直未再开口说一句话。 过了许久,一个约摸四十余岁的男子走进了前厅中,“老爷,赏菊苑已经收拾了出来。” 齐朗这才站起了身,笑着道,“王妃,院子已经收拾了出来,王妃请随末将去瞧瞧吧。”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便不劳烦齐将军了,夏军兵临城下,齐将军定然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便让管家带本王妃前去便是了。” 顿了顿,才又道,“本王妃带来的那些护卫,是护卫皇上的暗卫军,烦劳齐将军安顿一下。” 齐朗连连应了声,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他,才抬起脚朝着厅门外走了去。管家连忙跟了上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王妃娘娘请跟小人来。” 赏菊苑果真摆满了菊花,且品种良多,还有几盆当算得上是珍品,云裳勾了勾唇角,走进了屋中,屋子看起出来是新收拾出来的,屋中许多东西都是全新的,只是却一点儿也不马虎,云裳扫过屋中的各类摆设,果真是,十分的精致呢。 “因为准备得有些匆忙,只能委屈王妃了,若是王妃有什么不满意的,便只管吩咐小的便是了。”管家微微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道。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便走进了内室。 “王妃娘娘连着赶了几日的路,旅途劳顿,需要歇息一番,你便先退下吧。”外面传来浅音淡淡地声音。 接着便是那管家毕恭毕敬的应答之声,“是,小的先行告退。小的安排了几个下人在院子门口候命,若有什么吩咐,只需吩咐他们便可。” 云裳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半晌,才是浅音掀起珠帘的声音。 浅音走了进来,四处查看了一番,才道,“这齐将军倒是个有趣的,若是别人,听说王妃前来,只怕极快的将这府中的贵重之物收起来,就怕王妃瞧见了,参他一本。可是这齐将军倒似乎不怕一般,瞧这些书桌和摆饰,都算得上是名贵之物了。” 云裳勾了勾唇,“你怎生晓得他并未将他觉得贵重的东西收起来?只是齐朗在这边关呆得久了,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当收什么东西当放了,只怕胡乱收了一些贵的物什,这些摆出来的东西,在他眼中也只是寻常而已。且他向来自负,只怕也并不怕得罪与我,由此可见,齐朗这将军,当得倒是十分是舒服的。” 浅音“啧啧”两声,冷冷地哼了一声,“这齐朗对王妃这般不敬,竟然叫一个妾室来奉茶,也着实目中无人了一些。” 云裳却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半晌才道,“赶了近十日的路,我倒是真有些累了,我先歇会儿,一个时辰之后叫我。” 浅音点了点头,服侍着云裳躺下了。 云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起身之后,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便带了浅音一同,出了赏菊苑,便瞧见远处有一处不大的湖,湖边有个凉亭,云裳瞧着凉亭中并未有人,便带着浅音走到凉亭之中坐了下来。 已经是秋日,傍晚时分已有些凉意,湖边阵阵清风袭来,倒让云裳的精神好了许多。湖中养着许多漂亮的锦鲤,云裳便坐在亭子中的长椅上,靠在栏杆上,望着湖中的鱼儿发着呆。 “咦,这哪家姑娘?竟然在本公子府上?瞧着背影,想来应当是个美人儿……”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云生勾了勾唇,只是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不必回头,光是听这声音,也知晓,来人定是齐朗府上那不作为的三公子。 “大胆!”浅音厉声斥道。 云裳这才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想着浅音素日里总是一副鬼灵精怪的模样,没想到严肃起来倒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齐豫之听见浅音这般一喝,脾气倒是上来了,“呵呵,本公子大胆?你也不瞧瞧,这是在哪儿,这是在谁的府上?” 云裳转过头,目光中不带一丝波动地望向齐豫之。先前在酒楼之中只瞧见了大致的模样,如今近了瞧,长得倒是不耐,只是,眼中带着轻浮,身子也似乎有些飘,倒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齐豫之张着嘴,似是正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瞧见云裳那张没得不似凡人的脸,便呆住了,愣愣地望着云裳。 云裳目光淡淡地将齐豫之从头看到了脚,才又淡淡地转过了眼,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齐豫之才回过了神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了几分轻颤,“这位美人……叫什么名字?” 云裳没有出声,便听见齐豫之又急急忙忙地道,“在下叫齐豫之,是这齐府中的三公子,美人儿可是在看鱼儿?咱们府上可以看的东西可是很多的,若是美人儿不嫌弃,便让在下陪美人儿一起去瞧瞧?” 声音温和,与方才的张扬跋扈,恍若两人。 云裳想着,这人倒是十分地会装呢。 却又听见,“在下怎么没有听娘亲说起过,今日会来这么一位大美人到府中做客,若是在下知晓了,定然早早地便在府中候着。” 云裳刚起床,心中算不得太高兴,有些忍受不了他的呱噪,却听见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是齐豫之在朝着这边走过来。 “主子在看鱼,禁止任何人打扰。”浅音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似乎是在阻拦齐豫之的接近。 云裳转过眼,便瞧见齐豫之一脸不悦地抓住了浅音的手,云裳蹙了蹙眉,开了口,“齐三公子……” 那齐豫之又是一愣,急忙抬起眼笑眯眯地望向云裳,“果然,从美人儿口中叫着我,让我整个身子都酥了呢。” “齐三公子可否将府上的管家叫来?”云裳不动声色,继续道。 齐豫之皱了皱眉,“叫管家做什么?管家都四五十岁了,长得也不若本公子这般俊逸非凡。”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却也叫书童去传唤了管家来。 齐豫之朝着云裳又是一笑,“美人儿可否让在下陪着一起赏赏鱼?” 云裳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齐三公子若是喜欢赏鱼,便到一旁湖边赏吧,瞧得更清楚一些。” 那齐豫之的脾气本就不太好,听着云裳这般三番四次的拒绝,又看着眼前横眉竖眼拦着自己的小丫头,面色便渐渐地沉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低,“本公子要陪你赏鱼是本公子看得起你,不要以为你容貌出色便可对着本公子这般冷淡,既然进了我齐府的门,我齐豫之想要对你做什么,你就应该受着,本公子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你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裳瞧着远处渐渐走近的身影,冷冷地笑了笑,目光清冷了几分,“那齐三公子倒是与本王妃说一说,若是拒绝了齐三公子,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齐豫之心中气闷,并未注意到眼前女子的自称,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若顺着本公子一些,本公子兴许还会怜惜你几分,对你宠爱几分,若你这般不知好歹,那便莫要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 云裳面上的笑容愈发的盛了几分,“不客气?不知道,齐三公子要如何的不客气呢?”说着话,目光却已经落到了齐豫之身后的人身上。 齐豫之闻言,心中怒意更盛,便要往亭中冲去,“小美人儿,今儿个,本公子便让你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 “孽畜!还不跪下向王妃娘娘请罪!”一声怒喝响起,齐豫之猛地一惊,转过身,便瞧见自己的父亲一脸阴沉的望着他。 齐豫之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自己的父亲几步走到了那绝色女子面前跪了下来,“末将教子无方,还望王妃恕罪!” “王……王妃?”齐豫之面色一震,脸上颜色变了几遍,转过身望向那面色冷凝的女子,咽了咽口水。 “跪下!”齐朗怒喝一声,目光狠厉地望着齐豫之。 齐豫之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云裳目光浅浅淡淡地从父子二人身上扫了过去,半晌,才道,“齐将军想来应当是军务繁忙得紧啊,连教导自己儿子的时间都没有。” 齐朗脊背笔直,“逆子冲撞了王妃娘娘,罪不可恕。” 云裳正欲说什么,便瞧见齐府管家匆匆而来,见齐朗与齐豫之跪在云裳面前,脚步微微一顿,微微弯着腰侍立在一旁。 云裳勾起嘴角,望向齐府管家,“管家这般慌张,可是府上出了什么大事?” 齐府管家连忙道,“回禀王妃,并无大事,只是有客人来访。” “哦?”云裳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在了面前两人的身上,笑容浅淡,“今日本王妃刚刚睡醒,倒是听暗卫说起一件有趣的事情呢,说今日,在仙客来酒楼之上,发生了一件蛮有趣的事情……” 云裳的声音波澜不惊,只是眼角却扫见那管家的身子微微的抖了一抖。 云裳才又接着道,“本王妃想要问一问齐将军,在康阳城,若是私下斗殴,无故重伤了人,应当如何处罚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接风宴 齐朗有些不明所以,沉默了片刻,才道,“按宁国律法,当杖责五十,并且赔偿受伤人一定的银两。” 云裳闻言,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落在发着呆的齐豫之身上,又转到齐府管家颤抖着的身子上,才低下头望着自己裙摆上绣着的银色桃花,轻声道,“哦?本王妃听闻,今日午时,齐三公子,在仙客来酒楼中命下人打伤了城西李家的公子,齐将军说,应当如何处置呢?” 齐朗浑身一震,手猛地紧握成拳,身上染上了几分戾气。云裳却恍若未见,笑容不减一分,转过眼望向池中的鱼儿,“古来有云,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本王妃常听靖王爷说起将军,言将军御下有方,赏罚分明。今日进了这康阳城中,瞧见康阳城中的百姓对将军都十分的尊崇,想必将军应当不会让众多百姓失望的吧?” 良久未听到有人回答,云裳却不急,静静地坐着。 “自然,法不严不为治,法不严民不教,末将自当依法处置。”齐朗的声音带着几分隐忍。 话音刚落,云裳便听见齐豫之咬牙喊了一声,“父亲。” 齐朗目光狠狠地剜了齐豫之一眼,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面色有些发白。 云裳转过眼淡淡地扫了一眼额上青筋暴起,一脸不服气的齐豫之,便又想要笑了,“齐将军果真如王爷所言,赏罚分明呢。既然如此,那本王妃便不耽搁齐将军处理此事了,似乎,李家的人,正在前厅等着齐将军呢。”说着,云裳看了一眼神色明显一震的齐府管家,施施然站起身来,由着浅音搀扶着回了赏菊苑。 “王妃,你今日一来便这么严厉的要求齐将军打他的儿子,齐将军会不会因此生了反叛的心思啊?如今我们还寄住在这齐府中,若是惹到了齐府的人,万一他们想法子来对付我们怎么办?俗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啊……”浅音有些忧心忡忡,想着方才齐将军与那齐三公子的神情,便觉得有些担心。 云裳神色平静,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摇了摇头,“我既然求了旨意来了这康阳城,便不能够再装作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我越是柔弱,齐朗越是不会将我放在眼中,到时候,夏军来犯的时候,我提出什么意见,只怕他压根不会当一回事。” 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这般做,便是故意让齐朗知晓,我并非如传言中那般好欺负,即便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也依旧有法子监视到这康阳城中的一切。这样一来,他定然会对我产生几分忌惮,再加上我的身份在那儿,他可以不在乎我是一个公主,却不能不在乎我身后还有一个靖王。如此下来,哪怕是作戏,他也只能将戏做足了,不想我抓住他的错处,到时候,他定然会让我行监军的职责,只不过会想方设法的为难于我,我只需绕开他设的陷阱,便能够真正的摸到战场……” 云裳望着桌子上的纹路,呆呆的出了神,谁说只会打仗的那些个粗人就不懂得弯弯绕绕的了?只怕他们的心机不比皇城中那些整日陷于算计中的深宅妇人来的浅。 这样折腾一番下来,云裳倒真有一些累了。齐朗整日混迹于战场中,那都是真刀真枪搏命的地方,他的身上也染上了一些杀戮之气,与他对峙的时候那杀气尤盛,让人无法身心俱疲。 云裳躺到床上想着歇上一会儿,却不想,这一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云裳醒来之后便觉着头有些疼,只怕是有些着了凉。 忍不住蹙了蹙眉,自从习武之后,自己身子骨已经好了许多,极少生病了,只是一生病起来却是十分的难受。 叫了浅音进来侍候,浅音听着云裳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便急忙叫暗卫去请来了大夫,果真是着了凉,大夫开了药方子,云裳便让下人去将药抓了来。云裳检查了一番,才让浅音亲自去熬了。 喝了药才稍稍好了一些,只是还是觉得身子有些软,便躺在软榻上看书。 “王妃,奴婢听说,昨儿个那齐将军果真叫人打了齐三公子五十棍子呢,那时您睡了,奴婢还专程瞧瞧去瞧了瞧,嘿嘿,齐三公子那惨叫声,整个齐府都能够听得见。”浅音幸灾乐祸地笑了半晌,才又道,“奴婢听说啊,昨儿个五夫人几乎将全城的大夫都给叫到了府上,哭得梨花带雨的,不过后来似乎是被齐将军给训斥了一番。” 云裳勾了勾嘴角,那齐豫之的母亲是齐府的五夫人,听说曾经是康阳城中首富的女儿,在府中也算得上是受宠的,只怕因着身后有个康阳首富,所以齐豫之才一直备受宠爱,也成了这般张扬跋扈的模样。 “齐朗与齐豫之我倒是不怕的,只是这个五夫人,你可得叫人给我看紧了,这个五夫人可不简单。”云裳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她最是知道,这深宅中的女子暗地里的手段是不会少的,自然也不会小看了。 浅音应了声,笑眯眯地道,“王妃,昨儿个有人联系奴婢了,奴婢才知晓,老大竟然将店都开到了这看起来有些偏僻的康阳城中,实在是厉害。对了,老大有封信要奴婢交给王妃。”浅音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来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面上才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来,“你没有说错,宁浅果真是厉害的,她到夏国皇城不过六七日的时间,竟然就已经被夏国的长公主瞧上了,还被长公主带到了公主府。” 浅音面上带着几分惊讶,“长公主?老大什么时候变得男女通吃了?莫非那长公主也喜欢女人?还是想给驸马爷挑选妾室?” 云裳闻言,忍不住失笑,用羊皮纸敲了敲浅音的头,“你想些什么啊?那长公主是夏国皇帝的姐姐,是想要为夏国皇帝挑选美人来进献给夏国皇帝的,宁浅容貌才智皆是十分出众的,长公主自然便选中了她。指不定过段日子,宁浅便可以进宫成为夏国的嫔妃了。” “哎?”浅音愣了愣,才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若是老大成了嫔妃,那岂不是许多事情都好办了许多?”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总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云裳将羊皮纸还给浅音,“将这东西处理了。” 浅音点了点头,搬出一个火盆来,用火折子点了,扔到了火盆中,看着羊皮纸被烧得只剩下了灰,才用水浇灭了,端了出去。 云裳在屋中用了早膳,又睡了会儿,便又用了午膳,正想着出去走一走,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似乎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齐家主母求见靖王妃娘娘。”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便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朝着浅音点了点头。 浅音便掀起了帘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妇人约摸四十多岁的模样,容貌十分平凡,且微微有些发福,只是面色却是十分苍白的,像是久病之人。 “臣妇拜见靖王妃娘娘……”齐夫人福了福身,朝着云裳行了个礼。 云裳站起身来虚虚一扶,扶着她站了起来,才柔声开了口,“齐夫人有礼了,如今本王妃是在齐府中作客,按理来说,是应当本王妃去拜见夫人的,只是前些日子急着赶路有些疲惫,便早早地歇下了,今日起来便有些着了凉,害怕过了病气给夫人,这才耽搁了。” “不敢,不敢。”齐夫人连忙笑着道,脸上带着几分拘谨,半晌才道,“王妃病了可有传唤大夫?” 云裳点了点头,“一早起来身子便有些不舒服,已经命丫鬟传了大夫来瞧了,并无大碍,只是我这身子本就不好,加上连日赶路,所以才病了,不碍事的,已经喝了药了。倒是齐夫人的身子可是好些了?昨儿个本王妃瞧着是七夫人到前厅招待着,问了齐将军才知晓夫人身子不太好……” 齐夫人闻言,神色一顿,眼中划过一抹厌恶,虽然极快,却也被云裳瞧得一清二楚,“人年纪大了,身子便不是太爽利了,也是一些老毛病了,劳王妃挂念了。” “若是夫人缺什么药材,尽管开口便是,本王妃倒是带了不少的药材,其中也不乏一些较为稀有的。”云裳笑眯眯地道,“昨儿个瞧见了夫人的两位公子,倒是一表人才英姿煞爽的模样,夫人是个有福气的。” 浅音端了茶过来,放在了两人手边的桌子上,云裳端起茶杯,水温刚刚好,云裳掀开茶盖撇了撇飘在上面的茶叶末,低下头的时候,睫毛微微颤动着,十分温婉的模样。看得齐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王妃娘娘谬赞了,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离一表人才还差得远呢。”话虽然这样说着,眼中却带着几分骄傲。 云裳微微弯了弯眼,喝了一口茶,才轻声道,“听闻昨儿个齐三公子被齐将军杖责五十,不知道身子如何了?” 齐夫人嘴角的笑容冷了几分,“承蒙王妃娘娘关心,是豫之太过胡闹了,这五十棍是他应得的惩罚,他年轻,身子骨硬朗,并无大事。” “那便好。”云裳轻声笑着道。 “王妃光临这康阳城,将军昨儿个便吩咐臣妇为王妃准备一场接风宴,本来准备是明儿个晚上的,只是王妃娘娘若是病了的话,倒也不妨推迟几日。”齐夫人这才说出了她来的真正目的。 云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便推迟几日吧,是本王妃这身子太不争气了。待身子稍稍好些的时候,定让人去给夫人说,夫人再安排便是。” 齐夫人似乎这才微微舒了口气,又陪着云裳寒暄了一阵,关心了一下她在府中是否习惯,才离开了赏菊苑。 云裳靠在软榻之上,嘴角微微勾起,看来,这齐府也不是个太平的地方啊。 浅音送了齐夫人出门回屋,才轻声道,“瞧这齐夫人的容貌,应当十分的不得宠吧,怪不得齐将军都不让她出来见客呢,恐怕不是病了,是觉得见不得人吧。” “你呀,只瞧见了事情的表象,却没有瞧见内里掩藏的部分。”云裳说着,见浅音眼神晶晶亮地望着云裳,一副好奇的模样,云裳才轻声道,“齐夫人嫁给齐朗的时候,齐朗不过乡间一个普通的农夫,齐夫人一路随着齐将军走到今日,实属不易。齐朗一共三个儿子,有两个都是齐夫人所出。齐夫人虽然没有美貌,只怕在齐将军心中也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而且,只怕手段也不差,齐将军如今七房妻妾,却只有五夫人还有一个儿子,其他皆无所出。所以,切莫小看了这位夫人啊……” 浅音张大了眼,连连点了点头,“王妃真厉害。” 接下来的几日,齐府中的几位夫人几乎都已经上门来拜访了一遍,只除了五夫人和七夫人。 云裳敲着桌面,眸光中带着几分思量,那两位夫人倒是已经被自己得罪了,七夫人是因为她进府那日责怪齐将军让个妾室来奉茶,而五夫人,恐怕便与齐豫之有关了。 云裳的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云裳便让人传了信给齐夫人,齐夫人便回了话来,说在两日后在齐府中为她设宴接风。 云裳来康阳城已经第七日,只是夏**队果真如那店小二所言,只除了偶尔叫小队人马离得远远的叫叫阵,倒也没有了其他动作。 夏国太子与柳吟风,她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云裳蹙了蹙眉,想了许久,却依旧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王妃,王爷来信了……”浅音匆匆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信封。 云裳一愣,想着自己走得十分匆忙,只怕自己走了之后,王府管家便传了信给靖王了。 他……只怕是会生气的吧?云裳心中想着,自己之前曾经露出过想要到康阳来的想法,却被他否决了,自己未与他商议,便私自来了…… 云裳接过信来,却好半天都没有拆开。 “王妃?王爷给你写信了呢?你怎么不打开?”浅音忍不住催促道,面上带着几分揶揄。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想着自己还未看到信便在胡思乱想,却是一点儿也不像是她的作风,便干脆地打开了信封,里面塞着一张纸,云裳拿了出来,却忍不住蹙了蹙眉,为何,这纸……瞧着皱巴巴的模样啊? 心中有些疑惑,却仍旧打开了折好的纸,却又是一愣,将信纸又翻了一遍。 没有?云裳睁大了眼等着手中的纸,来来回回瞧了瞧,这信纸上确实连一个字都没有的啊? “咦?”浅音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接过云裳手中的纸,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王妃,王爷是不是拿错了啊?为何这纸上连一个字都没有啊?” 云裳没有应声,心中也琢磨不透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叹了口气,将信纸从浅音手中拿了回来,装进了信封之中,放到了一旁。 “应当是拿错了吧。”云裳轻声喃喃道,压下心中淡淡地失落感。 等到齐府为云裳设宴接风的日子,浅音早早地便将云裳打扮好了,待差不多到了时间,才朝着齐夫人说的地方而去。 设宴的地方是在齐府的前厅后面的院落之中,院子四处都有回廊,回廊上点满了灯笼,照得庭院之中有如白昼一般,庭院南边设了一个戏台子,戏台子下面便设了好些桌子。 云裳到的时候,院中已经坐满了人,齐朗与齐夫人一同守在门口等着云裳,云裳一来,两人便连忙领着云裳走到北面设在看台之上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云裳刚一落座,便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却也不动声色,静静地笑着,与齐夫人寒暄着。 主桌之上,除了齐朗与齐夫人之外,都是云裳并未见过的人,男女皆有。云裳淡淡地扫了一圈,目光静静地落在远处的戏台子上,戏台子上,几个伶人或坐或立,有的奏琴,有的敲钟,有的击鼓。 齐朗站起身来,声音振聋发聩,“今日设宴,是为靖王妃娘娘接风,靖王妃千里迢迢而来,带着皇上的慰问和祝福,今日,我们这些个在康阳城还算得上是说得上话的人,便代表康阳千千万万的百姓,向王妃向皇上致一声谢。”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端起了酒杯,云裳轻轻一笑,也站起身来,朝着众人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叫好,便也将杯中酒都喝了个干净。 待众人坐下之际,戏台子上便已经开始唱起戏来,唱的是《花木兰》。 台上的戏子扮演花木兰的却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没有一丝英气,硬是将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演得柔情似水。 云裳听见下面传来一声轻哼之声,“不过是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女子,还真以为可以做个英雄,救国于危难之中呢……女子便应该养在深闺之中,绣绣花儿就得了,还想着上战场杀敌呢?只怕真正到了战场之上,便吓得腿软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宴会比试 一阵笑声传来,带着几分鄙夷。云裳恍若未闻,把玩着手中精巧的酒杯,目光淡淡地落在戏台之上。 齐朗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沉思,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道,“公主可喜欢这一出戏?” 云裳只觉着下面许多双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便勾起唇角笑了笑,面色平静地道,“这个旦角若是唱花旦,演些个花前月下的戏应当更为出众一些,却不适合这刀马旦,刀马旦应当更大气与霸气一些。” “本来这将军本就不应当是女子应当当的,这战场也不是女子应该来的地方。”下面有个声音拔高了一些,因着大伙儿都在注意着云裳说话,本就较为安静,这一声却恍若惊雷一般,响了起来。 齐朗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大胆!” 云裳却是微微一笑,望向那说话的男子,男子约摸三十多岁,是个大胡子,向来应当是齐朗手下的大将,“齐将军说的没错,这位确实有些大胆了,不仅是大胆,便是本王妃问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也是应当的!” 那男子冷哼一声,“不过说一说我的看法,果然是王妃呀,这架子还真不小。” “你方才所说的那句话,不敬的可不是本王妃,而是宁国开国皇后!”云裳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趁着众人愣神之际,才道,“宁国开国皇后萧皇后与开国皇帝成亲之后不久,便随着开国皇帝出征,甚至有许多场胜仗是由萧皇后自己一力指挥获胜的。宁国开国皇帝曾言,这宁国的江山,有一大半都是萧皇后打下来的。你方才说,这将军不是女子应当当的,可是萧皇后当时被开国皇帝封为齐敏将军,你说这战场不是女子应当来的,萧皇后一生有十多年的时间都在战场上度过,甚至连怀孕都不曾下战场。你说,你可是对萧皇后大不敬?” 那男子面色有些难看,半晌才张了张嘴道,“莫非,王妃是将自己比作当初的萧皇后?” 云裳“呵呵”笑了一声,淡淡地瞟了那男子一眼,才轻声道,“萧皇后自然是我们宁国女子的楷模,难道,你觉得不是?” 这是一道如何回答都有错的问题,那男子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冷冷地哼了一声,“巧言令色。” 云裳笑了笑,将目光落在下面的一群人中,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本王妃知晓,在场许多人都挺看不起本王妃的,觉得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而已,却依仗着自己的身份,跑到这儿来搅浑水。想着,原本这康阳好好的,本王妃却偏偏要来。没错,本王妃是女子,只是,却并不认为,女子便比你们任何一个男子差了。” 见下面那些男子大多数露出了几分不以为然的表情,云裳笑了笑,指着自己身边的浅音道,“旁的不说,你们男子自恃武功高强,力气比女子大,那这般吧,你们随意叫个人来,与本王妃身边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今年才十五岁的小丫鬟比试一下,若是赢了她,本王妃二话不说,立马收拾东西走人,若是你们输了,那今日,你们便要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本王妃与本王妃这个丫鬟鞠个躬,说一声我错了,你们觉得如何?” 云裳瞧着下面人的神色,见他们皆有些蠢蠢欲动,便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静静地坐着等着。 “让我来吧。”先前那大胡子男子站起身来,“便让我来会一会王妃身边这位姑娘好了。”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笑容浅浅,“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本王妃可得说清楚了,这比试只有一场,你们确定不要选出你们中武功最高的吗?” 那男子面色变了变,隐忍着怒气道,“我算不得武功最高的,只是瞧着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还这般如花似玉的,好心想要让她占个便宜……” “嗯?如果其他人都没有意见的话,本王妃也没有意见,本王妃只是善意的提醒一句罢了。”云裳说着,转过眼看了一眼浅音,笑眯眯地道,“浅音,手下留情,可别闹出了人命来。” 浅音嘻嘻一笑,“王妃娘娘放心,奴婢明白。只是这下面摆满了桌椅,也活动不开,让那戏台子上的戏子都撤了吧,奴婢瞧着这戏子唱得实在是不好,白白毁了一出好戏。” 云裳点了点头,“撤了吧。” 戏子退了下去,浅音收敛了笑容,纵身一跃,便到了对面的戏台子之上,那大胡子男子见状,冷冷地哼了一声,“花架子。”便走到戏台子边上,跳了上去。 云裳方才瞧着那男子胳膊壮硕,应当是极其有力量的,下盘也较稳,但是步履沉重,呼吸浑浊,应当是只有一股子蛮力,对浅音并无太大的威胁,便低下头望着手中的青瓷小杯,把玩起来。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大胡子男子便已经败下阵来,被浅音直接从戏台子上踹了下去。 浅音笑着跃身回到了云裳身边,行了个礼,眼中带着几分骄傲,“浅音幸不辱命。” 云裳点了点头,“回去自有重赏。”说完,便不再看浅音带着几分狡黠的脸,转过眼望着下面面色有些灰白的众人,“如何,输得可是心服口服?” “可是,那姑娘明显是武功高强的,这不公平。”有人扬声道,顿时便有许多人附和了起来。 云裳冷冷一笑,“公平?你们自恃有一股蛮力,便觉着比女子强了,可是当输了之后又怪起不公平起来,本王妃方才便说了,让你们找最厉害的,你们自己不愿,可怪得着本王妃?只是,你们打不过一个小丫鬟,这是事实。这说明,女子并不像你们想象中那般无能,女子也能有高强的武功,也可以比你们更懂得兵法决策。” “王妃说女子可能功夫比男子高,末将相信,只是说女子比我们更懂得兵法决策,末将可是万万不信的。” 云裳闻言,便知晓他有着了自己的道,冷冷一笑道,“那你想要来比一比?还是本王妃这个丫鬟便可以和你相比。” “好,末将便出三道题,若是这位姑娘都能改答上来,末将便认输。”那男子站了起身,云裳才瞧见,是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并没有武人的粗鲁气质,倒显得文质彬彬的,像是军师一类的。 云裳望向浅音,浅音微微一笑道,“王妃娘娘教了奴婢好些时候的兵法了,王妃放心,奴婢定然不会让王妃丢脸的。” 云裳点了点头,“这位将军请。” 那男子沉吟了片刻,才道,“十年前,夜郎国进攻宁国西原城,兵力八十万,宁国守城唯有三十万士兵,最后,夜郎国却惨败,宁国并未费一兵一卒,为何?” 浅音浅浅一笑,“兵法有云,最高明的用兵方略为伐谋,最低级的用兵方略为攻城。夜郎国采取的是攻城,而宁国当时是靖王带兵,便是伐谋,以最优对最劣,谁胜谁负,便是自然。”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望着浅音的目光中,隐隐带上了几分慎重,“兵法说,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那善之善者应当是如何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浅音毫无犹豫。 虽是九十月的天气,男子的额上却忍不住沁出了一些汗珠,半晌才道,“为何夏**队只敢在城外驻扎,而不敢进攻康阳城?”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的神色微微一松,王妃与这个丫鬟不过刚刚到这康阳,城中的一切都不甚清楚,他们自然不会知道为什么。 浅音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讽刺,“这位公子的提法好奇怪?不敢?夏国可不是不敢,只是因为,那夏**师的名字叫柳吟风。柳吟风其人,最擅长的,便是知己知彼,恐怕早早地便将在座各位将军的性格脾气和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他不主动出兵,只是因为,他知晓,我们康阳城的守军将军,叫齐朗。齐将军打仗没得说,但是有一个毛病,便是骄傲自负,柳吟风不进攻,便是因为深知齐将军的这个弱点,这便是他的谋略而已。” 浅音的话音刚落,下面一片寂静,云裳瞧见齐朗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云裳微微一笑,这个丫头啊,只怕都不知晓委婉二字怎么写。 半晌之后,却是齐朗开了口,“方才听这位姑娘说起柳吟风,说他最擅长知己知彼,本将军倒是想要问一问这位姑娘,那么柳吟风的弱点又在何处呢?” 云裳弯了弯眼,笑着道,“柳吟风呀,他喜欢男子,并且,他喜欢的男子,是夏国七王爷,夏侯靖,这算得上他的弱点吗?” 云裳的话音刚落,便发现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裳身上,云裳却并未打算说下去,倒是浅音接着开了口,“王妃早在一月之前就着人调查过柳吟风其人了,知晓他几乎没有任何癖好,让人无下手的余地,只是,王妃让属下们注意着那柳吟风宅中的各种布置。我们派去的人,最终在他的书房中发现了许多藏起来的画,里面画的,全是夏国七王爷,夏侯靖。” 下面有人拍着桌子站了起身,“怪不得,怪不得之前专程带了美若天仙的女人过去,那柳吟风也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原来根本不喜欢女人啊,竟然喜欢男人,也真是,恶心。” 云裳冷冷一笑,“这文也比了,武也比了,各位是不是应当履行自己的诺言了?法国菜可是说过了,若是输了,你们便要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着本王妃和浅音丫鬟两人鞠个躬,说一声,对不起。”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有人缓缓站起了身。有人站了起来,即便其他人不愿意,却也不愿意丢了这个脸,便也面色不愉地站了起身,见人都起来得差不多了,半晌才齐齐的鞠了个躬,“对不起。” 云裳笑容清浅,“今日不过是给大家涨点教训,告诉你们,你们男子能够做到的,女子不一定做的比你们差,而女子能够做到的,你们却不一定能够做到。希望你们以后记得这个教训,莫要再看轻了女子。” 云裳说完,便站起了身,“本王妃今日也有些累了,便先退下了,你们玩得开心。” 浅音连忙上前扶着云裳,往后院缓缓走去。 走到后院中湖边的长廊拐角的地方,却瞧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长廊边望着湖面,似乎在发着呆。云裳蹙了蹙眉,若是她记得没错,因为她专程吩咐了,她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湖的这面便只有她住着,这个地方,便只能到她住的地方的路了。 那男子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转过了身来,望向云裳,似是有一瞬的怔愣,才急忙道,“原来是王妃,末将齐豫风,拜见王妃。” 齐豫风,云裳目光落在那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在前段时间也曾频繁的出现在下属呈给她的资料之上,齐朗的大儿子,据闻是齐朗最拿得出手的儿子。武功在三个儿子中是最好的,谋略也不差。 云裳想着,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免礼,齐公子今日没有在前院?” 齐豫风站起身来,点了点头,“今日该末将去城门巡视,巡视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晚了,本来说过去的,但是走到这儿想着只怕宴席都要散了,现在去也不太合适,正在想着要不要去呢,便瞧见王妃回来了。” 云裳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沉,面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了起来,引得齐豫风呆了呆,眼中似是有光芒闪过,这长廊之中本就只点了几盏灯笼,只是幸而今日的月光不错,倒也十分清晰。只是,都说月下美人,在月下看美人,会显得美人愈发的美,像云裳这般原就国色的女子,在这朦胧的光芒之下,肌肤似玉一般,竟叫人移不开眼。 “齐公子辛苦了。”云裳淡淡地道,故意装作没有瞧见他目光中乍然盛放的光芒。 齐豫风笑着摇了摇头,眉眼弯弯,容貌倒是比那齐豫之好了许多,声音也十分的温和,“保家卫国,本就是末将的本分罢了,王妃谬赞了。王妃这般早的便退了席,可是招待不周,让王妃不满意了?” “没有,只是身子弱,熬不得夜,便想着早些回来歇息而已。” “哦。”齐豫风轻声应了声,声音中似是带着几分闷闷不乐,“王妃好生保重,豫风听母亲说起王妃生了病,只是不便探望,王妃如今可大好?” “好了。”云裳不明白齐豫风在这儿拉着她便说为了与她闲聊这几句? 心中好奇,云裳便愈发的沉静了下来,引得齐豫风不由自主地瞧了好几眼,“康阳城中倒是有些地方值得一去,王妃若是在府中带着烦闷了,便可让人来找末将,末将若是没有在巡城的话,倒是可以为王妃当个向导,如今是秋日,城北的山上有漫山遍野的果树,瞧着也是十分漂亮的。康阳多水,秋日的水尤其柔和,倒也值得一看。” …… 云裳这下子连应都不知晓当如何应了,心中暗自猜测着他的目的,半晌,才道,“若是得了空,本王妃便去瞧瞧。” 齐豫风似是瞧出了云裳的冷淡,有些落寞的笑了笑,“王妃身子不好,便早些去歇息吧。” 云裳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却听见一声破空之声传来,身后传来齐豫风与浅音异口同声的叫喊,“王妃,小心。” 云裳自然也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齐豫风在,不便露出自己有武功,便呆呆的任由浅音拉着她退后了两步。 三个黑衣人冲了上来,齐豫风便拔出剑冲了上去,与那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浅音想要上前帮忙,云裳却拉住了她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浅音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扶着云裳站在原地,看着齐豫风与那三个黑衣人打斗。 齐豫风再厉害,却也只是一个人,过了会儿,便稍稍落了下风,一个黑衣人趁机朝着云裳扑了过来,云裳拉住浅音的手不让她出手,就在那黑衣人要靠近云裳的时候,齐豫风似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飞快的转身朝着云裳扑了过来,抱住了云裳。 黑衣人挥剑便朝着齐豫风刺了过来,云裳听见布料破裂的声音,接着,便响起了似乎是护卫的声音,“有刺客,快,有刺客!” 黑衣人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飞快的闪身离开了。 云裳嘴角微微勾了勾,可真是凑巧得很呢。 “王妃,你无事吧?”齐豫风的额上似乎带着薄汗,站了起身,皱了皱眉,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那些刺客有没有伤到你?”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云裳摇了摇头,咬着唇,轻声道,“我无事,那些刺客没有伤到我,齐公子,你如何了?” “我无事……”齐豫之轻咳了一声。云裳只瞧见他的身影晃了晃,猛地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面首 待云裳回到了赏菊苑,浅音才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望着云裳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揶揄,“王妃,方才那齐公子,是再对你使英雄救美的戏码?” 云裳的眼中也染上了几分笑意,却是摇了摇头,“你呀,人家可是下足了血本的,你瞧,可是真真实实的挨了一刀呢,只怕也得好些时候才能恢复得过来了,你便这般没有良心,还消遣人家。就是这戏作的差了一些,莫非齐府的人都偏爱这样的,唱个《花木兰》,请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人来,演一出英雄救美,却处处都是破绽。” 浅音的眼中却是带了几分好奇,“王妃方才拉住奴婢不让奴婢上前,便是看出了那齐公子是在做戏?” 云裳点了点头,“他出现的地方太过巧合了,最近让你将这齐府中的地形都细细看了一遍的,这边只我们住着,那里这个时候本不该有人出现的。而且,你见过在自己家中散步还随身带着剑的吗?即便是王爷那般警觉的人,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浅音想了想,倒确实如此,心中对云裳愈发的佩服了起来。面上却仍旧带着满满的笑意,“齐公子这般辛苦的演了这么一出,王妃要如何报答呢?齐公子可是为了救王妃都已经受了伤,还昏迷了呢。” 云裳打了个哈欠,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他愿意作戏是他的事情,与我何关?” 浅音见她面上带着几分倦意,便也不再闹她,去烧了水来侍候着云裳梳洗了安歇了下来,半夜却突然有丫鬟匆匆而来,敲响了赏菊苑的门。 内侍将那丫鬟带了进来交给了浅音,浅音微微蹙眉道,“王妃早就歇下了,你这半夜三更的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丫鬟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的模样,望着浅音的那双眸子楚楚可怜,“浅音姐姐,你可不可以传个话给王妃,求她去瞧瞧我家公子吧。公子今日受了伤,一直昏迷着,半夜三更突然魇住了,一直不停叫着王妃。奴婢想着,公子定然是担心王妃受了伤,所以才这般摸样,所以恳求王妃去瞧一瞧。” 浅音闻言,眸子却渐渐地冷了下来,厉声斥道,“胡闹!” 那丫鬟似是被浅音惊着了,愣愣地望着浅音,眸中似是有泪珠在打着转,“浅音姐姐……” 浅音却是面色冷凝,打断了她的话,“我家王妃是什么身份?是靖王的妻子,是靖王妃。而你家公子又是什么身份?这夜半三更的,若是我家王妃真动了恻隐之心,去你家公子屋中探望了,只怕明日便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你这般可是陷我家王妃于不利。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你家公子出了什么事情,请找大夫。即便大夫不能解决,也请你去找你们公子的夫。” 那丫鬟垂着眼眸,眼眶微红,落了几滴泪,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轻声道,“是,奴婢知道了,是奴婢逾矩了,还请浅音姐姐莫怪,奴婢只是太过担心公子了,奴婢这就回去。”说着便朝着浅音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浅音的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先前那齐家大公子那般作戏胡闹,她只当做笑谈,随意的说一两句便就翻篇了,只是今日之事,若是那齐大公子指使的,便只能说,那齐大公子实在是居心叵测。 若是今日王妃真的被请了过去,在探病的时候,突然蹦出那么几个人来,王妃的名声只怕也这么毁了。 浅音沉默了片刻,也没有立刻向云裳禀报此事,便先回到耳房歇了下来。 第二日早上,云裳听浅音说起此事,眉头微微蹙了蹙,脑中却突然有些了然,只怕,那齐豫风的目的,并非做做戏,来个英雄救美,让云裳对他心生感激那般简单。 这样的手段,自己在皇城的时候也曾用来对付过华镜,齐府这些人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坏她的名声罢了。 她是嫁了人的女子,且嫁的还是靖王洛轻言,齐豫风为了救她受伤,而且还将此事大半夜的拿来嚷嚷,不过就是想要让旁人都知晓此事,昨儿个的接风宴上,并未出现什么事情。而云裳宴席还未结束便离开了,这个时候却突然出现了刺杀事件。按理来说,依照云裳的身份,有人想要云裳的性命也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让人想入非非的,却是,那个时候,齐豫风为何会与云裳在一起呢? 云裳心中想明白了这一层,眼中的冷意便深了几分。这般情况,又应当如何应对呢?最好的法子,自然是离得那齐豫风远远的,只是只是如今住在齐府,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想要真正的远离,定然便是要搬离齐府的,那样一来,只怕便正中齐朗的下怀。 齐朗本来在康阳城称得上是一霸,逍遥自在,只手遮天。却突然蹦出来一个云裳,身份还不低,不是齐朗随意能够动的,偏偏还带着圣旨,想要插足他的地盘,这怎么能够让他不心怀恨意。 若是云裳真就因为此事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只怕齐朗夜里做梦都得笑醒了。只是,若是不离开,这流言蜚语的力量,云裳却是在清楚不过的了。 为了这事,云裳将自己关在屋中整整一天,知道傍晚时候才出来。一出来便拉着浅音轻声吩咐了好半晌,浅音闻言,脸上满是惊愕的神情,却也安排了人去准备好东西,而后,便亲自带着一堆准备好的东西朝着齐豫风住的院子而去。 而此时,齐豫风屋中也是十分热闹,因着齐豫风是齐朗的儿子,且在军中担任校尉,职务也不低,一听说齐豫风受了伤,军中许多将领也纷纷跑到齐府来探望来了。 “哈哈哈,校尉大人原来也是个风流的,今天老夫的亲兵来给老夫说校尉竟然为了救那什么劳什子公主受了伤,可把老夫给吓了一跳,对了,听说那什么公主长得倒是挺漂亮的,昨儿个老夫巡营,都没来参加到接风宴,可把老夫给郁闷惨了。校尉受了伤,那公主怎么也不来看一看啊?” “校尉,校尉,快把昨儿个你的英雄事迹给大伙儿说一说呗,大伙儿可相当好奇的。” 齐豫风躺在床上,面色倒是见不到受伤之人的苍白,反而因为大家的玩笑话而带着几分薄红,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自是又让军中那些人笑话了一阵。 “看校尉大人这个样子,简直就跟春心萌动的小少年一样,啧,校尉长得好看,喜欢校尉的姑娘也不少,我看着经常给校尉送东西的那几个小娘们也有长得不错的,不过校尉愣是看都不看一眼,莫非那公主真那么漂亮?” 正说着,却有一个丫鬟匆匆走进了屋中,朝着齐豫之行了个礼道,“大公子,公主身边的浅音姑娘来看公子了。” 齐豫风的眼中顿时便升起几分期盼来,也顾不得这儿还有许多人,两只眼睛定定地望着门口。其他人一听说公主派了人来,便也十分好奇地望向门口,虽说瞧不见公主本人,只是能够瞧见公主的丫鬟也不错。公主,那可是皇城中的金丝雀呢,他们这些人在这边关守着,一辈子也见不着一次真正的公主呢。 一身青衣的浅音便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进来,虽然被许多人那般盯着,有些不自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适来,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落在齐豫风的身上,盈盈拜了一拜,行了个礼,“奴婢浅音见过齐大公子,王妃派奴婢给公子送些补品来,以感谢公子昨日救命之恩。”说着,便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后面便上来了八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手中均是托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几个盘子装着的像是人参灵芝之类的珍贵补药,有些盘子上装着的,却是难得一见的奇珍异玩。 齐豫风的目光从那几个盘子上划过,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不悦,却极快的压了下去,“末将是王妃的下属,保护王妃是末将的职责,末将受之有愧。” 一旁的一个长得有些精壮的男子也有些不悦,“我们校尉为了救那什么劳什子公主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用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补品就打发了?” 浅音微微一笑,并未因为那男子粗鄙的话语而生气,只轻声道,“这位将军放心,王妃已将昨日之事奏明了皇上,皇上宠爱王妃,定然会为公子记上一功。且,王妃也给靖王爷写了信,王爷也会十分感激公子的。” 另一个男子却突然道,“倒是忘了,惠国公主已经嫁人了啊,既然已经嫁了人,深更半夜的,怎么单独和我们校尉大人呆在一起呢?莫非是不甘寂寞了?” 浅音眼中闪过一抹骄傲,没想到,王妃果真料事如神,早就知晓了有人会用这样的问题来难为她,幸而王妃早已交了她应对的法子。 “奴婢一直与王妃在一起,并无单独一说,且,王妃只是在路上遇见了大公子。不过,只怕奴婢这样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王妃说了,若是大公子执意要以救命之恩相要挟,说他与王妃有什么,那王妃也不会介意,只需大公子去与王妃说上一声,她便亲自上书给皇上,将大公子赐予她做面首。” 浅音目光坦然,笑容清浅,只是,屋中其他的人,面色却渐渐的黑了,其中,尤以齐豫风最甚。 “呸,什么玩意儿,我们校尉大人年轻有为,而且还是齐朗将军的儿子,怎么会给一个女人做面首?去他娘的!” “这公主实在是太过狂妄,校尉大人便不该救她,就该让她被刺客杀了算了。” 浅音却仍旧笑容满面,“王妃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莫说要一个校尉给公主做面首,即便是要齐朗将军去做面首,只怕也没有任何困难。不过齐朗将军年纪大了,长得也有些……” 话说到一般,浅音却停了下来,蹙了蹙眉,才又笑着道,“只怕公主也瞧不上。” 浅音又似喃喃自语一般地道,“难道不是大公子爱慕王妃的美貌,所以才夜半三更的在路上等着王妃?那个地方可是只能通向王妃住的赏菊苑,若不是等着王妃,大公子又怎么会在那儿。而且,昨日在宴会之上大家也都瞧见了,奴婢的功夫可不比任何一人大人差,只怕是大公子也是比不过奴婢的,有奴婢在,刺客又怎会伤得到公主?奴婢可是亲眼瞧见,是齐公子自己往刀尖上撞的。” 说完,又抬起眼望向齐豫风,“不过校尉大人放心,王妃已经让人彻查此事,王妃身边的人都是皇上的暗卫军,没有暗卫军查不到的事情,到时候,究竟是谁伤了王妃,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暗卫军,此话一处,屋中好些人都变了脸色。即便他们常年呆在边关,也知晓暗卫军是先帝时期便创建的亲卫军,专为保护皇上而存在,那里面的每一个人,皆是各方面俱佳的人才。没想到,皇上竟然赐了暗卫军给宁云裳…… 床上,齐豫风的面色也渐渐地苍白了起来。 他自恃聪明,连父亲也时常夸他,却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低看了那个柔柔弱弱美若天仙的女子。他承认,此事是因为父亲最近深受宁云裳的困扰,他自动请命解决问题而设计出来的,只是,想着那个容颜绝色的女子,他到底心中存了几分私心。总想着,若是能够一招苦肉计,让那个女子多瞧他几眼,也是值得的。却不想,她竟然这般厉害,一个面首,便将他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是忘了,她的身份是那般的尊贵。 齐豫风想着,眼中却渐渐染上了几分恨意,半晌,才低声道,“豫风对王妃从未有任何非分之想,救王妃本就是下意识之举,不敢居功,请王妃莫要忧心。” 浅音笑着道,“大公子哪里话?东西奴婢已经送到,便不打扰大公子了,奴婢先退下。” 浅音一走,屋中便又似炸了锅一般,“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以为这是在皇城呢,这可是在康阳,康阳可是姓齐不姓宁的,校尉大人莫怕,看老夫的,老夫定要好生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也有人怀疑,“大公子莫非真瞧上了那个王妃?可是,那可是靖王的女人啊,这宁国中,靖王可是真正惹不得的。” 齐豫风低下头,靖王靖王,靖王又如何,待有一日,那个女人被他压在身下,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那样高贵如莲的模样,那个靖王又还会不会要她? 心中想着,便觉着愈发的兴奋了起来,眼中隐隐发红。 浅音在屋中笑了许久了,“哈哈,王妃,若是王爷知道方才给齐豫风说的那番话,只怕脸色一定很精彩。王妃你实在太胆大妄为了,竟然敢说出要齐豫风做你面首那样的话。”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虽然对齐豫风了解不深,只是却也是看过他的资料的,知晓他在齐朗的儿子中是最出众的,自然也是最骄傲的,骄傲有自尊的人,定是自视过高,受不得别人半分的侮辱,她提出让浅音去说让齐豫风做她的面首,便是想着,将他的尊严踩到脚底下,他只怕便不会再做这样愚蠢的事情了。在宁国,面首可是十分令人不耻的。 “对非常之人就得用非常之法。”云裳淡淡地合上书,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为何,她今日眼皮跳的有些厉害。 云裳心中想着,可不要是靖王出了什么事情。咬了咬唇,将这般不吉利的想法赶出脑海,心中还为努力找这理由说服自己,“不会的,靖王是那般厉害,神一样的人,怎么会出事呢。” 夜色渐浓,云裳用了晚膳,洗漱了一番,便早早的歇了下来,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云裳蹙了蹙眉,闭上眼继续睡。只是太过吵闹,却再难睡着,只得睁着眼睛有些不悦地盯着漆黑的房间,听着外面的声音。 云裳仔细听了片刻,便觉着隐隐有些不对劲,除了人声之外,还有其他的声音,似是从较远的地方传来,却是十分的响,云裳仔细听了一番,脑中却渐渐地清醒了过来,也顾不得自己只穿了一件里衣,便从床上一跃而下。 “浅音,浅音……” 浅音从外面举着琉璃灯走了进来,急急忙忙地拿着衣衫给云裳穿上,说话的声音也是又急又快的,“奴婢方才听见异响,便已经让暗卫出去探了,想来很快便应该会有结果了。”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安隐隐扩大。 不一会儿,几个黑衣人便冲了进来,跪倒在云裳面前,“王妃娘娘,夏军进攻了……” 云裳闻言,微微一愣,半晌才缓过神来,这些时日,在这齐府之中,齐府似乎有意瞒着她关于战场上的事情,只是她也暗中派了人去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没有异动。 加之这两日的事情,云裳忙于应付齐府的各种招数,竟一时忘了,她如今,是在边关,是在离战场最近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赌约 这些日子,云裳虽然一次再再而三的破解了齐朗的出招,只是,这康阳城终究还是齐朗的地盘,没有到好的时机,她还不想去军中干涉齐朗。若是一个出错,只怕自己此前做的铺垫便没有了作用。 只是…… 云裳转眼望向跪在最前头的黑衣男子,微微蹙了蹙眉,“本王妃记得,前几日你曾给本王妃禀报过,言你们已经接近了夏国营地,甚至已经悄然潜入了夏军营中,为何夏军进攻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无人提前禀报?” 那男子连忙道,“夏军并无太大的动静,属下猜测,今日进攻的也许只是夏军其中一支精英部队,人数应当不过五千,也或许是一支根本没有与夏军一同扎营的队伍,只是不管是何种可能,这支队伍趁夜来袭,并未惊动军中我方探子,只怕也是人数不多,不敢真正攻城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心中暗自同意了他的说法,其实不只是暗卫军,连她身边的暗卫她也安排了不少去夏军探消息,只是均无人来报今夜夏军的行动。 云裳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再探,外面各种吵闹声入耳,只怕今夜是无法睡了。云裳便唤来浅音,侍候着她将衣裳穿了,将屋中的灯全都点上了,坐在软榻上闭着眼,脑海中想着前些日子自己绘过一遍又一遍的宁国与夏国的地图。 外面传来阵阵敲门声,云裳没有睁眼,浅音亦是没有动作,过了片刻,便听见外面传来两人的脚步声,一个是在外厅侍候的丫鬟,另一个却是陌生的。 正想着,便听见有声音传了进来,“王妃娘娘,夏军进攻了,奴婢是齐夫人身边的丫鬟,夫人让奴婢传话给娘娘,说,如今外面有些乱,好在应当并无大事,娘娘不必惊慌。” “知道了,替本王妃谢谢夫人。”云裳轻声道,并未睁开眼。 外面似是顿了顿,半晌之后,才又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这个齐夫人想必也是个不差的,自己都才听见消息,她便已经知晓,这场仗应当并无大事,想来也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避世而居,只怕是心若明镜的一个人。 “王妃,这天亮还早着呢?要不再歇会儿?”浅音瞧着云裳似是有些困顿的模样,想着她素来嗜睡,便轻声道。 云裳摇了摇头,“只怕今夜是睡不了了,虽说只是一支人数不多的队伍,却也是柳吟风的手段,柳吟风对齐朗了如指掌,今日这场夜袭,只怕并不是为了吓唬吓唬我们的。” 浅音闻言,便也不再多劝,出了内室端了一杯茶进来,放在了桌子上。 果然,过了没多久,暗卫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王妃,来袭的队伍约摸四千人左右,偷袭了北城门城外的宁国营地,宁国士兵死伤八千多。夏军偷袭成功之后,便已经迅速撤兵。只是……” 那暗卫顿了顿,才接着道,“齐将军觉着,这是夏军的挑衅,以四千人杀了宁国八千人,却还敢那般逍遥而去,心中愤然,便召集了军中大将,说要亲自带兵追击。” 云裳敲了敲茶杯盖子,蹙着眉叹息了一声,“齐朗此人,到还真是……自负且鲁莽……” “他们出发了?”云裳轻声问道。 暗卫摇了摇头,“刚与众将士商议完毕,正在点兵。”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本王妃便亲自走一趟吧,备马。” 暗卫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 浅音闻言,便急忙取来了披风,帮云裳系好了,轻声道,“已经快要入冬了,夜深露重,王妃还是把披风披上吧。” 云裳“嗯”了一声,“只怕这府中监视着我的行踪的人也不少,我得翻墙出去了,这样才更快些,你便呆在这府中吧,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我睡了。” 浅音眉头轻轻一皱,“王妃总是不带着浅音,浅音又不会拖王妃的后腿。” 云裳闻言,缓缓笑了起来,“你啊,我不怕你拖后腿,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代你做,你想啊,若是齐府的人知晓我要去军中,定然会大肆阻止,我要去定然是去得了的,只是便会十分麻烦了。你在府中能够帮我拖住齐府的人,若是你都不在,还有谁会信我在府上?只怕今儿个晚上会有好些人来探,你可不能马虎大意了。” 浅音拗不过云裳,便委委屈屈的应了声,叹道,“王妃惯会找借口的。” 收拾好了,云裳便让暗卫军分头朝着北城门外的军营而去,她只带了五人,匆匆策马而去。 到了北城门,云裳也没有费心思让守城之人开城门,之间让暗卫携了她飞出了城门,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城门外的军营之外。 许是因为刚刚受到了偷袭的缘故,营中尚且有些乱,人声鼎沸。 “来者何人,军营重地,外人勿入。”两把长枪横在了云裳面前,门口很快便汇聚了好些士兵,虎目眈眈地盯着云裳,眼中却闪着几分惊艳。 云裳没有开口,一旁的暗卫军用剑挑开了长枪,趁着那些个士兵正欲发难的时候,拿出了暗卫军的令牌,“暗卫军在此。” 那些个士兵虽未真正见过暗卫军的令牌,却也知晓暗卫军响当当的名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肃然,落在云裳的身上,却微微皱了皱眉。 “这位是靖王妃,亦是皇上封的监军大人,监军大人要进营中与齐将军商议军事,你们还不速速让开!”云裳身旁的暗卫军冷着脸,目光森然地盯着眼前拦路的士兵。 那士兵却只是愣了片刻,便急急忙忙地道,“还请监军大人恕罪,营中素来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请允许小的先去向将军禀报一声……” 云裳点了点头,“去吧,那我便在此等着了。”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只是云裳却将自己从靖王身上学来的那份冷冽气质发挥到了极致,让守在门口的士兵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过了好一会儿,云裳才瞧见齐朗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瞧见云裳的片刻,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不耐,却也极快的掩饰住了,快步走到云裳面前行了个礼,“末将不知王妃来此,未曾远迎,还望王妃娘娘恕罪。” 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齐将军多礼了,只是,齐将军似乎将我刚到康阳城是时候颁发的圣旨给忘记了,父皇亲封我为监军,夏军夜袭这般重要的事情,齐将军却也不曾与我说一声,莫非,齐将军是想要……抗旨不遵?” 齐朗面色愈发的不好了起来,连忙跪倒在地,“末将不敢,只是事出突然,还未来得及告诉大人,还往大人恕罪。” 云裳眼中这才稍稍回暖了几分,还好,总算是承认了她是监军,而不单单只是靖王妃而已。 “齐将军军务繁忙,我自然体谅,所以我自己来了,不过,齐将军便要在这军营门口与我说话?”云裳背起手来,目光静静地落在齐朗身上。 齐朗连忙站起身来,“大人请。” 云裳被齐朗带到了议事的大营之中,营帐中坐着好些戎装男子,瞧那盔甲的样式,应当都是等级不低的将领。一见到云裳踏入营帐之中,便一直盯着云裳。 齐朗将云裳引到主位之下坐下,暗卫便分站在云裳两遍,齐朗的目光扫过云裳身后的五个黑衣男子,眉头轻轻一蹙,才朝着那些个将领道,“这位是靖王妃,亦是皇上御封的监军大人。” 那些个将领闻言,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才跪了下来,“末将见过监军大人。” 云裳微微一笑,“众位将军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我不过是听闻夏军派了四千人来偷袭军营,所以前来瞧瞧,你们可想到了对敌之法?” 众人又是相互看了好一阵子,却始终无人说话,云裳也不急,静静地等着,半晌,才听见一个男子走了出来道,“夏军这般无耻,虽然只派出了四千人来偷袭,却也杀了我们八千士兵,此事定当影响军心,所以齐将军准备亲自出战,带我军中的精英部队,进行追击……” “呵呵呵……”云裳早就听暗卫报过齐朗的想法,如今听到果真如此,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齐将军,看来,那柳吟风,果真是算无遗漏啊,将你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你信不信,若是你此时亲自带兵去追击,只怕很快便会陷入柳吟风的包围之中,到时候,若是齐将军没命回来,你说,夏军这场仗是不是便赢得风光了?” 齐朗的脸色有些黑,半晌才道,“大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末将既然做出追击的打算,便有完全的准备,肯定自己能够回得来。” 云裳冷冷一笑,“长他人志气,接风宴上,便有人问过,为何夏军这么久了,从不曾真正进攻过,只怕齐将军还以为,是因为他们怕了你了吧。如今,你可还觉得他们怕你?他们不过是知晓你这般自大,想让你放松警惕而已,那日我便说过,奈何你却执迷不悟,这营中的防备仍旧一日比一日松散,所以才让夏军有了可乘之机。” 见齐朗面色越发的难堪,云裳却未停下,“完全的准备?夏军夜袭让你防不甚防,所以才这般损失惨重,若是你有完全的准备也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想必你也在夏军中安插了不少的探子,为何还是没能防备到今日之事,你觉着,你能有命回来?” 齐朗不再说话,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不服。云裳冷冷一哼,目光直盯着齐朗,“怎么,齐将军可是不服?” 齐朗咬了咬牙,“末将不敢。” 云裳闻言,却是笑了,“是不敢,不是没有。既然齐将军不信这个邪,那今儿个,我便与齐将军打个赌如何?” 齐朗盯着云裳,“大人说如何赌?” 云裳的目光从营中众人的脸上扫过,“这个简单,我手中的暗卫军无论是身手还是智慧,都是不低的,我便让他们其中三人易容成齐将军和其他两名将军的模样,带着齐将军准备好的精兵去追击,便瞧瞧,他们会不会遇伏,伏兵几何。” 齐朗沉默了半晌,却也点了点头,“好,末将愿意和大人赌。” 云裳点了点头,便吩咐暗卫去准备了,不一会儿,暗卫再次出现的时候,便已经易好了容,容貌与齐朗并无二致,齐朗眼中闪现过几分惊异,却也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云裳浑然不在意,吩咐着暗卫,“尽量保命。” 暗卫点了点头,便照着齐朗吩咐的路线去追去了。 云裳坐在主位之上,淡淡地看着暗卫出了营帐,下面才有一个戎装男子道,“若真有埋伏,那这些精兵岂不是……去送死?” 云裳好笑的看着他,“方才齐将军不是说了吗?他可是有完全的准备呢。” 那男子便讪讪地没有再开口,只是眼中却隐隐带了几分担忧,云裳默默地记在了心底,心中想着,能够关心士兵生死的将军,倒应当是个好将军的。 云裳站起身来,“有些事情,亲眼瞧见并听说来得更有效,走吧,咱们不惊动营中其他人,悄悄跟上去瞧瞧吧,只是要麻烦齐将军和方才暗卫假扮的另两位将军稍稍装扮一番。” 众人习惯了出入沙场,心中也有此意,便应了,站起身来带着云裳悄然出了营地。 “大人千金之躯,在营中守着便好,若是出了什么事,末将只怕难以交代。”齐朗蹙眉,眼中带着几分不赞同。 云裳翻身上马,冷冷一笑,“既然都已经上了战场了,我便也没有想着要缩在你们身后,由你们保护着,你们尽管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云裳扬了扬马鞭,轻喝了一声,“驾。” 马便纵身跃了出去,由于是暗中跟随,他们一行人便只带了不到一千的精兵,云裳暗中将暗卫都带在了身边,只是不想让齐朗瞧见,便让他们隐匿了行踪,悄然跟着。 幸而有夜色掩护,加之康阳城周围一带山林颇多,不动声色的跟随起来倒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扮作齐朗的暗卫带着精兵一路随着那夜袭的夏军的踪迹追寻而去,离营地已经走了近二十里路的模样,却也并未瞧见夏军,也并未遇到任何埋伏。 齐朗冷冷笑了一声,似是带着几分嘲讽,云裳却也没有恼怒,只是轻声问道,“精兵开始追击的时候,夏军已经离开营地多久了?” 有人应道,“一个时辰左右。” 云裳点了点头,“夏军惯常山林中行军,一个时辰,差不多便可以走十里路左右,只是方才我查看了夏军留下来的马的粪便,夏军应当刚离开不久,顶多便在我们前面三四里路左右,齐将军,你说这是为何?若是追击的人是将军,发现了这件事情,会如何?” 齐朗朗声一笑,“想来是因为夏军方才一路疾速行军,且偷袭时候也耗费了不少的力气,所以如今自然便慢了,若是要追击,自然是要加快脚程了。” 云裳的目光落在齐朗身上,带着几分深意,“柳吟风这一招诱敌深入,也是用得极好的。” 齐朗闻言,知晓她又是在说自己,便冷冷一哼,带着几分不悦,却听见云裳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地担忧,“若我记得不错,前面,是一处峡谷。” 众人面上皆是露出了几分惊异的神色来,前方确实有一处峡谷,只是那峡谷并不太深,也不长,在地图上也隐匿的比较深一些,若是不注意瞧,便是很难瞧见的。没有想到,她竟然知晓。 “那处峡谷较短,也不深,若是对付十万百万的大军,是没什么太大的作用的,不过若只是几千人,便是极好的,而且峡谷之上皆是密林,行踪隐匿较为方便,若我是柳吟风,伏击的地方,便定然会选在这里,只需先隐匿在峡谷之上,待追击的精兵都进入了峡谷之后,守住峡谷的前后入口,再以滚石攻之……”云裳声音淡淡的,却听得身后的将领皆是身子一震,面上露出几分担忧来。 齐朗蹙了蹙眉,他常年在康阳城中,那处峡谷他知晓,只是正如云裳所言,那峡谷又短,又不深,若是大军通过,前后蜿蜒太长,那个小小的峡谷便没什么作用,所以他从来不曾在意过此事,如今这种情况,那峡谷,却是致命的。 前面的精兵已经在缓缓进入峡谷之中了,云裳拿出一支小小的笛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却没有听见任何的声响。 “这笛子不响啊……”有人呐呐道。 云裳笑了笑,将笛子收入了袖中,“这是与暗卫军传信之物,除了暗卫军,无人能够听见,我是在向前面易容成齐将军的暗卫军示警,让他们小心。” 云裳带着齐朗与一众将领并未跟随在精兵之后进入峡谷,而是爬到了峡谷之上的山上,寻了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隐匿了起来,只是刚藏好,便瞧见密林中隐隐有人影晃动。 身后的将领皆是屏息静气,望着那些人影,眼中露出几分杀意来。 “杀!……”突然,密林之中响起了一片喊杀之声,远远地,似乎从对面的山头之上,也传来了一片喊杀声……<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服众 “嘶……”骤然而起的喊杀声惊了云裳一行人身下的马,马儿都开始变得躁动起来。幸而喊杀声太大,马鸣声混杂其中,倒是不显。 “将军,这……”身后传来将领有些犹豫的声音,齐朗却没有说话,云裳想着,此时,只怕齐朗的面色不会太好。 半晌,齐朗才低低地道,“大人既然安排了暗卫替代末将前来追击,便定然有应对之法,下面的士兵皆是军中的精兵,死伤一个于宁国而言都是一种损失。” 云裳“呵呵”笑了笑,“齐将军只怕是忘了,若不是我拼命阻止了,只怕现在在这峡谷之中的,是将军您……” 身后便又没有了声音,云裳的眸光微微闪了闪,又接着道,“云裳敬重将军是老将,打过的仗只怕比云裳吃过的饭还多,只是有时候,也希望将军莫要因为自己久经沙场便意气用事。” 云裳不想针对自己阵营中的人,只是却也知晓,齐朗此人,若是用得好了,便是把锋利的匕首,若是用不好,只怕反而会葬送宁国的城池。这一番话,只是想要让他记住今日只耻,日后,哪怕只是为了与她争一口气,也要好好的将敌军的情况摸透了再做决定。 云裳从袖中拿出先前那玉笛来,放在嘴边吹了吹,三个黑衣人便跪倒在了云裳的马前,身后的将领似是惊了惊,恍惚不曾想到,竟然有人便藏在他们身边。 “吩咐下去,一队回入谷口,将守在谷口的夏国士兵解决了,以便将士撤退。二队三队悄然潜入两边的密林之中,趁着夏军未发现,杀一个赚一个!四队五队,去后面一点的地方摇旗呐喊,就喊:夏军中计了,兄弟们杀啊!喊出气势来。而后,六队的弟兄便守到下山的地方守着,有人逃下山来就杀!”云裳轻声吩咐着,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听得身后见惯了大场面的将领也有些怔愣,目光落在前面有些娇小的影子身上,带着几分沉思。 暗卫领命便退了下去,一时之间,喊杀声,石头滚落的声音不断的传来,只是声音却渐渐地若了起来。 “大人,这暗卫军,大人带了多少人来?”有人在身后问道。 云裳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顿了顿,笑容冷冷地勾了起来,“暗卫军培养一个十分不易,父皇身边也并无多少,我此次带到康阳的,不足一千。” 身后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犹豫,“只是,对方似乎至少有三四千人啊……” “那又如何?”云裳冷冷一笑,“暗卫军贵在精,隐匿、报名、暗杀,都是一等一的,对付这些所谓的精兵,一对十都不是问题。将军便等着瞧吧,至少,我不会让我手中的兵白白去送死。” 所有人都明白,云裳话中说的是谁,便也不作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喊杀声减弱,后面隐隐约约似是传来了许多马蹄声,听声音,约摸有三四万人。 “遭了,莫非是夏军的援军到了?”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不是夏军的援军……” 话音刚落,便听见铺天盖地的吼声响起,“夏军中计了,兄弟们杀啊……” 声音震耳欲聋,且一波过后又起一波,似是从进而远地传了过来,听起来,自少也是三四万人之众。 身后的将领都是听到了方才云裳的吩咐的,这喊出的话与方才云裳吩咐的一字不差,心中便也明白了几分,只是心中却也是震撼无比的,正是因为清楚方才云裳吩咐的事情,才清楚的知道,这阵阵马蹄声与喊杀声,只怕只是两小队的暗卫军所为,按照云裳的说法,两小队的暗卫军,顶多不过几百人。 众人瞧见有人影匆匆撤了回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惶,“快快快,我们中计了,宁军还有援兵,快撤,我们快去通知军师,让军师莫要中了计,快……” 话还没有说话,便看得有一道黑影一闪,一颗脑袋便落了地。 一声惊叫声自那人影身后响起,惊叫声响到一半,却也没有了声音。 云裳身后亦是沉默一片,虽然他们在战场上对敌也是从不留情面的,只是这般利落残忍,却仍是觉得有几分心惊。 片刻之后,密林中的声音便愈发的小了,云裳轻声开口道,“走吧,我们去下面等着。”说着便执起缰绳,拉着马扭过头,朝着密林外走去。 出了林子,待到入谷口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假扮齐朗的暗卫已经守在了入谷口,一见到云裳下来,便连忙跪倒在地,“属下不负主子所望,八千精兵,仅损伤四百。” 云裳点了点头,“辛苦了。”说着,便又扭过头望了眼身后的将领,晨光之中,他们的神色均有些喜悦,却带着几分复杂。 “再等其他人过来会和吧。”云裳轻声道。 过了会儿,便又有三个暗卫以轻功飞身从山上跃下,“属下拜见主子。” 云裳应了一声,“如何了?” “夏军共三千七百人,除了两个被属下放出去传递消息的人,其他全军覆没。暗卫无一人死伤。” 云裳这才勾起一抹笑容来,“好!”身后的将领亦是面面相觑,面上均露出了几分钦佩的神色来,无一人伤亡,只怕除了暗卫军本身的本事,云裳先前吩咐的那些个方法也是极为重要的。 而后,又有暗卫来报,“属下查探到,夏国太子与军师点兵四十万,已经侯在五十里之外,似乎只等这边的消息传过去,便出发。” 云裳点了点头,“柳吟风果真名不虚传,只怕想着是,此次定然万无一失,齐将军只怕非死即重伤,主将出事,定然军心不稳,这个时候进攻,正是最佳时机。” 齐朗的面色变幻了几番,半晌才走到云裳的马前,跪了下来沉声道,“末将谢过大人救命之恩。” “谢就不必了,比起带兵打仗,我不过是个行外人,这次侥幸赢了一场,不过只是因为,柳吟风对我不了解,而我这些日子,对柳吟风倒是了解得不少。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柳吟风懂得的道理,齐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未必不知道,只是因为性子使然,觉着,万事只需经验老道便可。你是我宁国的大将,我此番救你,便是不想我宁国失去一员可用之才,只是,却也希望你能够知晓自己的弱点在何处,莫要再自大妄为,在这战场上,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云裳坐在马上,身上的白色披风被风吹得飘了起来,长长的发丝轻舞,面上神色淡淡,却带着一抹让人无法侵犯的威仪,令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齐朗的手在身侧握紧,额上青筋暴起,半晌才应道,“是,大人的教诲,末将领受了。” 云裳知晓他此番只怕只觉着自己落了他的面子,心中未必真的听得进去,只是此事却定然会在他的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这样便够了。至少,这样一来,自己在身后这些将领心中的威信是立下了。至于齐朗,她总会有让他心甘情愿为她所用的一天的。 “回营。”云裳朗声道。 率先骑着马走在了前面。 回了营地,云裳也未曾多留,只与众将领告辞了几句,便回了齐府。 浅音一见云裳回来,便急忙拉过云裳,帮她把披风解了,又急忙吩咐着人提了水上来,才轻声道,“外面露重,王妃可莫要带着一身寒气便去睡了,先去沐浴一番吧。” 云裳无法,便只能依着浅音的话,先去净房沐浴了,才又回了内室,一回内室便倒在床上,“好困啊好困啊,一点儿也不想在军中打什么劳什子的仗的,夏军就知道夜袭,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浅音失笑,“王妃可是忘了,这事情可是王妃自个儿揽过来的。”想了想,又道,“也不知道王爷那边如何了,若是王爷早些了结了他那边的事情,便可以来接替王妃了,到时候王妃便可以落个轻松了,王妃要不要写封信给王爷问上一问?” 半晌没有人回答,浅音讶异地转过身,便瞧见床上之人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已经睡熟了,便又忍不住掩嘴笑出了声,心中想着,就王妃这样嗜睡的性子,也难为她了。 自从那日夜袭之后,夏军营中频繁调动兵马,再不复之前的一味拖延。 云裳亦是被齐朗请到军中去商议了几回战事,倒也对军中的情况都了解得更深入了一些,齐朗手下有将军五人,校尉近七百人。几个将军倒是与云裳相熟了几分,对云裳也带了几分佩服。 “营中如今按照大人的意思,外松内紧,早已严正以待,静候夏军来。”与云裳说话的,是这些日子渐渐与云裳亲厚了几分的王充将军。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沙子堆砌的地图之上。 “今日,末将还在与刘华将军猜测,那夏国太子夏侯延究竟会从那条道而来。”王充看见云裳看向沙图,便笑着道。 刘华闻言,也笑了起来,“王将军猜是从流云岭,末将猜是从春风渡,输了的人便请赢了的人在城中的玉满楼吃上一顿好的,大人要不要也来参加一个,哈哈,王将军素来以守财闻名,是我们军中出了名的铁公鸡,这次定要让他大出血。” 王充闻言,瞪了刘华一眼,“如今输赢尚不一定,指不定请客之人会是谁呢。” 云裳笑意盈盈地听着,待他们争执累了,才道,“我赌清风谷。” 帐中众人皆是一愣,目光纷纷落在云裳身上,连齐朗也看了云裳好几眼,半晌才问道,“大人为何选清风谷?” 云裳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狡黠,“自然是因为,没有人选清风谷,我若是赢了,你们便可一人请我一顿,倒也划算一些。而且,据我所知,夏侯延此人,最喜欢兵行诡道,若我是夏侯延或是柳吟风,便定然选择常人难料的地方,清风谷虽然地势险峻,但是密林丛中,相对隐蔽,且便于偷袭我们派出拦截的军队。” 齐朗倒是难得的点了点头,“大人所言极是。不过,不管夏军最终选择了哪条道,末将都早已准备好,定然要让他有来无回。” 云裳微微笑道,“将军好气魄。” 回到齐府之中,云裳便又从浅音手中接过了一封信,浅音说是暗卫连夜跑坏了几匹马带过来的,应当是靖王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吩咐。 云裳闻言,便急急忙忙地拆了开来,却瞧见如上一封信一般被揉的皱皱的信纸上,只写着几分猖狂大字,“闻王妃欲收一面首,余心甚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云裳忍不住愕然,这便是他让人连夜加急送过来的信? 心中有些恼怒,便将信拍在了桌子上,浅音见云裳的脸色,有些奇怪,“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便瞧瞧凑过脸去瞧了一眼,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王妃,只怕王爷是醋了吧,哈哈哈哈……”浅音说完,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揶揄之色,“难得王爷这般生气,即便是从信上,奴婢也能想象出他的神色来。瞧着这皱成一团的信纸,王爷写信的时候,定然是恨不得将王妃如这信纸一般任意揉搓,瞧这大字,字字墨透纸背,王爷定然是咬牙切齿地写下这些字的。” 云裳抬起眼瞟了浅音一眼,咬着牙抬起手做出一副欲打她的模样道,“我倒是不知道,浅音你对王爷这般了解,只瞧着这信,便知道了这么多!说,是不是你将本王妃的事情透露出去的,那日是你去找的齐豫风!” 浅音连连躲开云裳的手,急急忙忙道,“王妃明察秋毫,当日随着奴婢一同去的,可还有好些拿着东西的丫鬟,指不定里面便有王爷的人呢。王妃你可莫要冤枉了奴婢,奴婢对王妃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云裳冷冷地哼了一声,让浅音退下了,才坐在椅子上,将那信纸揉成一团,恨恨地道,“让你管,让你管,我就是收个面首又如何,我可是堂堂公主。公主啊,收个面首怎么了怎么了!” 念完又将那信纸展开来,哼了一声,夹到了自己常看的书中,嘴角隐隐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来,心中总是回想着浅音那句,“只怕王爷是醋了吧……” 醋了吗?云裳打开书来,却总是想着这个问题,她与靖王即便是在成亲之后,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的,并未有什么逾矩的事情发生,这一场婚事本就带着各自的目的,她从未有过太高的奢望,只是,心中却隐隐有那么一丝期盼,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却觉着,应当是与靖王有关。 大致是期望他们之间,哪怕是能够想平常的夫妻一般的相处的吧。 云裳乱了一整日的思绪终于在傍晚时分被暗卫从夜郎国传来的消息给拉了回来,“主子,华镜公主成了夜郎国大皇子身边的宠妾,最近倒是受宠得很呢,似乎听说已经有了身孕。夜郎国大皇子为了华镜公主,还冷落了大皇子妃,引得大皇子身后支持的那些人十分的不满呢。” 云裳神色一顿,华镜……这个名字有些时日不曾听到了,久到让云裳差点儿便忘记了她的存在,只是,华镜不是与那仓觉青肃关系亲密,怎么被仓觉青肃掳到了夜郎国,却竟然成了大皇子的宠妾了? “华镜如何成了大皇子的宠妾的?”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 暗卫连忙道,“华镜公主到了夜郎国,便被夜郎国三皇子安置在了一处别院之中,在一次刺杀中,救下了大皇子。华镜公主也未隐藏她的身份,只说她是来寻失踪了的驸马的,便被大皇子带入了府中,也不知道为何,便承了宠。” 云裳倒是知道华镜勾引男人的手段的,却不想,她竟然又勾搭上了夜郎国大皇子,心中倒是十分的佩服,便问道,“夜郎国大皇子便没有派人去查过华镜的来历?” “查过,只是华镜公主身上带着公主的随身玉佩,且面容与画像上并无二致,大皇子倒是不曾怀疑。” 云裳低下头,随意地翻动着书卷。因为华镜之事带来的讶异早已被压在了心中,面上看不出分毫的端倪。 只是,一国公主,竟然沦落到去帮着敌国的皇子做了奸细,说出来倒是可笑至极的。 云裳叹了口气,只怕父皇收到这个消息,便又要惊怒一阵子了。 只可惜,如今她在这康阳城中,及时十分的想要华镜的命,也只得忍着了。云裳的手掐透了书页,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往大皇子府安插人。” 暗卫应了声,又问道,“主子,华镜公主怀着的这一胎,似乎是因为用了药才怀上的,属下让会医术的暗卫假扮了大夫去瞧了,不是太稳,这个孩子主子……可允许他存在?” 云裳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只怕根本不用我们出手,不管在何处,府中女人的斗争总是不会少的,便看华镜的本事了,若是生下来了又再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军师柳吟风 第二日一早,云裳便又吩咐了浅音找了套男子的衣裳换上了,斯斯然出了府,那日夜里的夜袭消息被拦了下来,城中知道的人并不多,还是一片热闹景象。 云裳在城中走了一圈,心中却有些沉甸甸的,这场仗迟早会打,这些百姓何其无辜,却总归是难免受到波及。 正欲回齐府,却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正是那齐府大公子齐豫风。齐豫风也瞧见了云裳,只是眼中带着疑惑,有些不敢认,也并未上前,目光在云裳身上看了许久,才又移到了云裳身后的浅音身上,眼中才透着几分恍然。 云裳以为,经过了那次面首事件之后,齐豫风只怕会畏惧自己几分,即便是遇见了,也应当是绕道走的,却不想,他只是面上露出了几分惊愕,便朝着云裳走了过来。 “王……”话音刚一出口,云裳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他似乎便立刻察觉到了不妥,连忙道,“公子这般打扮倒是比寻常男儿更英俊风流了几分,倒让在下有些不敢认了。公子,方才在下出府之际,似乎父亲正在找公子,恐怕是有军情相商。公子不在府中,父亲还让人到城中找了,不过公子这般打扮,那些个下人想要找到只怕是难了。公子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吧。” 云裳淡淡地应了声,“嗯,我马上便回去。大公子又是要去哪儿呢?”云裳的目光落在齐豫风身后,他身后站着几个男子,身上衣料皆是上等,恐怕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齐豫风顺着云裳的目光回过头,笑着道,“这几位公子都是素日与在下相交不错的,今日难得不用巡营,便一同小聚一番。若是公子无事,倒是也可以与我们一同喝喝酒,改天寻个闲暇时候吧。” 云裳点了点头,微微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便转过身便带着浅音朝着齐府而去。 “公子……”浅音上前一步,只稍稍落在云裳身后,才轻声开了口,“这大公子倒是个有气量的,公子那般对待他,他竟然遇见公子的时候还能够微笑以对,奴婢倒也服了。” 云裳抚了抚指上的扳指,笑了笑,“难得像齐朗这样的莽夫竟然能够教导出一个这样的儿子,倒也是厉害的,只是这聪明是好事,可若是将这聪明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便有些叫人不喜了。” 云裳刚走到齐府门口,便瞧见齐府管家侯在门口,瞧见云裳的打扮亦是愣了一愣,才连忙道,“王妃,将军说,有军情急报,若是王妃回府,还请立刻去营中。”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连齐府的门都未进,便又转身带着浅音往康阳城外的大营中走去。 云裳到大营中的时候,一群人险些没有认出云裳来,倒是刘华不过目光顿了顿,便朗声笑道,“大人这般一打扮,只怕出门一圈,便能够收服康阳城中许多待嫁女儿心了。” 云裳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月白色男子长袍,便也清清浅浅地笑了一笑,“我一身女子装扮进出这军营总是不太方便,这样也好些。而且,听说那柳吟风最爱的便是一身书卷气,温文淡雅的男子,不知道我这模样可入得了他的眼?若是入得了,我倒是不妨用一用这美人计。” 营中众位将领都忍不住笑了,却只有齐朗眉头微微一拧,“只有似大人这般的妇人,才想得出这般歪门邪道的法子。” 其他将领闻言,便也有些尴尬的收敛了笑意,佯装镇定地望着桌子上的地图。 云裳却是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到了这战场上,谁还管它是正道还是邪道,能够赢便是最大的道理,况且,这美人计可是收入了许多兵家先祖的兵书中的,也算得上是集合了先辈智慧的计策了……” “狡辩。”齐朗低声冷冷道了一声,便收回了目光,沉声道,“今日夏侯延又频繁调动兵马,调了近四十万人,从左边出了营地,似乎是想要往春风渡去。我瞧着这一次倒不像此前几次只是故布疑阵,倒像是要进攻的模样了。方才我们商议着,调遣兵马去拦下来。” 云裳却摇了摇头,“此次还是敌军的诱敌之计,最近起北风,柳吟风即便是要进攻,也断然不会从春风渡。” “为何?”王充蹙眉。 云裳淡淡一笑,“若是这个时候,他们从春风渡过,那我们想要让他们全军覆没很容易,点上毒烟即可,北风一起,毒烟便刮到敌军军中了。” 王充点了点头,似是感触良多的模样。 云裳的手指了指地图中的清风谷,“我还是觉着,以柳吟风的性子,多半是要从这儿来。清风谷中地势险峻,行军困难,但是我们去拦截同样的困难,他赌的恐怕便是我们的没想到。我们不妨兵分三路,中军大营留十万人随时听候调遣,上路军带五万兵马去春风渡,中路军带十万兵马去清风谷,下路军带五万去流云岭。若遇敌军,便以信号弹为记,中军大营的十万兵马随时增补,其他两路军从各自的地盘直接杀入敌军营地,逼他们回营营救,到时候我们在将他们堵在路上打。” 齐朗眉头一蹙,“敌军有大军五十万,而我们不过三十万,若是我们凝聚一起,一处着力,只怕还有得盼头,可若是分散了兵力,只怕……” 云裳微微一笑,“我已让暗卫去泾阳找了张琪张将军,泾阳离康阳较近,张将军已经集结了十万人马,若是康阳有什么问题,立刻支援。泾阳比康阳情况好些,占了些地理优势,泾阳在山之巅,敌人想要进攻也要难些,即便是临时抽调十万兵马,也问题不大。” 齐朗沉默地望着地图,面色不是太好,众人皆是齐齐望着他,半晌,齐朗才咬了咬牙,“既然大人执意如此,那老夫便也不拦着……” “将军放心,若是康阳有失,算在我的头上便是,一切的罪责我都受着。”云裳淡淡地望向桌子上地图中的康阳二字,眼中闪过几分坚持。 因着战事一触即发,云裳便干脆令人收拾了一个营帐出来,便带着人在营中住了下来,寻常依旧是作公子哥的打扮,浅音亦是穿了一身男装,随侍在侧。 云裳整日整日的研究地图,研究柳吟风这些年打过的仗,研究夏国太子夏侯延。每日也带着浅音到三个关键口,清风谷、春风渡、流云岭,几乎将每一寸地方都查看了一遍。 那一日,她正在清风谷中查探,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在谷中的溪边净了手休息。却突然听得有微微地马蹄声与轻声交谈的声音传来,云裳一惊,此时在这谷中的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善类。只是周围没有什么能够躲避的地方,云裳急忙站起身来,拉着浅音便欲骑马离开。却还是晚了,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淡淡地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站住!” 云裳愣了愣,抓住浅音的手,脑海中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选择停下了脚步。 只听得剑出鞘的声音传来,一把雪亮的剑便横在了云裳的脖颈之间,云裳身子重重颤了颤,便听见身后传来问话的声音,依旧是先前那男子的声音,“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 云裳闭了闭眼,咽了咽口水,才粗着嗓子道,“在下康阳人士,因家中母亲生病,需要七仙草救命,只是因为近日边关不太平,这七仙草又只有这清风谷采得到,城中的药店中早已断了货,也没有人愿意来采摘,在下便只好自己带着书童过来……” “转过身来。”身后的男子轻声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转过了身,这才瞧见了来的人的面容,为首的男子坐在马背之上,一身青衣,面容清隽,带着几分书卷味道,只是眼中却有着几分冷意,面上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倒让人觉着压迫感甚重。只是一眼,云裳便认出来了,此人便是夏国有名的军师,柳吟风。 云裳倒是不曾想到竟然会在这儿遇见他,只是面上却不曾泄漏半分不该有的情绪,只带着几分惶然与忧心,因着连日奔波,她容色本就有些憔悴,倒像是一个为了母亲的病情忧心的孝子。 那男子瞧见云裳的模样,目光微微一愣,半晌才又开了口,声音却更轻了几分,却比方才少了两三分威严。 云裳带着怯意的望了那男子一眼,便又低下了头,“母亲关节不太好,如今已经几乎下不了床……”云裳说着,眼中忧色更重了几分。 “那为何我瞧着你并未采摘得有那七仙草?”柳吟风掠过云裳的面容,落在云裳和浅音的手中。 “七仙草须得长在壁岩上的功效才稍稍好些,我身后河水边上的壁岩上便有几株,只是我不知要如何才能采摘到,适才在溪边徘徊了一阵,在想着法子。”云裳不慌不忙地道,幸而她这几日来这清风谷来得十分频繁,对谷中的花草倒也十分熟悉,云裳本就知晓医理,这一番话下来,到让人察觉不到错处。 柳吟风目光落在云裳身后的壁岩之上,又看了眼云裳,便对着拿着剑胁迫云裳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男子便收起了剑来。 “去帮这位公子将那七仙草摘下来吧。”柳吟风淡淡地道。 云裳闻言,带着几分惊喜地抬起头来,“兄台说的可是真的,如此便有劳了。”说着便转过身望向那壁岩之上,又带了几分害怕地望了望身旁的黑衣男子,终是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道,“这位大哥,那上面绿色带着紫红色的草便是了,劳烦……大哥了……” 黑衣人没有说话,一个纵身便跃了上去。云裳似是惊了一跳,愣愣地望着那黑衣男子,瞧见那黑衣男子几下将山壁之上的几株七仙草都采了下来,才有了几分笑容。 待黑衣男子将那七仙草交到云裳手中之时,云裳便急急忙忙地接了过来,朝着柳吟风作了一揖,“多谢兄台了。” 柳吟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半晌才道,“你家住在康阳城何处?我让人将这七仙草送到你家中,只是你,便劳烦阁下跟着我一同去做做客了。” 云裳方才还以为今日的危机便这般过了,却不想柳吟风竟然小心至此,便呆愣愣地望着柳吟风看了半晌,面上中有几分犹豫,目光又看了看手中拿着的七仙草,才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在下还需写家书一封交给母亲,不然只怕母亲会担心。” “你有何话让我的属下代为转达便是了。”柳吟风神色淡淡。 云裳却摇了摇头,“在下乃家中独子,因母亲身子不好,所以甚少出远门,若只是传话,只怕母亲会担心。我便写书信一封,便说遇见了昔日同窗,小住几日,母亲应当不会追究。” 柳吟风的马有些急躁,叫了几声,在原地踱着步,柳吟风拉了拉缰绳,点了点头,“如你所愿,便写书信吧。”说着便令身后的人奉上纸笔。 云裳瞧着他竟然连纸笔都带了,心中便知晓他恐怕也是来探查地形的,只怕也已经细细绘制了清风谷的地形图,看来,他果真是打算从清风谷入手了。 云裳想着,便将手中的七仙草递给了那男子,接过纸笔,写了一封信,只言自己采药遇见了昔日同窗,许久不见,便索性留下来小住几日。简简单单两三句话,落了萧云的名,便将纸笔还给了柳吟风的下属,才道,“在下住在康阳城中营西街中萧府上,如此便有劳了。” 云裳心中庆幸着自己早先为了以防万一,以萧云的名字在康阳城中置了一座宅府,却未想到,竟是这般派上了用场。 柳吟风点了点头,接过纸看了看,便递给了身后的人,“按照萧公子所言,送过去吧。”说完便又抬起头望向云裳,“那便委屈萧公子了。” “不敢。”云裳浅浅一笑,面容沉静,目光只看着黑衣男子手中的七仙草,目光中带着几分安然。 柳吟风挥了挥马鞭,道,“萧公子跟上来吧。” 云裳便连忙叫着浅音一同上了马,跟着柳吟风离开了清风谷。 柳吟风却是不住在夏军的大营之中,只带着云裳到了离夏军驻地还有一段距离的一处小院子中,院子不大,四合院的模样,院中种着一院子的桃树,正中间是一座小小的假山。 看来,柳吟风还是疑心自己的,害怕将自己带到了营中会伺机打探营中情况,便干脆将自己安置在此处,只是云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目光落在院子中的桃树上,带了一抹浅笑,“这一院子的桃树倒是长势不错,来年春天若是开上一院子的桃花,只怕是美不胜收。” 柳吟风回过头望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略带几分诧异地望向云裳,柳吟风轻声道,“柳叔,这是我带回来的客人,萧公子,你好生安置好。”说着便走进越过了柳叔,走进了屋中。 柳叔闻言,连忙上前朝着云裳做了个揖道,“萧公子,老奴是这院子中的仆从,萧公子叫我柳叔便可。这院子东西两边都是厢房,萧公子瞧着喜欢那一边?” 云裳挑了挑眉,望了望左右两边,笑着道,“西边吧。我性子比较懒,喜欢赖床,若是早晨太阳升起来太过刺眼,我便睡不安生了。” 柳叔点了点头,朝着云裳做了个请的动作,“老奴带公子去瞧瞧房间。” 房间门打开了来,倒是十分清爽的模样,外面摆放着吃饭用的桌椅,以及书桌,琴桌,以一面画着竹子的屏风遮挡开来,里面应当是床的模样。 “这厢房安置在这儿一直没有人住过,待会儿老奴便为公子换上干净的寝具。这院子小,我家公子也不习惯旁人侍候,便只有我一人在此。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可直接吩咐老奴便是。”柳叔笑得十分慈祥,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 云裳连连点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那公子便先歇一会儿,马上便是晚饭时间了,老奴便先去做些吃的来。” 云裳应了声,那柳叔便笑着退了下去。 浅音面上带着几分焦急,正要说话,却被云裳捂住了嘴,云裳朝着浅音摇了摇头,才放开了浅音,浅音跺了跺脚,有些担忧地道,“公子,方才那青衣公子是谁啊?怎生这么霸道?这般蛮不讲理?老夫人一直都是公子照料着,若是他一直不放公子回家,可怎么办才好?”说着,便上前拉住云裳的手,在手上画了什么。 云裳闻言,淡淡一笑,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苦涩,“是啊,怎么办才好?希望那七仙草能够缓解母亲的症状,若是母亲身子好些,倒也无妨,府中左右还有丫鬟的。只是我不在,那些丫鬟没有了人束缚,若是欺负母亲身子不好,可……”话未说完,便先叹了口气,手中却亦是在浅音手上缓缓写着。 半晌,两人又说了一些不甚重要的事情,才沉默了下来。 云裳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这几日为了给母亲找七仙草的事情,都没怎么睡过好觉,我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你叫我吧。” 浅音应了声,便扶着云裳去屏风之后歇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营中争执 云裳倒是不担忧齐朗他们不知道自己被柳吟风留了下来,暗卫军此前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的行踪也是十分熟悉,到了此处也是因为云裳发现这小院子虽然小,周围却竟然还摆了有些古老的阵法。云裳害怕暗卫贸然跟来反而会将她陷于危险之中,便让暗卫都离得远远地守着。 如今,云裳倒真的只能靠自己了。若是一不小心出了错,她可没有把握能够活着回去。 不过,齐朗应当知晓了她在清风谷遇见柳吟风的事情了,也应当明白了她想要传达的话:柳吟风必从清风谷进攻。 云裳摸了摸袖中的小小玉笛,心中安心了几分,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总还是来得及搬救兵的。 只是云裳不曾想到,醒来的时候,便瞧见柳叔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过来,态度十分地恭敬,“萧公子这一日奔波,只怕也有些累,我家公子嘱咐老奴给萧公子送一套衣裳过来,顺便请萧公子将随身的其他物事都交到老奴这里保管。” 云裳脸上抽了一抽,转过头去瞧浅音,便又听见柳叔道,“萧公子这位书童的衣裳老奴过会儿便送过来,老奴已经备好了水,请公子沐浴吧。” 云裳点了点头,跟随着柳叔进了净房,浅音一直跟在云裳身后,连连道,“小的来服侍公子沐浴就好。” 柳叔也不强求,便将衣裳放到了一旁,微微弓着腰道,“老奴希望,等会儿萧公子能够将身上的衣物和所有的其他东西都交出来,萧公子放心,老奴定当好生保管。” 云裳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如今人在屋檐下,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遵从便是了。” 柳叔这才缓缓退了出去,浅音便怒气冲冲地道,“公子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般侮辱,那位公子也实在太过分了,公子,我们去报官吧。” 云裳知晓她是说给还未出门的柳叔听,便叹了一声,“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何身份,你这般冒失,若是得罪了又怎么办?没事的,交便交吧,保命要紧。只是不知道,他何时才肯放我回家,母亲……”话到最后,却又幽幽叹了口气。 云裳心中想着的却是,从边关到靖王那里,若是传信最快的时间约摸七日左右,一来一回,若是柳吟风将自己扣得太久了,惹来了靖王,这事情可就不妙了。 心中这般想着,却又怔愣了一下,泛过一抹苦涩,她却又是忘了,靖王是在打仗的,身为一军主帅,又怎能随心来去。 如此便好……云裳幽幽一叹,浅音侍候着自己沐浴了,沐浴的时候却又在脑海中将自己看过的柳吟风的资料都好生过了一遍,此前还开过玩笑说自己也不妨用美人计,没想到,竟然还真给了自己这样的机会。 云裳沐浴完毕,换上了柳叔准备的衣衫,衣衫的布料倒是极好的,一身素白,衣摆处绣着淡淡的云纹为边,以银线绣着,走路之间,隐隐有银光闪动,倒是一派清雅富贵。 云裳将玉笛交到了那柳叔手中,叹息了一声道,“在下身无长物,便只有这玉笛,只是却是对在下极其重要的东西,烦劳柳叔了。” 幸而云裳因为是出门探查地形,身上所带的,便只有这一只玉笛,若是带着代表着身份的玉牌,可就难办了。 浅音也不情不愿地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和绣帕都交了出来,见柳叔一直望着那粉红色的钱袋和绣帕,便恨恨地跺了跺脚,“柳叔莫要在意,这可是小的是心上人绣给小的的,还请柳叔好生保管,若是丢了,只怕她也不愿意嫁给小的了。” 云裳微微一笑,“我若是开口还有她不嫁之理?” 浅音蹬了云裳一眼,“公子便知道打趣小的,小的再也不要服侍你了。” 云裳微微一笑,便让柳叔拿着东西离开了。 饭菜是柳叔送到屋中来的,云裳随意的吃了些,便走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正在看着填上漫天繁星的时候,便瞧见柳吟风从南边屋子里走了出来,目光似乎朝着云裳这边飘了过来。云裳便浅浅笑着朝着柳吟风拱了拱手,又想起什么,便朝着柳吟风走了过去。柳吟风似是发觉了云裳的目标,便停下步子转过头来望向她,云裳笑着道,“在这院子中倒是有些无聊,兄台可否借一些书给在下瞧瞧?” 柳吟风目光淡淡地落在云裳身上,目光似乎带着一两分的恍惚,半晌才道,“你想要看什么样的书?” 云裳笑了笑,“无妨,什么样的书都成,诗词歌赋的,杂记游记的,都是极好的。” 柳吟风闻言,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好。”说完,便转身朝着另一间屋子里走了过去。 云裳眯了眯眼,近看来,这柳吟风长得倒是不耐的,肤色微白,眉毛不浓不淡,眉形倒是极好,眼睛是丹凤眼,挑眉看人的时候带着三分媚,七分冷,嘴唇微微有些薄,倒是他脸上感觉最冷漠的地方了,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龄,只是资料上却说,他已经三十八,快四十岁了。 啧,云裳叹了一声,妖孽啊。 云裳踱步回到屋中,不过一会儿,柳叔便搬来了一大堆书,云裳兴匆匆地翻了一遍,果真是她说过的每一种都有的,诗词歌赋,杂记游记。左右无事,自从来到康阳之后,倒是难得这般清闲,云裳便让柳叔搬来了一方软榻,又让浅音拿了被子铺在软榻上,便倒在软榻上开始看起书来。 诗词歌赋倒是寻常,云裳翻了一遍便有些扫兴地道,“都是以前瞧过的。”便拿起一旁的游记来,云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这游记竟是夏国的游记,夏国大部分的山水都在其中,旁边还有批注,字迹清隽中带着几分狂放,倒像是柳吟风的手记。云裳如获至宝,此前倒是对夏国的山山水水都详细的研究过了,只是那些东西都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这游记中却有一些十分详细的,比如哪个山谷之中气候如何,有哪些动植物,了解了这些对行军倒是十分有利的。 云裳一目十行地翻看着,将书中内容都详细地记到了脑海深处,复又拿起一旁的另一本杂记,此杂记写的却是夏国一处叫做林悦城的地方的风土人情,云裳在脑海中想了想这座城池的位置,便又看了下去。 看到一半的时候,却听见外面院子中传来阵阵脚步声,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似是有人出了院子,云裳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此时已经亥时,是柳吟风出去了? 只是笛子已经被收走了,她亦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心中有些懊恼,便让浅音将书收好放到书桌之上,起身洗漱了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云裳便走到院中散步,院子不大,不过一会儿便绕了一圈,绕第二圈的时候,却瞧见柳吟风走到了屋檐下望着她,手中还拿着她的玉笛。 云裳眉眼一跳,莫非他看出了什么?不至于啊,那笛子十分地小,虽然玉质较好,却也算不得珍品。心中想着,云裳便索性开了口,“咦,兄台手中拿着的可是我的玉笛?” 柳吟风抬起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复又抬起眼望向云裳,开了口,“我瞧着这玉笛小巧,不像是能够吹奏的模样……” 云裳笑着眯了眯眼,“这是家母与家父的定情之物。”云裳走到柳吟风面前,望向柳吟风手中的玉笛,眼中带着几分回忆地道,“母亲说,这玉笛是外祖父从外族人手中买来的,笛子小巧可爱,可以拿来当饰品,母亲喜欢,便求了去。只是这笛子却也任性,母亲怎么也吹不响,那卖给外祖父笛子的商人便说,这笛子讲求的是缘分,有缘之人,才可吹响。后来有一次,母亲去庙中祈福,将玉笛弄丢了,回去找的时候,却听见清越的笛声,循着笛声而去,便瞧见父亲正在吹奏她的玉笛。” “也许真是缘分吧,母亲与父亲因为这笛子便结了缘。”云裳叹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怀念,“父亲去后,母亲便将这笛子给了我,只是我却也无法吹响。” 昨儿个那柳叔将那玉笛收走的时候,云裳便想了一套说辞,一番话说下来倒是没有任何漏洞。 柳吟风闻言,便拿起那笛子瞧了瞧,放到了嘴边,吹了半晌,却也只吹出来“呜咽”之声,却让云裳惊奇不已,“咦,它会响啊,我吹的时候都完全没有声响的,无论我使多大劲儿。” 柳吟风似是已经掌握了吹那玉笛的法门,再吹的时候便顺畅了许多,虽然还是断断续续地,却也勉强算得上一首曲子了。 云裳面上的喜色便越发的重了起来,伸手从柳吟风手走拿过笛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却仍旧没有声响,云裳故意使上了很大的劲儿,脸都憋红了,却仍旧没有声音发出。 柳吟风似乎在发呆,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云裳懊恼的将玉笛又放在柳吟风手中,“看来,这笛子是与兄台有缘分了,只是在下没有姐姐妹妹,若是有姐姐妹妹,倒是可以与兄台成个亲家。” 柳吟风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望向云裳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深意。 “公子,公子,柳叔送早饭来了,快回来吃早饭了。”浅音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耐烦。 云裳叹了口气,应了声,“知道了。”便朝着柳吟风微微拱了拱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刚回去便听见浅音不停地碎碎念着,“公子你与那个人说些什么啊,可是他将我们关在这儿的。” 云裳笑了笑,没有应声,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方才,她瞧见那柳吟风的衣摆分明有些湿意,瞧那模样,应当是露水打湿的,昨儿个莫非他彻夜未归?若是整夜未归,又是去做了什么。云裳方才借着吹奏玉笛的时候,便吩咐了周围的暗卫,自己玉笛不在身边,他们若是每日亥时时分,须得向她通报当日的一些情况,包括夏军的动作,和康阳城外大营中的情况。 而此刻,康阳城中,云裳被柳吟风掳走的消息,却刚刚传回。 大营中一篇冷凝之气,无论众人有多么不喜云裳,却不能改变一个事实,云裳是宁国公主,还是靖王妃,如今,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丢了人,若是宁帝与靖王追究起来,只怕后果严重。 “王妃身边有暗卫保护,安全应当无虞,消息暂时不用传回,王妃这般做,应当只是想要探查敌情,如今我们不能表现出异样。夏国的太子与柳吟风都不是易与之辈,若是知晓王妃丢了,难免不会猜到他手中之人便是王妃,到时候王妃才真正的危险了。”齐朗低声道,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既然大人千方百计的传信回来,说夏军当从清风谷进攻,那便是应了此前大人的猜测,按照王妃的布置便是十分妥当的。”刘华低声道,目光灼灼,似是对云裳十分的佩服。 齐朗自然瞧见了刘华的神色,心中一紧,面上便带了几分冷意,“如今大人不在军中,自然应当由我来做决定,既然夏军要从清风谷进攻,我们为何不集中优势军力,直接在清风谷与他们大打一场呢?兵分三路岂非浪费。” “如果押错了宝呢?现下就说绝对从清风谷来可能为时尚早吧,柳吟风在清风谷遇见的大人,难免不会改了策略,还是大人的策略最为稳妥。无论夏军从哪处入手,总归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还能够趁机偷袭敌军营地,最后来个两面夹击,无论如何也是最佳的。”王充也低声道。 齐朗不曾想到,不过数日,自己手下自己原本对自己无比忠心的人便已经变了苗头,额上青筋顿时暴起,一掌拍到了桌子上,目光冷冷地望着王充和刘华。 旁边的将领见营中气氛剑拔弩张,连忙道,“齐将军说的也是十分有道理的,而且齐将军也打过这么久的仗了,很少有出错的时候,我们也是齐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是应当遵从齐将军的意思,那宁云裳不过一介女流,仗着自己身份高贵我们动不得才在那儿胡言乱语,自然是不能够作数的。” 齐朗面色这才好了几分,冷冷地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你们好生想想自己究竟是谁的人,莫要一时兴起,站错了队,到时候得不偿失。”说着,便拂袖出了主营。 齐朗一走,营中便安静了好一会儿,王充才道,“此前老夫倒也以为那王妃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只是这些日子与她常谈论行军打仗之事,她虽然不曾真正上过战场,却对战场上的许多事情都是了如指掌,且真正对夏国了解甚深。即便如此,到了战场之后,这些日子,她还是几乎一日不停歇的四处查探,每有见解便积极与我们商讨,对我们的意见也是十分尊重的。不管如何,老夫看得起王妃的为人处事。” 营中又是一片沉默,半晌才有人低声道,“只是,齐将军毕竟与我们有恩。我们以后,还得仰仗齐将军的,王妃不过是暂时来这边关视察一番,若是我们为了此事开罪了齐将军,实在是有些划不来……” 王充恨恨地跺了跺脚,“这康阳城太平了几十年了,打仗?平日里我们打的不过是些小贼小寇的,哪儿有过像这样的大仗?若是一个不好,只怕连命都丢了,还谈什么开罪!” 王充说完,便看了众人一眼,转过身出了营帐,刘华神情微微一顿,便也跟着王充离开了营帐。 “王老哥,走,咱们去玉满楼喝一壶去?”刘华追上王充,笑着道。 王充面上怒意未消,闻言,有些诧异地忘了刘华一眼,才点了点头,“好,喝一壶去,说好了,你请。” 刘华面上有些无奈,笑着道,“好,我请我请,你这铁公鸡什么时候能够大方一回啊?” 两人便笑着往城中走去。 营中的争执在当日夜里便由暗卫通过暗号传给了云裳,云裳低着头看着书,却微微出了神,齐朗会反对自己的决定她一点儿也不吃惊,倒是有些吃惊王充竟会那般维护她,心中有些淡淡地感动,想着这些日子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的。心中也有了一定的主意,那些个将领担心的无非便是这场仗结束之后,自己便会离开边关,到时候康阳还是齐朗的。若是因为支持自己开罪了齐朗,自己离开之后,想必他们的日子不会好过。 云裳微微一笑,这些日子,她也仔细看了康阳城中的情况,康阳城中的百姓对齐朗的崇拜近乎盲目,这样可算不得一件好事。她本就打算,战事结束之后,便让父皇将齐朗调离康阳。她只需要想法子将这个意思传达给那些将领便可,只是,那玉笛在柳吟风那里,又该如何去取呢?云裳有些犯难。< 第一百九十章 捷报传 只是,云裳不曾想到,第二日一早,柳叔便来传了话,说今日柳吟风请她去正厅用饭。云裳不知柳吟风打得什么主意,便跟着走了过去。 正厅在柳吟风住的屋子旁边,云裳带着浅音过去的时候,柳吟风已经在桌子旁等着了。桌子上摆好了饭菜,算不上丰盛,不过简单的六个菜而已。云裳不发一言地走到柳吟风对面坐了下来,柳吟风便率先拿起了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云裳不知他心中作何打算,便也懒得猜想,也十分平静地吃完了早饭。 待云裳放下了碗筷,柳吟风才道,“我听闻柳叔说,前日送过去的书,你已经看完了?” 云裳点了点头,“大致看完了,诗词歌赋只是寻常的书,此前便已经看过了,便没有看。游记和杂记与在下此前看的倒是有些区别,写的亦是在下从未接触过的夏国风光,倒还有些趣味。那旁边的批注都是兄台批注的吧?兄台看书才真正是十分细致的,那些批注也十分详尽。不过,我是个不太能够静下心来钻研书的人,所以便囫囵吞枣地瞧了一遍。” 柳吟风沉吟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我便让柳叔再与你送些书过去吧。想必你也是喜欢琴棋书画的,只是你屋中有琴桌却没有琴,过会儿我亦让柳叔给你置办一套。” “啊?”云裳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面色有些讪讪,“不必了吧,兄台准备留我在此住多久啊?实在是家中尚有生病的老母亲……” 云裳望向柳吟风,眼中带着几分恳求,柳吟风却故作不见,站起身来,“该放你离开的时候自然会放你离开,你便安心呆在此处便是了,你母亲我自会派人照料。”说着话,便在往外走去,却又顿了一顿,“对了,以后你便到这儿与我一同吃饭吧。”说完,才踏出了正厅的门。 云裳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柳吟风尚最自己这么客气,应当未曾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只是他将自己扣在此处,又有什么意图? 云裳回到自己屋中,脑中飞快地转动着,柳吟风是夏国大军的军师,若是夏军发起进攻,柳吟风必定会随行,而柳吟风尚在此处,说明夏军还无动静。 不一会儿,柳叔便送了笔墨纸砚,还有琴棋来,琴看上去倒非凡品,是上好的古琴,云裳便起了几分兴致,走到琴桌前拨弄了两下,声音清越,极好极好。 左右闲着也是无聊,便随意弹了一首曲子,却是《凤求凰》。待弹到一半,云裳却突然想起,这个曲子,似乎是那夜与靖王合奏过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也不知下一次见到靖王是什么时候了,不知道靖王那边的情形如何。 靖王奉了父皇的命令,去围剿李静言与夏侯靖,那两人都是狐狸一般的人物,只怕有些难。 正想着,却突然觉着屋中稍稍暗了一些,抬起头来,便瞧见柳吟风站在屋门口,手下的琴声便乱了。云裳急忙按住琴弦,只听得嗡嗡几声响,才安静了下来。 “兄台怎么来了?”云裳抬起眼,有些疑惑地问道。 柳吟风似乎有些出神,半晌才回道,“我听见你方才弹的曲子,是《凤求凰》?” 云裳面色微微浮现几分薄红,呐呐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胡乱弹的而已,原来竟是《凤求凰》么?” “萧公子莫非在思念心上人?”柳吟风淡淡地道,眼中却带着莫名的冷意。 云裳神色一动,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来,“兄台说笑了,在下哪有什么心上人……我只怕一辈子也不配拥有什么心爱之人的吧……”云裳低下头拨弄着琴弦。 “咳咳咳……”一旁的浅音被口水呛到,连连咳嗽了半天,云裳转过眼淡淡地望向浅音,浅音连忙摆了摆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连忙道,“公子又在悲春伤秋了,胡乱说些什么,公子人这么好,一定能找到珍视的人的。” 云裳眼中的威胁散去几分,还好够机灵,若是破坏了她的计划,定然杀无赦。 柳吟风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公子的容貌,即便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为何说这样的话?” 云裳被他那倾国倾城给惊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道,“兄台过奖了,在宁国,靖王爷的容貌才是一等一的,对了,还有据闻是靖王爷蓝颜知己的那王家公子,亦是十分妖媚的。比起这两人,我尚不及十一……” “哦?是吗?”柳吟风看了云裳一眼,转过身离开了。 浅音抚了抚胸口道,“这人,怎么跟游魂一般,我一抬起头来便瞧见他站在门口,可把我给吓坏了。”眼睛几次看向云裳,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只长叹了一口气。 云裳没有搭理她,浅音沉默了半晌,便又小小声地近乎喃喃自语地道,“可怜的王爷……” 云裳眼睛忍不住跳了几跳,花了好大力气才抑制住了拍死她的冲动,心中想着,下次要是再出来,便定然不会再让她跟来了,下次定要吸取教训,带上琴依最好。 午饭和晚饭都是在正厅与柳吟风一同吃的,只是似乎军中事务有些繁忙,他吃饭都变得有些匆忙,常常云裳还未吃到小半碗,他便已经下了桌匆匆进了书房。 云裳神色中带着几分计较,心中有些懊恼,自己即便是与柳吟风同处一个院子,却也对夏**队的情况一无所知。 只是夜里,暗卫却带来了消息,原来竟是靖王五日前在屋企打了胜仗,据暗卫说,夏军占领屋企,靖王带着三万精兵,绕过了城门,从屋企后面的沅江凫水而入,命副将做出攻城的阵势,夏军纷纷到城门前去抵御,却不曾想到,靖王手中竟有这么多水性好的士兵。 靖王入了城之后,便将百姓全部聚集了起来,护在了身后,两面夹击,逼得夏军无路可走。只是副将的手中只有两万人,夏军全力一搏,竟还是有几千士兵护着夏侯靖与李静言一同突出了重围,往北逃窜而去。 云裳听得浑身一震,心中却是难以置信的,不过才一个多月,竟然便大胜。虽然还未抓到夏侯靖与李静言,但是单单不到一万的士兵,左右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的。 自来了这康阳城之后,云裳才知晓,行军打仗并非如自己想象般那么简单,虽然她看起来亦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私下里却花了不少的功夫,几乎废寝忘食地研究。 夏侯靖与李静言都不是易相与的,靖王却这般快的胜了,最重要的还是夺回了屋企。屋企若是被夏军占着,宁国便危险了好几分。 怪不得今日柳吟风那般匆忙的模样,原来竟真的出了大事。只怕柳吟风亦是今日刚收到的消息,看来也是措手不及的。 云裳拿着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靖王胜了,然后他是会乘胜追击夏侯靖和李静言,还是到边关支援呢? 屋企一丢,康阳城柳吟风便势必得拿下,若是拿不下康阳城,只怕这场仗便没什么可以打的了。而且,还得尽快拿下,柳吟风只怕也是害怕靖王前来康阳支援的,若是靖王来了,胜算便又小了几分。 云裳心中一紧,最迟明后两日,夏军必然发起进攻。 只是,她如今的境况……云裳眉头一蹙,心中掂量了一番,便有了决定,尽量想法子拿回玉笛,若是拿不回来,那便等着柳吟风发起进攻离开之际,自己跑掉,虽然没有暗卫相助,只怕要难一些,但是她与浅音两人,却应当还是有胜算的。只是,屋外的那古老阵法,倒是一个难题。 大军行进,脚程不可能太快,她只需出了这屋子,便可与暗卫回合,让暗卫将消息传回营中,让康阳城外的兵马迅速反应,倒也来得及。 心中打定了主意,云裳便叫过浅音来,在她手心画下了自己的决定,浅音闻言一怔,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雀跃。这两日在这屋中只怕是闷坏她了,云裳心中想着。 第二日一早,云裳起身的时候,便听见屋外有说话的声音,云裳披了外裳,推开门。柳吟风站在南面书房的屋檐下,与一个男子说着什么,那男子约摸二十五六的模样,面容较为刚毅,却带着几分霸气,云裳的目光扫过那男子,落在他的衣摆之上,衣摆上绣着的花纹,是五爪龙,云裳目光一凛。 夏国太子夏侯延。 柳吟风最先注意到云裳的出现,见云裳皱着眉头望着夏侯延,神色微微一顿,脚步稍稍移了移,正好挡住了云裳的视线。夏侯延却也已经瞧见了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打断了正在说话的柳吟风,“咦,你院子里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位这般国色的美人儿?” 云裳与柳吟风同时皱了皱眉,柳吟风道,“这是一位朋友,暂住在此处。” 夏侯延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云裳有些不喜,皱了皱眉,便关上门,退回了屋子中。屋外,柳吟风见状,目光中闪过一抹笑意,回身打开了书房的门,轻声道,“太子,里面请。” 过了会儿,柳叔便将早饭又送到了云裳的屋中,笑着道,“公子那边多有不便,今日早饭萧公子便在屋中自行用吧。” 云裳点了点头,随意吃了一些,便走到软榻上看书。 浅音有些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看了云裳一会儿,才站起身来道,“昨儿个公子夸赞柳叔的熊掌豆腐做的不错,小的今儿个去找柳叔学一学,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云裳看着书,便忘记了时辰,听得门吱呀一声打了开,以为是浅音回来了,便随意地开口道,“怎么样?学会了吗?若是学会了我便有口服了,那熊掌豆腐倒是真不错的。” 过了好一会儿却也没有听见浅音回答,云裳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便瞧见柳吟风站在屋中望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兄台怎么来了?”云裳面上带着几分困惑。 柳吟风不语,走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好半晌才道,“以后,若是听见有陌生人说话的声音,便不必出来了。” 云裳皱了皱眉,却是直接抬起眼望向柳吟风,收起了面上的笑,“兄台……究竟是谁?” 柳吟风微微挑眉,“哦?你看出什么来了?” “呵呵,那日在清风谷遇见,兄台执意将在下绑到了此处,在下也并未深究,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兄台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方才我瞧见的那个与兄台说话的男子……他穿的衣服绣的是四爪的龙。这天下间,只怕只有太子,敢绣五爪的龙了吗?”云裳说着,目光死死地盯着柳吟风,似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柳吟风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看来你观察力也是十分不错的,那确实是太子……” 云裳神色一顿,面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我们宁国并未立太子,皇上也没有这般大的儿子,你定然不是宁国人,在康阳城外出现的,太子……你们是夏国人。” 不是疑问。 柳吟风却是笑了起来,他容貌本就清隽,笑起来丹凤眼中却带了三分媚意,“是,方才你瞧见的,正是夏国太子。” 云裳抓着书的手微微握紧,书页被捏的有些皱,沉默了许久,云裳才又问道,“那你是谁?” 柳吟风抬起手来,想要摸云裳头顶的发冠,却被云裳躲了开去,云裳从榻上站起身来,低着头望向柳吟风,“你是谁?” 柳吟风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意吟吟地道,“我叫柳吟风。” “柳吟风……”云裳故作沉思了片刻,才猛地瞪向柳吟风,“夏**师柳吟风?” 柳吟风点了点头。 云裳却急急忙忙退后了几步,眼中带上了几分冷意,嘴角微微一挑,冷笑道,“哦~原来是柳军师啊……”说完便转身绕过屏风,走到床前站定,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柳军师请出去,我这屋子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屏风外只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半晌,才响起一声轻笑,“萧公子只怕是忘了,这分明,便是我的院子啊?” 云裳恨恨地哼了一声,不语。 好一会儿,才听见柳吟风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带着几分惆怅,“今儿个晚上我便要离开这院子了,恐怕得过段时间才回来了。” “那烦劳柳军师放在下回去,在下被柳军师掳来已经差不多四五日了,家中老母亲只怕早就十分着急了。”云裳冷冷淡淡地道,心中却猛地一跳,便是今夜了吗?他们便是准备今日发起进攻? “放你回去?只怕是不可能的,此前你不知道我们身份的时候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如今你既然已经知晓,我自然是不能放你回去的,若是将你放回去,你走漏了我们的消息,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你便好生在这儿待着吧。”柳吟风淡淡地道,“过些日子,我拿下了康阳城回来了,再放了你。” “你卑鄙。”云裳怒斥道。 却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回应,云裳皱了皱眉,莫非已经出去了,只是她不曾听到过脚步声啊。想着,便从屏风处探出头去瞧了瞧,却瞧见柳吟风坐在软塌边发着呆,云裳便又躲了回去。 半晌之后,才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云裳听得门吱呀一声关了,才从屏风后走了出去,回到软榻上坐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硌到了,云裳伸手一抹,心中忍不住一喜,竟然是她的玉笛。 云裳扬了扬眉,只怕是方才柳吟风留下来的,想必是觉着这东西对他也是无用,便索性留了下来。却不想,铸成了大错。 云裳扬了扬眉,拿起玉笛,便放在嘴边吹了吹,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柳吟风,云裳冷冷一笑,只怕这一次,定是让你有去无回。 浅音回来便瞧见云裳拿着玉笛在把玩,面上亦是一喜,连忙道,“那位公子舍得将这玉笛还给公子了?” 云裳挑了挑眉,不语。浅音便已然知晓了什么,笑着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附到云裳耳边道,“公子,那柳叔武功不弱,我们还得小心。” 云裳点了点头,她自是猜到了,柳吟风并不会武功,身边定然不可能没有高手护着,只是那柳叔的功夫却让她亦是无法探出究竟有多高,才让浅音伺机接近,查探一番,果然如云裳所料。 不过幸而,如今她有玉笛在手。 入夜时分,云裳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云裳未打开门,却听得柳吟风在院中吩咐柳叔的声音传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好生照料着萧公子。” 柳叔应了声,云裳便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柳吟风出门了。 夜色渐浓,云裳熄了灯,躺在床上,听得院子中没有了一丝动静,才拿起玉笛吹奏起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战火起 暗卫应当能够及时将消息送回去了,只是,她应当要如何离开这里呢。云裳微微蹙眉,先前白日里的时候,她暗自观察了一下院子周围的阵法,却始终不得其法。 她闲暇时候也看过一些关于阵法的书,只是却也只是略懂皮毛,这院子附近的阵法一瞧便是行家的作品,还是古阵法,看得她头都晕了也找不到破阵之法。 她知晓,即便她能够打败柳叔,出了这院子,被困在阵法里,只怕也是个死。 百思不得其法,云裳便又嘱咐着暗卫去寻一个擅长阵法之人来,才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云裳起得很早,打开门,站到院子之中。柳叔似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走了出来,瞧见云裳也是愣了愣,才道,“萧公子起了啊?老奴正在准备早饭,您稍候一会儿……” 云裳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院子的大门道,“柳叔,放我离开吧。” 柳叔似是一愣,有些奇怪的看了云裳一眼,才低下了头,“萧公子,此事老奴可做不得主,萧公子就莫要为难老奴了。” 云裳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柳军师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我家中母亲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顾,若是母亲出了什么事情,我只怕也没脸活了。而且,我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对柳军师的大计也起不到什么破坏作用,况且,我一直呆在这院子中,对夏军的事情亦是一无所知,又何苦为难我呢?” “这……”柳叔面上却没有一丝动容,只有些尴尬的道,“萧公子,不是老奴不允许,实在是老奴不敢啊。公子走的时候可是吩咐过了,让老奴好生照顾萧公子。”说完,似是又害怕云裳继续说下去,便急急忙忙地道,“老奴锅中的粥快要糊了,老奴去瞧瞧。”说着便快速地钻进了厨房之中。 云裳眯了眯眼,扫了厨房一眼,心中闪过几分思量,便转身进了屋中,指使着云裳去厨房拖住柳叔。自己却飞快的跑到门口,打开了门,闪身出了院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不管这阵法如何厉害,她终归也应当走进去瞧一瞧。 心中打定了主意,云裳也不再犹豫,抬脚便踏入了阵法之中。 只在阵法之外,尚不能了解其中的厉害,待踏入了阵法之中,云裳心中忍不住一紧。阵法借助院子周围的树木石头组合而成,共有八个阵围在外围,云裳心中一凛,这阵法的模样,似是古老的八阵。 云裳一入阵中,方才还碧蓝的天便突然遍布乌云,乌云低垂,令人脑中忍不住有些昏沉。 云裳脑中回忆着关于八阵的一些详细情况,却也只是知晓大致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里面的一些详细布排。云裳瞧着这进入阵中的情形,这应当是云垂阵。 若是想要穿过这八阵,从云垂阵而入,便是艮门,只是这艮是生门还是死门来着?云裳脑中一片混乱,艮门过了,才是最危险的阵中,穿过阵中,是坤门,最后,穿过地载阵,才能够出阵。 云裳刚一入阵,便被突然刮起的风给挡了回去。以风为攻击,实在是有些令人头疼。若是什么野兽之类的,云裳倒也不怕,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便是了。只是这风……云裳抬起头,发现头顶的乌云渐渐变换着方位,云裳瞧了一会儿,隐隐瞧出几分生机。乌云隐隐呈现一幅阵法图的模样,云裳抬起头,一步一步望着填上的云挪动,却也再未被乌云挡回去过。 便这样胡乱的便走出了云垂阵,进入了艮门。云裳心知,越靠近阵中越是危机四伏,这几个生死门更是关键,一步踏错,便是死。 云裳瞧着前面是一片草地,似乎十分平静的模样,心中犹豫了一番,便也踏了出去。只是刚一踏入艮门,四周景色却突然便变了。方才的草地瞬间便不见了踪影,伸手不见五指。云裳心中暗自一惊,便闻见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飘了过来,云裳迅速禁闭呼吸,却仍旧吸入了一点。片刻之间,云裳便只觉得头痛欲裂,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阵中突然变得十分的平静了起来,阵外传来浅音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若不是你家那个什么军师的将公子锁在这院子中,公子也不会因为担心家中生病的母亲,非要闯出去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还不放公子出来。” 柳叔亦是一惊,望了望阵中,死门已经启动了。 柳叔想着柳吟风对这位萧公子有些与众不同的态度,心中更是惊怒无比,猛地便冲进了阵法之中。 浅音咬了咬唇,看来这阵法果真厉害,连王妃也闯不出去,这可怎么办?莫非便要困死在这里呢? 过了会儿,柳叔才抱着昏迷不醒的云裳从阵中走了出来,浅音面色一变,急忙跑到柳叔身前望着云裳,面上满是担忧,“我家公子这是怎么了?”瞧着云裳嘴角溢出的血是黑色的,浅音更是心惊,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中毒了?公子怎么会中毒了?” 柳叔皱了皱眉,“这阵中本就有毒烟阵,只怕你家公子误闯了进去,中了毒烟。” “什么?有没有解药?”浅音心中更是害怕了起来,王妃可万万不能出事啊。 柳叔点了点头,“解药是有,只是这毒烟十分霸道,本来是为了抵御外敌入侵的,却不想被你家公子误吸了进去,即便是有解药,只怕你家公子也得昏迷好几日了。” 浅音闻言,咬了咬唇,“还不快将解药拿出来。” 柳叔抱着云裳进了屋中,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才拿出一颗药丸递给浅音,“拿去给你公子服下吧,我待会儿去送些热水过来,服了药之后,身子便是要排毒的,将毒素排在水中倒掉,待水变得清澈了,这毒便也解完了。” 浅音点了点头,扶着云裳,将药喂进了她的嘴中。浅音的手都在哆嗦着,方才瞧见云裳那般模样,她还以为王妃已经没了。幸好幸好,活着便好。 浅音擦了擦泪珠,又拿出绣帕帮云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不一会儿,柳叔便将水送了过来,浅音将云裳背到浴桶中坐了下来,解开了衣物,才将热水倒入了浴桶之中。害怕柳叔闯了进来,浅音便坐到了屏风床边,一边扶着云裳,以免她昏迷之时没有意识滑入水中,一面望着门外。 过了会儿,柳叔又送了水来,浅音便连忙道,“你将水放在门外便好,我待会儿自己来拿。” 柳叔不明所以,却也只得照做。 换了五六遍水,水才渐渐变得清澈了,浅音舒了口气,瞧了瞧云裳的脸色,并不像方才那般苍白了,心中才稍稍放下了心。将云裳抱了起来,穿上了里衣和中衣,扶着她躺到了床上。 云裳一直昏迷不醒,康阳城外的军营之中,却已经收到了云裳的消息。 夏军已经出发。 齐朗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脸上带着必胜的笑容,对着营帐中的那些将士道,“命全军三十万将士,全部校场集合,点兵出发!” 应答声整整齐齐,只是齐朗没有瞧见,几个将领背着齐朗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齐朗是不准备按照云裳的方法作战了。昨儿个夜里,在收到夏军出发的消息的同时,好些将领亦收到了云裳传来的消息,说,无论此次是胜还是败,齐朗以后都不会呆在康阳了。 也有不明白的将领问了为何,暗卫只说,若是此次战胜,齐朗必定会受到封赏,调离康阳。若是此次战败,必定会追究齐朗的责任,到时候,他便也没有资格在这个重要的位置上了。 云裳的意思他们都明白了。他们不必担心违背了齐朗的命令,日后会受到齐朗的报复。其中利害关系,大伙儿自然都知晓如何计较。云裳虽然是一介女流,只是却是一国公主,宁帝敢派她来这康阳城任监军,便知圣宠如何,而且,云裳还有一个身份,是靖王的王妃。靖王,是宁国的战神,与许多年不曾真正作战的齐朗来说,那才是宁国将士的信仰。若是能够得靖王妃的青睐,调到靖王身边,便是一种荣光。 虽然在康阳城大营中,他们的职位都不算低,只是这营中却也有明显的派别,齐朗信任的,引以为心腹的也就那么两三人,他们对此早已有不满,如今云裳的话,却是给了他们一线希望。 云裳亦是将营中的派别调查的十分清楚,此次传话的对象,皆不是齐朗的心腹,故而,齐朗对此亦是一无所知的。 待到了校场之上,三十万大军已经点兵完毕,整装待发。齐朗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便让各校尉清点人数,准备出发。 回到营帐之中,一个将领沉默了片刻才道,“军中定然少不了夏军的探子,我们这般大的动作,只怕夏军很快便会收到消息。不如我们分开行军,扰乱一下敌军的视线,然后在清风谷谷口回合。” 齐朗点了点头,“本将军亦是想要这般做,我们便兵分三路,每路十万人,清风谷谷口见。” 最终分配下来的结果,是由齐朗与另外一个他素日便比较信任的将领带军从中路直奔清风谷。刘华与另一个将领从右路出发,王充则与另一人从左路出发。 与刘华一同从右路出发的那个将领叫袁七,素来与齐朗较为亲近。而与王充同路的叫王彦,平日里与王充也较为要好。王充与刘华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刘华点了点头。王充便笑着道,“齐将军带中路军先行,末将殿后。” 齐朗不疑有他,便答应了下来,率先出了帅营。 他们后面的四人也跟着一同走了出去,齐朗骑上亲卫牵过来的马,便带着大军出发了,十万大军,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全部离开了大营。 刘华笑了笑,对着袁七道,“咱们也应当出发了。”说着便也翻身上马,扬声道,“兄弟们,走咯!” 大军缓缓前行,按照计划,刘华出了营帐,往右行进约摸三个时辰,从虬龙坡的路口左转,再行进四个时辰左右,便可到达清风谷谷口。 只是到了虬龙坡,刘华却并未转弯,仍旧朝着前面走去。待原本走在队伍中间的袁七发现的时候,大军已经路过那路口行进了近半个时辰了,袁七蹙了蹙眉,以为刘华忘记了,便急急忙忙骑了马往大军前面跑去,找到了刘华道,“刘将军莫非忘了,我们是要在虬龙坡左转的啊?” 刘华勒马转过头望向袁七,拍了拍脑袋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方才一直想着怎样在战场上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却忘了要左转了。”说着便朝着身后的亲卫队招了招手,“来人!” 亲卫队便上来了二十多人,却是猛地拔出剑,横在了袁七的脖子上。 袁七一惊,眼睛瞪得老大,“刘华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反了不成?” 刘华却是笑容满面地望着袁七,“袁将军说的哪里话,这只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末将一直觉着,靖王妃的法子是最为稳妥的,只是奈何齐将军却一意孤行。为了避免铸成大错,末将便只得舍生取义了。” 袁七面上肌肉微微抖了抖,咬着牙道,“你是被那妖女迷惑了心智吧?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什么行兵打仗。不在家乖乖相夫教子,却硬要跑到这战场上来抛头露面的。” 刘华笑了笑,“呵呵,你怎么说不要紧,反正也就只能打打嘴上的仗了。” “你便不怕我与将军说吗?”袁七狠狠地盯着刘华。 刘华挑了挑眉,似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袁七的话,才道,“倒还真有些怕,不过,死人应当便不会说话了……” 袁七一惊,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要杀我?这里这么多将士瞧着,你竟然敢杀我?” 刘华哈哈大笑道,“袁七啊袁七,说你天真呢,你还真天真,你没有瞧见么?我故意安排了我的亲卫队在最前面,便是等着你来呢。前面的这几千人,皆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兵,你说,他们会为了你背叛我吗?” 袁七咬了咬牙,便不敢再说话了。 刘华心情甚好,叫人将袁七绑了,塞住了嘴巴,扔到了草丛之中,才叫过自己的副将道,“去后面带着五万人去春风渡,若是有人问起,便说齐将军传话来,说春风渡有敌情,让我们调遣五万人过去。” 副将连忙领了命,便匆匆走到了队伍后面,带着人朝着春风渡而去。 而王充与王彦此时却并未按照齐朗的要求从营中带兵出发,而是直接去了校场,对着下面的十万士兵道,“计划有变,将军派我们留守大营,随时准备支援。” 安顿好了士兵,王充才与王彦一同回了大营,“幸而此次齐朗将他信任的人几乎全部带在了自己手下,两位齐公子也一路跟着,不然若是安排在我们军中,只怕得费些神呢。” 王充闻言,笑了笑道,“是啊,不过,王妃倒真是料事如神,竟然连齐朗的分配都猜测的一清二楚。” 王彦亦点了点头,想起那个容貌绝色的女子,眼中亦是浮起几分赞赏,“还是多亏了兄弟的点拨,此前我倒是不曾知晓,王妃竟然对打仗也这般擅长。” 两人一路聊着天回到了营帐。 齐朗到了清风谷谷口,便命令所有人原地休息等着其他两路大军来回合。等了两个多时辰,却也没有等到任何一路大军。 齐朗蹙了蹙眉,便听见身边的副将道,“为何几位将军还未到来,莫非是途中遇见了敌情?” 齐朗眼中闪过一抹焦虑,却极快的掩饰了下去,心中却是带着几分疑惑,不应当啊,按照寻常脚程,应当也到了啊,难道真遇见了夏军,即便真有了敌情,也应当有约定好的信号啊。 可是为何,竟然这般平静,没有人来,却也没有遇敌信号。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齐朗的面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等了已经三个多时辰了,不能再等了,若是再等下去被夏军抢到了先机,只怕便危险了。齐朗便连忙下令,让大军起拔,入了清风谷。 清风谷中地形复杂,虽是一个谷底,却也有溪水竹林还有一大片的桫椤树,倒是隐匿行踪的好地方,且两边的山十分陡峭,几乎不可能有军队能够到山上去打伏击。 进了清风谷,齐朗便按着此前云裳打探画出来的地形图安排大军埋伏其中,只等着夏军出现,便给与其痛快的一击。 按照云裳的暗卫传来的消息,夏军已经出发了有些时候了,按照行军的脚程,约摸再过一个时辰,便会经过此处了。 众人藏身在谷中各处天然屏障之后,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渐渐地,便听见有细碎的马蹄声传来,伴着轻声交谈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二章 靖王现康阳 “布谷……布谷……”布谷鸟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响了起来。紧接着,便传来说话的声音,“过了这个弯道,我们便去前面歇息一阵,等着大军前来吧。军师果真料事如神,这清风谷地形复杂,虽然行军有些麻烦,但是却也是最安全的。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出谷了,这一回,定要拿下康阳城。” “哈哈哈哈……”另一道笑声传来,“你我作为先锋队这么多年,还是跟着柳军师打仗最舒服了,拿下康阳,我们可就是立了大功了,到时候奖赏自然少不了。奖赏下来,我便将家人都接到城里住着。” 说话声越来越近,渐渐地,一小队人马便从拐弯处缓缓走了出来。十二人…… “布谷……布谷……”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将手伸到嘴边,布谷鸟叫的声音便从他嘴里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远远传来了另外一个应和之声。便在此时,谷中突然响起了三声马啸,那十二个身穿戎装的男子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扔出的弯刀套住了脖子,只在一瞬间,便齐齐被割断了咽喉。 立刻,便有身影从旁边的石头背后闪身出来,迅速地将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未有人经过过一般。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便又有马蹄声传来,只是,这一回的人却多了起来,马蹄声之后还有较为整齐的脚步声,除了马蹄声与脚步声,其他声音却是再也没有了。 渐渐地,便有身影从拐弯处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骑着马的几个士兵,跟在几个士兵之后,是穿着一身青衣的柳吟风和一身戎装的夏侯延,他们身后,跟着两个似是将领模样的男子,而后便是夏国的士兵。 队伍缓缓地通过,清风谷中一时之间,不停地响起着马蹄声和脚步声。 “布谷……布谷……”两声布谷鸟的声音突然传来,走在最前面的几个骑马的士兵正欲回应的时候,却只听见山谷中响起一片“杀……”的声音,从两边的竹林中、桫椤树后,和石头之后,跑出无数穿着盔甲的士兵,朝着夏军冲了过去。 一支焰火在空中响起,发出尖锐的声音。 军营之中,王充与王彦望着那信号弹升起的方向,对望了一眼,“王妃所料不错,果然是清风谷。” 王彦点了点头,“我这便带五万将士前去清风谷增援。” 王充却拉住了他,“再等等,王妃说,夏军军师狡猾多端,咱们先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其他两路未遇到敌军,便去清风谷增援。若是其他两路中有人遇见敌军,那便是柳吟风临时改了计划,清风谷只怕是虚晃一枪,我们便必须率先去增援另一路。” “还是王妃想得周全。”王彦连忙应了声。 两人正说着话,便瞧见门口的守营士兵匆匆来报,“将军……将军……” 两人俱是惊了一跳,望向那守营士兵道,“怎么了?可是发现了敌情?”心中有些诧异,王妃可不曾说过,夏军能够直接攻到营地来的啊。 那守营士兵摇了摇头,连着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来,“将军,有个男子带着人,自称是靖王爷,要闯进来。” 靖王?王充与王彦一惊,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王充连忙问道,“在哪儿?带本将军去瞧瞧。” “王将军不必麻烦了,本王已经进来了……”一个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声音中染着些许疲惫,却带着十分的冷意,让人只是听声音便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瞧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面容如刀刻一般深刻,见王充与王彦望向他,便拢了拢身上的玄色披风,走到两人面前,淡淡地抬起眼望向两人,“王妃呢?” 王充身子一震,虽然他不曾见过靖王,却从面前这个男子一身威严气势与清冷气质中,暗自肯定了他的身份,听见他问话,便急忙道,“前些日子王妃去清风谷查探地形,被柳吟风发现,带了回去。只是王妃隐瞒了身份,如今倒是十分安全的,昨儿个还派暗卫传来夏军的动静。” 靖王闻言,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气息,“王妃出了事,本王竟然不知道……”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黑衣人急急忙忙现了身,跪倒在了靖王面前,“王爷恕罪,是王妃让属下们瞒着王爷的……” 靖王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跪着的几个暗卫,冷冷一笑,并未开口。 跪在最中间的那个暗卫连忙道,“王妃安全无虞,只是因为柳吟风囚禁王妃的院子周围有古老的八阵,属下们不懂阵法,王妃便嘱咐我们不许硬闯,以免暴露了她的身份。” “八阵吗?”靖王沉吟了片刻,便又转身朝着营外走去。 王充与王彦心中有些摸不着头脑,靖王爷怎么刚来又要走啊,正想着,便听见靖王的声音传了过来,“打仗的事情,你们听从王妃的吩咐便是,本王去寻王妃去。” 连同着靖王一同离开的,还有暗卫。待营外只剩下王充王彦与守卫之时,两人尚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靖王爷?真的是靖王爷?” 王彦连连兴奋地点了点头,“是啊,果真是靖王爷,靖王爷比想象中年轻许多啊。而且,千里迢迢地来寻王妃,王爷与王妃果真感情深厚。若是能够有朝一日到靖王爷麾下,便是战死沙场也甘愿了。” “嗯。”王充眼中闪过一抹钦佩之色,正想着,却突然瞧见远远地有信号弹升起,两人浑身一震,连忙收敛了神色,“清风岭遇敌,我们速去清风岭支援。” 说完,便急急忙忙叫了副将前去点兵,两人一同朝着校场走去。 清风谷中,齐朗站在略高的一个石头上,望着下面搏杀着的士兵,视线落在对面的青衫人身上,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名声极大的军师柳吟风,也不过如此啊。 柳吟风瞧着夏国的士兵已经出现了几分劣势,便挥了挥手中的旗子,旁边的士兵便抬出金锣敲了四声。 齐朗冷冷一笑,“打不过就想跑,也得看看跑得掉不。”说着便拿出弓箭,搭上箭羽,对准了柳吟风,拉满了弓弦,而后猛地松了开。 那箭羽眼瞧着便要射中柳吟风,却被旁边的戎装男子挥剑挡了下来,齐朗面色一变,夏国太子夏侯延,果真不错啊。 夏军却已经开始步步往后撤退。 “给我跟紧了,追!今儿个定要将夏侯延和柳吟风的人头带回去。”齐朗眯着眼,望着那抹青色人影,他今儿个便要将柳吟风带回去,让那个女人瞧瞧,柳吟风不过如此。那日夜袭之事,宁云裳让他在将士面前丢尽了脸,今日,看他不让那些人心服口服? “父亲,有些不对劲啊,我瞧着似是柳吟风的诱敌深入之计啊。”齐豫风匆匆找到齐朗,皱着眉头道,“此前我听王妃说起过柳吟风此人,是个厉害人物,可是今日瞧着夏军的模样,却有些不对劲啊……王妃说,柳吟风狡计多端,只怕临到头了变化计划,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便立刻撤兵。” 齐朗光是听前半句倒还沉吟了片刻,只是当听到齐豫风提到云裳的时候,面色便渐渐冷了下来,“王妃,王妃,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她知道什么!柳吟风再厉害,也不过是民间传闻。”说完便不顾齐豫风的阻拦,跳下了石头,拔出剑扬声道,“追!今儿个,我们便要将夏军打得落花流水。” “父亲……”齐豫风蹙眉,总觉着今日有些不对劲,只是父亲却不肯听他的话,他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齐朗带着士兵紧紧追着不断后退的夏军,约摸退后了五六里路,却见那些原本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夏军突然站成了一排,步伐动作整齐划一,面上也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惊慌失措之色。 而突然出现了两列骑兵,站到了那些士兵的最前面,像箭头一般排列着,中间最突出,两翼往后。 后面的士兵也迅速变换着阵形,形成了八个队列,将以夏侯延与柳吟风为首的中军紧紧护在了最中间。 而宁**队的两侧也出现了夏军的人马,几乎是将宁**队紧紧的围在了最中间。 “中计了。”宁**队中渐渐响起哀嚎声,齐朗的面色也有些难堪,冷冷地望着夏侯延与柳吟风,冷斥一声,“怕什么,再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将军,柳吟风善长使用阵法,我们必须趁着夏军尚未结阵完毕,立刻进攻,一鼓作气夺了先机,才有可能赢。若是等着他们结阵完成,只怕我们便危险了。”一旁的副将连忙在齐朗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齐朗点了点头,拔除腰间的佩剑,大喝了一声,“杀!”身边的副将便带着士兵朝着夏军杀了过去。 只是那阵法虽然尚未结完,最前面的骑兵阵列却是率先起了阻挡的作用。中军之中,柳吟风站到了马上,挥动着手中的红色旗帜,朗声道,“骑阵摆翼。” 骑兵阵原本较为靠后的两翼便上前,朝着中间收拢,将冲到最前面的宁军围在了中间,骑兵阵配合默契,不过片刻之间,便将宁军的先头部队灭了个精光。 齐朗的面色有些难看,骑兵阵之后的队列慢慢成形,齐朗心中着急,便又发起了攻击,命弓兵上前,箭矢如雨一般射向对面的夏军。 “骑兵撤阵,盾兵上。”柳吟风不疾不徐地挥了挥旗帜,骑兵便迅速退后两步,后面两排士兵便走上了前,将盾架了起来。 “他们骑兵阵破了,弓兵掩护,冲!”齐朗急忙追击而上,只是盾兵亦是能够阻挡一阵子进攻,待盾兵狼狈退后的时候,骑兵阵便又结阵完毕。 齐朗眼珠子瞪大了望着眼前的夏军,心中一阵懊恼,未曾想到,这阵法看起来简单,自己却竟然毫无头绪,这般久了,竟然完全没有机会攻入阵中,更遑论杀敌无数了。 “这阵法有些厉害,将军,此前王妃曾经吩咐过,若是一有不对劲,咱们便立马撤吧,莫要被夏军绊住了脚。”身边的另一个将领连忙附耳在齐朗身边道,齐朗咬了咬牙,眼中因怒气而变得双眼通红,“杀!不计代价,给我杀!” 一时之间,清风谷中打杀声不断,尸体堆积如山,像是人间炼狱一般。 夏军之中,柳吟风站在马上望着眼前的情形,嘴角微微弯起,看来,齐朗是破不了阵了,便干脆坐了下来。 夏侯延朝着柳吟风拱了拱手道,“军师果真厉害,这齐朗果真是个极其自负之人,而且,还是个糊涂的,哈哈,竟然被我们一记诱敌之计便给引了过来,明明破不了阵却不愿撤兵,看来,这次是我们赚了,若是流云岭那边进展不错,康阳城,便是我们的了。” 柳吟风点了点头,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只是有些不对劲啊,我听闻,这康阳城外的大营中至少有三十万大军,可是为何,这儿的士兵看起来至多不过十五万人,还有近一半的人去了何处呢?” 夏侯延闻言,也皱了皱眉,“只是据探子回报,齐朗确实吩咐的是集中兵力,在清风谷中阻拦我们啊……” 正在此时,一声“报”响了起来,一个手中拿着令牌,穿过军阵骑着马飞奔而来的士兵在夏侯延与柳吟风二人面前勒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单膝跪地道,“禀报大帅禀报军师,流云岭的军队遇袭,敌军有约摸十五万人左右,我军损失惨重。” “流云岭还有敌军?”柳吟风与夏侯延对视一眼,眉头齐齐皱了起来,柳吟风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不像是齐朗的作风啊,莫非他们军中尚有高人相助?” 夏侯延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听闻,宁国的靖王妃到了康阳,说是持了圣旨,任监军一职,只是齐朗瞧不起她是女子,对她多番刁难,连营中都不怎么让她进。我听闻齐朗这般态度,便也不曾多加关注,莫非便是那个女子?” 柳吟风轻蹙了一下眉头,“靖王妃此人倒是有所耳闻,听闻全本是宁国的惠国公主,在百姓中声望也算得上不错的,靖王对她宠之入骨。不过,据探子说,这位靖王妃身子柔弱,而且,贤惠淑良,感觉并不像是一个这般有胆识的女子。只是,能够得靖王垂青,只怕也不是简单的人。” “看来,我们便是被她算计了。只是……这齐朗,却似乎……”夏侯延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只怕齐朗与那王妃不和是真,齐朗自负惯了,所以齐朗只怕并未听从那靖王妃的安排。” 柳吟风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在靖王妃这个名字上面标上了重重的一记,待这次结束之后,便得立刻派人查一查此人,这一次,倒是他疏忽了。 正想着,便又有传令军来报,“报!夏军有约五万兵马趁营中空虚之际,绕道到了我军大营,放火烧了我军粮草,幸而发现及时,但是损失仍旧不小。” 夏侯延与柳吟风又是一惊,柳吟风眉头紧蹙,脑中盘算了一番,“遭,只怕那五万偷袭了大营的夏军会从清风谷撤,与齐朗来个前后夹击。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夏侯延从未怀疑过柳吟风的判断,连忙应了声,拔除腰间的佩剑,朝天一指道,“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速战速决,杀敌有功者有赏!” 众人便连忙应了声,喊杀声震天动地。 齐朗闻见声音,面色变了几变,瞧着自己手中的士兵伤亡惨烈,便也知晓自己此时大势已去,只怕无论如何也无法破了夏军的阵了,便咬了咬牙,想着如今之计,保命最为要紧,便连忙大喝一声,“撤!”便掉转马头,往后撤离。 柳吟风见齐朗节节败退,却也没有下令追击,只道,“穷寇莫追,所有人按照方才的模样埋伏起来,等待会儿袭营的宁国兵马来的时候,再行伏击。” 夏国士兵闻言,便有条不紊地寻了地方埋伏了起来。 等了约摸两个时辰,便听见有马蹄声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却在夏军埋伏的地方停了下来,“将军,这儿有许多尸体,似是方才经过了一场大战,只是……只是……我军居多……” 那带头的将军却正是刘华,刘华闻言,蹙了蹙眉,“莫非,齐将军败军,夏军追击而去?” 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光芒,连忙大声道,“有埋伏,下令大军加快速度通过此地。” 话音刚落,便听见齐刷刷地盔甲声传来,从四处突然出现了许多夏军,柳吟风站在高处,笑意吟吟地望着刘华,“原来是刘将军。” 刘华蹙了蹙眉,“不可恋战,全军全速通过。” 命令一下,宁军行军速度便快了许多。夏侯延笑了笑,“刘将军烧了我夏军的粮草,还想走?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给我杀!” 刘华却是不慌不忙,一面拔除刀来抵挡着夏军的攻击,一面吩咐着让宁**队迅速离开。< 第一百九十三章 温馨时刻 只是,夏军毕竟人多,刘华带着的五万人亦是伤亡惨重,最后合力杀出重围的时候,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 能够从夏军的伏击中杀出,还是得益于云裳画的一张清风谷地形图,里面对清风谷的地形详细的标注了,甚至,云裳在探查地形的时候便派人在一些隐蔽之地埋下了不少陷阱,刘华便是靠着这些陷阱才从重围中杀出,带着仅剩的几千人回了营帐。 刘华回到营帐中的时候,齐朗正在大发雷霆,“你们当真是翅膀硬了,竟然罔顾军纪,公然违抗本将的命令。” 刘华蹙眉,连盔甲都没解下,握着佩剑就冲了进去,“齐将军,是谁罔顾军纪?监军大人分明早已做出了安排,你却不遵从大人的吩咐,擅自做主。齐将军可知道,今儿个除了清风谷,流云岭亦是遇敌无数。若不是由副将带着的五万人,加上王将军的十万人支援。只怕将军败军而归的时候,连这大营都已经不是咱们的了。” 齐朗闻言,面上青白色来回转换,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反了,你们真是反了!来人,请军法,本将今日便让你瞧瞧,谁才是这营中做主之人。” 齐朗的话音一落,便瞧见一个暗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齐朗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这是军营!哪怕你们是王妃的暗卫,亦不能随意在军营中走动。” 那暗卫却是压根不曾在意齐朗说了什么,只淡淡地道,“靖王爷吩咐了,请各位将军在营中收拾一处营帐出来,最迟明日一早,他便带王妃回来。” 营帐中除了王充与王彦,其他众人皆是一怔,眼中带着显而易见地震惊之色,王充这才摸了摸鼻子道,“便在此前众位将军都离开了营地的时候,靖王爷来了,只是听闻王妃被柳吟风带走之后,便又匆匆带着人离开了,只怕是去救王妃去了。” 众人面上神色各异,齐朗的拳头暗自在手中握紧,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半晌才狠狠地蹬了王充与刘华一眼,“好!好!好!你们好的很!我当你们为何这般胆大妄为呢,原来竟是找到了靠山了。”说完便抬脚除了帅营,营帐的门便摔得“嘭”的一声响。 过了半晌,刘华才望向王充,眼中带着几分兴奋之色,“靖王爷果真来了?” 王充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了,我骗你作何?” “那靖王爷长得如何?听闻靖王爷是宁国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是丰神玉朗的模样?”刘华便急急忙忙追问道。 “容貌嘛,靖王爷的容貌自是不俗的,不过并非那种翩翩公子的模样,却是十分的有男子气概,就是冷漠了一些。”王充哈哈大笑着道,“你这般兴奋,若你是个女子,我还当你喜欢靖王爷呢,只可惜你又不是女儿家,这般缠着问靖王爷的容貌又是何意?” 而云裳却仍旧在昏迷之中,并不知晓靖王已经到了边关。柳吟风还未回来,浅音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幽幽叹了口气,王妃何时才能醒过来啊。 正想着,便听见外面传来柳叔的声音,“有人闯阵,你护好萧公子莫要出来,我先去瞧瞧。” 浅音闻言一愣,绕出屏风,便已经不见了柳叔的身影。脑中想起方才柳叔离开的时候说的话,有人闯阵了?浅音蹙了蹙眉,莫非是柳吟风的仇家?希望那人早些将那烦人的阵法给破了,那样自己便也可以让暗卫一同带着王妃离开这鬼地方了。回去了之后,她定然要找个熟悉阵法的人好生学一学,不能让王妃下次再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了。 浅音想着,将被子又拢了拢,天气越发的冷了,算起来,也已经十二月了,不知道今年除夕夜能够回皇城不?这可是王妃与王妃成亲之后的第一个除夕夜呢,总归是意义非凡的。 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神思,便听见外面似乎有打斗声传来,浅音心中起了好奇之心,踏出门外,朝着院门口走去,便瞧见那古老的阵法之中似是有人影晃动,只因众人皆在阵中,浅音看得有些模糊,也瞧不出什么,只瞧了瞧,便又缩了回去。柳叔说得对,她如今首要的任务,便是保护好王妃。 回到了屋中,浅音却听见周围似乎传来暗卫独特的联络方式,浅音眼中乍然出现了一抹亮色,莫非,是暗卫来救王妃了? 浅音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便急忙回了一声,“外面可是暗卫的兄弟?我是浅音……” 接着便有信传来,“王爷来了,浅音速速带着王妃出来。” 浅音更是高兴了起来,王爷来了,竟然是王爷来了,这般说来,那便定然是能够出去了。浅音想着,便将云裳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背到背上。怕云裳冷到,还专程连着被子一同背了。 背着云裳出了院子,浅音目光中带着满满的期盼望着那阵中的身影,心中却是从未担心过靖王无法从这奇怪的阵中闯过来,或许,在宁国所有人的心中,靖王都是无所不能的。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一个黑色身影便从阵法之中闪身走了出来,之后,那阵中的影子便突然变得清晰无比,浅音能够清楚的瞧见,柳叔被暗卫围困在其中,节节败退。 阵破了。浅音心中一喜。 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靖王带着冷意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妃怎么了?” 浅音这才发现,靖王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目光轻轻地落在浅音身后的人身上,只是面上却是冷若冰霜。 浅音连忙将云裳从自己身后放了下来,用手扶着她,轻声道,“前日柳吟风离开之后,王妃想要闯阵,却一不小心入了死门,被毒烟所伤。已经吃过解药了,只是那毒烟霸道,王妃只怕还得昏迷几日。” 靖王沉默了片刻,目光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伸出手将云裳揽入自己怀中,打横抱着便往外走去。 浅音心中咯噔一下,王爷的神色,似乎是生气了?虽然云裳与靖王已经成亲几个月了,浅音作为云裳的贴身丫鬟与靖王接触也算不得太少,只是却仍旧无法揣摩靖王的心思。只是方才瞧着他的脸色,却明显是生气了,而且,似乎是十分生气的模样。 浅音咬了咬唇,暗自叫了一声糟糕,王爷生气的时候,只怕是只买王妃的账的,只是如今王妃昏迷不醒,只怕有人要遭殃了,只是希望,遭殃的人不是自己。胡思乱想了片刻,便连忙跟了上去。 靖王抱着云裳便上了马,调整了一下抱着云裳的姿势,将她环在自己怀中,靠着自己,才扬起马鞭,重重地落了下去。 浅音跑过来的时候便只瞧见一骑绝尘而去,心中哀嚎了一声,“王爷,奴婢还在啊,莫要丢下奴婢啊。” 靖王顾忌云裳的身子,马倒是骑得比来时稳了一些,只是速度却是绝对算不得慢的,不过五个时辰左右,便已经到了康阳城外的军营之中。 因着早已经收到了消息,齐朗即便是十分不愿,也只得带着军中将领前来迎接,一行人跪倒在主帐之前,便瞧见一个穿着黑衣披着玄色披风的男子抱着一个人走了过来,众人急急忙忙拜倒在地,“末将拜见靖王爷。” 靖王却似乎并未瞧见他们一般,连脚步都未慢一分,径直推开营帐的门,走了进去,冷冷的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传军医。” 十二月的天本就是极冷的,只是那简简单单地三个字却仍旧让外面这些个杀人无数的将军打了个颤,只觉得骨头都侵入了一丝冷意。 急急忙忙将军医传了过来,军医跪倒在榻前为云裳诊着脉,半晌才在靖王杀气凌人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道,“王妃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稍稍虚弱了一些,炖些补品吃了就好,无需用药。” 靖王伸出手握了握怀中女子冰冷的手,蹙了蹙眉,半晌没有说话,就在军医正想着要不要改变主意给那女子开些药的时候,才听见一声淡淡地声音,“下去吧。” 军医如蒙大赦,连忙拧着药箱退了出去。便瞧见营中的几位大将军都守在营帐门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军医身子又忍不住打了个颤,才道,“王妃并无大碍。” 几位将领才松了一口气,瞧着方才靖王的神色,他们还以为那位绝色的女子出了什么事,心中担忧了一阵,一方面是这些日子对云裳也渐渐信服了起来,一方面是害怕那位出了名的冷面王爷怪罪下来承担不起。 正想着,便瞧见营帐的门又被掀了开来,靖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营帐门口。众人急急忙忙低下头,“王爷。” 靖王点了点头,“让人送些补品过来,顺便,烧几桶热水过来。” 齐朗吩咐着下人去做了,才又转过身来道,“王爷,夏军……” 话还未说完,便被靖王打断了,“如今这营中的监军,是靖王妃,不是本王,有什么事情等靖王妃醒来之后在说。”靖王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这些个将领,落在齐朗身上,眼中带着几分讥讽。 “本王可是听说,齐将军不听从监军大人的吩咐,擅作主张,导致这场仗损失惨重。本王只是个外人,此事还如何定夺,还得等着监军大人醒了来决定。监军大人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只是在皇城的时候,每每与本王谈论起兵法战术,偶有独特见解,连本王都深觉钦佩。齐将军身为老将,却只因为她是女子便心生不屑,轻看了她。这般心胸,这般行径,可不像是战场老将的作风。” 靖王说完,便转身进了营帐,留下齐朗立在原地,咬着牙勉力站着,半晌没有了言语。 过了会儿,便有士兵提了热水进来,靖王命人将热水倒入浴桶之中,解了云裳身上穿着的衣衫,抱着云裳放入了浴桶之中,细细的为她清洗了身子,才又放回了床上。 待士兵换了水,他也清洗了一番,才走到屏风之外,将士兵送来的吃食瞧了瞧,端了粥走到床榻边,扶起云裳,一口一口喂她吃了,自己也出去吃了一些。 待做好了这些,才脱了鞋子也躺到了榻上,将披着的外袍除了,伸手搂过云裳,将云裳固定在他怀中,才阖上眼。 屋企刚刚战胜,他连战场都未来得及收拾,便急急忙忙地跑到了这康阳。便是在那时,他才知晓,自己比想象中,更挂念她。 自己在战场之上,便听闻王府中传来消息,说她请了旨去了康阳,他怒极,只是她实在狡猾,在离开了之后才让管家有机会送出信来,信到他手中的时候,她早已经快要到康阳了。他虽然心中无奈,却也因为战事吃紧,分身乏术,只能由着她去了,只是加派了人手在她身边,让人将她每日的桩桩件件都回报给他。 他知晓因为齐朗的刻意刁难,她吃了些苦头。却不想,竟然听见暗卫禀报,说她告诉齐豫风,可以收齐豫风为面首。他怒极而笑,面首,她也真是敢!便迅速的写了一封信传信给她,只是因为心中恼怒,那信纸被他揉了又揉,已经快要不成样子了才被送了出去。 后来也知晓她在战场上展露了她的智慧,也知晓她为了备战每日辛苦去勘察地形,心中不是不欣赏不骄傲的,只是却也十分的担心。原本他可以以更好的办法,将李静言和夏侯靖一打尽,只是却忍不住那般慢吞吞的打法,便急急忙忙速战速决,然后赶了过来。 靖王靠近云裳,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幸好,他来得及时。 连日的赶路加上先前为了破那八阵亦是费了些神,靖王有些累,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待得浅音灰头土脸的赶回来的时候,进了营帐绕过屏风,便瞧见靖王与云裳二人躺在榻上,睡的一派安然。 浅音瞧着面前如画一般的情形,嘴角微微勾起,还未咧开嘴笑出来,眼睛便猛地瞪大了,落在被子翘起的地方,啊……那里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浅音张大了嘴,差点儿便惊叫出声,王妃……王妃竟然没有穿衣裳? 惊愕了半晌,浅音又默默地抬起手将自己快要掉到地上的下颚合上,心中暗自催眠自己,“他们是拜堂成亲的夫妻,是夫妻,是夫妻……”便默默地闭上眼退了出去。 这边的营帐之中一派温馨,夏军营帐之中却是有些低沉。 “殿下,军师,已经清点完毕,我军死七万余人,伤五万人,其中将领死两人,伤一人,粮草损失二十三车。”一个士兵跪倒在地,轻声禀报着。 夏侯延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这一次,终归是我们太过轻敌了。我们自以为将那齐朗的性子摸透了,便万无一失了。此前虽然也收到了消息知晓那劳什子靖王妃来了康阳当了个什么监军,却因为是个女人,还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而且齐朗还十分不待见那个女人,便根本没有放在眼中,却不想竟然在那个女人身上吃了大亏。” 柳吟风点了点头,“是微臣失责,殿下便责罚微臣吧。” 夏侯延摆了摆手,“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晓得军师是有大智慧的人,我虽然打架在行,但是那些弯弯绕绕的计谋啊却是一窍不通的,这场仗还得仰仗军师您呢。你也别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了,如果真有这个心思,便好好替我想一想,咋样才能打赢了,这样就将功抵过了。” “是,微臣领命。”柳吟风面上没有其他的表情,淡淡地颔首。 夏侯延叹了口气,“这两日也劳碌奔波着,一刻也不得闲,军师你也没有习过武,身子要弱些,你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打得了硬仗。” 柳吟风闻言,便行了礼退出了营帐,朝着自己住着的院子走去。 只是刚走到院子远处,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那自己亲手布下的阵法似乎是被人动过了,已经破了阵。 柳吟风暗自吃惊,却也害怕破阵之人守在屋中,便又折返回了大营,带了侍卫,才走进了自己布下的八阵之中。 阵中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柳吟风一点一点循着痕迹走了过去,却瞧见有两个黑衣人的尸体躺在阵中,柳吟风走到那黑衣人面前,仔细搜查了一番,却并未搜出什么来,他们似乎专程害怕因为身死而泄露了身份,身上并未带着任何能够表明身份之物。柳吟风蹙眉,又缓缓朝着八阵最中间的阵眼中走去。 隐隐瞧见一抹灰色人影倒在阵中,柳吟风神色一顿,连忙走了过去,心中忍不住一顿,果真是柳叔,蹲下身子将手指放到柳叔鼻翼前查了一番,却发现柳叔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柳吟风的神色有些不太好,缓缓站起了身子,轻声吩咐道,“将柳叔厚葬了吧。” 身后的侍卫领命上前,带着柳叔的尸首离开了。柳吟风却突然响了起来,自己的小院之中还有人,那个被自己从清风谷带回来的男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夫妻 柳吟风似是心被狠狠扯了一把,生疼,急忙冲进院子中,直奔那人住的屋子,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却不见那人,连他的书童也不见了踪影。 “去,将这院子方圆五里内全部仔细搜寻一遍,将所有人的尸首都抬到外面来,一寸地方都不能拉下。”柳吟风扬声吩咐道,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慌乱。 柳吟风自己又将院子到处找了一番,却仍旧没有瞧见那一抹月白色,微微蹙了蹙眉,便听见侍卫来报,“军师,所有的尸首都已经放到院外了。” 柳吟风微微颔首,走了出去。 院外摆放了五具尸体,柳吟风一个一个的查看了过去,也不曾瞧见那个叫做萧云的男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担忧,莫不是被当作是我,被人给抓了去了吧?能够破得了那八阵的,只怕不是等闲之辈,希望他能够机智一些,莫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想着,便又细细查看了一遍,想着看能否查看出是哪方势力,也好顺路查过去,找到那个男子。 云裳是第三日夜里醒过来的,一醒来只觉得全身都在疼,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入眼却是一篇漆黑。云裳揉了揉额角,有些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坐起身子来,却觉得身上有些不同寻常,抬手一抹,却浑身一震,她身上竟然未着寸缕。 这是什么情况? 云裳屏息静神,凝神细听了半晌,却听得外面隐隐有人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带着盔甲摩擦的声音传来。 营地?还是行军路上?云裳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她不是在柳吟风的那处小院之中吗? “浅音……”云裳扬声唤了一声,便欲起身。却被人抓住了手腕,又拉了回去。 云裳心中一凛,谁?谁在她榻上?急急忙便抬起另一只手,朝着那人发起了攻击,那人却一个反身便将她压在了榻上,一个微微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大半夜的,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云裳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微微一怔,身子便软了下来,这才发觉,自己的背后早已被汗打湿。 身上的人已经翻身下了塌,走到外边点了一盏灯,云裳这才瞧见,自己似乎是在营帐之中,再看那屏风,应当是在宁国的营帐中。 脚步声又渐渐走进,云裳急忙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才望着走进来的那人道,“王爷……” 靖王只穿了一件月白色单衣,站在塌边望着她,目光微微眯起,眼中似乎隐隐含着几分怒意,听见云裳唤她,却也并未答话。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屋企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王爷为何会在此处?” 靖王冷冷一哼,“本王为何会在此处?若是本王不来,本王怎么会知晓,本王的王妃竟然这般胆大妄为,竟然让自己孤身一人陷入险境之中?若是本王不来,你以为你如今能够回到宁国大营中来?”说完便弯下腰捏住被子,似是要掀开被子的模样。 云裳想起自己被子之下的身子连一件里衣都未曾穿着的,便急急忙忙按住被子,抬起眼望向靖王道,“妾身多谢王爷……” 靖王手微微一顿,望着云裳的目光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王妃是想将本王冻病?”见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为难,靖王便知晓她在顾忌什么,冷冷一笑道,“王妃可知道,你昏迷几日了?可知道是谁为王妃擦洗的身子?” 云裳浑身一颤,咬了咬唇,胆胆颤颤地猜测着,“浅音?” 靖王却摇了摇头,“你是本王的王妃,照顾王妃的事情,本王又岂能假手于他人?自然应当是本王亲自来做,而且,王妃昏迷的这几日,都是与本王同床共枕的……” 云裳闻言,身子往被子里面缩了缩,脑中不停地闪现各种各样的念头,瞧着他的模样,似乎是生气了?可是他为何要生气?是因为自己将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又想到他方才说的,是他为自己擦洗的身子,这些日子也是他与自己同塌而眠的,心中还是忍不住颤了颤。咬了咬唇,眉头微蹙,心中有些闷,自己这是在扭捏什么,自己与他早就拜过堂,是正经的夫妻了不是吗?虽然这亲事也许并非他二人所愿,却也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云裳思前想后想了许久,才微微松开了手,只是揪着心等了半晌,却也未见靖王上榻。云裳心中紧张,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望向他,却见他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目光灼灼,竟隐隐带着几分欢喜。 云裳一愣,心中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面上隐隐有些发烫,脑中一片空白。便在此时,被子被掀了开来,一股冷风从外面带了进来,云裳急急忙忙背过身去,缩了缩身子。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笑得云裳面上又情不自禁烫了几分。云裳暗自在心中骂了自己一顿,宁云裳啊宁云裳,白瞎你多活了这么一世了,前世的时候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连孩子都生过了的,怎么还这般…… 云裳心中又觉着,自己对着靖王时候的心情,与前世对着莫静然的时候又有些许不同,究竟是什么不同,她却又有些说不上来。不过,不管如何,靖王比之莫静然而言,却更值得托付终身一些。只是她这一世重生之后,便已然下定了决心,这一世定然不会再做一个只依附于旁人,任人宰割的女子了。 身后的人躺了上来,身上还带着几分寒气。云裳又缩了缩身子,身子竟隐隐有些轻颤。 一双手将云裳拉近了一些,圈在了一个犹自带着寒气的怀中。云裳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身后的人打了个哈欠,声音中带着几分倦意,“这些日子有些疲累,你莫要动,我在你身旁睡得安稳一些。你身子此前刚中了毒,那毒孟浪,让你昏睡了好几日,你刚醒来,身子还弱,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云裳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有许多想要问的事情,却也只得搁置下来,如今这模样,不是能够好好说话的。 “既是要睡觉,便将灯熄了吧。”云裳轻声道,既然靖王说了不会动她,那便是定然不会动的,云裳放下心来,只是睡了几日,并无睡意。未瞧见靖王有所动作,营帐中便又暗了下来。 云裳靠在靖王怀中,一动不敢动,心中有些懊恼,既是说了不动她,便应当让她穿上衣裳啊,这般模样,实在是无法自在。云裳睁着眼睛,听着身后的人呼吸声渐渐平稳,心中想着离收到屋企捷报也不过几日,他便到了康阳,想必也是日夜兼程的。听说那边此前形势极为紧张,他只怕确实许久不曾好生睡过一觉了,心中隐隐闪过一抹心疼,幽幽叹了口气,又胡思乱想了一阵,却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边的人已经起身,云裳摸了摸旁边的位置,已经冷了,想来已经起了有一会儿了。 云裳瞧见枕边放着一身衣裳,月白色的衣衫,似是为她准备的。云裳便连忙起了身,自己动手将衣裳穿好了。果真是为她备着的衣裳,虽是一身男装,尺寸却是十分合身。 穿好了衣裳,又束好了发,云裳才绕过屏风,走了出去,却瞧见穿着一身黑衣的靖王坐在桌案之后看书,云裳心中一紧,便又躲回了屏风之后,待缩回去之后,才又想起,自己此时是穿了衣裳的,做什么这般怕他? 又将身上衣衫检查了一番,才又走了出去,轻咳了一声道,“王爷。” 靖王却连头也不曾抬,只微微点了点头,“嗯,桌上还有些吃的,先吃些东西吧。” 云裳转头便瞧见桌子上摆着一碗粥,还有一些小菜,还冒着热气,便觉腹中有些饥饿,也顾不得其他,便走了过去端起碗来吃了起来。 正吃着东西,营帐门便被推了开来,云裳抬眼望了过去,便瞧见浅音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忘了进来,见到云裳在桌子旁坐着,面上便露出一抹笑容来,朝着云裳跑了过来,“王妃王妃,你可算醒了。” 云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怎么?我昏迷很久了吗?” 浅音连连点头,“是很久了,四天了呢。若不是王爷来破了那奇奇怪怪的阵法,只怕我们还被困在那小院子里面呢。” 想起靖王说的,是他给她沐浴,还与未着寸缕的她同床共枕了好几日,面上便又忍不住红了一红,没有搭理浅音的话,低下头吃起东西来。 浅音悄悄地觑了一眼看着书的靖王,才轻声道,“王妃,方才奴婢碰见了营中的几位将军,他们托奴婢来问问王妃,何时有空能够召见他们,他们也好给王妃禀报一下近日的战况,也有许多事情要王妃拿主意呢。” 云裳想起自己昏迷了好几日,只怕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在这战场之上,每一刻发生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影响整个战局,便连忙道,“我吃完饭便……”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冷冷地声音给截断了,“去回绝了那些个将军,就说王妃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不宜太过操劳,让他们等着吧。” “啊?”云裳愣了愣,“可是……” “嗯?”只淡淡一个语气,便让云裳瞬间噤了声。云裳轻咳了一声,叹了口气,便没有了精神,“去按照王爷的话回了吧。” 浅音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目光在云裳和靖王之间来来回回瞧了许久,直到云裳咳了一声,才收回了目光,应了一声,走出了营帐。 云裳隐隐觉得,靖王似乎是有些生气,只是猜了许久,却也没有猜到靖王生气的原因。 吃了饭,靖王仍旧在看书,云裳便也不敢出营帐,也取了本书,回到榻上半躺着看书。约摸快要午时的时候,便听见浅音来报,说齐夫人来访。 云裳愣了愣,才想起这齐夫人应当便是齐朗的妻子,便从榻上站了起身,整了整衣裳,走到外面去传了齐夫人进来,齐夫人走进帐内,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中间跪下行礼道,“臣妇见过靖王,见过靖王妃。” 靖王只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云裳便连忙道,“齐夫人不必多礼,坐吧。” 齐夫人这才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却仍旧低着头,只望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轻声道,“臣妇听闻王妃身子不适,所以特来请安。王妃身子不好,不如回齐府住吧,这营中都是些士兵,也十分不方便,夜里来来回回都是脚步声,只怕很难安睡。府中虽然简陋,只是终归环境要稍稍比营中好些,也利于王妃休养身子。” 云裳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角,齐夫人此行,只怕是受了齐朗的指使吧。齐朗一直对自己十分不满,只是如今碍于靖王在,也不敢不恭敬。便使了自己的夫人来,打着为云裳着想的由头,端的还是想要将自己与靖王放在府中,好掌控一些。 云裳正想回绝,却听得靖王道,“好啊,既然齐夫人有此心,那本王倒是不便推辞了。” 齐夫人一愣,本来已经是做好被回绝的打算了,甚至已经想好了若是云裳回绝她应当如何劝解,却不想,靖王竟然这般轻易地便应了下来,竟一时忘了应当作何反应。 云裳沉默了下来,虽然她不是很想去齐府,只是既然靖王已经应了下来,她也不便驳了靖王的面子,便笑着道,“如此,便得麻烦夫人了。” 齐夫人连忙道,“不麻烦,靖王与王妃能够住到府上,是臣妇的荣幸,臣妇这便回府收拾一番,王爷与王妃随时都可住进来。” 云裳点了点头,“好。” 齐夫人便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待齐夫人走了之后,云裳才抬起眼望向靖王,却见他面色冷漠,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眉头微蹙,分明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云裳叹了口气,走到靖王身旁轻声道,“王爷这是在与妾身怄气呢?只是妾身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惹了王爷生气,哪怕是判死罪也好歹给妾身一个理由吧?” 靖王抬起眼望着云裳,只看了一眼,却又低下了头,“王妃怎么会有错?王妃不打招呼便请命来了这康阳城当监军也不过是因为忧国忧民,何错之有?王妃想要收那什么劳什子齐豫风为面首也不过是为了令齐府服从,何错之有?王妃亲自去探查地形也不过是因为想要赢了这场仗,何错之有?王妃遇见了那柳吟风明明可以逃,却因为害怕被柳吟风识破了身份,害怕柳吟风察觉了你们的打算,所以才假装被柳吟风抓了回去身陷险境,何错之有?王妃既然没有错,本王生哪门子的气?” 云裳被靖王这好不容易说出的一长串的话震了半晌,忍了好一会儿,却仍旧忍不住,“噗哧”一声便笑了出声。 靖王听见云裳这没心没肺的笑声,便抬起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云裳连忙收了笑意,走到靖王身后,扶着靖王的肩,帮他捏了捏肩膀,才轻声细语地道,“是我错了,我只是不忍心你这般辛苦,一面与李静言和夏侯靖周旋,一面却还要忧心边关的情况。我知晓,王爷是战神,自是可以将我护在身后,保护得很好。只是我却不愿意成为王爷的累赘,也不愿是缩在王爷身后寻求王爷保护的懦弱女子。王爷身份不比寻常,也许以后,需要承担的责任会更加的重大,裳儿希望,我能够慢慢成长,成长为能够比王爷比肩而立的女子。” 靖王沉默了片刻,抬起手覆在云裳的手上,拉住云裳的手,转过身来,望着云裳的眼睛,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我并非不允许你做这些事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保护好自己,莫要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云裳连忙微微笑了起来,慎重地点了头,“裳儿知晓了,以后裳儿断然不会再这般轻率了。” 靖王的面色这才好了一些,察觉到云裳的手微微有些凉,便握在手中捂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道,“此次齐朗未听你的命令,擅自更改了作战方案,导致损失惨重,他却一个劲儿职责下面几位将军违背军令,所以才造成这般后果。今日他让夫人来请我们入齐府,只怕是有什么新招数,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去看看。在战场打仗,最怕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不能齐心对敌,始终是个祸患,不如早些解决了,不然日后终会出事的。” 云裳愣了一愣,才明白他是在向自己解释为何方才他会应下齐夫人的请求,心中泛过一抹暖意,云裳点了点头道,“王爷说的是,那我们便去住上一阵吧,只是我方醒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靖王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们去康阳城中逛逛吧,在路上我与你细说便是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莺莺燕燕 虽然战火还未祸及康阳城中,城中却比云裳刚来的时候冷清了许多,还有好些人收拾了东西准备着出城避难。城中许多店也都关了门,街上行走的人也少了。 云裳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有些沉重。战火连绵,流离失所,有家归不得,总归是百姓最惧怕的事情。 “康阳有你在,我很放心,过几日,我启程去泾阳与德西瞧瞧。”靖王走在云裳身边,轻声道。 云裳微微一愣,心中泛起一抹淡淡地失落,好一会儿才轻轻颔首,“此前李静言与夏侯靖占领了屋企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要从泾阳进攻,只是后来觉着,夏军派到泾阳的将领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隐患,反而康阳这边是最值得担心的,所以才来了康阳。” 靖王点了点头,“柳吟风只怕对我的作战手法也是细细研究过的,所以此前我拒绝参与任何决策。你从未上过战场却正好能够让他无迹可寻,挺好的,只是除了柳吟风,齐朗你却仍旧得注意着,他本就是个自负之人,却三番四次被你落了面子,只怕早便对你怀恨在心,你小心一些。诚然他是一个将才,只是若是不能为你所用,便还是应当毫不犹豫地拔掉,一面夜长梦多。” 靖王的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云裳岂能不懂,他的顾虑也是为了她着想,云裳确实有些舍不得,毕竟宁国能够打仗的将军不多。只是靖王说的却也是没错的,一个有才能的人,却不能为你所用,便极有可能成为最大的隐患。 正说着话,便听见一阵踏踏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马蹄声节奏十分的快,云裳听见身后传来阵阵惊呼之声,接着便是一个娇喝声,“让开,你们快让开,这马疯了。” 云裳皱了皱眉,刚回过头,便已经被靖王揽住肩膀拉到了路边一旁,云裳才瞧见一个红衣女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飞快地从远处冲了过来,四处百姓避闪不及,有好些被马撞翻在地的。靖王微微蹙眉,走到路中间,目光微凝地盯着那马。 “喂,前面的,快让开啊,这马已经疯了。”那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慌,瞧见路中间还站着一人,连忙抬起拿着马鞭的手指着靖王大声道。 靖王却是不曾挪动一步,眼瞧着那马越发的近了,周围人都带着几分惊恐地瞪着靖王,马上的女子却已经捂住了眼,似是不忍再瞧。 马还未到靖王眼前,靖王却猛地冲了上去,抓住马头上笼头,借力跃身而起,脚却猛地踢向还在不停奔跑的马腿之上,那一脚力道甚大,只瞧见那马左前腿猛地折了,扑倒在地,马背上的女子也被甩了出去。 那女子被摔得厉害了,睁开了眼,面上带着几分怒意,却瞧见眼前的情况,忍不住呆了呆,半晌才怒气冲冲地指着靖王道,“你这人怎生这么野蛮,怎么将我的赤翼的腿给弄断了啊?你可知我这赤翼多名贵?” 靖王淡淡地蹙眉,冷冷地望了那女子一眼,不发一言地走到了云裳身边。 云裳微微一笑,看了眼靖王,确认他不曾受伤才转过眼望向那红衣女子轻声道,“这位姑娘,你的马虽然名贵,只是方才你也瞧见了,它在大街上便发了狂,这一路奔来,也伤了不少人了。若是再任由其这样跑下去,若是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 那女子却咬了咬牙,狠狠地拿着马鞭,便朝着靖王甩了过去,“这一路也没有出过人命,我只要骑着马出了这城,自然就能够搞定它,马上就要出城了,却被这野蛮人给伤了我的马,你赔我的马来。” 那鞭子却是结结实实地朝着靖王挥舞而去,云裳听见破空之声忍不住扬了扬眉,这个女子,倒似乎是习过武的,这一鞭子实在是结识。靖王蹙眉,躲了一躲,鞭子便落了空。 “走。”靖王揽过云裳转身便走,面色生冷,根本不欲搭理那脾气火爆的女子。 “伤了我的马便要走,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看鞭。”红衣女子见靖王不欲搭理自己,心中更是生气,便又挥着鞭子往靖王身上挥去。 靖王蹙眉,转过身抓住了鞭子,面容冷冷地,“若你再纠缠,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便轻轻一推,那女子却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靖王却理也不理,拉着云裳便走远了。 云裳微微一笑,“王爷果真魅力无双,让天下女子为之神往。我瞧着今儿个这一场可不像是偶然啊,那个女子我可是知晓的。齐府中虽然没有小姐,只是旁支中却还是有几位的,这位便是齐府旁支中适龄的最为美貌的小姐,只是脾气稍稍泼辣了一些。似乎是齐朗的三弟的女儿,今年十七,美貌倒是美貌,只是脾气火辣,加之要求甚高,至今未嫁。王爷一出来,便有了这么一出,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哦?”靖王淡淡地睨了云裳一眼,早已没有了方才冷面的模样,笑着望着云裳道,“本王魅力无双,天下女子为之神往,这天下女子中可包含本王的王妃啊?” 云裳被靖王这轻飘飘地一个问题噎住,轻轻哼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言。 在城中逛了一圈,靖王便与云裳一同去了齐府,齐府中早已准备好,一进齐府,齐朗便带着一家大小跪着迎接了,靖王淡淡地扫过跪在地上的一屋子人,目光落在齐豫风的身上,却目光灼灼地叫齐豫风抬起了头,待齐豫风抬了头,靖王瞧了一会儿,才转过眼看了云裳一眼,“齐家大公子倒确实较为俊逸,怪不得我家王妃也欲收为面首呢……” 云裳无言,叹了口气,何时靖王竟然这般爱捉弄于他,此前早就已经解释过了,他却仍旧不肯放过这一茬。狠狠地瞪了靖王一眼,拉着他便往院子里走。院子还是云裳此前住的院子,只是添了一些男子用的东西,浅音早已经提前回来收拾妥当了,见靖王与云裳回来,便连忙行了个礼,奉了茶,知晓靖王不喜丫鬟服侍,便带着院中服侍的丫鬟退了下去。 靖王喝了口茶,目光淡淡地打量着房中的摆设,又不发一言地转过了眼。 云裳也瞧见只怕因为靖王的到来,齐朗又让人填了好些摆饰,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知晓靖王在想什么,云裳淡淡地笑了笑,“齐朗在这康阳城中许多年,自然许多人巴结奉承的,我方来的时候,这康阳城中只知齐将军,不知皇上,只怕因为顾忌你我二人的身份,许多真正值当的东西早就收了起来。不过但看这府中的摆设,倒也不比咱们的靖王府差。” 靖王刚凑到嘴边的手微微一顿,垂下眼喝了口茶,淡淡地道,“王妃可是在嫌弃本王府中太过寒酸?” 云裳又被靖王不轻不重地噎了一句,心中有些恼,她已然发现了,自从这次他来了康阳城中,便总是这般模样,倒似自己得罪他甚深的模样。 “若不是知晓王爷的性子,妾身可倒是真要以为王爷这是在捏酸吃醋了。”云裳幽幽叹了一声。 靖王的手又是一顿,便闭口不再提方才的话茬子,只喝了杯茶便走到桌案前看起书来。书大多是云裳看过的书,一路带着,从皇城到了康阳。 靖王看了半晌,才道,“你如今倒是涉猎甚广,诗词歌赋,天文地理,农耕牧业,兵法战术,七星八卦,应有尽有。” “闲着无聊,多看些总是好的。”云裳淡淡地笑了笑,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此前我倒是不知,那柳吟风在阵法上似乎十分擅长,他院子周围的那阵便是十分厉害,我险些丧命其中。我听说,齐朗在清风谷遇见柳吟风的时候,他亦是摆了一个阵,让齐朗无从入手,才输得那般惨烈。我对阵法只知皮毛,还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一些,不过是最常见的,即便是最常见的,我摆是定然摆不出来的,连破也许都成问题,我恐怕,会在这个上面吃些亏。” 靖王沉吟了片刻,才道,“柳吟风擅长揣摩别人的作战手法,却也害怕自己被别人揣摩得透了,所以,每回打仗几乎都不会用相同的法子。此前我倒也从未听说过他擅长阵法,也怪不得你,若是说阵法,我倒是有一个人,我在阵法上的一些东西都是他教的,只是他不在康阳,不过我已经飞鸽传书命他前来助你了,兴许过几日便能够到了。”沉默了片刻,靖王才又道,“此人在阵法上十分精通,只是脾性却也有些怪,你多担待一些,不过有我提前打了招呼,他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你。” 云裳心中一喜,连忙走到靖王身边拉住靖王的手道,“谢谢王爷,若有此人助阵,定然如虎添翼。” 靖王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云裳握着他的手,眼中柔软了几分,笑着道,“如虎添翼,你倒是不害臊,将自己比作虎,你便是一只虎,只怕也是一直母老虎。” 云裳闻言,恨恨地扔开靖王的手,哼了一声道,“王爷最近只怕是打趣妾身打趣得上瘾了。” 两人说着话,浅音便走了进来,笑着道,“王爷,齐夫人送来了一些水果,有些梨和葡萄,倒是都十分稀罕,本不应当是这个季节有的,听说是用了特别的法子种起来的。齐夫人说是府中一位堂小姐送来的,便急忙给王爷和王妃送来一些尝尝鲜。” 云裳闻言,挑了挑眉,眼中染上了一抹冷意,“哦~我便知晓,没想到来得这般快,呵……” 浅音不知云裳在说什么,有些莫名地望着云裳,靖王却笑了笑道,“在来凤城的时候,王妃应对那景文昔倒也十分得体,这什么劳什子堂小姐的,便也劳烦王妃了。” 云裳轻哼了一声,“我这个王妃,如今的左右倒也只是为了靖王爷赶开这些莺莺燕燕的了,算起来,倒也是阻碍了王爷的艳福,我瞧着,这位堂小姐虽然算不得绝艳,倒也还是不错的,而且性子活泼,比之皇城中那些个死气沉沉的大家闺秀倒也多了几分巾帼之风,王爷不妨收了?” 靖王拿起手中的书来,打了个哈欠,声音渐渐轻了起来,“不敢,家有悍妇,一人就且得受了,可不想再来第二个。” 云裳听他说自己是悍妇,蹙了蹙眉,只是心中却泛起一抹淡淡地甜蜜,心中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由着去吧。便也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浅音笑着退了下去,只闻见室中淡淡的熏香飘起,偶有翻书声响起,倒也十分温馨。 因着靖王住在府上,齐朗便也急急忙忙准备了一场宴会,以迎接靖王。靖王虽然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宴席,却也并未拒绝。 下午的时候,浅音好奇地问起那堂小姐的事情,云裳便笑着与她讲了,到引得浅音心中愤恨不已,晚上便变着法子将云裳打扮得美貌无双,云裳本就美,浅音给云裳画了个梨花妆,更显遗世而独立的清冷气质。浅音瞧着甚是满意,找了一件白色曳地长裙给云裳穿了,又想着这天愈发的冷了,便将从皇城中带过来的狐裘给云裳披上了,那狐裘雪白一片,倒显得云裳益发地不食人间烟火。 靖王仍旧是一身黑色,外面罩了一件黑色大氅,与云裳一黑一白,相得益彰,任谁都难以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靖王携着云裳到前院之时,许多人都已经到了,捡到靖王与云裳过来,果真惊艳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连忙行礼。云裳淡淡地扫了一眼,却没有见到那位堂小姐,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外。 与靖王一同坐了,靖王便举起了酒杯道,“王妃受皇命来此监军,这些日子承蒙大家关照了,在此,本王敬大家一杯,多谢。”说着便仰头喝了酒。 下面的人一面倒着“哪里哪里”一面端起了酒杯,云裳也微微笑了笑端起了酒杯,却被靖王拉住了手,靖王朝着云裳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身子本就虚弱,前些日子又受了伤,莫要再饮酒了。”说着便吩咐浅音去给云裳准备了茶水。 齐朗笑着瞧着靖王的动作,哈哈大笑道,“都说靖王与靖王妃鹣鲽情深,如今一见,果真令人羡慕。” 靖王看着云裳轻轻笑了笑,目光柔了几分,却并未回答,云裳眼波流转,眼神中竟带了几分媚意,笑着微微低下了头,面色微微有些发红。 齐朗见气氛有些凝滞,便笑着道,“今日靖王大驾光临府上,蓬荜生辉,末将专程请了康阳城中有名的舞姬与伶人来表演。”见靖王并无反对之意,便笑着转过头与齐夫人说了句什么,齐夫人笑着起了身,过了会儿,对面的高台之上便响起了淙淙琴声,只是却并未有灯亮起,只闻其声,却不曾见奏琴之人。 琴声悠扬,奏得却不似寻常的靡靡之音,而是战场之上的破阵曲,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上过战场的将领,自是听得热血沸腾,待琴声到高昂之处,却见高台之上突然亮起一盏红色灯笼,便在那独独的一盏红色灯笼的光芒之中,一个红色身影渐渐显现,看身影婀娜多姿,应是个女子,只是却穿着一身红色劲装,一手握着一把剑,琴声再起,那红色身影便随着琴声开始舞剑,琴越来越快,剑也越来越快,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心神驰往,剑的刚烈,配合着一身红衣,便到了极致,只是却因为那婀娜多姿却又不乏英气的身影,更添几分旖旎。 一曲罢,那红色灯笼便灭了,红色身影便隐匿到了黑暗之中,再不得见。 众人轻吁了口气,皆是带着几许震撼。齐朗抬起眼觑着靖王的面色,却见他手中夹了一小块桂花糕,正将桂花糕喂到云裳口中。齐朗皱了皱眉,不知靖王方才有没有瞧见对面高台上的表演,一时间竟有些无从开口。 倒是不知何时已经回席的齐夫人蹙了蹙眉道,“老爷,这一舞可真是美得惊心动魄呢,一个女子竟也能够将剑舞舞得这般出神入化,倒也十分难能可贵呢。” 齐朗应了一声,点了点头,笑着望向靖王,“王爷以为如何?” “嗯?”靖王似是方回过神来,淡淡地看了齐朗一眼,“哦,方才光顾着给王妃布菜,倒是不曾留意,不过,美得惊心动魄这样的词,本王素来觉得,除了本王的王妃,便是无人担得起的。” 云裳闻言,一块桂花糕险些呛住,半晌,才稳住了气息,静静地将桂花糕吃了,才笑着道,“王爷惯爱取笑妾身。” 只是听闻靖王与云裳这么一说,齐朗便又沉默了下来,不知应当如何接话,齐夫人蹙了蹙眉,“方才瞧那跳舞之人的身影,倒似乎有些熟悉呢。” 齐朗闻言,便转过了头去,“嗯?原来夫人也有这般感觉,那便将跳舞之人传上来,赏吧。” 不一会儿,一身红衣的女子便被传了上来,跪倒在院中,“民女齐婉之见过靖王爷靖王妃。”<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以暴制暴 院中一片寂静,半晌,只听得靖王的声音响起,磁性中带着几分宠溺,不复此前的冷漠,“裳儿,这醋鱼做的倒是不错的,你尝尝?” 云裳却没有回应,微微抬起眼,目光中似乎带着几分讶异,“咦,这不是先前在集市上骂王爷是野蛮人的女子?唔,如今一个舞姬脾气也这般火爆?莫非也是有人撑腰的?” 那齐婉之只怕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最先开口与她说话的竟然是云裳,还一开口便先是点出了先前在集市上她骂过靖王,却又说一个舞姬竟也这般火爆只怕是有人撑腰。这样一来,既将她贬低成了舞姬,又将她的伯父与婶婶陷入了两难之地。若是不认她的身份,今日的一切安排便白费了,若是认了她,便也是承认了是他们在她身后撑腰。 齐婉之咬了咬牙,此前她婶婶专程与她讲,这靖王妃只怕不是易与之辈,她跑去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却是靖王妃体弱多病,虽貌美无双却也是个懦弱的,今日在集市上一见,也觉着脾性温和,不像婶婶所言那般,便并未多加注意,却不想竟是她首先对自己发难。 齐婉之脑中飞快地闪动着各种法子,半晌才直起身子来,正欲扬起头回一声,“民女不是什么舞姬,民女是齐家女儿。” 只是,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靖王的声音传来,声音轻柔,却让齐婉之身子忍不住颤了颤,“不过一个舞姬而已,裳儿若是不高兴瞧着,便拉下去便是,保证让她再也不能出现在裳儿面前,免得碍了裳儿的眼。” 话音一落,齐朗夫妇与齐婉之的声音便一同传了过来,“王爷不可。”“你凭什么杀我?” 最后那个声音却是盖过了齐朗夫妇的声音,齐婉之站起身来,冷冷地瞪着靖王与云裳,“我可不是什么舞姬,你便是靖王又如何,就能随意打杀别人了吗?就能目无王……” 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靖王衣袖抬起手来,挥了挥衣袖,只听得“啊……”的一声,那齐婉之便已经如破布娃娃一般摔了出去,落在院子中间,似是摔得有些狠了,齐婉之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吐了一口血,便又趴了回去。 “既然不是什么舞姬,那你假冒舞姬,意欲行刺本王与王妃,来人啊……”靖王将云裳揽入怀中,声音懒懒地,却带着让人心神一凝的威严。 “王爷不可啊……”齐朗夫妇连忙站起身来,跪倒在地,“王爷,这女子,是末将弟弟的女儿,不过因为一时贪玩,所以才扮了舞姬出现了,是末将教导无方,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靖王目光淡淡地扫过齐朗夫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地笑意,“哦?原来,在后面撑腰,让这女子那般嚣张的人是齐将军啊。”微微顿了顿,再开口,却更冷了几分,“本王今日在康阳城中闲逛了一圈,竟然发现,这康阳城中的百姓视齐将军为天,只知齐将军不知皇上何人,也难怪,一个小小的将军弟弟的女儿,亦可以这般在康阳城中横行霸道。齐将军这差事,可真是当得好啊……” 靖王说完,便站起了身来,弯下腰扶起云裳,待云裳也站起了身,才又道,“你们慢用,这齐府的饭菜尊贵,本王可用不起。”说完便携着云裳一同离开了院子。 待走出了院子,才轻声道,“这齐府太过尊贵,我们还是回营中住吧,我倒也习惯了住在营中,只是要委屈王妃了。” 云裳垂下眼,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说什么委屈,只要有王爷在,便不委屈。” 云裳应了声,便吩咐着浅音又收拾了东西,便朝着营帐走去。 许是因为此前那一仗中,刘华、王彦与王充背叛了齐朗的缘故,今日的宴席,并未请他们三人去,云裳与靖王回到营中的时候,便瞧见那三人坐在篝火旁烤着野猪吃,见到靖王与云裳出现,众人似是愣住了,半晌才连忙站起身来,向两人请了安。刘华目光转了转,落在云裳的身上,沉吟了片刻才道,“王爷与王妃来得甚巧,今日王将军在巡山的时候发现了一头野猪,便索性给猎了拿回了营中,刚刚烤好,若是王爷与王妃不嫌弃,便一同来吃一些吧。”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也好,只是我这身装扮行动不便,我先回营中换一身轻便的衣裳来,王爷您先留在这儿吃着吧,我很快便到。” 靖王眯着眼微微颔首,面上带着难得的笑意,走到那火堆旁掀起大氅坐了下来笑着道,“本王倒是许久没有吃到新鲜的野猪肉了,闻起来便让人垂涎。” 云裳见状,眼中也染上了几分笑意,带着浅音回了营帐,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才又回到了火堆旁靠着靖王坐了下来,云裳刚一坐下,靖王便递过来半根猪腿,“这野猪肉肥瘦刚好,猪腿肉也不柴,还放了简单的调料,味道不错,你方才都没吃什么东西,试试看。” 云裳笑眯眯地接了过来,也不扭捏,拿起猪腿便咬了一大口,猪腿烤得表皮酥脆,还滋滋冒着油,内里却还是嫩的,因为是野猪肉,肉质紧实,倒确实与寻常吃的那些肉不太一样。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倒确实是一道美味。”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王充便从一旁提过酒壶,笑着道,“在营中值夜不应喝酒,只是念着,便用酒壶装了茶水,也算是解解馋了,来,末将给王妃满上。”说着便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云裳。 云裳双手捧着猪腿,没有空闲去接碗,便眯了眯眼,看了靖王一眼道,“我拿不了了,王爷给我放旁边。” 靖王便伸出手接过茶水,放到云裳旁边的地上,见她嘴里鼓囊囊的,忍不住有些失笑,“吃慢些,没人与你抢。”声音柔和,还带着几分笑。 对面的三人皆是有些发愣,呆呆地望着靖王与云裳,半晌,刘华才笑着道,“都说靖王爷冷酷无情,前些日子王爷虽然在营中,却甚少出现在我们面前,每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倒也与传言中并无二致,今日一瞧,却发现,原来传言也是不实的。”说完哈哈一笑,“至少王爷对着王妃的时候,绝对算得上是温柔的。” 云裳原本在旁人面前红脸多是假装,只是今日被这样打趣,倒是忍不住面色有些红,恨恨地盯了刘华一眼,才慢条斯理地道,“我倒是记得,打仗之前我曾与你和王将军打赌,赌那夏军是从那条道上来,我猜是清风谷,王将军猜的流云岭,唯独刘将军,猜的是春风渡。只是那日,唯独春风渡一个敌军也未见,刘将军可是要请我们吃饭啊?” 王充闻言,亦是拍了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对啊,我都忘了这件事情了,今天王妃既然都提起来了,刘老弟你还是赶紧把时间给订了吧,那玉满楼常常都是人满为患的,不提前定位置都是吃不了的,刘老弟准备什么时候请我们呐?” 刘华被两人这么一合计,有些哭笑不得,半晌才告饶道,“算了算了,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请就请,我可不像王将军那样,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既然输了我认就是了。” 云裳笑弯了眼,“唔,既然我赢了刘将军,那可允许我带个家眷不?” 刘华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云裳所说的家眷是靖王,差点儿便被自己口水给呛住,咳了半晌,“咳咳咳,王妃也真敢说。”见靖王爷也笑吟吟地望着云裳,似乎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心中忍不住惊叹,想来民间传言,靖王与靖王妃感情极好竟然是真的。 四人一面闲聊着一面吃着东西喝着茶水,不觉地便到了夜半时分,营中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云裳听着营中偶尔传来的兵甲之声,心中却觉十分安宁,与其他三人告辞,才与靖王一同慢慢走回营帐之中。 回到营中,云裳让浅音打了水洗漱了,便坐到塌边望着正在洗面的靖王,轻声道,“今日这般得罪了那齐朗,只怕会逼得他狗急跳墙吧。” 靖王懒懒地将帕子往木架子上一搭,便也走到塌边开始脱鞋子,“此前我便说了,此人若是不能绝对服从,心存异心,便直接除了便是,这……是个机会。” 云裳闻言,便沉默了下来,机会…… 靖王在宁国百姓心中虽然是如神祗一般的存在,只是对于齐朗来说,却未必有那般大的影响力。齐朗一直守着康阳,偏居一隅,在这儿,便是他的天下,连带着他的家人都个个横行霸道,从他的儿子齐豫之,到今日这个齐婉之。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突然被人这般踩了下来,只怕心中是恨极的。 云裳叹了口气,想要收服这个齐朗,只怕是不易的。 靖王知晓她在烦恼什么,笑了笑道,“对付这样的人,我比你有经验,唯一种法子可以用,便是以暴制暴。他总觉着自己十分了不得,你便要比他更狠,比他更了不得,要让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那般自以为是,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蚱而已,捏死他十分容易。他心中恐惧,便也只能听命于你了。只是,你却也应当准备周全,莫要留下一丝可以让他钻的缝隙,让他深刻的知晓,他的那些手段,在你这里,不过无济于事而已。” 云裳低着头,脑海中想着靖王的话,虽然这些话说得十分自负十分不客气,云裳却也不得不承认,也许,靖王说的,是对的。 此前她在齐朗面前持着那样的态度,便也是想要让齐朗知晓,自己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好对付。只是,她却还是太过温和了一些。云裳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听靖王一席话,她倒是有了几分头绪。心中便十分高兴,笑着对着靖王竖起了大拇指,“王爷果真厉害。” 靖王亦是笑着望着她,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翻身上了床,“睡吧,已经很晚了。” 云裳一愣,心中便又开始打起鼓来,她可没有忘了昨儿个夜里醒来的时候那般尴尬的情形,晃了晃神,回过眼来,却瞧见靖王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似乎带着几分……挑衅? 倒确实像是挑衅,云裳心中一愣,剜了他一眼,脱了鞋子便也上了床靠着外侧躺了下来。靖王猛地撑起身子来,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抬了起来,身子挪到了云裳的上方。 云裳眼珠子瞪得圆圆地望着他,却见他轻笑了一声,眼中是满满的笑意,帐中便突然暗了下来,云裳心中一紧,却察觉到他似乎躺回到了自己内侧。 心中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好啊,这个靖王,竟然敢逗弄她。心中想着,便伸出手在靖王腰侧狠狠地拧了一拧,却被靖王抓住了手,黑暗之中,传来靖王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你可莫要再乱动了,再乱动,我可就不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了。” 云裳闻言,身子一僵,便急忙收回了手,却又听得身侧传来一声十分愉悦的轻笑声,惹得云裳恼怒不已,却也不敢再动靖王了。 翌日一早,方醒来,便听见浅音笑眯眯地道,“王妃,那齐朗带着他那位刁蛮的侄女儿在营帐外面跪着请罪呢,说求王爷王妃原谅他管教不严之罪。” 云裳瞧着身侧已经没有了人,便望了浅音一眼,浅音便明白了云裳想要问的话,轻笑了一声道,“王爷一早便起来了,方才那齐朗也派人求见了王爷,只是王爷说,这营中王妃做主,他不管,便在外面看书,连营帐都不曾跨出过一步。” 云裳神情微动,沉默了半晌,响起昨日靖王所言,便道,“你便出去给齐朗说,既然他不会管教,便交给我来管教好了,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也不是小孩子,便应当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对靖王靖王妃不敬,亦是大罪。不过,念在她初犯,便罚她跪着绕着康阳城走一圈,一面走还得一面陈述自己的罪责,说‘我错了,我不该张扬跋扈’。” 浅音眼中带着几分兴奋之色,连连点头道,“好,奴婢这便去。” 云裳想了想,便拉住了浅音道,“那女子是个脾性大的,你莫要在她面前吃了亏,我便授予你一个权力,若是她反驳一句,你便赏她一巴掌便是。” 浅音连忙应了声,“哎,奴婢明白。”说着便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外面有些冷,云裳懒懒地躺在榻上,不想起床,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都醒了还不起?” 云裳抬起眼看了眼靖王,往被窝里缩了缩,“外面有些冷。” 靖王见她这般模样,便忍不住笑了,“你如今可也已经是一军监军了,营中的士兵卯时便得起床到校场拉练,本来你也应当一同去瞧着的,你倒是好,如今都巳时了,还赖在床上不肯起身。这监军可是你与你父皇请来的,这般不勤勉。” 云裳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怨气地望着靖王,慢慢地坐起了身,又拥着被子坐了好一会儿,才拿过衣裳来穿了起来。 正穿着衣裳,便听见外面猛地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什么?我可是齐府小姐……” 话音还未落,便是“啪”的一声响,云裳挑了挑眉,看来浅音对这齐婉之也十分不喜啊,这一巴掌可是不轻的。 “大胆,你一个奴婢也敢打我!” 便又是“啪”的一声,却比方才更响亮了。 随即便传来齐朗的声音,似乎强压着怒意,“婉之,还不跪下。” 接着便没有了动静。 云裳似乎听见齐朗的声音传来,只是又急又气的模样,倒也听的不是很真切。不一会儿,浅音便走了进来,笑眯眯地道,“唉,这齐婉之看来也不怎么硬气,不过挨了两巴掌便不敢说话了,只是也不肯去跪着走一圈,齐将军一直在劝,却也似乎无用。” 云裳挑了挑眉,便听见齐朗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王爷与王妃都是明理之人,若是你好好认个错,定然也不会为难你,你倒是认错啊……” 云裳听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还是想用苦肉计啊。”齐朗倒似乎是忘了,云裳刚到康阳的时候,便因为那齐豫之横行霸道,打了那齐豫之几十棍子。那时候云裳都不曾心软过,更别说现如今。 云裳微微一笑,吩咐道,“既然齐小姐不肯,那便也不用对她客气,让两个暗卫去拉着齐婉之去城中,她若是不肯跪便踹她的腿,踹到她跪为止。” “是,奴婢遵命。”浅音闻言便喜滋滋的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传来齐婉之的嚎叫之声,倒是一点儿也不动听了。 “末将求见王爷王妃。”齐朗的声音在营帐外传来。 云裳冷冷一笑,眼中带着几分讥诮,扬声道,“此事可不仅仅是王爷与本王妃的面子上的事情,更关于皇家尊严的事情,肆意藐视皇家尊严,即便是杀了她,也没有人敢在本王妃面前说一句不是。齐将军可要想好了,齐婉之不过是齐将军的侄女,齐将军的家人可都在这康阳城中,齐府一门可是上百人呐……”< 第一百九十七章 营中训话 外面便没有了声音,云裳噙着笑等着,不一会儿,便听见趴在帐篷上偷听的浅音道,“王妃,走了。” 云裳点了点头,垂下眼,想了片刻,“传令下去,军中校尉及以上职位之人,在营帐外面候着。” 浅音连连应了声,跑下去通传去了,过了一会儿,便听见营帐外传来王充的声音,说是要求见云裳,云裳便传了他进来,王充进来,便拱了拱手道,“监军大人,营中除了齐将军和另外四位校尉因为巡查城门并未在营中,其他人均已到齐。” “哦?四人?哪四位啊?”云裳淡淡地道。 “齐家两位公子,还有两位,一位叫李显,一位叫孙仲。”王充面无表情,声音也并无起伏。 “哦?这般凑巧,齐将军和齐家两位公子都不在?今儿个可是这四人当值?”云裳心中其实早已知道结果,却仍旧装模作样地询问了一番。 王充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才应道,“回监军大人,今日按理是当齐豫风与李显二人当值的,齐豫朗与孙仲却不知为何不在,末将瞧着营地的出入薄上面写着的事由是巡视城门。”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来,站起身,便朝着营外走去,“走吧,瞧瞧去。” 几十位校尉和营中的几位将军都站在营帐外,时常有人好奇地抬起头瞧着云裳,云裳笑了笑,目光在眼前的众人面上划过,半晌才道,“今日将各位校尉大人,各位将军找来,是因为前些日子的那一场仗。不瞒大家所说,那日我虽然不在军中,却早已经对行军路线和作战方式做了详细的安排,大军分为四路,十万人从清风谷,五万人从流云岭,五万人从春风渡进攻,剩余十万人留守营地,作为后援,若是哪面遇敌,且力有不逮的时候,便由留守营中的将士进行支援。而这前三路军中,若是谁未能遇敌,便直奔敌军营帐,打夏军一个措手不及,而后迅速撤退,从清风谷撤军,与在清风谷中阻敌的将士前后夹攻敌军。” 众人闻言,皆是听得十分入迷,他们虽然为校尉,只是这些行军布阵的大事,是多半不会让他们参与的,猛地听云裳提起,倒也觉得十分新鲜。听得云裳的安排时,亦是有人暗中点了点头,似是十分赞同云裳的布排一般。 “只是因为我不在军中,齐将军便不顾我的吩咐,执意要带着全部大军,意图阻敌于清风谷。可是敌人十分狡猾,竟猜到了齐将军的计划,分了兵,安排了约摸十万余人从流云岭进犯,意欲趁着营中守备松懈的时候,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这个时候,按照齐将军的作法来行军,只怕流云岭的夏军便没有任何阻碍,可以直击我们营地,那时,所有的将士都在外面,营中留守士兵不足一万,只怕很难抵得过夏军的进攻。”云裳说着,声音便渐渐高昂了起来。 “幸而我们有几位将军还是十分明事理的,在齐将军强制要求全军所有人随他一同去清风谷的时候,提出了反对,只是见反对无效,他们便相出了其他法子,建议兵分三路,阻碍敌人的视线,然后汇集到清风谷。他们在那日夏军进犯的时候,却并未按照齐将军的吩咐进行布军,反而想方设法地按照我的法子,分了四路军,进行抵御。” 云裳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众人十分好奇的脸上,才又接着道,“果然,右路军在流云岭遇见了夏军,只是对方有十万人之众,我方仅仅五千人,并无太大胜算,所以他们便以信号示警,让留在营中的王将军带了人去支援,那日在场的也有许多人参与了战斗,我军几乎将流云岭的那路敌军全部灭掉。而从春风渡过去的刘将军他们那路军倒也一路无阻,直接打到了敌军营地,一把火烧了敌军的粮仓,而后迅速撤军。” “只是,这个时候,齐将军带领的中路军如何了呢?”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唇角,“中路军一行十万余人,果真在清风谷中遇见了由夏国太子及军师柳吟风带领的夏国大军,双方一交锋,夏军便佯装战败,节节后退,将齐将军带着的队伍引诱到了清风谷中间,而后借着那处的地势优势,摆了一个十面埋伏阵,等着齐将军入瓮呢。齐将军完全忘了我此前所言,若是有任何不对劲,便迅速撤到清风谷谷口处。为何要撤到谷口处呢,因为谷口处的地势较为特别,谷口只有一个较小才出口,想要出来,顶多只能同时并排的四个人通过。守在谷口处,便基本能够确保敌军过不来,过来一个杀一个。只是齐将军一意孤行,却定要与夏军军师柳吟风的十面埋伏阵拼个高下,送掉了许多将士的姓名,待齐将军反应过来想要撤军的时候,却已经迟了。” “刘将军奇袭了敌军营地之后,便从清风谷匆匆撤军,意欲与齐将军配合,将夏军夹击在中间,却不想,齐将军逃得彻底,也并未想过要接应一番,于是,刘将军一行不过五万人,遇上敌军的大部队,定然是寡不敌众的。刘将军却十分冷静地指挥着大军突围,最终带出了一万余人。” 云裳目光来回巡视着,说完,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今日将这件事情讲给各位听,只是因为,我觉得各位是我们军中的校尉,校尉虽然手下只区区几百人,却也是军中不可或缺的人才,我相信我们这儿站着的各位都有一颗保家卫国的心,我也相信,大家以后定然能够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只是,在军中,服从却是高于一切的。想必许多人都知晓靖王便在营中,靖王虽然被宁国人尊为战神,却也是深深懂得服从的道理,在这营中,他并非主帅,若是主帅有令,他却也绝对不会违抗。” “一个士兵,第一为服从,第二为绝对服从。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已经毫不保留的与大家交代了,孰是孰非,你们心中自有判定。今日召集大家而来,想要给大家强调的,便是军纪,我突然召集大家,大家站在这儿的自是守纪的,只是有四位校尉却并未前来。他们四人在营门口出入薄上登记的事由,皆为巡视城门,只是,我询问了当值的将军,真正当值的校尉仅有两人,而另外的两人,却撒了谎。”云裳目光染上了几分冷意,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 “军中有纪律却不能严格执行,那这纪律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如今我们是在战场之上,敌军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对我们发起进攻,这个时候,每一个人的一言一行,每一个人是否守纪便是至关重要的事情,特别是你们并非普通士兵。”云裳转过眼望向王充,“王将军,军中规定,若是不遵守军中纪律,私自出营,应当如何处置?” 王充连忙站了出来,拱了拱手道,“回禀监军大人,私自出营,罚军仗三十。”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那私自离营的两位校尉回来了,便各自领罚去吧,若有再犯,那这个校尉便不用当了,应当择能够遵守军纪的人来担当,身为校尉,却不以身作则,又有何用?” 王充连忙应了声,“末将遵命。” “既然有罚,便也应当有赏,若是能够遵守军纪,打仗的时候杀敌一百,便有赏,若是累计杀敌一千,重赏!”云裳扬声道,声音铿锵有力,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云裳瞧见便有人面露喜色,似乎胸有成竹。云裳笑了笑,抬起手拱了拱手,“宁国的每一寸山河,便烦劳大家一同共同守护了,我在此谢过大家了。”说完,又站了片刻,才转身进了营帐之中。 “你这般,只怕落在齐朗耳中,定然便会说你是故意针对他的了,到时候,只怕又得闹腾一阵子了,狗急跳墙也说不定。”靖王听见推开营帐门的声音,便抬起头来望向云裳,轻声道。 云裳眼中也噙着几分笑意,微微颔首,“我便是要逼得他狗急跳墙才好,他要跳墙了,我便正好镇压一番,恩威并施。不是王爷教臣妾的吗?要以暴制暴。” 靖王闻言,眼中带着几分戏谑,“若是齐朗默默的受了这份委屈,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呢?” 云裳走到靖王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从桌案上抽了一本书来看,“若他真能够忍得下来,便也不是齐朗的,柳吟风对齐朗十分了解,我也不差,还未离开皇城的时候便找了许多相关的资料来瞧了,来了康阳之后,暗卫更是从未停止过对齐朗的监视,他的所有动作,都落在我的眼中的,所以,我有足够的把握。” 今日她叫了全部校尉来训话的事情,只怕很快便可以传回齐朗耳中,在那么多人面前将那日的战况说了,虽然并未点明责备齐朗,却也落了齐朗的面子,只怕他便会急红了眼。而后,再听说我要责罚的人中,有他的二儿子,他便会料定我是在针对他,从而采取一定的动作,哪怕是他暂时忍了下来,她也总还有办法来刺激刺激他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步步紧逼 所幸,齐朗并未让云裳等太久。 云裳听暗卫汇报,当日夜里,齐朗辗转反侧许久不能入眠,在府中对着五夫人发了好大一阵火,第二日一早便传了信到营中来,想要召见他平日里较为亲信的一些人。 那日当值的将军是齐朗身边的人,云裳笑眯眯地吩咐着刘华与王充时不时的去巡视一下,最好是守在营门口,莫要让任何一个不应当出营地的人出了营地。 齐朗见传信的人去了那般久,带回来的却是一句,“校尉大人们都出不了营地,说昨日监军大人吩咐了,必须严加看管进出营地的人,无要事不得出营,不当值的校尉及以上的人出营必须要监军大人亲手手信才可以。” 齐朗怒极,抬起手便将手中的佩剑狠狠地摔在桌上,冷冷地笑道,“她便真当如今有个靖王爷为她撑腰,本将军便拿她无法了。她倒是忘了,这康阳城是谁的天下,不过才来一个月,便想着要控制住康阳大营中的将士,痴人说梦!”齐朗恨恨地骂了好一会儿,便索性换了盔甲,到了营帐之中。 下令去唤亲信的那些人来他营帐之中商议事情,却被告知,所有校尉都被监军大人带走了,说是一同巡视校场,看士兵的演练情况去了。 齐朗咬着牙等了许久,却等到云裳亲自带着人走进了营帐之中,“听说齐将军唤了一些校尉和将领过来,有要事相商,我想着,在这营中,所谓要事便定然是与行军打仗相关的,将军在康阳城许久,对周围的许多事情都应当十分清楚,便想着来听一听将军有何高见,将军不会怪责我不请自来吧。” 齐朗嘴角跳了跳,抬起手摁住额角暴起的青筋,半晌才扯出一抹微笑来,“哪里哪里,末将不敢。只不过是昨日因为有事没有来营中,所以叫他们来问一问昨日营中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哦?”云裳温和的笑了笑,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转过眼望向齐朗叫来的十多人,笑眯眯地道,“那好,那几位便回答一下将军的问话吧,我尚有事情需要请教齐将军,便在此候着好了。” 那些个校尉哪敢当着云裳的面说什么,便连忙道,“昨日营中一切安好,并无大事发生。” 齐朗暗自在袖中握紧了拳头,笑着道,“哦?那便好。既然昨日无事发生,你们便先退下吧,好生看顾着各自麾下之事。” 那十多人连忙应了声,便先退出了营帐之外。 云裳这才转过眼来望向齐朗,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走到沙盘面前,看了眼插着旗帜的沙盘,笑着道,“今日在营中研究这沙盘,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便是在这个位置原本应当是有一条河的,只是为何沙盘中并未有任何标识呢?” 齐朗目光落在云裳手指着的位置,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儿本身确实有条河,只是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近些年因为康阳雨水减少的缘故,这条河已经干涸,除非是连续下好几日的大雨,否则河中并无水,所以沙盘中并未标出来。” 云裳点了点头,手指往上挪了挪,停了下来,“这儿,有片湖泊?” 齐朗不用瞧也知晓云裳指的是哪里,心中因为对云裳十分不满,便带了几分不耐烦,“是,有个湖,还不小呢。” 云裳微微一笑,今日她来不过便是来膈应一下齐朗,这两个问题其实营中其他人也能回答,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云裳便点了点头,“多谢齐将军了。”说完便转身出了齐朗的营帐。 云裳刚回到营帐之中,便听见浅音来报,“哈哈,王妃,奴婢听说方才王妃你刚一走,齐朗便气得摔了茶杯呢。” “嗯,定力忒差。”云裳目光落在靖王手中的书上,含含糊糊地应道。 “那齐朗也是奇怪,既然王妃不让那些校尉去他营帐内议事,他可以一个一个的亲自去说啊。”浅音眼中带着几分不解,暗自嘟囔道。 云裳听见,便笑了笑,“若是齐朗这般做了,便也不是齐朗了。” 浅音不知云裳为何这般说,却也懒得去计较,瞧着云裳手边没有茶,便急忙去帮云裳沏了茶。 “你身边的暗卫我多增加了几人,不管何时,不能让暗卫离开你身边。”靖王皱着眉头道,“看来应当多找几个女的暗卫来。” 云裳闻言,笑了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温柔,“够了,我手下大部分都是女子,只是因为前些时日将她们都分派了出去,所以暂时不在身边,我叫人将她们调回来便是。” 靖王闻言,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王爷什么时候去泾阳或者德西?”云裳浅笑着问道。 “许就是这几日吧,即便夏军并未安排兵马对那两城进攻,我也应当早些去布防,若是能够除了守在那两城的夏军,倒也能够减缓你这边的压力。”靖王抬起眼,望了云裳一眼,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云裳有些奇怪,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却并未瞧见有什么异常,暗自想着,最近为何靖王总是盯着她瞧,还总是晓得那般温和啊? 再抬起头来,云裳便不再提此事,笑着指了指地图上康阳附近一条蜿蜒的叫泾河的河流,“此前我瞧见这地图上有这条河,只是沙盘上却没有,心中奇怪,问了齐朗,才知晓,这河早已干涸了许久,除非连日下大雨,否则河中便是没有一滴水的,所以便并未在沙盘上标出来。” 靖王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云裳手下的地图上。 云裳微微蹙眉,“听暗卫禀报,这几日,柳吟风似乎经常到这泾河边上走走。” 靖王闻言,便索性放下了手中的书,拿起地图瞧了一会儿,才道,“河道常年受河水冲击,应当较为平坦,若是行军的话,倒是十分方便,而且,这河一路从康阳流向泾阳,途径了夏军如今的驻营地,河岸两边皆是陡峭的山,若是夏军沿着河道上来,想要阻击便也较为困难。” 云裳点了点头,手指又往上滑了滑,“此处,有一处湖泊,据闻,有些大。”<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夜斗 靖王的目光随着云裳的手指落在图上另一处,微微凝眉,半晌才道,“此法虽然有些凶险,却也并非完全不可行,只是若是真想这般做,便定要将这一带的百姓安置妥当,莫要以他们之姓名冒险。” 云裳眯着眼笑了,笑容似浓雾中透出的一丝光亮,温柔和煦,她还未说出口,他便已经知晓她的打算,这样的感觉,倒还真是不耐。 “此法不过是我一个备用之法,详细情形只怕还得等我去细细探查了之后才能决定,若是逼不得已,必须用这样的法子,我会提前做好筹谋的。”云裳笑眯眯地道。 靖王点了点头,似叹息一般地道,“我不知晓你此次这般跑到这康阳城来究竟是好是坏,只是,只怕你这锋芒,却是应当收敛一番的。此前皇上对你母妃和你并不忌惮,只是因为你外祖父是个通透之人,在你母妃成锦妃之后没多久,便辞官归隐了,你母妃没有多身后的家族背景,对你父皇造不成威胁。只是如今你嫁给了我,若你锋芒太露,你父皇……只怕是要怀疑的,怀疑你与母妃是为了拉拢我,才嫁给我,只是想要让我扶持小皇子登位。” 靖王说完,才缓缓地看了一眼云裳的神色,见她似乎有些恍惚,才又轻声笑道,“许是我多虑了,你也别太过害怕。” 云裳却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王爷并非多虑,实则,早在来凤城,也许更早的时候,父皇便已经对我起了疑心。”见靖王有些意外地望着她,云裳抬起手拢了拢耳边的发,笑着道,“父皇是一国之君,他多疑也是寻常,我虽然有些失落,却也能够理解,王爷放心,我自会小心。” 其实,云裳不曾想到的,反而是靖王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心中倒是有些感触,都言靖王冷酷,若是靖王真的对她不上心,这一番话是完全没有必要说的。一方面,若是云裳还是前世的云裳,只怕便会以为靖王是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自会对他疏离几分。二则,若是靖王还存着谋夺皇位的心思,自己愈是锋芒毕露,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父皇对她起了疑心,连带着,对锦妃和晨曦都会渐渐起疑,这样一来,靖王才有机会。 想到这两层,心中便忍不住泛起丝丝温暖来。 晚上子时左右,云裳与靖王刚歇下不久,便听见浅音走了进来,站在屏风之外禀报着,“王爷王妃,方才暗卫来报,说齐将军写了书信,并传信给了军中亲信,暗卫劫来一封,奴婢觉着此事重大,万不得已来扰了王爷王妃休息,还请王妃过目。” 此前靖王便已经说过,在这军中,所有的事情云裳做主便是。 云裳闻言,便掀开被子站起身来,拿了一件大氅披了,绕出了屏风,接过浅音手中的书信,一面拆开来,一面朝着书桌走过去。 待走到书桌后坐下来的时候,信已经差不多看完,云裳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冷意,“狗急跳墙了。” 说着便抬起眼望向浅音,“去将我的衣裳拿来吧,顺便叫一百暗卫准备。” 浅音应了声,先出了营帐传了话,才又走到一旁的箱子中拿了一套月白色衣衫,朝着云裳走过来。云裳蹙了蹙眉,笑着道,“今晚上说不定是场硬仗呢,别穿这广袖长衫了,拿一套方便行动的吧。” 浅音愣了愣,便明白了云裳的意思,连忙又回身拿了一套衣衫,给云裳换上了,刚换好衣裳,便听见暗卫禀报的声音,“王妃,暗卫已经准备妥当。” 云裳点了点头,“寅时行动。” 外面应了一声,便没有了声响。倒是屏风后传来靖王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地倦意,“寅时还早,如今不过子时,先过来再歇会儿吧,我过会儿叫你起身。” 浅音便站在云裳身边,听着这话,面上带着几分戏谑地望着云裳,笑容满面地道,“是啊,王妃,还有一个多时辰呢,王妃还是先去歇会儿吧。” 云裳面色微红,狠狠地瞪了浅音一眼,却也并未反驳靖王,让浅音先退了下去,便又绕到屏风后,似是察觉到她的到来,靖王便睁开了眼望向她,扬起一抹笑来,“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你莫要这般紧张,先歇着吧,待到了寅时我再叫你便是。” 云裳点了点头,将大氅解下放到一旁,却也并未脱衣裳便钻进了被窝之中,靖王勾了勾唇角,往里面挪了挪身子,伸出手来将她揽入怀中,便又闭着眼睡了过去。 云裳愣了愣,还是有些不习惯这般突如其来的亲昵,僵着身子,却听着靖王的呼吸渐渐平缓,似是睡了过去,便才缓和了几分,闭着眼,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待云裳睡了过去,靖王才又睁开了眼,眼中闪动着几分冷漠的光芒,翻了个身,伸出手捂住了云裳的耳朵,声音轻不可闻,“去将齐府的几位夫人都齐三公子绑了,送到城中的落脚点吧。” 一声轻声的应答声传来,靖王才松开了云裳的耳朵,闭着眼揽着云裳又睡了过去。 寅时还未到,靖王果真便将云裳唤醒了,云裳翻身下床,披上大氅,出了营帐,便朝着营中西面角落中一处不起眼的营帐走去,那本是原先军中军妓的住所,因着云裳来了之后,不喜军中有军妓,齐朗面上不好违抗云裳的命令,便令人将原本住在军中的妓子都遣散了。 云裳与浅音一同小心翼翼地走到那营帐旁,便听见里面传来轻声交谈声,正在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正是齐朗的声音。 “这康阳城总归还是我齐朗的天下,你们跟着我自然是不会错的,如今那妖女自恃美貌,将营中许多将领勾引了,想要压制于我,简直是痴人说梦。既然来了这康阳城,我可管不着她是什么王妃还是什么人,便别想着完好无损地离开。”齐朗似是咬牙切齿,对云裳恨之入骨,声音带着让人有些不适的毒辣。 下面便立马有人道,“只是如今靖王也在营中啊,听闻靖王武功天下难寻敌手,若是被靖王发现了……” 齐朗冷冷一笑道,“靖王不出三日便会离开这康阳营中,往泾阳而去,因为,今日下午的时候,探子来报,夏国的华国公到了泾阳城外的夏军驻扎营地,华国公可是夏国的老将,他既是过去了,那泾阳原本的守城将军分量便明显不够了,泾阳的守将是张琪,早前便是靖王的手下,靖王定然是要去支援的。” 华国公到了泾阳外?云裳有些吃惊,为何她并未听说此事? 只是齐朗既然能够在康阳横行这么多年,应当不至于这样的消息都会弄错,想来只怕是确有其事了。 华国公……云裳微微蹙眉,那可是靖王的外祖父啊。 屋中的声音打断了云裳的思绪,“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再无顾忌了,末将早就看不惯了,不过一个看起来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便在那里对着军务大事指手画脚,将军说想要如何做?末将定当竭力配合。” 齐朗的笑声带着冷意,“如今是在战场之上,想要让一个人消失,可以有无数种方法,最保险的一种,自然是让她死在战场之上。夏军这几日看似风平浪静,只是据探子回报,夏军的军师每日都会出去到处晃一圈,只怕是在准备着下一轮的进攻。到时候一旦上了战场,我便会想方设法地将她留在我身边,到时候,两军交战之时,我会安排你们在后面主要作为弓箭手掩护部队进攻,你们随时等着我的手势,我手势一下,你们便朝她放暗箭,箭上摸上毒药,到时候定要让她在劫难逃。” 浅音拉了拉云裳的衣角,云裳回过头去便瞧见浅音朝着她努了努嘴,似是在询问她是否行动,云裳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直接走到营帐门口,掀开营帐门口的毡子,冷冷一笑道,“骑将军的主意倒是打得十分不错的,实在是佩服佩服。” 营中一众人等听见这个声音纷纷变了脸色,云裳刚一踏进营中,便听见不停有拔剑地声音响起,云裳望向齐朗紧绷着的脸上,笑容浅淡,“我倒是不知,齐将军竟这般看得起我,竟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我,齐将军果真好手段。” 齐朗听闻云裳这般说,便知晓她定然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听了去,面色在灯光下变换了好几番,才咬着牙,笑了开来,笑容有些狰狞,“王妃来得正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来还想着让王妃好生享受几日安稳日子,既然王妃已经来了,那末将便也不客气了。只是不知道,王妃为何未将靖王带上呢。” 云裳知晓齐朗心中对靖王还是有几分忌惮,便笑了笑到,“王爷此番来康阳不过是来探望于我,既然我是这康阳营中的监军,很多事情,自然应当由我自己来解决,我也不能总是活在靖王的庇护之下不是?而且,对付齐将军,有我便足够了。” “哦?”齐朗听闻此言,眼中便闪过一抹惊喜,冷冷一笑道,“王妃倒真是十分自信呢……” “嗯?自信?”云裳摇了摇头,“论自信我比不上齐将军,我相信的,不过是我身后的这一百名暗卫军罢了。” 暗卫军的实力,在那日夜袭之时,齐朗便已经见识过,自然是知晓的,方才只瞧见云裳一人,只是齐朗却是知晓的,云裳定然不会这般大意,当真一个人便来了,身后定然是有暗卫相护的。此时听闻云裳报出的数字,却笑了开来,“我当王妃准备了几百上千人呢,原来不过区区一百人,若只有一百人的话,那王妃只怕便输了。” 齐朗的话音一落,云裳便听见外面传来整整齐齐的声音,似是无数人将手中长枪放到地上发出的声音,云裳闭上眼听了听,才缓缓睁开了眼,“齐将军大半夜的召集上万人人侯在这儿,莫非是意欲谋反?” 齐朗闻言,似是听见了好笑的笑话,笑了半晌,才道,“王妃在说笑了,这康阳营中本就是我齐朗的天下,王妃今日便莫要想着王充和刘华带人来救王妃了,那两人,至少今儿个晚上,他们只怕是醒不来的。末将倒是挺佩服王妃的,来康阳不过月余,便已经收服了两员大将。” “齐将军好奇我给那两位将军许了什么样子的条件吗?”云裳听见齐朗这般说,却是笑了开来,“我向他们承诺,不管这场仗最终结果如何,齐将军都不会再呆在康阳城。并且,告诉他们,若是他们表现得好,便让他们去靖王麾下。同样的话,对今日在场的各位也有效。” 齐朗见云裳即便到了此时却仍旧不忘策反他身边的人,眼中便更是冷了几分,“王妃的算盘打得十分精呢,只是王妃怕是忘了,我在康阳城中已经几十年,这康阳城中,这营中,丝丝缕缕,许多关键的东西都握在我手中,我出了事不要紧,若是我出了事,手中的东西流传了出去,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似是炫耀,又是对身边这些人的威慑。云裳自然知晓,齐朗想要在康阳坐稳这个位置,定然手中也握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作为制衡这城中和军中的根本。云裳此前选中王充和刘华,便是因为此,王充与刘华,算得上是孑然一身,家中并无亲人,能够给齐朗的把柄也少。 云裳目光灼灼,还未回答,齐朗却突然发难,趁着云裳未注意,便朝着云裳扑了过来,浅音一直留意着营中的动静,见此境况,便连忙往前冲了两步,拦住了齐朗的进攻,与齐朗缠斗在一起。营中其他人见状,也欲上前,云裳却猛地开了口,声音比方才大了许多。 “齐将军为何不问问,我手中又握着什么呢,今日我来,并不想要置将军于死地,只是希望将军能够放下对我的成见,我们一同齐心协力对抗敌军,待战事结束,我定然禀明了父皇,为将军请功。” 齐朗哈哈大笑,却带着几分不屑,“那末将多谢王妃了,只是末将这人脾性怪,不喜欢屈居人下,特别是不喜欢听一个女人发号施令。” 云裳闻言,便冷冷地笑了一笑,退后了两步,看着与浅音打斗的齐朗,声音又微微拔高了几分,“允盛十九年六月,齐将军之子齐豫之因看中康阳城东一个女子,遂打死了女子的父亲,强夺了女子,养在齐府别院之中。允盛十八年十二月,齐将军寿辰,康阳城首富刘世恩送黄金万两作为贺礼。允盛十七年十月,齐将军的弟弟齐年因赌博输了上万两白银,却不愿意给钱,遂叫人杀人灭口。允盛十六年五月,齐将军为七夫人贺寿,将康阳城中的百名乞丐关在笼子中,叫乞丐互相斗殴给七夫人观赏,死伤近百人……” 齐朗猛地停下了身子,目光冷冷地望着云裳,“王妃果真厉害,竟然连这些陈年旧事都能够一一翻出来,不知道意欲何为?” 云裳笑吟吟地望着他,“方才我便说过了,我只是想要齐将军放下对我的成见,我们齐心抗敌。” 齐朗眯了眯眼,笑容中带着几分冷漠,“王妃既然想要末将心服口服,便应当拿出一些能够让末将信服的本事来,我们这些粗人,唯一崇尚的便是武力。今日,末将倒是愿意与王妃比试比试,若是王妃能够打得过末将,末将自然言听计从。” 云裳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齐将军所言当真?” 齐朗仰起头来,眼中带着几分得意,他早便试探过许多次了,这个靖王妃,确实不会武功,此前王妃生病之时,他便暗中询问了来齐府诊治的大夫,大夫便说过了,靖王妃的脉象虚浮,且有些混乱,确实不会武功,且身子较为虚弱。 一个人,即便再会装,也定然骗不过大夫的手,会不会武功,在脉象中总会有些体现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齐朗高声道,目光带着几分轻蔑地望着云裳。 云裳沉吟了片刻,笑着道,“此处地方狭窄,不是个比武的好地方,将军不如与我一同移步校场?便请来营中士兵与王爷作证如何?若是我输了,我便再不管营中之事,若是齐将军输了,便应下我的条件。” 齐朗自云裳一条一条地说出他以及他家人做过的那些事情时,便知道今日只怕是不能够轻易地杀了这个女人了。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在大家伙面前比武,不管如何,自己也不可能找借口伤了她的性命,只是她的条件实在诱人,齐朗沉吟了片刻,便点了点头道,“好。”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对着营帐外道,“传令下去,令所有将士校场集合,去主营之中将王爷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凤凰命 待人都集合齐了的时候,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靖王才缓缓走了过来,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外面罩了一件褐色披风,眼睛微微眯起,似是还未睡醒的模样,懒懒地,却也冷得彻底。目无他物地走到云裳身旁,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云裳的鼻尖,轻轻皱了皱眉,“凉。” 浅音闻言,连忙道,“奴婢这便去给王妃拿再拿一件狐裘来。” 靖王颔首,拉着云裳坐了下来,靠在云裳身边便开始睡觉。其他人从未见过靖王这般模样,校场中一时寂静万分。齐朗站在校场高台的旁边望着云裳,冷冷地笑了笑,不过一个比寻常女子聪明几分的女人罢了,还想着在营中扬威作福,即便有靖王护着又如何,靖王纵使武功卓绝,却总不至于让一个毫无武功的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轻轻松松地赢了他。 校场上已经站满了人,齐朗走到高台之上,扬声道,“今日请大家来,是因为老夫与监军大人在此处定下一场比试,谁赢了,这军中之事便听那人的,输了的人绝不能有任何怨言。大家伙儿都来了,便一起为老夫和监军大人做个见证。” 下面顿时议论纷纷,云裳倒也听到了许多声音,无一不是带着几分怀疑的,“监军大人似乎根本不会武功啊?”“那她怎么赢?不是必输了吗?” 上面齐朗却已经望向了云裳,“监军大人,还请上这台子上来吧。” 云裳微微扯开嘴角笑了笑,转过身看了靖王一眼,知晓他并未睡着,便笑着道,“若是想睡觉便回营帐去吧,我很快便回来了,昨儿个夜里只睡了一小会儿,等会儿我便回去补觉。” 靖王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好。”便果真站起身来,朝着营帐走了过去。 齐朗有些奇怪地望着靖王,云裳却已经站了起身,朝着台子走了上去,待在台子上站定,才笑着拱了拱手道,“待会儿还望齐将军手下留情了。” 齐朗冷冷一笑,转过眼望向校场中密密麻麻的人头,笑了笑道,“今日比武,点到即止。” 说完,便又从一旁的武器架子上拿下一把大刀,走到云裳对面望着云裳道,“监军大人选武器吧。” 云裳点了点头,从脚上拿出了一把匕首,拔了出来,笑着道,“这些刀啊剑啊枪的,我倒是不会使,就这个称手一些。” 齐朗望着云裳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探究,寻常人都知晓,两人比武的时候,武器不宜太长却也绝对不宜太短,太长比如长枪,会有些束手束脚的,而匕首,若不是高手,只怕连对手的身都近不了,还谈何赢? “大人果真决定要用匕首?”齐朗又问了一遍。 云裳望了望身后的武器架,又望了望手中的匕首,“莫非这还有什么忌讳?我不曾与人比过武,倒是不太清楚?不能用匕首?” “倒不是不能用……”齐朗目光中带了几分嘲讽,“既然大人喜欢,便用吧。”反正,她输了也正是自己希望的,齐朗心中想着。 “那大人,咱们便开始吧?你先请?”齐朗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双脚打开,扎了个马步站在了原地。 云裳望了眼手中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淡到了极致的笑容,“既然齐将军这般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之间人影一闪,众人只瞧见云裳的身形一闪,还未瞧见她如何开始进攻的,便瞧见云裳的人已经到了齐朗面前。 齐朗亦是吃了一惊,连忙拿起刀横在自己面前,眼中升起了几分戒备,云裳怎么也不像是不会武功的模样,若是不会武功,定然是没有这般快的手法的。 云裳没有内力,只是学的都是一些生死搏斗的打法,见齐朗举刀来挡,便快速朝着齐朗身边闪了过去,一个闪身便到了齐朗身后,伸出手匕首的光芒一闪,便朝着齐朗的腰间快速刺去。 齐朗大惊,急忙后退了两步,目光中带着几分惊恐,看着云裳的目光也愈发的慎重了起来,“世人皆言王妃是个柔弱女子,不会武功,末将也几次探过,并未发现王妃有任何内力,却不想,王妃确实没有内力,只是这样快的身法,只怕是武功高手也得要警惕几分。” 云裳微微一笑,目光灼灼,“谢齐将军夸奖了。” 齐朗这次不欲再给云裳先机,笑了笑,便举刀劈了过来,云裳却也不闪不避,抬起匕首便挡住那刀的攻势,趁着齐朗愣神之际,匕首贴着刀刃狠狠地划了过去,不过瞬间,云裳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便放大在了齐朗面前,云裳转身,便抬起手肘,朝着齐朗袭击了过去,齐朗并未料到云裳会直接用匕首去挡他的刀,还竟然用这样的方式近了他的身,一时不察,云裳的手肘便狠狠地撞在了齐朗的腹部。 齐朗哼了一声,退后两步,收回刀,伸出手朝着云裳一掌拍了过去,云裳弯下腰,匕首却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狠狠地朝着齐朗的脚划了过去,齐朗眼睁睁瞧着那匕首的光芒在眼前闪了一闪,只是却听不下脚步,只觉着一阵疼痛,似是腿上被刮开了一些。 齐朗这才觉着,自己手中的这把平日里使起来虎虎生威的大刀竟是这般的笨重,齐朗还未从疼痛中回过神来,云裳却已经又伸出了脚,绊了云裳一下,趁着齐朗站立不稳的时候,快速站起身来,伸出手勒住了齐朗的胳膊,齐朗正欲抬刀往后刺去,却感觉到脖子上一片冰凉,他便急急忙停下了手,不敢再动了。 下面一阵惊呼之声响起,皆是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台上的情形,他们从未想过,齐朗竟然会输,更不曾想过,竟然输得这般快,这般彻底。 齐朗面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抽动,脑中一片空白。 云裳已经收回了匕首,退后了两步,朝着齐朗拱了拱手,又转过摄朝着校场中站着的士兵拱了拱手,“齐将军,承让了。” 那边匆匆跑来一个青色身影,手中还拿着雪白的狐裘,朝着云裳道,“王妃,狐裘拿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齐朗,“齐朗将军说过的话,希望莫要反悔。” 齐朗嘴角抽了抽,面色惨白一片,云裳却已经拍了拍衣裳,走下了台子,任由浅音给云裳穿上了狐裘,浅音碎碎念道,“马上王妃就要比武了,打一打就暖和了,王爷却非得让奴婢将狐裘拿来,王妃开打的时候还不是得脱下来。” 云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抬脚便往营帐走去。 浅音在身后“哎哎哎”的直叫唤,“王妃你往哪儿去啊?不是还要比武吗?” “比完啦!”浅音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浅音转过身去,便瞧见刘华站在自己身后。浅音愣了一愣,想的却是,不是被齐朗下了药么?这么快就好了?而后才想起刘华方才说的话来,“什么,比完了?” 刘华点了点头,“是啊。”又转过眼好奇地望了浅音一眼,见浅音一脸遗憾地碎碎念着,“错过了错过了,王妃第一次和人比武都错过了。”神情中满是懊恼,只是除了懊恼,却再无其他。 “你不关心关心谁赢了?”刘华有些好奇地问道。 只是这淡淡地一句却引来浅音像是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王妃虽然没有内力,但是论起打架来,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有什么好关心的,不用问也知道是王妃赢了。” 校场之上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所以并未有人说话,刘华与浅音这番对话便显得格外的清晰,众人闻言便又是一阵呆愣,原来,王妃不仅有武功,而且武功还竟然这般厉害啊。 齐朗咬了咬牙,暗自握紧了手中的刀,他竟然又着了那个女人的道,还愚蠢的以为她不会武功,以为自己赢定了,却不想竟然输得这般难看。 只是校场这边是何情形云裳却是一点儿也不关注,进了营帐,以为靖王在睡觉,却见他坐在桌案之后,手中拿着一本书,却似乎是在发呆。 云裳便走了过去,站着望着靖王。 半晌之后,靖王才默默地收回了视线,抬起眼望了云裳一眼,才缓缓道,“回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才道,“我听闻齐朗说,华国公到了泾阳城外?”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 云裳心中的某根弦便猛地绷紧了,笑容也染上了几分犹豫,“你与他……” 靖王却突然放下了书,站起身来,朝着屏风走了过去,绕过了屏风,云裳愣了愣,心中愈发的凉了下来,他终究是在乎的吧。 过了许久,才听见屏风后传来靖王冷冷淡淡地声音,“我是宁国的靖王,仅此而已。” 云裳闻言,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喉间竟有些发紧,“不,你还是我宁云裳的夫君。” 屏风后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似叹息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对,我还是你的夫君。” 云裳闻言,心中一紧,连忙走到屏风后,靖王坐在塌边,目光有些呆滞,正望着屏风上绣着的梅花。 云裳伸出手,握住靖王放在膝盖上的手,柔了声音道,“我总会陪着你的。” 靖王没有说话,云裳却察觉到他的手渐渐收紧了几分,云裳便将那手握得更紧了几分,靖王却突然挣脱了云裳的手,伸出手来揽住云裳的肩,将她往怀中带了带,云裳便跌在了靖王怀中,云裳愣了愣,松开了握紧的手,缓缓地抱住了靖王。 靖王察觉到云裳的动作,便将云裳更抱紧了几分,嘴唇印在了云裳的额间,带着几分冰凉。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轻声笑了笑,“王爷,你若是想要继续抱着妾身,便脱了鞋子上榻吧,妾身实在是有些困了,想小歇一会儿。” 靖王闻言,便将云裳放了开,狠狠地将她身上的狐裘给解开,扔到了地上,又解了云裳的外袍,云裳愣了愣,只觉得手指都有些僵硬,只是靖王将云裳的外袍脱了之后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云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才连忙上了榻,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不一会儿,靖王便也钻进了被窝,抱住云裳,头抵靠在云裳的背上,良久没有动,似是睡着了一般。 云裳静静地沉默了会儿,便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靖王却已经不在营帐中了,云裳叫了浅音进来问了问,浅音只道靖王去了康阳城中,说是去接个人,并无其他吩咐。 接人?云裳沉吟了片刻,却也不知晓究竟是谁竟然要靖王亲自去接,便让浅音扶着她起了身,做到椅子上任由浅音给她将头发束了起来,神思却渐渐走远。 脑中想着的却是靖王与那华国公的事情,靖王如今身份明了了,只是却有些尴尬,他是夏国先皇后之子,是夏国的嫡长皇子,若是靖王一直在夏国,只怕已经是夏国太子了。只是如今,他却是靖王…… 云裳蹙眉,可是,即便是靖王,若是他愿意,愿意回到夏国,外祖父是华国公,舅父也是朝中手握重兵之人,家族势力亦是不可小觑,加上靖王的能力,若是他想要,那太子之位便定然是他的。 他想要做太子吗?想要回夏国吗?那里可是有他的血亲的,有他的外祖父,舅父,有他的父亲,兄弟…… 云裳缓缓闭上眼,只觉得有些冷。 若是靖王想回去,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她也不能。 所以先前她才会那般惊慌,一个劲儿的告诉靖王,即便他在宁国没有血亲,他还有她,他们成了亲的,他们是夫妻…… 只是这个夫妻,感情却太过薄弱了一些,甚至,他们只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她又该靠何留住他? 即便先前,他亲自答应了,他只是宁国的靖王……云裳依旧有些恐慌,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留下他的理由。他原本是想要拿了父皇的皇位的,只是她不许,父皇的皇位,她想要给晨曦,他答应了。现在,他有那样尊贵的血缘,只是她仍旧不准他回到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他也答应了。可是,她以什么样的立场却这样要求他? 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浅音,我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云裳轻声道,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犹豫。 “啊?”浅音愣了愣,有些奇怪,“王妃说什么呢?什么太过分了?”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无事。” 浅音见云裳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便定了定神,笑着道,“昨儿个夜里老大传了消息来了,本来应当早些禀报王妃的,只是因为奴婢想着王妃昨日夜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没有给王妃说。” “哦?宁浅如何了?”云裳抬起眼,望向镜子中的浅音。 浅音轻笑了一声,拿了一个玉冠和一支相配的白玉簪子帮云裳将头发束了起来,才道,“老大说,王妃交代的事情她已经办妥了。”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一张薄薄的锦帛递给了云裳,才又拿起梳子帮云裳梳了梳头发。 云裳低下头打开锦帛,快速地看了看锦帛中的字,才笑了起来,“宁浅果真是我的得力助手啊,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便已经在夏国皇宫中站稳了脚,而且还暗中在民间和皇宫之中安插了许多势力。” 浅音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奴婢都已经听来报信的暗卫说了,如今夏国皇城中人人都知道,宫中来了位绝世美人,夏国皇帝宠爱非常,几乎将世间珍宝都送到了美人手中,只为博美人一笑。” 云裳面上却露出几分深思,“有时候,引人注目却是也是掩人耳目最好的法子,可是皇宫之中毕竟十分复杂,处处都是陷阱算计,传信给宁浅,让她在宫中定要事事谨慎,无论何时,一定要好好的,莫要让别人有机会伤了她。” 浅音低低应了一声,放下了梳子,笑着道,“我家王妃作女儿装扮时美若天仙,做男子装扮时候也是俊美非常,这样一出去,定会让天下女子都倾心的。” “贫嘴。”云裳笑骂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刚绕出屏风,走到外间,便听见靖王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擎苍先生里面请。” 是靖王去接了人回来了?云裳站住脚步,便往营帐门口望去。 营帐门被打了开来,首先走进来的却不是靖王,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白衣白袍白发白眉,倒是仙风道骨的模样。 靖王跟在那老人身后走了进来,见云裳在营中站着,便笑了笑道,“裳儿,过来,这位便是擎苍先生,此前我与你说过,擎苍先生擅长阵法,现天下间还未他破不了的阵。” 云裳一愣,想起此前她与靖王说起过柳吟风擅长阵法,只是她却不精于此道。那时靖王便说要为她引荐一人,便是这位老者? 那老者目光在云裳和靖王中巡视了一圈,抚着花白胡须,目光沉着地对着靖王道,“这位姑娘,却是凤翔九天的命。”<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惜别 云裳身形一顿,眼中闪过几分诧异,这位擎苍先生在说什么?凤翔九天的命?那岂不就是皇后?这话却在云裳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若是她是皇后,那帝王之命的人又是谁?洛轻言? 靖王似乎也愣了愣,却率先换过了神来,笑着指着云裳道,“擎苍先生,这是内子,此番请你过来,便是希望你能够相助内子,打退夏国的进攻。” 云裳也缓过了神来,听靖王的语气,似乎对方才这擎苍先生所言并无诧异,并且还似乎有意岔开话题。云裳沉默了片刻,便微微勾了勾嘴角,朝着那擎苍先生拱了拱手道,“王爷此前便向我提起过先生,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先生请上座。” 擎苍先生微微一笑,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浅音亦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瞧见有外人,便连忙行了个礼道,“奴婢去给这位先生泡茶。”说着便退了下去。 云裳与靖王便在擎苍先生的下方坐了下来,靖王笑着道,“内子顽劣,前些日子竟瞒着我向皇上请命来这营中任了监军,对面的对手是柳吟风,柳吟风擅长布阵,内子对阵法一窍不通,此前险些丧命在柳吟风的八卦阵中。“ 云裳笑着望着靖王,眼中闪过一抹淡淡地愧意。 擎苍先生听靖王这般说,便点了点头,“柳吟风倒是与我还有些渊源,他是我师兄的徒弟,是我师兄叛出师门之后才收进门的,虽然年纪不大,在师兄门下也未曾学多长时间,倒是领悟力不错,倒也学了不少。此前家中妻子幸得王爷相助,才捡回了一条命,如今既然靖王爷有所托,老朽定当尽力而为。” 云裳与靖王闻言,相视一笑,朝着擎苍先生拱了拱手,“如此,便多谢先生。” 浅音已经泡好了茶端了进来,靖王与那擎苍先生又说了会儿话,云裳便让浅音带着擎苍先生下去,安排了住处。 待那擎苍先生离开了,营帐中却沉默了下来,靖王抬眼看了云裳一眼,才轻声道,“有擎苍先生相助,那阵法便不是什么难事,我约摸明日就得离开,你在军中事事小心,这战场之上毕竟比不得其他地方,刀枪无眼,若是能够不亲自上阵,你便安心呆在营帐之中便可,莫要轻易以身涉险。你须得明白,只有你平安无事,这仗才可能赢。”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下午十分,云裳便带着王充和暗卫出了营地,去了那地图上的湖查看。 “这云湖是在龙峡山之巅的,整个山顶便是这湖给覆盖完了,约摸有两个康阳城那般大小,湖水深不见底,只是因为在山顶,龙峡山有些高,倒是甚少有人上去瞧。”王充一面骑着马,一面与云裳介绍着那云湖的资料。 云裳点了点头,这些在来之前她便已经知晓了。 龙峡山是康阳城背面的一座山,因为在康阳城背后,所以,至少目前,夏**队无法靠近这龙峡山,对这龙峡山上的云湖只怕也只是知晓一个名字,其他并不太熟悉。 龙峡山确实有些高,爬到了一半多一些的地方,路便已经十分的狭窄了,马儿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云裳便下了马,带着王充和暗卫徒步上山。 已经是寒冬,山上路上都结了冰,路面有些滑,即便都是一些练武的人,爬起来也有些吃力。 一行人一路几乎没怎么停,爬了约摸两个时辰才到了山顶,刚到山顶,便瞧见那云湖像是一面宝蓝色的大镜子一般嵌在山之巅,美不胜收。 云裳呼出一口气,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走到湖边往山下望去,轻声开了口,“这龙峡山算得上是康阳附近最高的山,这南边是康阳城,而西边,却是栖霞岭。”云裳勾了勾嘴角,“栖霞岭,是泾河起源的地方……” 王充点了点头,“是,这栖霞岭上面其实也有一片湖,只是比这云湖要小很多,而且这些年,康阳城雨水少了很多,那湖中的水早已经流干了。”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云裳却也不急着下山,绕着湖边往西边走去,目光一直望着山下,走了约摸半个多时辰,才停了下来,嘴里喃喃道,“天助我也。” 王充不明所以,也伸出头去瞧了瞧山下,却只瞧见一片十分陡峭的悬崖,崖壁似是刀削一般,不如他们先前上来的路那般平缓,“大人说什么?” 云裳却没有回答,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笑着道,“天黑了,今日便先这样吧,明儿个早上你陪我去下面的栖霞岭瞧一瞧。” 王充点了点头,又望了望那陡峭悬崖,却也不知晓云裳在笑什么,云裳却已经转了身往回走去。 下山的路更是惊心动魄,因为结冰的原因,路十分的滑,只是太高,即便是有武功,却也不敢用轻功,若是用了轻功,落脚的地方滑了更加危险,一行人点着火把,走得战战兢兢,直到半夜才下了山,回到营中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三刻了。云裳回到营帐之中,便瞧见靖王坐在灯下看书。云裳转过眼望向浅音,浅音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地道,“王爷一夜没睡。” 云裳蹙眉,走到靖王身边道,“王爷看了一夜的书?” 靖王似乎这才发现云裳走了进来,抬起头望了云裳一眼,见她头发带着几分湿意,下半身也几乎都是湿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伸出手无比自然地摸了摸云裳的手,“去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手这么凉,身上还都打湿了。” 云裳转过身吩咐浅音去打热水过来,才将大氅脱了下来放到一旁,“去龙峡山山顶瞧了瞧,那山实在是太高了,现下寒冬,路都结了冰,马走到半山腰便上不去了,我们便只好爬上去,上去了下来便更是难,那路实在是太滑了,所以折腾了这般久,我如今膝盖都快要打不直了。”云裳苦笑一声,“早上露水重,所以衣裳都打湿了。” 靖王有些不赞同地望着她,“我昨日还在与你说,你不用事事有亲力亲为的,手下那些人不就是为了让你调用的吗?” 云裳弯了弯嘴角,“这件事情有些大胆,而且,也有些危险,我还是得亲自去瞧瞧,不然心中老是放不下。” 靖王闻言,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浅音便将热水提了过来,倒入了屏风后的木桶之中,云裳便绕过屏风去除了衣裳坐进了浴桶中。浅音走了进来,将准备好的干净衣裳放在榻上,拿起帕子给云裳搓洗。身子却凑到了云裳边上,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王爷可担心了一夜了,叫暗卫来问了三四次。” 云裳愣了愣,她出去之前的确也只是给靖王说了一声出去瞧瞧,却并未详细告诉他自己要去哪里,却几乎是彻夜未归,难怪他担心。云裳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来,有一个人这样挂念着,实在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洗了澡,浅音便收拾干净了才出了营帐。云裳便走到靖王身边将他手中的书拿了开,靖王抬起眼来望向云裳,云裳便展颜笑了起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靖王没有说话,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地望着云裳,云裳伸出手拉住靖王的手,靖王的手微微有些凉,云裳便学着他的模样帮他揉了揉,才道,“夜深了,该歇息了。”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站起身来,任由云裳牵着走到榻边坐了下来。云裳伸出手帮靖王解开了衣裳,才道,“柳吟风不是易与之辈,我第一次做监军,此前虽然熟读兵书,只是战场却与兵书上差距太大,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我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才这般重视。王爷只怕不知道,王爷有多么的优秀,此前我与王爷成亲,不过是为了与王爷一同联合起来对付李氏一族,只是如今,李氏一族也已经四散崩离。只是,我却发现,觊觎王爷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我不过是有一个公主的身份,所以才先不先的占据了王妃的位置……” 许是靖王的目光太过幽深,云裳说起这些话来,竟觉着有些艰难,顿了顿,才接着道,“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梦想,只是希望能够变得强大,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护在身后,让他们不受到一丝伤害,我想要保护的人也不多,有母妃,有父皇,有外祖父,有小晨曦。只是如今,我却还想着,我得要变得更强大一些,才能够有资格与王爷比肩而立。也许以后,王爷还会有更高的身份地位,我唯有变得强大了,才能够不拖累王爷,不成为王爷的负担。” 靖王低下头,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伸出手拉着云裳坐到了身边,声音中带着几分淡淡地沙哑,“你很好。”说完便将云裳揽入怀中,“你既然想要做这些事情,便去做吧,只是须得要记着,你不是一个人,一定要好生保重自己,若是遇见了什么难题,记得跟我讲,莫要一个人承担,你永远会是我的妻子。” 最后的那一句,显得有些突兀,却像是一个承诺。云裳愣了愣,才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靖王轻吻了一下云裳的额头,才道,“歇息吧。” 云裳微微颔首,爬上床钻进了被窝之中,笑着望着靖王,靖王抬起手摸了摸云裳的头,便伸手灭了灯,也躺了上去。 一篇黑暗之中,云裳勾了勾嘴角,其实她与靖王都不是一个对感情十分炙热的人,她是因为前世的一些经历使得她不太敢付出太多的感情,而他,只怕只是因为从小养成的冷漠性子使然。所以,成亲这般久,因为他们二人成亲都带着一些目的,所以他们一直都是淡淡地模样。可是这一次靖王来这康阳之后,她却明显的觉着,他们的感情似乎有些变了。只是,却是像好的方向走着,渐渐地开始互相牵挂,开始为对方担心…… 他们已经成了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也许,这一生便要一同扶持陪伴着度过,若是能够像寻常夫妻那般模样,也很好。 云裳这般想着,便睡了过去。 天渐渐亮了,靖王率先醒了过来,他今日要去泾阳,泾阳如今还有麻烦等着他解决。靖王转过身望向身旁的云裳,心中微微一动,云裳睡得正熟,许是因为被窝有些热的缘故,面上有些发红。靖王勾了勾嘴角,抬起手摸了摸云裳的脸,半晌才收回了手,掀开被子站起身开始穿衣裳。 许是察觉到身边人起身了,云裳微微蹙眉,睁开了眼,一抬眼便瞧见靖王正在穿衣,云裳微微一愣,“什么时辰了?” 靖王抬眼望了望一旁的刻漏,“巳时了。” 云裳又是一呆,“你要走了?” 靖王点了点头,三两下便已经穿好了衣裳,“嗯,再不走的话,便在天黑之前赶不到泾阳了。”说着便又抬起头摸了摸云裳的头,“你再睡会儿吧,昨儿夜里睡得晚。” 云裳低低地应了一声,察觉到靖王正欲收回手,便连忙拉住靖王的手。靖王有些疑惑地望向云裳,云裳低着头,看不见面上的表情,靖王便微微一笑道,“康阳与泾阳不过几个时辰的路程,若是有事,你便派暗卫来禀报就是。” 云裳又应了一声,却没有放手,先是幽幽叹了口气,半晌才开了口,“若是你想的话,便认了华国公吧,那些东西,本该是属于你的,我会向父皇解释的。其实这些年,我与外祖父一同也做了不少的事情,在宁国中选了一些可用之才来培养了,武将文官都有,虽然也许不及你优秀,却也可以独当一方。夏国……”云裳顿了顿,又道,“夏国中我也布下了一些势力,之前并未想过那么多,只是布了一些,不多,不过自从知道你……之后,我便将宁浅派了过去。” “如今宁浅已经是夏国皇帝身边的宠妃,而且,夏国皇城之中,我们的势力已经渐渐渗透了进去,连朝中也借着宁浅身份之便安插了一些人,虽然如今还不成气候,但是假以时日,也能够成为你的助力。”云裳微微一笑,抬起眼来,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坚定。 “你若是想要,便不要犹豫,我总是会支持你的。”云裳笑着道,声音轻轻地,却让靖王无法忽视。靖王张了张嘴,却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云裳的担忧他一直知晓,之前她害怕他夺了宁帝的皇位,后来知晓了他的身世,又害怕他抛弃宁国的一切回到夏国,成为宁国的对手。如今她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靖王沉默了半晌,才猛地将云裳揽入怀中,心中竟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抱着她,吻着她,想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这个女子啊…… 靖王眼中染上了几分坚毅,俯下身吻住云裳的唇,瞧见云裳猛地瞪大的眼,便抬起手遮住了她的眼,轻笑着辗转了半晌,才稍稍离开了一些,轻声道,“好,我都记着了。” 说着便放开了云裳,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才转身朝外面走去。 “洛轻言!”云裳突然唤了一声。 靖王脚步微微顿了顿,便听见云裳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担忧,“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莫要受伤了。” 靖王点了点头,“好。” 说完便抬起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营帐。 云裳却似是痴了一般,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许久之后,才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猛地躺到榻上,“啊……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个怨妇一般扭扭捏捏的啊,又不是离开了就不回来了。” 许是听到了声音,浅音便从营帐外走了进来,一面扭头望着外面,一面绕过屏风走了进来,“王爷心情似乎很好啊,奴婢瞧着他在笑呢。” 浅音望了望躺在榻上的云裳,又是一愣,“王妃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云裳闻言,心中一惊,连忙转过身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她。 浅音沉默了片刻,喃喃道,“这两人今天怎么了啊?”顿了顿才又道,“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云裳咬了咬牙,才道,“去泾阳了。” “哦……”浅音应了一声,“那王妃要不要起床了啊?已经巳时了,王妃不吃早饭吗?方才奴婢过来的时候,王将军便在问奴婢王妃起身了没有。” 云裳这才缓过神来,脑中清醒了一些,她还记得,昨日还给王充说了,今天早上去栖霞岭瞧瞧去。 想到此处,云裳便又做了起身道,“起。” 浅音便连忙拿了衣裳帮云裳穿上,又道,“王爷方才离开的时候还专程给奴婢吩咐了,天气冷,给王妃多穿些衣裳,奴婢换了一件稍厚一些的棉衣,应当会暖和许多。若是王妃要离开营帐的话,奴婢便去将狐裘拿过来给王妃披上,这康阳虽然不下雪,却也冷得厉害,感觉风一吹就能吹进骨子里一样。” 浅音唠唠叨叨地说着,却没有发现,云裳似乎又有些痴了。< 第二百章 收服 起身之后,云裳便叫上王充去那栖霞岭上去瞧了瞧,仔细的打探了栖霞岭附近的住户情况,才又回了营帐。 一回到营帐之中,云裳便召集了主要将领到了营帐中,其余人都到齐了,等了半个时辰之后,齐朗才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云裳目光落在齐朗身上,冷冷一笑道,“那日齐将军与我在校场之上的那一场比试,赌注可是这营中的决定权,只是齐将军只怕是忘了,那一场比试,是我赢了。” 齐朗面色有些不悦,这两日他到营中总觉得四处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奇怪,他自然知晓自己竟然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是一件多么没面子的事情。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把这件事情忘了才好,却不想云裳却又当着众人的免提起。 “不劳烦大人总是在末将面前提起,末将自然是记得的。”齐朗冷冷地道。 云裳原本弯着腰看着地图,听见齐朗这般说,便站直了身子,目光愈发的冷了起来,“我召集大家商议战事,时辰定的是半个时辰之前,所有人都到了,唯独齐将军一人迟了半个时辰,我还以为齐将军是将那比试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呢。”云裳说着,便又兀自冷笑了起来,“这战场之上,战事瞬息万变,在我们等你的这半个时辰中,不知道在等齐将军的这段时间里,敌军又做了多少事情。既然齐将军还记得比试之事,那我便得按照军纪秉公处理了,王将军,营中议事,迟到了的,如何惩罚?” 王充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禀报大人,迟到半个时辰以上的将领须得在校场上当着全军的面,蹲马步一个时辰。” 云裳点了点头,“很好,既然这是营中的规矩,便也没有例外,齐将军等着我们议事结束之后,便去校场执行吧。” 云裳瞧见齐朗额上的青筋暴起,隐隐有发怒的征兆,便缓缓笑了起来,“齐将军昨日回了齐府,可见到了几位夫人和三公子?”昨日靖王已经告诉了她,他将齐朗的家人放在了城中一处隐秘的院子中,若是齐朗仍旧不服,便不妨以此为要挟。 齐朗闻言,果真浑身一震,目光中带着几分怒意地望了过来,“原来是你!”说着便往前走了两步,拔除佩剑,指向云裳,“说,你将我家人掳去了哪儿?” 营中一片慌乱,云裳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才望向齐朗道,“齐将军,你莫非是忘了我是谁了?”云裳抬起手,用两只手指夹住那剑,面色中带着几分冷凝之色,“我来康阳这些日子,因为敬重齐将军是我朝老将,于宁国社稷有功,对齐将军素来礼遇有加,只是齐将军却似乎以为,我宁云裳那般对待,便是怕了齐将军。这些日子,对我可谓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做了不少的手脚,莫要以为我宁云裳眼睛瞎了!” 云裳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不多见的威慑之力,竟让营中众人心中一凛,都生出了几分惧意来,“齐将军只怕是已经忘了你的敌人是谁了,这是战场!不是过家家的地方!对面有几十万夏军虎视眈眈,齐将军却还在为了那可笑的面子把我宁云裳当作了你最大的敌人,我这两日所作所为不过是要告诉你,不要以为我宁云裳便是好欺负的,你若是还不能好好的认识现在的情况,我立刻便上书父皇,让父皇允许齐将军卸甲归田。若是你不希望如此,那便好生把这场仗给我漂漂亮亮的打下来,我还敬你是我宁国的老将,若再想着给我设绊子,若是夏军破了这康阳城,我便让人将你的妻儿压出城外交给夏军,告诉他们,这便是康阳城守将齐朗的妻儿!” 齐朗浑身都在发颤,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面上青筋毕露,一副凶恶之象。云裳却毫无畏惧,定定地望着齐朗。 半晌,齐朗才收回了剑,闭了闭眼,似是在平复自己心中的情绪,许久之后,才猛地跪倒在地,对着云裳拱了拱手,“末将无状,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末将自愿受罚。” 云裳望着齐朗看了半晌,才伸出手将齐朗扶了起来,“我希望齐将军是真心觉着自己错了,我只是一个女子,抢不了齐将军的战功,若是这仗赢了,自是皆大欢喜,若是输了,只怕那时候齐将军才真正是羞于见人了。” 说完,云裳亦不愿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便朝着其余的人道,“大家过来瞧瞧吧,今日找大家来,是想与大家商议一事。” 众人连忙走到书桌之前,云裳指了指那地图上弯弯绕绕的泾河,稍稍放柔了声音道,“前些日子,我派出去的暗卫发现夏军军师柳吟风近日总是在这泾河周围查看,并且每次去的时候都是派重兵把守,显然是不欲让人知晓。这泾河,从康阳城北的栖霞岭,一路留到泾阳边,途径夏军驻营之地附近。近几年,康阳缺水,这泾河便已经干涸许久了,只有在夏日多雨之时才会有水,如今正是缺水的冬季,河中无水,却正好方便了行军,夏军沿着这泾河,便可以接近康阳城。且,这泾河,从夏军上来,前半路两岸都是山岭,且山都十分高,又是冬季,山上光秃秃的,难以隐匿踪迹,我们很难设伏。而后半段,则地势减缓,变成了一片山林,夏军若是几十万人皆藏入林中,我们想要剿灭,亦是不太可能。” 众人闻言,皆是点了点头,这些将领大部分都是在康阳城呆了许久的,对康阳城附近的地势亦是十分的清楚,自是知晓云裳所言,句句属实。 “夏军想要沿着泾河河道进攻?”有人问道。 云裳点了点头,“从暗卫探查的情况来瞧,柳吟风确有此意。” “那我们应当如何,泾河附近不宜伏击,那我们便只能呆在营中等着夏军前来进攻,然后给他们一击吗?”刘华皱了皱眉,“这样太过被动了。” “不若我们先行一步?我们先率军顺着河道下去,直入夏军营地?”王充问道。 一直未开口的齐朗却突然开了口,“不好,夏军的驻营地选得十分巧妙,正好是泾河山岭结束之后的河道口,那边的河道口不像这边,是山势渐缓,那边的山岭是突然成悬崖之态,突然没有了,如果夏军守在河道口,我们便很难出得去。” 云裳点了点头,“齐将军所言极是。” “那我们应当如何?”众人目光灼灼地望向云裳,既然她召集大家商议,定然是心中有了一定的方案了。 果不其然,云裳微微一笑,手指了指那泾河起源之地的栖霞岭,手指又往上移了移,落在了龙峡山之上的云湖两个字上。 “云湖?”王充愣了愣,“昨日大人带着末将去这云湖瞧了半天,只是末将却没有发现这云湖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众人皆是一脸迷惑的模样,这云湖与那泾河有什么关系? 云裳瞧了瞧众人的神色,才道,“云湖在龙峡山之巅,占地不小,而且湖水极深,而云湖的西边,也就是这里,往下,便是栖霞山,那是泾河的发源地……” 众人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云裳却已经接着道,“我昨日去龙峡山上瞧了,这个位置,崖壁十分光滑。泾河之所以没水,是因为栖霞山上的那片湖有些小,蓄水量不足,所以降雨一不足,泾河便没了水。若是夏军在泾河之中行进之时,我想法子凿开了这云湖湖边的这边山崖,云湖湖中的水便会从这里,倾泻而下,流入栖霞山山顶的湖中,到时候,栖霞山山顶的湖中有了水,泾河自然便有水了,泾河突然涨潮……” “哈哈!大人果真好计谋!”刘华已经兴奋地笑了出声,“夏军行军正欢畅呢,泾河上面却突然留下了水来,那泾河若是满了水,却也是深不见底的,只怕,那几十万敌军,便要葬身在这泾河河底了。” 云裳抬起眼看了营中的将领一眼,瞧见他们面上亦是满脸兴奋之色,才有微微笑了笑,“这一切都还是我的设想而已,也不知道能实行不,若是用此法,这附近的百姓便得好生安置着。而且,这营中定然也有夏军的奸细,此事也必须严加保密,所有的事情都得要信得过的人去做,一旦参与了此事的士兵,在事成之前,便必须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将此事传出去分毫。” 众人目光望向齐朗,虽然营中大权已经算是落入了云裳之手,只是齐朗在营中这么些年,威信亦还是在的。齐朗沉默了片刻才道,“此事可行。” 云裳这才点了点头,“既然齐将军说此事可行,那便应当没有问题,如此,便劳烦齐将军挑选相应的将士去布置此事了。” 齐朗点了点头,才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道,“是,末将此前犯了错,此番定然将这件事情办好,将功抵过。” “好!”云裳扬声道,“那我便等着齐将军的好消息了,凿山之事非同小可,若是出了差错,只怕康阳城百姓都得跟着遭殃,定要小心测量。” 齐朗应了一声,“末将明白。” 既然众人没有异议,云裳便让他们下去各自准备了,待众人都离开了,浅音才笑嘻嘻地从屏风中走了出来,“王妃真是厉害,竟然能够将那齐将军收拾得妥妥帖帖的。” 云裳微微一笑,“是不是真的心服口服还不一定,你让暗卫仍旧仔细看着,若是有任何异动都及时来与我汇报便是,希望他这次是真的大彻大悟了吧。” 浅音应了声,为云裳斟了茶,便退了下去。 云裳靠在椅子上,听得外面隐隐约约的兵甲声,竟有些恍惚,这样的日子,是前世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只是,却让她觉得无比的充实。 最近她已经很少忆起前世,不过偶尔会想起,自己还有几个不得不除去的仇人尚在人世。只是心中的仇恨,却已经渐渐淡了一些。 云裳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慌张,他突然想起,前世的时候,似乎便是今年年底临近过年的时候,靖王战死在了沙场。虽然前世是因为与夜郎国对敌的时候,被奸细出卖,这一生他如今是在泾阳城,云裳却仍旧觉得有些慌乱。 急急忙忙地走到桌案之后,拿起笔来,却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晓应当如何写,定是不能写自己是重生过的人,因为前世他便是在这个年底死在了战场之上,所以她专程写信嘱咐他好生注意的。那应当如何写? 云裳愣了愣,发了一会儿呆,终究还是放下了笔。不会的,这一世自己重生之后,许多事情都已经重新改写过了,前世发生过的许多事情都不曾发生,靖王定然不会有事的。 云裳心中自我安慰着,拿过桌案上的书来看了起来,只是看了许久却也不曾看进去一个字。 天渐渐黑了下来,浅音送了晚饭过来,云裳吃了些,便洗漱了躺到了榻上去歇息了,只是在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也没能睡得着,只觉得不知道为何,今日夜里似乎特别冷一般。 一个晚上翻来覆去也没怎么睡,云裳起身的时候面色便有些苍白,惹得浅音多看了好几眼,终究还是在为她束发的时候道,“王妃昨夜没有睡好?莫非是因为王爷走了不习惯?” 云裳闻言愣了愣,低下了头,心中竟有一丝慌乱,出奇地没有瞪浅音。浅音便看出了几分端倪来,笑得益发的开心了,“王爷和王妃还真是有意思,之前王爷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也没见王妃这般牵肠挂肚的,这才走一天呢,王爷便匆匆派了暗卫连夜送来消息,说已经到了泾阳,让王妃不用担心,还专程让暗卫嘱咐了奴婢,让奴婢夜里给王妃多盖一床被子。而王妃这般嗜睡的人,竟然也失眠了。啧啧……” 浅音的打趣云裳并未在意,只听到了话中最关键的地方,“王爷传信来了?” 浅音闻言,促狭地盯着镜中的云裳道,“是啊,今日一大早暗卫便来了,说王爷刚到泾阳城安置了下来便急忙派了暗卫回来给王妃报平安呢。” 云裳闻言,嘴角微微翘起,眼中竟也生动了几分,瞧得浅音眼睛都直了。 云裳却已经站起了身道,“前日王爷领入营中的擎苍先生住在哪个营帐的?这两日我有些忙,却怠慢了擎苍先生,我这便去请罪去。” 浅音连忙道,“王妃你还没有用早膳呢。” “擎苍先生应当也还没有用吧?送到擎苍先生营中来吧。”云裳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出了营帐,叫了侍卫带着她去了擎苍先生住的营帐。 通报了一声,云裳才走了进去,便瞧见擎苍先生正坐在书桌之后看着书,见到云裳来亦只是淡淡地道,“王妃请坐。” 云裳也不在意,坐了下来笑眯眯地望着擎苍先生道,“这两日营中事务繁杂,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先生还未用早膳吧,我让人将早膳一起传到这营帐中来,云裳陪着先生用膳。” 擎苍先生这才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点了点头道,“好,许久没有人陪我这个老头子吃饭了,难为还有人想得起来。” 话刚说完,浅音便已经带着人端了饭菜进来了,擎苍先生便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望向云裳道,“靖王爷走了?” 云裳一愣,点了点头道,“王爷去了泾阳。” 擎苍先生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靖王爷的命数,在八年前突然便变了,原本是早夭之人,却被人活生生改了。此前老朽一直有些奇怪,一直到见到了王妃,才明白了缘由,原来一切皆是因为王妃而起。” 云裳浑身一震,望向擎苍先生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她的事情,此前唯有兀那大师曾经隐晦的提醒过她,如今,这擎苍先生竟然也知道? 许是因为云裳的目光太过直白,擎苍先生拿起筷子,微微笑了笑道,“放心,老朽不会与人说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若是泄漏了天机,是要受到天罚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想起之前这擎苍先生第一次见到她,便说她是凤翔九天的命,心中疑惑,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道,“那日擎苍先生见到我,便言我是凤翔九天的命,裳儿一直不明白这是何意,还望先生赐教。” 擎苍先生看了云裳一眼,却是笑了起来,“王妃是个聪明之人,自是明白老朽的意思的,老朽那日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 云裳愣了愣,他这话,便是变相的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了,凤翔九天的命,云裳笑容中带了几分苦涩的味道来,那么说来,靖王便真的终究还是要坐到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面去的。 “王爷他……”云裳缓缓开了口,却不知晓应当从何说起。 擎苍先生却似乎明白了云裳想要说的话,似是顿了顿,才轻轻颔首,“王爷的变数,便是在不久之后,在泾阳,在他本该早夭之时,被活生生的续了命,且是帝王之命,只是因为是被续的命,这一路走来,却也十分艰难。” 云裳闻言,便沉默了下来,端起碗,默默地吃着饭菜,却味同嚼蜡一般,心中万般滋味,却连她自己都辨不清自己究竟是何心情,虽然靖王离开的时候她曾经对他说过,不管如何,她也会在他身后默默的支持着他,只是当真正明白了一切事实之后,云裳却有些犹豫了。 擎苍先生也不打扰她,两人静静地用了早膳,云裳便让浅音将东西收拾了,才走到坐在椅子上的擎苍先生面前跪了下来。 擎苍先生一惊,伸出手欲扶起她,“王妃你这是作何,可是玩玩使不得的,王爷此前曾经救过内子,亦算是老朽的救命恩人,王妃是靖王爷的妻子,怎能向我下跪。” 云裳却摇了摇头道,“先生请先听我一言。此前我便已经知晓,王爷只怕并非池中之物,迟早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只是我作为他的妻子,虽然并不能帮他良多,却也不欲拖他的后腿。我希望先生能够收我为徒,教我阵法,我保证,除了阵法之外的任何事情,皆不闻不问,决不让先生为难。” 擎苍先生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王爷与王妃的命数,王妃不好奇?”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先生想必已经知晓,我早便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许多事情也看得透彻一些,这一世本就是我赚来的,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不留遗憾。至于所谓的命数,无论它好与不好,我都坦然受之,且,无论它是好是坏,我都想要亲自去走一走。若是一早便知晓了结果,岂不无趣?” “好,王妃的心态老朽倒是十分喜欢的,既然如此,那老朽便收了你这徒弟。”擎苍先生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抚着胡须笑眯眯地道。 云裳自是大喜,便唤了浅音进来,浅音一进营中,见云裳跪在地上,自是一惊,目光在那老者和云裳身上来来回回看了许久。 云裳笑了笑,转过身对着浅音道,“浅音,去准备茶水,我今日便要拜了擎苍先生为师。” 浅音闻言,便也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应了声,连忙去准备好了茶水,云裳接过茶水,举到齐眉的位置,恭恭敬敬地朝着擎苍先生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便拜了一拜。 擎苍先生笑弯了眼,点了点头道,“好。”说着便接过了云裳的茶杯,喝了一口,便将茶杯放到了旁边的桌案之上,才将云裳扶了起身道,“既然收了你做徒弟,老朽便定当将生平所学交于你,只是却也希望你能够顾念苍生,莫要胡乱枉害人命。”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声。 擎苍先生既然已经收了云裳做徒弟,便也十分痛快,当即拿了一些阵法的书籍给云裳,嘱咐她仔细看,看完了再与他说说感受。 云裳应了,这才拿了书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回到营帐,暗卫却已经在营中等着了,见到云裳进门,暗卫连忙道,“王妃,属下查探到,近日柳吟风在四下寻人,属下将柳吟风悄然发出来的寻人令的画像拿了来,王妃请看……”< 第二百零一章 惊变,靖王危 云裳见那暗卫神情有些奇怪,便接过那卷起的纸卷打了开来,一瞧见那画像中的人,却也愣在了原地。浅音见她神色不对,便也凑上去瞧了瞧,这一瞧便叫了出来,“啊,王妃,这画像中的人,不正是王妃吗?” 不错,画像中的人正是她,只不过,是男装时候的她而已。云裳沉默了片刻,便将那画像卷了起来,抬起眼问那暗卫道,“这上面只有画像,却无只言片语,那柳吟风下令寻人的时候是如何交代的?” 云裳不问则已,一问出口来,那暗卫的神情便更奇怪了几分,犹犹豫豫了半晌,见云裳一直盯着他,才道,“那柳吟风对他的侍卫说,画像中的人,是他心爱之人,所以,让侍卫务必要找到此人,并且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此言一出,云裳与浅音俱是愣住了,半晌,云裳才回过神来,遏制住心中的惊诧,微微蹙着眉想了一会儿,才道,“此事不必禀报王爷,我来解决就好。” 暗卫闻言,稍稍沉默了片刻,想着王爷离开的时候吩咐过,若是有关王妃安危的事情定要第一时间上报,其余事情一切听从王妃吩咐即可。暗卫望向云裳手中的画像,只是寻找王妃,而且柳吟风也并不知晓王妃的身份,应当不会关系到王妃的安危吧。思及此处,那暗卫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属下遵命。” 让暗卫退了下去,浅音才开了口,“王妃,你说那柳吟风有断袖之癖,王妃男装打扮的时候也的确是十分俊逸风流的,莫非那柳吟风真喜欢上了王妃?” “胡说什么?”云裳抬起手拍了拍浅音的脑袋,将那画像卷了起来,放到书桌上,才转过身对着浅音道,“我待会儿去瞧瞧齐将军那边的进度如何了,你便在营中待着吧,在外面不方便,我会让人有事找你说,若是有人禀报事情,你便问问是什么事情,不重要的便晚上一同报给我,重要的便让暗卫来寻我便是。” 浅音虽然有些不愿留在营中,只是云裳已经做好了安排,浅音也不能违背,便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云裳便一人骑着马往龙峡山山顶去了,到龙峡山顶的时候,便瞧见齐朗与几个中年人正站在云湖西面的山崖边说着什么,中年人手中拿着卷尺,还有锥子,应该是来测量的人。 见到云裳上来,齐朗亦是一愣,便对那几个中年人嘱咐了两声,走到云裳面前拱了拱手道,“大人怎么一人便来了?” 齐朗最近对云裳倒也客气了许多,虽然也算不上多尊敬,但是倒也能够心平气和的与云裳说话了,不若以前说话总是带刺儿。 云裳微微一笑道,“无事,只是来瞧一瞧,齐将军准备如何做?” 齐朗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好一会儿才道,“刚叫了一些擅长测量的工匠来测量了一番,选好了开口的地方,明日末将便带人来开始凿山。” 云裳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齐将军准备让人来凿山?” “嗯?”齐朗似是有些疑惑云裳为何会这般问,理所当然地道,“是啊。” “齐将军觉着,柳吟风约摸什么时候会开始行动?”云裳走到山崖边,望着下面陡峭的山壁,轻声道。 齐朗沉默了片刻,才道,“柳吟风是个胆大心细之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泾河边探路,只怕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恐怕便是在近日便会开始行动了。” 云裳点了点头,又问道,“将军觉着,若是以人工开始凿山,需要多久,才能够凿出我们想要的宽度?” 齐朗闻言,沉默了下来,“若是有五十名工匠,约摸十日左右。” 云裳转过眼望向齐朗,笑了笑到,“将军可想过,这康阳城中有多少会这活计的工匠,若是将这些工匠全部都拉到这山上来,城中一下子没有了工匠,有心之人自会看出端倪来。而且,工匠凿山,自是不能一蹴而就,一点一点的来,这水也会一点一点的留下山去,只怕不出五日,泾河便会慢慢地开始有水,柳吟风是个什么样的人,齐将军也是清楚的,只要泾河开始有一点儿水,只怕便会引起柳吟风怀疑的。柳吟风一怀疑,我们做的这些事情可就都白费了。” 齐朗闻言,微微凝眉,细细想了片刻,虽然他此前十分不待见云裳,只是如今心平气和地听她说话,却也觉着,她的话是十分有理的,齐朗能够做到这样仔细听云裳的话已经十分不容易,若是再让他拉下面子来问云裳有什么法子,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了。只得面色带着几分尴尬地站在原地,望向云裳。 云裳倒也没有想过要齐朗来问自己,便似是自言自语地道,“这个法子我也是从书中瞧见的,并不知道是否可行,只是如今,却也只得一试了。”云裳抬起眼道,“我听闻,民间的一些工匠偶尔也有炮仗来炸东西?” 齐朗不明白为何云裳问起此事,却也老实地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只是却也用的少,工匠做的都是精细活儿,那炮仗渣过的沙石却是十分细碎,所以大多数时候是不用的。” 云裳应了一声,望着面前的山崖道,“这凿山却不用那般精细,你回去便寻个隐秘的地方,买许多的炮仗,将里面的东西都导出来,然后用东西装起来,点燃,瞧瞧有何威力,能否将石头炸开来。此事十分危险,你们也还得仔细着些。” 齐朗闻言,想了一想,觉着此事倒似乎有些意思,便应了下来。 “附近的百姓可都安置好了?”云裳又问道。 “安置好了,末将在附近有些庄子,便都送了过去。”齐朗应道。 云裳点了点头,瞧着齐朗做起事来倒也确实不含糊,便也放下了心,回到了营中。 那炮仗之事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效果也十分好,齐朗接连几日来给云裳禀报进度的时候,眼中都带着几分惊喜,云裳也去瞧了一回,倒也跟着吃了一惊,那法子确实只是从擎苍先生给她的书中瞧来的,却不想竟有如此威力,心中自是震撼无比的,也稍稍放下了心,事情都按照她想要的方向发展着,云裳只是加派了人手去监视柳吟风近日的作为,只等着他发兵之计,给他致命一击。 天气越来越冷,渐渐地也到了年底,据探子回报,夏军军中兵马调动也十分的频繁,柳吟风连着几日都与夏侯延在帅营中商议军务,虽然暗卫无法接近帅营,却也明白,只怕柳吟风,已经等不及了。 正值小年夜,因着害怕夏军突袭,即便是几位将军,也日日都守在营中,严正以待。 果不其然,小年夜的晚上,刚过了子时,暗卫便匆匆来报,说夏军出兵了,正是沿着泾河正往康阳城赶呢。 云裳闻言,急忙穿了衣裳,披了狐裘将众位将军召集到了营中,这些日子他们早已商议好了对敌之策,便只是简单的部署了几句,便各自带兵匆匆离开了营帐。 齐朗与云裳则留了下来,因为许多时候,主帅都是只需坐镇营中指挥的,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待几位大将带军离开之后,云裳与齐朗却悄然出了营,直奔龙峡山而去。 “报,敌军已经行进三里路,正加快了速度急行军。王将军带领的部队已经守在了林中,严阵以待。” “报,敌军已经行进七里路。刘将军带领的队伍已经到达了春风渡中间,还有约摸四个时辰便可到达敌军营地。” 到龙峡山的路仍旧十分难走,一路上,不停传来传令军的禀报之声,一直到天蒙蒙亮,云裳与齐朗才到了山巅,便急匆匆走到了云湖西面,好在这几日工匠吃住都在山上,此时早已等候在了山崖之上。 “炮仗都已经埋好了?”齐朗急忙开口问道。 “禀监军大人,将军,已经准备好。”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夏军快要到达泾河中两岸山岭最高的地方的时候,暗卫便会以烟火报信,到时,我们便点燃炮仗便可。” 齐朗应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虽然他并未亲自上阵杀敌,却也是熟读兵书的,自然明白,若是能够以这样的法子覆灭了夏军,他们不用费一兵一卒,那自是天大的好事。 天快要亮起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升起一道焰火,虽然因为龙峡山实在是太高,看得并不是十分分明,云裳却已经确认,那是暗卫的信号,便连忙让众人退到上山时候的地方,离那西面的崖口十分远了,才让人点燃了那炮仗,点炮仗的亦是一等一的轻功好手,点燃炮仗之后便迅速掠出远远的距离。 过了片刻,便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顿时地动山摇,饶是云裳武功不错,却也差点儿摔倒在地,费了好大功夫才稳住了身子,那一声巨响之后,云裳便听见了轰隆隆的声音。 众人心中惊颤了一阵,才稳住了阵脚,急急忙忙跑到那崖口去瞧,却见那崖口开出了约摸三丈宽的一个大口子,云湖的湖水从那崖口出倾泻而下,轰隆隆的声音,正是那水流下的声音。 云裳见状,自知事情成了一大半,只是却不知晓栖霞岭是什么境况,便又急急忙忙带了人下山,往栖霞岭赶去。下山路十分滑,众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的山,却也顾不得身上狼狈,匆匆骑了马便往栖霞岭赶去。 刚到栖霞岭半山腰便听见了轰隆隆的水声,待上了栖霞岭,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震,水从龙峡山上倾泻而下,落入栖霞岭中的湖中,溅起巨大的水雾来,众人被那水雾淋得浑身湿透,却也顾不得,便走到那泾河原本的河道去瞧,只见水流奔腾而下,沿着栖霞岭原本泾河的河道往下流去。 “哈哈哈哈哈!”齐朗仰天大笑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望向云裳,眼中俱是大喜,“大人,成了!”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带着几分颤抖的,她自然知晓,这水这样留下去,只怕夏军的几十万大军,便真的只能葬身河底了,她甚至可以想象,那些士兵瞧见这突然倾泻而下的河水时,脸上的震惊和恐惧。 云裳面上带了几分苦涩,她果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这下可好,身上整整背了几十万人的性命呢,那些士兵也是无辜之人,却被战火连累,丢了性命。云裳缓缓闭上眼,掩住眼中蔓延开的不忍之色。 良久,云裳才按下心中的不适,睁开眼来,便瞧见几个暗卫匆匆用轻功飞了过来,跪倒在云裳面前。 还未待云裳开口询问,跪在最前头的暗卫便开了口,“王妃,属下发现,那泾河中只有不足十万人,柳吟风与夏侯延,带了剩余的士兵,却是沿着泾河河岸,往泾阳去了。” 云裳闻言,顿时便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那暗卫便又复述了一遍,“王妃,柳吟风与夏侯延,带着四十万大军,往泾阳去了。” 云裳浑身一震,怎么会这样?四十万大军!她竟然被柳吟风的障眼法给欺瞒了,她竟然忘了,泾河是从康阳一路到泾阳的,她从未想过,柳吟风会打起泾阳的主意。泾阳城外本就有二十五万夏军虎视眈眈,如今夏侯延竟还带了四十万大军过去,一共便是六十五万大军,而泾阳城中的守军不过二十万而已,不管这二十万大军如何矫勇善战,却也是无论如何也扛不住三倍兵力的进攻的。 云裳便连忙道,“速速传信各位将军,回营!”说着便急忙翻身上马,朝着营中飞奔而去。 回到营中,浅音见云裳浑身湿透,也是吃了一惊,“王妃这是怎么了?”说着便拉着云裳进屋要帮她换衣裳。 云裳却摇了摇头,心中焦急无比,连忙叫了暗卫来问详细的情况,暗卫却只道前些日子夏侯延似乎与七王爷书信往来频繁,只是他们传信皆是以暗语,此前暗卫也截获了两封,拿回来之后,云裳让人瞧了许久也没有瞧出有什么不妥来。 昨日夜里夏军调兵遣将,夏侯靖派人易容成了他与柳吟风的模样,带了十万大军出了营,暗卫便被吸引了目光,便都纷纷跟着去了。只是行进了一程却突然发觉大军人数明显不对,便又匆匆回营查探,才发现真正的夏侯延与柳吟风已经带了剩余的四十万大军朝着泾阳而去。原本的夏军大营如今早已经空无一人,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尽数带走。暗卫才明白是中了计,这才急忙回来禀报。 云裳只觉得浑身冰凉,牙齿不停地打着颤,柳吟风,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他。 齐朗望着浑身有些狼狈却无比沉静的云裳,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钦佩,虽然宁云裳此番错估了柳吟风的动向,只是却也明白,若是他,只怕却是连这十万人都不一定能够拿下的。此刻虽然出了这般重大的纰漏,却见她仍旧不曾慌乱,饶是他自诩见惯了大风大浪,却也做不出这般的气度来。 浅音见云裳的模样便已经知晓定然是出了事,见云裳不肯换衣裳,便连忙拿了干帕子来帮云裳的头发轻轻擦了擦,却见云裳猛地站起身来,“换衣裳。”说完又望向齐朗,“齐将军也去将衣裳换了吧,我们还有一场大仗要打,若是病了可不好。” 齐朗闻言,连忙应了声,带着人匆匆退了下去。 云裳闭着眼,任由浅音帮她更换衣裳,脑中却将这次的事情一一过了一遍,直觉觉得,此番夏侯延的动作定然与夏侯靖有着密切的关系。 泾阳……云裳脑中一直闪过这两个字,泾阳比起康阳来,即便夏军攻下来了,后面却也十分艰难,为何他们会弃康阳而取泾阳呢。 靖王如今便在泾阳城中,他会不会有事?云裳咬了咬唇,一想到此处,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扯着一般,生疼。 “王妃,好了。”浅音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几分责怪,“王妃怎生这般不爱护身子,若是王爷知晓了,只怕又要生气了。” “王爷……”云裳喃喃道,脑中却似一道霹雳打了下来,靖王! 云裳猛地站起身来,她明白了,夏侯延之所以舍弃康阳而取那不占据任何优势的泾阳城,便是因为,靖王! 想通了此事,有一些症结便顺便明白了,近日夏侯延与夏侯靖频繁通信所谓何事,只怕便是为了靖王,为了靖王的身世。 靖王的身世若是公布出来,威胁最大的人,便是夏侯延。毕竟夏侯延如今是夏国皇帝与皇后的嫡长子,可是靖王如今身世大白,夏侯延嫡长子的身份只怕便得让位给靖王了,这般算来,最该继承太子之位的人,便是洛轻言。 夏侯靖知晓此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怕便将此事告诉了夏侯延,打的便是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夏侯延费心得来的太子之位,又怎会甘心拱手让给别人,何况此人还是他一直便视为劲敌的靖王。便起了,趁着夏国皇帝还未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将靖王给杀了。毕竟现在,靖王还是宁国的王爷,亦是夏国的敌人。哪怕日后夏国皇帝知晓了此事,追问起来,夏侯延也是有理由可以推脱。 因为知晓了靖王在泾阳,夏侯延才会这般迫不及待地带兵直奔泾阳,只是为了杀掉靖王。 靖王……靖王……云裳咬了咬唇,只觉得心中痛不堪言,若不是因为她掉以轻心,怎会让夏侯延有可趁之机,怎会落入柳吟风的障眼法中。 云裳虽然心中十分乱,却也明白此时不是自责的时候,她决不能够先自乱了阵脚,急忙走到桌案前,写了两封信,匆匆封好之后,便交给了暗卫,嘱咐暗卫迅速将此信送往皇城,亲手交到宁帝和锦妃手中。 她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靖王的身世被揭露了出来,被父皇知晓了,靖王的境地定然只会更差。 李静言作为宁国朝中一等一的文臣,却竟然是夏国的奸细,这样的打击对宁帝已经十分的大,若是知晓了靖王竟然是夏国的皇子,只怕很难不往不好的方面去想,毕竟靖王是挺小的时候被先帝捡到的孩子,这些年却手握重兵,宁帝几乎将整个宁国的安危都交到了他手中,到时候若是宁帝先入为主的认定了靖王是夏国安插来的人,定然会对靖王下毒手。 前有夏侯延虎视眈眈,后有宁帝反目,只怕到时候,靖王便真的危险了。 云裳必须先趁着消息还未传入宁帝耳中的时候,写信将此事说明,并且言明,靖王此前并不知晓此事,说服宁帝支持靖王回夏国夺取皇位,告诉宁帝,若是靖王成了夏国皇帝,定然不会与宁国为敌,反而能够给宁国带来一定的好处。 她也同时将此事与锦妃说了,也让锦妃能够在宁帝耳边吹吹风。 待将信交到了暗卫手中送走了之后,云裳便又让暗卫火速去泾阳报信,将此事告诉靖王,并且告诉他自己定会带兵支援。 一切妥当之后,齐朗却也已经换好了衣裳进了营帐。 云裳一见到他,便急忙问道,“齐将军,如今营中尚有多少士兵可调遣?” 齐朗连忙应道,“不足十万。” 云裳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猛地站起了身,“我只怕是等不及他们回来了,如今夏军尽数往泾阳而去,康阳亦没有了危险,我先带着这不足十万的士兵赶去泾阳,我会留下浅音与一半的暗卫军在营中,若是其他几位将军回来,便劳烦齐将军令齐大公子带五万人留守康阳营地,齐将军则迅速带着其他士兵前来支援。” 齐朗沉默了片刻,便应了下来。云裳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出了营帐,便让亲兵去校场将所有士兵都带着,匆忙出了营地,往泾阳赶去。< 第二百零二章 亲人相见 而此刻的泾阳城中,靖王还未不知晓柳吟风与夏侯延已经带兵往泾阳赶来,正坐在书房之中听着暗卫的回报,“王妃让人将许多炮仗中的硫磺硝石放到一处,用东西绑起来,然后用长长的引线点火,威力确实不一般。属下瞧了那样子,只怕是连人也能炸死炸伤的,只是硫磺硝石较为难弄,城中所有的炮仗也只能做出几个来,不然若是拿来迎敌应该也是不错的。” 靖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轻轻在桌上瞧了瞧,嘴角微微翘起,“听起来倒确实有几分意思,既然你喜欢,那便让人去做几个来玩一玩吧。” 那暗卫欢欢喜喜地应了声,才道,“只怕这次夏军要栽在王妃手中了呢。” 靖王睁开眼,却是摇了摇头,他倒是不觉着云裳能够一次性地便将夏军全部覆灭,毕竟,柳吟风也不是那般容易对付的。 听了暗卫禀报了云裳的安排,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疏漏,便朝着暗卫道,“去与王妃说,柳吟风虽然是夏军的脑袋,只是夏侯延却也不可小觑,那人虽然脑中没什么弯弯绕绕的,但是论起打仗来,倒也是一名强将,让王妃也莫要对夏侯延掉以轻心就是了。” 暗卫应了声,见靖王并无其他吩咐,便也退了下去,去康阳报信去了。 暗卫离开之后,靖王才拿起桌上的书来,笑着看着,神情中满是愉悦。 “咚咚……”两声清响响了起来,靖王也未曾抬头,扬声道,“进来吧。” 门便被推了开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神情带着几分凝重,“王爷,那夏国的华国公传信过来,请王爷三个时辰后在城外的落日岭上相见,说有要事与王爷相谈。”说着便递上一封书信给靖王。 靖王沉默了片刻,便接了过来,撕开信封取出信纸看了起来,信纸上却也只言有要事相谈,说他不会带一兵一卒,希望靖王也能够只身前往。 靖王抬起眼,便道,“张琪,去让人准备马吧。” 那方才进来的男子正是泾阳城中的守将张琪,闻言也是已经,连忙上前一步道,“王爷,小心有诈,这地方是那华国公选的,末将猜测,那华国公只怕早已在落日岭附近设下重伏,王爷且不要上了他的当。” 靖王却微微笑了笑,华国公心中所谓的要事,只怕便是他的身世了,他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便着人在夏国查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都言,华国公与他的女儿感情甚笃。华翎与夏国如今的皇帝自幼相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是因为华国公觉着皇帝都是三妻四妾的,只怕很难给与他女儿幸福,所以亦是阻拦过一阵子的,只是因为华翎喜欢,最终华国公也只得妥协了,华翎这才嫁给了如今的夏国皇帝。 华翎是华国公之后,从小华国公对华翎喜爱,什么都肯交给她,所以华翎虽为女子,却也十分不俗,是难得的奇女子。夏国皇帝行兵打仗也带着她,二人十分恩爱,只是却也就是在战场是出了事情,华翎丧命,一夕之间,华国公便苍老了许多,才渐渐从高位之上隐退了下来,甚少再插足政事。 既然华国公这般疼爱他的女儿,自己既然是夏国先皇后之子,他便应当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无妨,本王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孩,这世间想要取本王命的人那般多,本王不也好好活着的,那落日岭山上没有树木,如今是冬日,更是光秃秃的一片,想要埋伏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若只有华国公一人,想要伤我却是不容易的。”靖王笑了笑,“去备马吧。” 张琪虽然心中仍旧有些担忧,却也不欲违背靖王的命令,便点了点头,去准备好马匹,才使了人去禀报靖王,只是心中仍旧有些不放心,看着靖王上了马,张琪又道,“王爷,不如末将带一些武功不错的精兵在山下等着王爷吧。” 靖王哈哈大笑道,“不用了,本王的暗卫不会离本王太远的,你放心便是。” 张琪这才想起来,靖王身边随时都有暗卫保护的,心中才稍稍放了心,由着靖王骑着马往落日岭去。 到落日岭的时候,比华国公约定的时辰还早了半个时辰,只是靖王却已经瞧见落日岭上的凉亭之中似是已经站了一个人了。 靖王便骑着马上了落日岭。 那凉亭中的人果真是华国公,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华国公便转过了头来,“据闻这落日岭上看落日无比漂亮,只是可惜了,今日没有太阳。”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下马,走进了凉亭中,“华国公这般千方百计地将本王叫了来,所为何事?” 华国公转过脸望向靖王靖王的侧颜,眼中涌动着几分难以看清的情绪,“我听闻前些日子有人在夏国调查我那苦命的女儿的事情,我猜应当是你,你知晓你的身世了吧?” 靖王方才听到华国公说起落日,还以为他预备绕多大的圈子,却不曾想要华国公一开口便是这般的直接,微微一愣,才笑了笑道,“华国公再说什么?为何本王竟然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华国公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但是既然知道了便不用在这样万般回避了,本来我在宁国皇城的时候便想要写信给皇上禀明此事,但是信却被半路给劫了,此事亦是你做的吧?” 靖王听到此处,却是笑了起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轻言……”华国公神情带着几分激动,转过身来抓住靖王的肩膀,眼中竟似乎带着几分湿意,让靖王亦是忍不住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华国公这是作何?本王虽然今日来见你,却也是因为你是夏国的华国公,如今宁夏二国开战,华国公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华国公神情带着几分颓然,“轻言,我是你外祖父啊。” “哦?”靖王挑了挑眉,眼中笑意有些讥诮,“华国公说笑了,本王只是宁国的靖王而已。” 华国公有些恼怒了,皱了皱眉,盯着靖王看了半晌,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便非得要这般与我说话吗?这些年,我从未想过你竟然还在人世,毕竟,你母亲死得那般惨……”顿了顿,见靖王并未开口,才又道,“你不如与我一同回夏国吧,你本来应该是夏国太子的,若是你回了夏国,我定当竭尽全力帮你夺得那个位置的,毕竟,那本该是你的……” 靖王转过眼望了华国公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让华国公看不明白的情绪,“华国公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劝说我回夏国,然后你们便可轻而易举拿下泾阳,而后染指宁国城池?”说着,便冷冷地笑出了声,“华国公的算盘打得真是不错的。” 靖王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华国公身上,微微抿了抿嘴,眼中渐渐冷了几分,“华国公,你可知,本王今年二十八岁,在宁国亦是生活了整整二十八年,这二十八年,本王守护的,是宁国的疆土和百姓,本王有义兄,对本王予以厚望,有百姓,对本王托之性命,亦有妻子,对本王情深意重。可是,夏国?夏国给了我什么?你凭什么觉得,本王就应当抛却宁国的一切,随你去夏国?只是为了那个夏国的皇帝之位?”靖王转过眼,望向远处有些灰暗的天空,面上染了几分讥诮,“本王不屑要。” 华国公闻言,神色便激动了起来,“可是,夏国才是你的故国,那里有你的血亲,有你的父亲兄弟还有外祖母,舅舅……” “哦?是吗?”靖王冷冷一笑,“华国公确认,这些人果真愿意本王回到夏国?父皇?他若是知晓了此事,心中想的,只怕便是,又是一个觊觎我皇位之人。而我的兄弟,哈哈,皇家还有兄弟吗?为了那个位置,只怕是恨不得对方死得越凄凉越好的。而外祖父外祖母?本王的存在,只怕也只是你们寄托对女儿的思念的东西,况且,你们觉着,你们又还有多少年可活?” 华国公神色一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心中带着几分凄凉,是啊,他还有多少年可以活,若是他与妻子死了,其他的人,对靖王只怕也没有几分真心,到时候,他的路只怕也是十分艰难的。 “华国公便莫要费心思了,夏国本王是不会回去的。” 靖王说完,便转过身,想要下山,却瞧见从山下上来一个人,那模样,似是暗卫的模样,靖王便站在远处等着那暗卫爬了上来,才问道,“可是营中出了何事?” 那人连忙道,“回禀王爷,王妃从康阳传来消息,说她中了柳吟风的障眼法,夏侯延与柳吟风带了四十万大军,沿着泾河朝泾阳而来。” 靖王闻言,面色更冷了几分,让暗卫在远处候着,才转过头望向华国公,“哈哈,华国公可瞧见了,这便是华国公口中所谓的,兄弟!”说完,便转身出了凉亭,翻身上马,匆匆往泾阳营中而去。< 第二百零三章 泾阳城破 凉亭之中的人似是呆了一般,怔怔地站在凉亭中,脑中似是有惊雷炸开,方才洛轻言那暗卫说了什么?说太子与军师带着四是万大军,朝着泾阳来了? 太子与军师不是应当攻打康阳的吗?昨日夜里传来的心中还这样说的。四十万大军,那可几乎便是太子军中的所有了,他们是弃了康阳来攻打泾阳了吗? 脑中闪过无数的疑问,夹杂着方才洛轻言带着几分惊怒与失望的眼神,在华国公脑中来来回回地闪现着。华国公看着靖王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到了山下,才回过了神来,不好,肯定是太子已经知道了洛轻言的真实身份,并且知晓洛轻言便在泾阳城中,所以才敢冒这么大的险。华国公想到这里,便连忙出了凉亭,脚步有些踉跄地牵过马,翻身上马,饶是心中着急,却也在马上坐得笔直,狠狠地抽了一记马鞭,朝着山下奔去。 在回营的路上,暗卫已经将康阳城中发生的详细情形说与靖王听了,靖王心中暗自计算了一下时间,若是按照暗卫禀报的时辰来看,只怕,夏侯延与柳吟风的军队,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够到泾阳城外了。 “王妃带了约摸十万人正往这边赶,原本驻守康阳的士兵除了留守的几万人之后,也会分成几批前来支援。”暗卫不待靖王问起,便又道。 靖王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发苦,夏侯延与柳吟风宁愿牺牲十万士兵的性命来使此障眼法,定然有重大变故的。且原本泾阳这座城池在战略地位上,比之康阳差得太多太多,拿下了泾阳,也未必能够对夏军有任何裨益,如此看来,只怕夏军此番前来,为的是他的性命。 看来,他的真实身份,再也瞒不下去了。 心中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有些狼狈,只是靖王面上却不露分毫,进了泾阳城外的营中,便将马缰绳扔给一旁的亲卫兵,匆匆走进了营帐之中。 营中的张琪与一众将领应当是知晓了此事,都站在沙盘前商议着什么,靖王听见有人在说,“我们营中不过二十万人,夏国太子带来的四十万再加上对面原本的二十五万,足足多了我们四十五万人,即便是有通天之术,只怕此次亦是危也。” 张琪最先发现靖王进了营帐,连忙站直了身子望向靖王道,“王爷来了。” 靖王点了点头,走上前,众人便退了开,让靖王走到最中间。靖王早就对泾阳城周围的情形十分熟悉,饶是不看沙盘,其实心中亦是十分明白的。 “夏军是沿着泾河下来的,行军路线是在泾河南岸,我们退守泾河南岸。”靖王将手指向泾河的另一边。 “那岂不是要弃了泾阳城?城中百姓怎么办?而且,泾河水早已经枯竭,对敌军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啊。”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将领皱着眉,低声道。 靖王眯了眯眼,心中却是有些庆幸的,“如今,泾河中只怕已经有水了,张琪派兵去瞧瞧吧,昨日夜里,王妃让人炸开了泾河源头上方的一个极大的湖泊,夏军便已经有十万人葬身河底了。虽然不知道那湖中的水源能够扛得住多久,却也只得先以泾河为屏障,抵抗一阵子,再做打算。泾阳城必须弃,我们只有二十万人,若是敌军攻城,只怕抗不了多久,百姓全部迁移到泾河之北去,待所有人过河之后,河上的桥毁掉,城中所有的木头等等可以做船只的东西,全数毁掉。” 似是又想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又道,“不,放火烧城,城中所有东西,都不能留给夏军。” 众人闻言,面色皆是惨白一片,他们在这泾阳城中已经驻守了有些年头,对泾阳城也是有几分感情的,这么大的城,说烧便烧…… “王爷……”有人还想开口,却被张琪打断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都听王爷的,将城中百姓的性命保住,才是关键,迅速下去安排。” 其余将领闻言,沉默了片刻,却也知晓靖王的法子是唯一能够用的法子了,才缓缓退出了营帐。 靖王却不敢多做耽搁,虽然此前在知晓自己身世的时候,便想过,若有一天此事被人揭穿了出来,他应当如何应对,却不曾想过,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的。心中沉吟了一番,便取过笔墨纸砚来,快速写了一封信,唤了暗卫出来,“迅速将此信送往皇城。” 皇城虽然离边关还有些距离,消息不一定能很快传到宁帝耳朵里,只是他却也不敢赌,否则,只怕这天下,便真的要大乱了。 暗卫将信送走了,靖王才出了营地,入了泾阳城,泾阳城中一片哭天抢地的声音,靖王站在城门之上,望着四处慌乱奔逃的百姓,心中渐渐染上了几分愁绪,他在战场上这么些年,看惯了生离死别,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心硬如铁,只是现在看着这么多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只是因为他的缘故,却还是很难视若无睹。 “王爷,城外营中的士兵已经尽数入了城,正在引着百姓一同退到河对岸,泾河果然涨水了……”张琪轻声道,“夏侯延与柳吟风的军队还有一个时辰,便可以到城外了。” 靖王点了点头,“让他们撤离得,再快一些。”说完,又抬起头望着已经快要黑下来的天空,微微笑了笑道,“今日,本王便给夏军也唱一出空城计好了。” 张琪瞧着靖王胸有成竹的模样,也稍稍放心了一些,有靖王在,一切都会好的。 靖王转过身唤了暗卫出来,笑着道,“去,将本王的玉箫拿来。” 张琪不明所以,却也没有说话,只瞧着暗卫匆匆而去,不久后便将玉箫取了过来,靖王抚着玉箫轻轻一笑,“走,我们去东面的城墙上迎接夏军去。” 夏军到的时候,城中早已被靖王撤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武功较高一些的暗卫穿了守城士兵的盔甲站在城墙之上。 夏侯延望向那漆黑一片的城墙,笑了笑道,“军师,我们总算到泾阳城了。”只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欣喜,眉头紧皱地望着泾阳城那几个大字,“只是,我们虽然以障眼法骗过了齐朗,但是齐朗应当也应该收到了我们往泾阳而来的消息了,靖王是战场常胜将军,打了数不清的仗,自是有手段的,他不应该对我们的行踪毫无察觉,只是为何,这泾阳城竟看不出一丝准备迎敌的模样呢?” 柳吟风亦是望向泾阳城,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只怕这便是靖王的计谋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箫声从城墙上飘了过来,若有若无,影影绰绰,似呜咽一般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诡异之色。 “这是什么东西?”夏侯延瞪大了眼,望向那黑暗一片,只在城门上悬挂了两个灯笼的城楼。 柳吟风沉吟了片刻,才道,“臣倒是想起来曾经在兵法上瞧见的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空城计。讲的便是两军交战,敌众我寡,那军师便让士兵撤离了城中,自己却带着一张琴,上了城楼,焚香操琴,引吭高歌,而骗过了敌军守将。” 柳吟风刚说完这一段,便瞧见城墙之上突然点起了一盏灯笼,远远地便瞧见那城墙之上站着一个人,瞧不清他的模样,只瞧见一个黑色影子,手抬起,放在脸旁,似是在吹箫的模样,想必那隐隐约约的箫声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空城计?”夏侯延咬着唇冷冷地哼了一声,“此人倒是大胆,竟敢当着四十万大军的面,独自在城墙上吹箫,本太子方才还在说,靖王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来了,却不知道,那靖王竟然还布置了这样子精彩的一出,既然是空城计,那本太子便定要去瞧瞧了,故弄玄虚,待本太子踏平了这泾阳城,拿下那洛轻言的命来。” 只是柳吟风却摇了摇头开口阻拦道,“殿下万万不可。” 夏侯延不明所以,转过头疑惑地道,“军师不是说这城中早就没有了士兵,那我们还怕什么?” “殿下,这空城计只是书中的一则计策而已,若靖王只是以空城计来诱我们深入,那又当如何?臣不知,这城中究竟有还是没有人。”柳吟风凝眉,轻声道。 夏侯延自是不曾想到这一层的,闻言,想了想,才扬声道,“怕他做什么?这小小泾阳不过二十万宁军,即便他不是空城计,本太子便不信,他二十万还能打得赢本太子的四十万,况且,本太子已经传信到了原本攻打泾阳城的林宇将军营中,让他想法子从南门进攻,我们从这边进攻,两面夹击,他想跑也跑不掉。” 柳吟风沉默了片刻,又缓缓摇了摇头,“太子不可,靖王狡猾,我们哪怕是有四十万人,也只怕不能硬拼,若是有林将军的二十五万人,可保万无一失,但是太子,如今华国公在那边营中,林宇本就是华国公的旧部,那二十五万人,不一定能来。” “林宇还敢反了不成?连本太子的命令也不遵从?华国公又为何不让林宇出兵?”夏侯延冷冷一哼,却是有些不服气的。 柳吟风叹了口气,“殿下,我们为何攻打泾阳?” “自是为了杀了那洛轻言的。”夏侯延想也不想便道。 柳吟风点了点头,“是啊,为了杀了洛轻言,只是,殿下,那洛轻言与华国公是什么关系,殿下可曾想过?” “华国公?”夏侯延皱起眉头想了半晌,才想了起来,“哦,那先皇后便是华国公的女儿,那洛轻言便是华国公的外孙了!”说完,眉头便皱的更厉害了几分,“我们好不容易紧赶慢赶赶到了这泾阳城,便是为了趁宁军的援军未到,先发制人,将洛轻言杀了,如今等在这城外又是个什么事儿?若是不打,本太子来做什么?” 柳吟风沉吟了片刻才道,“不是不打,只是城中的情形,只怕得好生打探一下,殿下放心,宁军的援军还没有这么快来呢。” 夏侯延不再计较,随意地挥了挥手道,“你便去安排吧,本太子相信你。只是,本太子的耐心有限,一个时辰,至多一个时辰,本太子便是要强攻的。” “是。”柳吟风应了声,匆匆骑着马退了下去,夏侯延见他离开去布置,便挥了挥手道,“大军就地休息。” 许是因为觉着兵力悬殊太大,夏侯延并未让士兵扎营,只想着速战速决,快快地解决了夏侯靖便再杀个回马枪,趁着康阳城内防守空虚之际,再拿下康阳,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柳吟风点了几十个弓箭手,趁着夜色正浓,一点一点地朝着泾阳城靠近,“所有人便指着那城墙之上的男子射便好,那可是靖王,若是射杀了他,重重有赏!” 柳吟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蛊惑,让身后的几十个弓箭兵目中露出几分兴奋来,柳吟风冷冷一笑,道,“你们借着夜色做掩护,上前到能够射的到的范围内去,不可擅自行动,待你们校尉喊了一二三之后,再一同动手,一面打草惊蛇。 众人连连应了声,便匆匆上前一段距离,搭弓拉弦,只等着校尉发令。只是还未听见校尉的发令声,却只听见有声音破空而来。 “不好,有埋伏。”有人扬声道,只是话音刚落,一行三四十人,便全部倒了下来。 夏侯延在后面的大军之中倒是没有瞧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柳吟风瞧得分外清楚,便连忙回身骑着马走到夏侯延旁边才道,“殿下,臣带去的三十多个弓箭手全数覆灭……” 夏侯延愣了愣,才道,“你方才是想要射杀洛轻言?” 柳吟风点了点头,“臣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是不是真的只有他在城墙之上。” “不是他一人?果真是诈敌之计?这般说来,那二十万士兵就在泾阳城中严阵以待?没有空城计?”夏侯延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柳吟风沉吟了片刻,却道,“臣却认为,正好相反,确是空城计,靖王不过是要故布迷阵罢了,让我们以为城中有人,只是方才臣瞧得分明,对方箭法十分精准,几乎算得上是箭无虚发的,故此可知,那绝不是一般的士兵。听闻靖王身边培养了一批暗卫,只怕便是暗卫了。” 夏侯延对柳吟风是十分信任的,听见柳吟风这样说,便道,“那还等什么,众将领传令下去,准备攻城。” 只是夏军还未做好准备,却瞧见泾阳城中突然亮了起来,似是灯火通明的模样。夏侯延的面色便微微有些变了,“军师不是说没有人吗?这灯火?” 柳吟风亦是有些奇怪,只是没过多久,便瞧见泾阳城中愈发的亮了起来,还似有浓烟升起,带着烧焦味道的风隐隐飘了过来,柳吟风神色一变,“太子,只怕是宁军放火烧城了。” “什么?”夏侯延闻言一愣,目光死死地定在那看似灯火通明的城池之上,也瞧出了几分端倪,便连忙道,“军队迅速整军,立刻出发。” 他想要洛轻言的姓名,却也想要顺手拿下泾阳城的,虽然泾阳城看起来并不是那般占优势,不过,若是拿下来了,日后若是打康阳,泾阳这边也可以多照料几分,增援亦是方便一些。且泾阳虽是小城,城中却也至少有一定物资的,至少够养活这几十万大军一段时日。若是洛轻言烧了城,自己拿到这样一座残破的城池来,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城中火光越来越亮,有蔓延之势,夏侯延见状,心中焦急,便也顾不得其他,转身便道,“前锋队迅速跟着本太子攻城。” 身后传来整整齐齐的应答之声,夏侯延便连忙翻身上马,等着前锋队的将领带兵走在前面,待走了差不多一半的士兵的时候,才跟着一同往泾阳城而去。 前锋队快要走到城下的时候,却之间一阵箭雨飞来,箭矢射中的声音便不断地传了过来,队伍有些散乱了起来,夏侯延猛地大吼一声,“散开!加快速度,往城门下去。” 说完便转过身瞧了瞧,瞧见柳吟风亦是带了一队人马赶了上来,夏侯延心中稍定了几分,箭雨不停落下,不停有人倒下,只是他们却也在越来越接近城墙。 又走了一段,却突然没有了放箭的声音。夏侯延抬起头望了望,便瞧见城墙之上果真没有了人。 “攻城!”夏侯延大吼了一声,众人便搭云梯的搭云梯,准备攻城器械,只是刚靠近城墙,却觉着一股热浪传来,让众人几乎难以靠近。 “准备攻城锤。”夏侯延扬声道,便有好些人用马车运了攻城锤过来,众人将那大木槌抬了起来,朝着城门狠狠地砸了下去。 只听见“嘭”的一声响,城门确实分毫未动。众人又一连砸了好些下,才隐隐听见城门有些松动的迹象,便用力狠狠地一砸,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那城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向后倒了下去……< 第二百零四章 对峙之局 一股热浪便扑了过来,城门外的众人连连后退,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虽然方才在城外的时候已然发现了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只是却不想,城中竟然是这样一副景象。 城中处处都还在燃烧着,一股浓烈的桐油味道便传了过来。 夏侯延与柳吟风骑着马从后面走了上来,眉头都紧紧皱起,柳吟风望着城中的情况,淡淡地道,“看来,洛轻言不仅仅是想让我们从这里无法得到任何的东西,而是想要用这个拦住我们的路,瞧这桐油,只怕是得烧上一天一夜了。” 夏侯延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杀意的。 不多时,前去打探的探子匆匆赶了回来,“禀报太子,禀报军师,宁军退守泾河以北,桥已被毁。” 柳吟风点了点头,“泾河上唯有这一座桥,如今已经被毁,想要过去,只怕得耗费一些功夫了,带几千人去砍一些树木过来,先做一些木筏子。” 夏侯延眼中深沉一片,“军师是想要以木筏渡河?”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为了避免强渡过去的士兵被劫杀,木筏子必须要多,差遣会凫水的士兵下水,搭乘一座足够宽的木桥,便于大军通过。”柳吟风说完,便压低了声音,“靖王倒是娶了一个好王妃,这心智谋略,倒是丝毫不差的,上回让我们栽了一会跟头,这一次让我们折损了十万士兵,却又在无形中帮了靖王一次。” “报!华国公求见。”远远地传来声音,夏侯延冷哼了一声,扬声道,“请。” 华国公却没有骑马,信步走到夏侯延的马前,拱手抱拳道,“太子,天气寒冷,殿下与军师不如到泾阳城外营中避避寒?”目不斜视,绝口不提战事。 夏侯延张了张嘴,正欲呵斥,却听见柳吟风淡淡地开了口,“国公大人许久不见了,既然如此,微臣便与太子一同随国公大人去营中吧。” 夏侯延听见一声低低地声音从身边传了过来,“太子,不可。” 夏侯延按捺住心中的不快,点了点头,“华国公还不带路?” 华国公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便牵着夏侯延的马离开了军队之中,带着几百护卫朝着营中走去。到营中之时,天已经蒙蒙亮,华国公命人给夏侯延与柳吟风斟了茶,才笑着道,“殿下突然弃了康阳往泾阳而来,怎也不传信一封,微臣也好安排人接应。” “呵呵……”夏侯延冷冷地笑了笑,抬起眼看了华国公一眼,才道,“宁国靖王妃在康阳城中,那女人也不是个吃素的,两军兵力相当,我军并未讨到什么欺头。本太子便与军师商议,不若先趁宁军不备,突袭泾阳,拿下泾阳城,日后也好做个照应,打起康阳来亦是容易一些。” 华国公沉吟了片刻,目光淡淡地望向夏侯延,端着茶的手顿了顿,却只是嘴角轻轻勾了勾,“太子考虑周全。” 夏侯延的笑意亦是不达眼底,“父皇不是让林宇林将军带兵攻打泾阳吗?为何华国公竟然会出现在泾阳军中?本太子收到消息的时候倒也吃了一惊,华国公久不带兵,竟不知林将军这般有面子,劳华国公亲自相助。” 华国公怎么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诮,却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倒不是来带兵打仗的,只是有些怀念营中生活,前些日子准备回夏国正好途径泾阳,便顺道来瞧瞧。” 众人皆是打着太极,华国公笑了笑,“太子与军师急速行军,想来定是十分劳累,不如先歇息一会儿。” 夏侯延却是已经站了起来,“不了,如今泾阳城被毁,敌寡我众,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还不到休息的时候。”说着便朝着一旁自己的侍卫道,“来人,让林将军来见本太子。”说着便出了营帐。 柳吟风稍稍缓了几步,抬起眼朝着华国公行了个礼才道,“此前微臣在国公军中亦是呆了一段时间,那时年少,国公大人对微臣教导良多,微臣甚为感念。国公大人素来言行谨慎,此事国公大人却是急了一些,惹得太子不快了,国公何必这般,这天下总归是属于年轻人的了,若是连这都无法破解,只怕靖王亦是不值得国公托付大任的,国公何必如此劳心……” 华国公缓缓闭了闭眼,带着几分苦涩的笑了笑,“罢了罢了,既然吟风都如此说了,我又应当如何?他的本事,我还是相信的,倒确实是我多想了。” 柳吟风身子微微一顿,嘴角勾了勾,才走出了营帐。 太子亲自下令命营中将士前去共同追击宁军,林宇自是不敢辞,有这么多人加入,竹筏倒是做得十分快的,下午时分,便已经做了许多,柳吟风便命熟识水性的人下水去将竹筏子一一连接,绑在一起,成了一座十分宽阔的桥,将士便踏着竹筏开始过河。 泾河之北,是连绵的山,山虽然不高,却有许多树木遮蔽,利于藏身。夏军渡河之计,便有许许多多的箭矢从林中飞出来,朝着桥上的夏军射去,一时间死伤无数。 夏侯延冷了脸,“继续渡河,我夏军六十五万人,本太子便不信,他能够尽数射尽。过了河之后,本太子便放火烧山,让他插翅难飞!” 只是待过了河之后,夏军却确实损失有些惨重,原本六十五万人的队伍,折损了近十万,柳吟风猜想,军中箭矢储备本就不多,这样一场下来,恐怕所剩无几。 夏侯延想要的火攻,却无法实现,只因林中潮湿,火势很难起得来,倒是可以借浓烟逼得敌军现身,只是不巧吹的南风,若是放火烧山,损害的只怕是他们自己。 “那我们应当如何,便这般等着?”夏侯延有些暴躁了起来,他匆匆弃了康阳城行军到泾阳,如今已经两个晚上未曾合眼,原本想着,泾阳城外本就有二十五万大军,加上自己的四十万人,定能够趁着宁军援军未至,便将夏军尽数歼灭,却不想,到了泾阳却一个接着一个状况的出现。 先是那靖王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干涸了许久的泾河有了水,淹死了他十万兵士不说,还让靖王有了退路。而后靖王又放火烧了泾阳城,如今泾阳城中的火都还未熄灭,只怕等烧完之后便什么都不剩了。还有个华国公在营中看着,若不是想着华国公在军中威望极高,他贸然行动会引发将士暴动,只怕他早便将那老匹夫绑了起来,如今却只能派人看着,防止他往外传信。 柳吟风沉默了片刻,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才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泾阳城毁了,泾阳城中的百姓只怕被靖王安置了起来,若是我们能够找到泾阳城中百姓安置的地方,以百姓为要挟,倒也不无不可。” “我们便等着找到人?若是找不到如何办?” “不会找不到,泾阳城中百姓有几十万人,那么多的人,目标也不小,而且百姓不比士兵,老弱妇孺皆有,行走也不会太快,定然就在附近,应当很快便能够找到。而且,微臣方才仔细瞧了一番,这泾阳附近,除了这泾河,便再无其他河流湖泊,城中百姓多是打井取水。如今我们便在这泾河边上,宁军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的百姓,定是要喝水的,我们便派人把守住泾河河岸,断了他们的水源,看他们能够坚持多久。”柳吟风淡淡地笑着,却让人生生觉得有些冷。 夏侯延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哈哈哈,本太子倒是忘了这件事了,是了,人都要喝水的,没有水,我倒是要瞧瞧,他能够坚持多久。” 而此时,云裳带着的十万兵马,也已经临近了泾阳,因为不知泾阳如今是何情况,云裳便在离泾阳不远的地方下令扎营。一则正好派暗卫去打探一番靖王的情形,二则也能够稍稍等一等后面的援军。 “王妃,你都在营中来来回回走了许久了,坐着歇一会儿吧。”浅音轻声道。 云裳叹了口气,“浅音,我静不下来,我竟然无法去想夏军究竟会如何做,王爷又会如何应对,我根本静不下心来。” 浅音望着云裳,亦是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过是一个暗卫,被选入宫中,也只是做了几年的宫女,这行兵打仗之事却是一窍不通的,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位王爷带来的老先生不是在营中吗?王爷对他那般礼遇有加,想来也应当是个有本事的,王妃为何不去问一问他有什么好法子呢?” 云裳闻言,眼中一亮,“对了,我怎么将擎苍先生忘了,快,拿大氅来,我去擎苍先生的营中拜会一番。” 云裳到擎苍先生住的营中的时候,擎苍先生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见到云裳来,便笑着道,“我想着你也应当要来了,坐着与我下一盘?” 云裳却摇了摇头,“我如今心中太乱,可没有下棋的心思。” “左右你的暗卫还未归来,你连泾阳是何情况都不知晓,担心又有何用。”说着便又落下一子。 云裳沉吟了片刻却也知晓擎苍先生说的是实话,不管如何,也得等着消息来了才能有所定夺,想着便走过去,坐了下来,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捻起白子,落了一子。 下着下着,云裳却觉得心中竟然平静了许多。一盘棋还未下完,便听见浅音走了进来,“王妃,暗卫回来了。”< 第二百零五章 云裳至 云裳闻言,便急急忙忙将手中棋子一扔,转过身道,“进来。” 一个暗卫便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几分露水的潮湿,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王妃,我们探到夏军昨日夜里便已经到了泾阳城外,王爷设了一局空城计,又放火烧了泾阳城,如今泾阳城中大火还未熄灭。王爷带兵和泾阳百姓一同退到了径河以南,夏军伐树做成了木筏子,绑在一起做出了桥,三个时辰前刚过了泾河。” “可与王爷联系上了?”云裳急忙问道。 暗卫摇了摇头,“四处都是山林,要联络上王爷只怕还需一些时间,其余暗卫都仍旧在寻找王爷的踪迹,应当很快便会有线索,属下担心王妃等不及,特前来禀报。” 云裳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了下去,眉头却紧紧地拧了起来。 “瞧你的模样,眉头紧皱,都快能够夹死苍蝇了。”擎苍先生摇了摇头,收拾着桌上的棋子。 云裳却并未因这句打趣的话而松开眉头,“师父,他有危险。”说完也不等擎苍先生回应,便急急忙忙地道,“如今夏军有六十五万人,王爷只有二十五万人,还带着百姓,若是夏军全数上山,只怕赢面很小。”顿了顿,却突然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不,夏军若是上山,王爷还有机会赢,但是柳吟风决计不会这样冒险,他如今带兵守在泾河边,定然是打着水源的主意。泾河干涸已久,泾阳城中的百姓定然是打井取水的,可是如今躲到了山中,唯有泾河有水。夏军只需守住泾河,那么多士兵和百姓,没有水喝定然是不行的,柳吟风是在守株待兔。” 想到此处,云裳便更是慌了心。 擎苍先生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欣赏,笑着道,“我的徒儿倒是不算笨的,只是靖王既然敢带着士兵与百姓上山,便是说明他是有些把握的,你说他为何这般有把握?” 云裳沉默了片刻,却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只要一想到靖王如今的处境,她便静不下心来。 擎苍先生眯着眼笑了笑,“果真是关心则乱,你那位王爷,只怕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敢于冒这个险的。” “相信我?”云裳愣了愣,抬起手指着自己的眉心,有些诧异。 擎苍先生点了点头,“自是相信你,你此前不是派了暗卫去给靖王报信,说了夏军的动静,还说了你会带兵前来援助么?” 云裳微微颔首,擎苍先生才继续道,“你亦是知晓,不管宁军多么的矫勇善战,遇见自己三倍多的夏军,也许因为有靖王,不至于全军覆没,却也不会太轻松的,死伤无数是肯定的。而且,泾阳城中还有那么多的百姓,靖王若是良心未泯,便不会拿着这些百姓冒险。所以,他明知道抵抗不过,不干脆只是拖延时间,等着你来援救,你若是将康阳城外的四十万人带来了,在人数上便几乎与夏军能够抗衡了,到时候,无论如何,至少不会太明显的落了下风。” 云裳坐着似是入定了一般,半晌才道,“可是如今,我手中只有不到十万人啊……” 擎苍先生笑了笑,“终归会来的,你手中虽然只有十万人,却也是可以有所作为的。”见云裳望了过来,眼中带着几分疑问,擎苍先生才笑了笑道,“夏军表面上守住了径河河岸,占了上风,只是你只需静下心来好生想想,便知晓他们如今也是有致命的弱点的。” 云裳闻言,便沉默了下来,理了理脑中纷乱的思绪,水他们定然是不缺的,行兵打仗,除了水便是粮草最为重要了…… 粮草? 云裳眼中悠然亮起一抹光芒来,她知晓了,“是粮草!云裳兴匆匆地道,夏军既然想要围剿王爷,便定然是将泾阳城外的士兵都几乎调用了的,如今那些士兵全数过了江,夏军渡江困难重重,只怕如今粮草却是还未来得及运过去的,我这十万人,虽然不多,却可以让夏军的粮草运不过河去!” 擎苍先生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云裳便已经站起了身来,“传令下去,全军整兵,随我出发!” 云裳带着军队到了夏军渡河口的附近,小心翼翼地接近着渡河口,渡河口的泾河河面上漂浮着许多木筏子,一一用绳子穿了起来,约摸有几十米宽的模样。云裳沉吟了片刻,等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便叫来了可调用的所有暗卫,约摸几百人,全数下了水,朝着那木筏搭成的桥潜了过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渡河口附近偶尔有巡逻的士兵打着火把经过,只是却并未留意水中的动静,云裳借着那火把微弱的灯光瞧见那水中的木筏子搭成的桥渐渐散了开来。 云裳眯了眯眼,转过身带着大军朝着泾阳城外的原本夏军驻扎的营地走去,她已经命人打探过了,夏军的粮草是放置在城外的大营中的,如今营地中,只有五万驻军守着。 营地之中倒是灯火通明,云裳眯了眯眼,扬起手,大喝了一声,“点起火把,杀!” 火把便被点了起来,蜿蜒的大军便出现在了云裳身后,身后士兵听见云裳的话,便朝着夏军大营冲了过去,一片喊杀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刀枪交接的声音。 过了会儿,暗卫一个个湿着衣裳回来了,“王妃,属下们已将河上的浮桥尽数毁掉了。” 云裳微微一笑,眼中乍然出现一道亮光,“好!如今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营中的粮草,留一些,够我们吃个三日的便可,其余的尽数烧掉!” 暗卫纷纷领命,朝着夏军大营飞身而去。 云裳抬起手,拢了拢鬓角被夜风吹起的发丝,心中总算安定了几分,后面的援军应当用不了多久也要到了,到时,定要让夏侯延与柳吟风后悔这次的决定。 正想着,便突然听见一声大喝,“住手!”声音有些苍老,却带着十足的威严,似乎用了几分内力,送到了众人耳中,“惠国公主可在军中?夏国华国公求见!” 云裳瞧见营中渐渐有火光亮了起来,心中愣了愣,才想起,华国公确实在泾阳大营中,只是为何竟然没有跟着夏侯延一同在泾河对岸,却在这营中。 沉吟了片刻,不管如何,华国公总归是靖王的外祖父,她既然是靖王妃,为了给靖王留一条后路,也不能太过难为他。便扬声道,“好!停手!” 交战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云裳瞧见交战的士兵渐渐分了开来,从营中走出一个紫衣人,头发花白,身姿却仍旧挺拔,应当便是华国公了。 云裳从马上翻身而下,朝着华国公走去,在离华国公尚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拱了拱手,“华国公别来无恙?” 华国公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云裳却无暇想他为何这般表情,只淡淡地看了华国公一眼,又道,“既然华国公相邀,那我便与华国公一同去营帐中坐一坐吧。”说着便抬了抬手,让身后的暗卫止步,便上前两步,走到了华国公身边。 华国公转过身,看了眼起火的地方,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转身便带着云裳朝着营帐中走去。 进了营帐,华国公才在上位坐了下来,“惠国公主请坐。”又看了眼云裳的男装打扮,“一个女儿家,却要做男装打扮,成何体统。” 云裳微微一笑,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瞧见旁边的椅子上摆着茶水和茶杯,便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才道,“我如今已经与靖王成亲,华国公叫我一声王妃便好。”她可是还记得,在皇城的时候,她还未与靖王成亲,华国公专程来靖王府上明里暗里地暗示着她的身份配不上靖王,只是如今她却终究已经成了靖王妃,自然得说来膈应膈应他。 华国公果真愣了一愣,才道,“王妃好胆识,孤身一人便进了营帐,便不怕我突然发难杀了你?” 云裳闻言哈哈笑了片刻,“华国公若是想要王爷从此更恨你几分,在不搭理你,你便尽管杀了我便是。” 华国公闻言,微微一动,手不经意间打到了放在一旁的茶杯,发出“嘭”的一声响,“你知晓了什么?” 云裳抬起眼深深地看了华国公一眼,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华国公只怕不知晓,夏国悄悄潜入了士兵驻扎在麒麟山上的时候,我与王爷曾经上山探过,那日,正好听见了华国公与七王爷,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华国公面色顿时便变得惨白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那时他便已经知道了。” 说完,又看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不喜,“你既然已经知晓他的身份,有为何还要死皮耐脸地嫁给他?你的身份,于他并无裨益。” 云裳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中的浮沫,嘴角一直噙着淡淡地笑意,“华国公有一件事情却是说错了,并非是我死皮耐脸要嫁,是王爷亲自求了父皇要娶。而且,你怎知我于他并无裨益?华国公只怕是老糊涂了,莫非对王爷而言,娶一个只会绣个荷包的大家闺秀便是最好的?呵……”云裳喝了一口茶,猛地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本王妃尚有要事在身,便不陪华国公喝茶了,如今泾阳有些乱,战乱未定之前,华国公便还是呆在营中吧,本王妃自会留几个人来服侍国公,若是有什么需要便与他们说便是了。” 华国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见云裳果真转身便要走,连忙站起身来怒斥道,“你…目无尊长……是想要将我软禁在这营中?死丫头,信不信我让洛轻言休了你!” 云裳闻言,脚步顿了顿,华国公见状,以为她怕了,眼中便升起几分得意来,却听见云裳的嗤笑声传来,“呵!莫说靖王如今还是宁国的靖王,即便他不是了,也不会听你的话休了我的,瞧着他如今身陷险境,却还这般悠闲,置身事外,你是不配外祖父这个身份的。”说着便推开营帐的门,走了出去。 营帐之中,华国公跺了跺脚,“死丫头!”在营中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嘴角带着几分苦笑,“是啊,我确实是不配外祖父这个身份的。”顿了顿,又喃喃道,“这死丫头与他的脾性倒是十足的像,而且,也挺聪明的。”说着便眯了眯眼,又坐回了椅子上,幽幽叹了口气。 “王妃,营中敌军已经死伤三万八千人,降了一万二千人,粮草已经烧毁,只留下了九千担。”副将低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做得好,走,撤兵。” 回到驻营地的时候,浅音正在营中等着,见云裳进来,便急忙接过云裳递过来的大氅,笑着道,“奴婢听见声音便知晓是王妃回来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树枝和青盐也都备好了,王妃这两日都没怎么睡,先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会儿吧,奴婢听擎苍先生说,王妃回来了如今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至少也得等着天亮之后,援兵来了之后才能够行动,趁着还有两个时辰,王妃先睡会儿吧。” 云裳也确实累得厉害,便点了点头,转身绕过屏风,脱了衣裳坐到浴桶之中,舒服地吁了口气,心中微微放下心来,她是得先歇会儿,明日,夏军知晓粮草被毁之后,只怕便会朝山上发起进攻了,拖下去于他们十分不利,想必柳吟风惯会算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明日还得早早地起,希望援军早些到。 云裳心中想着,却靠在浴桶之上,便睡了过去。 浅音见云裳进去了许久一直不曾出来,屏风后也没有了声音,便急忙绕了过去一瞧,便瞧见云裳靠着浴桶闭着眼,脑袋往旁边偏了偏,分明是睡着了的模样。浅音呆了呆,便急忙上前将云裳抱了出来,擦干了身子,又换上了干净的里衣,才给她盖上了被子。 只是,睡了刚一个多时辰,外面便传来了求见声,带着几分急切,“王妃可是醒了?” 浅音急急忙忙将人放了进来,才绕过屏风去看,却见云裳已经睁开了眼,嗓子哑哑地开了口,“怎么了?” “夏军发起进攻了,今日风向突变,吹的北风,夏军便点了火,火倒是没有燃起来,只是却起了浓烟,浓烟被风一吹,便入了山林之中!”< 第二百零六章 短兵相接谣言起 云裳猛地从榻上翻身起来,“暗卫速去查看一下,援军还有多远?传令下去,整军准备出发。” 外面传来沉声应答,浅音连忙找了衣裳给云裳穿上,又道,“今日只怕是一场硬仗,王妃便将暗卫尽数带上吧。” 云裳笑了笑,摇了摇头,“无妨,我不会有事的。你去寻找援军,我会随时发信号与你联络告知我所在位置,若是援军来了,你便迅速带着援军前来寻找。我们大军如今在河的北岸,要渡河也只有用与夏军一样的法子,幸好昨儿个我们打捞了好些夏军用来搭建桥的木筏子,加上我们自己做的倒也差不多,援军却是在南岸的,倒是应该比我们快一些。” 浅音有些不愿,低声嘀咕着,“每次都不将奴婢放在身边。” “自然应该这样,我知晓你武功也是十分厉害的,所以你更应该去寻找援军,若是我陷入了危机之中,你也能够轻易救出去来,若是那些个看起来壮实却没什么实力的士兵,我可不放心,我的性命可都握在你手中。”云裳轻声道。 “那倒也是。”浅音轻声笑了笑。 穿戴完毕,云裳便急忙出了营帐,外面大军已经集结,云裳翻身上马,大声道,“出发。” 桥确实已经建好,因着他们的驻地离夏军驻地还有些远,加上夏军急于对付洛轻言,倒也并未分兵来阻碍他们渡河,一切都十分顺利。 只是夏军的踪迹还未探回,云裳有些着急,她这十万兵士毕竟人数不多,单枪匹马的,也没有太大的作为。 “大人,你看,是援军的信号。”身旁的副将突然道,声音中带了几分喜气。 云裳抬头一瞧,果真瞧见远处的山上有烟雾升起,那是与援军约定好的信号,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大人,我们可要升起信号让援军前来回合?”副将又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摆了摆手,从腰间拿出玉笛,吹了吹,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回应。便转身对着副将道,“不用了,浅音已经找到了援军,若是我们再升起烟来,便会暴露出我们的位置来,夏军若是赶来,只怕不利。我们便在这里等着,让浅音带着援军过来便是。” 副将闻言挠挠头笑着道,“末将光是想着如何联络,倒是忘了会让敌军发现了,那援军岂不是十分危险?” “援军的位置离夏军较远,夏军赶到的时候援军早已经离开很远了,我们这儿林木茂密,倒也利于隐匿行踪。”说完便下令军队停下来休息,等着援军,顺便向在山中寻找百姓和宁军的暗卫传了个信,让他们速速回应。 云裳纵身跃上旁边的树,望着远处浓烟滚滚的山,心中闪过一抹担忧,那烟雾缭绕,不知道士兵和百姓能否受得住,已经快要两个时辰了…… 只是暗卫也久久没有回应,云裳轻轻蹙眉,忧心更甚,也是,夏军放火烧山,只怕暗卫也受不住这烟雾,也得先躲上一躲。 援军来得倒是不慢,不到一个时辰,先锋队便已经到了云裳面前,刘华与浅音走在最前面,见到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喜悦,“大人……”“王妃……” 浅音已经抢先下了马,走到云裳身边道,“王妃,奴婢将援军带过来了。”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望向刘华,看他眼中也有些疲累,便走到马边取了水壶,将水壶递给了他,轻声道,“喝些水吧。” 刘华望向她的坐骑,有些讶异,“大人放这么多水壶作何?” 云裳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才道,“夏军断了宁军的水源,那边山上的士兵已经一日多快两日不曾喝过水了,所以我便让所有人都带一些水壶。” 刘华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齐朗与王充也骑着马从队伍中走到了云裳面前才下了马朝着云裳抱拳道,“大人。” 云裳点了点头,“两位将军辛苦了,援军一共带了多少人来?” “按照大人的吩咐,除了留守康阳的五万人之外,实际带来的人共二十万。不过应对夏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夏军虽然号称带了四十万之众,但是此前夏军折损的人数比我们多,至多也就只有三十二三万。”齐朗扬声道。 刘华亦是点了点头,“齐将军所言极是,对了,大人,我们大军中也有好些老家是泾阳的士兵,末将想着,我们对康阳地形倒是熟悉,对泾阳却是要差了一些,找些泾阳士兵来,一则可以带路,二则也能够熟悉泾阳的情况。夏军比我们,可是少了这样的人的。” 云裳眼中一亮,转过头望向刘华,“刘将军所言极是,我倒是忘了这个了。” “那末将现在便去将人带过来吧。”刘华听见云裳这般说也是十分喜悦的,便又跃上了马,朝着队伍中间走去。 不一会儿,便带了约摸十多人到了云裳面前,“这是我们监军大人,找你们来是因为你们都是泾阳人士,有事询问,你们只需好生回答便是。” 那十多人面面相觑,连连点头,“是,是。” 云裳这才道,“对面正在起火的那座山,地势如何?山上可有水源?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话音落下半晌,才有人唯唯诺诺地道,“大人,对面的山叫云金山,因为与泾阳隔了河,寻常我们甚少上山的,山上倒是有不少猎物,许多城中卖的野味便多是猎户在这山上打到的。” 云裳闻言点了点头,轻声道,“既然猎物较多,捉了猎物放血倒也可以润润,只是山上那么多人,而且如今这烟雾这般大,只怕也是受不住的。” 众人闻言,便沉默了下来,突然有一个士兵拱了拱手,对着云裳道,“大人,小的参军之前便是以打猎为生的,那云金山小的倒是十分熟悉,大人大可不必担心,这云金山半山腰中有一个山洞,山洞很长,只是洞口被茂密的林木遮住了,晃眼看过去是看不到的,小的曾经不小心掉了进去,走了两天两夜才走出去,洞的出口是在杏花村的。” “杏花村?”云裳扬声道,“将地图拿过来。” 亲卫连忙将地图捧了过来,展开来,云裳在泾阳附近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传闻中的杏花村,却也是吃了一惊,将那士兵交了过来,“你说杏花村是这儿?” 那士兵点了点头,“就是这儿就是这儿,当年我到了杏花村,还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她就是杏花村的人。” 云裳将手落在云金山的位置,山倒是延绵了很长的距离,接连着荆山岐山,然后才到杏花村。 那士兵又道,“洞中是有水的,小的记得有好几处积水潭,应当不下十处,虽然水不是很多,但是有几处大的也差不多有一个大的池塘那么大。” 云裳心中一喜,便让刘华将其他人都带了下去,独留下了那个说自己做过猎户的士兵。 “你叫什么名字?”那猎户原本一直低着头,听见云裳的问话,这才抬起头来,却是在一瞧见云裳的时候,便看呆了去。 “大人问你话呢!”齐朗皱了皱眉,厉声道。 那士兵连忙道,“肖大宝,小的叫肖大宝。” 云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如今我们宁国的军队极有可能便是被困在了你说的那个山洞之中了,既然你说这云金山你十分熟悉,你待会儿便给我们带路可好?” 肖大宝闻言,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来,“好,小的遵命。” 云裳便让他在一旁候着,才对着齐朗道,“如果真如肖大宝所言,宁军和百姓此时应当不至于有太大危险的,王爷应当会将百姓安置到杏花村,只是一直在里面躲着却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夏军如今没有了粮草,定是要速战速决的,我想,他们等不了多久,便应当会上山,到时候若是被那夏军发现了那个山洞,只怕危险。” “可是,如果那山洞通往杏花村,王爷也许会直接从杏花村而出,绕过夏军的攻击呢?我们如果这样去救,便极有可能落入夏军之手,我们人少……”齐朗微微蹙眉,沉声道。 云裳却摇了摇头,“不,王爷不会。”云裳勾了勾嘴角,半晌才道,“我了解王爷,若是二十万士兵全部从云金山消失了,那夏军定然会怀疑,那山洞便必然隐藏不住,到时候夏军直接从山洞中去了杏花村,百姓遭殃,而且,夏军还能毫无阻碍的侵入宁国,这样的险王爷绝不会冒的。” 齐朗心中沉吟了片刻,便也知晓此事应当不太可能,遂点了点头,“那大人,我们如今应当怎么办?” 正想着,云裳却猛地站直了身子,向周围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头停了半晌,才缓缓勾了勾嘴角,“好了这下子便好了。” “大人,怎么了?” 云裳转过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几位将领,笑了笑,“暗卫传来消息,果真如我所料,王爷的士兵都躲在那山洞之中,王爷说,我们先不动,夏军定会很快便按捺不住,夏军若想要上山,定然会将火先熄灭了,到时候,便一同与夏军来个背水之战。” 众人相互看了看,才点了点头,“王爷考虑得极是。”便下去下令三军小歇片刻,命人随时瞧着对面旁边山上的动静。 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山上的烟雾便稍稍小了一些,云裳眼中闪过几抹光彩,“看来,夏军已经按捺不住了,我们也应当准备了,老规矩,兵分四路,刘华和王充带兵,从云金山左右两侧夹击,齐将军带兵直接冲到如今夏军的驻营地,让他们退无可退,我去山中去王爷会和。” 各将领便迅速就位,浅音走到云裳身边道,“王妃,奴婢便在你身边候着了,可不能再将奴婢打发走了。”云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肖大宝,对着副将道,“给他带匹马来吧。” 肖大宝连忙单膝跪地道,“小的多谢大人。” 云裳笑了笑道,“今日若是你好生给我们带路,便也算是立了大功了,到时候自当会有奖赏的。” 肖大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悦,“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亲卫已经将马牵了过来,云裳便只是淡淡地颔首道,“上马吧,我们要出发了。” 令旗扬了三次,队伍便开始往前走了,云裳带着此前的那不足十万的兵士在肖大宝的带领之下往那山洞而去。 夏军已经开始发起进攻,鼓声,喊杀声在云金山中响了起来,云裳静了静心,如今人数相当,鹿死谁手还难说。 “王妃,你为何不将擎苍先生带上啊?万一那柳吟风设了阵法,岂不糟糕?”浅音蹙眉,轻声问道。 云裳笑了笑,“行军打仗十分艰苦,擎苍先生年岁大了,可经不住这般折腾。王爷请他来军中,明面上说是希望他相助,只是事实上却是希望他能够将那阵法交给我,不是俗话说得好么,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些日子我都在看他给我的阵法书,虽然算不上高手,只是那些阵法图和破阵之法,我都已经牢记在脑海中了,虽然不曾用过,但是应当也还能够应付应付。” “王妃又在说笑了,奴婢瞧过那阵法书,那么多本堆起来都快一尺高了,这才几日啊,你怎么可能记得完全。”浅音撇了撇嘴,明显不信的模样。 云裳忍不住哈哈笑道,“还是我的浅音最了解我啊,不错,我确实记得的不多,不过,却也不能够让擎苍先生来冒这个险的。” 一路赶路,待到了那山洞口之时,云裳便匆匆下了马,入了山洞,山洞中一片漆黑,身后的亲卫连忙拿出火折子来将火把点燃了,才稍稍瞧得清楚了一些。 云裳蹙了蹙眉,这山洞中的确是有大军驻扎过的痕迹,只是如今却已经空无一人。云裳走到火堆处伸出手摸了摸烧过火的木灰,还有些余温。云裳站起身来,靖王的军队应当刚刚离开不久。只是方才自己分明便传了信说自己会前来相救的,为何他并没有在山洞之中等着自己呢。 云裳转身出了山洞,浅音见她一人出来便连忙道,“王妃,王爷呢?” “走了。”云裳拿出短小的玉笛,在嘴边吹奏了几声,树上却突然落下一个人来,云裳一惊,让了开去,那人猛地摔倒在云裳面前,却是暗卫的打扮,手中还拿着暗卫军的令牌。 云裳连忙上前两步,才瞧见他似乎受伤颇重,身上到处都是血。 见到云裳却有些着急,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声音十分虚弱,“王妃,你是王妃,王爷说,只有王妃才会吹玉笛与暗卫联络。” 云裳连忙上前,“是,我是靖王妃。” 那暗卫面上带着几分喜色,断断续续地道,“王妃,王爷让大军兵分几路,本来…本来他是带了五万人左右在这儿等…等着王妃的,可是…夏军的军师柳吟风带…带了约摸十多万人…来,似乎…似乎是知道这山洞的……王爷便嘱咐属下们给王妃报…报信,便带兵往山深处去了……我们被柳吟风…发现了,其他兄弟都死了,我诈死才留了下来的……” 话音刚落,那暗卫便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断了气。 云裳蹙眉,叹了口气,“来人,带下去好生掩埋了吧。” 浅音连忙上前,“王妃,柳吟风上山,王爷为何要往山深处走啊?如今山下士兵多,下山岂不是更好?” 云裳胸中有些钝钝地疼,闭上眼半晌才道,“夏侯延这次出兵,最大的目的便是杀掉王爷,是故,柳吟风才会单独带了人来杀王爷,营中有夏军的暗卫,这山洞只怕已经暴露了。王爷带着五万人往深山中走,只怕是因为……因为王爷想着,柳吟风带了十多万人来狙杀他,夏军便只剩下了,四十七八万,若是他引着柳吟风入了深山之中,我们的胜算便能够大很多……” 妄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为何竟会做这般愚蠢的决定,他真以为他是战神,仅仅只需要五万人,便可以抵抗柳吟风的十多万大军吗? 心中正想着此事,却见一个士兵突然匆匆跑了过来,“大人,前方传来消息,夏军散布谣言,说靖王爷是夏国的皇子,早就是他们的人了……” 云裳闻言,更是怒不可歇,“胡言乱语!”又扬声对那传令兵道,“给几位将军传信,就说夏军只是为了动摇军心,若是靖王果真是夏国的人,夏军又怎会放火烧山,如今更是派了军师带十多万人狙杀,分明是想要将靖王爷置之死地而后快,靖王爷是宁国战神,为宁国打了多少胜,岂容他人诽谤?为了稳定军心,将我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军中士兵,若是谁轻信了谣言,格杀勿论!”< 第二百零七章 围困靖王 传令军沉默了片刻才道,“大人,只怕这话,属下去传,难以安定人心啊。” 云裳闻言,手指微微动了动,只怕自己是被靖王的消息给扰乱了心绪,连一个传令军能够想到的事情她竟然不曾考虑到。只怕,此计亦是柳吟风的计谋,便是专程针对自己的。这样的谣言一出,他定然便想得到,能够安定军心的恐怕只有自己,因为她不仅仅是靖王妃,还是宁国公主。 柳吟风是想要拖住自己,不让自己带兵去救靖王啊。如今其他将领都已经分散开来,自己手中根本没有可用之人…… “浅音。”云裳转过眼望向浅音,“你带兵去……”话还未说完,云裳便又停了下来,且不说浅音只是一个侍婢,根本号召不动这十万大军,而且,那柳吟风擅长用阵,浅音却对阵法一窍不通,若是误入了柳吟风的杀阵之中,也是死路一条。 “王妃……”浅音望向云裳,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 罢了罢了,云裳咬了咬牙,翻身上马,调转了马头,扬声道,“所有士兵在此歇息等候,我一会儿便回来。”说完便策马朝着山下而去。 山下的密林中,一大队士兵立在原地僵持着。 “敌军便是要用这样的法子来蛊惑士兵,你们若是这般样子,岂不是中了计?”王充有些着急。 副将点了点头,“可是,将军,那谣言确实已经动摇了士气,那夏军几千人一对,到处呐喊说什么靖王是夏国大皇子,若是真如此,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吗?” “糊涂,靖王怎么可能是夏国的皇子?”王充在原地来来回回踱步。 突然,一声马蹄声传来,王充连忙站起身来,“全军戒备。” 身后三三两两或坐或立的人都站起身来,拿出长枪来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却见林中出来一人一骑,棕色的马,马背上的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披着一件白色大氅,面容倾城。 “是大人!”王充连忙三两步迎了过去,心中似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大人来了,定然便有法子了。 云裳朝着王充摆了摆手,骑着马走到队伍的中间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士兵们不知云裳为何而发问,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低声回答道,“是监军大人。” 云裳点了点头,面上带着几分淡淡地微笑,声音却猛地大了起来,带着几分女子的柔和,“只是,我不仅是监军大人,还有其他的身份,我还是靖王的王妃,是宁国的惠国公主!” 话音一落,一时间议论声便响了起来,显得有些嘈杂。 云裳却只是收起了笑容,将声音更拔高了几分,“很多人都知晓我是监军大人,却不知晓我还是靖王妃,还是惠国公主。有许多人问过我,我一个女子,为何会出现在这危机四伏的战场之上?那我问问你们,你们原本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为何会出现在这战场之上?” “为何打敌人。”“为了将夏军驱逐出宁国。”“保家卫国。”…… 各种各样的回答都有。 云裳又勾起一抹笑来,“我的答案与你们一样,夏国是我们的敌国,至少现在是,他们侵袭了我们的土地,若是我们不来这战场,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家便会被夏国的士兵侵占,我们的家人,便会受到夏军的侮辱。我是惠国公主,八岁那年,宁国大旱,我为民祈福,求得甘霖,为此,我这后来的七八年受到天谴,一直缠绵病榻。如今,我不顾旁人劝说,放弃在皇城中的安逸日子,来到边关,也是和你们一样,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将夏军驱逐出境。我的丈夫,是你们奉为战神的靖王,他这些年常年都在边关为百姓守卫着一方净土,战场上的危险你们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为了你们出生入死,难道还抵不过对面那些夏军一句挑拨离间的流言吗?” 云裳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些垂下头的士兵,目光渐渐冷了起来,“我既然是宁国的公主,我的命自然便是宁国的,宁国灭我便亡。今日,我且问你们一句,夏军侵占我们的土地,杀害我们的百姓,该不该打!” “该!该!该!”三声震天呐喊便响了起来,整整齐齐。 云裳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大家都觉着该打,那我们便应当不受敌人的离间之计,好好的打赢这场仗,夏军污蔑我们的战神,罪不可恕!若是军中谁在散布谣言,军阀处置!可有意见?” “没有!”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王充,“王将军,一切便拜托你了。” 说完,云裳便又转身朝着另外的几路军中而去,大同小异地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便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云裳只觉着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只是心中却是焦急无比,一个半时辰,靖王不知道如何了。 急急忙忙回到山洞前,浅音便迎了上来,“王妃,暗卫在山深处听见了打斗之声。” 云裳蹙眉,连一口水都顾不得喝,便连忙带着大军朝着云金山深处而去。 照着暗卫留下的印记,一路走去,一路上遍布尸体,夏军宁军都有,云裳早已无心分辨究竟是哪边死的更多一些,只嘱咐着身后的士兵加快脚程。 越往山中走,越觉得冷意袭人,云裳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眉头蹙得有些紧,已经行进了近一个时辰了,沿途只瞧见尸体,却连打斗声都不曾听到。 “王妃!”云裳听得浅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本来带着几百人走在最前面探路,云裳瞧着她面色有些苍白,心中猛地绷紧了弦,“怎么了?” “王妃,奴婢瞧见了……王爷身边的一个暗卫的尸体。”浅音轻声道。 云裳暗自握紧了拳头,心中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悲痛,幸好,不是洛轻言的尸体,可是,靖王身边的暗卫隐藏的极好,一般甚少出现,若是出现,定然是因为靖王出现了危险。那暗卫却死了……这表示着,靖王不仅出现了危险,还危及性命。 “继续往前走!”云裳扬声道,却骑着马出了队伍,朝着队伍最前面走去,不管如何,她想要第一个瞧见靖王,无论是活……还是死…… 尸体渐渐地少了,只是云裳心中却没有一丝轻松,反而益发的沉重了起来,只怕,靖王身边早已没有多少人了。 又往前走了约摸一刻钟的模样,便隐隐听见有声音传来,云裳连忙转过头问道,“浅音,听见了吗?听见打斗声了吗?” 浅音侧耳听了片刻,却只听见身后士兵行走时候盔甲摩擦的声音,便摇了摇头,“奴婢不曾听见。” 云裳心中却不死心,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打斗声便渐渐地大了起来。 “王妃,我听见了,我听见了。”浅音大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扬了扬马鞭,加快了速度往前行走。 “王妃,等等大军。”浅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裳却已经听不见。 打斗声渐渐清晰,似乎便在前面不远地地方,山中草木众多,哪怕觉着声音已经近在眼前,却仍旧看不见。走了片刻,突然一个身影便从一旁的草丛之后飞了出来,云裳急忙躲开了,绕过那处草丛,便瞧见眼前有好些人正在打斗。 云裳拿出匕首来,上前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夏国士兵杀了,才抬起头问向与那夏国士兵对阵的宁国士兵,“靖王爷何在?” 那宁国士兵满脸都是血,已经杀红了眼,正准备拿枪朝着云裳刺过来,却突然愣了愣,才问道,“你是何人?” “援军到了,速速带我去找靖王爷。”云裳扬声道。 那士兵有些发怔,却似乎有些不相信,跑到云裳身后的去看了看,却没有瞧见援军的影子,只是隐隐听到了有马蹄声和脚步声传来,心中一喜,连忙转身大笑道,“兄弟们,援军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一片欢呼声响了起来,云裳急忙抓过那士兵,又问了一遍,“靖王爷在何处?” 那士兵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道,“靖王爷往里面去了,夏**师柳吟风带了人去追。只是靖王爷手中,只怕还剩下了不到五百人,夏军还剩两万余人。” 云裳心中一惊,便听见浅音的声音传了过来,喘着粗气,“王妃,您慢些。” 云裳转过头,便瞧见浅音带着大军已经赶了过来,许是因为行军速度太快,士兵都有些狼狈,连大旗都歪斜了几分。 “留下两千人在此将这儿的敌军解决了,其余人速速跟我来。”云裳急忙翻身上马,又往里面行去。 五百人对两万人,五百人对两万人…… 云裳脑海中来来回回地响着这几个字,每想一遍,心上横着的刀刃便割自己一刀。 离云裳不远的地方,林中有一处小树屋,应当是进山狩猎的猎人临时歇息的地方,树屋的旁边此刻站满了人,人群中坐着一个黑衣男子,胳膊上的衣服被划了开来,正往外渗着血。 “王爷,属下给您包扎一下伤口吧。”身旁的男子弯下腰,轻声道。 那手上的黑衣男子正是靖王,此刻却正坐在石头上,拿着一支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写了半晌,靖王才抬起头来,看了眼天色,淡淡地道,“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小九对这山中地形较熟悉,应当也能够坚持到天黑,只要天一黑,便好办了许多。” 靖王身边的暗卫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王爷,我们中有夏国的奸细。这一路属下带着王爷绕了许多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只是却没有多久便会被夏军追上,只怕是有人在我们身后做了记号,只是属下也曾悄然走在最后瞧过,却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王爷不如与我们分开行动,我们去引开夏军,王爷武功高强,定然能够摆脱奸细的追踪。” 靖王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会成功脱险的,你们皆是我一手培养的亲卫,我怎能抛下你们不管。” 靖王的话音一落,眼前的士兵便跪了一地,“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望王爷看在宁国百姓的份上,好好活着。” “宁国百姓……”靖王喃喃自语道,嘴角却扬起一抹带着几分嘲讽地笑容来。 他也一直以为他能够一辈子守护宁国百姓,只是却不想,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根本就不是宁国人啊…… 真是讽刺啊,他的血亲,想方设法的要杀了他,而一直护着他的却是宁国百姓。 呵!若是被今日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士兵知晓,他们舍命保护的人竟然是夏国皇子,他们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靖王想到此处,便悄然垂下了眼,“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王爷,夏军追上来了。”一个暗卫飞身过来,禀报着。 靖王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嗓子哑的厉害,“走吧,歇息了这么一会儿,我们得加快脚程了,夏国大军人数比我们多,且一直都在追赶我们,比我们还要疲累,我们便得让他们累得受不了了,才有机会。” “走?靖王爷,只怕你如今已经没有机会走了。”一个柔和却带着几分杀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心中俱是一惊,便瞧见一个青衣男子骑着马从小树屋旁边的树丛之中走了出来,身边还带着好些士兵。众人连忙回过头,却瞧见身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围了起来。 靖王苦笑了一声,许是因为太过疲累,也许是因为身上受了伤,他竟然连附近突然多了这么多人都不曾发觉。 沉默了片刻,靖王便抬起头来望向那青衣男子,“柳军师,许久不见了。” 柳吟风微微一笑,“上次与靖王爷见面应当是五年前了,那次还与靖王爷一同喝了酒,不想再见竟然已经是仇人,不过,在下对靖王爷倒是佩服得紧,打起仗来那股子狠劲儿,和滴水不漏的谋略,只怕宁国先帝也是及不上的。” “多谢柳军师夸奖了,只是今日却是要落在军师手中了,到底还是军师略胜一筹。”靖王面上缓缓勾了勾唇角,笑容渐渐扩大了几分,“不知道在柳军师心中,本王与夏国太子,孰胜孰劣?” 柳吟风闻言,眯了眯眼望向靖王,“靖王爷问这句话何意?” “良禽择木而栖,柳军师若是觉着本王比那夏侯延终究还要稍微胜了那么一筹的话,何不弃暗投明,入了本王麾下,本王倒是愿意与柳军师,共同征服这天下的。”洛轻言目光灼灼地望向柳吟风,目光中带着几分探询。 柳吟风亦是回望着洛轻言,神色一顿,才笑着道,“只是我柳吟风不知什么是良木,却只知道什么是从一而终,绝不背主忘义。” “哦?”洛轻言面上带着淡淡的遗憾,“那倒真是可惜了。” 柳吟风冷笑一声,“靖王爷不必在此游说于我,拖延时间了,你的王妃被我调虎离山,去处理旁的事情去了,只怕,来不及来救你了。我来追王爷之前,也做了一件事情,让我军在山下摇旗呐喊,说靖王爷是夏国大皇子,是我们安插在宁国的奸细……” 靖王闻言,微微愣了愣,心中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扯出一抹苦笑道,“只是有些遗憾而已,本来心中还有些话想要对她说一说,看来,是说不了了。” “那便等王爷死了之后,给王妃托梦吧。不过兴许也用不着,说不定用不了多久,王妃也就下来陪你了。”柳吟风冷冷一笑,扬声道,“列阵!” “柳军师倒是十分看得起本王的,本王如今身边不过四五百人,瞧着军师的模样,应当手上尚有几万人,人数差异这般大,竟还用得着列阵吗?”靖王瞧着四处的夏军迅速的变换着位置,便又笑了起来。 柳吟风亦是陪着笑,“自然,靖王爷可是宁国战神,七王爷与贵国的李丞相可都是人精,都在王爷手上吃了亏,我自然应当谨慎一些才好。” 不过顷刻之间,阵法便渐渐成了,靖王转过眼望了一下,心中便知晓了柳吟风摆的这个阵是八门金锁阵。 这算是较为经典的阵法,也算是比较常用的阵法,可攻可守,阵门一旦完全闭合,他们就被围困在了中间兜圈子,直到他们被擒,阵法随着不同的境况而变化,最开始的迎敌状态到后来敌人被吞噬之后,是以多对少的时候保证万无一失的阵法,若是靖王有一万人,靖王便有足够的把握破下这个阵,只是可惜了,他只有五百人。 阵法已经基本闭合,靖王垂了垂眼,扬声道,“兄弟们,冲!今日,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战场上,莫要被他们活擒了去。 众人重重的应了一声,“诺。” 便纷纷拿起武器,朝外面冲去。 只是靖王的人刚一进攻阵壁,阵形便开始发生起了变化,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门不停地移动着,阵中被困住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了,靖王已然杀红了眼,直直地朝着生门冲去,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 冲到一半,却已经被人一刀正正砍在腿上,靖王猛地跌倒在地,脑中突然眩晕了起来,周围只剩下嗡嗡嗡的声音。 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洛轻言,你给我活着!” 靖王微微勾了勾唇角,定然是他要死了,竟然出现了幻听,以为是云裳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 归途 靖王再有意识的时候,只听见身下传来轱辘吱呀吱呀的声音,许是因为路面有些不平的缘故,马车突然颠了一下,靖王便察觉到自己的身子似是在往一个方向滚去。他想要停下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作。 “哎……”一声轻叹声传来,带着几分担忧,靖王的身子便被人揽住了,那人将手从靖王的腋下穿过,将他往后面拉了拉,头便枕上了一个软软地地方。 “车夫,路有些颠,慢些走。”声音从他身上传来,靖王听出来了,那是云裳的声音,云裳,是他的……妻子。 意识渐渐回笼,许多事情便从脑海之中钻了出来,他慢慢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记得他带着泾阳百姓和士兵一同躲进了山中,凭着当地百姓的指点,躲到了一处山洞里。将百姓都送到了对面的村落后,他便与士兵一同躲在洞中,夏军放火烧山,洞外烟雾缭绕,好在洞中尚有一些水和食物,倒也无碍。 他在等着云裳带着援军来,他本来不想相信旁人,若是以他以前的性子,定然便摔着这二十多万人去与夏军硬碰硬了,虽然寡不敌众,却也不一定全无生机。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云裳,他愿意相信她一次。 她果真来了,虽然他有些不愿意承认,可是听到暗卫禀报她带兵前来的消息时,心中那蔓延到四肢骸骨的喜悦却是骗不得人的,那时候他便想,洛轻言,你完了。 只是还未等到她,却等到了柳吟风,夏侯延与柳吟风来泾阳的目的便是他,可是他不曾想到,柳吟风竟然会直接带着十多万的士兵来劫杀他,十多万人,柳吟风倒也瞧得起他,彼时,他已经将原本泾阳的守军兵分三路,自己身边留下来的,不过五万余人。 他迅速的做了判断,若是自己此时冲下去,倒也并非没有生机,只是宁军的人数本就少于夏军,柳吟风带着十万多人来拦截他,这是个机会,若是他将这十万多人带走,赢面便会大很多。 而他身边有熟识地形的本地士兵相助,柳吟风即便带着人来,也未必能够追得上他。 只是他终究还是漏算了,他身边有熟悉地形的本地士兵,柳吟风身边却不一定就没有,最重要的是,他身边似乎有夏国的奸细。 他尝试了几次,每当快要被夏军追上的时候,便留下部分士兵抵抗,而后他带人继续往前,可是那奸细却似乎一直没有掉队,一连好几次,他都被追上了。 一直到他身边还有五百余人的时候,他身上已经带了不少的伤,却不想,被柳吟风困住了。他想,他知晓奸细是谁了,定然便是那一路监视着夏军动向向他报信的暗卫,那暗卫谎报了夏军所在的地方,所以,他才会连夏军已经接近却还不曾发现。只是,似乎发现的有些晚了。 “王妃,马上就要到青岩镇了,这附近就那小镇要稍稍过得去一些,奴婢让暗卫在镇上的客栈中定好了房间,我们今日便歇在镇上?”声音活泼清脆,似乎是裳儿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似乎是叫浅音。 洛轻言听见云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你去安排吧,过了青岩镇便得要一段距离才能有城镇了,虽然今日时辰还好,只是这几日赶路辛苦,王爷身子不好,今日便早些歇一歇吧。” 过了没多久,靖王便察觉到马车似乎停了下来,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似是马车门被打了开来,“王妃,属下来抱王爷进去吧。” 抱着靖王的手稍稍紧了几分,“不用,我来便好。” 话音刚落,靖王便身子便被抱了起来,靖王心中暗自吐了几口血,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自己的妻子抱着,实在是…… 正想着,便听见一个殷勤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位公子,上房已经备好,屋中的床单被套蚊帐都已经换了新的,公子订的饭菜可送到房中?” 靖王睁不开眼,有些恍惚,公子?难不成竟还有男子随行? 只是心中的猜想还未落下,便听见云裳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自己头上响了起来,“送到房中吧。”似是顿了顿又吩咐道,“镇上可有郎中?若是有的话给我请个郎中过来吧。” “有的有的。”靖王听见那似是是掌柜的声音急急忙忙地响了起来,云裳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抱着靖王上了楼。 进了房间,云裳便将靖王放到了床上,将他身上的大氅除了,掀开被子,给他盖好。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云裳转过身,便瞧见浅音走了进来,衣裳上还有雪,手中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今日这雪还真是有些大了,越往北走只怕雪便会越大了,这年都过了,还不见天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到皇城。” 云裳笑了笑,走过去净了手,才轻声道,“无妨,若是下了雪,路难行,便等雪停了再走,父皇虽然发了好几封密诏诏我们回皇城,只是如今王爷受伤未醒,雪又下得这般大,我们回去得稍稍晚一些,父皇也应当不会怪罪。” 床上的靖王却是心中一突,他先前听见青岩镇的时候便猜到了,只怕他们正在往皇城方向走,如今听见云裳说宁帝发了好几封密诏诏他们回皇城,心中仍旧觉着有些忐忑,他的身份,只怕是压不住了。 云裳拉下搭在木架子上面的帕子,放在热水中浸泡了一会儿,才捞起来拧干了,走到床边将靖王的脸和手脚擦了擦,才又将帕子扔回盆中,“下一个城镇只怕得走两日,明日我们恐怕得露宿野外了,你去准备一些东西,被子再添置两床,吃的东西也再添置一些。” 浅音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云裳扬声道了一声“进来”,门便被推了开来,是客栈掌柜带着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那门外,“公子,这是我们镇上的大夫……” 云裳点了点头,“我们是商人,只是前些日子经过泾阳的时候,正遇上两军交战,叔叔运气不好,碰到了夏军,受了些伤,如今还昏迷不醒,大夫你来瞧瞧我叔叔的伤势如何?” 靖王听得心中有些懊恼,叔叔……却又竟然无法反驳,成亲之前,他确实只是他的皇叔的。 那中年男子应了一声,拧着药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给靖王把了把脉,又掀开被子查看身上的伤势。 掌柜的听见云裳说起他们在泾阳遇见了夏军,便连忙问道,“听闻泾阳城被烧了,如今已经全部毁了,可是真有其事?” 云裳微微颔首,“确有其事的。” “真是可惜了,一座好好的城池便这么毁了,不过听闻城中百姓倒是无事,据闻是靖王爷与王妃一同救了城中百姓的。”顿了顿,有些尴尬地道,“小的话多了些,公子莫要介意,对了,公子,小的听说,泾阳城一役,竟是靖王妃率兵救了靖王爷,还以少胜多,将那夏军打得屁滚尿流,只得灰溜溜得带着残兵败将撤回了夏国,可真有其事?” 浅音去倒水已经回来了,正好听到掌柜的问这么一句,便笑嘻嘻地道,“自然是有的,那日我们便在泾阳百姓之中,靖王爷受了伤,王妃怒不可遏,破了那夏**师的阵法,还率兵将夏军打得落花流水的……”还欲往下说,却被云裳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那掌柜闻言,眼珠子都瞪圆了,“靖王爷本就是战神,没想到,连靖王妃也这般厉害,这下子,夏国只怕得被打趴下了。”复又心满意足地道,“昨儿个镇上那跛子老头还说什么不信一个女人能有这般大的能耐,今儿个我便去堵住他的嘴,哈哈……” 大夫已经将靖王检查了一遍,站起身来对着云裳道,“这位公子身上伤势颇重,全身大伤便有好几处,竟然没死,倒也是奇迹了。不过身上的伤养得极好,未曾发炎,伤口愈合得也不错,冬日里,伤好得慢一些,老夫给开两幅药,给公子煎来喝吧,对伤口愈合有好处的。” 云裳点了点头,转头吩咐浅音,“跟着大夫一同去拿药吧。” 浅音应了声,便跟着大夫出了门,云裳听见大夫在门外吩咐着,“取三碗半的水,文火煎两遍……” 云裳走到门口将门关上,才又走到床边,大夫方才检查完了伤口未将靖王的衣裳穿好,露出了里面的身子,满身的伤痕,看得云裳眼中一热,迅速的将衣裳掩上,又从带着的行李中拿出一本书来看。 也不知晓过了多久,浅音又走了进来,“王妃,到处都在说王妃的事迹呢,这一下,王妃可是一战成名了。”说着便将手中的药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不过那日王妃也将奴婢吓了一跳呢,那模样,可跟走火入魔了没多大区别。对了,奴婢瞧见,那柳吟风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眼中满满的难以置信,真是痛快,他定然没有想到,当日的萧公子竟然是王妃……” “好了,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云裳淡淡地道,眉头轻蹙,都说她一战成名,只是却没有人知晓,她心中有多悔恨,恨自己去的晚了,终究还是让靖王伤得如此重。 “王妃不让奴婢说奴婢便不说,只是王爷一直不醒,入了皇城可怎么办呢,皇上那里只怕很难交代,听说皇上可是发了大脾气的,都欲派出暗卫来刺杀王爷了,好歹被锦妃娘娘给劝住了,锦妃娘娘也是厉害的,只说了一句,‘你将他杀了,是想要让裳儿年纪轻轻便守寡吗?’便让皇上收回了命令。”浅音笑着道,望向云裳的眼中却盛满了担忧。 云裳淡淡地抚了抚衣袖,“有什么怎么办的?我既然救下了他,便不会让旁人再伤到他一分,即便那人是父皇也不行。”声音轻轻地,却充满了坚毅,听得靖王心中一颤,再也平静不下来。 靖王醒来之后连着好几日,都是日日行路,若是有城镇,便寻客栈住下,若是没有,便在野外随意住下,靖王意识十分清醒,只是身子却由不得他,心中最是恼火的是每日上下马车都是云裳亲自抱着上上下下,从不让他人插手。 不过幸好,身子一日比一日状况要好一些,最开始什么也不能做,后来渐渐地可以动一动眉毛,可以动一动手指,如今倒是连手脚都偶尔可以动上一动了,只是靖王总是避着云裳,不让云裳瞧见。左脚却仍旧痛得厉害,他记得,他的左脚被人砍了一刀,应当不轻,也不知晓如何了…… 约摸过了六七日,他们便已经到了千耀城,离皇城约摸只剩下四五日的行程了,夜里宿在千耀城的客栈之中,这些日子,为了方便照顾靖王,云裳每日夜里都是与靖王同塌而眠的,许是白日里在马车中睡得久了,夜里,靖王竟然无一丝睡意。外面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已过,靖王听见房顶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踩在上面。 只是轻轻一声,便又恢复了平静,靖王竖耳听着四周的动静,过了约摸一刻钟左右,却突然听见窗户被推开的声音,靖王微微蹙眉,对方来的人似乎不少,心中忍不住一紧,云裳身边的暗卫呢? 正想着,却突然察觉到身边的人在被子中伸出了手,揽住了他的身子。靖王这才松了口气,想来云裳已经被惊醒了,他倒是忘了,云裳的武功并不弱。 只听见一阵风流动的声音,身边的人便迅速的揽住他的身子,翻了个身,抱着他站起了身,“不知是何方好汉,深夜造访又是为了什么?” “你是何人?竟然会武功?不是说靖王昏迷不醒,只有王妃一个女子在旁吗?”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清冷。 知晓他是靖王,知晓他们的行踪,只怕并非寻常打劫的。只怕是有人请来的杀手,只是他的对手实在是有些多,倒是不知是何人所为。 只是对方却似乎不准备给云裳回答的机会,转身便拿着剑又刺了过来,云裳揽着靖王退后了几步,身前便多了几个黑衣男子。 “留一个活口。”云裳淡淡地道,却不忘了扯过一旁的大氅披在靖王的身上。 一阵打斗声传来,先前那清冷的声音却突然笑了起来,“传说中的暗卫果真厉害,只是,却不一定是我们青衣阁的对手。” 青衣阁,传闻中十分厉害的杀手组织,一旦出手,从不空手而归。 “不知道是谁想要买我们的命,我也不问你花钱的主子是谁,只是,我愿意出十倍的价格,买青衣阁去杀下单之人。”云裳的声音带着云淡风轻,似乎面对的只是泛泛之辈。 “若是阁下能够活着下完单付完钱,这笔生意,我们接。”说完,对面便猛地扑了上来。 暗卫迎了上去,借着窗外淡淡的光辉望过去,云裳微微蹙了蹙眉,那人倒不是全然的说谎,暗卫果真有些落了下风。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了开来,住在隔壁的浅音亦是听见了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衣衫不整,“王妃,奴婢护着你与王爷先走。” 云裳点了点头,揽住靖王便要往外走,却听见身后传来破空之声,“哪里走?” “王妃小心……”浅音的声音传来。 云裳闪身躲了开,浅音正欲上前来救,却被两个杀手前后夹击,困在了屋中,云裳靠在门口的栏杆处,望着朝着她举剑攻来的面具男子,抱着靖王又躲了开去。那男子武功应当算得上是厉害的,而且招招阴狠,专攻要害,若是云裳独自一人,倒也应当能够与他一战,应当不会输,只是此刻还要照顾着身旁昏迷不醒的洛轻言,躲避起来便有些吃力,加上手中并无武器,便落了下风了。 一阵凌厉剑风袭来,云裳往后退了两步,正欲躲开,却不想身后竟是楼梯,云裳一个不察,便踩了个空,身子一歪,便往楼下摔去,只是却仍旧紧紧揽着靖王,不肯松手。 “王妃,小心!”浅音已然注意到这边的情形,见云裳往楼梯下面摔去,心中猛地一惊,便欲扑过来相救,却被杀手拦住了去路,浅音以手挡剑,化去攻势,却依然慢了一步。 正在此时,云裳怀中之人却突然睁开了眼,伸出手便抱住云裳的腰,一个后空翻,便站在了楼下的地上,只是因为刚刚醒来,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加之身上有伤,力道也有些不足。落到地上却也往后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了脚。 云裳呆了一呆,转过头望向身旁之人,却落入一双漆黑的眼睛之中,黑夜之中,她看不清身边人的表情。 “裳儿……”那人开了口,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却让云裳莫名的红了眼眶。< 第二百零九章 诺言 头顶有破空之声传来,云裳这才想起来此刻还处于危机之中,便站直了身子,转身便朝着那男子迎了上去。 方才因为还得要照顾着靖王,多有不便,如今没有了阻碍,即便她手中没有武器,却也得心应手了许多。 靖王想要上前帮忙,只是脚上的伤却有些严重,连勉强站着都在隐隐作痛。 幸而云裳看起来并未落下风,云裳动作奇快,寻常人根本瞧不清她的动作,只怕连那带着面具的杀手都已经被她晃花了眼,楼上的浅音已经解决掉了一个杀手,抽空往楼下瞧了瞧,见两人无事,才舒了口气,将那死去的杀手的剑捡了起来,扔给了云裳,“王妃,接着。” 云裳便迅速的接住,猛地晃身到那面具刺客的身后,剑重重地扎了进去。 那男子瞪大了眼,显得有些难以置信,明明那下单之人说的,靖王妃是个弱女子,丝毫不会武功的,为何…… 云裳眼中杀意更盛,纵身跃上了楼,楼上的暗卫已经伤了好几个,云裳便急忙上前帮忙,所幸楼上的这批刺客武功比起那面具男子要差许多,倒也不难应付。不多时,便已经全部解决,浅音正欲将剑刺入最后一名刺客的身体,却被云裳叫住了,“浅音,住手,让人将他带下去审问。” 浅音闻言,便停下了手,点了点头,快速将那刺客的手脚折断了,交给了一旁的暗卫。 待做完了这一切,云裳才想起来,靖王已经醒了。便连忙回过神朝着楼下望去,却瞧见靖王靠着墙站着,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见她望过去,便勾了勾嘴角,朝着云裳笑了起来,眼中盛满了柔情。 云裳的心微微一动,沉默了半晌,才走了下去,走到靖王面前,盯着靖王看了许久,才也跟着勾起一抹笑来,“果真醒了?” “醒了。”靖王轻声应着,“这些日子,辛苦王妃了。” 云裳点了点头,“我带你上楼歇息?你刚醒,还是多休息最好。” “唔。”靖王眼中闪过一抹尴尬,见云裳直愣愣地望着他,才笑着道,“劳烦王妃去寻个大夫来吧,我方才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脚使了劲,如今,只怕伤口已经裂开了。”见云裳面色渐渐变得不好了起来,顿了顿,决定还是将剩下的话都说完,“对了,再让人送些吃的上来?我有些饿了……” “洛轻言!”云裳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好样的,知道自己有伤还胡来!”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完之后,云裳便走近靖王,猛地弯下腰,将靖王打横抱起,叮叮咚咚地上了楼,“嘭”的一声踢开了门,走了进去,又“嘭”的一声关上了。 留下外面一堆人似是石化了一般,半晌才有人开了口,带着几分不确定,“方才我瞧见了什么?” 浅音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是靖王手下的一个暗卫,似乎时常都跟在靖王身边的,经过刚才的打斗,身上也受了些伤,只是脸上却是呆愣地望着那扇门。 浅音压制住心中的诧异,吞了吞口水才道,“靖王爷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啊,我呆在王妃身边侍候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王妃生这么大的气。” 那暗卫闻言,转过头来看向浅音,面色有些诡异,“王妃才真正是个厉害的人物,方才,我……”顿了顿,也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道,“方才我瞧见王爷……竟然……脸红了……” “噗……”浅音一口口水差点儿喷了出来,其他人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靖王爷,脸红?正欲开口询问详细情形,门上却猛地传来一声声响,似是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 众人对视一眼,才想起,两位当事人便只隔着一扇门在屋里呢。浅音连忙收起剑,扬声道,“王爷饿了,奴婢这就去给王爷弄吃的去,王爷刚醒来,便熬些粥吧。”说完又朝着那暗卫道,“劳烦这位大哥派人去请个大夫,将这里收拾收拾,顺便瞧瞧这客栈中的人发生了何事,方才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醒,只怕已经遇害了。” 那暗卫点了点头,“浅音姑娘客气了,我叫洛意。” 浅音点了点头便下了楼,朝着客栈的厨房走去。 相比外面不停传来的说话声,屋中便有些安静,云裳将靖王放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走到桌子旁将灯点了起来,便沉着脸坐在床边,面上是在责怪靖王不懂照顾自己,心中却是在自责的,她终究还是没能好好照顾好靖王。 靖王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目光一直望着云裳,温柔似水,半晌,才轻笑出声,拉住云裳的手,紧紧握住,“裳儿还在生气?你瞧方才你那般将我抱上来,让我来属下面前丢了面子,这样的惩罚可够了?”说完,似是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以后还不知道还被那群小子拿这件事情打趣多久呢。” 云裳冷冷哼了一声,“怕什么,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说完,复又想起之前靖王都在昏迷中,自是没什么感觉,如今已经醒了过来,方才那样确实有些不妥。 靖王却假意没有听见,自我催眠了半晌,又将声音放轻了几分,“我受伤这些日子,辛苦裳儿了。” 云裳面色有些微微的发红,抬起手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才轻声道,“你没事便好。”说完便掀开被子,看向靖王的腿,“我瞧瞧伤口如何了。”说着便将里裤掀了起来,露出了纱布包裹着的腿,眼中微微沉了沉,血已经渗透了纱布,一片殷红。 云裳便抬起手将那纱布拆了开来,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裂了开来,看起来比新伤的时候还要骇人许多,云裳叹了口气,“可惜身上没有好的金创药,宫中的金创药是最好的,回皇城之后我去讨些来给你用,伤口愈合也快些。” 靖王听见皇城两个字,手微微动了动,嘴角的笑容也收了几分,皇城,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呢。 云裳发现了靖王的异常,便拉过靖王的手,面上没有丝毫笑意,十分认真地道,“此前知晓夏侯延带兵去泾阳的时候,我便猜测他是因为你的身份而去,所以自作主张给父皇母妃写了信,将你的身份与他们说了……” 靖王闻言微微一愣,却笑了起来,“你我倒是想到了一处,我也给皇兄写了信的。” 两人都不说心中写了些什么,却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靖王握住云裳的手,收敛了笑意,微微叹了口气道,“那时候,真以为自己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心中最懊恼的,便是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一声,我发现我有些喜欢上你了。后来又想,你我成亲已经半年多,却总是在不停地分开,我也还没有来得及好好陪一陪你。而后便觉着有些后悔,只怕若是我死了,你终究还是要嫁给其他人的,一想到也许有旁人会牵你的手,或者与你做更为亲密的事情,我便心中恼怒。不过幸好,上天还是听见了我的呐喊的,我终究还是没死成……” 云裳没有料到靖王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瞪大了眼,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靖王也不着急,笑眯眯地握着云裳的手,又轻声道,“我身份的事情,总归会有解决的法子的,没事的,只是,我希望,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我都许诺你,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能够陪在我身边。” 云裳愣了半晌,在脑中却突然想起他与她第一次合奏,是为琴梦伴舞而奏,奏的是一曲《凤求凰》,那是,他说,这一曲,非她不可。 心中有些诧异,自己怎么突然想起这一茬来了,嘴角却微微笑了起来,也许,有些缘分,便在那个时候便已经注定了呢。 “好。”云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有王爷这么优秀的男子相伴此生,是云裳之幸。” 靖王心中升起一抹喜色,朝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丝丝缕缕,凝聚在眼中变成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爷,大夫来了。” 外面传来暗卫的声音,云裳闻言一怔,急忙低下了头,站起身来,去打开门,“进去吧,我去瞧瞧浅音的吃的准备好了没有。”说着便逃一般地跑了开去。 暗卫有些奇怪地望着云裳的身影,顿了顿,才引着大夫进了屋中,却瞧见靖王竟然也是满脸笑意,看得暗卫又是一愣,半晌才回过头来,“爷,让大夫瞧瞧你的伤吧。” 靖王淡淡地“嗯”了一声,大夫便连忙上前,仔细看诊起来…… 靖王已然醒了,回皇城的速度便加快了一些,正如靖王所言,无妨,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云裳想着,嘴角便蔓延开一股笑意,目光落在书上,却半天也不曾翻过一页。 身旁的靖王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小憩,车中弥漫着一股温馨气氛。 “王爷,王妃,我们要进城了。”外面传来暗卫的声音,云裳抬起眼来,掀开车窗的帘子,望向外面,果真已经到了皇城门口,虽说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沉了沉。 城门口的守卫正在挨着检查进出城的路人,马车便停了下来等着,浅音推开门爬了上来,带入一身的寒气,“这雪也真是的,赶路的时候便下得那般大,如今我们马上便要到了反而不下了。” 说完才瞧见靖王正在休息,便连忙放轻了动作,轻声问道,“王妃,我们先回靖王府?” 云裳沉吟了片刻,微微颔首,“一路奔波有些累了,便先回靖王府休息一日吧,明日再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这般风尘仆仆地去,终归有些不敬。” 浅音点了点头,便朝着车外道,“洛意,我们便先回王府吧。” 想来应当是暗卫早便通知了府中,下了马车,便瞧见管家守在门口等着,见靖王下车连忙上前同洛意一同扶了扶,“早前王妃便传了信回来,说王爷受了伤,可将老奴担心坏了。” 靖王笑了笑,转身望向随后下马车的女子,待她下了马车才牵过她的手,转身对着管家道,“无事,小伤而已。” 管家也是人精,只从靖王与云裳简简单单下马车的动作中,便看出了些什么,面上笑得益发地欢喜了起来,“好,好,王爷与王妃回来了就好,府中都打扫了一遍,刚过了年,虽然王爷王妃都不在府中,老奴也还是布置了一下,看起来喜庆一些。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一路奔波,王爷与王妃只怕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好饭好菜,没有好好休息休息。” “有劳管家了。”云裳微微一笑,搀着靖王往王府中走去。 “圣旨到……”只是还未走进府门,便听见远远地传来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却带着几分熟悉。云裳脚步微微顿了顿,面上的笑容便垮了下来,想必父皇也是一直派人打探着他们的行程的,这才刚进了城,连府门都还未进,圣旨便已经来了。 云裳转过头,便瞧见郑总管骑着马走了过来,只是手中却没有带着那明黄色的锦帛。郑总管在马车旁便下了马,朝着云裳与靖王走了过来,眼中也是含着几分笑意的,“王爷,王妃……” 靖王微微颔首,“郑总管是带着皇兄的圣旨来的?” 郑总管笑了笑,目光落在靖王身上,发现他几乎整个人都是倚着云裳的,目光微微一顿,才又扬起笑来,“是皇上的口谕,皇上一直忧心着两位的安危,知晓王爷与王妃回了皇城,便让奴才来传旨,让王爷与王妃进宫觐见。” 云裳微微蹙眉,有些为难,“按理来说,我们是应当立马进宫的,只是赶了一路,连饭菜都没来得及吃,有些饿了,而且我们这模样,也有些于礼不和。劳烦郑总管先回宫给父皇禀报一声,就说我们用了饭换身衣裳便进宫。” 郑总管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见二人眉宇之间确实带着几分疲惫,衣衫也是一身较为简单的素衣白裳,云裳更是一身男装,便点了点头,“那奴才这便回宫禀报……” 靖王亦是客气的颔首,“如此便劳烦郑总管了。” 郑总管笑了笑,便转身又上了马,朝着云裳和靖王拱了拱手,便又朝着皇宫而去。 云裳蹙眉,心中有些不喜,沉默了半晌才转过头对着靖王道,“我们先进去吧。” 靖王点了点头,与云裳一同入了王府。 虽然有郑总管回宫给宁帝禀报,云裳与靖王二人也不敢耽搁太久,只随意的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吃了些东西,便又匆匆往皇宫赶去。 宁帝在勤政殿等着他们,郑总管见他们二人过来,便连忙迎了上来,“王爷王妃请进,皇上等了许久了。” 云裳抬起眼看了靖王一眼,靖王微微一笑,握了握她的手,两人便一同进了勤政殿,宁帝正在看奏折,见两人进来,便抬起眼打量了两人好一会儿,两人在宁帝的御案前面站定,行了礼。宁帝才笑眯眯地道,“轻言和裳儿来了啊,起身吧。” 说完又看了靖王一眼,“听闻靖王受了重伤,身子可还好?”问完,又大声道,“来人,还不速速给靖王搬椅子?” 靖王连忙道,“昏迷了一段时间,如今伤口倒是慢慢愈合了,只是还是会痛,脚也不怎么使得上劲,连走路都得有人扶着,倒像是一个废人了。” 宁帝闻言,微微一愣,才又道,“那得赶紧传御医来瞧瞧,这伤可拖不得,万一拖坏了身子可不好。”说着便叫了郑总管进来,让他去传御医过来。 靖王倒也不拒绝,笑眯眯地谢了恩。 云裳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了一圈,心中有些诧异,她还以为父皇会发火,却不想,这两人却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看起来与之前相处的时候无异。 心中的担忧却更盛了一些,她倒是忘了,她的父皇是一国之君,靖王亦是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这样的两个人,又岂会轻易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表露在外,只是,越会隐藏的人,便越是危险,她实在有些猜不透两人的想法…… 宁帝的目光却已经转到了云裳身上,稍稍柔和了几分,笑着对着云裳道,“裳儿这次可是出了大风头了,听闻裳儿在康阳和泾阳可是带兵将夏军打得落花流水的,朕都已经收到好几封边关将领的折子了,俱是对裳儿赞赏有加,朕倒是不知道,裳儿竟还有这样的本事,可让朕惊了一跳呢。” 云裳闻言,便笑了出声,“父皇可又被那些个将领给骗了,儿臣是公主,又是靖王妃,谁敢让儿臣亲自上阵杀敌呀。不过是在营帐之中说两句胡话,边关的守将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将,自是有主见的,打了胜仗自然是上阵杀敌的将士们的功劳,儿臣可不敢居功。这些个将领上书这般表扬儿臣,定是想着儿臣是父皇的女儿,巴结巴结总是好的,若是父皇一个高兴,指不定便好好的奖赏他们了呢,父皇可不能够轻易的中了他们的计谋,这些个将领,可狡猾了。”< 第二百一十章 宫中变故 “哦?”宁帝微微眯了眯眼,笑容依旧和蔼,“听裳儿的话,可是那边关那些将军欺负裳儿了?给朕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敢让朕的裳儿受委屈,绝不能轻饶了去。” 云裳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父皇多虑了,裳儿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裳儿是个女儿家,又是个养在深宫不懂什么兵马谋略的女儿家,哪里懂什么行兵打仗,战场上的事情自然还是要听那些个将军们的。”说完,眼中却适时闪过一抹杀意,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云裳却知道一直看着她的宁帝,定然是看见了的。 话音一落,靖王便转过了头来,眼中带着几分冷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裳儿便是太仁慈了,边关的守将将自己当地头蛇,自然不愿意别人插手的,只是却也太过分了一些。不单单不听裳儿的话,还不顾裳儿的安慰,裳儿被掳到夏军营中,还被柳吟风阵中的毒烟所伤,若不是臣弟赶到,带去了擅长破阵的擎苍先生,只怕裳儿……” 靖王顿了顿,低下头去,冷冷的哼了一声。 宁帝闻言,额上青筋暴起,狠狠地将拍了拍御案,“究竟是谁,这般大的胆子?”顿了顿又道,“可是那齐朗?朕定要剥了他的皮不可。” 云裳却上前一步,拉住宁帝的手轻声道,“父皇,裳儿这不是没事吗?况且,齐将军这次带兵打了胜仗,是应当嘉奖的。只是齐将军年事已高,再在战场上面拼杀也不合适,不如父皇便赐他一个闲官做一做,也让他卸甲归田了吧。” 靖王闻言,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颔首,“好,就依裳儿的。” 刚说完,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唱和之声,“锦贵妃娘娘到。” 锦贵妃?云裳一愣,便升起几分欢喜来,只怕是因为母妃生下晨曦,父皇便晋了她的位分。想到此处,便眼巴巴地转过了身,望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女子。 一身素色宫装,外面披着一件银色镶着狐狸毛边的大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挽就一个飞仙髻,白玉步摇在行走之间晃动着。一双眸子顾盼之间华彩流转,唇边漾起清浅笑容。 “裳儿……”锦贵妃脚步有些匆忙,一见到云裳便急忙走了过来,拉住云裳的手上下打量了许久,才笑着道,“裳儿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云裳瞧见她眼中盛满了担忧,心中忍不住一软,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母妃,裳儿好好的呢。” 宁帝目光柔和地望着锦贵妃,见两人神情都有些激动,也觉着有些好笑地望着锦贵妃道,“你没日没夜的担心,瞧朕说的没错吧,裳儿不会有事的。” 说完又对着云裳道,“前些日子你不在宫中,你母妃就像望女石一般,成日都在问我,裳儿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好了,你终于回来了。你们母女定然也有说不完的悄悄话,锦妃便带着裳儿去锦绣宫吧,朕与皇弟说会儿话,等会儿朕带着皇弟一同过去用晚膳。” 锦贵妃点了点头,笑着拉着云裳的手道,“你都好几个月没见你弟弟了,现在这个时辰他应当睡醒了……” 云裳笑眯眯地颔首,“好,不知道晨曦长成什么样子了,是像母妃多一些还是父皇多一些。”两母女相携离开了勤政殿,锦贵妃便带着云裳到了一处宫殿门前。 云裳抬起眼望向宫殿大门口的正上方,写着三个字:锦绣宫。 想起方才父皇似乎是说让母妃带她回锦绣宫,莫非母妃如今不住在栖梧宫,住在这里了?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这宫中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呢? 锦贵妃带着云裳进了锦绣宫,锦绣宫中人不少,一见到锦贵妃进来,便连忙行礼,“见过主子。”却带着几分好奇地望着云裳,这些宫女眼生的紧,只怕是最近才入宫不久的,自然是不认得云裳的。 一路穿过中满了梅花的前院进了前殿,才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见到云裳满脸的惊喜,三两步地便迎了上来,“王妃……王妃你回来了!” 云裳笑着拉过郑嬷嬷的手,点了点头,“是啊,嬷嬷,裳儿回来了。” “快进屋说话,外面冷,可别冻着了。”郑嬷嬷连忙道,拉着云裳便进了正殿,云裳抬起眼看了看周围,这锦绣宫云裳曾经来过一次,便已觉十分繁华,如今因为锦贵妃住进来了的缘故,似乎又重新装扮过的,比此前更富丽堂皇了几分。 锦妃让宫女上了茶,便屏退了左右,只余郑嬷嬷一人在旁侍候。 周围没有了人,云裳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望向锦贵妃,“母妃怎么搬到锦绣宫来了?” 锦贵妃微微笑了笑,淡淡地道,“有了晨曦,皇上便说栖梧宫的偏殿终归有些不伦不类的,便让我搬到了这儿,多找了一些侍候的奶嬷嬷和丫鬟。” 云裳见锦贵妃虽然是笑着的,只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喜色,便觉着恐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的,不过锦妃不想她操心,多半是不会告诉她的。心中沉吟了片刻,云裳才微微笑着道,“倒也宽敞。”说完顿了一顿,喝了口茶,才又道,“女儿走之前,将皇后关了起来,李丞相通敌叛国,若是他的女儿再占着这皇后之位怕是要引得朝中众臣不满的。” 锦贵妃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皇上已经下旨,废了李依然的皇后之位。” 废了皇后……云裳忍不住眯了眯眼,既然李依然已经被废,这后宫之中除了母妃还有谁担得起这个位置,况且母妃如今还未父皇生下了小皇子,可是为何母妃仅仅只是被晋为贵妃,却不是被立为皇后? 云裳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有些烫手,半晌却问了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李丞相也废了,如今是谁担任的丞相之位呢?” “原太常寺卿景奎。”锦贵妃顿了顿,才轻声道。 云裳却险些打翻了茶杯,她自然知晓此人是谁,只是此人是谁并不是那般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景文昔的父亲。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薄怒,“太常寺卿景奎?他怎么会当上丞相?那景文昔呢?” 锦贵妃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云裳等不到锦贵妃的回应,便抬起眼望向郑嬷嬷,“嬷嬷,你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那景奎是如何当上丞相的?” 郑嬷嬷叹了口气,看了锦贵妃一眼,见她虽然面色不是太好却也没有阻止,才道,“李静言叛乱,朝中不稳,景奎几乎散尽了家中钱财,挨个挨个地摆放那些个官员,说服了原本李静言一党的人,将李氏家族留在皇城中的隐藏势力几乎挨个扫尽了,皇上便封了景奎做了丞相,第一次下旨,景奎却抗旨了,只说他的女儿得罪了云裳公主和靖王爷,如今还关在牢中,他此番作为只为了求皇上放过他的女儿。” 云裳嗤笑出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所以父皇便将景文昔放了,顺便还亲自请景奎担任丞相之位,有可能还允诺了景丞相让他的女儿入宫为妃乃至为后对吗?”云裳越说便越觉得心中怒意愈盛。 锦贵妃沉默了片刻,才拉过云裳的手,笑着摇了摇头,“裳儿,母妃不在乎这些,母妃有你,如今还有了晨曦,便已经足够了。” 云裳手指微微一颤,“是裳儿连累了母妃,若是当初在来凤城裳儿不惩一时之气,便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只是眸中冷意却愈盛,“只怕这个景奎亦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他求父皇放了景文昔,却只说景文昔因为喜欢靖王得罪了我才入了狱,却绝口不提她居心歹毒,险些害了晨曦性命之事。”说到此处,云裳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望向锦贵妃,见她神情中带着几分低落,才想起,晨曦是母妃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母子连心,那景文昔那般对待晨曦,母妃定然是恨透了她的,只是如今父皇却…… 云裳站起身来,“母妃,不如裳儿带着你到靖王府住一段时间吧。” 锦贵妃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道,“傻裳儿,哪有母妃住到靖王府的道理,而且,一个月后便是封后大典,皇上将典礼交给我筹办,最近太忙,我是万万走不开的。” 云裳方才只是猜测,听到锦贵妃这般说,心中更是怒不可遏,那景文昔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父皇明明就在,为何竟然还封景文昔为后? “你父皇他……”锦贵妃声音轻轻,“朝中刚刚发生了动荡,南北两面都在打仗,如今稳住朝中局势是最重要的……” 云裳听着锦妃不温不火地说着这样的话,心中却突然像是被泼下来一盆凉水,将她心头的怒火浇灭了,却傻愣愣地望着锦贵妃,方才在勤政殿的时候她便觉着有些不对劲,如今这样的感觉却越发的盛了起来。 母妃她……此前即便是在冷宫中呆了十多年之后,重新回到父皇身边,对着父皇却依然有些淡淡地爱意的,只是母妃不曾发觉,她这个旁观者清,所以看得分明。只是先前在勤政殿的时候,母妃却几乎视父皇于无物,连一句话都不曾与父皇说过,她只当母妃见着她太过激动忘记了。只是如今听她神色淡淡地说起父皇,眼中无悲无喜不起一丝波澜,云裳却突然觉着,也许,父皇这一次才是真正伤到了母妃的心,所以母妃便已经将心锁了起来。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了出来,点了点头,“母妃,我知晓你伤了心,如今只怕根本便不在意了,只是景文昔我是定然不会让她有机会坐上皇后的位置的,哪怕她坐上去了,我也要亲自将她拉下来。那个女人太过危险,如今她有了景奎撑腰,我担心她对母妃对晨曦不利,我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到母妃和弟弟的安全。” 云裳已经恢复了冷静,锦贵妃抬起眼有些恍惚地望了云裳良久,才道,“你做主便好,如今我的裳儿已经是个有主见的人了。” 待云裳喝了两三杯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之后,锦贵妃才看了看云裳的面色,低声道,“裳儿那日传来的书信所言之事可是真的?靖王他……” 云裳愣了愣,便明白了锦贵妃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是,王爷他确实是夏国皇帝的儿子,二十多年前,夏国先皇后随帝亲征,却在战场上发现身怀有孕,只是战事危机,也害怕回去的路上遇见意外,免索性在营中养胎,却不想被敌军追击,落下悬崖……” “那怎么就确定靖王是夏国皇帝的儿子呢?毕竟时隔这么久,夏国先皇后也已经去世。”锦贵妃沉默了片刻,仍旧有些怀疑。 云裳摇了摇头,“我亦是不知,只是夏国华国公一口咬定王爷是夏国先皇后之子,华国公是先皇后之父亲,只怕是错不了的,且华国公只怕已经找王爷确认过了,我几番向王爷提起此事,他也默认了。” “这样啊……”锦贵妃喃喃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如今你父皇已经知晓了此事,以他的性子,大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夏军这次让他吃了这么大个亏,他在这个时候知晓靖王的身世……” 云裳眼中亦是有些担忧,却只是道,“无妨,王爷心中只怕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了……” 锦贵妃望着云裳看了许久,才道,“若是靖王去夏国,你要如何?” 云裳淡淡地笑了笑,“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他,他到哪里,我自然也应当跟着去的。母妃不必担忧,我亦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不管在哪里总也吃不了亏的。” 锦贵妃听云裳这般说,心中的担心也淡了一些,便跟着笑了起来,“前些日子你外祖父来皇城,我与他说起你的事情,才知晓,你不在宫中的那些年,日子过得也是十分精彩的。你外祖父之前做过太傅,素来自视甚高,对你倒是多番赞赏,想来你应当也是十分优秀的,母妃自然放心。” 云裳闻言,便吃吃笑了起来,“我在外祖父身边的时候,可淘气了,外祖父吃了我不少的亏,自然要为我说好话了,只怕我一个不高兴,便又去祸害他了。” “你啊……”锦贵妃伸出手点了点云裳的眉心,笑着摇了摇头,“你外祖父在皇城没呆几日便离开了,只说你有事让他去做,还将琴依也带走了,你指使你外祖父做什么去了?” 云裳听锦贵妃提起此事,才突然想起,“哎,我倒是忘了,我还嘱咐外祖父给我做了一件大事,现在可不能告诉母妃,不过过些时日母妃自然便也知道了。” 正说着,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宁帝的声音,“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在说什么?” 云裳看见锦贵妃脸上的笑容在听见那声音的时候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才故作无事地站了起来,朝着走进来的宁帝行了个礼,“父皇,母妃刚刚骂裳儿大胆,一个人便跑到了战场上面去,为了逗母妃开心,裳儿便讲起之前在宁国寺中的一些糗事,方才正说到,兀那方丈不让裳儿在寺中吃肉,连着吃了好长时间的素,有一日裳儿实在是想要吃肉,却不知道哪儿有肉,见兀那方丈养了几只鸽子,便偷偷让琴依去杀了来烤了,可将方丈气得不轻呢。” 宁帝便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云裳的眼中一片冰冷,“你小时候便惯会惹事的,只怕在宁国寺中也不安分,难为兀那方丈了,竟然也没有来向朕告状。” 云裳便也陪着笑了笑,走到靖王身边,靖王被一个内侍扶着,云裳便走过去扶着靖王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对锦贵妃道,“裳儿这些日子赶路赶得急,母妃今日可得让人给我做好吃的。” 锦贵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又望向靖王的腿,轻轻蹙眉,“靖王爷受了伤?” 靖王已经坐好,听见锦贵妃这么一问,便也抬起头来笑着点了点头,“在泾阳被夏军围困了,当时我们只有二十万人,夏军六十多万人,幸而裳儿求了康阳守将带兵来营救,不然只怕我也不能活着回来了。只是却也受伤昏迷了好些日子,连回来的路上都一直是裳儿在照顾我,几日前我才醒来的。” “这般严重?可让御医看了?”锦贵妃面上露出几分担忧来,连声追问着。 一旁的宁帝笑着道,“方才请御医来瞧了,说是伤口愈合得倒是不错,只是前些日子又崩裂了,只怕还得养些时候,这些日子是不能太过劳累的。” 锦贵妃沉默了片刻,便站到了一旁,嘱咐郑嬷嬷准备饭菜。 靖王似乎也瞧出了一些不对劲,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云裳笑着摇了摇头,握住靖王的手,眼中划过一抹冷意,靖王便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王爷受了伤,自然应当好生在王府中养着的,父皇可不能派太多事情给王爷。”云裳笑眯眯地道。 宁帝被锦贵妃不冷不热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见云裳这般说,便也笑了笑,“朕可不敢。” 云裳便又陪着宁帝说了会儿话,宁帝问得最多的便是云裳在营中发生的事情,在路上云裳与靖王早已经对过了答案,倒也应对从容。 不一会儿,锦贵妃便让人上了饭菜,四人一同吃了一些东西。正好奶嬷嬷带着晨曦走了出来,云裳便抱了晨曦到一旁逗弄,晨曦如今已经四个月了,张开了许多,白白嫩嫩的,甚是可爱。且不认生,云裳抱着倒也笑得十分欢畅,惹得云裳也跟着笑了好一会儿。 奶嬷嬷说小皇子应当要吃奶了,云裳才又将晨曦还给了奶嬷嬷,神色淡淡地转身望向宁帝道,“看到晨曦我倒是突然想起,此前裳儿在边关的时候听到有去夜郎国走商的裳儿回来,说皇姐成了夜郎国大皇子的宠妾,似乎还怀上了大皇子的孩子……” 殿中便静了下来,云裳瞧见宁帝微微蹙了蹙眉,眼中闪过明显的不喜。 云裳便又浅浅淡淡地笑了笑道,“方才看见晨曦裳儿才突然想了起来,虽然李丞相做了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罪不及子女,况且皇姐身上留着的还是父皇的骨血呢。只是可惜李丞相位及丞相却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连皇后也帮着,皇姐此前也那般模样。”顿了顿,云裳才叹了一声道,“看来,长辈的一言一行有时候也会影响孩子甚深。只是那夜郎国太子却似乎不知道李丞相与皇后的事情,听闻还准备带着皇姐到宁国来向父皇问安呢。” 宁帝眼中闪过一抹戾气,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却见她眉眼带笑,似只是无意间想起此事顺口一提,心中更是膈应的厉害,皱了皱眉道,“那样不知检点的女儿,朕不要也罢。” 云裳闻言,便轻轻蹙了蹙眉,叹了口气,“小时候皇姐对我倒是十分维护的,只是后来……”说罢又笑着拉着锦贵妃道,“母妃你放心,裳儿定然会好好爱护晨曦的,若是有人想要欺负他,我定然说什么也不会饶过的,并且永远都会那般爱护他的。” 锦贵妃微微一笑,“母妃相信裳儿。” 宁帝目光在锦贵妃与云裳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半晌,终究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开口,云裳便也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又与宁帝说笑了起来。 宁帝在锦绣宫中呆了没多久的时间,便瞧见郑总管匆匆走了过来,唤了一声皇上,便抬起眼看了看靖王与云裳还有锦贵妃三人,没有再说下去。 宁帝见锦贵妃因为云裳的缘故,面上倒是一直带着最近一来难得的笑意的,便随意地道,“怎么了?” 郑总管犹豫了片刻,才道,“景小姐进宫求见皇上……” 云裳闻言,猛地抬起眼来,蹙了蹙眉,“景小姐?什么景小姐?我所知晓的这皇城中姓景的小姐应当便只有太常寺卿景奎的女儿景文昔,我记着那景文昔用出了痘的病人用过的锦帕给晨曦用,让晨曦患上了痘,险些便没了命,因此便将那景文昔关在了牢中,难道她已经被放出来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洞房花烛夜 宁帝的面色瞬间便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呵呵笑了笑道,“是啊,景大人这些日子倒是帮了朕良多,朝中此时不稳,可用之人也少,所以景大人求朕将她女儿放出来,朕便不得已应了。况且晨曦不是好好的吗?” 云裳闻言,心中冷意更甚,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低下头轻声道,“既然父皇已经将人放了出来,儿臣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说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便转过了头对着靖王道,“只是…那景小姐此前几次三番地向王爷表白,父皇既然说那景大人于宁国有恩,不如就遂了景小姐的心思吧,父皇不妨将那景小姐赐给王爷做侧妃吧,我虽然脾性算不得太好,却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定也能够与景小姐相处愉快的。” 屋中众人闻言都有些愕然,宁帝望了面色淡淡的云裳一眼,又转过头看向锦贵妃,见锦贵妃也有些吃惊,沉默了片刻便又转过了眼,“裳儿……” 靖王却突然开口道,“我不要什么侧妃。” 云裳抿了抿嘴,拉起靖王的手,“景小姐痴恋你这么些年,算来倒是我夺人之爱了,景小姐容貌在皇城女儿家中也算得上是十分不错的……” 话还未说完,却又没靖王出声打断了,“那又如何?” “嗯?”云裳愣愣地望向靖王,似是有些未反应过来。 靖王冷冷一笑,“纵使她再好那又如何?这世上比她美的人大有人在,爱慕我的人也大有人在,莫非我应当全部娶了?”顿了顿,便缓缓勾了勾嘴角,“我曾经许诺过你,这一生便只娶你一人,别人纵然千好万好,那也与我无关。” 饶是云裳早已知晓靖王会这般回答,却也忍不住呆立在原地,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喜意。 宁帝便又愣了愣,匆匆到,“既然皇弟不愿娶朕也不便强求,景小姐还在勤政殿中等着,朕先过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便行了礼,将宁帝送走了,心中却冷冷地笑了起来,她的父皇啊,怎么能够这般伤害母妃呢?怪不得十多年前母妃会自请入冷宫,自己前世也曾经受过这样的屈辱,自是能够明白母妃心中的痛楚。 “母妃……”云裳张了张嘴,喃喃道。 锦贵妃只是清清浅浅地笑了笑,“裳儿,你回来了,母妃便十分开心了,母妃现在有你还有晨曦,上天十分厚待母妃了,你刚回来,便与靖王早些回府歇着吧。” 云裳微微颔首,扶起靖王往宫外走去,一路,云裳都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回到府中便急急忙忙吩咐着浅音让人去将景文昔详详细细地调查一遍,才回了屋中。靖王坐在椅子上看书,背挺得笔直,听见云裳进来的声音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 嗯?云裳蹙眉,最近几日因为靖王受伤的缘故,云裳一路服侍着,两人关系到比从前好了许多,今日却又是怎么了? 心中虽是愣了一下,却也并未多想,正好下人熬好了药送了过来,云裳便接了下来,走到桌子旁将药碗搁在了桌子上,“先将要吃了吧,饭后半个时辰,吃药刚刚好。” “放着吧。”靖王淡淡地道,眉头轻轻蹙了蹙。 云裳便更觉着有些不对劲,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盯着靖王看了好半晌,靖王却只当云裳不存在一般。 云裳便抬起手将靖王手中的书抽走了,见靖王抬起眼望她,云裳便将书放在一旁,“你这又是闹的什么情绪,嗯?” 这几日云裳倒也将靖王的脾性摸熟了,虽然靖王面对外人的时候一派冷漠无情的模样,百年不变的冰山脸,偶尔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倒也还算得上是十分温和的,只是如今瞧着他这模样,倒像是得不到冰糖葫芦的小孩子一般。 靖王冷冷地哼了一声,又将那书抽了回来,“这话应当本王问王妃才对,本王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王妃,什么瞎猫死耗子都想要往本王这王府里面塞。” 嗯?瞎猫死耗子?云裳愣了愣,沉默了许久,脑中才有些迟钝地反应了过来,敢情他说的是景文昔?瞎猫死耗子,这道确实是委屈了他了,先前自己脑中并未想那么多,只是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便随意的说了那么一句,原来竟是为了这个闹起脾气来了呀? 哟,本王都出来了。云裳觑了眼靖王的神色,走到靖王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见靖王恶狠狠地看过来,云裳便弯了弯眉眼,“王爷要生气之前,可否先听妾身解释解释?” 靖王看了云裳一眼,哼了一声,“你解释吧,我不一定听。” 云裳闻言,便又忍不住想要笑了,这傲娇的性子,倒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若是被他的部下瞧见,指不定得被吓成什么模样。 “嗯,事情是这样的,妾身十分不喜那景文昔,在来凤城的时候你也瞧见了我与她几乎是水火不容的,也都怪我此前没有果决地将她给解决了,所以如今留下了后患。那景文昔的父亲景奎在李静言叛乱之后帮着父皇安抚了朝中官员,还将李氏一族的秘密据点一个一个挖了出来,立了大功。如今景奎被封为了丞相,父皇竟然还想要娶景文昔为皇后,更甚者,父皇竟还让母妃来筹备封后大典,只怕这也是景文昔的主意,若是景文昔真成了皇后,只怕母妃与晨曦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我自是绝不会允许的。今日也只是想要试探一下父皇的态度,才故意在父皇面前那样说的……” 见靖王半天没有翻动书页,云裳便弯了弯唇角,继续道,“先前父皇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也不知景文昔给父皇灌了什么**汤药,景文昔不除,我难以安心。”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想要你母妃做皇后?” “嗯?”云裳支吾了片刻,“有何不可?” 靖王却是摇了摇头,“不可。你在这宫中生活了那般久难道还不清楚,那皇后之位其实是个箭靶子,宫中那些个女子都不是省心的,若是你母妃当上了皇后,指不定被怎么算计呢,你母妃的性子不适合当皇后。” 云裳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靖王所言句句属实,“只是我也绝不能让景文昔做这个皇后,皇后可以不是母妃,却也不可以是一个对母妃心存不利的女人。” “你若是看不惯她,处理了便是,手脚干净些就好。”靖王又将目光放回书上,正在云裳正在想着如何手脚干净的处理掉景文昔的时候,却又突然听见靖王的声音响了起来,“所以便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你便拿出本王去当那挡箭牌?你可想过,若是你父皇真同意你你又要如何?” 云裳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计较回了这件事情了? 瞧着靖王的脸色确实还有些不好,云裳便支支吾吾想了半天,见靖王脸色愈发的差了起来,云裳才连忙道,“父皇若是答应了,我便亲自去景府将那景文昔剥皮抽筋,肖想你的人,自然绝不能放过!” “……”靖王手微微颤了颤,“说的比唱的好听。”只是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云裳也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望向靖王,却见他将书一搁,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药凉了,你亲自去热好了送过来。” “……”云裳无言,低声喃喃道,“矫情!”却也笑着端了药碗走了出去。 侍候靖王喝了药,便已经差不多到了该歇息的时候了,云裳又亲自侍候着靖王洗漱完毕,自己又唤来浅音收拾好了,才去洗漱了,出了净房,靖王已经躺到了床上。 云裳笑了笑,走到床边脱了鞋躺了上去,“今日你在勤政殿与父皇说了些什么?他……知晓了你的身份,有没有难为你?” 靖王伸出手,将云裳揽入了怀中,云裳便听见低低的笑声传来,似乎胸腔都在震动,“他不知晓夏国皇帝知晓我的存在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自然暂时是不敢轻易动我的。况且我还许了一些条件,如今宁国并无出色的大将,加上刚刚李静言的事情出了,北方如今又还在与夜郎国打仗,损耗也是十分大的,他如今做什么事情之前自是要衡量一番的。我虽然有时候有些瞧不起你父皇,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合格的皇帝,至少对这些利益关系却也懂得计较。” 云裳沉默了半晌,心中有些压抑,心中想着,父皇确实算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却绝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是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是这般,又或者只是帝王?擎苍先生说她是凤翔九天的命,却不知晓靖王若是做了皇帝,会不会也如父皇这般,后宫三千,人人都爱。 靖王似是明白云裳心中想着什么,微微勾了勾唇角,在云裳耳边低声道,“我今日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今年二十八岁了,这世间许多事情却也看得分明,我有你便足矣,以后不管以为什么原因,都万万莫要拿这样的话来开玩笑了,我会不喜。” 云裳闻言,呆了许久,才狠狠地点了点头,将头埋在靖王的怀中,心中却涌出一股温柔,险些将自己淹没,半晌,才压制住鼻尖的酸意,云裳抬起眼望向靖王,目光灼灼,“王爷,你说过的,等这次的事情了了,你便与我做一对真正的夫妻,王爷,我们洞房吧!” 靖王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却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宁云裳,你是在玩我是吧?你明明知道我身上还有伤,如今连力气都使不上,你告诉我你要与我洞房?嗯?” 最后那个“嗯?”简直千回百转,云裳从中读出了喜怒哀乐等种种情绪,许是情绪太过浓厚,云裳也愣了良久,才傻愣愣地道,“啊?我忘了你受了伤不行了……” 话音还未落,云裳便瞧见靖王猛地变得十分危险的目光,“宁云裳,你果真是在玩我,竟然敢说本王不行,看来,今儿个不遂了你的愿,你是无法消停了,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忍耐力。” 云裳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堵住了嘴,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未能寻到机会开口解释,最终只能默默的放弃了抵抗。半晌过后,靖王才放开了她,云裳有些迷迷糊糊地望向靖王,却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纵是云裳每日在镜中总能够瞧见自己的模样,却也忍不住被那眼中映出来的影子给吓了一跳,心中有些恍然,那个面色绯红,眼若春水的女子是谁? 靖王眯了眯眼,脑中已经渐渐升起几分欲念来,想着如今他身上有伤,确实也不是一个好时机,便想要放开手,一低头便瞧见怀中的女子发丝微乱,有些迷糊地望着他的模样,心中便又一动,这样子的云裳他还从未见过,不似平时那样,永远都是十分冷静的模样,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风情,让人移不开眼。 只这一眼,靖王便觉着,今日这事,只怕是停不下来了。 心中这般想着,身体却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便又凑了上去,唇落在云裳的唇上,辗转了许久,只觉着,一股淡淡的甜蜜从口中传来,渐渐地传到四肢八骸,愉悦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手却不曾闲着,三下五除二地便将两人身上的衣裳剥了个精光,缓缓吻了下去。云裳眯着眼,只觉着心中羞涩无比,却又极其享受这样的快乐,即便她两世为人,前世还生下了孩子,却也从来不曾有过这般体验。 即便是严寒冬日,靖王的额上却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来,似是所有的欲念都集中到了身下的那一点,却怎么也找不到宣泄的地方,靖王埋在云裳身上平复了半晌,才有些闷闷地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云裳愣了一愣,却猛地笑了出声,即便知晓这样会打击靖王爷十分强烈的自尊,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靖王的脸色越来越黑,盯着笑不可遏的云裳冷冷地翘了翘嘴角,待云裳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便凑上去在云裳的肩头重重地咬了一口,云裳吃痛,轻呼了一声,瞪着眼望向靖王。 “笑完了?”靖王冷着脸问道。 云裳轻咳了几声,点了点头,只是眼中却仍旧有着明显的笑意。见靖王面色十分不佳,才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主动凑到靖王的嘴边亲亲啄了一下,笑眯眯地道,“裳儿如今却突然觉着,我竟是捡了个宝。” 宁国成亲并不算晚,女子十五岁,男子十七八岁便成亲的人占多数,而且,若是皇城中各世家的公子哥一般十四岁左右,家中便会为他寻好女子来让其收为通房,教他一些房中之术。即便是家世稍稍不那么富裕的,大部分也会寻一些青楼女子来做这件事情。 云裳从来不曾想过,靖王身为宁国战神,便如他所说,是受尽宁国闺中女子爱慕的,而且靖王已经二十八岁,这样的年纪,若是寻常男子,只怕孩子也已经生了好几个了,他却竟然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与女子…… 靖王被云裳笑了那么半晌,即便云裳这样示好,神色却依然有些不佳,云裳轻轻笑了笑道,“此事也怪裳儿大意了,王爷没有父母在身边,府中服侍之人也尽是些小厮,连个嬷嬷都没有,自是没有人教王爷此事的,裳儿这儿……” 云裳红了脸,低下头有些迟疑地道,“裳儿这儿,在成亲的时候,母妃给的陪嫁妆箱中,倒是被母妃塞了一册书,讲的便是这件事,嬷嬷也曾经讲过……” 云裳咬了咬唇,抬起眼道,“如此,便让裳儿来服侍王爷吧,只是这第一回,只怕我们两人都会有些难受,忍忍便也过去了。” 靖王听她神色这般淡然地讲起此事,面色更是不佳,冷冷一哼道,“你那妆箱在何处?” 云裳有些奇怪地看了靖王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要为此事,却也给靖王指了一指。靖王便猛地掀开了被子,翻身下了床,走到那妆箱前打了开来,在妆箱中翻找了好一阵子,才果真从里面找到了一卷书。 靖王便将那书拿了出来,打开来看了看,面色有些微妙,云裳此刻自然已经明白靖王意欲何为,脸上更是红了几分,低下头将头埋进了被子中,心中却觉着被一股暖意塞得满满的。 不多时,只听见脚步声响起,床上一沉,靖王便已经上了床,掀开被子趁着云裳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将云裳压在了身下,云裳呆呆地瞧着靖王,却见他眉头皱起,面色仍旧有些奇怪,半晌,才听见他道,“我瞧着那书中画的姿势甚是奇怪,只怕你不会舒服,听说女子第一回大多是极痛的,我不欲让你痛,只是裳儿,我却希望能够将你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我想我真的是喜欢上你了,你愿意将你自己交给我吗?我绝不会负你……” 云裳呆了许久,却终究没有遏止住鼻尖突然泛起的酸意,眼中氤氲起几分雾气,不一会儿,终究有泪水滚落,云裳瞧见那个在战场之上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慌乱过一分的男子如今见到她的泪水却有些手忙脚乱,一个劲儿地道,“你若是怕疼,那我便不要了,你别哭啊……” “好……”云裳听见自己轻声道,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宁帝探病 “你说什么?”靖王呆住,眼中的光芒无比的炙热,也连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裳儿你说什么?” 云裳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笑得十分畅快,能够在见到威武霸气的靖王有这般窘迫的时候,也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啊。 “我说好,我愿意。”即便是心中觉着有些好笑,却也仍旧将话再重复了一遍,笑容愈发的明媚了起来。 靖王闻言,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俯下身稳住云裳的唇,颤颤巍巍地按照书中所画的地方摸去,贴在云裳的耳边轻声道,“只怕有些疼,裳儿你忍耐片刻。” 说着,便挺身而入。 一室春色。 翌日清晨,云裳醒来的时候只觉着浑身都酸疼得厉害,靖王已经起床,云裳便耐在床上不肯起身,闭着眼睛在床上翻滚了一阵,却突然听见床边传来一声轻笑声,云裳浑身一僵,睁开眼便瞧见浅音笑意盈盈地站在床边,眼中带着明显的揶揄之色。 云裳长大了嘴,连忙摸了摸自己身上,还好,靖王昨夜虽然禽兽了一些,不顾她初经人事,要了她一遍又一遍,却还记得替她打理身子,身上十分干爽,里衣也是穿得好好的。 浅音……应当不知道昨日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吧?云裳眯了眯眼,暗自猜测着。 却瞧见浅音贼兮兮地一笑,从身后拿出一枚红色的鸡蛋来,“王妃,快起来吃红鸡蛋了,今儿个一大早王爷便让人煮了好多红鸡蛋,给王府中的下人们每人都发了,奴婢听见方才管家大人似乎出门去了,好像是要给皇城中与王爷交好的一些人送鸡蛋去。” “噗……”云裳一口口水险些喷了出来,在宁国有这样的风俗,男女成婚若是圆了房,男子对女子十分满意,便会煮一些红鸡蛋来分发给府中下人和亲朋好友,有祈子赐福的意思。靖王这样,岂不是府中所有人都知晓他们昨夜发生了什么? 只是,不妙啊,若是被父皇母后还有比如景文昔这些人知晓了,那岂不是不好? 似是明白云裳的担忧,浅音又笑眯眯地举起手中那被染红的红鸡蛋,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过王妃也不用担心,王爷发鸡蛋的时候说的,此前与王妃圆房之时不在皇城之中,但是老规矩不能扔了,如今回了皇城,便将这应有的礼节给补上吧。” 感受到浅音落在自己身上的不怀好意地目光,云裳更是十分窘迫,恨恨地道,“好你个浅音,就知道打趣我,出去出去啦。” 声音却显得有些疲软无力,听得浅音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半晌,浅音才笑着道,“王妃与王爷如今这般恩爱,奴婢为王妃感到十分高兴,王妃什么都好,人美,性子好,能力也不差,只是太过孤单了一些,如今倒是完满了。王妃早上是没有瞧见呢,天还没亮,奴婢才刚刚起身,便听见王爷的声音传来,奴婢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了,急急忙忙地起身赶了过来,便瞧见王爷正在吩咐管家煮红鸡蛋,眼角眉梢俱是喜气,奴婢还从未见到过那样的王爷呢。” 云裳闻言,又想起昨日夜里最开始发生的那些事情,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个男人,有时候,还真是有些幼稚呢。 “咳咳……”外室传来两声轻咳声,是靖王的声音,浅音连忙站直了身子,笑容满面地看了云裳一眼,“奴婢便先出去了……” 云裳保证,她在浅音的眼中绝对是瞧见了几分揶揄的。 浅音还未走到门口,靖王便已经走了进来,浅音连忙对着靖王行了个礼,转过眼便瞧见床上的那位主子又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便忍不住笑弯了眼,转身出了寝室。 靖王瞧见床上那拱起的一大块,忍不住有些好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笑着轻咳了一声,才柔声道,“裳儿,还不起身?你早膳便没有吃,马上便要用午膳了,起来吃些东西吧。” 云裳缩在被子中听着靖王的轻言细语,叹了口气,算了,与其这样缩着平白让这位爷瞧了笑话,还不如乖乖起身吧。这样想着,云裳便应了一声,掀开被子快速站了起身,却因为双腿太过酸软,猛地没有站稳,便朝着旁边摔了下去。 只是云裳却没有倒到床上,而是被坐在床边的靖王揽入了怀中,靖王眨了眨眼,“裳儿你这是……投怀送抱?” 云裳气得咬紧了唇,这位爷绝对是个双面人,这样的调调只怕是向那王尽欢学来的。 见云裳半晌没有说话,靖王才揽住云裳,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歉意,“是我太过心急了,不曾想到你身子竟然这般弱。” 云裳恨恨地咬了咬牙,却听见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接着管家的声音便在外面响了起来,“王爷,皇上让人来传你入宫……” 云裳正在恼怒,听见这话,便扬声道,“去什么去,就说靖王爷伤口撕裂,昏迷过去了。” “……”屋里屋外都是一篇寂静,半晌,靖王带着微微无奈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便按照王妃的意思去与宫中来的人说吧。” 管家低低的应答声传来,云裳哼了一哼,良久之后,才觉着自己这脾气发得有些莫名,红着脸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不言不语。 靖王轻笑一声,走到云裳身后抱住她,“不生气了?” 云裳哼了一声没有应答,靖王见她身上衣裳单薄,恐她着凉,便连忙去拿了她的衣裳来帮她穿上了。 云裳这才咬了咬唇轻声道,“我方才任性地让管家那样回绝了,会不会有事啊?若是父皇找你果真有要事相商怎么办?” 靖王笑着走到云裳对面坐了下来,望着云裳的目光中盛满了柔情,“无妨,你不是都说了吗?我是因为伤口撕裂,昏迷了过去才无法进宫面圣的,即便皇上心中计较,却也不会在面上落了我的面子,只是咱们只怕得要准备准备了,只怕过一会儿,皇上便会来了。” “嗯……”云裳沉默了片刻,脑中便开始转了起来,靖王如今身份特殊,父皇定会对他有所防备,刚刚回皇城便因伤昏迷,以父皇那般喜欢猜忌的性子,定是会怀疑的,产生了怀疑便定然是要来求证一番的了。 云裳便连忙让靖王去床上躺着,又叫了浅音进来,让浅音帮她将发髻梳好了,才又吩咐着浅音去注意着宫中的动向,自己搬了凳子坐到了床边拿了本书来看。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传来禀报,说宁帝带着景文昔往王府来了。 云裳眯了眯眼,转过头望向浅音,“景文昔?” 浅音点了点头,“是。暗卫方才打听到,先前皇上已经颁布了封后诏书,说三月初三封景文昔为皇后。” “哦?”云裳眯了眯眼,“诏书已经发下来了吗?” 说完,却又让浅音将桌子上的茶端了过来,才冷冷一笑,“看来,我得早些想到应对之策了,封后诏书是不是很快便会下发到各个城镇?” 靖王点了点头,应道,“应当是这样的,诏书既然下发,便会有人快马加鞭地送往各处驿站,很快便会张贴出来。” 云裳沉吟了半晌,心中突然有了一计,“景文昔不是这般想当皇后吗?我便便不能如她所愿。”说完便叫来暗卫,“吩咐宁国各处的暗卫注意,诏书一旦张贴出来,当夜便行动,你们……” 刚吩咐完,暗卫隐匿了起来,外面便传来了唱诺声声,“皇上驾到。” 云裳闻言,便转过头望向门口,便瞧见宁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一身胭脂色的景文昔,云裳眯了眯眼,景文昔的模样,变化倒是有些大,容貌比起几个月前,更出众了不少。 反常即为妖,云裳心中暗自道,面上却不动声色,“父皇来了。” 宁帝点了点头,望向床上睁着眼看过来的靖王,神色微微一顿,“朕听说靖王伤口撕裂,昏迷了,有些担忧,所以过来瞧瞧。” 靖王闻言,有些迷茫地转头望向云裳,复又转过身来道,“皇兄怎么都知道了?臣弟不过是因为与裳儿胡闹,所以扯到了伤口,痛得晕了过去而已,如今已经醒来了,便差不多无事了。” 宁帝闻言,笑着觑了满脸通红的云裳一眼,才笑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哈哈道,“裳儿胡闹你也尽惯着她,你伤未痊愈,怎么也得好好看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云裳瞧见宁帝的手伸进被中摸了摸,神色微微一顿,眼中却柔和了几分,云裳神色冷了冷,看来,父皇果真是怀疑上了靖王的,幸好因为自己赖床,被子中还留着余温,不然只怕便露了馅。 “可找了大夫瞧了,朕出宫匆忙,倒是忘了带个御医来给你瞧瞧,待会儿我回宫之中便吩咐御医来给你看看,多带些好的药来。”宁帝又道。 靖王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皇兄了。” 正说着话,外面便走进来一个丫鬟,手中端着一个药碗,抬起眼便瞧见宁帝明黄的龙袍,浑身似是一震,只听见“嘭”的一声,那药碗便落到地上摔碎了,那丫鬟似是被那声音突然惊醒,身子重重地颤了一颤,猛地便跪倒在地,“皇上恕罪,王爷恕罪,王妃恕罪,奴婢…奴婢只是突然得见圣颜,一时激动,奴婢这便去重新熬药……” 众人的目光落在那打碎的药碗上,云裳蹙了蹙眉,神情有些不悦。 宁帝却哈哈一笑道,“算了,起来吧,只是这药你确实得重新熬一熬了,不知这熬一次药需要多长时间?” 那丫鬟身子还在颤抖着,听见宁帝的询问,磕磕巴巴地道,“王…王爷的要需要…文火熬半个时辰,得熬…熬两遍才行,需要一…一个时辰。” 靖王叹了口气,“下去熬药吧,索性我已经自己醒过来了,这药晚些吃倒也无妨。” 那丫鬟如蒙大赦,连忙行了个礼,匆匆退了下去,云裳却有些不满地嘟囔,“这些个丫鬟毛手毛脚的,连个药碗都端不稳,浅音你还是去盯着吧。” 浅音连忙应了声,也跟着退了下去。 云裳却突然望向站在一旁目光却一直往床上的靖王身上瞄的景文昔,轻蹙了一下眉头,“王爷身上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为何景小姐你一直往王爷身上瞧呢?” 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冷意,似是被侵占了领域的狮子,只想着,虽然已经吩咐下去如何对付她了,却也必须得让父皇心中对景文昔产生膈应,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景文昔此前对靖王的爱慕之心。 靖王闻言,却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拉了拉云裳的手,好笑地道,“好了,你这般激动做什么,景小姐是皇上带过来的人,你可是王府的女主人,可得好生招待着。放心好了,我的眼里除了你再也盛不下任何一人的。” 云裳这才收回了视线,却仍旧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哼。 景文昔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宁帝的神色,见他面色无异才咬了咬唇道,“我只是,只是听闻靖王爷受了伤,便随着皇上来瞧一瞧,王妃又何必对我心存芥蒂,此前是我做得不对,还望王妃大人有大量,原谅了我。” “原谅?”云裳有些好笑地看着景文昔,沉默了片刻,才道,“景小姐放心,王爷如今受了伤,本王妃自是要在府中照看着的,还没有那个空闲去计较这些事情,只是希望景小姐以后见了我家王爷,也能够好生管好自己的眼睛便是。” 宁帝微微蹙了蹙眉,趁着景文昔还未开口,便站起了身,“既然皇弟无事,那朕便先回宫了。” 云裳笑了笑,连忙站起身来,“儿臣恭送父皇。”靖王也连忙在床上弯下了腰,“恭送皇上。” 宁帝便带着景文昔走了出去,半晌,云裳侧耳听了听外面脚步声渐远,眉头才皱了起来,“父皇果真是不愿意相信你的,方才我瞧见他伸手你被子中摸了摸,应当是想要看一看是否如我们所言,你昏迷在床上躺着刚刚醒来。而且,先前我故意让那丫鬟摔坏了药碗的时候,父皇便专程问了那丫鬟,为你熬药需要多长的时间,只怕他是怀疑那药是刚准备的。” 靖王闻言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摸了摸云裳柔软的发,“我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身份稍显尊贵一些的质子罢了,倒是连累你了。” 云裳弯了弯嘴角,没有答话,心中却是一篇甘之若饴的,“只是不知道父皇找你是为了何事,方才只怕是碍于我与景文昔在场,没有说,他只怕是害怕,若是将我与景文昔支开,我与她便会打起来一般。”云裳说着,眼中带着几分飞扬的笑意。 “唔……”靖王见她笑得畅快,心中便也十分高兴,“方才王妃那一句我家王爷,让本王甚是高兴啊……” “……”云裳向靖王甩了一记眼刀,便站起了身来朝着外面走去,刚刚回到皇城,她可也还是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做呢,如今离景文昔被封后已经不久了。 当日,景文昔的封后诏书便首先在皇城中的五处告示张贴处张贴了出来,一时之间,景家小姐景文昔要成为皇后的消息便迅速成了皇城中茶余饭后谈论的热点。 云裳听见下人的禀报,微微笑了一笑,没有做声,眼中的笑意始终未曾卸下,景文昔如今只怕得意得紧,却不知晓她如今被捧得高高的,若是有一日被重重地摔下来,定然会十分的疼的。 该看书的时候看书,开吃饭的时候吃饭,本想去宫中走一趟,只是因为昨夜被靖王欺负得狠了,浑身无力,害怕被母妃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云裳便将进宫的计划搁置了。 一切如常,只是用完了晚膳,还未到熄灯休息的时候,靖王便已经早早地便躺到了床上,眼中闪动着几分光芒,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裳。 云裳被他瞧着面红耳热,只觉着有些无所遁形,连忙披了大氅躺到了软榻上面去,支支吾吾地道,“王爷可莫要与我闹了,今日夜里我还要等消息呢。” 靖王挑了挑眉,神情中带着几分失落,只是那失落却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靖王目光一直望着躺在软榻上看书的女子,灯光昏黄,映照得那女子面色柔和,让人心神驰往,靖王心中移动,便从床上掀开被子走下来,眼中带着几分笑意,“看来王妃是十分喜欢这软榻的,虽然这软榻有些窄小,不过想来应当也是十分有趣的,不如……” 话还未说完,人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压了下来,云裳心中一惊,高呼了几句“禽兽”,便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室中又是一夜春光。 只是皇城中,今夜却似乎并不十分平静。 “咚!——咚!咚!”,三更的更声刚刚打过,更夫撑着迷迷糊糊地眼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话音刚落,更夫打了一声哈欠,一抬眼便瞧见皇宫的方向火光一片,更夫被惊得腿软,险些跪倒在地,连忙敲了无数次手中的铜锣,大声喊道,“皇宫起火了皇宫起火了……” 惊醒了皇城中许许多多的人,也惊醒了皇宫中许许多多的人,宁帝刚刚批改完奏章,才刚睡得迷迷糊糊,便听见了宫中守卫带着几分慌乱的声音,“皇上,皇上,栖梧宫起火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染血的诏书 宁帝闻言,脑中顿时便清醒了起来,忙不迭地坐了起来,吩咐着内侍更衣,便匆匆叫郑总管准备好了步撵往栖梧宫赶去。 宁帝到栖梧宫门外的时候,便瞧见整个栖梧宫都已经被一片火光笼罩,宁帝蹙了蹙眉,将御前侍卫唤了过来,“怎么回事?栖梧宫怎么突然起火了?” 御前侍卫统领沉默了半晌,便朝着宁帝跪了下去,“臣护卫不周,还请皇上降罪。” “降罪?”宁帝冷冷一笑,抬起脚便猛地朝着那御前侍卫踹了过去,“要降罪也得等着将火灭了,还不赶紧去?” 突然之前,“嘭”的一声巨响,栖梧宫主殿屋顶的横梁便已经塌了下来,火光飞溅,郑总管连忙拉着宁帝往后退了一步,“皇上,这儿危险,您还是先回勤政殿吧,有统领大人在呢,待会儿火灭了你再过来吧。” 宁帝脸色变幻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却又转身问道,“锦贵妃呢?” 郑总管不明白宁帝为何有此一问,却也急忙叫了内侍去锦绣宫。 宁帝眯着眼看了栖梧宫良久,才又坐上了步撵,回了勤政殿,刚回勤政殿,此前被打发去寻锦妃的内侍便已经回来了,“回禀皇上,晚间时候小皇子偶感风寒,锦贵妃便传唤了御医给小皇子看了病,小皇子哭闹不停,现在都还未歇下,且除了锦贵妃不让其他奶嬷嬷近身,锦贵妃走不开。” 宁帝一愣,“晨曦生了病?为何不报上来?” 那内侍连忙道,“贵妃娘娘说,皇上还有一个月就要立后,此时应当十分忙碌,让宫人不必打扰。” 宁帝身子一顿,神色间竟有些仓皇,半晌,才开了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不必去打扰了。” 此时,御前侍卫统领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皇上,废后李氏还被靖王妃关在栖梧宫下面的暗室中。” 宁帝又是一愣,沉默了起来,云裳去康阳城之前便与他说过此事,他对李氏亦是厌恶到了极点,只是想着那个女人好歹也与他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不管如何,之前她这个皇后倒也尽职,便索性不闻不问,只吩咐宫人准时给她送饭便是,甚至,连他都几乎快要忘记李依然这个人了。如今栖梧宫起了大火,那个女人…… “迅速将火扑灭,将她带出来。”宁帝眉头一皱,低声吩咐着,那暗室隐蔽,且有石门阻隔,栖梧宫起火,那按时应当不会有事,只要不靠近石门,顶多便是感觉热一些罢了。 御前侍卫统领应了声,转身便离开了。 这场大火几乎将栖梧宫的主殿烧了个精光,直到第二日清早,火势才完全被灭了,宁帝便又到了栖梧宫面前,正瞧见御前侍卫统领带着人去救李依然,宁帝便站在殿外望着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栖梧宫皱着眉头瞧着御前侍卫走了进去,只是不一会儿,便又退了出来。 “怎么回事?”宁帝蹙眉问道。 御前侍卫统领连忙跪倒在地,“皇上,囚禁废后的暗室石门已经碎个洞,废后…被烧死在了暗室之中,属下仔细查看了一下暗室里面,发现里面竟有硝石粉的痕迹,只怕,这火是从暗室中起的……” 宁帝心中一惊,竟呆了半晌,面色有些惨白,只道了一个字:“查。” 还未回到勤政殿,宁帝便又被拦了下来,来的人却是状元刘琦琰,此人年纪不大,做事却是十分沉稳的,再加上又是雅嫔的哥哥,宁帝便也在李静言叛乱之后,将他提为了礼部尚书。 “皇上,昨日张贴到皇城五处的封后诏书出事了,今日天还未亮,许多百姓便瞧见那封后诏书上面被血染红了,而且不知是谁透露出去,昨夜宫中着火的地方是历任皇后住的栖梧宫,如今流言四起,皆言景小姐失德,是天罚。” 宁帝蹙眉,若是昨夜那栖梧宫中的那场大火是李依然所为,勉强算得上是一个意外巧合的话,那今日封后诏书之后,便定然是人为的了。 究竟是谁? 宁帝在心中暗自将盘算了一遍,只将目标定在了锦贵妃、云裳和李依然身上。 锦贵妃素来是个冷淡性子,即便当年他娶了李依然,却也从未说过一句话,后面因为一些误会,便自请入了冷宫,按理说,她是不太可能的,只是如今却又一个不同,那便是锦妃有了晨曦,若是锦贵妃起了让晨曦做太子的心思,只怕这样的事情,是做得出来的,那原本便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子。 再说李依然,李依然虽然被关在了栖梧宫中的暗室之中,但是她统领后宫那么多年,总还有一些隐而不发的势力,只怕是除了她无人知晓的,若是那暗室中的硝石粉果真是李依然让人带进来的,便也正好说明了她在宫中还有人在帮衬着,只怕宫外人也是有的,所以,毁掉那封后诏书却也不是做不到的。 然而,宁帝最怀疑的,却是宁云裳。 这个女儿,他愈发的看不明白了,宁云裳不喜欢景文昔,这也是十分明显的事情,只是若是她只是怕景文昔与靖王纠缠不清,景文昔做皇后,不应当正是她所期望的吗? 宁帝沉默了半晌,却只是淡淡地吩咐着再重新张贴告示便可,晚上派侍卫在各处告示牌前面守着,夏国皇帝对靖王的尚不明确,而云裳在百姓中的声望益发的高了,如今还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是她所为,若是贸然责问,只怕不妥。 只是宁帝不曾想到,即便是派了侍卫通宵达旦的守着,那封后诏书仍旧出了问题,翌日一早的时候,那诏书却仍旧似是被血沁过一般,染得通红。 景丞相早朝时分在金銮殿上哭诉了一番,说什么有人陷害,与整个宁国为敌,宁帝勃然大怒,吩咐了御前侍卫在明出守着,暗处还派了暗卫守着,若是发现了贼人,便格杀勿论。这样一来,皇城中的百姓亦是人心惶惶,只是第三日,诏书还是出了事。 出事的却不仅是重兵把守的皇城中的封后诏书,还是在相邻的几座城池中张贴出来的封后诏书亦是发生了同样的情况。 顿时,流言越发的盛了起来。还有人去宁国寺向兀那方丈求了卦,兀那方丈倒也亲自解了,只说,妖孽祸国,国将乱也。此话一出,宁国百姓便更是慌乱了起来,亦有甚者,亲自见过来凤城中发生的事情,便说起此事,只说景文昔此人阴狠毒辣,为了陷害小皇子,竟然将出了痘的病人用过的东西给刚出生不久的小皇子用了,导致小皇子险些丧命。 此事一惊传播,惹得皇城百姓齐齐跑到皇宫外跪了下来,求皇上收回封景文昔为后的诏书。 而栖梧宫起火之事亦是有了一些进展,那给李依然送饭的丫鬟受到严刑拷打,才招了,只说她曾经被李依然责罚过,心中对李依然怀恨在心,那日她去送饭之时,想起皇上下诏封景文昔为后的事情,便与她说了。哪晓得李依然听了之后,却是大笑了许久,不停地道,她与萧书锦争了近二十年,却不想,两人都没有赢,竟然输给了一个黄毛丫头。 那宫女说,后来的事情她便不知道了。 可是,李依然手中那些引燃了火甚至将石门都炸开了的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宁帝挥了挥手,让御前侍卫统领退了下去,沉默了下来,郑总管沉默了片刻,才道,“皇上,自从从来凤城行宫回宫之后,那栖梧宫便没有什么人在看守了,只怕若是高手,想要送些东西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宁帝点了点头,却仍旧没有开口。 心中想着的却是,兀那方丈的那一卦。兀那方丈民间威望极高,只是却也与云裳关系极好,此事兀那方丈这么一搅和,宁帝便愈发的觉着,与云裳脱不了关系了。 “来人,传靖王妃进宫。”宁帝扬声道,外面传来应和声,郑总管轻蹙眉头,张了张嘴,却终究只是低下了头。 靖王府中,因着今日天气尚好,云裳便让人在府中的湖边摆了炉火,摆了些吃食与靖王一同搬了软榻在湖边晒着太阳看书。 冬日的阳光十分温和,晒着晒着,云裳便有些昏昏欲睡,许是因为靖王刚刚开了荤的缘故,这几日夜夜纠缠,叫云裳有些承受不住。想到此处,云裳便瞪了一眼身旁的男子,靖王不明就里,伸出手摸了摸云裳的发,便又低下头看起书来。 管家走了进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两个同样出众的男女倚在软榻之上,姿态慵懒散漫,偶尔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大多数时候只是自己看着书,却也十分和谐。 管家嘴角带笑,走到离两人一丈远的地方停住,“宫中传旨,让王妃入宫。” 云裳闻言,转过头来,面上一副漫不经心地姿态,点了点头,却轻轻打了个哈欠对着身旁的男子道,“我本以为栖梧宫出事的第二日父皇便会将我召进宫中,看来父皇的耐性比我想象中好一些。”说着便站起身来,整了整微微有些乱的衣裳,“我先入宫一趟。” 靖王点了点头。 待云裳入了宫,却在勤政殿外瞧见了两个她不怎么喜欢瞧见的人,云裳眯了眯眼,笑容浅淡,却不曾入眼,“景大人与景小姐亦是来拜见父皇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应对之法 景奎长得一副富贵模样,看起来极好说话的样子,闻言连忙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靖王妃。” 云裳眯着眼瞧了片刻,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恭喜景丞相了,景丞相如今官运亨通,景小姐又即将成为宁国皇后,当真是好福气。” 景奎闻言笑得弯了眉眼,云裳浅浅地笑着,目光落在景文昔身上,便又迅速滑了开去,郑总管打开门从殿中走了出来,瞧见他们三人都在,愣了愣,才笑着道,“王妃、景大人、景小姐,皇上有请。” 云裳点了点头,走进了勤政殿中,宁帝在,前面的椅子上却还坐着一个人,云裳认得,那是钦天监,似乎叫刘光宇。纵使最近发生了这么些棘手的事情,宁帝脸上仍旧不露一丝焦虑,见到三人一同进来,笑着道,“你们来了?也别行礼了,赐坐吧。” 三人落座之后,宁帝稍作沉吟,才道,“叫你们来,是为了最近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的,虽然朕是皇帝,却也不能够完全无视掉百姓的意愿,如今那么多百姓,在宫门口跪了一地,朕真是有些头疼啊。” 云裳进宫的时候便瞧见了,这么冷的天儿,宫门口却跪了一地的平民百姓,侍卫去赶也赶不走,只说要求皇上撤销封后诏书。 云裳望向景文昔,却见她神色虽然有些不好,却也故作淡定地道,“是昔儿没有这个福气,皇上便顺应民心,取消了封后诏令吧。”微微咬着唇,眼中带着几分倔强,却也闪动着几分水光,深深地望了宁帝一眼,才低下头,睫毛不停地微颤着。 这戏做得倒是极佳的,云裳心中想着,饶是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的男子,只怕都受不住一个女子这样强忍着委屈都要成全大局的模样。 果然,宁帝虽然微微蹙了蹙眉,却也极快地道,“文昔不用担心,此事朕自然会解决,朕是皇上,娶个皇后却还得要天下人同意吗?” 景文昔便垂着头不说话了。 景奎低着头朗声道,“那诏书不停地出事,微臣猜测,只怕送到各座城池的诏书都会出事,只是如今御前侍卫和暗卫出面都无法将那作怪之人抓住。如今流言四起,都说文昔失德,所以才会天降异象,微臣想着,不若请一个在民间声望极高的人,来破了这天降异象一说便是,而后便大张旗鼓的寻找真凶,待皇上大婚之后,便言真凶已经找到便可。”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景奎这人,自己此前倒是不曾注意,却不想,也是个有心机的。他心中对自己应当也是怀疑的,却能够在自己面前毫无避忌的将他的打算说出来,其实打得不过是一个主意,便是现在她在此处,他将打算完全说出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便也可以在屋中这几人身上找原因。 宁帝想了想,点了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爱卿说言,在这民间声望极高的人,是谁呢?” “兀那大师不就可以了?”云裳笑眯眯地拦在景奎回应之前柔声道,“兀那大师测字批卦的本事,在百姓中可是有口皆碑的。” 宁帝转头看了云裳一眼,顿了一顿,又转过头看向景奎,“景大人觉着呢?” 景奎却摇了摇头,“不妥,前几日便是那兀那大师披了卦,说妖孽祸国,国将乱也,微臣担心,那兀那大师已经被人收买了去。微臣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便是冲虚道观的凌虚子道长,凌虚子在民间威望与兀那大师倒算得上是平分秋色的……” 而且,与兀那大师还是死对头。云裳笑眯眯地在心中暗自补充道。 宁帝闻言,沉默了片刻,云裳却又突然开了口,“既然两位都是在民间威望极佳的大士,为何不一同请了,兀那大师只说妖孽祸国,却并未说是何人啊,若是兀那大师与凌虚子同时开了口,那岂不效果更妙。” 云裳抬起眼,目光盈盈地望向宁帝,“父皇,裳儿虽然任性了一些,却也总不至于拿宁国皇室的声望来赌的。” 宁帝本想拒绝,却听见云裳这样一句,便又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便照着云裳的法子去做吧,朕等会儿便派人去将兀那大师和凌虚子道长一同接到皇城来。” 事情定了下来,宁帝便让他们都退下,云裳看着景奎和景文昔还有那钦天监的人离开之后,才转过头来对着宁帝道,“父皇,母后……虽然死得有些突然,只是终究也还是与父皇夫妻一场,此前母后最担忧的便是皇姐,李氏势力已经尽数拔除,即便是皇姐回来也掀不起什么浪来,父皇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派人去夜郎国通知皇姐一声。皇姐如今是夜郎国太子的宠妾,父皇给她一个机会,夜郎国太子也总归会念着父皇的好的,我们如今虽然与夜郎国关系不佳,可若是太子登位,一切说不定便会有变化的不是吗?” 宁帝闻言,愣了许久,才挥了挥手道,“你让朕想一会儿。” 云裳也不着急,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勤政殿,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她的父皇素来是个定会计较得失的人,自然会应下来的。若是暗卫的行动迅速的话,应该很快,宁华镜便会知晓李依然去世的消息,并且知道,李依然是因为受不了景文昔被宁帝封后而**而死的。 宁华镜的性子她是十分了解的,李依然虽然对她不怎么好,对宁华镜却是费了些心思来培养的,她从宁国寺回到皇宫之前,两母女的关系都是十分好的。依照宁华镜睚眦必报的习惯,只怕景文昔不会好过。 而宁华镜,便是她最好的替罪羔羊。 回到王府,云裳便将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与靖王说了,靖王笑着望着她,“看来皇上和景丞相对你都起了防备之心,为何你却死活要让兀那大师过来呢?将那凌虚子收买了便好啊?” 云裳笑了笑,“自然是为了混淆景家父女的视线啦,他们都以为,我是想要让兀那方丈来破坏他们的计划,让兀那方丈说一些不太好的话。毕竟世人都知晓,凌虚子与兀那方丈水火不容,每次碰面就差没有拔刀相向了,我与兀那方丈交好,凌虚子便不太可能搭理我,所以凌虚子对景家父女来说,便是极为安全的,他们只需想要如何应对兀那方丈便可了。” “哦?”靖王挑了挑眉,“照王妃这般说来,王妃与那凌虚子也有些交情?” 云裳微微笑了笑,“此人的名号,我虽然听过无数次,却从未亲眼见过,倒也谈不上交情。” 这回轮到靖王呆了,“嗯?那王妃为何这般胸有成竹?” “秘密。”云裳哈哈大笑,却被靖王一把拉到软榻之上,云裳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靖王翻了个身,压到了身下,“王妃倒也与本王有了秘密了,对了,昨日我们二人在沙盘上切磋用兵之道,后来被旁的事情打扰了……” 靖王话说得极为缓慢,说到那“旁的事情”还故意顿了顿,笑意满满地望着云裳,惹得云裳红了脸,才又轻笑了一声接着道,“今日本王想起来,那战局尚未分出胜负,不如王妃再拨冗与本王切磋切磋?” 云裳蹙眉,心中哀叹了一声,以前见着靖王这般不正经的模样还会觉着有些新奇,只是现在瞧见了,却忍不住心中长叹一声,又来了又来了。 只是还未等云裳回应,靖王便直接将云裳打横抱起,走到了床上,笑眯眯地道,“今日的演练场咱们不用沙盘,便放在王妃身上吧,反正,高山平原丘陵山林皆有,王妃便瞧瞧,本王如果翻越高山,穿过平原,而后深入山林腹地吧。” “……”云裳显得一口水将自己呛死,这洛轻言,果真是百姓口中那个冷漠威严的战神吗?为何说起黄段子来竟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不过靖王此番却未能如愿,正在探索着那高山的时候,便听见外面响起了敲门之声,靖王皱了皱眉,道了一声,“该死的。”便扬声道怒道,“说,发生了什么事?” 最好祈祷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否则…… 靖王眼中闪过一抹危险之色,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禀报之声,“王爷,王公子在前厅候着,说有要事禀报。” 王公子?王尽欢?云裳扬了扬眉,这人倒似乎许久没见了。虽然此前王尽欢也几次三番地调戏过她,不过这一次,云裳却觉得,王尽欢此人一点也不令人讨厌,反而十分可爱可亲,来得真是时候。 许是云裳没能藏好心中的心思,被靖王一不小心瞧见了,靖王眯了眯眼,冷冷地道,“去给王尽欢说,让他先等着吧,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没有本王繁衍子嗣来得重要。” 云裳又一口血险些喷了出来,正还处在震撼之中,却只觉着身下有异物侵入,正是身上那狡猾奸诈之辈趁着云裳不备,直取腹地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新后人选 云裳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靖王坐在椅子上看书,屋中炉火较旺,倒也不觉得冷,云裳便随意拿了一件衣裳披着起了身,“王公子离开了?” 靖王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惹得云裳多看了好几眼。 似是察觉到云裳的目光,靖王便放下了书,站起身来,“我叫浅音把饭菜温着的,你若是饿了便先吃东西吧。”说着,便走到了云裳身边帮云裳拢了拢衣裳,又拿了一件大氅给她披上,“虽然屋中烧了火炉,你也莫要穿的太少了,容易着凉。” 云裳轻轻应了一声,抬眼看了靖王好几眼,“王尽欢说什么了?瞧你脸色不是太好。” 靖王蹙眉,拉着云裳到桌子旁坐了下来,“王尽欢说,下月皇上封后,夏国皇帝要亲自到皇城来,顺便议和。只是我怀疑,他来的目的是……我……” “嗯。”云裳颔首,其实在泾阳的时候,她便知晓夏国皇帝若是知道有靖王的存在,不管如何,定然也是要亲自过来确认一遍的,“你准备如何?” 靖王眼中闪过一抹沉思,摇了摇头,“还没有什么打算,一切顺其自然吧。” 云裳没有开口,她知晓靖王是个凡事认真的人,虽说顺其自然,只怕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李依然如今已经死了,至于华镜,云裳眯了眯眼,宁华镜此人,倒还有些意思,她不急,慢慢磨吧。 等着将那景文昔解决了,为母妃和晨曦铺好路,她在宁国便也没有太大的牵挂了,嫁夫从夫,她自然是愿意跟随着靖王的。 云裳拢了拢头上的发,笑了笑,“无妨,不管最后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靖王抬眼望着云裳,只觉着在昏黄的灯光的映照之下,眼前的女子,美的不可方物,也不掩饰眼中的惊艳,靖王笑着抬起手,帮云裳拢了拢发丝,压低了声音,眯着眼,轻声道,“我想想啊,我目前最想要的是你给我生个孩子,你支持不支持?” 云裳愣了愣,挑了挑眉望向靖王,桌子下的脚稍稍抬起,便朝着靖王的脚踩了下去,“本王妃与你说正事呢,你能不能正经些!早知道你这般模样,我便是如何都不会选择与你成亲的!” “哦?什么模样?你不与我成亲还能与谁成亲?”靖王微微一笑,似乎浑然不在乎云裳的小动作,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你瞧你这般野蛮,除了本王谁还受得了你?嗯?” 好啊,她野蛮?云裳哼了一声,前世说她野蛮任性的人倒是颇多,只是这一世,众人皆是夸她温柔沉静,即便是在战场上,那些将士也多是说她有勇有谋,野蛮?云裳瞪了靖王一眼,“本王妃虽是野蛮,却也有不少求亲之人,且不过十五岁便已经成婚。靖王爷倒是英俊帅气,是人人心目中景仰的战神,只是却已经是二十七八的老男人了,却仍旧连个女人都没有,唯有本王妃瞧着你可怜,才勉为其难地将你收下了,王爷不是应该感谢感谢我吗?” 靖王有些失笑,这丫头拌起嘴来倒也不甘下风的,“是是是,本王应当好好地感谢感谢王妃的深明大义,嗯,本王身无长物,唯有以身相许了,今夜本王便是你的人了。” 噗……云裳险些被口水呛住,这靖王无耻起来倒真是没脸没皮的。正想着,便听见外面传来浅音轻轻地声音,“王妃可是醒了?奴婢给你送饭来了。” 云裳应了一声,“送进来吧。” 浅音便领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将饭菜放置到桌子上,便让那些个丫鬟退了下去,才笑眯眯地道,“公主,皇上的暗卫都还没有撤走呢,那封后诏书每日都要更换,如今百姓们倒是越传越烈,只怕很快便压制不住了。” 云裳眯着眼笑了笑,拿起碗来,却见浅音给靖王面前也摆了碗筷,挑眉道,“王爷怎么这会儿了还没有吃饭?” 浅音嘻嘻笑道,“先前奴婢问王爷要不要先用膳,王爷说要等王妃一起,王爷与王妃的感情真好呢。” 云裳闻言,抬起眼瞪了浅音一眼,这个丫鬟自己纵容得太厉害了,原来只在自己面前打趣也就罢了,如今这几日瞧着靖王似乎不像传言中那般冷漠,便在靖王面前也开始没有顾忌了起来。 浅音吐了吐舌头,便没有再开口。 倒是靖王被勾起了几分兴趣,“本王这两日也在想,那告示牌附近如今每日都那么多御前侍卫和暗卫明里暗里的保护着,那诏书是如何被做了手脚的?” 云裳轻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些小把戏,父皇是被那诏书变红的时辰误导了,若是王爷仔细想一想,自然也就会明白其中奥妙了。” “哦?”靖王闻言,想了想才道,“莫非是在写诏书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应当是用了特殊的药水,需要过些时候才显示出来?”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欣赏,笑着道,“还要更早一些,写诏书所用的纸都是固定的皇商提供的,最近事情不多,需要写诏书的仅此一件,所以我知晓景文昔要做皇后的时候,便让人将有问题的纸送了过去……” “你算计得倒是十分的深,怪不得皇上查不出来,即便是皇上想明白了那诏书不是在张贴出来才出的问题,也顶多以为是在写诏书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绝不会再往前想到那纸上。”靖王笑着望着云裳,“本王倒是娶了一个十分了不得的王妃。” 云裳微微一笑,埋头吃饭,没有再说话。 诏书事件持续发酵着,只因送到各地的诏书皆出了事,流言渐盛,却是很难压制得住了。宁帝与景氏父女即便口中不说,心中却也愈发的不安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将兀那大师与凌虚子都接到了皇城之中,并选了二月十五的日子,在祭台祭天祈福,且让凌虚子与兀那大师一同,在当日的祭台之上占卜,测算宁国国运。 兀那方丈被安排住在皇城的驿站之中,与凌虚子一起,只是当日,两人便打得不可开交,两人的功夫都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的,一打起来,驿站便遭了秧。 第二日,宁帝便安排兀那大师住进了靖王府,而凌虚子住进了丞相府中。 云裳捏着棋子望着对面的和尚,叹了口气,“我还指望着凌虚子帮我说说话呢,结果你倒好,一来就打起来,听说他被你打得胳膊骨折了?” 兀那方丈哼了一声,“那死牛鼻子,我说喝女儿红,他却非要喝烧刀子,势不两立!”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嘴角抽了抽,“就为了这?” 兀那方丈点了点头,“自然,这可是原则问题,我从来不喝烧刀子那般粗糙的酒。” “……”云裳眉头一拧,有些无语。 一旁的浅音亦是险些跌倒在地,颤颤巍巍地道,“为何不两种酒一同买了,大师喝大师的女儿红,道长喝道长的烧刀子便是了……” “嗯,当时没有想到。”兀那大师面色不动,淡淡地落下一子。 “……”这一次,连浅音亦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二月十五,一早文武百官便已经侯在了祭台之下,因为只是普通的祭天,外围倒也围了许多的百姓,兀那方丈与凌虚子二人坐在祭台之上的两侧打着坐,嘴在不停地动着。 近午时,宁帝才穿着祭服从一旁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跪下迎接,只瞧着宁帝一人缓缓地拾阶而上,走到祭台中央。 兀那方丈与凌虚子站了起身,皆朝着宁帝行了个礼,一旁的郑总管连忙让人将祭品都摆放到了祭台之上,又将点燃的香递给了宁帝,宁帝跪下身来,朝着祭台拜了三拜,“愿宁国国运昌隆……” 下首的文武百官皆拜了三拜,跟着道,“愿宁国国运昌隆。” 而后宁帝便扬声道,“今日祭天,是为祈福,特请上兀那方丈与凌虚子道长指引天意……” 兀那方丈与凌虚子便站起了身来,行了个礼,走到祭台中央,兀那大师手中捧着签筒,凌虚子手中拿着两个牛角,两人各自占卜,又取过内侍递过来的笔纸,将占卜的结果写在了纸上,各自递给了一旁的内侍。 郑总管取了过来,高声念道,“妖孽惑国,不宜为后,若能处之,可保宁国百年昌盛。” 祭台之上的宁帝闻言浑身一震,猛地望向郑总管,郑总管亦是颤了一颤,拿出另一张纸,沉默了片刻才道,“另一张纸亦是同样的内容,一字不差……” 宁帝便暗自在袖中握紧了拳头,祭台之下的百官在窃窃私语,虽然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却也知晓,定然是在谈论此事。 宁帝按捺住心中的愤怒,又扬声道,“妖孽不宜为后,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后,请问两位,谁堪为后呢?” 兀那大师与凌虚子便又各自占卜了起来,过了会儿,才又在纸上写下了结果递给了郑总管,郑总管微微有些颤抖,看了一眼,却又愣了一下,“新后应为戊戌年五月十七生之人,且如今位于宫中西南方。”说完又拿起另一张纸,“另一张亦然。” 宁帝一愣,心中涌起的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原本以为,会是锦贵妃,结果竟然不是。锦贵妃的生辰他记得很清楚,应当是在七月…… 这场祭祈的结果与宁帝心中所想完全不同,便只好匆匆结束了,心中叹了口气,原本想着用这场祭祈为景文昔洗脱惑国罪名,却不想最终竟然坐实了,而那个戊戌年五月十七生的女子,无论是谁,只怕都必须要立为皇后了。 回到皇宫不久,便听见郑总管前来通报,“皇上,景丞相与景小姐求见。” 宁帝皱了皱眉,“宣吧。” 景奎与景文昔面色皆是十分不好,一走到殿中,两人便急急忙忙跪了下来,景奎连忙朝着宁帝叩了个首,“皇上,此事定然是有人在陷害臣女,求皇上做主啊……” 景文昔也连忙开了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皇上,臣女绝不是什么祸国之人啊,求皇上莫要听信那秃驴和那牛鼻子道人胡言乱语呀。” 宁帝目光静静地落在那两人身上,半晌才开了口,声音淡然,几乎不带一丝波澜,“景爱卿,那凌虚子,可是你亲自请来的人,一切都做好了准备,为何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呢?兀那大师与凌虚子道长在百姓心中都是犹如神祗一般的存在,今日祭祈,并未避忌百姓,只怕不出半日,皇城之中便会人人皆知了。民为国之根本,即便今日是有人陷害,朕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得罪尽天下百姓。” 景奎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微臣,明白了。” 景文昔闻言,似霜打的茄子一般歪倒在一旁,眼中流露出几分害怕来,她定然是要被皇上被父亲作为一枚废棋了,她必须死,才能慰天下百姓之心,即便是不死,若是百姓知晓了她是景文昔,以后在宁国定然也是寸步难行的。 “爱卿还是先退下吧。”宁帝淡淡地道,他知晓景奎不会因为一个景文昔而与他做对,这权势一旦到了手,若想要放掉,变难了。 景奎又叩了叩首,“微臣告退。”便站起身来拉着景文昔离开了,景文昔不肯走,急急忙忙地朝着宁帝大声喊道,“是靖王妃,定然是靖王妃陷害我的,皇上,求你为我做主啊。” 宁帝微微蹙眉,看着景文昔的目光不带一丝怜惜,“拉下去吧。” 门口的守卫连忙走了进来,拉着不停尖叫的景文昔便退了下去。待处理完了景家父女之后,宁帝才转过身望向郑总管,“宫中妃嫔之中,谁是戊戌年五月十七生之人?” 郑总管连忙弯了弯腰道,“奴才方才查看了宫中嫔妃的生辰,唯有雅嫔是戊戌年五月十七生之人,而且,雅嫔住的棋澜殿,正是在宫中西南。” “雅嫔?”宁帝微微一愣,却是如何也不曾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心中却升起了淡淡地怀疑来,封后诏书是礼部在负责,而雅嫔的兄长刘琦琰却正是礼部尚书,此事为何会这般巧,难道是刘琦琰所为? 宁帝想着,却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刘琦琰的身份他是调查过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女,只因父亲是秀才,所以才念了书考取功名,家中如今只有他们兄妹二人,且从刘琦琰入朝以来宁帝便暗自观察了良久,其人为人正直,不懂得官场中的弯弯绕绕,在朝中与其他同僚的关系算不上融洽,即便是在油水较肥的礼部,却也从未暗自为自己捞过什么好处。这样的人,是没有这样的弯弯心思的,做不来也做不了。那凌虚子是景奎请来的人,刘琦琰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说服凌虚子帮他的。 莫非是云裳?宁帝蹙眉,只是若是云裳,为何她不让锦贵妃做皇后,毕竟从那日在锦绣宫中云裳的反应来看,她是希望自己立锦贵妃为后的,若是锦贵妃为后,晨曦便可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思来想去却也不明白其中的诀窍,宁帝暗自摇了摇头,“招雅嫔与刘琦琰入宫吧。” 郑总管点了点头,走到殿门口打开门,正欲吩咐内侍去办,却瞧见刘琦琰已经站在了勤政殿门前,面上带着几分焦急,“郑总管,下官有事求见皇上,不知皇上是否有空召见?” 郑总管笑了笑,“奴才正说让人去唤刘大人呢,刘大人倒是自己来了,倒也省事了。”说着便让刘琦琰进了门。 “皇上,奴才刚开门,便瞧见刘大人站在门口要求见,便带了进来。”郑总管笑眯眯地道。 宁帝点了点头,便瞧见刘琦琰一走到殿中便猛地跪了下来,“皇上,微臣的妹妹是戊戌年五月十七的生辰,只是妹妹只是区区农家女,虽说因为父亲的缘故倒也识文断字,却也难当皇后大任,为皇后折,应当贤良淑德端庄大气,妹妹却无一符合,还望皇上莫要立妹妹为皇后,这世上戊戌年五月十七生之人许许多多,定然有人能够担此重任。” 宁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刘琦琰是雅嫔的兄长,自是知晓雅嫔的生辰的,且先前祭祈又在场,只怕兀那方丈与凌虚子一说出生辰来,便知晓是雅嫔,所以有此一求。只是寻常人听闻自家妹子能够当皇后不是应当十分欢喜才是吗?为何却…… 宁帝看了一眼刘琦琰,才道,“你妹妹虽然算不得大家闺秀,却也是个明理之人,在宫中亦是安分守己,为何你却不愿她当皇后?” 刘琦琰苦笑一声,“雅嫔娘娘是微臣的妹妹,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微臣自然清楚,且微臣性子孤傲了一些,在朝中也并无什么朋友,若是妹妹一步不慎,微臣连保她姓名都困难。微臣只愿妹妹一世平安便好,并不祈求她有滔天富贵。” 宁帝沉默了片刻,心中想着,这刘琦琰倒是个清醒之人。 正想着,便听见郑总管走了进来,“皇上,雅嫔来了。” 宁帝点了点头,“传吧。” 门被打了开来,雅嫔便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青色宫装,外面披着一件青色大氅,十分清雅的模样,见到刘琦琰在殿中跪着亦是愣了一愣,才走到刘琦琰身后跪了下来,“皇上……” 宁帝应了一声,想着祭祈刚刚结束,只怕雅嫔还不知晓此事,便道,“今日祭祈,兀那大师和凌虚子占卜称,新后应当为戊戌年五月十七生之人,且在皇宫之中的西南方位。” 雅嫔闻言,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目光中竟带着几分惶恐,而后连忙拜倒在地,“皇上,求皇上收回成命,贱妾无德无能,难堪此任。” “哦?”宁帝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刘琦琰这样说,雅嫔也是这般说,这两兄妹,倒是一样的性子,“你倒说说,为何难当此任?谁又是最佳人选呢?” 雅嫔沉吟了片刻,才又道,“贱妾不过是一个农家女子,若是天下人知晓皇上娶了一个农家女子做皇后,定然是会落人口舌的,且贱妾知晓谷子什么时候种,小麦什么时候收,却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皇后,还请皇上明察。”顿了一顿,才又道,“至于皇后人选,贱妾不敢妄论,只是宫中嫔妃之中,锦贵妃温柔贤能,与宫中嫔妃皆是温和相待,且锦贵妃又是前太傅之女,出生名门,如今又育有小皇子,当是首选。” 宁帝的手微微在桌子上点了点,笑容越发灿烂了起来,“哦?爱妃是这般想的啊……”说着便又看了眼跪在下面的两兄妹,心中却有了几分思量。 刘琦琰与刘倾雅所言,倒并非不实,雅嫔的出生确实有些低了,只是这样的出生却也有一定的好处,至少,不用担心外戚专权,而且,正是因为没有显赫的家世支撑,只怕这两人,却更会用心几分。刘琦琰倒是有几分才干的,只是不懂得变通,不过正因为这样的性子,才不会担忧他结私营党。 而刘倾雅…… 宁帝看着跪在下首的女子,刘倾雅的容貌在后宫嫔妃之中并不打眼,算得上是十分普通的,只是却是个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总能够让他觉得放松,在宫中倒也算得上是独一份的。且性子和顺,与宫中嫔妃关系都还不错,也算得上是个聪颖的。 锦贵妃……宁帝微微顿了顿,后宫之中他心中虽然最喜欢的是锦贵妃,可是锦贵妃却绝不是一个皇后的好人选,锦贵妃此人,性子清冷还有些倔强,不喜宫中那些弯弯绕绕的斗争,且如今的云裳还有靖王始终是他心中的一块心病……他可以保她一世荣华,并且长宠不衰,却不能让她做皇后。 想到此处,宁帝便勾了勾嘴角,笑着道,“刘爱卿与爱妃倒是让朕为难了呢,此次祭祈是在祭台之上,文武百官皆是知晓了此事,而且百姓也是都在看着的,若是不尊崇天意,朕只怕很难交代,爱妃便不必推诿了,朕等会儿便下诏书,封爱妃为后……”< 第二百一十六章 故人 两兄妹皆是浑身一震,半晌才听见郑总管在一旁提醒道,“娘娘可是太过欢喜了,都忘记向皇上谢恩了。” 刘倾雅咬了咬唇,沉默了半晌,才闭了闭眼,俯下身子道,“贱妾谢皇上隆恩。” 刘琦琰亦是知晓此事只怕再难挽回,纵使心中万般不情愿,却也只得跟着刘倾雅一同拜了拜。 诏书再次发了下去,封后大典的时间不曾改变,变得只是将成为皇后的那一个人。因为兀那大师与凌虚子两人一同占卜道新后须得是五月十五生的女子,而刘倾雅却正好是符合条件之人,百姓便也不再有任何怨言。刘倾雅虽然身份低微,却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取得了百姓的认同。 “刘倾雅……”王府之中,靖王靠在门边,喃喃念了一声,才抬起头看向云裳,“我还以为,会是锦贵妃呢?为何会是雅嫔?” 云裳微微一笑,拨弄了一下琴桌上的古琴琴弦,发出一串不成曲调的琴声,好一会儿才应道,“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过,那皇后之位虽然尊贵无比,却也代表着时时刻刻的算计,如履薄冰,宫中那些个满心阴谋的女人们都想着皇后之位。我不希望母妃过得那般辛苦,虽然在宫中生存本就非一件易事,但能够轻松一些却还是好的。刘倾雅嘛……本就是我的人,连同她那位状元哥哥。我虽然不欲让母妃成为皇后,却也必须要保证在皇后位置上的人,会一心一意地庇护母后。” 靖王闻言,目光带了几分沉思,“你此前说你早已在朝中安插了不少人,我还当你安插的人都是些官职低微的,难成气候,却不想你竟还有这样的隐棋。”心中却还是有些惊愕的,想要收服一个人,算不得容易,若没有几年的悉心栽培,只怕也不敢轻易重用,更遑论将自己的至亲之人交到他人手上。眼前这个女子,如今也不过十五岁的年龄而已,却竟然有如此远见,早早地培养了好些能够为她所用之人,其智谋可见一斑。 云裳笑了笑,“倒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刘琦琰是外祖父救下来的孩子,也是外祖父悄悄教导的,我做的不过是引他入仕为官而已。” “哦?原来是萧太傅……”靖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半晌,云裳才停下了拨弄琴弦的手,唤了浅音进来,“让人去盯着景文昔,上次便让她逃脱了,给我弄出这般大一件麻烦事儿来,这次可千万不能再大意了,看紧了,即便是看着她咽了气也还得戳她几刀确定她死透了再给我复命。” 浅音打了个冷颤,轻咳一声道,“王妃,你怎生可以这般恐怖?”一面说着还一面觑着靖王的脸色,却见靖王似乎全然不曾听见一般,才叹了口气,心中暗自道,“这对夫妻也实在是够奇葩的了。” 云裳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民间不是有句俗话么,最毒妇人心。” 靖王笑着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对着浅音道,“盯着她作甚,叫暗卫去将她杀了便是,省得还得让人盯着,景奎虽然是个识时务的,应当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儿忤逆皇上的意思,却也免得夜长梦多,那景文昔也不是吃素的。” 浅音闻言,打了个颤,连忙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一面说着一面退到了门外,嘴里还在念叨着,“这一对奇葩夫妻也是够了啊,知道的知晓他们是靖王爷和靖王妃,不知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魔头夫妇呢。” 声音不大,却字字都落入了屋中的魔头夫妇耳中,云裳哭笑不得,轻咳了一声提醒着外面碎碎念的丫头,接着便听见外面的丫头叫了一声“糟糕,被发现了”,而后便匆匆离开了。 紧接着管家便走了进来,“王妃,王家小姐求见。” 王家小姐?云裳愣了愣,想必是王尽颜了吧?云裳心中一喜,王尽颜也算得上是她这一世中难得的朋友了,便连忙道,“快请进来。” 正说着,便听见王尽颜的声音传来,“王妃,我来瞧你了。”声音先到,人才走了进来,却被靠在门口的靖王惊了一跳,连忙道,“王爷好。”神色中满是恭敬。 云裳瞧着新鲜,此前在皇城中的时候王尽颜可是从来不曾这般对过谁的,哪怕是父皇只怕她也懒得做出这样的神色来,靖王见王尽颜进来,点了点头,朝着云裳道,“我先回屋了。” 云裳应了一声,吩咐着管家扶着靖王走了出去,才笑着望向王尽颜,“我都已经回京这么长的时间了,怎么现在才来见我?” 王尽颜嘿嘿一笑,走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道,“此前不是我向皇上求了上战场的权力么?还有幸做了靖王爷手中的一员,随着靖王爷一同去了屋企收拾李丞相和夏国那什么劳什子王爷的,一路奔波啊,我累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回到皇城中哪儿也没去,光是养伤便养了近一个月。” “你伤了?哪儿伤了?”说着便上下打量着王尽颜,见她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王尽颜嘴角微微抽了抽,“你那王爷,也不知道赶着做什么,我的天,那行军速度实在是让我叹为观止啊,简直是一刻也不得闲啊。军中就我一个女子,对我也算得上是照顾的了,还给了我一匹马,只是我回了皇城之中,就觉着那腿都不是我自己的了,腿上全是淤青。” 说着,又摇了摇头,“我对你家王爷倒实在是服了,打仗从来都是冲到最前头,士兵都在休息的时候,还在召集将领开会,跟个铁人一般。他那战神的名头,倒也是不掺杂丝毫水分的。” 云裳微微笑了起来,心中生出几分自豪来,虽然王尽颜夸的是靖王,她心中竟也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来,“只怕他在屋企那般赶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便一声不吭地去了康阳……” 王尽颜闻言,恨恨地盯着云裳看了半晌,才十分感兴趣地道,“我听闻王妃在边关可也算得上是神勇无双的了,几次三番让夏军最引以为傲的柳军师吃了瘪。倒不知你竟还有这样的本事,此前你瞒我倒也瞒得辛苦,如今都暴露出来了,不如与我切磋切磋?” “噗……”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伸出手点了点她的眉心,“怪不得你说你要从军你父母亲都那般不愿,一个女儿家整日都只知道打打杀杀,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哟……” 王尽颜嘻嘻一笑,“管它嫁得出去嫁不出去的,人生苦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好了。” 王尽颜一个劲儿的怂恿云裳与她切磋,云裳推脱不得,便回房中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带着王尽颜去了王府中的演武场,云裳倒是第一次来演武场,是一个较为开阔的场地,两旁是兵器架,云裳仍旧选了她较为习惯的匕首,王尽颜选了鞭子。 两人相熟,倒也不用客气,很快便打了起来,王尽颜选得鞭子倒是占了一些优势,鞭子较为方便,且易于远攻,而云裳素来擅长进攻,为了近身倒也花了一些功夫,打了约摸半个时辰,云裳便也赢了。 王尽颜眼中闪动着几分光芒,“父亲都说我的鞭法已经算得上是不错的了,可是却仍然败在了你的手上,裳儿你真厉害。” 云裳十分喜欢王尽颜的磊落坦率,笑着道,“我其实在武功上花的心思不多,只是有一年的时间吧,没日没夜的练,而且与我对战之人都是一些在刀口上舔血的杀手。他们教我的东西不好看,没什么花式,只是却十分实用。” 王尽颜点了点头,“嗯,我喜欢用鞭子便是因为鞭子舞起来好看一些,刚柔并济,如今看来,却也是一个弱点。”王尽颜说完,便似是想起什么,凑到云裳耳边道,“我听闻那个景文昔与你有些过节,告诉你一个秘密……” 云裳听着王尽颜的窃窃私语,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待王尽颜笑着退开了两步,才急忙问道,“此话当真?” 王尽颜眼中俱是笑意,点了点头道,“此事虽然不是我亲眼所见,但是景府中有个丫鬟曾经撞见了他们二人之事,结果便被毒哑了,景文昔原本想要处死她,那个丫鬟倒也是聪明的,偷偷给跑了,被我遇着了见她可怜便给带了回来,这才知晓了此事的。本来我也不是一个爱嚼舌根子的人,只是听见百姓们都在传,说那景文昔使计伤害小皇子,还觊觎你家王爷,我便觉着此事应当告诉你一声,你想要怎么报复便是你的事情了。” 云裳笑眯眯地颔首,“感谢颜儿给我带来一个这么好玩的消息,若你得空,便给府上送帖子来,我请你去玉满楼吃好吃的。” 王尽颜笑得弯了眉眼,“那我便等着了。”说完便告辞离开了靖王府。 云裳想着方才王尽颜所言之事,便将浅音传唤了进来,问道,“先前让你安排人去杀景文昔,还未动手吧?” 浅音呆了一呆,才叹了口气道,“王妃娘娘,月黑风高才是杀人夜,这青天白日的,奴婢哪敢贸然行动?” “那便好。”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笑,手在桌子上缓缓敲击着,“景文昔的命先给我留着……” 浅音一瞧见云裳这样的表情便知晓那景文昔只怕又要遭殃了,心中一寒,想着,人固有一死,若是落入了王妃手中,还不如早些死了呢。 那封新后的诏书倒是四平八稳地过了一夜,没有出任何意外,不过一个上午便已经传遍了皇城,大抵说的便是那景文昔果真是惑国妖孽的,而刘倾雅也应当是上天亲自选择的皇后。 云裳听着那些流言蜚语,暗自摇了摇头,所谓流言,其实每一次都是一些别有用心的操纵而已。 想着许久不曾入宫看母妃,便也早早的叫人准备了马车,入了宫。 锦贵妃正在亲自喂着晨曦吃奶,见到云裳便笑了一笑,让云裳坐到了床边,笑着问,“靖王的伤可好些了?我听闻前些日子似乎还晕倒了?最近有些忙,都没空去瞧一瞧。” 云裳听见锦贵妃的问话,低下头轻声应道,“王爷没事,伤口现在愈合得很好了,那日晕倒也不过是因为下了雪,他独自出门踩滑了撕裂了伤口而已,早已没有大碍了。” 如今只怕比谁都要生龙活虎呢,云裳在心中暗自道,最近不分日夜的缠得她苦不堪言,直念着希望葵水早些来,便可以休息几日。 想到此处,云裳耳根子有些微微的红,只得装作看着晨曦笑着道,“晨曦倒也乖巧,不哭不闹的。” 锦妃微微颔首,笑着道,“晨曦性子沉静,你小时候倒是闹腾的厉害,却不想长大也变得如此沉静,不过女孩子,静一些总是好的。”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道,“母妃觉着,雅嫔此人如何?” “嗯?”锦妃一愣,才想起昨日刚刚新颁发的封后诏书,便明白了云裳为何会有此一问,笑着道,“雅嫔性子温和,虽然出身不高,却也是个聪颖的人,为人也和善。不过只怕若是坐了皇后,这性子太过温和好却也不好,容易被人压制。”顿了顿又道,“这皇后怎生也说变便变了,百姓恐怕都在嘲笑这皇后封的也太过儿戏了。” 云裳微微一笑,“那景文昔太过刁蛮,而且与我素有过节,若是她做了皇后,我却是决不能够放心的,到时候你与晨曦也得处处受制于人。母妃可莫要小看了雅嫔,她可也不止是温和而已,该强硬的时候亦是不会手软的,最重要的是……” 云裳凑到锦贵妃耳边道,“雅嫔做皇后,明里暗里也会对母妃多加照拂……” “嗯?”锦贵妃有些讶异地望向云裳,见云裳神色淡淡,便也知晓了那雅嫔只怕是自己女儿的人,心中有些感动,景文昔之事只怕便是自己这个女儿暗自操纵的。 “裳儿不必为母妃担忧,明哲保身母妃还是会的。”锦贵妃笑着将晨曦递给一旁的奶嬷嬷轻声道,“我听闻夏国皇帝要到皇城了?” 云裳闻言倒也不惊讶,她的母妃能够在宫中自保那么多年,自然也有她获得信息的法子,便微微颔首,“是啊,便是来参加封后大典的。” 锦贵妃沉默了片刻才道,“十多年前,那夏国皇帝曾经到过皇城,那时他尚年轻,只是却也深不可测,让人瞧不明白。” 云裳轻轻点头,“夏国皇帝夏寰宇八岁便登基,少年皇帝,若是心机不深沉如何能够活到现在?”叹了口气,心中却又想起,那人是靖王的父亲呢…… 锦贵妃见云裳的神色便知她心中亦是对那个尚未谋面的夏国皇帝生了几分忌惮,倒也不用她可以提醒了,云裳既然已经上了心,便定然会做好准备。只是却仍旧忍不住念叨着,“你虽是宁国公主,可是若是靖王是他的儿子,只怕夏国皇帝并不会太待见你,你若是有朝一日去了夏国,定要万事小心才是。” 这事云裳亦是知晓,此前她与靖王尚未成亲的时候,华国公便已经表达了他对她身份的不满了,想想自己的前路,倒也是坎坷无比的。云裳笑了笑,不满又如何,坎坷又如何?她既然已经是靖王的妻子,便会好好保住这个位置,除非靖王不要她,否则她是绝不会离开靖王的。 与锦贵妃有闲聊了一会儿,云裳才缓缓从锦绣宫中走了过来,穿过御花园,却瞧见御花园中站着一个粉衣宫装女子,云裳望过去,便瞧见那女子转过了身,容颜却是十分熟悉,琴梦…… 琴梦也已经瞧见了云裳,神色一顿,连忙走到云裳身边行了个礼,“贱妾见过靖王妃。” 云裳勾了勾嘴角,“本王妃还说是哪位美人在雪中赏花呢,原来竟是梦婕妤,倒是许久不见梦婕妤了,不知梦婕妤过得可还好?” 琴梦半蹲着的身子微微顿了顿,面上的笑容已经有了几分勉强,似是沉吟了片刻,琴梦才跪倒在地,“求王妃娘娘放过贱妾,此前不过是贱妾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那般背信忘义的事情来,求王妃恕罪。” 云裳弯下腰伸手虚扶着琴梦,笑眯眯地道,“梦婕妤这是做什么?这御花园人来人往的,若是被旁人瞧见,还以为本王妃在欺负梦婕妤呢。” “贱妾不敢。”琴梦连忙站起身来,身子还微微有些颤抖,她此前假意臣服与云裳,却与皇后暗自往来也只是因为想着皇后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若是没有大的过错,即便是皇上亦是不能废后的,而云裳只不过是公主,还是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在宫中,依附与皇后总比依附与一个出嫁的公主来得实在一些,她却怎么也不曾想到,皇后竟然那般轻易地便被扳倒…… 云裳笑了笑,“都说人是念旧情的,本王妃又怎会责怪梦婕妤,梦婕妤不必紧张。” 琴梦身子颤了颤,咬了咬牙才道,“贱妾知错了,求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贱妾此前的不敬,贱妾日后定然唯王妃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云裳却似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三番四次背主之人,你以为本王妃会相信你?” 琴梦只觉着心中有些恐惧,这些日子在宫中她越发的不受宠,平日里宫中侍候的人也愈发的散漫,惹得她十分不快,若是再得罪了王妃,她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心中想到此处,琴梦便连忙道,“王妃,贱妾有关于华镜公主和李丞相的一些消息……”< 第二百一十七章 蛛丝马迹 云裳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轻讽,“梦婕妤总是喜欢这么自以为是,你觉着,你三番四次的背叛本王妃,你说的话,本王妃还会相信?况且,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梦婕妤以为本王妃还是那个在宫中任人拿捏的小公主?” 嗤笑一声,云裳转过身便离开,不带丝毫犹豫。如今的琴梦,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颗废棋而已,她虽然不再在宫中,这宫中的一举一动却已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至于琴梦所言的,所谓关于华镜公主和李丞相的消息…… 云裳冷冷一笑,琴梦以前也不过是一个宫女,而且还是一个被皇后派到她身边的宫女,她对宁华镜与李丞相的了解,也不过泛泛而已。若是一年前刚刚回宫时候的云裳,倒还能听一听琴梦的话,只是如今,她想要知晓什么事情,自有自己的手段。 浅音频频回过头望向琴梦,直到瞧不见琴梦了,才转过身轻声对着云裳道,“王妃,奴婢瞧着,梦婕妤头上簪的珠花,似乎并不是出自宫中。” “嗯?”云裳稍稍一顿,“琴梦并不是从小在公众长大,许是以前从宫外带进来的呢。” 浅音却是摇了摇头,“奴婢瞧着那珠花虽然不是宫中之物,却也是近日皇城中较为时兴的样式,应当不是什么以前的旧物。” “哦?”云裳顿住脚步,眯着眼望向远处宫殿的宫檐,“那倒是奇了,我听闻云裳在宫外并没有什么家人。”停顿了片刻,才轻声吩咐道,“去查一查琴梦最近和什么人来往过,能够进出宫廷的人必定也不简单,也不知琴梦为何会搭上线,只是,她若是这般不安分,我倒也不介意劳累一下自己,让她永远安分下来。” 浅音应了一声。 出了宫,上了马车便往王府而去,云裳掀起马车车帘,望向窗外,许是因为封后大典在即,即便是严寒冬日,皇城中也还是算得上是十分热闹的。 正想着,便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外面的人群之中,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衣裳,外面披着一件大氅,面上罩着一块纱巾,将眼睛以下的部位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是因着近日那人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云裳倒也一眼便认出了她——景文昔。 她怎会在这儿?还这般打扮?虽说父皇还未正式下令对她如何处置,景丞相应当也不会放任她在街上大摇大摆的出现。 景文昔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瞧她,便转过身来朝着云裳的马车看了过来,云裳淡淡地将马车车帘放了下来,轻声对着浅音道,“景文昔在外面,穿着一身青色衣裙,外面披着青色的大氅,面上罩着丝巾,你去跟上她,瞧清楚她去了哪儿。” 浅音应了声,便推开马车门跳了下去。 回到了王府之中,靖王却不在府上,管家只说云裳入宫之中景丞相便送来了拜帖,靖王便出了门,还未归来。 云裳闻言,轻蹙了一下眉头,景奎为何会邀靖王出去?再思及景文昔今日突然出现在大街上,云裳心中轻颤了一下,莫非景文昔是为了此事?只是为何景文昔在,景奎却不在? 知晓自己无端胡乱猜想会平白惹得自己烦心,云裳便索性将此事搁置在了一旁,招了自己手下的暗卫将近日的一些事情细细禀报与她,因着靖王的索求无度,她已经许久未有心思处理事情了。 暗卫细细禀报了最近云裳命他们着重盯着的几批人的动向,夏国皇帝已经过了两国的边境,身旁有太子陪同,前些日子在夏国境内倒是遇到了刺杀,不过倒也无碍。 而夜郎国果真派了太子出使,如今倒离皇城不太远了,太子也亦如云裳所料一般带上了华镜,听闻华镜有了身孕已经近两月,原本夜郎国太子并不想带上宁华镜的,只是宁华镜却也并不是吃素的,她在自己身上用了秘制的催情香,使得夜郎国太子对她迷恋非常,便不顾太子妃的阻拦,将宁华镜带在了身边。 云裳听见暗卫的禀报,勾了勾唇角,宁华镜如今倒是越发的长进了,连对自己都这般狠得下心来,只怕她比谁都清楚,不管是怎样的催情香,长期使用着,对身子定然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况且,她还怀着孩子,而这孩子亦是用了一些说不得的药物才怀上了,胎象本就不稳。 她想要在夜郎国立足,一个子嗣是多么重要,她定然比谁都清楚,却仍旧敢拿孩子来冒险,只怕一开始,她便并未想过要生下这孩子。只是不知道,宁华镜想要将腹中这孩子的死,嫁祸在谁身上。 “宁华镜的手段,倒也愈发的高明的,实在是有意思的紧呢……”云裳让暗卫离开了,躺到软榻之上,笑得一脸肆意,这样挺好,对付起来才更有乐趣。 “王妃可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为何笑得这般高兴?”靖王推开门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愣了一愣,才在管家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 云裳转过眼望向他,靖王的伤恢复得倒是十分快的,如今站在原地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受伤的迹象,只是走起来仔细留意的话还是会微微有些异样。不过却绝对没有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云裳目光落在他的脚上,心中默了默,心中便明白了他的心思。父皇如今虽然暂时不欲动他,却对他防备甚严,靖王装作伤势还未痊愈的模样,倒也能够降低一些父皇的戒心。 云裳挑了挑眉,目光从他的脚上落在他的脸上,瞧着管家帮他褪下大氅,才笑眯眯地站起身,走到靖王身边嗅了嗅,才笑眯眯地道,“王爷身上怎么有股子淡淡的脂粉味,可是美人有约?” 靖王转过眼,见云裳的神色中并无生气,才轻笑了一声道,“王妃倒是草木皆兵,为夫身上有脂粉味?王妃可是闻错了,不如再闻一闻?” 云裳轻哼了一声,又凑到靖王身旁轻嗅了嗅,却被靖王猛地一拉,跌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第二百一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云裳面色一红,挣了挣,却并未挣开靖王的怀抱,反而被搂得更紧了一些,正在靖王呼吸渐重之时,门却突然被推了开来,浅音风风火火地从外面窜了进来。 才瞧清楚了屋中的形势之时,浅音脚步一顿,面色略微有些尴尬,“额,奴婢不是故意打扰的,你们继续……继续……”说着便欲退出去。 云裳却急忙道,“浅音。” 浅音刚退到门外的脚便停了下来,怯怯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看见不该看的东西,王妃生起气来可是十分可怕的,而王爷更是可怕。 云裳察觉到靖王搂着她的手松了松,便连忙乘机挣脱了出来,整了整衣衫,对着浅音道,“我们去书房。”这屋中可是有一个危险人物的,云裳心中想着,嘴角却忍不住的翘了起来。 “王妃,奴婢一路跟着景小姐,瞧见她进了一个叫做浅心阁的院子,奴婢本欲跟进去,只是那浅心阁中似乎高手不少,奴婢不敢贸然暴露了行踪,便只得回来先跟王妃禀报。”浅音的眼中带着几分懊恼,她自恃在王妃的暗卫中也算得上出众的,却不想对方的身旁高手还真不少。 “浅心阁……”云裳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意。 她怎么可能忘了浅心阁是什么地方,她可是在那儿险些吃了宁华镜的大亏的。浅心阁中的湖心岛倒是有些意思,她曾让人去查探了好多次那湖心岛中的奥妙,为何湖心岛附近会起大雾,站在岸边丝毫瞧不清亭中的人,亭中之人却能够瞧见岸边的情形。 只是她派了许多暗卫去查探,也不曾再见过那般奇怪的景象。 浅心阁,原本便是宁华镜的别院,浅心阁中有人,恐怕便是宁华镜,宁华镜在,那夜郎国太子极有可能也是在的,那便不难解释为何浅心阁中会有高手隐藏其中了。 看来,她的消息竟也出了错,暗卫怕是被夜郎国太子给忽悠了,如此瞧来,那夜郎国太子只怕不像传说中那般,是个无能之辈。 “去将跟踪宁华镜的暗卫撤回来吧,宁华镜与那夜郎国太子都已经到了皇城中,他们都还不知晓,也是时候应当重新回去好生历练历练了。”云裳淡淡地道,面上并无一丝怒气。 浅音却是一震,暗卫的训练如何的艰苦她自是明白,所以那般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自是十分自负自己的能力的,却不想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浅音沉默了片刻,望向云裳,可是王妃确认的事情甚少出错,既然王妃说那宁华镜已经到了皇城,恐怕便做不得假。 云裳坐到椅子上,扶着椅子扶手,微微眯起眼,宁华镜回了皇城也不敢出现,应当是怕夜郎国太子知晓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若是直接在封后大典当日由夜郎国太子带着去,父皇为了名声,定然会下令别人不得提起。 云裳轻笑了一声,宁华镜害怕的事情,她却是十分乐意做的。 只是……云裳轻蹙了一下眉头,“景文昔找宁华镜做什么?” 自己命暗卫将李依然死的消息告诉了华镜,而且还将李依然之死浓墨重彩地加在了景文昔身上,按理说,宁华镜竟然很恨景文昔才对,为何竟然…… 云裳总觉着有些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想了好半晌也没想起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靖王的声音传来,云裳抬起眼来,便瞧见靖王拿了一本书站在书架前望着她,似乎有些不高兴。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讲景文昔与宁华镜私下会面的消息给靖王说了,靖王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大约是不怎么与皇城中那些大家闺秀小聚的。” 云裳愣了一愣,不知道靖王这般问是为何,却也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前世的时候,自己不学无术,与那些个大家闺秀都是格格不入的模样,根本不知晓她们在说什么,参加了一两次聚会,便再也不去了。而这一世,则是因为太过忙碌而无暇参加。 靖王笑了笑,“即便是像我这样的男子也知晓,宁华镜原先是公主,而那景文昔是大臣之女,定然经常在小宴之上遇见,应当十分熟悉。故而即便是宁华镜得到消息说景文昔被宁帝封后,逼死了李依然,宁华镜定然也不会贸贸然便去找景文昔寻仇。” 云裳的脸黑了一黑,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一茬,若真如靖王所言,那宁华镜与景文昔本就相识,也许关系还不错,那么极有可能,她们今日这一聚,便会结成同盟来对付自己。 云裳忍不住失笑,宁云裳啊宁云裳,妄你自负聪颖,却不想竟然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不曾想到。 靖王见云裳似乎目光中带着几分自责,便笑着揽过云裳道,“我倒是忘了你从小在宁国寺中长大,不知晓皇城中这些个闺阁女子寻常的一些生活习惯倒也正常。”说完,又笑着道,“为了防止王妃大人与平民百姓的生活差距太大,以后再犯这般错误,今日本王便带你你玉满楼吃好吃的。” “哦?”云裳笑眯眯地望着靖王,眼中带着几分戏谑,“那便多谢王爷照顾妾身的生意了,不久前,妾身刚让人将玉满楼给盘了下来。” 靖王脚步一顿,似是有些愕然,“啊?” 云裳难得见他这个模样,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拉着靖王便往外走去,“哈哈哈,王爷尽管放心便是,我给你打个折,少收你几个铜板便是了。” 靖王失笑,“我那日看你在瞧的账单,似是名下产业颇多的模样,看来,我倒是套住了一座金山了。” “这些此前都是外祖父的产业,外祖父从朝中归隐之中,闲来无事,便做起生意来,不过他素来是个懒人,便将那些账本都交给我打理了,其实做生意买卖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云裳笑眯眯地道。 两人走到玉满楼中的时候,掌柜连忙迎了上来,“王妃楼上雅间请……” 云裳应了声,便与靖王一同上楼去,却在楼梯拐角遇见了一道略微算得上熟悉的男子,男子穿着一身青衣,容貌清绝,温润如玉,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隐隐的疏离。 那人亦是瞧见了云裳,脚步一顿,眼中飞快地闪过了几分讶异,张了张嘴便道,“萧云……”< 第二百一十九章 暗涌 云裳心中虽然有些诧异,只是却也知晓若是此时自己面上露了丝毫不应当出现的表情,眼前的人便定然是会怀疑的,云裳心中暗自庆幸着自己出门的时候并未带上浅音,若是浅音也在,那便避无可避了。 “嗯?裳儿,这位……先生是在叫你?”靖王转过眼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促狭。 云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细细打量了几眼那青衣男子,皱了皱眉道,“夫君莫不是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似是被云裳一声“夫君”给震了一震,半晌,嘴角才微微翘了起来,“倒不是为夫忘了夫人的名字,只是这位先生目光太过热切,让为夫实在是很难不胡思乱想,如此瞧来,这位先生只怕是错认了人了。” 听得眼前这两个容貌出众的男女的对话,青衣男子身子一顿,心中泛起一抹苦涩来,也是,眼前的女子虽然与那人有七八分的相像,只是却实实在在是个女子啊。而且,与那人的气质全然不同,一个柔媚可人,一个清雅如竹。 苦笑了一声,青衣男子心中泛起浓浓的失望来,自从那次他带兵离开,回来之后院子外的阵法被破,柳叔身死,而那个总穿着月白色衣裳的男子便不知所踪,他派人在那人家附近打探了许久,却从未发现有人回去过。也许,那人早已经不在了吧。 “抱歉,在下认错人了。”青衣男子收回目光,低下头淡淡地道。 云裳只微微点了点头,便与靖王一同抬脚往走楼上走去。 楼下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唤,“吟风……走啊,你怎么这么慢啊?”那青衣男子便连忙加快了速度,却在与云裳擦肩而过之后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目光带着几分诧异地回头看了眼那绝色女子,为何…她身上的味道竟与萧云身上一模一样…… “吟风……吟风……”下面的唤声越发急切了起来,青衣男子便连忙转过头下了楼。 靖王与云裳一同进了雅间之后,靖王才笑吟吟地开了口,“吟风?柳吟风?” 云裳点了点头,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转身望向窗外,便瞧见玉满楼的门口听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娇俏可人的年轻女子,嘴微微嘟起,似是在生气方才柳吟风的怠慢,柳吟风背对着云裳,云裳瞧不见他的表情。 似是察觉到云裳的视线,柳吟风突然转过身,与云裳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云裳不紧不慢地微微一笑,目光落到那年轻女子身上,又收回了目光。 “看来,那柳吟风对夫人倒是念念不忘呢,听闻柳吟风喜欢男子,夫人在营中一直做男子打扮,竟也让柳吟风这般痴迷,夫人倒真是魅力无穷呢……”靖王一直留意着云裳,见她一坐下便往外瞧便知晓她在看柳吟风,即便知晓云裳对柳吟风绝无可能,却也忍不住心中冒酸。 云裳转过眼看向靖王,幽幽叹了口气,“我可比不得夫君,作一身女子装扮的时候,从无人向我表达过好感,穿着男装的时候倒是好些了,只是吸引的却是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男子的目光,我做人已经算是极尽失败了。而夫君倒是一直桃花不断的,我回到皇城中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从温如玉到景文昔,个个都对夫君爱慕至深,这还只是我知晓的,我不知晓的,只怕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靖王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云裳都有些恼了,才止住了笑,只是眼中却还明显带着笑意,“倒是十分难得夫人肯为为夫吃个醋,为夫实在是高兴。不过夫人呐,虽然喜欢我的女子很多,只是夫人却也不用担忧,毕竟,即便那么多女子爱慕,我不也娶了夫人你吗?那些个女子都被你比了下去,夫人应当高兴才对。” 云裳听着他一口一个夫人,一口一个为夫的叫的十分的开心,有些无奈,“那夫君却是吃亏了,娶了我这般无人喜欢的女子,都没人让你比。” 靖王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温柔,这个傻丫头,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迷人。以前不过只是因为她刻意隐藏了自己,装出一副体弱多病却又毫无才华的模样,连带着绝色的容颜也被掩盖了下来,自是无人能识。若不是自己被她算计了那么一回,只怕也是绝不会注意上她的。 如今她的才华她的美貌正一点一点的显现在众人面前,再过不久的时间,她便再难掩盖锋芒,到时候为她倾倒的男儿怕是犹如过江之鲫,算来算去,也是他赚了。 不过现在,他是绝不会将这些事告诉给面前这个还在暗自有些懊恼的女子的。 云裳倒也并未在此事上面纠结太久,便开始纠结起其他的事情来,夏国皇帝应当刚过了宁夏的边关不久,到皇城还需一些时日,只是柳吟风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又是和谁一同来的呢?按理说来,封后之事与他并无太大关系,他又因何而来呢。 云裳想着,便将心中的疑问都问了出来,靖王想了想,才淡淡地道,“此前柳吟风本就在边关,到皇城所需的路程本就短很多,现在出现在皇城也没什么奇怪的,而柳吟风为何会来……”靖王顿了顿,才缓缓笑了笑道,“柳吟风算得上是夏国太子的老师,夏国太子素来喜欢行军打仗,从小便跟在柳吟风身边,柳吟风此次前来只怕与夏国太子有关。而且……方才在楼下喊柳吟风的那个女子,是夏国太子的亲妹妹,夏国瑾优公主,亦有可能是公主野蛮贪玩,悄然到了皇城,夏国太子无法,便逼迫他带着。” 夏国公主…… 云裳沉默了片刻,却想起另一件事,“你怎生知晓那是夏国公主?对了,你此前应当与柳吟风对敌过的吧,为何柳吟风却像是不认识你一般?” 靖王闻言,轻声笑了起来,“知晓那是夏国公主只是因为,方才我在楼下的时候瞧见了那个女子,她的腰上带着夏国皇室的玉佩,我曾经见过……”停顿了片刻,才又缓缓笑了,“甚至,我也有一块。至于柳吟风为何不认识我嘛,我此前倒是与他正面交锋过一次,只是那次我急行军了七日,面上满脸尘土,只怕他连我长什么模样都没瞧清楚,而且,方才他一直都在看你……” 正说着话,却听见“咚咚咚”的上楼声,很是急切的模样,脚步声在云裳他们的雅间门口停住,门猛地被推了开来,进来的正是两人正在谈论的柳吟风,只见他面上带着几分急切,一打开门目光便定定地锁在了云裳身上,“你就是萧云。”< 第二百二十章 初见夏国皇帝 云裳皱了皱眉,便瞧见玉满楼掌柜急急忙忙跟在后面跑了上来,朝着云裳和靖王鞠了个躬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小店的疏忽,打扰到两位贵客了,小的马上便处理。” “还不赶紧的,莫要打扰到我和夫人用餐了。”靖王连头都懒得抬,只轻蹙起眉头,手指微微弯曲,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 云裳的目光落在靖王的手上,愣了一愣,靖王的这个习惯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呢,当思考事情的时候,当心中有些烦躁的时候便会下意识地在桌子上轻敲。 柳吟风见云裳根本没有看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目光落在云裳那显而易见的妇人发髻的时候,更是十分恼怒,抬起头便对着靖王道,“你怎么做人丈夫的?竟然让自己的夫人自个儿去两军交战之地为家中老人采药,还被敌军抓住了……” 正说着,却见靖王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他,饶是柳吟风素来觉着自己是个自负的人,面对千军万马亦可面不改色,却不想,眼前这个男子的一个眼神,便让他浑身发冷,竟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一时间便忘了想要说些什么了。 “掌柜的,麻烦将这位公子请出去。”云裳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让柳吟风忍不住转过了目光,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转过了身,走了出去。 “他如何认出来的?”云裳蹙眉。 靖王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笑着叹了口气,只怕面前的女子不会知晓,即便她穿上男装已经尽可能的像个公子哥了,不过很多习惯却不是一件衣裳就能够改变的,何况,世间容貌如此出众的人本就不多,遑论是近乎一模一样的了。 因为被柳吟风打扰了,云裳便也没有太高的兴致吃东西,两人随意吃了些,便回了王府。 夜郎国太子来了,宁华镜来了,柳吟风也来了,皇城只怕会越发的热闹了,也有些朝中官员来王府拜访,云裳想了想,靖王的身份虽然还未公开,不过父皇心中计较,大约无时无刻都在关注这靖王府中的动静,若是将那些摆放的官员请入了王府,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来,便干脆以靖王重伤未愈,不宜见客为由头,紧闭王府大门,谁也不见。 只是宫宴却是必须要去的,只因封后大典近在眼前,夏国皇帝也已经到了皇城,宁帝便设了宫宴,说是款待贵客。 夏国皇帝到皇城已经三日,云裳在他进入皇城的时候便已经得到了消息,不过这三日,夏国皇帝一直都呆在驿站之中,几乎没有出过门,倒让云裳有些吃惊。她还以为,夏国皇帝会迫不及待的便来靖王府验证,靖王是不是他的儿子。不过如今瞧来,他的耐性倒是极好的。 宫宴设在金銮殿,云裳与靖王入宫的时辰尚早,便到锦绣宫中先探望锦贵妃与小皇子晨曦,却不想琴梦也在,见到云裳与靖王一同进来,端茶倒水,像是锦绣宫中的宫人一般。 云裳觉着好笑,看来是从她这里下不了手,竟然跑到锦绣宫来讨好来了。云裳想着,便转过头望向郑嬷嬷道,“嬷嬷,可是锦绣宫中侍候的宫女不够?待会儿我去与父皇提一提,让父皇多派几人过来,梦婕妤不管如何也是父皇的妃嫔,这样的粗活儿,还是不要劳烦梦婕妤了,让人瞧见了不好,还以为母妃仗着自己是贵妃随意使唤嫔妃呢。” 琴梦闻言,面色瞬间便变得青白交加,连忙道,“是贱妾自己想做的,不管贵妃娘娘什么事情。” 云裳却是恍若未闻,继续笑得十分温和地朝着郑嬷嬷道,“宫中嘴碎的宫女太监不少,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便不好了。” 郑嬷嬷没有应答,却是坐在首位抱着晨曦轻声哄着的锦贵妃开了口,“王妃说的对,不过我这宫中也不缺什么人了,以后切莫再让梦婕妤动手了。” 琴梦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到末尾的椅子上,抬起眼看了看屋中的众人,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云裳心中暗自冷笑,这琴梦这般急着讨好她和母妃,又是为了什么呢。 目光落在琴梦头上的珠花上,微微一顿,上次浅音说琴梦头上的珠花是宫外的东西,云裳并未太过留意,只是…… 云裳瞧着琴梦现在簪着的那水晶步摇,这东西,分明就是浅水伊人店里的,只因前几日她还在店中瞧见过,十分漂亮的步摇,浅水说送给她,可是她素来不喜欢太过繁复的饰物,便拒绝了,没想到竟然在琴梦这里瞧见了。 云裳缓缓挪开了目光,嘴角翘了起来,前些日子暗卫都在暗中打探琴梦的动静,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看来,暗卫有一次疏忽了。 快到宫宴的时辰了,琴梦并无资格参加宫宴,便连忙起身告辞了,待她离开之后,锦贵妃才与云裳夫妻二人一同乘了步撵往金銮殿而去。 正式的宫宴原本连云裳也不宜参加的,只是前段时日云裳在泾阳城大败了夏军,宁帝想要挫挫夏国的威风,便让云裳一同了,只是只有一个女眷却又显得太过刻意,宁帝想了想,便索性下旨说只是普通小宴,一品诰命以上的妇人都能参与,宫中亦是让锦贵妃与即将成为皇后的雅嫔陪同。 宁国为主,自然都早早的入了席,郑公公亲自带着众位贵客走了进来,也纷纷入了座。待众人都入了座,宁帝才在太监奸细的唱和声中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半晌,只听见衣服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传来,接着才是宁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平身。” 开席当然是三杯酒,由宁帝欢迎各国贵客,三杯酒之后,众人才落座,云裳坐在靖王身后,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云裳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过去,却是柳吟风。柳吟风这几日倒是派了好些人在打听她的身份,只是这是在宁国皇城,他一动,云裳便知晓了,柳吟风算得上是毫无进展的。 却不想,竟然在这里瞧见了她,她穿着的是一身诰命夫人的官服,一身朱红色和黑色相间的颜色,其他妇人穿起来显得有些沉闷,却被她穿出了几分艳色来。柳吟风并不是宁国人,对宁国的妇人官服并不了解,所以并不知晓云裳身上的那身衣服代表着什么身份,只是能够在今日在这里出现的,定然都是十分显赫的。 方才他原本并未注意到她的,只是瞧见了坐在他前面的男子,愣了愣,下意识地往那男子身后看去,便瞧见了她。 宁帝在与夏国皇帝寒暄,云裳听着两人相互恭维忍不住有些好笑,分明刚刚才打得不可开交的,结果转眼间,便就在宴席上面谈笑风生了。 只是云裳却突然听见宁帝提起了她,有一种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前些日子小女顽皮,跑到战场上去胡闹了一番,是朕管教无方,还请夏兄谅解。” 云裳抬起眼来,这才瞧见了夏国皇帝的脸,忍不住愣了愣,并非因为夏国皇帝长得有多好看,相反的,夏国皇帝面目有些狰狞,只因脸上有一道蜈蚣似的伤疤,从脸颊的右上方跨越了几乎整个脸,消失在了下巴处,幸而一双眼睛并未受影响,倒是与靖王有几分相像。 夏国皇帝的神色似是一顿,转而勾起嘴角笑了笑,“哪里,虎父无犬子,公主十分厉害,夏某十分佩服。” 宁帝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云裳不知晓这笑容中带着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正在出神,却听见宁帝道,“裳儿,还不来给夏国皇上赔个罪?”< 第二百二十一章 挑衅 云裳没有料到宁帝竟然会将她推出来,愣了一愣,靖王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手心,云裳才微微笑了起来,端起桌上的酒盏和酒壶便站了起身,绕过面前的矮桌,走到了殿中,朝着宁帝行了个礼,才举起酒杯笑意盈盈地望向那个面上带着疤痕,有些看不清表情的男子,“是裳儿胡闹,惹得夏国和宁国许许多多的士兵都命丧战场之上,裳儿自罚三杯,以慰众多将士在天之灵。也希望从此之后,再无战火纷争。” 那男子静静地望着她,眉眼一挑,目光却转了转,云裳瞧着他看的方向,便知晓他是在看靖王,眉头轻蹙,便听见面前的夏国帝王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轻言,倒是娶了个不错的妻子。” 云裳愣了愣,才意识到他口中的轻言,正是靖王。 云裳目光定定地落在夏国皇帝的身上,却见他猛地抬起手来,笑着道,“靖王妃好气魄。” 云裳瞧不清楚他的神色,愣了愣,才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复又倒了两杯,潇洒地一饮而尽。叫好声一片,云裳噙着浅笑又朝着宁帝行了个礼,才转过身回到位置上,一抬起眼来,便瞧见对面的柳吟风眼神中带着几分惊怒。 许是气自己欺骗了他吧。云裳心中想着,却并未在意,只低下头来吃着自己面前的小食,心中想着,这盘小食倒是清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待会儿得问问郑总管了。 正吃着,却听见一声轻佻的笑声传来,而后便是一个宁国话说有些蹩脚的声音响起,“之前一直听说靖王妃是个柔弱女子,没想到竟然还能上战场,宁国的男人都不能打仗了吗?更奇怪的是,夏国竟然还被一个女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呵呵……” 云裳抬起眼,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便瞧见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男子正在说话,看起来有些胖,眼中带着几分不屑,云裳望向他身后跪着的侍从的打扮,便猜到了那人的身份,夜郎国大皇子,仓觉康宁。云裳又往仓觉康宁的身后望去,没有瞧见宁华镜,心中暗自揣测了一下,便知晓了答案,虽说算不上什么大型的国宴,只是宁华镜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妾室,自然是无法出席的。 云裳瞧见宁帝的面色有些不好,才端起桌上的茶水笑眯眯地道,“大皇子殿下这般瞧不起女子,莫非,喜欢的是男子?” 说出的话算不得柔和,却让席中的人俱是一愣,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仓觉康宁眉头一皱,高声叫了一声,许是夜郎国的话,云裳并未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瞧着靖王面色有些不佳,恐怕并不是什么好话。 靖王冷冷一笑,云裳尚为瞧见靖王是如何出手的,便听见仓觉康宁猛地惊叫一声,众人望过去,才参见仓觉康宁面前的桌子上插着一把小刀,因为有异国客人,宁帝专程让人准备了一些烤羊腿,那小刀本是放在桌上供客人割肉的,如今却深深地插在桌子上,还微微有些摇晃。 众人正吃惊着,便听见靖王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了过来,“本王素来不喜欢有人对本王的王妃不敬,若是你再胡言乱语一个字,下一次,那刀插的地方,便是你的嘴里了。” 仓觉康宁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他知晓靖王不是在说笑,心中闪过一丝惊惶,为何他竟然忘了,那个女人除了是宁国公主,还是靖王妃啊…… 半晌之后,仓觉康宁才缓过神来,望向宁帝,“皇上,这便是宁国的待客之道吗?” 宁帝面色也有些不好,却是望向仓觉康宁,话说得十分缓慢,“大皇子也说了,是待…客…之…道……” 仓觉康宁察觉到了宁帝话中的不友好之意,恨恨地道,“被本皇子说中了痛处了?恼羞成怒!”说完便站起身来,欲拂袖而去。 只是还未走到殿门口,便停住了脚步,一步一步往后退了进来,众人有些奇怪,望了过去,便瞧见一个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剑横在了仓觉康宁的脖子上,一步一步往前,仓觉康宁为了避免被刺伤,便只得步步后退。 众人还未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便听见云裳的轻笑声响了起来,“本王妃觉着,大皇子应当将话讲明白了再走,不然还真让世人以为,事实果真如他所言一般呢。既然大皇子这般瞧不起女子,那本王妃便也让大皇子输得心服口服,本王妃手中的暗卫倒是全是女子,你随便指一个,若是你赢了,你便可以从这金銮殿上离开,若是输了嘛……” “输了又怎样?”仓觉康宁的面色已经十分难看。 云裳轻笑一声,“宁国封后大典在即,这本是天大的好事,大皇子有心来贺,我等自是感激不敬,可若是存了心来捣乱,那便莫要怪本王妃不客气了。若是输了嘛,本王妃也不会为难大皇子,只是请大皇子离开我宁国即可。我宁国的宫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是能够来闹上一闹的。” 听着云裳将他比作阿猫阿狗,仓觉康宁自是恼怒至极,哼了一声道,“比就比,仓觉康宁还能怕了你不成?不过本皇子才不和那些什么暗卫比,要比便与你比。” 云裳闻言,倒是有些无奈了,为何喜欢与她比试的人这么多,先有齐朗,如今却又有了仓觉康宁。 “哦?比什么?琴棋书画?”云裳挑眉,用锦帕轻轻沾了沾嘴角,掩去嘴角的不屑。 仓觉康宁冷笑一声,转过头望向夏国皇帝,“哟,这个女人就是用琴棋书画把你们打败的?”说完又转过身来,“要比就比射箭,什么琴棋书画,都是些娘们玩意儿。” 云裳并未反对,便让人下去准备着。 两个箭靶子立在殿门口,宫人送上弓箭,云裳笑了笑,“大皇子,你先,还是本王妃先?” 仓觉康宁哼了一哼,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宁国不都讲什么女子优先吗?就你先来吧,本皇子害怕你先看了本皇子的箭术,便吓傻了不敢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夏帝 云裳低下头笑了起来,似是听到十分了不得的笑话,众人皆朝着云裳望去,却见她缓缓抬起手来接过弓,手轻轻在弓箭上摸了摸。 “夜郎国大皇子倒是喜欢欺负弱小,都知晓你箭法了得,最擅长的便是三箭齐发,大皇子却独独挑了箭法来比试。”云裳不曾想到,倒是柳吟风先开了口,在责备仓觉康宁的同时,却又将一些信息不动声色的告诉了云裳。 云裳拿起盘中的箭羽,笑眯眯的拉开弓,上了一支上去,却又一只手执弓,伸出手拂过盘中的箭羽,面色仍旧带着淡淡地笑意,“原来这便是大皇子最擅长的吗?无妨,总归是要败在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上面,才会心甘情愿认输。” 云裳猛地将盘中剩余的九支箭羽全部拿了起来,迅速地将长弓拉到最大,猛地便朝着箭靶子射了过去。 殿中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却瞧见箭靶子上面十支箭整整齐齐地插在箭靶子的最中间。还是一旁的太监反应最快,急忙将箭靶子上的箭羽都拔了下来,数了数,才朗声道,“皇…皇上,靖王妃,全中了。” 殿中一片哗然之声,而作为主角儿的云裳却笑了笑,走到桌子旁端起桌上的酒来,“大皇子,该你了。” 说了这话,云裳正欲抬手喝酒,却被靖王拉住了,“今日你喝了六杯了,莫要喝了。” 云裳想说她不会醉,只是瞧见靖王的目光,便没有开口,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将酒杯放了下来,靖王转过身去吩咐宫人准备茶水,一面拉着云裳就在他身旁跪坐了下来,“就在这儿瞧吧。” 云裳想说,这样不合规矩,却又想着自己今日所作的这些事情又何尝合乎规矩过,便干脆点了点头,又对着正欲退下去准备茶水的宫人道,“给王爷也换茶水吧。” 见靖王瞧过来,云裳才轻声道,“你伤还未痊愈,还是少饮酒为好。” 靖王吃吃的笑了几声,伸过手握住云裳的手,云裳愣了愣,只觉着他的手有些凉,抬起头望向靖王,却见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右上方的那个面上有着狰狞疤痕的男子,心中忍不住微微泛起几分心疼,便回握住靖王的手,试图将自己手心的温暖传递给他。 待云裳抬起头望向仓觉康宁的时候,仓觉康宁还未开始,云裳瞧着仓觉康宁有些难看的脸色,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大皇子若是不想比那便不比吧,本王妃亦不过说着玩玩,来者是客,本王妃又怎会将宁国的客人往外赶呢。” 声音十分轻柔,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令人愉快,暗自嘲讽着仓觉康宁竟然连比试的勇气都没有,方才还那般志得意满的模样,转眼间便变得畏畏缩缩。 也不是席中是谁发出一声嗤笑,仓觉康宁的面色便更加惨白了起来,他自然知晓,虽然他素来以箭术为傲,夜郎国皇室之中尚没有能够在箭术上比得过他的,可是,他却是赢不了那个女人的。他引以为傲的便是三箭齐发,却不想那个女人竟然可以十箭齐发。 他自是听见了席间那些话,或是追捧靖王妃,或是嘲讽他。心中有些发寒,只是夜郎国的面子却是不能丢的。 仓觉康宁咬了咬牙,搭上箭,却并未使用他所谓的三箭齐发,方才那十箭齐发定当引得大家心中震撼无比,他若是来个三箭齐发明显便落了下风,还不如规规矩矩,求个稳字。 仓觉康宁这般想着,便拉开了弓箭,一箭一箭射了出去。 倒是十分的稳,只是为了挣回一些面子,仓觉康宁便在力道上暗暗用了几分力,箭箭都穿透了箭靶子,十箭完毕,箭靶子上却只有一个孔,不见任何一支箭。 云裳眨了眨眼,想着这仓觉康宁倒也并非全然没有脑子,只是他算计错了对象,选到了她而已,云裳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多谢大皇子这般照顾本王妃了,本王妃不过耍了个花样,十箭全中。而大皇子为了照顾本王妃,害怕落了个齐府弱女子的名声,竟然一箭都没有中,本王妃实在是佩服大皇子的胸襟。” “什么?你胡说什么?我分明全部中了的。”仓觉康宁闻言,额上青筋跳了跳,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望向云裳。 倒是宁帝这下子懂了云裳的打算,哈哈大笑道,“这比射箭,自然是箭在靶子上才作数的,方才裳儿的十支箭均在靶子上,而大皇子的,却是一支也没有。” 说完,又转过头望向夏国皇帝,“夏兄觉着,朕说的可对?” 夏国皇帝的目光落在与靖王低着头说着话的云裳,神色微微一顿,笑了笑,“自然应当如此的。” 仓觉康宁气得狠了,恶狠狠地盯着众人,拂袖而去,“好!你们好的很!” 那仓觉康宁一走,殿中便又活络了起来,宁帝笑了笑道,“朕倒是不知道裳儿的箭术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云裳正在与靖王说话,闻言,便笑着抬起头道,“父皇,王爷的箭术才是最好的,儿臣方才那雕虫小技,亦是王爷教儿臣的,只是儿臣身子弱,力道不够,不然定能够射的比方才好。” “哦?”宁帝抬起眼看了眼靖王,笑了笑,便沉默了下来,心中却是升起了几分怀疑,云裳射箭的功力,寻常人只怕没有几年是练不起来的,她嫁给靖王也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况且,还有大部分时间他们二人都是分离两地的。 只是瞧着靖王并未反驳,便不便追问,只笑着道,“遗憾的是靖王如今受着伤,不然倒也可以见识见识靖王的箭术。” 这个话茬子就此揭过,见殿中因为方才的比试而十分热络,都在谈论着云裳的箭术,宁帝便未叫舞姬上来,众人又饮了会儿酒,宁帝才笑着道,“夏兄此番能够亲自前来,朕倒是有些吃惊呢。” 夏国皇帝闻言,愣了愣,放下酒盏,目光扫过靖王的脸,扬声道,“此番前来倒也还有一件私事。”顿了顿,才略带着几分伤感的道,“二十九年前,内子身怀六甲却坚持一同上战场,却不想竟然坠落悬崖,原本以为她与孩子都不在人世,只是前段时间华国公前来,却发现一个极有可能是内子的遗腹子的孩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府遇袭 云裳察觉到靖王身子微微颤了颤,心中有些担忧,她如何也不会想到,夏国皇帝竟然会在这宫宴之上就这样将此事说了出来。 殿中一时之间喧哗声四起,皇嗣之事,本应是一国内政,夏国皇帝却竟然在别国的宴会之上提起,又是何意?他说,华国公前段时日前来宁国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极有可能是夏国皇子的人,如此说来,那个人便极有可能在他们中间了。 已经有人从夏国皇帝的话中察觉到了一些什么,目光躲躲闪闪地朝着靖王看了过来。夏国皇帝说的是二十九年前,而靖王的年纪却正好符合……而且,方才,夏国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看向靖王的。 靖王也只是那片刻的闪神,便又拉回了神思,并未搭理宴席之上的喧闹,而是凑到云裳身边道,“怎么办啊,我根本就不没有十箭齐发的本事啊,若是下次有人叫我试一试,我该如何是好呢?” 云裳一愣,不想他此时还有说笑的的心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抬起眼来望向目光沉郁的夏国皇帝。 只瞧见他挥了挥手,柳吟风手中拿了一卷画双手呈了上去,夏国皇帝目光落在那画卷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半晌,才叹息了一声道,“这是三十年前,宫中画师为我们画的画像……”说完,便抬起手,递给了宁帝。宁帝打开画来,神情一震,却是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目光望向靖王的方向,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锦贵妃,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来望向夏国皇帝,“夏兄可是要朕让郑总管将此画展示给大家?” 夏国皇帝点了点头,眼中却带着几分笑意,“听闻那个孩子极其聪颖,自是不能让他有机会给自己找好退路了。” 宁帝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微微颔首,将那画卷交给了郑总管。 云裳心中微微一动,按理说,夏国皇帝这一出宫宴上的认亲戏码,对宁帝是没有什么利处的,毕竟,靖王可是宁国的战神。 郑总管小心翼翼地接过画卷,对着众人展了开来,成片的树,树上开满着粉色的花,花瓣飘飘扬扬地落下,树下站着两个人,一身粉衣的女子抬起头望着树上的花,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而女子的身旁却站着一个男子…… 云裳晃眼望过去,便以为那画中的男子便是靖王,只是却与靖王有些不同,靖王无论何时,面上总是带着几分冷漠的,即便是笑着,眼中也带着几分清冷,可是画中的男子,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眼中柔情似水,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下去。 云裳想到了那画中之人定然像极了靖王,不然夏国皇帝定然不会拿到在这儿拿出来,只是云裳不曾想到的却是…… “画中的那个粉衣女子……”云裳蹙眉,那女子的容貌有几分熟悉,只是云裳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相到到底是像谁,皱了皱眉,脑中将认识的人一个一个全都过滤了一遍,却仍旧没有想起来。 转过眼,便瞧见殿中众人面色各异,目光却齐齐地朝着靖王望了过来,唯有靖王,仍旧淡淡地举起宫女不久前才端过来的茶水,低头吹开了面上的浮沫,喝了一口茶,才淡淡地道,“你们不看画看本王作甚?” 众人身子一颤,连忙移开了视线,落在那画上,心中暗自道,不像,一点儿也不像,靖王怎么会有画中那男子那般温柔深情的模样? 却仍旧是夏国皇帝夏寰宇先开了口,声音淡淡地,全然没有找到自己遗失多年的孩子的激动,“这画中之人本就不是靖王,这是三十多年前,寡人宫中的画师为寡人与先皇后画的画像,只是先皇后去世的时候,寡人亦是遇险,险些丧命,最后虽然被救了回来,却毁去了容貌。三十多年了,只怕许多人都忘记了寡人年轻时候长什么模样了。华国公曾经见过这幅画,所以才一眼发现了靖王爷与寡人容貌十足的相似……”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冷笑声打断了,“所以您便以为本王是你的儿子?”靖王嗤笑了一声,“这样的画你想要多少有多少,想画谁都可以给你画谁,您千里迢迢选中了本王,本王是否应当感激不尽呢。” 任谁都听得出靖王口中剑拔弩张的味道,“还是说,你的儿子们一个个的都是废物,你觉着江山无人为继,所以才找上了本王?嗯?” 这一回,索性将战火纷争引向了夏国皇帝的几个儿子。 云裳这才抬起头在席中搜寻了一圈,却没有瞧见夏国太子的身影,轻笑了一声,真是可惜了,若是夏侯靖与夏侯延都在,那便十分好玩了。 夏寰宇却仍旧目光淡淡地望着靖王,嘴角缓缓地勾了起来,似是并未将靖王的嘲讽放在眼中。 云裳这才正眼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夏寰宇,此前因为他面上那有些狰狞的伤疤,云裳觉着有些失望,便不曾细瞧,后来又被那画吸引了目光,如今瞧来,却发现,夏寰宇有时候,还是与靖王蛮像的。至少,他如今的表情便与靖王如出一辙。 夏寰宇兀自笑了片刻,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却落在了云裳身上,淡淡地与云裳对视了片刻,才转开了眼,“如果便如你所言呢?” 殿中之人皆是一愣,不知晓夏寰宇这话是什么意思,纷纷在心中暗自回忆着先前靖王说过的话,还未忆起,便听见夏寰宇极其缓慢地道,“若是你想要,这皇位,你随时都可拿去。” 此话一出,即便是洛轻言也忍不住有些愣神,半晌才吃吃笑了起来,“你以为这皇位是你说给谁便能给谁的?” 殿中的人却已经完全呆滞了,这二人以为这是在什么地方,竟然这般旁若无人地聊起夏国皇位的归属来。 “既然是寡人的皇位,寡人便是想要任性这一回,又如何?只要你要,寡人便给。这天下间,寡人给的起的,你只需开口便是。” 云裳看着那静静地坐着,像是在谈论一根丝线的归属一般谈论着夏国皇位的归属的男子,竟开始觉着对他有些佩服了。 身旁的人往后靠了靠,伸出手揽住云裳的腰,声音也是平淡无波的,“哦?本王要的,倒是你给得起的,本王要,你从此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亦不要再说些什么本王是你儿子的胡话了。”说着,靖王便站起身来,朝着宁帝与殿中其他还未缓过神来的人道,“本王伤未痊愈,便不奉陪了,告退。”说完便拉着云裳一同出了金銮殿。 靖王静静地靠在马车车壁上,双眼紧闭,似是睡着了一般。云裳抬起眼瞧见他微微轻蹙的眉头,轻叹了一口气,虽然靖王方才面上那般冷静的模样,只是一直握着云裳的手却微微有些细汗,云裳知晓,他心中定是十分挣扎的。 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啊,纵使他们二十多年从未见过面,只是血缘却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东西,就像他们二人相似的容颜。 云裳觉着马车中有些烦闷,便将马车帘子掀了起来,一阵冷风吹来,云裳打了个颤,觉着脑中清醒了许多,身边的人却突然一动,拉回了云裳的手,厚重的帘子便猛地落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虽然已经快要二月底了,只是这夜风吹着却仍旧是有些冷的,若是着凉了怎么办?”靖王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责备。 云裳沉默了片刻,想要说她虽然没有内力,却也从小练武的,甚少着凉,只是听着他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终究没有开口,静静地坐了回去。 马车渐渐走着,云裳便察觉出来有几分不对劲,从皇宫门口到靖王府不过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可是从出了宫到现在,明显不止半个时辰了。 云裳心中一紧,猛地抓住了靖王的手,靖王似是有些恍惚,被云裳捏得有些疼,便睁开了眼望向云裳,只一眼,便发现了云裳神情中的紧张。 靖王这才似乎回过了几分神来,沉默了片刻,望向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询问,虽然并未开口,云裳却知晓他想要问什么,云裳点了点头,在他手中写了一个字:等。 两人身边的暗卫并不少,若是真出现了什么威胁到两人性命的事情,自会有人出现,只是她却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这般大胆,竟然敢在皇城中对她和靖王下手,实在是有些……活得不耐烦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今日靖王的心情不是太好,这些人只怕是要遭殃了。 听着车外的动静,云裳沉吟了片刻,便扬声道,“还有多久到王府?” 外面似是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声音,“快到了。” 快到了……云裳轻笑一声。倒果真是没有让云裳等太久,不到一刻钟,马车便停了下来,云裳伸出手猛地推开车门,便瞧见马车外站着一个人,却是不出云裳所料……< 第二百二十四章 巾帼女子 是夏侯延。 云裳想着,夏侯延虽然今日并未入宫,只怕夏寰宇那的话却是一字不漏的传入了他的耳中的,作为夏国名正言顺的太子,会愤怒亦是正常。 云裳素来知晓夏侯延其人,空有一身武力,带兵亦是带的不错,不过唯一的弱点便是,太过莽撞,此前在边关的时候,尚有柳吟风这个智囊弥补他的缺失,可是如今柳吟风正在宫中赴宴,怕是夏侯延一听到消息,便匆匆带着人过来了。 也难怪夏寰宇那般想要将夏国皇位交付给靖王了。 “太子殿下这是作何?”云裳笑眯眯地望向夏侯延。 夏侯延瞧见云裳亦是一怔,半晌才道,“你是此前在康阳城外的时候,柳军师院子中住着的那公子哥?” 云裳轻笑一声,这太子的眼力劲儿倒是比柳吟风稍稍强上一些。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在靖王的马车之上?又为何会知晓我的身份?”夏侯延见云裳并未否认,眉头便又皱了起来,面色不悦地望着云裳。 云裳却只是笑着望着他,并未开口。 幸而夏侯延只是稍显鲁莽,并非愚蠢,见云裳一身命妇打扮,却又与靖王同乘一车,自然只可能是一人,“靖王妃。” 云裳抬起眼望向夏侯延,嘴角仍旧微微勾起,“太子殿下将靖王府的马车拦截下来,又将王爷与本王妃带到这儿,不知道所为何事?” 夏侯延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抬起眼望向一直闭目坐在马车中的男子,神色略微有些不佳,冷笑了一声道,“你既然都已经消失了二十多年了,又为何突然要出现?还要与我争这太子之位?母后从小便告诉我,若是有人阻止我登上帝位,无论是谁,我也必要除之。” 靖王眉头一蹙,猛地便将马车的门关了起来,只听见几声轻响,外面便响起了夏侯延有些惊讶的声音,“你们是何人?” 话音刚落,便有打斗之声从马车外传了进来,云裳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始终闭着眼靠在马车车壁上的男子,终是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打斗声渐渐小了,直至消失,外面才传来了一个恭恭敬敬地声音,“主子,已经全部处理了。这夏国太子如何处置?还望主子示下。” 只除了那声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从头到尾云裳都再未听见过夏侯延的声音,听暗卫的意思,夏侯延似是已经被制服。云裳有些吃惊,夏侯延的武功应当也还是不错的,怎么会这般容易便被抓了起来? 靖王睁开眼来,冷冷一哼,“本王如今还是宁国的靖王,在皇城中刺杀本王应当如何处置?” 外面的声音仍旧不带一丝波澜,“应当押入大理寺监牢之中。” 靖王点了点头,“那边押进去吧,然后派人去宫中送信给皇上,就说本王在回来路上遇刺,受了伤,看宫中宴会散了没有,若是散了,便再去驿站给夏国皇帝禀报一声。” 外面传来暗卫应答的声音,靖王复又靠回了马车车壁上,闭目假寐,似是睡得有些不舒服,便又挪了挪脑袋,靠在了云裳的肩膀上。 云裳叹了口气,伸出手揽住靖王的肩膀,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才低声吩咐着外面的暗卫回府,马车这才骨碌骨碌响了起来。 回到靖王府的时候已经接近子夜时分,云裳吩咐着浅音准备热水梳洗,刚侍候着靖王洗漱完毕,自己也拆掉了发髻,脱掉了外裳,走进净室便听见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王爷,宫中派御医来了,说是听闻王爷遇见了刺客受了伤,专程派了御医来为王爷诊治。” 云裳正取了青盐在刷牙,也不便回应,便听见靖王道,“你去回了,就说本王已经找了大夫上了药,如今已经歇下了。” 管家应了声便退了下来,只是不多时,却又走了进来,“王爷,夏国陛下亲自来了,此刻便在前厅中候着。” “那便让他等着吧。”靖王冷冷地声音传来。 云裳已经洗漱好,从净房中走了出来,就瞧见还未离开,有些为难的模样,虽然是在宁国,那毕竟也是一国之君,王爷这般得罪实在是有些不好。见云裳出来,便连忙望向云裳道,“王妃,夏国陛下来看望王爷了,如今正在前厅候着。” 云裳笑了笑,点了点头,叫过浅音,“给我随意挽个简单的发髻吧,那些个发饰,全都不用。” 浅音应了一声,拿着梳子走了过来。 靖王见状,蹙着眉头道,“你这是做什么?他愿意等着便等着呗,你都已经洗漱好了,还瞎折腾什么?” “来者是客,我去瞧瞧,立马便会来,我瞧着你有些累的模样,便先歇着吧,左右你都已经禀报给了父皇,你遇刺受了伤,既然受了伤,自然应当是在床上休养的。”云裳抬眼看了靖王一眼,轻笑了一声,便吩咐着旁的丫鬟去拿过衣裳来。 衣裳是一件素色裙装,外面随意罩了一件粉色的大氅,云裳便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吩咐着管家道,“王爷在宴席上没有吃多少,去准备一些粥来,再备些小菜,我回来之后再陪王爷吃一些。” 云裳原本想着回来就睡觉也刚好,晚上不宜吃太饱,只是若是还要去见客回来只怕便有些饿了。她知晓那人便在前厅等着,只怕靖王无论如何都是睡不好觉的,便索性吩咐管家准备宵夜。 到了前厅,便瞧见那男子穿着一身紫色长袍,正背对着云裳站着,抬起头在看前厅挂着的字,那是此前她嫁到王府来之后,重新装饰王府的时候,让管家从靖王写的字画中选出来的一幅,笔锋犀利,上面写的却是“有容乃大”四个字。云裳选的时候便觉着那笔锋与字的意思完全在两个极端,十分有意思,才选着这一幅来。 似是听见了云裳走进的声音,那男子便转过了身来,淡淡地看了云裳一眼,神色微微一顿,才缓缓开了口道,“他呢?” 并未点名道姓,只是云裳却十分清楚他说的是谁。 云裳面上带着浅浅地笑意,柔声道,“方才回府的路上遇了刺,王爷受了些伤,刚敷了药,已经歇下了。” 夏寰宇神色一顿,沉默了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云裳有些奇怪,既然是听见了靖王遇刺的消息才来的,自是关心靖王的,只是为何听见云裳说靖王受了伤,却这般沉默,竟然都没有问靖王伤势如何。 云裳吩咐着丫鬟上了茶,才轻声道,“陛下请喝茶。” 夏寰宇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看了云裳半晌,才道,“寡人听闻了你在康阳城和泾阳城的事情了,你与你们母妃倒是有几分相像,她亦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也曾立过战功,只是她脾气比你坏一些,寻常即便是不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是十分霸道的,做不得你这般温柔娴雅的模样。” 云裳愣了愣,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夏寰宇说的只怕是靖王的生母,夏国先皇后华翎。 “裳儿倒是听人说起过华皇后,听闻是个十分了不得的女子,裳儿可不敢与华皇后相比,正如父皇所言,裳儿不过是任性惯了,总觉着战场亦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便去胡闹了这么一场,倒是让陛下看了笑话了。”云裳晓得柔和,目光轻轻落在手中的白瓷杯上。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才道,“他似乎有些冷漠,你与他在一起,倒是委屈你了。” 委屈?云裳一愣,还以为,他也会像华国公那般来指责她一番,说些什么她配不上靖王的话,却不想夏寰宇竟是说委屈…… 云裳轻笑一声,“两个人若是真心喜欢,又谈何委屈不委屈的。” 夏寰宇不想云裳竟说出这样的话,复又看了云裳一眼,便沉默了下来。 一直没有人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云裳便瞧见管家匆匆走了过来,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才恭恭敬敬地对着云裳道,“王妃,王爷说他伤口有些疼,让您回去给他擦药。” 云裳愣了愣,沉默了片刻,便听见夏寰宇道,“既然他找你,你便先回去吧,寡人也先走了。”说完还未等着云裳回应,便已经站起了身来,先行离开了。 云裳又是一愣,夏寰宇今日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若说是为了探望靖王,却连他伤势如何都从未问过一句,若说是为了给夏侯延说情而来,却又从头到尾都不曾提到过夏侯延。 心中暗自猜想着,才起身朝着寝室而去。 浅音却是一路咋咋呼呼,“原来那就是夏国皇帝啊,那脸上的伤疤有些吓人啊,老大怎么……”说到此处却又停了下来,似是害怕什么,便没有再说下去。 顿了会儿却又道,“奴婢倒是听人提起过夏国皇帝的先皇后,听说确实是个将门女子,带兵打仗都十分厉害,喜欢打仗的女子真是极少的。” 浅音似是喃喃自语,声音落在云裳心中却似是一道惊雷,猛地在心底深处炸响。 她知晓夏寰宇带来的那张画上的女子像谁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柳吟风来访 赵老夫人,原本华镜的驸马爷赵忠义的母亲。 云裳猛地停住脚步,心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心情,赵老夫人其实并不算老,赵忠义约摸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赵老夫人也不过四十五岁左右的模样。只是因着是驸马爷的母亲,又是已故赵将军的妻子,众人以示尊敬,便尊称一句赵老夫人。 云裳仍旧记得,这一世在华镜的公主府中瞧见赵老夫人时候的情形,她穿着一身暗红色裙子,眉头轻蹙,目光锐利。那样的神态,并不像皇城中的普通妇人,只是云裳想着,她年轻时候与夫君一同也算得上是征战四方了,是见过大阵仗的。 赵老夫人的容貌算不上出色,甚至因为疏于保养,看起来年岁比实际年岁还要大些,只是眉眼五官却与画中的女子有六七分相像,云裳不知她是不是就是画中的女子,心中想到此处也忍不住觉着有些慌乱。 夏寰宇说,那画中的女子便是夏国先皇后华翎,只是若是华翎,落入悬崖之后又是如何生下了靖王的?剩下了靖王之后,又为何会与靖王分开,而她又是为何会嫁给赵将军,而不是回夏国寻找夏寰宇? 心中一团乱,被各种各样随之而来的猜测扰乱了心神,云裳神色变换,半晌没有抬脚。 “咦,王妃……”浅音见云裳停住了脚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神色有些紧张的四下张望着,却并未发现又任何的不妥,见云裳良久没有往前走,浅音便轻声开了口提醒道。 云裳将心中的思绪压制了下去,一个夏寰宇便已经够靖王苦恼了,若是再来一个赵老夫人,只怕靖王得愁白头发了。云裳暗自摇了摇头,况且那赵老夫人不过与那画中的华皇后有几分相似而已,这天底下相似之人也不少,那赵老夫人也不一定便是华皇后,此事尚需探查一番,如今便先不要告诉靖王算了。 云裳有了主意,便连忙站起身往院子走去,她已经耽搁的够久了,若是再晚些回去,只怕靖王又得闹脾气了。 回到屋中,靖王正在桌案背后写字,云裳凑过去,便瞧见纸上只有一团一团的墨迹,字却是没有一个完整的。 “这是在做什么?画圈儿呢?”云裳笑着摇了摇头,见他身上只穿着一身中衣,连袍子都没有披一件,便又蹙起眉头来,“先前你还在说虽然已经二月了,只是夜风还是很凉,你自己却穿得这般少便在这儿胡闹,火炉都已经收起来了,屋中也不比外面暖和多少,还不赶紧喝杯热水,歇息了去。” 靖王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毛笔一扔,也顾不得有墨迹溅到了衣裳上,便往塌边走去,倒在榻上,不言不语。 云裳知晓他心中烦乱,也不恼他,走到床边帮他将鞋子脱了下来,又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才轻声道,“夏国皇帝也是奇怪,说是来见你,我说你遇刺受了伤,他却只字不问你伤得重不重,与我闲话了好一会儿,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夏国太子。”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道,“他定然知晓我压根儿便没有受伤,听你那么说就知道我是不太想见他,所以自然不问。至于夏侯延嘛,我既然没事,夏侯延肯定也是不会有事的,他担忧什么?” 靖王的神色中淡淡地,云裳瞧不出他眼中的情绪,云裳想着赵老夫人之事,看了看靖王一眼,才缓缓开口道,“那华皇后容貌看起来算不上倾国倾城,只是却自有一番气度,瞧那画上两人相处的情形,夏国皇帝与华皇后应当是十分相爱的。” 靖王闭上眼,似是没有听到云裳的话一般,一直没有回应,云裳见状,轻叹了口气,低声转开了话茬子,“你饿不饿?我方才让管家叫人熬了些粥,若是饿了,便起身吃一些。” “不饿,你吃些吧,先前在宴席之上也不曾吃好。”靖王的声音轻轻传来,不带一丝情绪。 云裳又叹了口气,在宫宴之上不是装着一副冷若冰霜全然不关心的模样么?为何一回来便这般消沉,夏寰宇亲自来见他,又做什么不见?这样自己为难自己好玩么? 云裳在心中暗自想着,叫浅音让人端了碗粥来,她倒真是有些饿了。 吃了粥,云裳又洗漱了,才躺到床上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又有人上门拜访了,“王爷,夏国柳吟风求见。” 云裳蹙眉,看了眼外面蒙蒙亮的天,便又躺了回去,从泾阳回来之后,因着靖王受了伤的缘故,都被宁帝免了早朝,不用那般早起来上朝,加上受了伤靖王也不宜去演武场,两人便习惯了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就说我与王妃还未起,让他等着。”靖王的声音倒是不见一丝刚起时候的沙哑,清朗有力,话一说完却又揽着云裳的腰,将云裳拉近了一些,头搁在云裳的头顶,淡淡地道,“还早呢,你再睡会儿。” 云裳素来嗜睡,这应当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了,靖王听着她睡意朦胧地应了一声,呼吸便又渐渐地平稳了下来,忍不住有些好笑,揽着云裳便也闭上眼小憩了起来。 两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云裳浑然忘记了早上发生过什么,睡眼朦胧地被浅音拉着去洗漱完毕,才恢复了几分精神。浅音给云裳穿着衣裳,轻声道,“那柳吟风已经在前厅等了快两个时辰了,王妃继续让他等着?” “嗯?”云裳愣了愣,“柳吟风?他什么时候来的?” 浅音愣了愣,便跺了跺脚道,“奴婢便知晓王妃在半梦半醒之间只怕什么都不知道,今日晨起辰时便来了,奴婢前来禀报,王爷说你们还未起,便让他等着。奴婢可不敢这般与他说,只说了王爷和王妃还未起身,那柳吟风便在前厅吃了两个时辰的茶了……” “……”云裳转过眼望向靖王,“竟有此事?” 靖王随意点了点头,吩咐着给他穿衣裳的小厮午膳要吃什么,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云裳与浅音在说什么。 云裳瞧着靖王那般模样,便知此事只怕确实是这位无理取闹的靖王爷闹出来的,对方好歹是夏国的重臣,便这般怠慢,只怕不好。只是昨日靖王受伤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指望靖王去见客是不太可能的,云裳想着,便叫浅音动作快些,三两下地穿好衣裳,梳好了发髻,便转身对着靖王道,“我去前厅瞧瞧。”说完,就出了门。 虽然已经等了近两个时辰,柳吟风却仍旧没有一丝焦躁,穿着一身青衣,静静地坐在前厅,手放在茶杯杯盖之上,似是在思索什么。 听见脚步声,才淡淡地转过了眼来,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停了下来。打量了云裳片刻,才站起身来,行了个礼,“王妃。” 云裳点了点头,走到主位之上落座,“抱歉让柳军师久等了。” 柳吟风神色一顿,摇了摇头,将茶杯端到了手中,淡淡地道,“你素来喜欢赖床,我是知晓的。” 一句话堵得云裳不知要如何回应,她在柳吟风那院子中的时候确实一直起得很晚,第一日的时候柳叔一大早便将早膳送了过来,云裳便让柳叔不必这般早,莫要吵到她睡觉,后来柳叔便不再送过早饭。她原本以为柳吟风作为一军军师,应当是较为忙碌的,即便她住在院子中,只怕柳吟风也不曾仔细留意过她,却不想,他竟然连这也知晓。 不过……既然知晓,还这般早来做什么? “千算万算,我也不曾算到过,你竟然便是靖王妃。那日在清风谷应当是去探查地形的吧,不然你也不会对清风谷中的植物都那般熟悉。”柳吟风目光落在茶杯上画着的梅花之上,神色淡淡,语气淡淡。 云裳轻轻笑了笑,“确如柳军师所想。” 柳吟风抬起眼来,望向主位之上的女子,此前她着男装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容貌过分出众,却也是一派潇洒俊逸,且言行举止,都不见丝毫的女态,与一般公子哥并无二致,所以他才不曾起过怀疑。如今瞧她女装,却又觉着,眼前的女子容色倾城,温柔沉静,与她男装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 所以那日在玉满楼上,即便是迎面遇上,他也只是惊诧与她容貌与那萧云太过相似,却从未怀疑过她便是萧云。 后来也只是她在那雅间之中远远看过来的那个目光与萧云太过相似,而且,两个人可以容貌相同,却很难身上带着的香味都相同,眼神也相同。 所以他走到半路上便反应了过来,急匆匆地折返了回去。 “彼时因为身份缘故,欺骗了柳军师,柳军师大人有大量,想必也不会责怪。”云裳微微勾起嘴角,笑容浅淡。 柳吟风却没有回答,只是问道,“那院子外的阵法是你破了的?” 云裳闻言一愣,摇了摇头,“你带军离开之后,我意欲闯阵,被阵中毒气所伤,昏迷了过去,是王爷来救了我的……” 柳吟风沉默了片刻,才似叹息一般地道,“原来如此。”<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宁帝的期望 云裳轻轻一笑,“柳军师今日前来,不会就是为了与我叙叙旧的吧?” 柳吟风目光静静地望着云裳,半晌才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敝国太子殿下,昨夜之事定是有什么误会……” “哦?”云裳挑了挑眉,“我只是靖王妃,我只知晓昨日夜里确实是贵国太子殿下带着人来的,劫持了我们的马车,还将我们带到了人少的巷子中,想要下杀手。我不知晓这其中存在什么误会,不过,若是有误会,大理寺卿定然会给贵国太子殿下清白的,柳军师不必忧心。” 柳吟风闻言,便没有再说话,半晌才道,“既然王妃这般说,那在下便先告辞了,太子殿下,还望王妃多加照拂。” 云裳有些奇怪,似乎柳吟风根本便是来与自己叙旧的,夏侯延的事情只是顺便提及而已。只是面上却依旧笑容浅淡,扬声招呼着一直守在前厅门口的管家道,“管家,替我送送柳军师吧。” 送走了柳吟风,云裳在前厅中站了一会儿,便瞧见浅音走了进来,每日早起,浅音总会去暗卫那里先把前一日的消息收集了,再一并禀报给云裳。 “王妃,奴婢问过了浅水,她说那支水晶步摇是被一个蒙着面的女子买走的,并未瞧清是谁,不过瞧着那身量及走路的姿态,应当是二十来岁的妇人。”浅音轻声道,顿了顿,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景文昔这几日每天下午申时左右都会到浅水阁,每日待一个时辰左右离开。” 云裳点了点头,二十来岁的妇人,那应当便不是景文昔了,宁华镜亦是刚回皇城不久,应当也不是,那是谁? 景文昔每日都要去浅水阁,她与宁华镜又商议了些什么?云裳冷笑一声,不管商议了什么,只怕于她都不是什么好事便是了。那两个女子都不是什么善茬,看来得做好防备了,此前自己尚会着了宁华镜的道,只是这一年间,她羽翼丰满了不少,且经过战场的洗礼,看事情便又全面了不少,宁华镜想要算计她,难! “今日辰时,我亲自去瞧一瞧。”云裳淡淡地道,便站起身。 还未走出前厅,宫中便来了旨意,召靖王妃入宫。云裳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浅音道,“你便不必随我入宫了,回去与靖王说一声,而后去给我做一件事。” 浅音闻言,连忙凑到云裳耳边,听着云裳的吩咐,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到了勤政殿,勤政殿中却不只是宁帝一人,还有景奎也在。云裳上前行了礼,宁帝淡淡地道了一声平身,云裳才站起身来,静静地立在一旁。 宁帝与景奎在商议着封后大典的事情,云裳听了好一会儿,才知晓因为礼部侍郎是雅嫔的兄长的缘故,不便筹备封后大典,景奎便自动请命,将此事揽了过去。 云裳目光扫过景奎有些微胖的身子,又静静地挪了开去,心中有些好笑,只怕这也是一种试探。是宁帝对景奎的试探,亦是对刘琦琰的试探,甚至还带着对云裳的试探。 景奎与景文昔想尽了千方百计,甚至动用了某些手段,才立下大功,将自己扶上丞相之位的同时,还想将景文昔扶上后位,景奎打得主意,只怕是太子之位,如今宁帝子嗣除了晨曦一人为皇子,便再无他人能够争夺太子之位,若是景文昔入了宫,成功诞下皇子…… 景奎不曾想到的是,他千算万算,也不曾算到云裳会出手,那场祭祈虽然看起来是凌虚子道长与兀那方丈一同预言,仔细一想,便知晓云裳定然在其中动了手脚,兀那方丈本就是云裳的人,那凌虚子只怕也只是表面应承了他,其实还是被云裳收买了去。 景奎有些后悔提出让凌虚子来测算的主意,可惜事已至此…… 那染血的诏书一事,却不知出手的是刘琦琰还是云裳,若是云裳,又为何会将刘倾雅推上皇后位置,若是刘琦琰,他哪里来的那般手段? 景奎主动揽下封后大典的筹备事宜,便是想要从中着手,看看能否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从未还景文昔以清白。 “嗯,这些细碎的事情,你便自个儿做主便是,无需事事进宫来询问朕。”宁帝淡淡地道,目光落在一旁发着呆的云裳身上,沉默了片刻,便挥了挥手,让景奎退了下去。 “裳儿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怎么了?”待景奎退了出去,宁帝才从御案之后走了出来,走到云裳面前问道。 云裳低下头,淡淡地道,“无事,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多,稍稍有些累而已。” 宁帝闻言,目光落在云裳脸上,细细看了片刻,见她神色确实有些苍白,心中终是有些不忍,“靖王受了伤,辛苦你了。” 云裳摇了摇头,“照顾王爷本就是我应当做的,只是如今夏国皇帝昨夜在宫宴上那般说,恐怕大伙儿都会疑心上王爷了,王爷是宁国的战神,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我怕会动摇民心。” 宁帝沉默了片刻,才道,“先前朕听闻景丞相说,皇城中已经有了传言,说靖王是夏国大皇子,还编了一些不实的传言出来。”宁帝瞧见云裳抬起头来望向他,便笑得温和,“不过朕已经与夏国皇帝达成了协议,百年之内,夏国绝不对宁国出兵,希望能够稍稍稳定一下民心。” 说完,又问道,“靖王是夏国皇后的孩子的事情还是你与朕说的,此事你与靖王应当早有准备,你们有何打算?”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此事我与王爷其实知晓的也不久,父皇应当也知晓,此前儿臣在康阳的时候,夏国太子夏侯延突然带着康阳城外的四十万大军围困泾阳,泾阳险些城破人亡,那时王爷与儿臣觉着,夏国太子无论如何,走这一步都是十分不该的,还是那时华国公在泾阳城外夏军大营之中,将王爷约了出去,将此事告诉了王爷。说夏侯延突然带兵袭来,只怕便是担心王爷的身世暴露,他的太子之位不保,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是后来在泾阳之战中,王爷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醒来之后,儿臣忧心王爷,便不曾问过王爷有何打算。直至昨日,夏国皇帝突然在宫宴之上提起此事,后来我们出宫便遇刺,王爷心情有些不佳,我亦是不敢提及……” 宁帝目光中带着几分沉思,半晌才笑了笑道,“既然靖王是夏国皇子,认祖归宗也是应当的。”说完,宁帝又微微弯下了腰,在云裳耳边轻声道,“裳儿,你是父皇的女儿,父皇定然也是不会害你的,靖王若是认祖归宗,以靖王的本事,那夏国皇位他唾手可得,他若为夏国皇帝,那夏国皇后之位,你定然要牢牢拽在手中。” 云裳闻言,身子微微一震,抬起眼来望向宁帝,眼中带着几分迷茫。 宁帝轻笑一声,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在一旁柱子上的雕刻的龙凤呈祥的图案上,“你素来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比父皇想象中还要聪明许多,懂得隐忍,懂得掩盖锋芒。宁国与夏国打了几百年,每一场仗都掩埋着千千万万宁国的将士,若是你成了皇后,定然有法子让洛轻言答应,从此两国之间和平共处。年年征战,苦的是百姓啊……” 宁帝叹息了一声,缓缓道,“作为帝王,希望的无非是没有战事,百姓生活安乐,宁国繁荣昌盛,你若应承了此事,朕便答应你,宁国的下一位皇帝,定然是晨曦。” “父皇……”云裳细细咀嚼着宁帝话中之意,却有些犹疑,帝王都希望百姓生活安乐,国家繁荣昌盛,这是真,只是许多帝王也希望能够一统天下,成为真真正正的天下之主。她害怕的是,有朝一日,她的父皇或者她的夫君,起了这样的心思…… “如今王爷的身份尚不明确呢,此时提这件事情似乎为时过早,而且,夏国如今可是有太子殿下的,儿臣也不知王爷心中是如何想的。儿臣倒是希望,王爷只是做一个闲散之人,日子平和便好,儿臣不喜欢那些个斗争,劳心费神……”云裳带着几分怯意地道,顿了顿,才又道,“若是王爷真有那个打算,宁国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有我的父皇母妃,还有幼弟,我自然是要竭尽全力保宁国安稳的。” 宁帝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有裳儿这句话,父皇便放心了。” 宁帝的兴致十分的高,拉着云裳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云裳离开,刚走出勤政殿,云裳便瞧见郑嬷嬷守在一旁,见云裳出来,便笑着迎了上来,“娘娘知晓王妃进了宫,便让奴婢来这儿等着,等王妃出来便带王妃去锦绣宫。” 云裳面上这才露出几分真心诚意的笑容来,“还是母妃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郑嬷嬷闻言便笑了起来,“可是靖王爷没有给王妃饭菜吃?瞧王妃的模样,真像是馋猫儿变的,放心好了,准备的都是王妃喜欢的。”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便随着郑嬷嬷去了锦绣宫。 晨曦似是刚刚睡醒的模样,还在哭闹,锦贵妃正抱着在殿中来回走动,轻声哄着,云裳凑上去摸了摸晨曦的脸蛋,“姐姐来了,不哭了啊……” 话音刚落,晨曦果真停止了哭泣,锦贵妃与云裳面面相觑,笑着道,“看来还是你这个姐姐管用,我都哄了许久了,也不理我。”锦贵妃将晨曦交给奶嬷嬷,拉过云裳道,“昨日在宫宴上便瞧着靖王面色不太好,听闻晚上又遇刺了,如今如何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查探 云裳摇了摇头,“无事,本来早有准备,倒也没什么,靖王只是心情有些复杂,我亦没什么可以帮忙的,只能他自己平复了。”说完,云裳便转了话茬子,“母妃可知,华镜如今在皇城,成了夜郎国太子的宠妾,怀着孕呢。” 锦妃闻言,倒是愣了愣,摇了摇头,“自从皇后出事之后,我便没有在关注华镜公主的情形,李氏一族如今的境况倒让我想起佛家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因果报应。李依然曾经那般高傲,却落得一个烈火焚身的下场,华镜公主曾经亦是十分任性狂妄,如今却只能沦落为一个妾室。” “因果报应……”云裳勾了勾嘴角,嘴边喃喃着这四个字,兴许便如母妃所言,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吧,前世她虽然任性了一些,却也算得上是天真烂漫的,从没害过任何人,却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孩子惨死,而自己亦是被算计致死。因果轮回,所以,她重生一世,来寻了那些人索命来了。 “若是宁华镜能够安安分分地做她那太子宠妾倒也罢了,只怕昨日那仓觉康宁可以针对我便是因为她的缘故,我听闻她进了皇城之后近日也是动作频频的,景文昔也与她搭上了边,我是她们二人共同的敌人,多半便是冲着我来的。”云裳轻叹一声。 锦贵妃闻言亦是有些紧张,连忙拉过云裳的手道,“那你最近定要自个儿小心了,如今皇城中果真是个多事之秋啊。我虽然不愿看你滥杀无辜,不过如果是旁人威胁到了你的性命,那便又另当别论了,若是她想要害你,那你便无需客气,华镜公主虽然也算得上是宁国公主,却也是罪臣之女,你不用担心……” 云裳原本也并没有想过要隐瞒锦贵妃,锦贵妃是她如今为数不多还能够全心全意信任的亲人,她只是不愿她为难,如锦贵妃所言,宁华镜总归还是有父皇的骨血,而母妃,毕竟还是后宫中的一名嫔妃。 “裳儿知晓,裳儿能够处理的。”云裳轻轻笑了笑,凑到锦贵妃身旁,头靠在锦贵妃的肩膀之上,轻叹了一口气,“自打回宫之中,女儿便甚少陪在母妃身边尽孝,如今靖王的身世之谜又突然窜了出来,只怕以后陪在母妃身旁的时间便益发的少了。” 锦贵妃低下头,嘴角带着一抹笑,“是母妃对不起你,这十多年辛苦你了。靖王爷对你倒是不错的,只是……”锦贵妃似是想起什么,笑容中也忍不住染上了几分勉强,“若是靖王爷回了夏国,继承了皇位,身为帝王,只怕有许多的不得已,母妃害怕,你在夏国受了委屈。” 云裳低下头,鼻尖微酸,却又听见锦贵妃喃喃地道,“若是在宁国,母妃和你父皇还能护一护你,在夏国,隔了那般远的距离,只恐我们有心相护,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母妃放心吧,裳儿哪有那般怯弱,若是王爷欺负了我,我定然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云裳害怕惹得锦贵妃勾起她的伤心往事,便连忙笑着道,眼中是满满的得意。 锦贵妃瞧她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也忍不住失笑,轻声道,“那便好。” 云裳瞧着奶嬷嬷给晨曦换了一身衣裳又抱了进来,便走过去接过来抱着,瞧着怀中那小小的孩子,笑得温和,“瞧晨曦的模样,便是个顶聪明的,希望咱们晨曦长大之后莫要淘气啊,莫要惹母妃生气啊……” 锦妃瞧着云裳抱孩子的手法倒是十分熟练的模样,忍不住一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笑着望了晨曦一眼,“他还这么小,哪儿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怎么会?我们晨曦最聪明了,定然是听得懂的。”云裳瞧着晨曦睁大着骨碌碌地眼睛望着她,便忍不住笑弯了眉眼,伸出手去戳了戳晨曦粉嫩的脸蛋,才轻声道,“待晨曦大一些了,便让雅嫔的哥哥礼部侍郎刘琦琰做他的师父吧,刘琦琰虽然年轻,只是才华却是不差的,连外祖父也时常赞他几句。” 锦贵妃闻言,抬起眼盯着云裳瞧了良久,才笑着颔首,“你既然这般赞誉,定然是真不错的,刘大人是状元爷,若是雅嫔做了皇后,出人头地是指日可待的,等个三四年,做晨曦的启蒙老师倒是刚好合适的。” 云裳见锦贵妃应得十分轻巧,便知她心中有数,轻笑了一声,低下头逗弄晨曦去了。 用了午膳,云裳想着下午还得去瞧瞧景文昔去那浅心阁中所为何事,便早早地告辞了。云裳抱着晨曦哄了大半日,离开的时候才将晨曦还给了锦贵妃,锦贵妃抱着晨曦,瞧着云裳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待郑嬷嬷送走了云裳回来,才轻声道,“瞧裳儿的模样,倒是个喜欢孩子的,只是她如今的境况,却不太适合生养孩子,此事还得提点她一下才是……” 郑嬷嬷瞧她担忧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娘娘常说,关心则乱,只怕娘娘如今便是这样的情形。老大人来宫中的时候,便夸赞过好几次,说公主殿下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皇上也说过同样的话,连娘娘您自己也三番四次的感慨过,娘娘能够想到的,公主殿下定然也是明白的。” 锦贵妃苦笑了一声,“这个孩子,我亏欠她太多了。”想了想才又道,“我记得我年少时候,曾有一个夏国商人之子爱慕与我,似乎是夏国蛮有名气的大商户,嬷嬷可还记得?也不知晓他如今如何了,不行,我得写封信给他,让他帮忙照拂一下裳儿。” 郑嬷嬷见锦贵妃满腔热情,想起来便急急忙忙将小皇子交给了郑嬷嬷,匆匆去寻笔墨纸砚了,想要开口唤住,却终究没有开口,低着头在原地小小声地道,“我滴主子哟,你可别忘了呀,你可是宁国的锦贵妃啊,若是被皇上知晓了,可有得苦吃了。而且,那个郑姓公子只怕早已经成了亲,如今孩子都好几个了,你这样贸贸然地写信过去……” 只是想着锦贵妃不过是担忧云裳,便叹了口气由着她去了。 云裳却是不知晓此事的,回了王府,便换了一身衣裳,跟靖王打了招呼,往浅水阁去。靖王有些不放心,那浅水阁他也是记得的,机关重重,而且如今夜郎国太子既然住在里面,高手应当也不会少,便跟着云裳一同去了。 一出门却突然开始下雪,云裳到浅水阁后门的时候,雪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了。站在浅水阁门外,云裳才知晓,浅音的消息果真是没有错的,浅水阁中高手真是不少的。靖王坐在浅水阁后门的茶肆之中,倒了一杯茶,目光落在那禁闭的小门上,才道,“里面武功上乘者有二十四人,中等着,七十二人。” 云裳闻言,轻蹙眉头,若果真如靖王所言,今日进去打探到消息的机会便十分微茫了。 正想着,却突然听见浅音道,“王爷,王妃,景文昔来了。” 云裳愣住,“你不是说她每次都是从前门进去的吗?所以我们才来后门等着,怎么今儿个突然从后门进了啊?” 浅音也有些莫名其妙,低声道,“前些日子她确实都是从前门直接进去的啊,奴婢也不知晓。” 只是现在却不是责备的时候,云裳抬眼便瞧见那个带着面纱,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渐渐走近,这个小小的茶肆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云裳与靖王虽然简单装扮了一番,可这样的气质,却是十分难以掩盖住的。 靖王沉吟了片刻,拉着云裳走出茶肆,往远处走去。 云裳知晓靖王的打算,景文昔若是要进去浅水阁,定然会留意这门前唯一的茶肆,到时候他们定然会被怀疑,还不如现在离开,假装离去的模样,待会儿再折返回来。 只是刚离开十多步的距离,便听见吱呀一声,似是门被打开的声音,而后,却似乎是马车车轮响起的声音。 云裳有些好奇,方才那巷子中分明是没有马车的,莫非是浅水阁中的人出来了?浅音刚到,就有马车出门,出来的究竟是谁呢?华镜?还是仓觉康宁? 云裳心中好奇,便悄然转过头望了一眼,便瞧见果真有一驾马车从浅水阁中驶出,马车看起来并不十分豪华,与普通小门小户坐的马车并无不同,马车正好挡住云裳的目光,背对着云裳与靖王的方向停放着,云裳瞧不见马车中坐着的是谁,却只瞧见一片粉色裙角在马车旁闪过,便消失在了马车中。 而后,便只听见车夫挥动马鞭的声音,马车便骨碌骨碌地往巷子口跑去了。 见马车离开,云裳便拉着靖王又回到了茶肆之中,茶肆中的人都是靖王布置的暗卫,便连忙禀报道,“马车只掀开了一点点,属下没有瞧清楚马车中坐着什么人,只是瞧见衣角似乎是暗红色的。” 云裳点了滴昂头,暗红色,仅仅靠着这个颜色,却是很难说清,那马车中究竟是何人。 靖王走到门口瞧了瞧,抬起眼望向那马车走过的车轱辘的痕迹,才轻声道,“应当是仓觉康宁。”< 第二百二十八章 狭路相逢 “仓觉康宁?”云裳愣了愣,“你怎么知晓的?按理说,景文昔不是应当与华镜关系甚好么,又为何突然会与仓觉康宁一同离开?” 靖王微微一笑,手指了指地上的马车驶过的痕迹道,“瞧着这马车留下的痕迹深浅,我能够大概猜出马车中的人大约有多重,瞧着应当不是宁华镜,即便她怀着孕,也不太可能是她。” 云裳知晓既然靖王说了出来,便该是有七八分把握的,抬起眼望向浅水阁的门,有些犹豫,“既然仓觉康宁已经离开,这浅水阁中的守卫恐怕被仓觉康宁带走了一大半,现在若是想要闯进去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即便是进去,我与宁华镜没什么话好说的,倒是挺想去瞧瞧景文昔与仓觉康宁究竟在搞什么鬼。” 靖王听云裳暗自嘀咕着,抬手摸了摸云裳的发丝,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去瞧瞧吧,我吩咐了最优秀的暗卫悄悄跟着,我们现在跟上去也还来得及。” 云裳眨了眨眼,又看了眼浅水阁,拍了拍手道,“那便走吧,至于宁华镜,便先放她一马好了。” 靖王笑了笑,牵着云裳的手走到巷子口才叫人牵来马车,扶着云裳上了马车。 走到一半,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云裳听见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而后便闻见车夫敲了敲马车门道,“主子,前面有人在闹事,围观者众,堵住了路了。这儿路窄,不好掉头。” 云裳与靖王对视一眼,在心中猜想着,莫非是景文昔和仓觉康宁已经察觉了有人跟着他们,故意的? 想着,云裳便推开了马车车门,往外看去,只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外面据闻在闹事的主子,是云裳做梦都不会忘记的人——莫静然。 前世甜言蜜语哄骗着云裳对他千依百顺,让云裳自个儿去求着皇后求着宁帝下了赐婚旨意,让云裳嫁给他的人。也是在成亲之后不到一个月便开始变形毕露,四处流连烟花之地,随意将那些个青楼女子往家中带,狠狠地伤了云裳的心的人。更是与宁华镜狼狈为奸,亲手杀了她的孩子的男人。 此前云裳一味地报复宁华镜与皇后,顺带也阴了莫静然几次。莫静然不过是宁华镜与皇后手中的一颗棋子,一颗用来毁掉她的棋子。云裳知道的很清楚,即便没有莫静然,也仍旧会有别人,所以此前她一直不曾可以针对莫静然。 只是如今在这里遇见,却仍旧发现,即便知晓他只是一颗棋子,她对莫静然也仍旧是带着恨的。 见云裳探出头去瞧一直没有回身,靖王蹙了蹙眉,轻声问道,“怎么了?” 云裳轻笑一声,望向马车不远处的闹剧,莫静然衣衫凌乱,面上有几处淤青,瞧起来有些狼狈,他的耳朵尚被紧紧捏在一双手中。 云裳看向那揪着莫静然耳朵的手,挑了挑眉,那是一个女子,一个算不得多漂亮的女子,只是面上带着满满的怒气,恨恨地将莫静然仍在地上,叉着腰骂道,“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老娘瞎了眼才嫁给你,天天见到女人就跟闻见肉腥的猫儿一样,成亲之前老娘管不住,只是成亲之后你还想这样,老娘是绝对不会允许的。莫静然,老娘的话就撂在这儿了,若是你再与那些个莺莺燕燕有任何的牵扯,老娘绝了你的命根子。” “噗哧……”云裳瞧着那女子凶悍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若是自己前世有这般脾气,只怕最后也不会变成那样,只是她是公主,怎么也做不来这泼妇骂街的样子的。 靖王不知何时已经探出头,站在了云裳身旁,瞧见外面的情形,皱了皱眉道,“那人不是号称什么皇城第一公子的莫静然?我记得,你还未及笄的时候,那宁华镜和皇后便想方设法的想要将你与他凑做一堆。” 云裳不想靖王竟然还急着这一茬,愣了一愣,才笑眯眯地道,“王爷莫非是醋了?只是可惜了,我素来与华镜不对盘,她想方设法要给的,我自然是绝不肯要的。也幸好我不曾中计,若是我稍稍笨那么一些,只怕事情便变了样子了……” 云裳有些怅然,嘴角的笑意也带着几分讥诮。莫静然,她永远不会忘记,前世,是他亲自将自己的桓儿从窗口扔了下去,活活摔死。 血债血偿,华镜与李依然都已经得到了她们应得的下场,现在,也该轮到你了。 云裳冷冷一笑,下了马车,凑到一个正在看热闹的中年妇人身边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中年妇人听云裳这么一问,眸光一亮,拉着云裳便道,“少年人,你连这都不知道啊,这个男人是莫家独子,在皇城中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这莫公子却是个混球,十多岁便是青楼常客了,还常常因为争夺青楼女子闹得不可开交,名声不太好。去年的时候,听说他与那什么华镜公主的有染,便更是没有人家敢把女儿嫁给他了。” “他身旁那女子是他如今的妻子,原本是屠夫的女儿,那屠夫惹了官司,那女儿便在衙门口跪着求情,结果遇见去衙门找狐朋狗友玩的莫家公子,莫家公子见屠夫的女儿还有几分姿色,便给调戏了去,还说什么只要她嫁给他,他便帮忙解决了她爹爹的事情。” 云裳闻言,望向那女子,面容到算得上是清秀的,不过看那架势,应当不是什么温柔贤淑的。 “莫家公子的名声众人皆知,莫家两个老的听说有人肯嫁,便也顾不得其他,很快便同意了。”那中年妇人啧啧几声,又接着道,“不过没想到,这小娘子好看是好看……”只是瞧见云裳的容貌,便连忙道,“不过你是我瞧见过最好看的少年人,我嫂子家的女儿还未说亲,长得也还算清秀,不如……” 云裳为了出门方便,便是一身男装打扮,见那中年妇人不知话茬子歪到了何处,竟打起她的主意来,便连忙道,“家中已成亲,实在抱歉。”便连忙挣脱了那拉住他的手,退回了马车之中。 转过头便瞧见靖王满脸笑意地瞧着她,“果真是男女老少皆宜啊。” 云裳知道靖王是在取笑她,瞪了他一眼,便沉默了下来。靖王却笑着道,“怎么不继续听下去了?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这般喜欢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了。”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笑着道,“只是不喜欢那莫静然,想着看看怎么给他个教训,这样的人,若是我当初愚笨一些,只怕便是我嫁了,我不若这个女子的脾气,定然会受尽欺辱……” 靖王眸光深了几分,半晌才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此事便交给我来好了。我的裳儿险些被算计着遭这样的男人糟蹋了,想想也觉着十分可气呢。” 不是想想,此事是确实发生过的,云裳闭上眼,将心中的恨意压了下去。 其实不用那妇人说,后面的事情云裳大致能够猜想,莫静然与那屠夫的女儿成了亲,很快便原形毕露,与前世一样。只是那屠夫的女儿却是个有脾气的,莫静然的日子应当也不好过。 不过,只是不好而已,又如何消除得了她的心头之恨呢。 云裳勾了勾嘴角,心中有了几分打算。 打算好之后,云裳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道,“也不知这得闹到什么时候,他们去了哪儿?我们走过去如何?” 靖王闻言,便唤了暗卫来问。 “马车去了城外的清峰寺之中。”暗卫道。 清峰寺云裳是知晓的,虽然不如宁国寺闻名,可是因为离皇城十分近,皇城中那些夫人小姐初一十五的祈福,便大多是去清峰寺的,而且,清峰寺中风景也还算不错,香火鼎盛。 “去清峰寺做什么?”云裳皱眉。 “清峰寺的话,我们过去倒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既然马车过不去,我们便走过去,换马吧。”靖王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声。 靖王便下了马车,又拉着云裳下了马车,绕开围观的百姓,走了过去,才又嘱咐暗卫去买了马来,两人上了马,便朝着清峰寺而去。 并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所以清峰寺倒也算不得人多,清峰寺在山上,一路上去不能骑马,云裳便与靖王一同下了马往山上走去,在半山腰停放车轿的地方,就瞧见了先前从浅水阁中出来的马车。 入了寺门,云裳闻见一股熟悉的檀香味道扑面而来,两人随意的买了些香烛点了,便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景小姐与夜郎国太子在后面的厢房之中,方才还有一个女子进了厢房。”暗卫禀报。 还有一名女子,又会是谁呢?云裳心中暗自猜测着,便找来寺中的沙弥道,“这位师父,在下与友人逛的有些疲累了,想要一间厢房稍作歇息,可否请师父带路。”云裳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轻声道。 那小沙弥望向云裳与靖王,目光中是满满的惊艳,连连道,“有的有的,今日来参拜的人不多,厢房还空着几间,两位施主请随贫僧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密谋 小沙弥带着云裳与靖王走到后院之中,打开了一间厢房,便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自便。” 云裳抬起眼望了望厢房中的布局,倒也只是一间简单干净的厢房,有一张床可供香客小憩,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子上放置着一壶茶水两个茶杯,还有一个棋盘和棋子。 “他们二人在何处?”云裳轻声问道。 靖王沉默了一下,拉着云裳走到门口,指了指对面的房间道,“那里边。” 云裳退回屋中,并未关门,望向对面的厢房,眉眼一蹙,这厢房后面倒是种着一片竹林,若是以竹林为掩护,兴许尚可。 靖王却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为何,仓觉康宁将他的侍卫都调遣到了远处远远地守着,我已经让暗卫将守卫的分布探查了出来……”话还未说完,靖王便四处查看了一下,蹙了蹙眉,“这厢房中竟然连笔墨纸砚都没有备着。” 轻声抱怨了一句,靖王便拉着云裳走到桌子旁,倒了杯茶,沾了杯中茶水在桌子上面画着,“厢房附近共有十二个守卫,只是都离厢房较远,分别在这些地方。”靖王画了画,让云裳瞧清楚了,才又道,“他们那间厢房的旁边没有人,我们留两个人在这边,让暗卫去将能够瞧见那厢房中情形的这两处守卫引开,我与你一同悄然到他们旁边的厢房中去,这厢房墙壁较薄,旁边有什么动静轻而易举的便知晓了。” 云裳点了点头,“王爷想得十分周全。” 靖王唤来两个暗卫,仔细吩咐着他们如何将那两个守卫给引开,两个暗卫便退了下去。靖王走到门口悄悄瞧着周围的情形,过了会儿,靖王便拉着云裳道,“走。” 两人便放轻了脚步,走到那厢房左边的厢房前,迅速将厢房门打开,走了进去,便又关了起来。 隔壁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云裳蹙眉,走到墙边仔细听着。 过了半晌,却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媚意,似乎还带着几分虚弱,声音有些喘,“蝶儿侍候得太子殿下可还满意?” 这个声音不像是景文昔的,应当便是暗卫所言的后面进屋的那个女子了。 紧接着便听见仓觉康宁道,“你们宁国人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蚀骨?是这么说的吧?”说完便哈哈大笑着,“只是你这身子不太好,才两次便不行了,本殿下还没有过瘾呢。” “太子殿下可绕了奴家吧,奴家实在是受不住了。”那女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恐。 云裳被这突出起来的对话惊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云裳蹙眉,想着方才两人的对话,似乎像是……刚刚做了那事之后的样子。 正想着,便又听见那女子娇声笑了起来,“太子殿下可是忘了,咱们这儿可不止有蝶儿一个女子,奴家瞧着,景小姐方才瞧着我们,也有些心痒难耐了,奴家现在有些累了,不如殿下让景小姐侍候殿下如何?” 仓觉康宁似乎有些迟疑,“华镜与景小姐关系要好……” 话音未落,便听见那叫蝶儿的女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殿下实在是有些不解风情啊,景小姐跟着殿下到这寺庙中来,还将奴家与殿下在她面前做这样的事情,景小姐的心思,殿下还不知道?” 仓觉康宁的声音便染上了几分轻颤,“昔儿,可是真如此?” 似是有一个轻轻地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太低,云裳没有听见她说了些什么,只是话音刚落,隔壁便传来似是椅子倒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女子几声压抑的轻喘。 “快些,殿下,快些……”是景文昔。 云裳心中一惊,原本不是没想过景文昔与仓觉康宁极有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只是先前听见暗卫禀报说还有一名女子进去了,便也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却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番情形。 只是,景文昔处心积虑的勾引仓觉康宁又是为何? 宁华镜是仓觉康宁的宠妾,而景文昔与宁华镜交好,让宁华镜吹吹枕边风,为景文昔做些事情,仓觉康宁定是愿意的。而景文昔这般做,若是被宁华镜知晓了,以宁华镜的性子,恐怕两人便会反目了。 隔壁不断地传来各种**之音,先是景文昔与仓觉康宁两人行鱼水之欢,后来似是那蝶儿亦是按捺不住,加入了进去,三人一同狂欢,叫声不绝于耳。 云裳听得满脸通红,退后了几步,那声音却也并未小。 转过头便瞧见靖王笑意盈盈的眼,云裳心中一惊,险些带倒了一旁的椅子,幸而靖王反应迅速,急忙将那椅子扶了起来。 “为夫记着,这是第二次?似乎是第二次与夫人一同听到这样的事情了。”靖王凑到云裳耳边道,揽住云裳的腰。 云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心中暗恨,怎么就将靖王带了过来呢,瞧他眼中的光芒,便知他心中想着什么。 第二次,云裳沉默了一下,上一次,听得是宁华镜与仓觉青肃的墙根,那时他们还未成亲。 “没什么好听的,我们走吧。”云裳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靖王却是摇了摇头,“景文昔这般做,定然是有目的的,做完了事情,才是提条件最好的时候,我们赶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可不要错过了。” 云裳见他一副斯斯然似乎一派正经的模样,心中暗恨,这人,平日里在旁人面前那般冷面冷情的模样,怎么一到了自己面前,便像一个无赖似得呢。 只是靖王猜的却是没有错的,云裳与靖王耐着性子等着旁边的闹剧结束,忍受着靖王时不时的骚扰,才听见景文昔微微带着几分喘息地道,“太子殿下真是威猛无比。” 仓觉康宁听美人这么一夸,自是心中飘飘然,哈哈大笑着道,“昔儿的身子真是美丽,让本殿下无比着迷,蝶儿的声音亦是好听极了,本殿下许久未曾这么快活了。” 静了静,才听见景文昔轻笑了一声,媚声道,“那太子殿下能不能奖励奖励昔儿啊?” “好啊,你说就是了。”仓觉康宁笑得十分畅快。 “昔儿想,等几日后的封后大典待昔儿入宫好不好?昔儿只想进宫去瞧一瞧……”景文昔声音中带着几分祈求。 进宫?云裳蹙眉,景文昔虽然因为祸国妖孽的预言被父皇与景奎弃用,只是至少在封后大典之前,她是安全的,此期间各国使者都在,祸国妖孽一说本就容易引起争议,父皇绝不会在封后大典之前对她下手。 她若是想要进宫,为何不去求她做丞相的父亲,反而以这样的方式来达成交易,让仓觉康宁带她进宫? 似是明白云裳的疑惑,靖王凑到云裳耳边轻声道,“若是她随着她父亲进宫,朝中大臣带在身边的女眷是在后宫中单独设宴的,而且封后大典的时候,朝中大臣也不能带丫鬟小厮在身边。而仓觉康宁就不同了,他是异国使者,身边是允许带一个随从的,景文昔就可以假扮随从,跟在他身边了。 原来如此。云裳在心中猜想着,景文昔不跟随父亲入宫是为了不入后宫的宴席,她去前殿又想要做什么呢?前殿是皇后受封仪式举行的地方……莫非,她是想要在仪式举行的时候做什么事情? 仓觉康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带你入宫?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可是知道的,原本这要被册封为皇后的人,是你。不过因为一个妖孽祸国的预言,便让你在百姓中名声十分的差,你肯定是想要趁机报复,我虽然不晓得你要做什么,但是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带你入宫很简单,但是如果你在宫中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连累了我,那我可就亏大了。” “太子殿下觉着昔儿是那样的女人?昔儿不过是因为听说那即将要被封后的雅嫔娘娘十分貌美,心中好奇,想要瞧一瞧究竟是如何倾国倾城的女子能够打败了我,成为皇后的……” “呵呵,这话我可不信。”仓觉康宁怎么也是在皇宫中长大的,这样拙劣的谎言又如何能够骗得过他?“那个什么雅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比起美貌来,你比那靖王妃可差远了,靖王妃是宁国皇帝的女儿,他每天看惯了那样的美貌,就你这模样,对他怕是没有什么影响的。”许是因为那日输了箭的缘故,提起云裳仍旧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云裳挑了挑眉,只怕景文昔要被气得吐血了,却听见景文昔咬着牙道,“是。还请太子殿下垂怜,昔儿别无他求,就只求能够入宫,昔儿保证,绝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昔儿会一直呆在太子殿下身边,绝不擅离半步。” 似是顿了一顿,才又听见景文昔道,“华镜公主如今不在皇城之中,若是过些时日回了皇城知晓了我与太子殿下……只怕是要生气的,华镜公主素来脾性较大,而且如今肚子里又怀着太子殿下的孩子,昔儿听闻,太子殿下尚没有孩子,夜郎王想必是极其注重子嗣的。如果华镜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二百三十章 猜想 云裳听见仓觉康宁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原来你这些日子日日来浅水阁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勾引了本太子便想要威胁我?好得很!华镜竟然有你这样的朋友,既然你都这样子说了,那本太子如果不好好索取报酬,不是亏大发了?如果你想要进宫,那封后大典之前,华镜没有回来之前,就每天来侍候本太子吧,侍候得高兴了,便带你进宫。” 华镜不在皇城之中? 云裳心中猛地一跳,隐隐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来。此前她得到的消息华镜是与仓觉康宁在一起的,只是暗卫却竟然没有探查到他们已经进了皇城,如今又没有探查到华镜根本不在浅水阁中。 华镜在皇城之中最大的敌人便是自己了,她此番千方百计不计代价的回了宁国,肯定便是来找她寻仇的,既然是要寻仇,那便得要先找到仇人啊,自己在这儿,宁华镜又怎么会不在皇城之中呢? 云裳一直紧皱着眉头,猜想着宁华镜究竟去了哪儿,没有留意到隔壁屋中又隐隐响起了引人遐思的声音。 靖王拉着云裳推开了门,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便瞧见一个沙弥从门外走了进来,走到云裳与靖王小憩的厢房前停住了脚步,“阿弥陀佛,茶凉了,两位施主可要贫僧再去烧壶茶水来?” 屋中云裳与靖王对坐在棋盘两边,靖王执起黑子,似是在思索如何下,云裳听见那沙弥的声音便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们下完这盘棋便下山了。” 那沙弥便点了点头,又念了声佛号,离开了。 “这和尚是仓觉康宁的人?”云裳蹙眉,方才靖王拉着她从那房间中走了出来,刚进这厢房,将棋子摆好,这和尚便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靖王摇了摇头,“不是仓觉康宁,他刚来这皇城,还没有这样的本事,连寺中的和尚都能收买。这和尚没有武功,只是个放风的,我猜想,多半是景文昔收买下来的人。只怕连这清峰寺都是景文昔带着仓觉康宁来的。” 云裳想起此前暗卫报来的消息,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地模样,“只怕这景文昔也不是第一次在这寺庙之中做这样的事情了吧?连放风的和尚都收买好了。” 靖王挑了挑眉,眉眼间带着几分轻佻,“这儿倒也别有一番情趣,夫人若是喜欢,我们亦是可以试一试的。” 云裳闻言,便抬起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手中棋子一把扔在桌子上,“也不知那外面的人怎么会以为你冷酷无情的,瞧着纨绔样子,只怕比起王公子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哦?”靖王轻笑一声,看向云裳的眼中满是宠溺味道,“夫人喜欢看我冷着脸的样子?不过我不太喜欢,我在外做出那样的样子都已经够累了,回家只对着夫人,就希望可以放松一些,不然里里外外都跟场戏一样,那得多累啊。” 放松一些吗?云裳目光落在靖王的脸上,停了片刻,才轻笑了一声,这个人,说甜言蜜语也说得这般委婉。 靖王将棋盘上的棋子分开,装入棋罐之中,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手下倒也有些擅长追踪之术的人,不过现下不在身边,若是你用得上,我便召回来。那宁华镜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任由她在外面乱窜,万一坏了夫人的事儿,可就不好了。” 云裳愣了愣,这个人,怎么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呢?她想什么都知晓。 “好啊。”云裳望了望靖王衣角的云纹,笑了笑,“这皇城中的事情,早些了结了也是好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随着靖王一同去夏国了呢……云裳心中暗自补充道。 靖王笑了笑,“我们先走吧,若是待会儿出去的时候不巧,被景文昔和仓觉康宁瞧见了,便不太好了。” 云裳虽然明白这样的情形有靖王在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却也由着他拉着一同出了厢房,往外面走去,又去添了一些香油钱,靖王才与云裳一同骑着马下了山。 刚入了城,走到半道上,却瞧见柳吟风迎面走来,目光直直地落在云裳的脸上。此前柳吟风虽然已经猜到了在康阳城外的人便是她,只是云裳却从未承认过。今日云裳穿着一声男装,却是无从辩驳,便索性朝着柳吟风淡淡地点了点头,便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错身而过。 靖王瞧这两人的互动,撇了撇嘴,“瞧这柳军师的模样,只怕是喜欢上我家裳儿了。这可怎么好呢?可惜了,我家裳儿已经成了亲,唉,成了亲还这般有魅力,真是令人烦恼呢,万一裳儿一个兴起,收上几个面首回家,那我可就得哭了,看来还是应当把你锁在家中,不让你出来见人好了。” 云裳知晓他是在说笑,只是因为是在外面,靖王面上的表情是十分严肃的,配着那样一张脸,说着这样的话,云裳只觉得,心肝胆都在颤。 这一次的封后大典筹备的倒是十分顺利,从诏书发布到各项准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转眼便到了三月初一,还有两日便是封后大典,封后大典前,皇帝与未来的皇后都需要在宫中祈福,斋戒三日。 栖梧宫被烧得面目全非,宁帝便干脆下旨让人将栖梧宫拆掉了,准备重新修建。只是如今还未动工,便又另外整理了一处还算得上气派的宫殿出来,挂上了栖梧宫的牌子,便算是皇后未来的寝宫了。 许是因为宁帝的这一举动,宫中便渐渐地起了一些流言,说什么宁帝极尽宠爱锦贵妃,新皇后只是宁帝为保护锦贵妃立起来的一个耙子而已。流言还传得有板有眼的,皆说此事证据有三,一则原本锦贵妃是打入了冷宫的妃嫔,自古以来,入了冷宫又被接了出来,还位分这般高的嫔妃,仅有锦贵妃一人。其二,锦贵妃便在栖梧宫中住了一阵子,虽然只是住着偏殿,但是栖梧宫素来都是皇后寝宫,从无与人共享的先例。而这其三便是,栖梧宫一把火被烧了,宁帝却只令人另外整理了一处宫殿,而锦贵妃住着的锦绣宫,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算得上是后宫之中最奢华的宫殿了…… 传言听起来倒是十分可信的模样,不过亦是有人反驳,说若是宁帝果真宠爱锦贵妃,为何不立她为后,有皇子傍身,还有帝王无尽的宠爱相护,又有谁敢动锦贵妃一分的? 只是这样的话听起来却有些无力,只被一句“皇后的位置向来都是后宫女子的兵家必争之地,宁帝真心对待锦贵妃,怎么忍心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便反驳了回来。 浅音愤愤不平地道,“王妃啊,奴婢肯定,这对贵妃娘娘十分不利的流言蜚语便是从琴梦那里流传出来的,那个什么劳什子梦婕妤的,若不是王妃你,她只是一个废人而已,又怎么能够蹦跶到这个位置之上,想她被靖王爷打断了腿的时候,还是王妃送上上好的接筋续骨的药去,才让她如今的腿除了下雨天会疼痛之外便没有其他异常了。结果她却以怨报德,竟然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来中伤锦贵妃,说什么也不能绕了她。” 云裳瞧着浅音一副愤愤不平地模样,微微一笑,这小丫头,这么还这般脾气暴躁。 “此前你不也说了吗?琴梦虽然从未出过宫也从未见过别人,身上却常常出现宫外时兴的饰物,这明显便是有人在贿赂她。只怕这件事情也是别人指使她做的,琴梦我自然是要对付的,只是对付琴梦这个小喽啰,实在是简单地紧,咱们在对付她之前,得先将她背后的人抓出来啊,我倒是想要瞧瞧,谁这般大胆,将这些主意都打到母妃身上了。”云裳笑着劝道。 浅音点了点头,“好吧,奴婢便再忍这么一会儿。反正现在暗卫也已经查出来了是琴梦身边那个叫做琪儿的丫鬟在作祟,趁着宫女每月探亲的时候,与宫外的人接触,捎带东西给琴梦。既然琪儿都已经被我们抓住了,顺藤摸瓜,很快便能够查到幕后之人了。” 云裳微微一笑,轻轻颔首,“得快一些了,还有两日便是封后大典了,我怕封后大殿之上有人针对我针对母妃。” 浅音连忙应了下来,笑着道,“王爷早前还在说,搜寻华镜公主的人已经有了消息,明儿个一早只怕便能得到准信儿了,想要算计公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要知晓我们王妃如今可是有王爷护着的。” 云裳瞥了她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让她退了下去。 转过眼看着桌上的银耳羹,想起晚间用膳的时候靖王被管家叫去了书房,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正想着呢,便听见门被推了开来,接着,靖王便出现在了云裳面前,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个暗卫,一面走着一面在说着事儿,“宫中出了事儿,听闻不知晓是谁在雅嫔的膳食中放了剁碎了的肉……”<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雨临 封后大典前,帝王与新皇后人选需斋戒祈福三日是老祖宗的规矩,祈福完成便寓意着喜事能够顺顺利利,吉祥如意。斋戒斋戒,自然是吃不得肉的…… 云裳眯了眯眼,看来有人已经赖不住,先下了手了。这般想着,云裳便连忙站起身来,望向靖王,“我只怕得进宫一趟了。” 靖王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微微顿了顿,才点了点头,“我知晓你担心锦贵妃,前些日子宫中那些谣言我也听说了,这次恐怕正是冲着锦贵妃来的,你进宫去吧,要不要我与你一同?” 云裳沉默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虽然与封后一事有关,但是终究是后宫纷扰,她不希望靖王过多的参与这些事情。男人便应当心怀天下的,这家宅之事,自是应当由女子来处理,况且这件事情只是与她母妃有关而已。 嘱咐了靖王好生将桌上的银耳羹喝了,云裳才叫来浅音,换了身衣裳,披着一件粉色披风便出了门,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云裳便急忙往宫中赶去。 斋戒出了事情,锦贵妃作为封后大典的筹办人之一,自然是应当在场的。况且她如今暂时保管着皇后令牌,这事又出在后宫之中。 云裳便也懒得去锦绣宫,找了宫人带着去了长安堂。那是设在宫中的佛堂,一般宫中嫔妃祈福便是在此的,而帝王祈福则是在勤政殿中的。 云裳到的时候,便瞧见宁帝与雅嫔坐在椅子上,锦贵妃站在宁帝身边,眉头轻蹙望着跪在地上的宫女。 “奴婢一直都呆在御膳房中的,这几日皇上与雅嫔娘娘斋戒,后宫之中也一同祈福,锦贵妃娘娘便下了令,宫中所有人的饭菜都不得出现荤食,所以这几天外面都不曾往宫中送过肉。奴婢亦是不知道这狗肉是怎么来的,奴婢冤枉啊……” 云裳听着那宫女的话便知晓这宫女大约是御膳房中的,只是瞧着这鬼哭狼嚎的模样,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做东西的时候你一直在旁边?”宁帝淡淡地道。 那宫女连忙摇了摇头,“御膳房中人多着,奴婢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膳食之中动手动脚,故而也并未在意,期间离开过好几次。” 云裳望着那宫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沉思,即便是面对着这样的阵仗,这个宫女亦是不卑不亢的模样,虽然鬼哭狼嚎的,可是回答问题的时候,条理十分清晰,只怕也不是个简单的。 “做膳食的时候,可有御膳房之外的人来过?”锦贵妃轻声问道。 那宫女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看了眼锦贵妃,才轻声道,“奴婢不曾留意。” 宁帝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带下去吧,带下一个。” 云裳这才明白,原来是在对御膳房中的宫人挨个挨个的审问,云裳轻嗤了一声,只怕最后所有证据的指向,也只会是一人,便是锦贵妃。 宁帝似乎这才发现了云裳,笑着朝着云裳招了招手道,“裳儿怎么来了?” 云裳微微一笑,走到宁帝身边笑着道,“近日宫中事务比较多,裳儿担心母妃忙不过来,每日都要进宫来瞧瞧的,本来今日应当下午过来,只是下午王府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便耽搁到了现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宁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笑了开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宫中有人在雅嫔的膳食中放了碎肉。” “哦?”云裳挑眉,“谁人不知这几日父皇与雅嫔正在斋戒,竟然还有人这般胆大妄为。”说完目光便落在宁帝手边桌子上放置的一碗装着百合粥的碗中,“这便是那碗有碎肉的粥?父皇可否给裳儿瞧瞧?” 宁帝见她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沉,顿了一顿,才含笑点了点头,“瞧吧。” 云裳笑着将那碗端了起来闻了闻,倒确实有股淡淡的肉腥味,闻起来像是鱼肉。用勺子搅了搅,便瞧见那粥碗中,参杂着一些泛白的细小颗粒,倒是与鱼肉碎末相差无几。 云裳漫不经心地将粥碗放了下来,笑了笑道,“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斋戒这东西,心到了便也够了,只是公然在宫中趁着封立新后的时候捣乱,这却是无论如何也容不得的。” 宁帝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 正说着,侍卫便从外面拉了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老嬷嬷一脸的惊惶,见到宁帝坐在屋中,腿一软,险些便扑倒在地。 “启禀皇上,这是御膳房中负责烧火的嬷嬷。”侍卫扬声禀报道。 宁帝微微蹙眉,“烧火的嬷嬷,既然是负责烧火的,那应当一直都在御膳房中的吧?” 那嬷嬷连忙道,“是…是……奴婢一直都在。” “那你可记得,今儿个晚上做这百合粥的时候,谁靠近过?一个一个的报上名来。”宁帝端起茶杯,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 那老嬷嬷身子颤了颤,连忙道,“奴婢……奴婢忘了……奴婢记性不好……”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 “哦?忘了?”宁帝翘了翘嘴角,声音益发的森冷了几分,宁帝毕竟身处高位这么多年,自是明白如何只需要三言两语便让一个人放弃抵抗的。 那老嬷嬷似是被吓到了,身子猛地定了下来,半晌才道,“奴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郑嬷嬷,锦贵妃身边的郑嬷嬷来过。说锦贵妃太过忙碌,晚膳没怎么吃,瞧见砂锅中熬着百合粥,便盛了小半碗去。” 宁帝冷冷一笑,望向站在一旁连眉眼都不曾动过的郑嬷嬷,“郑嬷嬷,可有此事啊?” 郑嬷嬷神色不动,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是有此事,贵妃娘娘忙碌,正在用膳的时候,藏珍阁的管事嬷嬷求见,说让娘娘确认封后大殿上皇后娘娘佩戴的凤冠,娘娘便让人将晚膳收了,奴婢瞧着娘娘没怎么吃,等娘娘忙完了之后便去了御膳房,瞧见正在熬百合粥,便盛了一些回来。只是,娘娘倒是不曾发现,粥中有肉。” 顿了顿,郑嬷嬷又道,“这位嬷嬷是怀疑奴婢瞧瞧将这肉糜放到了粥中?先前那宫女亦是说了,因为宫中斋戒的缘故,这几日宫外都不曾送过肉进宫,试问,奴婢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肉呢?” 那老嬷嬷沉默了片刻,却摇了摇头,“这奴婢便不知了,只是不知道这粥中是什么肉?” 云裳闻言,挑了挑眉,默默地笑了开来,转过身对着宁帝道,“说起认肉来,许多人都觉着厨子最为厉害,只是裳儿却觉着,大夫最为厉害,不如请御医前来瞧一瞧?” 宁帝不知云裳打的什么主意,不过瞧着云裳与锦贵妃神色间都不见任何惊惶,连郑嬷嬷一个下人都十分淡定从容的模样,便知她定然是胸有成竹的,便点了点头道,“裳儿的主意倒是新奇,便传御医吧。” 云裳发现自己说御医的时候,那老嬷嬷面色似是一动,眸光中闪过了一抹亮光。云裳便知晓自己是猜对了,嘴角的笑容亦是染上了几分冷霜。 不一会儿,御医便来了,宁帝也懒得让他行礼,便直接将御医喊道了跟前,将碗递给了他,道,“给朕瞧瞧这碗中是什么肉?” 御医似是被这样的要求给吓了一跳,愣了一愣,才缓过神来,急忙接过碗闻了闻,又用勺子盛起来仔细瞧了瞧。 宁帝瞧着这御医的动作与云裳方才似乎极为一致,心中一动,转过眼望向云裳,莫非,她竟然还懂医术?只是心中猜想而已,却不能下定结论,这个女儿,给他的惊喜亦或者惊吓实在是太多了,他从来不知道,便如那日宫宴,他从不知道她竟然有那般好的箭法。 御医沉吟了片刻,才道,“回禀皇上,微臣猜想,这碗中的肉应当是鲈鱼肉。” “鲈鱼?”宁帝蹙眉,“宫外不曾有鲈鱼送进宫,宫中也素来不养鲈鱼的,这鲈鱼从何而来?” 那御医连忙道,“太医院中倒是有晒干研磨成碎肉的鲈鱼肉。” “哦?鲈鱼也可入药?”宁帝挑了挑眉。 御医点了点头,“鲈鱼能补五脏,益筋骨,和肠胃,安胎,治水气,食之益人。一般的药店都有卖干鲈鱼碎末。” “安胎?”宁帝皱了皱眉,目光中猛地乍然出几分冷意来。 这宫中最近这段时日曾经用到过鲈鱼肉的人自是不用说,只有锦贵妃一人,原来,这陷阱便是埋在了这个地方。 宁帝抬起眼望向锦贵妃,见她面容依旧沉静,似乎连眼珠子都不曾转过分毫,又转过眼望向云裳,云裳的脸上倒是带着笑容的,只是那笑容却似乎透着淡淡是冷。 宁帝却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淡淡地道,“宫中谁人在太医院中拿过鲈鱼肉?” 那御医似是回想了片刻,才轻声应道,“最近宫中倒是无人拿过鲈鱼肉,这味药用的少,最近一次用到,是锦贵妃身边的郑嬷嬷来拿过,那时候锦贵妃正怀着小皇子,郑嬷嬷识得药理,便来太医院拿了一些鲈鱼肉去给锦贵妃安胎。”< 第二百三十二章 揭露 “哦?这么说来,是锦贵妃要害我?”雅嫔淡淡地询问道,虽说是在问御医,话语之中却带着几分好笑。 只是那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老嬷嬷却似乎没有听出雅嫔话中的潜在含义,连忙接过话头道,“怎么会呢?雅嫔娘娘多虑了,贵妃娘娘在宫中除了没有皇后的名号,其他什么都有了,怎么还会害雅嫔娘娘您呢?” 许是因为太急着将这个罪名扣在锦贵妃的身上,那嬷嬷并未发现自己这话说得有多么的逾矩。若是此时只有雅嫔在,此话说说倒也罢了,只是如今屋中有这么多人,她话中的锦贵妃也在,而且,还在变相地职责宁帝。 云裳忍不住扯开嘴角笑了起来,这个局只怕是琴梦布下的,虽然前面瞧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可是这选的人,却实在是太不堪了一些。许是一直呆在御膳房,又是烧火嬷嬷,一点也不懂得察言观色,而且,太心急了一些。这鱼肉事件,依照琴梦的身份和阅历,只怕策划这么一出,已是十分勉强,恐怕也是经过高人指点了,只是唯一的破绽便是这个嬷嬷,不过以琴梦的身份和受宠程度而言,能够收买这么一个嬷嬷,已经十分不易。 前一个宫女应当也是收了琴梦好处的,因为先前锦贵妃问她,可有御膳房以外的人来过的时候,她抬起眼悄悄看锦贵妃的动作,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一些,而后这老嬷嬷便说郑嬷嬷去过御膳房,让人觉着先前那宫女应当是受了锦贵妃指使的。 这样不堪的对手,云裳突然没有了玩下去的兴致。 “是啊……”云裳淡淡地抬起眼,望向一旁角落里檀香燃起的缭缭轻烟,“母妃有什么理由要害雅嫔娘娘呢?来人,去将梦婕妤身边的那个叫做琪儿的丫鬟带过来吧。” 云裳瞧见,在自己提到梦婕妤的时候,那老嬷嬷的眼中迅速地闪过一抹慌乱的神色,那抹慌乱在云裳直接点出琪儿的时候,到达了极盛,如今的面色惨白,额间冒汗倒更真实了许多。 “梦婕妤?”宁帝蹙眉,倒也并未阻止云裳,挥了挥手吩咐立在门口的侍卫,“去吧。” 侍卫离开了,云裳便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那老嬷嬷,笑着转过头对着锦贵妃道,“晨曦可睡下了?” 锦贵妃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如今听着云裳的问话,才转过头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出来的时候便让奶嬷嬷哄着睡了,最近倒是好睡了许多,许是因为天气渐渐转暖的缘故,以前夜里总是要醒个三两回,如今倒也能够一觉睡到卯时了。” 云裳前世带过孩子,自然明白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正是难带的时候,闻言也展开几分笑容,“那便好,弟弟是个乖巧的。” 雅嫔闻言,也转过眼来笑眯眯地道,“是,小皇子真是可爱极了,经常嫔妾去锦绣宫的时候,都瞧见他笑得畅快,倒是不认生,谁抱都是笑眯眯的模样。” 宁帝与那跪着的老嬷嬷似是有些诧异雅嫔竟然会这般事不关己的模样,按理说来,雅嫔应当也算得上是一个受害者了,毕竟大婚前的斋戒亦是十分地重要,被毁了心情自然不会太好,而且如今种种迹象表明害她的极有可能便是锦贵妃,她却竟然一副全无芥蒂的模样,还笑着与锦贵妃聊起小皇子。 锦贵妃闻言亦是一怔,轻笑了一声,自是眼中的神色却是愉悦的,不管如何,作为一个母亲,旁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她自是十分高兴的。 云裳瞧着那老嬷嬷的神色似乎更加惨白了几分,才笑眯眯地吩咐着侍卫将那老嬷嬷带了下去。 不一会儿,那个叫琪儿的宫女便被带了过来,脸上倒是没有分毫惧意,反倒是跟在押着琪儿的侍卫身后的琴梦,面上带着几分慌张。 “皇上,贵妃娘娘,雅嫔娘娘,你们带琪儿过来做什么啊?琪儿可是犯了什么错了?”琴梦一进来急急忙忙行了个礼,嘴里便连声问道。 “梦婕妤,你这是在责问朕吗?”宁帝不冷不热地问道,让琴梦浑身一颤,额上有冷汗滑落,半晌才面色苍白地笑了笑,“贱妾不敢,贱妾只是瞧着琪儿突然被侍卫带走,一时心急,还请皇上恕罪。” 宁帝没有应答,云裳倒是不急不缓地开了口,说的却是与此事毫无干系的话题,“梦婕妤戴的耳坠子倒是有些别致,我前日似乎在宫外专门定做饰品的雅饰阁瞧见过,听说是新出的花样儿,全皇城仅有一副,却不想今儿个便在梦婕妤身上瞧见了。” 琴梦浑身一僵,嘴唇都有些发白了。后宫之中素来很少有外人进来,嫔妃们穿戴一般都是宫中制作的首饰,几乎不会有人关注宫外的饰品,而琴梦在宫中又不是得宠的,连出居住的宫殿的时候都很少,倒也不怕有人问起,宫外送进来的东西虽然不如宫中的贵重,款式却也十分新颖,况且她只是末等的妃嫔,宫中那些个好的都不会流到她这儿,她能够佩戴的一般都是旁人挑剩下的。故而,每次宫外送进来的东西,她总是急急忙忙地戴上。 前两次倒还有些忐忑,后来发现从未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便大胆了许多,况且,今日琪儿被带走的事情是她从未想到的,她一时焦急,便忘记了将耳坠子摘下。没想到,云裳竟然在,更没想到的是,她一进来,云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其他人亦是不曾想到。 一旁的雅嫔目光落在琴梦的耳坠子上,似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嫔妾听闻,梦婕妤在宫外并无什么家人,从无有人进宫探望过……” 这句话的潜在含义便是,这耳坠子来的十分蹊跷。 宁帝沉默了片刻,知晓云裳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什么耳坠子,便也抬起眼看了一眼,才道,“这耳坠子是谁给你的?” 琴梦咬着唇没有回答。 云裳却轻笑了一声,“我代梦婕妤回答吧,这耳坠子是琪儿每月一次亲人入宫探望的时候带进来的,原本这下人给主子送东西倒也寻常,只是那日我问过这耳坠子的价钱,似乎是三两金子?我倒是不知道,梦婕妤身旁的宫女也这般富裕。而且,这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到梦婕妤戴着宫外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呢……” 顿了顿,才又望向琴梦,眸光中带着几分鄙夷,“方才那老嬷嬷说,那鲈鱼肉便是这样被琪儿带入宫中的。想要陷害锦贵妃,也不把痕迹擦干净一些。” 琴梦闻言,身子一震,连忙扬声道,“胡说八道,琪儿怎么会与她说这些?” 云裳闻言,又浅浅笑开了,无怪乎她总觉着琴梦成不了大事,琴梦原本只是一个宫女,听闻也不怎么识字,家中贫穷,身世凄惨。虽然曾经也见过皇后的种种算计,可是她终究不是皇后,即便学到了几分算计的手段,却学不来皇后利用身份之便在二十多年里埋下的人脉,亦是学不来皇后那种明明已经火烧眉毛,却依旧可以不动声色的气度。 终究只配做一个跳梁小丑,上不得大台面。 云裳转过眼望向琪儿,见她在琴梦说出那话之时,眉头轻轻一皱,眼中似是写着一个字:蠢。 云裳觉得有些意思,这宫女倒是个人物,也不知道是谁的人,不过皇城之中总是与她争锋相对的人不过那几个,最明显的,便是景文昔和宁华镜了。只是第一次见到琴梦戴宫外的珠花的时候,宁华镜不在皇城中,最有可能的便是景文昔了,亦或者是景奎? “父皇,有些晚了,搜宫吧。”云裳淡淡地道。 宁帝沉吟了片刻,便点了点头,“确实不晚了,后日便是封后大典,明日夜里只怕都睡不了多久,早些将此事了了也好睡觉。” “也不用搜宫,搜这宫女身上便好了。”云裳闻言,便又改变了主意,“这样快些。” 宁帝见云裳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抬起眼想要喊郑嬷嬷,却又觉着,锦贵妃也算得上是被怀疑的人之一,这样有些不妥当。 云裳见宁帝的模样,便知晓他在想什么,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光芒,“父皇叫两个信得过的内侍去便是了。” 宁帝似是愣了一下,转过眼看了一眼云裳,沉默了片刻,也只是片刻而已,便微微颔首,“郑公公,找两个内侍去搜吧。” 云裳瞧见那个叫琪儿的丫鬟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几分裂痕,便忍不住觉着有些畅快,内侍虽然是被阉割之人,但是总归也算得上是男子,被男子搜身,想必是十分难忘的。 琪儿被拉了下去,琴梦便似是被抽取了力气一般,呆跪在地上,半晌,才猛地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在翻涌滚动。 云裳瞧见了,也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一笑,她曾经三番四次的给过琴梦机会的,可惜琴梦不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了她的意愿,这便怪不得她了。 过了会儿,郑总管便带着内侍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香囊,举过头顶朝着宁帝道,“皇上,奴才在那琪儿身上发现了这个。”< 第二百三十二章 纷纷而起 香囊中装着的正是风干的鲈鱼碎肉。 琪儿亦是跟着走了出来,脚步有些虚浮,云裳轻笑着,内侍也是男人,狗改不了吃屎,只怕是在搜身的时候吃了不少便宜。 “来人,将梦婕妤和这个宫女关起来,封后大典之后处决。”宁帝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去让琴梦猛地倒在了地上,似是晕了过去,那宫女却昂起头,面色坚决,“奴婢不服,明明锦绣宫也有鲈鱼肉,为何却逮着奴婢和主子不放。” 云裳闻言,浅浅笑了起来,“谁告诉你锦绣宫有这东西的?”顿了顿又道,“这位琪儿姑娘只怕不懂药理的吧?也对,你虽然知晓鲈鱼有安胎的作用,虽然知晓锦绣宫在太医院中拿了鲈鱼,却不知道,鲈鱼这东西,不能久放,放久了之后煮出来便会变色,若是变了色,你觉着雅嫔会瞧不见吗?” “小皇子都已经四个多月大了,况且锦贵妃一直在来凤行宫中安胎,最后呆在宫中亦是我成亲的时候,那都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情了……”云裳见那琪儿面色渐渐沉了下来,更觉好笑,想到用这个法子害人,却连手中害人的利器都不曾了解清楚。 琪儿很快便也被带了回去,云裳便陪同着锦贵妃一同回了锦绣宫,才又出了宫。 琴梦此番只怕活不成了,云裳却也清楚的知道,琴梦只是对方的一步探路石,若不是前些日子在那清峰寺中听到的话,云裳倒也只怕是相信这是景文昔的全部计谋的。可那日景文昔让仓觉康宁带她入宫。 既是要入宫,便不会毫无动作,即便只是来看笑话也罢,也定然会提前做好准备。后日的封后大典才是众人都在算计的时机,那日怕将是十分精彩的。 云裳想着,竟隐隐觉着有些兴奋,像是筹备了许久的战役终究要打开了一般,带着几分即将尘埃落定的决绝。 云裳回到靖王府的时候发现靖王府外停住一顶青色轿子,花纹繁复,倒像是不知名的图腾,“有客人?”云裳轻声问着门口的门童。 门童连忙道,“是,是……是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小的也不知道是谁。” 脸上有疤痕的男人?除了夏国皇帝夏寰宇,还能是谁。 云裳便索性直接往前厅走去,走到门口便瞧见屋中的两个男人正在对弈,气氛是难得的平和。云裳愣了一愣,上次夏寰宇来王府的时候,靖王还冷着脸将她推出来不愿相见的,怎么今儿个却这般淡定的与他对弈起来?莫非这两人之间亦是发生了一些她所不知晓的事情? 倒是夏寰宇首先注意到了云裳的出现,转过眼来笑着朝着云裳点了点头,云裳见他眼中都是笑意,想来应当是与靖王的关系有了缓和。 靖王也顺着夏寰宇的目光瞧过来,便瞧见了云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连忙站起身朝着云裳走过来,拉着云裳的手道,“回来了?事情都解决好了?” 云裳分明瞧见方才靖王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在见到云裳的时候烟消云散。云裳还未回答,便又听见靖王絮絮叨叨地道,“手怎么这么凉?”说着便拉着云裳往屋中走去,坐到靖王身旁的椅子上。 云裳朝着夏寰宇点了点头,才回答道,“都解决好了,没什么大事。至于手……我倒并不觉着有多凉呢。” “你当然感觉不到。”靖王瞪了云裳一眼,转过头吩咐着立在一旁的小厮去准备茶水,还特意吩咐了,要烫的。 云裳转过眼去瞧桌上的棋盘,靖王锋芒毕露,夏寰宇步步谨慎,双方棋子胶着,倒是一时很难分出胜负的局势。 夏寰宇将手中握着的棋子放入棋罐之中,笑了一笑,“既然靖王妃回来了,我便告辞了。” 靖王随意地挥了挥手,似是压根不曾听见夏寰宇在说什么,云裳却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云裳浅笑,倒像是一个跟长辈闹了别扭的模样。 云裳瞧见夏寰宇不甚在意地站起身来便要离开,原本打算站起身来送一送,只是靖王一直拉着她的手,云裳无奈,便连忙吩咐着管家去送。 待夏寰宇离开了,云裳才转过眼望向靖王,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若是不喜欢,便不见,若是相见,便莫要做出这番不耐烦的模样,你何苦这样折磨他,也折磨自己呢?” 靖王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半晌才道,“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因为你进宫去了,有些无趣,正好他来找我下棋,便耐着性子陪着了,反正也无聊,便当打发时间了。” 云裳也不戳破他的谎言,摇了摇头,“回屋吧,这儿还是有些冷。” 靖王点了点头,便连忙握着云裳的手,两人一同回了院子。 早上一醒来,便听见靖王的声音传来,似是在与人说话,云裳将头缩进被窝之中,过了会儿才又探了出来,声音略微清晰了一些,从门外传来,是管家的声音,“老奴先前去街上的时候,都在议论此事,只怕要不了多久,宁国中所有的百姓便都知晓此事了。” 靖王许久没有说话,在云裳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却听见他冷冷哼了一声,“我还说他昨夜那般晚了怎么还有兴致来寻我下棋,原来竟是因为今日要做这件事情,所以觉得对我愧疚?还是说原本想要对我说,却不好开口?” 许是靖王话中的冷意太重,云裳也清醒了几分,找他下棋?是夏寰宇? 夏寰宇做了什么? 正想着,便瞧见浅音突然走了进来,见云裳睁着眼目光呆呆地望着床帐顶,愣了一下,才道,“王妃醒了?可要起床?” 门外说话的人似是听见了浅音的话,沉默了片刻,云裳便听见靖王道,“跟我到书房吧。” 云裳又呆呆地盯着帐顶看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浅音咬了咬唇,觑着云裳看了好几眼,看得云裳都忍不住生出几分不耐烦的心思来,才低声道,“出大事了。” 大事?云裳愣了愣。 “夏国皇帝今日当着许多人的面说王爷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是夏国的大皇子。”浅音皱了皱眉,“听闻现在外面闹得可厉害了。” 云裳猛地一惊,转过眼望向浅音,“什么?” 其实是挺清楚了的。云裳问完便又沉默了下来,她能够想象得到现在外面有多乱,靖王是许多宁国百姓心中如神祗一般的存在,如今却突然告诉百姓们,靖王竟然是夏国的皇子,这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况且,明日便是父皇的封后大典,夏寰宇选在今儿个公布此事,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浅音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本来是应当王爷与您说的,但是奴婢瞧着王爷今日只怕也没有那个心情和功夫,便奴婢说吧。王爷安排的擅长追踪的暗卫说,华镜有消息了,华镜今日从宁国寺回皇城。” 云裳并没有问浅音如何会知晓此事,只是蹙了蹙眉,“宁国寺?她去那儿做什么?前些日子她一直都呆在宁国寺?” 浅音摇了摇头,“这奴婢便不知晓了,只听说她今日回皇城,其他的没问。” 宁国寺……云裳微微眯起眼,半晌才道,“你的消息是洛意告诉你的?” 浅音耳朵有些微红,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啊……” 云裳懒得计较她的害羞,坐起身来,“给我穿衣裳吧,顺便去将洛意找来,便说我要见他。” 浅音点了点头,连忙去给云裳准备衣裳,选了一件粉紫色的裙子走了过来,“王妃,穿这件如何?” 云裳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朝着净房走去,洗漱完毕,穿上衣裳,又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浅音便将洛意带了进来。 “王妃。”洛意低着头,望着地上,轻声道。 云裳应了一声,“你是王爷身边的暗卫统领,那些擅长追踪的暗卫亦是你在管的吧,前些日子我让王爷安排他们去追踪宁华镜的下落,听浅音说有消息了?王爷如今不得闲,你便直接与我说说情况吧。” 洛意沉吟了片刻,便爽快地点了点头,抬起眼来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道,“今日晨起传来消息,说宁华镜今日会从宁国寺启程回皇城,宁华镜昨日到的宁国寺,似是去找兀那大师求平安符的,兀那大师说求的是她腹中孩子的平安。只是前些时日,宁华镜都在宁国寺附近,看起来像是随意游玩的样子。” 云裳嗤笑一声,给她孩子求平安?她那般会将自己孩子作为利用工具的人,又怎会在意腹中孩子的平安,真是笑话。游玩?宁国寺附近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值得她挺着大肚子游玩这么些天。 只是暗卫能够打探出这些消息已经实属不易,云裳便也没有多加为难,便让洛意退了下去。 “王妃,这宁华镜是想要做什么啊?”浅音皱了皱眉。 云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宁国寺,宁国寺中能有什么?” “宁华镜莫非是去调查王妃你的?”浅音低声嘀咕道,无意识地话却让云裳睁大了眼,嘴角的笑染上了几分冷意,是啊,她怎么忘了,她在宁国寺住了七年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前夕 云裳不希望明日的封后大典出现什么意外,几乎已经做出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却仍旧变数频出,云裳低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浅音道,“你与洛意商量一下,明儿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景文昔入宫。” 浅音低低的应了声,笑着道,“这倒是容易。” 待安排好了一些,云裳才想起靖王眼前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处置,不然动摇的可就是宁国的民心了,云裳叹了口气,走到院子外,问院子门口的护卫道,“王爷呢?” 护卫连忙道,“王爷在书房见客。” 见客?云裳的脚步微微一顿,便又退回了屋中,这客人多半是夏寰宇,靖王曾经答应过她定然会好生处置此事,不会让他的身世影响到宁国社稷。他既然应下了,就必然会遵守承诺。 靖王直到傍晚时分才从书房中出来,却并未直接回屋,听下人说在湖边亭子里发呆。云裳蹙了蹙眉,今儿个一整天她都在屋中来来回回踱步,晃得她自己都快要晕了,只是听说他在湖边独自发呆的时候却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停住脚步,淡淡地转身望向浅音,“王爷一整日没有用膳,对身子不好,你去让厨房做些粥来。” 浅音像见鬼一般地望向云裳,盯着云裳瞧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出了屋子。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靖王才回了院子,带着一身寒气。云裳瞧着他只怕早上起得也有些急,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衣,便连忙走上前握了握他的手,果然凉的有些惊人。 云裳蹙眉,连忙回身进了里屋取出一件大氅,给靖王披上,才幽幽地道,“虽说你身子骨好,却也不能这般折腾啊,若是病了怎么办?”念叨了两句,又道,“还一整日都不吃饭,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洛轻言你……” 话还未说完,便停住了,只因靖王猛地抱住了云裳,一身的寒气让云裳忍不住打了个轻颤,半晌才适应了这冰凉的温度,却不再说话,只抬起手反抱住洛轻言。她不知晓靖王与夏寰宇都谈了些什么,只是觉着,让他一个人去面对一个陌生了二十多年却突然发现竟然是自己父亲的人,实在是有些残忍了,哪怕他在她心中,是无所不能的。 “王妃,粥来了。”浅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一室宁静。 云裳稍稍推开靖王,拉着他坐到软榻上,转过身对走进门来的浅音道,“粥放在桌上吧。” 浅音依言将粥放了下来,才抬起眼来看了看云裳,又看了看面色有些不太好的靖王,立在原地不知该出去还是留下来。 云裳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急急忙忙退了下去,心中有些惊讶,靖王竟然也会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真不是见了鬼了吗? 云裳从床上抱了一床被子来盖住靖王的身子,轻声道,“你身子冷得紧,先暖一暖,喝些粥。”说着便去将桌上的粥端了过来,递给靖王。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接了过来,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吃着,云裳便坐在旁边瞧着,眸光中盛着满满的温柔。 一碗粥吃完了,云裳接过碗的时候,顺便又摸了摸靖王的手,觉着手稍稍暖和了一些才点了点头,“先垫着肚子,马上便用晚膳了,想吃什么?我让浅音准备去?” 靖王摇了摇头,盯着云裳瞧了许久,才开了口,“过些时候他便会与皇上一同发布告示,称夏国愿意与宁国成为盟国,百年内绝不发起战争,且一方有难另一方必须起兵支援。” 靖王说完便又沉默了下来,云裳也没有立刻说话,屋中一时静得有些沉闷,半晌,云裳才站起身来,将碗放回了桌子上,淡淡地道,“你答应了他什么样子的条件?” 靖王似是愣了愣,没有想到云裳最先问的却是这个,“我答应……”靖王冷冷一笑,又有些晃神了,“我答应与他一同回夏国,并且,依照他的希望,成为夏国的帝王。” 云裳一整天都在猜想夏寰宇会给靖王提什么样的条件,这个,云裳也是猜到了的,故而不是很讶异,“他倒是有些天真,以为这皇位如今是他的,他便可任性妄为的决定,他百年之后由谁来继承。他恐怕是忘了,夏国还有其他皇子,个个都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靖王听见云裳这么说也是笑了起来,“是啊,他是在逼我呢。” “还好……”云裳浅笑着望向靖王,“幸好不是要你回夏国之后娶夏国哪位大家小姐,以成为你夺得皇位的助力。” “嗯?”靖王有些诧异地望向云裳,“你怎么知晓他这般提了?” 云裳也是愣了,“我只是胡乱一猜,此前你外祖父便说过我配不上你的,夏寰宇果真提了?”说到最后,竟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靖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目光灼灼地望向云裳,神色间早已不见了方才的失落,坐起身来便又抱住了云裳的腰,抬起眼望向她,“他也不是个傻的,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得罪我?至于华国公,你莫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你只需知晓一件事情即可。” “什么事?”云裳垂下眼,与靖王对视了片刻。 靖王抿着嘴沉吟了片刻,才带着几分沙哑地道,“我若为帝,你必为后。” 似是一朵雪莲花在云裳心尖之上猛地盛放,心中那层用来保护自己的薄冰碎裂的声音那般清晰,云裳缓缓勾起嘴角,笑容从嘴角蔓延到了眼底,“好,我都记得了,若是有朝一日你负了我,便是变身厉鬼,我也得追讨这笔债。” 云裳的声音温柔得几近轻喃,却让靖王听得分明,云裳瞧见,靖王的眼中是满满的坚决,那坚决似是从他眼中染上了她的心中。云裳心中想,完了,这一世也还是未能守住自己的心,她几乎可以瞧见她的心在渐渐地沦陷,心中却是十足的欢喜。 果如靖王所言,宁帝与夏国皇帝的联盟诏书在还未入夜的时候便已经颁发了下来,在皇城中每一条街道都贴满了。云裳不知百姓是何反应,却也明白,这诏书便像是一颗定心丸一般,至少能够求的短时间的安宁了。 明日便是封后大典,还有一场仗要打,云裳便早早地歇下了,却禁不住靖王的求欢,被要了一次有一次,以至于到了该起的时辰,却只觉得浑身酸软,竟是连动也不想动了。 只是不起却是不行了,因为浅音站在门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慌张,“王妃,景文昔我们没有抓住,还折损了好几位暗卫。”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因着脑袋还有些昏沉,所以反应亦是比寻常时候慢了许多,半晌才听见云裳沙哑的声音传来,“知道了,侍候我起床吧,得进宫了。” 封后大典虽然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今日却仍旧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要做,她早便答应了锦贵妃要早些进宫去帮忙的。 靖王亦是被吵醒了,有些迷茫地瞧着云裳坐起身来,“这么早?” 云裳转过头瞪了靖王一眼,原本怒气冲冲的眼神却因为还未醒转的缘故带着几分媚意,“还不是你做的好事,都说了今日是封后大典,我会很忙,还缠着我不放。” 靖王闻言,低笑了一会儿,便也坐了起来,“如此,为了赔罪,本王便随着王妃一同进宫吧。” 云裳摇了摇头,转过眼道,“进宫便算了,只是如今我这儿倒是有件棘手的事情,你帮我处置一下,便是那景文昔,今日莫要让她进宫。我昨日原本是打算让暗卫将她擒来的,没想到却失了手,如今也不知道她躲到哪儿了。” 靖王闻言蹙了蹙眉,“她既然与仓觉康宁有约,定然是会与他一同的。景文昔会逃掉不过是因为景文昔只怕也猜得到你不会让她去捣乱,只是他们并不知晓我们偷听到了他们的事情,所以,此时你应当派人去浅水阁。” “浅水阁……”云裳喃喃道,嘴角扬起一抹笑来,“对了,我倒是忘了,昨儿个我那好姐姐回来了。” 说着,云裳便将浅音叫了进来,“不用抓景文昔了,去将最近红极一时的那个花魁娘子,叫蝶儿的抓住,然后让暗卫引宁华镜出来,对蝶儿严刑拷打,定要让宁华镜知晓仓觉康宁与景文昔的勾当。” “浅水阁守卫森严,宁华镜在里面,不是寻常的暗卫能够引得出来的,我亲自去走一趟吧,定然将此事做得漂漂亮亮的,也好……”靖王轻笑了两声,“交与夫人,将功抵罪啊。” 云裳无需细想便知晓他所谓的将功抵罪是什么意思,当着浅音的面却也不好发作,只得怒道,“那你还不赶紧起床去啊,再晚些时候,仓觉康宁和景文昔都要入宫了!” 靖王连连告饶,迅速地便起了身,穿好了衣裳,才又转过身对着云裳道,“浅音你便留在身边吧,今日只怕不安宁,再多带些暗卫在身边。” 云裳点了点头,也跟着起了床,收拾了一番,便往宫中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宴请 宫中喜气一片,大红的灯笼挂了一路,处处都贴着大红色的喜字。云裳到的早,锦贵妃亦是刚起床,正在看着奶嬷嬷给晨曦喂奶,见到云裳便柔柔地笑了笑,站起身来道,“走吧,栖梧宫已经布置好了,瞧瞧去?” 云裳应了一声,问道,“雅嫔呢?” 锦贵妃抬起手来点了点云裳的眉心,“还叫雅嫔呢,如今应当叫皇后了。” 皇后么?云裳闻言,只是低下头没有回应。锦贵妃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是怪母妃不愿做皇后?” 云裳摇了摇头,“我知晓母妃的思量,这皇后,做与不做,对母妃而言,本也没什么区别。”是没什么区别的,若是锦贵妃愿意,那是最好,若是不愿意,她也会选一个能够掌控的人来做这个皇后,挡下那些明枪暗箭。 “雅嫔尚在她自己宫中,如今正在装扮,身边人多,皇上也派了人在那边守着,不会有事的,等装扮好了,便会直接与皇上一同去城楼之上接受百姓的跪拜,而后去金銮殿接过皇后印玺,受封。”锦贵妃轻声笑着道,“不过这些盛况我们可都瞧不成,今日你得与母妃一同,在宫中招待王公大臣的家眷。” 云裳轻笑着应了声,眸中汇聚起一抹亮光,封后大典有那么多人瞧着,想要下手的机会不多,只是这后宫之中才是最薄弱的地方,作为仓觉康宁的家眷,宁华镜也是要出现的。云裳扬起一抹笑来,还有些期待宁华镜会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栖梧宫虽然是新收拾出来的,却也打点的十分妥当,一片喜气,殿内殿外都立着宫人,见到锦贵妃与云裳便连忙行礼。 从殿中走出来一个主事嬷嬷打扮的人,见锦贵妃走近,便连忙凑上来道,“贵妃娘娘,一切都已经备妥当了。” 锦贵妃点了点头,走进了殿中,外殿的每一件物事上面都贴着红色的喜字,桌子上摆放着红烛,此刻还没有点燃。走进内殿之中,床帐都是金色与红色交错的颜色,床上的锦被之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床上铺着枣子、花生、桂圆、莲子摆成的早生贵子四个字。 云裳一面瞧着,一面留意着锦贵妃的神色,父皇两次大婚,新娘都不是她,李依然取代她的位置成了父皇的发妻,而她只能被一顶粉红色小轿接进府中。如今父皇再次封后,皇后仍旧不是她,她却还得一手打点封后大典的桩桩件件。云裳心中想着,即便如今有了晨曦,即便她是高高在上的锦贵妃,心中却仍旧是伤感的吧。只是,锦贵妃的神色十分的平静,平静地让云裳有些担忧,便连忙道,“虽然有些仓促,倒也没什么缺的。趁着如今那些夫人小姐的还未进宫,我们便先去吃些东西吧。” 锦贵妃点了点头,面上这才染上了几分笑容,“你啊,馋猫一只。” “待会儿家眷入了宫,便先在御花园中歇息一会儿,中午在蓬莱岛上开宴,下午十分,皇上与皇后也应当回了宫,准备举行封后大典了,我们便先去金銮殿前候着,等封后大典完了,便一起去拜见帝后,而后便在金銮殿上设宴。”锦贵妃轻声与云裳说着今日的安排,云裳低低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地模样。 回到锦绣宫中,云裳却瞧见今日本当十分忙碌的宁帝竟然站在殿中,怀中抱着晨曦,晨曦正抬起手抓向宁帝的下巴,笑得十分开怀的模样。宁帝面上也俱是笑意,张开嘴便将晨曦的手含在了嘴里,笑吟吟地望着晨曦,晨曦见状,便又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父皇。”云裳上前一步,走到宁帝面前,伸出手抓住晨曦的小手,“父皇用过早膳了吗?” 方才有宫人与宁帝说过云裳与锦贵妃一同出去了,听见云裳问话,宁帝却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转过头望向锦贵妃,见锦贵妃面色淡淡,似乎并无不悦,才笑着应了声,“嗯,吃些吧。” 锦贵妃便转过身吩咐宫人准备早膳,云裳笑嘻嘻地捏了捏晨曦的小脸儿,“小娃娃还真是长得快,怎么我每日都觉着晨曦像是长大了不少呢。” 锦贵妃转过眼看了眼晨曦,微微蹙了蹙眉,才道,“是吗?我倒是没有觉得。” “许是母妃时常见着的缘故吧,我们晨曦又长大一天啦!”云裳笑眯眯地道。 说了会儿话,晨曦便瘪着嘴哭了起来,锦贵妃连忙道,“许是尿裤子了,给奶嬷嬷去瞧瞧吧。”将晨曦递给了嬷嬷,早膳也已经上好了。 云裳扶着宁帝坐到位置上,笑眯眯地问道,“父皇今日应当十分忙碌啊?怎么还有时间来锦绣宫看晨曦呢。” 宁帝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锦贵妃的面色,只是锦贵妃一直神色淡然地吩咐着宫人盛饭,似乎全然没有注意他们两人在说什么。宁帝眼中闪过一抹失落,轻声道,“什么事情都有旁人去准备着,今日难得休朝,不过已经习惯了早起,起来却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便来锦绣宫瞧瞧。” 云裳神色微微一顿,笑容便淡了几分,只怕是因为即便景文昔不曾当上皇后,母妃也依旧只是锦贵妃,所以心生愧疚,害怕母妃生气,才来看看的吧。 云裳的喉中像是被一根鱼刺哽住了一般,端起碗来,喝了些粥。 外面突然传来请安声,“靖王爷。” 云裳便连忙抬起头来,便瞧见靖王从门口走了进来,笑着对宁帝和锦贵妃行了礼,才走到了云裳身边坐了下来。 锦贵妃吩咐着宫人加碗筷,云裳才转过眼望向靖王,眼中带着几分询问,“王爷怎么来了?” 靖王笑着望向云裳,柔声道,“一早起来便瞧不见你,听管家说你入了宫,便来瞧瞧,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云裳瞧着他的神色,便知晓,景文昔今日的计划只怕是要落空了。 宁帝闻言倒是笑了起来,“这宫中可是她横行霸道了多年的地方,熟悉的很,有这丫头在,没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等会儿吃了东西,你便随我一同去前殿,将异国使者招待好,他们对咱们宁国不熟悉,你可得让他们玩开心了。” “是,臣弟遵旨。”靖王笑了笑,轻声应道。 云裳刚刚升起的笑意便又淡了下去,宁帝与夏寰宇只怕也是早就勾结好了的,从那日在宫宴之上,宁帝允许夏寰宇将那画像拿出来的时候,云裳便有些奇怪,直到昨日他们一同颁发结盟告示的时候,云裳才反应过来,这只怕是宁帝早已经计划好了的事情。如今让靖王去招待异国使者,只怕也是想要让靖王与夏寰宇好生相处的吧。 用了早膳,宁帝便带着靖王离开了。 锦贵妃笑着望向云裳,打趣道,“看来靖王爷对你倒是十分在意的,这样也好,他多在意你一分,你便好一分。” 云裳低着头没有应答,却又听见锦贵妃轻声喃喃道,“只是希望,这份在意能够维持的久一些,最好是,一辈子。” “母妃。”云裳拉过锦贵妃的手,望向她,“母妃,我希望母妃也能够幸福……”顿了顿,才又压低了声音道,“裳儿以前一直觉着,父皇与母妃既然是青梅竹马,母妃的幸福,那边应当是系在父皇身上的,可是如今,我却不知晓我是不是错了。只是母妃,若是有朝一日,你觉着这宫中再也寻觅不到一丝快乐了,便告诉裳儿,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裳儿也自会带母妃离开这宫中。” 锦贵妃的眸中染上了几分氤氲,点了点头,“母妃记得了。” 不多时,便有宫人来报,说已经有夫人小姐的入了宫,在御花园歇息,锦贵妃应了声,便要带着云裳一同过去,云裳心中一动,拉住锦贵妃的手,“母妃,将晨曦带着吧,今日宫中人多眼杂,我担心晨曦的安全,呆在身边总归最好。” 锦贵妃蹙了蹙眉,“只是今日只怕会很忙。”顿了顿,又道,“不过也无妨,有郑嬷嬷呢。”说着便让奶嬷嬷带上晨曦,一同往御花园走去。 云裳瞧了一圈,宁华镜似乎还未进宫,倒是王尽颜已经到了,在一旁与王夫人说着什么话,两人的脸上都是笑容。 “见过锦贵妃,锦贵妃万福金安。”众人见锦贵妃过来,便连忙行礼。 待平身之后,王尽颜便首先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走到云裳身边,目光灼灼地望着晨曦道,“这便是小皇子啊?长得粉雕玉琢的,真是可爱。” 云裳闻言,忍不住瞧着跟上前的王夫人笑着打趣,“看来王夫人应当早些给颜儿物色夫君人选了……” 王夫人不曾想到云裳会这般说,愣了愣,才连忙道,“若是王妃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不妨给介绍一个,臣妇已经给这丫头找了好些世家公子了,她都将别人给吓走了。” 云裳闻言,脑中倒是果真闪过了一个人选,瞧了瞧王尽颜,神色间带了几分算计,让王尽颜连连告饶,“别,别,别,你可别真信了母亲的话了。” 正笑闹着,便听见有人道,“咦,那不是景文昔么?不是说是祸国妖孽么?怎么会进宫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身份猜疑 云裳转过头去,便瞧见景文昔竟穿着一身红衣,外面披着一件大氅,站在御花园门口,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众人,便抬起脚走了进来。 王爷不是已经将她抓住了?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心中生出几分疑惑来,只是靖王如今也不在此处,暗卫应当在靖王身边,云裳转过头望向浅音,想要让浅音去找靖王问问是什么情形,却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从身后看来,云裳回过头便瞧见景文昔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景文昔瞧着,她若是派浅音去问,只怕会引起景文昔的注意。云裳心中思量了一番,便放弃了打算,对着朝她走过来的景文昔笑了笑,“听景大人讲,景小姐在家休养,还以为今儿个便见不到景小姐了呢,没想到景小姐还是入宫来了。” 景文昔却似乎听不明白云裳话语中的嘲讽,淡定地走到云裳面前,屈膝行了个礼,“见过王妃。” 云裳连忙扶起景文昔,“景小姐免礼。” 景文昔的目光了却落在了锦妃旁边的郑嬷嬷手中抱着的襁褓之上,“这便是小皇子吗?还真是可爱呢?”景文昔说着,便走到了郑嬷嬷面前,正欲伸出手去摸晨曦的脸,郑嬷嬷却抱着晨曦退后了两步道,“小皇子怕生,只怕景小姐一碰便又会哭闹不止了,哄也哄不住。” 景文昔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缩回了手。 云裳却觉着有哪里不太对劲,方才景文昔瞧见晨曦的时候,那目光中的仇恨实在是太过明显。可是按照常理来说,晨曦不过是个小孩子,此前在来凤行宫中的时候景文昔妄想伤害晨曦是想要借由晨曦来要挟她,可是为何,她今日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眼中没有了往日相见时候且恨且妒的目光,却反而在瞧见晨曦的时候恨意大盛呢。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笑嘻嘻地拉着景文昔道,“晨曦如今性子不好,连本王妃都不敢轻易抱他,就怕他哭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呢。景小姐既然来了,便先在亭子中坐一坐吧,如今还早,景小姐也可以找平日里比较熟识的夫人小姐聊会儿天,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可前往蓬莱岛入席了。” 景文昔点了点头,走到御花园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原本坐在亭子中的人有几位应当是寻常与景文昔算得上是交好的小姐,只是却在景文昔走向她们的时候便从亭子中退了出来。景文昔却似是没有瞧见一般,坐下来之后目光便转向了湖中。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在走上亭子台阶的时候猛地绊了一下,云裳听见身后传来阵阵惊呼,“王妃,当心。” 身子就快要碰到地面,云裳连忙抓住景文昔的胳膊,勉强借力站了起来,却似是有些惊魂未定,一直抓住景文昔的手未曾放开。 景文昔皱了皱眉,目光频频落在云裳搭在她胳膊上的手。 云裳站稳了脚,又愣了一愣,才连忙放开了景文昔的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抱歉,许是地上有冰,太滑了没有站稳。” “王妃客气了。”景文昔蹙了蹙眉,却只是客客气气地道。 云裳吩咐着人送了些糕点过来,又移了茶炉进来开始煮茶,浅音将茶杯都烫了汤,放在了搬来的小桌子上,拿了茶饼捣碎了一小块,便放在茶炉之中煮上了。 云裳望着茶炉中跳跃的火焰,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望向景文昔的一袭红衣,定住了目光,“景小姐今日的打扮却是有些失妥,今日是父皇封后之日,这宫中除了父皇与即将成为皇后的雅嫔娘娘,其他的人都不应当穿这大红的衣裳,本王妃在这宫中倒是还有些衣裳,若是景小姐不嫌弃,不妨去本王妃未出嫁之前的殿中换身衣裳?” 景文昔冷笑一声,“皇上可并未颁布这样的旨意,说今日不允许旁人穿这颜色的衣裳。” 听闻景文昔这般说,云裳倒也不以为意,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她不去换,便定然有她的目的,她倒是想要瞧一瞧,她今日想要做些什么。 与景文昔云裳亦是没什么可以说的,她在这儿坐着只是想知晓景文昔玩的什么把戏,两人静坐着,只听见茶炉中水开的声音,咕噜噜的。不远处传来小声的议论声,却不高不低地入了云裳的耳朵。 “听闻王妃娘娘与那祸国妖孽素来不和,那妖孽此前还想勾引靖王爷,只是靖王爷与王妃一往情深,那妖孽便没有遂愿,如今丢了皇后之位莫不是又想要与王妃为难?” 云裳瞧见景文昔喉间一动,轻哼了一声,面上的笑容越发的冷了起来。 “王妃容貌倾城,且性子温和,对谁都是客客气气温温柔柔的,而那景文昔长得只能算得上是中上之姿,且蛇蝎心肠,听闻此前还意欲谋害小皇子呢,若我是靖王爷,也定然会选择靖王妃的。” “那景小姐与华镜公主听说此前是闺蜜呢,也难怪,这便是臭味相投吧,那华镜公主浪荡不堪,景文昔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这话说的倒是十分的不客气了,云裳轻笑了一声,自然听出了那是王尽颜的声音。 景文昔却是不闻不问,只静静地坐着。 浅音煮好了茶,沏了两杯茶,云裳便轻声道,“景小姐,请喝茶。” 景文昔倒也不拒绝,端起茶来吹开杯中浮沫,便小小口地喝了一口,眉头微微一蹙,又将茶杯放到了一旁。 云裳见状,轻轻笑了笑,站起身来道,“今日还有些忙,景小姐便自个儿在这儿喝茶吧,点心那些都是备好了的,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吩咐宫人便可。” 景文昔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便又将目光转回了湖中。 云裳走出亭子,便被王尽颜拉了过去,“你与那人有什么好说的啊?哥哥不是说景丞相定然会将她作为弃子的吗?这么大的日子,景丞相怎么敢让她进宫啊……” 云裳轻笑一声,拉着她的手道,“这后宫之中处处都是眼睛,你当她真那般大胆,敢在大伙儿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情不成?” 此后,云裳便将景文昔抛之脑后,倒是王尽颜一直都在暗中留意着景文昔的动静,还时不时地与云裳说上一说。 “瞧她那目中无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个成为皇后的是她呢。”王尽颜哼了哼,眼中的不满十分明显。 只是景文昔却一直都安安分分地,一直到蓬莱岛上的宴会都完了,也不曾做什么事情。 众人便又在御花园中歇息了一会儿,锦贵妃便带着大伙儿一同去金銮殿上拜见新后。 “王妃,华镜公主不是已经到了皇城之中了吗?按理说应当会来的啊?为何都没有出现呢?”浅音低声喃喃,云裳笑了笑,“没来就没来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金銮殿,众臣子分列两排,已经入席,锦贵妃带着后宫嫔妃在前,而后便是朝中有诰命的妇人,再之后便是各家夫人小姐,一同缓缓入内,走到殿中行了三拜之礼,“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皇后,皇后千岁前岁千千岁。” “平身。”宁帝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传了下来,在金銮殿中回荡着,半晌才完全停了下来。 众人连忙起身,云裳抬起眼来,便瞧见宁帝坐在龙椅之上,一身红色吉服,吉服之上绣着一条金龙,刘倾雅坐在宁帝身边,亦是一身大红礼服,绣着展翅凤凰,妆容端庄,一脸华贵雍容。 云裳忍不住有些惊叹,原本还担心刘倾雅能否镇住场子,却不想,那一身凤服上身,加上凤冠,自成威仪。 “入席吧。”宁帝目光在锦贵妃身上顿了顿,才柔了声音,轻声道。 众人便走到后面的席位之上坐了下来,云裳也走到靖王身后的位置跪坐了下来,有乐声响起,是一首龙凤呈祥。云裳听着乐声,低着头,掀了掀嘴唇,“景文昔出现了。” 靖王一愣,目光在殿中稍稍扫了一扫,便瞧见了那一袭红衣,眉头一皱,亦是低声道,“不应该,我分明将她关在一个十分牢固的地方,她不太可能能够逃出来,而且,我也不曾收到暗卫来报,说她跑了啊……” 云裳闻言,嘴角却猛地勾起一抹笑来,在脸上慢慢荡漾开来。目光转向景奎,却见他似是已经瞧见了景文昔,目光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面色一下子便变得煞白。 许是景奎与靖王的目光都太过显眼,宁帝也随着瞧了过去,这一瞧,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今日是朕封后大喜之日,却有人身着一身红衣出现,该当何罪!” 众人的多多少少瞧见了那一袭红衣,只是碍于时间地点不对,便也没有开口,听闻宁帝猛地发怒,目光便齐齐地望向了景文昔。 景文昔却是不慌也不忙,站起身来走到殿中,朝着宁帝盈盈一拜,“皇上并未下旨说今日不得穿红色衣裳进宫,不过既然皇上因此而发怒,那便是民女错了,民女知错。只是皇上,只是穿了一件不合时宜的衣裙,便被问罪,那欺君之罪又当如何?” 宁帝目光冷冷地望向景文昔,“欺君之罪自当问斩,只是你问来又如何,莫非还想犯个欺君之罪?” 云裳目光望向景文昔,却见景文昔微微笑了起来,笑容竟带着几分妖异,“民女自然是没有犯的,只是民女却知道这大殿之上有人犯了欺君之罪,不,不只是欺君,她还谋杀皇女!” 皇女?众人目光中露出几分疑惑来,低下头窃窃私语,“咱们宁国不就两位皇女,一位华镜公主,只不过她如今应当不算是皇女了吧?而且也尚未听说她死了啊?另一位皇女不就在这儿吗?这谋杀皇女一说,怎么来的啊?” “胡言乱语!”宁帝猛地拍了拍龙椅的扶手,目光渐渐冷凝了下来。 “民女是否胡言乱语,皇上听民女说完便是了。民女今日便是要在这里揭露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就是……”景文昔猛地站起身来,伸出手指向殿中一个方向。 众人循着她手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便瞧见她正指着靖王。 “她是疯了吧,干嘛说靖王爷谋杀皇女啊?”有人轻声嘀咕着。 “谋杀皇女的就是她!靖王妃!”景文昔的声音猛地拔高,在金銮殿中回荡了许久,才渐渐静了下来,只是却又响起了各种声音,窃窃私语的,哄笑的,惊讶的,不屑一顾的。 景文昔猛地上前了两步跪了下来,“民女有证据,如今的靖王妃根本就不是云裳公主,云裳公主早在一年前便被她杀了,是她取而代之,代替云裳公主回了宫,成了云裳公主,成了靖王妃,你们全都被她骗了。” 云裳挑了挑眉,噙着望着景文昔,目光中闪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芒。 众人望向景文昔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只是景文昔却仍旧不曾善罢甘休,咬了咬牙接着道,“皇上,民女有证人。证明云裳公主在去年回宫前几日被杀害,民女还拿到了一张云裳公主死前的自画像,与这假公主虽然有几分相像,却并不是她。” 宁帝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既然你说你有证人,那便带上来让我们瞧瞧吧。” 宁帝的声音淡淡地响起,锦贵妃微微蹙眉,抬起眼望向云裳,见云裳神色淡然,并无分毫担忧,便也放下了心来,只是在目光落在宁帝身上的时候,蒙上了几分失望。 景文昔冷冷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卷画来,双手举过脑袋,低着头道,“这是惠国公主在去年时候画的自画像,画上有惠国公主的小印。” 宁帝示意郑公公去接了过来,呈到了宁帝手中,宁帝打开了瞧了瞧,又看了眼云裳,便将画放在了一旁,没有说话。 “民女的证人便在殿外,是宁国寺中的僧人。”景文昔低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 便又内侍走出了金銮殿,去将景文昔所说之人接了进来,果真是几个光头和尚。 宁帝淡淡地扫了一眼,便转头望向云裳道,“靖王妃可认得这殿中跪的僧人?”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认得,是宁国寺中的僧人,两位是扫地僧,两位是柴火僧。” 宁帝点了点头,望向那四个僧人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靖王妃是假的惠国公主,真的惠国公主又去了哪儿?” 那四个僧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人道,“回禀陛下,贫僧是寺中的扫地僧,惠国公主八年前到了宁国寺中,住的院子便一直是贫僧打扫的。惠国公主入了寺庙之后,便一直呆在屋中抄写经书,甚少出门,所以减免的时候不多,而每次见面之时,公主都蒙着面纱,故而寺中许多人都不曾见过公主的容貌。” “只是贫僧与这三位师兄却是例外,因为常年都在公主住的院子中侍候的缘故,偶尔也会瞧见公主不曾佩戴面纱的模样。而殿中这位靖王妃,却是兀那方丈一位朋友的小辈,每个月都会来寺中小住几日,与我们倒也熟悉。去年,惠国公主接到皇上旨意,宣召回宫之后,殿中这位靖王妃便到了寺中。” “当时我们以为这位施主只是像以前那般,前来小住几日,只是那日清晨,贫僧起得较早,便瞧见这位施主身边的一个侍女拖着一个麻袋从公主住的厢房中走了出来,那麻袋中似乎是有东西在动,贫僧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那侍女拖着麻袋便扔到了寺庙后边的山谷之中,还挖了一个坑来将麻袋埋了。” 云裳抬起眼看了看景文昔的神色,却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云裳身上,眼中带着几分快意。云裳轻轻勾了勾唇角,继续听着那和尚拔高了声音讲述着。 “贫僧瞧着那侍女离开之后,便连忙去将那埋的土弄了开来,一打开麻袋,便瞧见公主蜷缩在袋子中,已经没有了呼吸。” 殿上诸人望着云裳的目光带了几分探寻,虽然有些不相信景文昔的所言,只是这和尚的身份是云裳亲口确认了的,如今听他说的有板有眼的,心中皆是染上了几分犹疑。 “哦?”云裳却是淡淡地开了口,“唔,听这位师傅这般说,我倒是有几分相信了呢,只是不知道这位师傅,既然本王妃是假冒的公主身份,而且,容貌都与那在寺中的公主不一样,为何你们寺中的兀那方丈后来又见过我无数次,都不曾说过我是假的呢?” 众人暗自点了点头,对啊,那兀那方丈前些日子还来了皇城,揭露了景文昔是惑国妖孽的身份,为何却只字未提靖王妃是假的公主呢。而景文昔找来的这些个所谓证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全是什么扫地僧,柴火僧的,只怕是蓄意收买了的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诡计破 景文昔自然也知晓众人的想法,便笑了笑道,“此前这位师傅便已经说过了,那带着这位靖王妃到宁国寺的人,是兀那方丈的好友。不过我这么说,你们定然是不会相信的,虽然大家都不信,但民女仍旧有一个法子分辨这殿上这位靖王妃,是不是真正的惠国公主。” “哦?什么法子?”宁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望向景文昔。 “滴血认亲。”景文昔冷冷一笑,抬起脸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傲然之色。 云裳又听见殿中响起了各种声音,细细一听,赞成的人倒是占大多数的,皆是抱着,“反正不过是一滴血而已,既然能够一滴血便表明身份,那便简单多了。” 宁帝目光中瞧不见喜怒,只淡淡地望向云裳,“靖王妃以为如何?” 云裳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既然这位师傅说的这般有凭有据的模样,若是儿臣退缩了,只怕以后都得要被人猜忌来猜忌去的了,不过是一滴血而已,儿臣虽然有些怕痛,但是也觉着,这是笔划算的买卖。” 宁帝点了点头,“不愧是朕的女儿,有担当。” 这话一出,众人望向云裳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思量,看来,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却也并非是糊涂的,景文昔带着这几个和尚在这里唱作俱佳的说了半天,皇上却似乎并未相信。 景文昔却是淡淡的挑了挑眉,便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宁帝吩咐着道,“去准备清水吧。” 殿中的乐声低迷,众人的说话声便清晰了起来,都在讨论着眼前这件事情,宁帝皱了皱眉,目光在大殿之上淡淡地扫了一圈,看清楚了殿上众人的神色之后,才淡淡地收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内侍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中放置着一个小碗,稳稳当当地走了进来,走到殿中跪了下来,“皇上,水来了。” 宁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从上面走了下来,云裳亦是走到了殿中,宁帝便拿起盘子上放着的匕首,在手指上轻轻一划,指尖迅速沁出血珠,滴落在了碗中。云裳目光落在了碗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来,接过宁帝递过来的匕首,快速的划过指尖,血便入了碗中,发出一声清响。 众人瞧见宁帝的眉头轻轻蹙了蹙,景文昔便缓缓笑了起来,“皇上,您瞧,血没有融呢……” 话音一落,殿中便响起阵阵议论之声,怎么会呢,难道那景文昔和那个和尚说的话果然是真的?如今这个倾国倾城的靖王妃果真不是真正的惠国公主,而是冒充的? 云裳听着议论之声,勾起一抹笑来,抬起手便将那碗拂到了地上…… “靖王妃!你这是做什么?”景文昔这才变了脸色,怒意冲冲地望向云裳,眼中闪动着几分冷意,“你以为将这碗毁掉了,便能够掩盖你并不是真正的惠国公主的真相么?便能够掩盖你杀害了皇女的真相么?” 宁帝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云裳身上,带着几分怀疑的神色。 云裳将众人的神色都收入了眼底,转过身却瞧见靖王一脸闲适地喝着茶,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云裳轻笑一声,“景小姐想多了,本王妃将这碗打翻了,只是因为想要告诉大家,这碗中装着的,是油而不是清水,血在油中是不会相溶的,无论是不是亲人。” 云裳瞧见景文昔的面色染上了几分青色,便又笑了一声道,“景小姐倒真是好手段啊,先是找了宁国寺中最末等的僧人来为你作证,说本王妃谋害了惠国公主的性命,冒名顶替,料定了众人虽然心中会有些怀疑,却也不会相信你所言是真的。你便可以顺势提出滴血认亲的法子,这法子是民间用的最多的,亦是目前为止最有效的法子,而且不过是一滴血而已,便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你料定了本王妃必然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呵……”云裳冷冷一笑,“本王妃倒是不知道,景小姐竟然这么有本事,竟然能够收买宫中的内侍为你做事,而且还是金銮殿上侍候的内侍……” 众人目光落到大殿之上,果真瞧见那碗中倒出来的东西并不像清水的模样,有些粘稠,在玉石砌成的地上缓缓流动着。 再一听到云裳的话,瞬间便为自己方才的怀疑而感到有些羞愧,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景文昔竟然敢在这金銮殿上,当着皇上与众多大臣的面这般明目张胆的做手脚。便是因为这想不到,让众人险些便中了她的计。 云裳却已经淡淡地朝着郑总管道,“郑总管在父皇身边服侍多年,本王妃相信郑总管的为人,便请郑总管亲自去打一碗水来吧。” 郑公公抬起眼来望了宁帝一眼,宁帝点了点头,郑总管便弯了弯腰,朝着金銮殿外走去。 云裳静静地站在金銮殿上,抬起眼望向柱子上雕刻的龙的图案,嘴角轻轻扬起,似是心情十分愉悦的模样。 宁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文昔的面色带着几分勉强,只是神色却仍旧倔强,一副不愿服输的模样。 众人暗暗将那三人的神色看了个遍,便低下了头,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去议论,这件事情往大了说有关皇家血脉,往小了说却也不过是一件家事而已。 不一会儿,郑总管便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碗清水,步履稳健,清水未曾洒出一滴。 待郑总管走到了云裳面前,云裳便笑了一笑,抬起手来,举起匕首又划了一道口子,只是下手稍稍重了一些,滴下了好几滴血来。 宁帝也没有接过匕首,只用手在那匕首上划过,便滴了一滴下去。云裳轻笑了一声,也不看碗中情形,便回到了靖王身后跪坐了下来。 待云裳坐下之后,靖王便拉过云裳的手,指尖还在沁出血珠,靖王皱眉,神色有些不悦,抬起眼冷冰冰地看了云裳一眼,便直接张嘴含住了云裳的手指。 云裳愣住了,半晌之后,胸中才猛地炸开,耳朵开始发烫。云裳愣愣地望着靖王依旧冷淡的面容,心中却想着,完了,她的脸一定红得不成样子了。 殿中的众人亦是有些吃惊,均是目瞪口呆地望着靖王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察觉到这般盯着人家夫妻看不好,便急急忙忙收回了目光。 靖王含了一会儿,才离开了一些,望向云裳的手指,面上染了淡淡地笑意,“好了,这下不流血了。连滴血都不会,瞧你弄这么大一个口子,待会儿回府之后记得抹药。”顿了顿又道,“算了,你定然是不会记得的,我记得便是了。” 云裳低下头,握住靖王的手,指尖轻颤,胸中翻涌着几分暖意,只是鼻尖却微微有些发酸。 这个男人啊……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爱他了。 “血融了。”郑总管惊喜的声音猛地在寂静无声地殿中响了起来,这才唤醒了众人的神志,众人这才想起,方才在这殿上正在上演着什么样的事情。 血融了,这般说来,靖王妃的身份便是不容置疑的了。景文昔的面色微微有些惨白,嘴里却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那死了的女子分明才是宁云裳啊……” 云裳听见她的话,嘴角勾了起来,她自然是知晓景文昔口中的女子是谁。便是当年她到了宁国寺,被外祖父接走了之后,被外祖父找来假扮她呆在寺中迷惑别人的那个女孩儿。在回宫之前,她确实是让琴依将那个女子处理了,琴依没有武功,只怕是不曾发觉自己被人跟踪了。 倒是她的错,未能将那个女子干干净净地处理掉,才被人抓住了空子,引发了这件事情。 只是,景文昔不会知道,那个女子是外祖父找来冒充她的,并不是真正的宁云裳。 云裳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才抬起眼来,笑着道,“说起来,景小姐一来便又吵又闹地说本王妃是假冒的,还说本王妃谋害皇女,犯了欺君之罪。本王妃陪着景小姐演了这么一出,景小姐是不是也应当给本王妃一个交代啊?本王妃如今的罪名应当已经不成立了,只是景小姐如今却背了一条罪名呢,污蔑皇女,又是什么样的罪呢?大理寺卿可在?” 一旁的桌子上有个中年男子连忙应道,“回王妃,微臣在。” 云裳轻笑了一声,“大人可否告诉本王妃,景小姐这个罪名,应当如何处置呢?” 大理寺卿连忙道,“回王妃,污蔑皇女,是死罪。而这几个和尚,做了假证,亦是要终身监禁,游街示众的。” 云裳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嗯,污蔑皇女,死罪。可是本王妃也突然想起来,咱们眼前这位景小姐,亦是犯了欺君之罪呢,两罪相加,只怕需要五马分尸的吧。” 云裳说着,便转过头笑意盈盈地望向景文昔,轻声询问道,“是吧,皇姐……”< 第二百三十八章 暴露 那一声皇姐轻轻柔柔年,却在原本寂静无声听着两人对话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景文昔眼中闪过惊惶,脸上不动声色,微微蹙眉道,“王妃今儿个受到了刺激,已经魔症了吗?对着民女叫皇姐……” “呵……”云裳轻笑一声,转过头对着靖王道,“王爷,让人去将真正的景小姐带入宫中,让大家瞧一瞧,孰真孰假吧。” 景文昔愣了愣,转过眼望向靖王,却见他面色仍旧冷漠,只是却点了点头,转过身叫来了内侍道,“劳烦公公到殿外找到本王的侍从,让他去将景小姐请入宫中。” 话音一落,景文昔面上一僵,目光猛地望向云裳,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你将景文昔带走了的,我说呢,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这话一说,殿上众人便又面面相觑,眼中俱是惊诧,这人竟然不是景文昔?方才靖王妃叫她什么来着?皇姐?莫非她是华镜公主? 宁帝也是吃了一惊,盯着那红衣女子看了许久,才皱起眉头,似是有些迟疑地轻声唤了一声,“华镜?” 红衣女子却并未理会,目光依旧死死盯着云裳,皱起眉头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云裳轻笑一声,“从你到御花园的时候我便怀疑了……”因为早上的时候靖王分明是告诉了她,景文昔已经被他抓住了,她素来对靖王的话是深信不疑的,自然会怀疑景文昔,只是那个时候是以为看守不严,让她给跑了。 “后来,我瞧见你望着晨曦的目光,是无比仇恨的,我疑心便更重了几分,所以才不愿让你靠近晨曦。而后我引你去那亭子中,假意绊了一跤,然后抓住了你的手,我顺势把了脉,你的脉象显示你分明已经怀孕约摸三四个月的模样。”云裳声音轻柔,目光中却是一片冰冷,“我便猜到了是你,这样的时候,你既然已经到了皇城,又怎么会不出现呢?” 宁华镜哼了一声,猛地抬起手撤下面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另一张精致魅惑的脸,只是那张脸上却是盛满了仇恨。 “你已经猜到了是我,却并未开口揭穿,是想要看看我想要做什么吧?”宁华镜哼了一声,“我的皇妹,我果真还是小看你了,此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这张柔柔弱弱地脸所欺骗,如今即便知晓你是聪明的,却不想你聪明得让我心惊。” 说完之后,宁华镜才抬起眼来望向龙椅之上的男子,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似是期盼又似是失落,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式的轻唤,“父皇……父皇,我的母后呢?” 宁帝蹙了蹙眉,盯着宁华镜看了一会儿,才抬起眼来,眼中不曾有一分父女久别重逢之后的欣喜,“你母后与你外祖父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朕不相信你没有听说。” “呵……镜儿听说了,可是听说了又如何?那是我的母后,即便是做错了事情,也仍旧是我的母后,不是都说吗?这世间上最不能选择的便是出生……”华镜低下头,似是自嘲一般地道,半晌才又道,“母后纵使千错万错,这二十年来,也一直规规矩矩地做着一个雍容华贵的皇后,将后宫治理得一丝不苟。可是父皇只记得了母后的错处,却从未记得过母后的好。母后爱了你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你的宠爱不曾给她,你的温柔不曾给她,却把最苛刻的要求给了她。父皇,你果真是这天底下最无情的人。” “住嘴!”宁帝猛地发怒,“你凭什么指责朕?你的外祖父千方百计的算计朕,才将李依然嫁给了朕,朕让她成为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却想着谋算朕的江山!”宁帝面上一片寒霜,云裳瞧着仓觉康宁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华镜的小腹处,眉头轻蹙,似是有些担忧的模样。 “父皇……”云裳淡淡地开了口,止住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轻声道,“皇姐如今已经是夜郎国太子的宠姬,现在有有了身子。夜郎国太子既然带着宠姬前来作客,我们无论如何也应当要给几分薄面的。皇姐也莫要激动,你…恐怕是吃了许多迷情的药物,胎象并不稳,而且你此前曾经落过胎,这一次若是不能好好保胎,只怕这孩子也终究会流掉。” 宁华镜愣了愣,面色便冷凝了起来,转过身看了一眼仓觉康宁染上了几分疑惑的神色,连忙恶狠狠地朝着云裳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云裳在知晓宁华镜加班景文昔入宫的时候便一直在猜想,她此番作为究竟是为何,只是先前进入金銮殿的时候便明白了。今日这个日子,仓觉康宁也在席中。此前宁华镜在夜郎国中为了能将仓觉康宁迷得团团转,只怕也说了不少的谎言。宁华镜还想着将自己除了之后借由仓觉康宁的势力保命,而后迷惑住仓觉康宁,让夜郎国成为她的后盾呢,便自然是不能够让仓觉康宁完全知晓她那些不堪的过去的。 只是她此前的事情在宁国应当也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了,不想让仓觉康宁知晓,最好的法子,便是不出现,可是若是不出现,又怎么能够算计得到云裳呢。所以,她便打起了景文昔的主意,想着将景文昔困住,她便可借助景文昔的身份出现。只怕唯一算漏的事情,便是景文昔会突然被靖王带走,消失不见了吧。 当然,她还未想到的便是,云裳能够一眼瞧出她让内侍端上来的,不是清水而是清油。 云裳欣赏着宁华镜眼中蓦然闪过的慌张,轻笑了一声转过头望向仓觉康宁。 靖王却在此时笑着朝着仓觉康宁开了口道,“太子,莫非华镜公主不曾告诉过你她府中曾经养过许多的面首,而且曾经落过胎?对了,她此前流掉的孩子还是你的弟弟,仓觉青肃皇子的,瞧您的神色,竟是不知道吗?” 靖王的神色带着几分恍然,目光淡淡地扫过仓觉康宁,又落在了宁华镜肚子上,似是在思考什么。 仓觉康宁的面色猛地变得青白交加,咬了咬牙,看向宁华镜,不过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眼中便已经染上了几分憎恶。 宁华镜咬了咬唇,心中升腾起的仇恨快要将她淹没了,她那般艰辛才在仓觉青肃手中活了下来,并且主动要求去仓觉康宁身边,只为保下自己一条命。仓觉康宁身边姬妾无数,她费尽心思才夺得仓觉康宁的宠爱,甚至不顾以自己腹中孩子的性命,只为牢牢抓住这份恩宠。母后已经死了,父皇又不愿见她,仓觉青肃只当她是一个工具,仓觉康宁的身边是她如今唯一的栖息地了。可是,却被宁云裳与靖王三言两语便毁了个透彻,叫她怎么能不恨! 宁华镜只觉着她恨得牙关都在打颤,半晌才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开了口,“你莫要以为滴血认亲便能证明你的身份,我这几日在宁国寺中调查了一番,还真是精彩呢,方才那和尚所言全是实话,你心中应当也是心虚的吧。呵……我记得皇妹到宁国寺去之前,可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回来之后却突然变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甚至还会武功会医术,你都用一个兀那方丈教的来搪塞,可是我在宁国寺中打探了这么几日,寺中所有的和尚都说,你到了宁国寺之中,兀那方丈前前后后统共不过见过你七次,一年一次,你这般才华,兀那方丈只七次便教会了你?真是天大的笑话!” 见众人的目光又渐渐凝聚了起来,宁华镜面上重新露出了冷冷的笑意,“寺中的和尚都说你只会抄写简单的佛经,还仅仅只是抄而已,那些字只怕连认都认不全,你怎么就突然变得这般厉害了呢?我可是听闻,你在康阳城的时候,连兵法都是十分熟识的。你莫不是想要告诉我们,那些兵法都是靖王教会你的吧?” 云裳抬起眼,轻笑了一声,倒是不曾想要,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宁华镜竟然都不愿意放弃怀疑她的身份。 另一个轻轻柔柔地声音却突然在金銮殿上响了起来,“华镜公主只怕是想多了,本宫虽然一直在冷宫之中,只是裳儿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对她亦是十分关注。裳儿因为身子不好被接到宁国寺休养,是本宫托了人去寻了父亲,父亲辞官之后,便归隐了,因着与兀那方丈交好,归隐的地方离宁国寺不远,此前那位师傅所言,每个月都要上山小住几日的便是本宫的父亲,是我让父亲好好教导裳儿的,裳儿的琴棋书画兵法武功,皆是由父亲亲自教导,若是熟悉父亲的人瞧裳儿写的字画的画便能够看出来,裳儿行文走笔,都与本宫的父亲十分的相似。” 是锦贵妃。 众人的目光这才注意到殿上那清清浅浅坐在那里,却像是一副遗世独立的画一般的人,听闻她这般一说,便有人想起来了,“锦贵妃的父亲,是前太傅大人萧远山先生。” “哦……萧先生的才华,自是鲜有人能够比得过的,怪不得云裳公主这般才华横溢。” 宁帝神色一顿,抬起眼朝着锦贵妃望去,半晌才转过眼,“宁华镜肆意诋毁皇女,更犯欺君之罪,只是如今宁华镜是仓觉太子的宠妾,仓觉太子可愿将她交与朕处置?”< 第二百三十九章 巾帼女子 仓觉康宁目光落在宁华镜的小腹之上,沉吟了片刻,脑中却突然响起方才靖王所说的话,心中猛地生出几分恼怒来。此前他遇见宁华镜的时候被她的姿色所迷惑,并未在意她不是完璧之身,仍旧将她收在身边,心中想着,不过是个玩物而已,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只是后来却发现她长得妖媚,在床上更是像个十足的妖精,便越发的着迷起来,加之不久之后她便怀上了他的孩子。他本无子嗣,作为太子,且他年岁也不小了,自是对子嗣十分渴望,便因着孩子的缘故,对宁华镜愈发的宠爱了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般模样。 既然靖王与那靖王妃敢在这金銮殿上将这些话说出来,而殿中的众人竟然连吃惊都不曾有,他便知晓了,只怕他们所说的话,是真的。 这个女人,曾经十分不检点,有过无数面首,并且还与他最大的敌人仓觉青肃有染,甚至还曾经怀过仓觉青肃的孩子。 再细细想想他与宁华镜相遇的情形,竟像极了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难怪,他第一次遇见宁华镜的时候便觉着,这个女子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符合他对女子所有的幻想。现在想起来,这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只怕便是那个与他斗了好些年的仓觉青肃了,所谓知己知彼,他们了解彼此的所有喜好。如今他几乎是确定了,这个女子定然是仓觉青肃派到他身边的细作。 目光再次望向宁华镜的腹部,那里还未曾隆起……宁华镜到他身边不过两三月便怀了孕,而他此前宠幸其他姬妾的时候也不少,怎么就她怀上了呢?她肚子里的孩子,果真是他的吗? 况且,靖王妃说,她吃了不少迷情的药,那些药都是让她来迷惑自己的吗?靖王妃还说,她本就落过胎,加上吃了不少药,肚子里的孩子胎象不稳…… 仓觉康宁眯了眯眼,抬起眼望向坐在龙椅之上的宁国帝王,“既然是宁国的公主,便自当有皇帝陛下你来处置。” 宁华镜这才慌了手脚,连忙转过身望向仓觉康宁,“太子,妾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仓觉康宁哼了一声,心中暗恨道,还想用孩子来威胁我?便将头转向了一旁,压根不在理会宁华镜带着祈求的目光。 “既然仓觉太子这般说了,那朕便做主了,来人,将宁华镜带下去,关入大理寺天牢之中,待腹中孩子出生之后,即刻处斩。”宁帝淡淡地道,目光从未在宁华镜身上停留一分。 宁华镜难以置信地望向宁帝,半晌却猛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父女?这皇家果真没有所谓的父女之情,当外祖父和母后于你有用之时,你便对我十分宠爱,如今没有外祖父和母后的庇佑了,你便视我命如草芥。” 宁帝冷冷一哼,“若不是看在朕今日大喜之日的份上,朕真应当将你立刻处死。还不赶紧拉下去?” 殿外连忙涌进几个侍卫,押着宁华镜便走了出去,宁华镜一路叫骂着,声音渐渐远去。 半晌之后,宁帝才轻轻蹙眉,抬起手对锦贵妃道,“莫要被影响了心情,奏乐,上菜。” 锦贵妃神色一顿,才缓缓抬起手拍了拍,便有身穿薄纱的宫女举着果盘和菜肴走了进来,乐声渐起,奏响的是盛世华章,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仿佛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云裳的手指微微一颤,心中有些发冷,宁华镜有一句话却是十分正确的,皇家,本就没有什么感情的。 一袭封后之宴吃的众人各怀心思,只是能够在朝为官的,能够在后宅之中撑起一片天的,自然都是最佳的戏角儿,面上皆是不露半分异色。 宫宴直到子夜时分才结束,靖王也喝了不少酒,微醺的模样。云裳搀着他上了马车,朝着王府走去,马车中无人开口,走到了半路,靖王才抬起手摸了摸云裳的头发,笑了笑,“瞧你方才那般冷静从容的模样,将你一心恨着的人扳倒了,怎么都不高兴些啊?宁华镜如今再想要活下来,只怕是难了。” 云裳依旧沉默着,低着头想着的却是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比如说,只怕今夜之后,宫中便又有一场腥风血雨了。父皇本就是多疑的个性,今日宁华镜那般轻易地便将他身边侍候的人收买了,虽然今日之事并非针对他,他也定然心有余悸,或许明日入宫,勤政殿中便又是一些新面孔了。 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方才靖王在问她什么,心中却也有些迷茫。是啊,她恨了华镜那么久,从上一世恨到了这一世,她如今再无出头之日,她为何心中却不见丝毫的高兴呢? “这宫中,越发的不适合人呆了。”云裳开了口,似叹息一般地道。 靖王抱住云裳的肩,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笑着道,“你觉着不适合人呆,也许有许多人都乐在其中呢。比如李依然,此前不是很喜欢后宫中那些纷乱么?又比如景文昔,不也千辛万苦都想要往宫里窜么?” 又顿了顿,才道,“你虽然看起来心狠手辣,却还是太良善了一些,在宫中,唯有狠毒的人才能够活得下去,才能够出人头地。” 云裳闻言便又沉默了下来,是啊,唯有狠毒的人才能够在宫中活下来,可是她不想母妃,不想晨曦成为宫中争斗的牺牲品,也不想他们被那些斗争折磨得失了初心。 接着又想起来,以靖王如今的身份,只怕早晚也得要进宫中去的,不知道到时候,靖王会不会变,她又会不会变? 自从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路,产生了怀疑。 只是这些话,她自然不能与靖王讲,不能与任何一个人讲。她只能将这些心事默默的掩埋在心底最深处,任它腐烂。 回到了王府,云裳便吩咐着浅音脱掉了身上的一品诰命夫人官服,又将头发上重重的发饰都拆了下来,便进了净房。 浅音让丫鬟送了些热水来,云裳便除了衣裳,踏进了浴桶之中,闭着眼将自己泡在水中。 净房外靖王似是在与管家说话,声音轻轻地,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不一会儿,靖王便似乎跟着管家离开了房间。 “王爷走了?”云裳睁开眼,望向浅音。 浅音点了点头,面上尚带着几分兴奋,“王妃真是太英明了,竟然一早便猜到了那景文昔是华镜公主扮的,怪不得先前奴婢问王妃华镜公主为何没来的时候,王妃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原来早就知道华镜公主已经来了啊。” 云裳笑了笑,没有应声。 “王妃也实在太厉害了,奴婢都没有瞧见那水有什么问题,还暗中着急,都不知道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王妃竟然一眼便瞧出了那是油不是水。” “好了,你太吵了。”云裳蹙眉,靠在靠坐在浴桶边上,闭上了眼。 浅音委委屈屈地嘟了嘟嘴,轻哼了一声,想了想,才又道,“对了,先前回来的时候,收到了暗卫的传信,是王妃派去查探那赵老夫人的暗卫有了回音,说赵老夫人的来历也是个谜,似是被赵老将军从边关救回来的女子,只是刚到赵府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记得,连她的名字都是赵老将军亲自给她取的。” “哦?”云裳猛地睁开了眼,心中原本的猜测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浅音见云裳终于肯搭理她了,便连忙扬眉道,“赵老将军似乎很喜欢赵老夫人的模样,一直都亲力亲为地照顾着她,听说啊,赵老将军还骗老夫人说,他们本就是夫妻,还让赵府上下的人都这般说,赵老夫人没了记忆,便信以为真……” 云裳不曾想到真相竟然如此,忍不住有些失笑,想起自己在华镜的公主府中第一次见到赵老夫人的模样,即便年华不再也仍旧英姿煞爽的女子,竟然是这样被骗了的。 “赵老将军极其宠爱赵老夫人,无论是上战场还是平日会友,都会将老夫人带在身边,赵老夫人也真是个巾帼英雄,对行兵打仗极其感兴趣,听闻分析起战况来头头是道,兵法也运用得十分熟练,渐渐地也得到了军中将士的认可。后来怀了孕,便回了赵府休养,直到生下了赵英杰。赵英杰出生不到一岁,赵老将军战死沙场。此后,便是赵老夫人亲自挂帅,屡屡打了胜仗,故而皇上对老夫人也十分钦佩。” 云裳点了点头,想起那个冲入宫中要求上边关找自己儿子的老夫人,心中仍不住有些感慨。 “赵老夫人将赵英杰也教的很好,赵英杰十五岁便屡屡立下战功,所以才承了父亲的称号,成了赵将军。赵老夫人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不少伤,身子不太好,这才回了赵府,从此不再出征。”浅音的声音中亦是带着淡淡地叹息,笑着道,“奴婢觉着那赵老夫人的性子与王妃倒是有几分相像的。” 云裳却没有回应,心中在听见赵老夫人来历不明的时候,便有了猜想。 “对了,暗卫还说,他们在寻找赵将军府中原来侍候的老人查探的时候,遇见了王爷的暗卫,似乎也是为了同样的事情而来……”< 第二百四十章 一波又起 云裳猛地望向浅音,“你说什么,遇见了王爷的暗卫?也是在查探赵老夫人的事情?” 浅音见云裳神色有异,眼中闪烁着她有些看不懂的光芒,便连忙道,“是啊,是王爷的暗卫。不过王妃放心好了,王爷的暗卫并未发现我们的人,只是那赵老夫人不过是个将军夫人而已,王爷和王妃为何都在派人查探啊?而且还这般神神秘秘的模样。” 云裳并未听见浅音后面的疑问,心中有些心惊,她会去查探赵老夫人是因为夏寰宇的那一幅画,只因她曾经见过赵老夫人,所以才会发现赵老夫人眉眼间与那华皇后有几分相似,这才派人去查探,可是靖王为何…… 对了……云裳猛地坐直了身子,眉头轻蹙了起来,在西一镇外的营中的时候,那时候宁华镜在营中,赵英杰生死不明,赵老夫人请旨亲自到边关寻人,靖王曾经见过赵老夫人。 难道他也察觉到了赵老夫人容貌与华皇后相像? 他的暗卫的能力自是不会比自己的暗卫差的,云裳心中似是一根弦被拉紧了一般,靖王应当已经知晓了方才浅音与她说的那些消息了吧? 连她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靖王自然也是会察觉到的。若是她没有猜错,赵老夫人极有可能便是靖王的亲生母亲,亦是夏国先皇后,华翎…… 只是不知道,华皇后在掉落悬崖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在生下靖王之后又与他离散,为何又会失去记忆与赵老将军相遇? 如今靖王已经知晓了此事,他会……会与赵老夫人相认吗?可是赵老夫人分明是失去了记忆的,失去了记忆,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而且还又嫁了人,还有了一个孩子…… 云裳突然想起此前在公主府的佛堂中,赵老夫人说,这满皇城的公子小姐中,唯一能够让她高看几分的便只有靖王了。她忘记赵老夫人原话是什么,只是应当是这个意思。如今想起来,倒果真是母子连心。 云裳的心中被这件事情扰得有些乱,洗漱完毕之后,便索性躺倒在床上,脑海中来来回回却都是靖王、赵老夫人的身影,还有那幅画。 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云裳往身边一摸,却发觉身边冰冷一片,心中一拧,靖王一夜未归? 脑中便一下子清明了起来,连忙坐起身来,却瞧见屋中的桌子旁坐着一个身影。云裳定睛一瞧,心中咯噔一声,是靖王。 也不知道靖王在那里坐了多久,云裳瞧见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周身都萦绕着一股冷气,似是对周围的事情全无感觉一般。 “王爷?”云裳轻声开口唤了唤。 那身影没有动,云裳便又拔高了声音叫了一声,靖王这才缓缓转过了头,身子顿了顿,才开了口,“醒了?” 声音十分沙哑。 云裳心中一紧,连忙掀开被子走到靖王身边,摸了摸靖王放在桌子上的手,却被冻得急忙往后缩了一缩。云裳又抬手摸了摸靖王的脸,亦是冰凉一片。 心尖上忍不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云裳连忙拉起靖王,“怎么坐在这儿?瞧你身子这般凉,若是着凉了怎么办?快来被窝里躺着。” 靖王愣了愣,便随着云裳一同坐到了床上,只是却没有躺下,“我身上凉,不要将寒气过给了你,你赶紧会床上睡着吧,外面冷。” 云裳狠狠地将被子抱了起来,披在了靖王的身上,又挨着靖王坐了下来,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问出了声,“王爷,你…让人去查过赵老夫人?” 靖王身子微微一顿,只是很轻微的动静,云裳却仍旧感觉到了,心中一慌,便又连忙道,“并非我让人跟踪你,而是我去查赵老夫人的人正好遇上了你的暗卫。” 靖王闻言,轻轻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却让云裳有些莫名的心酸,“原来,你也猜到了啊?”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我那日在金銮殿上瞧见夏国陛下拿出来的那幅画,只觉着那女子的容貌莫名地有些熟悉,后来回来之后,才突然想起,赵老夫人的眉眼倒与画中的女子有几分相似,这原本只是我胡乱猜测的事情,便也没有与王爷说,只是派人去查探赵老夫人的身份。” “嗯。”靖王低低应了一声,笑了笑道,“想必你们应当查到了吧?赵老夫人,老将军给她取的名字叫齐花灵。花灵,与华翎同音。是赵老将军从边关带回来的女子,身份不明,失忆,却对打仗十分热衷,熟识兵法战术。” 云裳听见靖王的嗓音益发的沙哑了,声音始终平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云裳突然觉着心中闷闷的,疼得厉害,急急忙抓住了靖王的手,才道,“也许是我们猜错了呢?” 靖王低笑了一声,并未说话。 云裳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咬了咬唇道,“若是我们的猜测是真的,王爷,想要怎么做呢?” 靖王闻言,许久没有说话,云裳抬起眼望向靖王,昏暗的灯光下,靖王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木木的,只是比起平日里那般带着冷冷的模样,却又似乎少了灵魂一般。 “即便是真的,我又能如何呢?夏国的皇后,如今是叫苏如姬。而她,如今叫齐花灵,旁人都叫她赵老夫人,是赵将军的…母亲……” 母亲。云裳猛地抱住靖王,将头靠在靖王的肩膀上,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没有关系的,不管如何,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妻子,是你以后孩子的母亲,会陪着你,一辈子。” 靖王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缓缓笑了起来,伸出手揽住云裳,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半晌才低声道,“嗯,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靖王心中有事,却也很快便睡了过去。云裳枕着靖王的胸膛,眉头微微蹙起,齐花灵,华翎。赵老将军为失忆后的华皇后取的名字,分明与华皇后的本名发音相近,想必,赵老将军是知晓华皇后真正的身份的。 如此便不知晓,赵老将军娶华皇后,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还是因为华皇后的真实身份? 只是瞧靖王的意思,他是不打算认赵老夫人的,亦是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夏寰宇。也许,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吧,正如靖王所言,夏国如今有一位皇后,不管当年夏寰宇为何娶了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许多事情早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拔除便十分困难了。况且,如今的夏寰宇对华皇后又还有几份情意呢? 而赵老夫人失忆,早已忘记前尘往事,云裳在公主府中与那老夫人相处了一段时日,那老夫人是个性子刚强的人,对赵英杰也算得上是母子情深了。如今她与赵英杰一同镇守边关,虽然也许苦了些,却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只是,最苦的人,却还是洛轻言。云裳轻叹一口气,握住靖王的手。 早晨天刚蒙蒙亮,云裳便醒了过来,因着昨日睡晚了,头还有些疼,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便听见身边的人轻声问道,“醒了?” 云裳应了一声,“起身用了早膳想进宫去一趟。” 靖王点了点头,掀开被子起了身,将灯点亮了,外面便传来浅音的声音,“王爷?” 靖王应了一声,“进来服侍王妃起床吧。” 浅音似是愣了一下,便连忙走了进来,瞧见云裳迷迷糊糊地模样,便问道,“王妃莫非是知晓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 “嗯?”云裳有些茫然,“昨天晚上的事情,什么事情?” 浅音瞧云裳的神情便知晓她多半是不知道的,只是若是不知道为何要起这般早,心中猜想着,才急忙道,“一个多时辰前,大理寺天牢起了火。听闻火势极大,只是现下还不知晓具体情况如何,奴婢已经派了人去打探消息了,想着如今消息未明,便没有叫醒王妃。” “大理寺天牢?”云裳的眸子渐渐清明起来,她自是不会忘记,那里如今关着谁。 正在穿衣裳的靖王也愣了愣,微微蹙眉,转过眼来望向浅音,“去找洛意,多派些人去打探情况,务必要查出火是谁放的,宁华镜如今是死是活。” 浅音连忙应了声,匆匆走了出去。 云裳皱着眉头轻声道,“宁华镜昨儿个晚上一进天牢,天牢便起了火,这还真是蹊跷的很,这火必定与宁华镜有关。唯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蓄意放火,想要趁乱救走宁华镜。二则,是有人想要杀宁华镜。” 靖王点了点头,“这皇城之中想要救走宁华镜的人只怕已经没有了,对宁华镜最为上心的人只有皇后,皇后已死,昨日看仓觉康宁的神色更是对宁华镜没有了丝毫怜惜。杀宁华镜嘛,人便多了,最值得怀疑的,便是……” 靖王顿了顿,却是轻笑了一声,“最值得怀疑的,便是王妃你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父女谈心 云裳愣了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靖王的意思,嘴角也勾起一抹冷冷地笑意来,“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昨日里在金銮殿上宁华镜与我针锋相对的情形许多人都是瞧见了的,宁华镜若是果真被烧死在天牢中,只怕所有人都会怀疑我。” 只是,这一局又是谁为她布下的呢? 云裳靠坐在床边,脑中将所有可能的人都过了一遍。她最该怀疑的便是景文昔,只是景文昔如今身不由己,是最不可能。除了景文昔,她倒是想不出,在这皇城之中还有谁与她有这般深仇大恨来。 浅音已经去与洛意吩咐好了回来了,急忙拿了衣裳来侍候着云裳穿上,又给云裳梳好了发髻。云裳素来不喜欢涂脂抹粉,每日装扮倒也十分简单。 洗漱了之后,云裳便进了宫,宁帝昨日封后,今日应当休朝,云裳直奔勤政殿而去,却被告知宁帝昨夜歇在了栖梧宫。 云裳愣了一愣,心中有些懊恼,她倒是忘记了,雅嫔昨日刚成了新后,宁帝自然应当歇在栖梧宫的。 想着回王府的话,来回奔波亦是麻烦便干脆先去了锦绣宫,锦贵妃倒是已经起了身,见云裳进来亦是有些吃惊,“我听闻琴依说你素来贪睡,若无什么要紧事,便时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舍得起床的,今日怎么这般早?” 云裳叹了口气,“想来应当是有人不欲让我睡懒觉,昨儿个夜里竟然放火烧了大理寺的天牢。” “天牢?”锦贵妃皱起眉头来,“华镜公主昨日才被关入天牢便起了火?如今火势如何了?伤亡情况如何?华镜公主可有事?” 云裳摇了摇头,“不知道,如今情况未明,我倒是派了人在附近打探,不过大理寺那样的地方,本就戒备森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害怕有人浑水摸鱼,便更是会加强戒备的。我进宫来便是想要求道旨意,去瞧一瞧。” “你父皇……”锦贵妃顿了顿,“大致还未起身,无妨,事已至此,你去了亦是不能改变什么,宁华镜昨日那般算计你,也是该死的。只是不知晓天牢之中其他人死伤如何,既是起了大火,只怕便是不轻的。” 云裳听锦贵妃这话,便知晓她未曾想得太深,却也不欲让她担忧,便点了点头道,“嗯,我现在母妃这里将早膳用了,母妃你派人去栖梧宫门口等着,若是父皇起了身,便让宫女禀报一声,说我有要事求见父皇。” 锦贵妃应了一声,思量了一番,便让郑嬷嬷亲自去了,“普通的宫人你父皇也不认得,而且见到你父皇慌里慌张怕也说不清楚。” 云裳颔首,目光落在一旁垂首立着的几个宫女,微微蹙了蹙眉,她倒是疏忽了,母妃宫中的宫人,还是应当找些信得过的人来。待回王府之后,便吩咐浅音将此前放在宫中的人的名单列一个出来,选几个得力的到母妃宫中。 刚在用早膳,便瞧见郑嬷嬷带着宁帝走了进来,宁帝目光扫过锦贵妃,落在云裳身上,才道,“听闻你一大早便进了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这般着急?” 云裳听宁帝这般说,宁帝只怕是刚起身出了栖梧宫便被郑嬷嬷拦住了,如今勤政殿外恐怕大理寺卿早已经候着了,若是宁帝去了便不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理寺卿不敢入后宫拦人,到让她抢了先,这样也好…… 云裳心中想着,便急忙道,“父皇,今日一早我便听说,大理寺天牢中起了火,如今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儿臣派了人去打探消息,如今伤亡情况尚不知晓,儿臣想求道旨意,去大理寺瞧一瞧。” “天牢起了火?”宁帝面色猛地一变,沉默了片刻,却又道,“天牢起了火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为何想起要去?” 云裳闻言,便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父皇应当比我还清楚,如今大理寺天牢中关着什么人,皇姐昨夜与我在金銮殿上起了冲突,而后被关进了天牢,夜里天牢便走水,若是皇姐死在了天牢之中,恐怕所有人都会怀疑到我身上来,我不过是想求个清白而已。” 听闻云裳这般说,锦贵妃亦是有些吃惊,只是沉默下来细想了一番,脸色便微微变了色,“原来如此,放火之人竟然是想要栽赃嫁祸给你吗?”顿了顿,神色便愈发的苍白了起来,“若只是华镜公主倒也无妨,只是天牢之中还关着那么多人,也还有狱卒,若是死伤惨重的话,恐将引起不满。” 云裳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她自是知晓的。 宁帝思索了片刻,才道,“朕与你一同去大理寺瞧一瞧吧。” 云裳应了声,便转身对着锦贵妃道,“母妃先歇着吧,我与父皇去瞧瞧,本来是不想让母妃知晓其中厉害的,害怕母妃忧心。不过母妃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锦贵妃心中有些忐忑,听着云裳这么一说,倒是勉强安了安心,点了点头道,“好,你小心一些吧。” 云裳与宁帝一同坐着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马车便停了下来,云裳听见外面有人在喊:“王爷安好。” 云裳探出头,便瞧见靖王站在宫门口,旁边是靖王府的马车,宁帝亦是瞧见了靖王,便招了招手道,“靖王可是等裳儿?” 靖王点了点头,上前给宁帝行了礼才道,“皇兄可否带臣弟同去?” 宁帝笑了笑,“你都已经侯在这里了,朕哪有拒绝之礼,上马车同去吧?” 靖王应了声,却没有上宁帝的马车,转身上了靖王府的马车,跟在宁帝身后一同往大理寺天牢而去。 宁帝见云裳放下马车车帘,便开了口道,“那日与你所说之事,考虑得如何了?” 云裳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宁帝说的是何事,沉默了片刻,才勾了勾唇角道,“王爷说,他若为帝,我必为后。” “是吗?”宁帝闻言,看了云裳一眼,便笑了起来,“果真是朕的女儿,不错。” 见云裳眉目间的情意,沉吟了片刻,才淡淡地道,“只是,你却也得记住一件事情,帝王是不允许对何人付之深情的,你若是不欲日后伤心,便应当管好自己的心。你从小在宫中长大,后宫中那些事情只怕比朕看得透彻,你是朕的女儿,朕不希望你受伤。” 云裳闻言,轻笑了一声,垂下眼,掩住眼中的讥诮,淡淡地道,“父皇所言极是。”只是心中却咽不下那口气,便又问道,“父皇对母妃可有情意?” 宁帝不曾想到云裳会这么问,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母妃是朕这一生唯一的意外,朕从小便是太子,一直受到的教导便是控制住自己的心情,无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都不能让人瞧出来,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都要掩藏的好好的。小时候,朕很喜欢吃醋溜鱼,只因在用膳的时候夹了三次醋溜鱼,便被父皇惩罚,在勤政殿中跪了一整夜。” 云裳从不曾听宁帝说起过这些,一时间有些发愣,便又听着他道,“父皇说,身为帝王,若是不藏好自己的心思喜好,那喜好便极其容易被人利用,危及性命。” “朕一直做的很好,可是独独没有藏好对你母妃的喜欢。”宁帝苦笑了一声,眼中闪烁着几分痛楚,“所以父皇才会让朕在她与皇位之间选一个,所以她才会被李家人视为眼中钉,朕害怕她出事,才允许她入了冷宫,十多年,朕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克制了十多年,却终究没有忍下去。只是即便她出了冷宫,朕亦是不敢对她太过宠溺,就怕自己一时疏忽,保护不了她。可是每当朕去其他嫔妃宫中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想,书锦若是知晓了会不会难过,新立皇后的时候也不敢立她,却也害怕她伤心,便时时刻刻都想看着她的脸色,看看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云裳愣住,她确实几次瞧见靖王小心翼翼地觑着锦贵妃的脸色,却不曾细想,却不想竟然是这样的缘故。心中有些闷闷地痛,她回宫之后,因着父皇的疑心,曾经三番四次的对父皇产生了芥蒂,只是却不明白,父皇也有他的不得已。 宁帝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正是因为知晓身为帝王的不得已,所以朕其实不是很希望靖王成为皇帝,可是为了宁国的利益,却不得不答应夏寰宇的条件。只是,朕唯一担心的便是你,你虽然聪明,却终究是个女儿家,后宫是埋葬女子幸福的坟墓。若是不爱,受到的伤害便也会少许多,天底下,帝王永远都是最无情的人。”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悲伤,终究化作一声轻叹,“父皇,裳儿都明白。”可是,她却已经动了心了。这一场亲事,原本只是一场交易,原本她也是被迫的,可到了如今,却早已经变了,那个人虽然平日里有些冷漠,只是对她却算得上是极好的,她的心,只怕已经收不回来了。 “皇上,大理寺到了。”外面传来靖王的声音,云裳心中一颤,便掀开了车帘。< 第二百四十二章 横生枝节 下了马车,云裳便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桐油的味道。桐油味道散的应当是极快的,只是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却仍旧有这样的味道,只怕这桐油用得是不少的。 大理寺卿跪在马车前迎接,宁帝叫他起身之后,云裳便开了口,“这桐油味道这么久还未散完,想必纵火之人倒了不少,桐油味道大,为何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发现呢?” 大理寺卿抬起眼来看了眼云裳,愣了一愣,似是没有想到云裳竟然会随着宁帝一同前来,沉默了片刻,才连忙道,“纵火之人武功高强,昨夜竟然不动声色的将天牢中的所有人都迷晕了过去,这才没人发现。” 武功高强?云裳蹙眉,这天牢原本便是知名的工匠建立的,因为关押的都是重要的犯人,所以天牢中的机关是不少的,若是武功高强便能够轻轻松松闯进来,只怕天牢拿来也无用。今日浅音派了暗卫来都无法探听到消息,可见即便是被烧毁了,这天牢也不是那般好进的,这一句武功高强唬得了谁呢? “华镜公主如何了?”云裳目光落在那大理寺卿身上,问道。 大理寺卿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云裳瞧见他放在身前的手,小指头微微有些颤抖,“回禀王妃,方才天牢侍卫在清理的时候,发现关押着华镜公主的牢房中,有一具被烧焦了的女尸,面目全非,早已辨不出是谁,微臣刚从宫中过来,还未去瞧过,只是听侍卫说,那女尸的身量与华镜公主差不多,而且手中拽着的是华镜公主的玉佩。” 云裳蹙眉,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便很难确认是不是华镜,单单靠身量与玉佩,恐怕是做不得数的。大理寺卿只怕也深知这个道理,因而并未下定结论。 宁帝这才淡淡地开了口,“一共死伤多少人?” “回禀皇上,方才侍卫清点完毕,死了三十二人,犯人十八人,狱卒十四人。”大理寺卿连忙弯着腰应道。 犯人十八人,云裳的手指微微弯了弯,这大理寺的天牢中关着的都是一些重犯,且至少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也还有些是皇族中人,十八人这个人数听起来并不算多,只是牵扯却是十分重大的。 “去将那十八个犯人拟一个名单出来。”宁帝淡淡地道。 大理寺卿连忙应了声,吩咐着身旁的侍卫去与大理寺少卿说,自己侍立一旁,等着宁帝的吩咐。 “去天牢中看看去吧。”宁帝低声道,抬脚往里面走去。 靖王与云裳一同紧随其后,天牢之中桐油味道更浓了一些,云裳皱眉,有些不喜这样的味道,天牢与其他普通牢房不一样,用的是坚硬的大理石堆砌而成,更牢固许多。 因着都是铁柱子和大理寺隔开的,所以即便是起了这一场大火,天牢中依旧并未损毁多少,只是被火熏得四处都是一片黑色。大理寺卿知晓宁帝关心何人,便带着宁帝走到一间牢房门口,牢房中是烧得几乎成了灰的被褥,被褥之上,是一具焦黑的女尸。 云裳蹙起眉头看了许久,身量果真与华镜差不多。 云裳在门口顿了顿,便直接走了进去,围着那女尸饶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便蹲下身子来,细细查看着。 “还是让仵作来吧。”宁帝蹙了蹙眉,轻声对着云裳道。 云裳摇了摇头,她不相信别人,细细查看了女尸的脸和身子,却没有任何发现,究竟是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还是起火之后被烧死的只怕只有仵作来验了。云裳正欲站起身,却突然被女尸的手吸引了注意。 宁帝见云裳面色有异,顺着云裳的目光瞧去,却没有瞧见什么,“怎么了?” 云裳冷冷地笑了一声,“这尸体不是皇姐的。” “嗯?”宁帝有些吃惊,“为何这般说?” 云裳抬起那女尸的手,那手并无什么不妥,只是被火烧得焦黑,连指甲都熏得黑黢黢的。 “昨日在宫中的时候,裳儿瞧见,皇姐的手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当时因为知晓皇姐怀了孕,还在想着,涂蔻丹对腹中孩子不好,皇姐也有些糊涂,所以留意了一下,只是这只手,虽然指甲被熏黑了,只是却是没有涂蔻丹的。” 宁帝沉吟了片刻,回想着昨夜华镜的模样,终是记不起来,皱了皱眉,没有应声。 大理寺卿却是有些吃惊,“这牢房锁都是完好无损的,不应该有人能这样从牢房中将华镜公主带走啊……” 云裳闻言亦是沉默了下来,“此事便得好生查探了,只是此人定然不是华镜。” 正说着,便瞧见有人匆匆赶了过来,是宁帝的内侍,宁帝蹙着眉头看向那内侍,“怎么了?” 那内侍便连忙道,“皇上,夏国皇帝夏寰宇求见。” 这一通报,却是让在场众人皆是变了脸色,他们竟然都忘记了更为重要的一件事情,那便是,夏国太子夏侯靖亦是因为刺伤了靖王摆关在天牢中的。此前夏国皇帝一直未提起过此事,众人便下意识地将此事给忘了,如今猛地想起来,却是十分惊心。 “夏侯靖呢?”宁帝急忙问道。 大理寺卿身子猛地一颤,急忙道,“回禀皇上,夏国太子便被关押在那边的牢房之中,这天牢之中的犯人,无一人存活。” 宁帝闻言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面色有些不悦,“这般重要的事情你竟然到现在才禀报,该当何罪!” 大理寺卿猛地跪倒在地,连连告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微臣疏忽了。” “疏忽,一句疏忽便能解决这件事情?”宁帝猛地吸了口气,宁华镜的死他可以不在意,只是夏侯靖的死却是十分的棘手,无论如何,那都是夏国的太子,夏国太子死在了宁国的天牢之中,只怕解决起来有些麻烦。 “带夏国陛下过来吧。”宁帝抑制住心中的怒气,开口道。 内侍连忙退了下去,宁帝才恨恨地看向大理寺卿,“还不赶紧带路,去关押夏国太子的牢房。”<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迷雾重重 云裳转过头看了眼地上的女尸,沉默了片刻,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刚得知天牢起火的时候,她以为这件事情是针对着她来的,宁华镜刚刚入了天牢,便起了火,这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一些。 只是如今才发现,夏侯靖也刚好死在了这天牢之中,若只是为了杀宁华镜,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一些。 云裳蹙眉,目光落在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靖王身上,靖王的身份是在前日才被百姓所知晓的,也是前日,夏寰宇与父皇一同颁布了同盟诏书,昨日便因天牢起火,夏国太子夏侯靖死在了天牢之中。 这实在是一出绝佳的一石二鸟之计,无论是她还是靖王,都被圈入了这风暴之中,若是一步踏错,只怕声名尽毁。 关押夏侯靖的房间,离华镜的不远。几步路便到了,与假的宁华镜的尸体不同,夏侯靖是趴着,面朝下的,脸紧紧地贴着地面,因为没有躺在被褥之上,贴着地的脸倒像是并未被烧到的模样,宁帝蹙眉,让人将那尸首翻了过来。 夏侯靖的脸几乎分毫未被烧到,眼睛紧闭,脸上俱是痛楚其他地方均是一片焦黑。头发亦是被烧得几乎没有了,云裳看了一眼,便知晓,这人是真的夏侯靖。即便是最好的人皮面具,在发际线周围亦是可以瞧得见轻微的痕迹的,可是这具尸体即便是头发已经被烧得所剩无几了,也不曾看到一丝戴了面具的痕迹。 夏侯靖是真的,可是宁华镜是假的,凶手这是打得什么主意?云裳皱起眉头,只觉得有些迷茫。 夏寰宇已经被带了进来,在瞧见夏侯靖的尸首的时候身子微微顿了顿,半晌才道,“是靖儿。”面色带着几分苍白。 宁帝点了点头,“此事是在宁国天牢之中发生的事情,朕定然会尽快查明真相,给夏国太子一个交代。” 云裳瞧见夏寰宇目光在那尸首身上看了许久,蹲下身子摸了摸夏侯靖的脸,沉默了许久,才猛地站了起来,一时没有站稳,踉跄了两步,才顿住了脚步,抬起眼来道,“靖儿的尸首先放在这里,让仵作来查一查,若是查完了,劳烦皇上通知一声,寡人也好叫人来带他回去。” 宁帝“嗯”了一声,顿了会儿,才抬起眼来看向靖王,“这天牢之中桐油味道太浓了,轻言先送夏国陛下回去吧。” 靖王闻言,身子一顿,抬起眼来看了眼夏寰宇,又转过眼看了眼云裳,云裳知晓他是在担心自己,便连忙道,“我待会儿与父皇一同回宫,你去吧。” 靖王这才点了点头,陪着夏寰宇走出了天牢。 “仵作什么时候来?”宁帝淡淡地道,面上看不出喜怒。 大理寺卿连忙道,“马上便到,马上便到。” 只是这个马上却是差不多近半个时辰,云裳独自一人在天牢中走了一圈,却觉着有些奇怪,这桐油的味道实在是太重了一些,从她与宁帝一同到这的时候又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却感觉这味道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淡下来。按理说来,虽然这天牢十分牢固,却是用不着这么多桐油的,而且,这么多桐油,不管是买还是运送,都实在有些太过扎眼。 待云裳回去的时候,仵作已经在了,已经查验完了夏侯靖的尸体。 “窒息而死,并不是烧死的。”仵作拿过帕子擦了擦手轻声道。 云裳的目光落在夏侯靖的脸上,蹙了蹙眉,“方才他的尸体是头朝下的,靠地靠的十分的近,也许是他想要不让自己被烟呛到,所以将脸埋在了地上,靠得太近所以窒息的?” 仵作摇了摇头,“桐油燃起来烟相当的重,并且带着微毒,即便他将脸靠在地上,也还是会有缝隙,不可能一点烟都没有吸入。” “所以,夏侯靖是先被杀死了,才起的火?”云裳皱起眉头来,如果是这样,那凶手的主要目标便应当是夏侯靖了,也可以说,主要目标亦是洛轻言。 仵作点了点头,便随着宁帝一同往宁华镜的牢房走去。 到了那女尸面前,仵作低下头查看了片刻,轻声问道,“臣听闻,华镜公主怀有身孕?” “是,她怀孕约摸四五个月左右吧,具体也不是很清楚。”云裳轻声道,方才她亦是查看过,可是这女尸的小腹确实有些隆起,所以她当时并未多看。 “这女尸并未怀孕,若是如公主所言,应当不是华镜公主。”那仵作低声道,又用手掰开女尸的嘴看了看,又检查了眼睛和耳朵,才道,“是烧死的。” 云裳沉默了下来,眉头轻蹙,既是为了夏侯靖来的,杀了夏侯靖之后又为何要将宁华镜救走呢?这人究竟是谁…… 宁帝面色亦是不太好,挥了挥手道,“大理寺卿随朕回宫吧。” 大理寺卿连忙应了声,跟在宁帝身后出了天牢,云裳仍旧与宁帝共乘,大理寺卿骑了马跟在后面。 “以裳儿所见,应当从什么地方查起?”宁帝上了马车,眉头才皱了起来,轻声问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桐油。” 见宁帝抬起眼望向自己,云裳才静静地道,“一般普通人家中,桐油这种东西,算得上是极其奢侈的物品了,并不会买的太多,而稍微有些身家的世家门户之中,桐油的味道又实在不太好闻,所以所用的灯油皆是加了香的。夏侯靖入狱是意外,皇姐入狱亦是意外,想要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买那么多的桐油,定然不会完全不留下痕迹。虽然,这痕迹也许是蓄意为之,可是总也算得上是一条线索。” 宁帝没有说话,云裳想了想,便又接着道,“还有需要查的,便是这天牢中的看守和狱卒,皇姐的牢房锁是完好的,唯有一个解释,那人身上有钥匙。有钥匙的人,便只有狱卒和看守了,即便不是他们,也定然是从他们拿过钥匙之人。” 宁帝点了点头,“这天牢之中机关重重,可是看现场的情况,那些机关并未触发,此事也得好好查一查。” 云裳应了一声,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宁帝叹了口气,“可是在忧心轻言?” “是啊。”云裳轻声应道,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笑了起来,“自我回宫之后,便一直在被算计,按照我这一天多被算计的经验来瞧,只怕接下来会出现许多证据,许多对王爷不利的证据。王爷如今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云裳喃喃道,只是之后的话,她却不好在宁帝面前说出来。靖王如今是宁国的靖王,可是宁帝定然不会再予以他实权,朝中此前与他交好的官员只怕也得掂量掂量。他亦是夏寰宇之子,可是如今却还没有回到夏国之中,身份亦是未能诏告天下。这个时候出了事,却是将靖王几乎逼入了绝境。 云裳知晓按规矩,她也算是有嫌疑的,所以定是不能参与议事的。倒也不强求,回锦绣宫中与锦贵妃打了招呼,便又出了宫。 回了靖王府,便急忙吩咐暗卫着手调查,自己也让人去寻了大理寺天牢中的建造的一些资料来看,亦是找了大理寺中关押在案的案犯的卷宗来瞧。 靖王回府的时候经是下午,云裳见他进屋,便放下手中的卷宗,走到靖王面前问道,“没事吧?” 靖王摇了摇头,拉过云裳的手,“如何了?仵作怎么说?” 云裳呆了一呆,仵作怎么说,他的暗卫定然也是知晓的,不可能没有告诉他,只是为何?神色一动,便与靖王一同坐到软榻上道,“仵作说,夏侯靖是窒息而死的,死后才被火烧了一遭。而那女尸,不是宁华镜……” 靖王“嗯”了一声,缓声道,“那女尸既然不是宁华镜,便让人好生查一查,那女尸的身份吧。我先前听闻,天牢之中一共关押了十八人,却是十八人都死了的,却突然冒出来一具女尸,顺着去查一查,便定然能够查到。” 云裳应了下来,方才她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云裳便又细细与靖王说了她欲着手查起的方向,靖王听了,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开口。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靖王目光扫了扫桌上的卷宗,才道,“你在看天牢中的卷宗?” 云裳点了点头,“我想瞧瞧看天牢的机关是谁建的,天牢中又关了些什么人。”原本好好的机关突然没有了动静,不管是因为什么,都说明那人对天牢中的机关亦是无比熟悉的。 “天牢中机关的建造者……”靖王蹙眉,“听闻是极其有名的人物,只是似乎不是宁国人。” 不是宁国人?云裳蹙眉,不明白这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对了,先前你走了之后,我发现那桐油用的量实在是有些大,那味道经久不散,总觉得有些奇怪,待会儿你再陪我去天牢中瞧瞧吧。”云裳轻声道。 靖王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等这件事情完了,你便随我一同去夏国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机关建造之人 去夏国?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靖王,却见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眼中却是带着几分茫然的。云裳不知晓靖王是如何与夏寰宇谈的条件,却也明白,有些事情,是一早便注定了的,迟早都要来的,不过迟早而已。 此事非她所愿,却也不见得是靖王想要的,至始至终,他才是这一整件事情中受伤最多的人。只是他素来要强,不愿在自己面前显露他的脆弱,她便也假装从来不曾发现。 “好。”云裳轻声笑了笑,“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嫁给了你,自然是要随你一同的。” 听云裳带着几分揶揄的话,靖王面上的冷凝才稍稍松了松,伸出手揽过云裳,面上终是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来,这个丫头啊。 两人又歇了会儿,才带着浅音出了府,朝着天牢而去,大理寺卿进了宫还未回来,只有大理寺少卿在,方才云裳和靖王随着宁帝一同前来,外面的侍卫都是见过的,大理寺少卿对两人的身份倒也没有丝毫怀疑,只是有些奇怪,“微臣听闻,王爷与王妃刚离开不久,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道,“先前在天牢之中查看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不过当时并未想起是什么,回去之后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便回来瞧瞧。” 那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大理寺少卿见云裳笑容妍妍的模样,竟是呆了呆,半晌才急急忙忙道,“那王妃便请自便,方才大人交代微臣整理一些东西,如今只怕是不能陪同王爷王妃一同去了,这门口的这些守卫王爷王妃随意调遣便是。” 云裳笑着应了声,“如此,便不打扰大人了,大人忙去吧。” 待大理寺少卿离开之后,云裳也并未带上守卫,只与靖王一同走进了天牢之中,那些烧毁的尸体还未处置,到处都是焦臭的味道,桐油味比先前淡了一些,却仍旧一直萦绕在鼻尖。 云裳蹙了蹙眉,“王爷有没有发现,这桐油味道似乎比寻常的桐油要重一些,闻着便觉着心中有些闷。” 靖王站了会儿,才道,“桐油中掺了其他的东西。” 云裳闻言,便叫了身后的浅音拿了东西去角落中找找有没有未燃尽的桐油,若是有的话装一些起来,去让人瞧瞧那桐油之中究竟有什么蹊跷。 云裳又走到夏侯靖的牢房门口,夏侯靖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许是被送到了驿站之中吧,云裳走了进去,在先前夏侯靖尸体躺着的地方发现了一些黑色的小块,皱了皱眉,蹲下身子拿了一块在手上,闻了闻,似是肉烧了之后的味道,却带着几分香味。 云裳蹙眉,莫非是夏侯靖肉烧焦了之后掉下来了? 靖王将云裳拉了起来,将那黑色的东西扔了,拿了云裳袖中的锦帕细细擦了擦她的手,“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瞧见什么东西都要去碰一碰,这什么毛病?” “……”云裳愣住,眨着眼望向靖王,心中有些奇怪,此前在边关战场上的时候比这脏的东西都碰过,他都不曾在意过,怎么现在却突然在意起来了? 云裳被靖王拉着出了牢房,便又被拉着出了天牢,“还是回王府吧,这件事情,上面有皇上督促着,查案也应当是大理寺卿来查,我们这般着急做什么?” “……”云裳沉默,她这般着急,不过是因为此事来的蹊跷,分明是针对着他们二人来的,她不过是想要早些将事情调查清楚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靖王似乎见云裳沉默得太久了,才讪讪地道,“此事不急,慢慢查吧。” 云裳却突然恍然了过来,先前靖王在府中便说过,此事完了之后便随他去夏国,只怕…他是不太想要这般早便去夏国的吧,这个人,怎生这般变扭,干干脆脆地说出来又会如何? 只是当云裳瞧见天牢中机关的建造之人的时候,却觉得,靖王只怕是很难置身事外的,机关制造之人上面写着四个字:擎苍先生。 “擎苍先生?”靖王也蹙了蹙眉,“我只知道他会看面相,擅长阵法,却不想竟也擅长机关之术。” 云裳也有些惊讶,此前到泾阳城外之后,因为靖王受了伤,而宫中父皇又连连传来口谕让他们即可启程回宫,只与擎苍先生道了别便分开了,算起来,那次靖王将擎苍先生请来之后,柳吟风便似乎知晓擎苍先生的本事一般,再未用过阵法,倒让擎苍先生没有了用武之地,倒是云裳占了些便宜,硬生生拜了擎苍先生为师,从他那里很是拿了一些阵法的书,回皇城之后也时常看看,受益匪浅。 “王爷可有擎苍先生的联络方式,不如将擎苍先生请到皇城来请教请教?”云裳低声建议着。 靖王的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才道,“擎苍先生此刻正在皇城中。” “嗯?”云裳又吃了一惊,“师父到了皇城?为何都不曾与我说?” 靖王笑了笑,“你师父似是在避着什么人,我亦是无意之间遇见的,只是他千叮万嘱切莫将他的行踪告诉任何人,所以我便没有说。” “连我也瞒着?”云裳蹙眉,有些不高兴了,“师父如今在何处?” 靖王皱了皱眉,“我们如今一举一动只怕都有人在密切关注着,方才我听洛意禀报,我们府外至少埋伏了三批不同来历的人,我觉着,我们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为好,以免给擎苍先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云裳的情绪一下子便低落了下来,靖王便连忙道,“莫要着急,以我的身手,躲开那些尾巴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轻功不好,最近还是不要出府为好。” 云裳点了点头,有些恹恹的模样。 她无数次的厌恶自己的轻功,只是她并不是练内功的料,之前也不是没有试过的,可是总是不得其法,便只得放弃了。 浅音走了进来,面色不是很好看,“王妃,我们派出去调查桐油的人被盯上了,暗卫正带着跟踪的人绕圈子,传了消息回来说只怕得等等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琴梦之死 云裳点了点头,“我们如今能够用的暗卫有多少人?” 浅音想了想,才回到,“一百二十余人。” 一百二十余人,云裳冷笑一声,“叫这一百二十余人全部进府,我待会儿将与这次天牢事件所有有关的人整理一个名单出来,你让他们一人去追查一个人,审问一番,晚上半夜时候出发。我倒是要瞧瞧,他们有多少人能够拿来跟踪我们的人。” 浅音连忙应了声,便匆匆下去准备了。 知晓门外有那么多守着的人,云裳便也没有了出门的兴致,只是傍晚时分,宫中却来了人。说了锦贵妃派来的,云裳让浅音将人请了进来,倒确实是锦贵妃宫中的,云裳曾经在宫中见过几次。 “母妃派你来不知是有何事?”云裳抬起眼望向那有些不安的内侍。 那内侍闻言,才连忙低声道,“回禀王妃,锦贵妃让奴才来与王妃说一声,梦婕妤去了。” 梦婕妤?琴梦?死了?云裳只觉着,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却像是有一根线暗中将这些事情全部串联起来,似乎为的,便是将她与靖王在这中。 “梦婕妤怎么死的?”云裳蹙着眉头问道。 那内侍连忙道,“是自缢而亡的,此前因为鱼肉的事情,皇上下旨将梦婕妤关了起来,关在冷宫之中的,前两日都是好好的,可是今日去送饭菜的宫人却突然发现,梦婕妤将束腰的绸缎解了下来,搭在冷宫的横梁之上,将自己吊死了。” 云裳冷冷地笑了笑,琴梦?自缢? 琴梦这人虽然是个墙头草,只是却是极其爱惜自己的性命的,也正式因为爱惜自己的性命,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倒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自缢? “我进宫一趟吧。”云裳沉默了片刻,才转身对靖王开了口,虽然府外蹲守的人不少,但是宫中戒备森严,想要跟着进攻却是不太容易的。 靖王也想到了这一点,便点了点头道,“好,我送你到宫门口。” 云裳知晓靖王是担心她,便也不拒绝,便由靖王护送着进了宫。 锦贵妃见云裳便知她是为了琴梦而来,叹了口气,轻声责备着,“今儿个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还不好生休息休息?我让人去知会你可不是让你来奔波劳累的,琴梦不过是个婕妤,死了便死了吧。” 云裳也不反驳,不想让锦贵妃忧心,便笑着道,“她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做那不义的,好歹也侍候了我些日子,如今死了,以前那些恩恩怨怨便也一笔勾销了,况且,她也没能做什么对我十分不利的事情,我去瞧瞧她去吧。” 锦贵妃应了声,只是晨曦醒着,正被郑嬷嬷抱在怀中,见锦贵妃要走,张开嘴便大声哭了起来。 云裳望向那粉雕玉琢一般地小人儿,忍不住失笑,“这般小便知道与姐姐抢母妃啦,好啦,别哭了,母妃让给你了。”说完便抬起眼看向锦贵妃,“在宫中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母妃不用陪着我一同去的,让一个宫人带着我过去便好了。” 锦贵妃有些无奈地瞧着哭得正欢的晨曦,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我让郑嬷嬷与你走一趟,看完之后过来一起用晚膳吧。” 云裳应了声便与郑嬷嬷一同出了锦绣宫。 “嬷嬷可见过梦婕妤的尸体?”即便已经是三月了,晚上吹着夜风仍旧有些微凉,云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轻声道。 郑嬷嬷点了点头,“见过了,老奴害怕是有人杀人灭口,专程瞧了脖子上的伤口,红印子是往上的,而且瞧那模样,确实是吊死的。” 云裳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琴梦身边那个丫鬟呢?” “那丫鬟倒是没事,此前便是将她们二人分开关的,那叫琪儿的丫鬟倒是有些硬气,老奴让宫中那些老嬷嬷去审问了许多次,能动的刑罚都已经动了,可是那丫头却是闭口什么都不说。”郑嬷嬷皱着眉,似是对这件事情很是苦恼。 云裳闻言,眯着眼沉默了一会儿,一个不愿意开口,一个如今已经不能开口了,她此前还以为是景文昔,可是如今这么一想,却又觉得,景文昔只怕没有这样的手段。 关着琴梦的院子是在宫中最西面的一个小院子里,云裳跟在郑嬷嬷身后走了进去,院子中点着灯,却仍旧显得有些阴深,“梦婕妤的尸体便放在屋里的。” 郑嬷嬷说着,便推开了门,屋中没有点灯,郑嬷嬷手中拿着灯笼,往里面照了一照,屋中放着一张桌子,却并未有什么尸体。 云裳蹙了蹙眉,郑嬷嬷也吃了一惊,三两步便走了进去,在屋中绕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有,云裳抬起头来看了眼房梁之上仍旧吊着的锦缎,轻声道,“只怕尸体是被人带走了。” “一具尸体而已,为何要带走呢?而且这儿虽然偏僻,周围的守卫却都是不少的,又怎么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便带着一具尸体离开了呢?”郑嬷嬷愣了愣,有些不解。 云裳亦是想知道,不过一具尸体而已,为何非要费尽心思,将她带走呢? “走吧。”云裳淡淡地道,转身出了院子,沿着来时的路往锦绣宫走去。 她一直以为,昨日父皇封后的晚上,宁华镜在金銮殿上那般言辞凿凿地针对便是最厉害的算计了。却没有想到,那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只怕这个局,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布置了,从她回宫之后,发现琴梦头上的珠花开始,从她对景文昔的报复开始。到后来,琴梦设计的鱼肉粥,到昨夜的身份猜疑,再到今日的天牢起火,琴梦身亡尸首离奇消失,一步一步,步步惊心,她如今也只觉着这些事情有些关系,却无论如何也不知晓,关联之处究竟在何处。 云裳心中微微有些担忧,她到底是大意了,事情发展到现在,她竟然连对手是谁都没有猜到。敌在暗她在明,许多事情都陷入了被动之中,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妙。< 第二百四十六章 遭遇夜袭 尸首没了,云裳便只在院子附近查看了一圈,却并无什么发现,便只好无功而返,用了晚膳便又匆匆出了宫。 马车走到半路,云裳却听见了一声尖尖的哨声,像是寻常用来传递信号的声音,哨声一消失,马车外便传来了车夫的声音,“王妃,我们被包围了。” 果真是胆大包天呢,云裳冷冷一笑,拿起袖中的玉笛,吹响了起来,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笑声,“王妃可是在召唤暗卫?不巧,王妃的暗卫中了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如今已经回到王府了。” 果真没有一人回应。 云裳蹙起眉头,马车外的人竟然知晓自己身边随时都有暗卫,还能够有本事将暗卫调走,实在是个厉害的。云裳想着,便掀开了马车车帘,望向马车之外,四周围了好几层的黑衣蒙面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那男子见云裳望向他,挑了挑眉,开了口,“听闻靖王妃功夫亦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凭靖王妃一人之力,能否从我手中跑掉呢?” 云裳笑了笑,“不知阁下什么人,本王妃是因何得罪了阁下,竟让阁下这般费心。” “我不过是主子手中的一把刀,是谁对王妃来说并不重要,王妃莫非是想要和我聊聊天,拖延拖延时间,希望你的暗卫能够察觉到不对,赶紧回来救你?”那男子说着,便笑了起来,“主子说,王妃诡计多端,也是个不逊于靖王的危险人物,王妃还是莫要费心思了。” 云裳眯了眯眼,这人将她心中的想法倒是看得十分透彻呢,不知道他口中的主子究竟是何人,若是有机会,倒是值得结识一番呢,世人都觉着她是孱弱而无害的,却有人将她当作危险人物一般防备着,真是有意思。 “兄弟们,虽然这个女人很漂亮,但是主子有吩咐,不用留活口,上!”话音一落,周围的黑衣人便已经围攻了上来,云裳连忙拔除绑在腿上的匕首,朝着那为首的黑衣人便冲了上去。 男子冷笑了一声,拿起剑便迎了上来,与云裳缠斗在一起,刀剑想接,云裳便知道,她恐怕是轻敌了,男子力气极大,这一剑迎上来,却让云裳拿着匕首的手震得发麻。 身后车夫也急忙拔出剑,帮云裳挡住了其他黑衣人的攻击,“王妃,找机会跑,人太多,我们挡不住的。” 云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想跑也得有机会才行啊,那黑衣男子步步紧逼,云裳唯有拼命躲闪,眼睛瞪得大大地寻找着男子的破绽。可是因为方才刚进攻的缘故,身上穿的都是宽袖长摆的裙子,打起来有些拖累。云裳狠了狠心,瞧着那男子的剑朝着自己胳膊而来,便硬生生撞了上去,趁着男子还未将剑收回的时候,将匕首狠狠地刺进了男子的腹部。 男子吃痛,拿着剑的手松了一些,云裳眼睛一亮,瞧着四处围攻的人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便连忙拔了匕首便朝着那缺口冲了过去,几步跑进了一边的一条弄巷之中。 云裳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便连忙捂住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拐了几个弯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刚走进巷子便瞧见一个院子门口,一个青衣人正在开门,似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模样,云裳咬了咬牙,趁着他开门的时候猛地冲了两步,抢在那青衣人之前,冲进了院子中,顺手将那青衣人一同拽了进来,将门猛地关上了,关上门的瞬间,便连忙松开了抓住青衣人的手,转身将门栓扣上了。 云裳察觉到那人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便连忙开口道,“抱歉,我遭人追杀,先借我避一下。” “你受伤了?”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熟识。 云裳愣了愣,转过身去,望向那青衣男子,微微蹙了蹙眉,“柳吟风?” 柳吟风却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目光落在她手臂之上,眉头皱作一团,抬起手拉着云裳便往屋中去,“你伤得不轻,若是不赶紧处理,这条胳膊只怕便废了。” 云裳担心身后追杀的人,皱了皱眉,却也任由柳吟风拉着进了屋中,屋中漆黑一片,柳吟风走过去将灯盏点亮了,云裳才瞧见这屋中的布置,几乎和康阳城外那件小屋一模一样。 “你怎么住在这儿?不是应该随夏国皇帝一同住在驿馆的吗?”云裳望向那弯着腰,在桌子后面的书架上翻着什么的青衣人,轻声问道。 那青衣人从书架上找到了一个青色小瓶和白色的布,走了过来,“我有些洁癖,不太喜欢驿站那样的地方,所以几乎在我有可能去的地方都买了小院,然后让人全部布置成一个模样,若是去了,便住小院里。”柳吟风走过来,对着云裳挑了挑眉,“将袖子掀起来,我给你上药。” 云裳也不扭捏,抬起手便将手抬了起来,伤口在手臂上,深可见骨,云裳将袖子撩了起来,柳吟风便将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在了伤口之上,细细的抹匀了,才用白色布条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这只是普通的伤药,先将血止住了,你待会儿回了王府之后,便赶紧找大夫来瞧瞧,这伤口深,若是不好生处理只怕整条胳膊便都没了。”柳吟风语气有些僵硬,倒不像平日里那般温和。 “嗯,知道了。”云裳收回手,屋中便沉默了下来。 柳吟风在云裳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是谁在追杀你?你身边不都有暗卫的吗?靖王为何没有和你在一起?” “嗯?”云裳微微有些发愣,顿了顿,才道,“不过是些杀手而已,连模样都没瞧见,怎么知道是谁。暗卫,被骗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靖王嘛,我们虽然是夫妻,却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的啊……” 三个问题,倒也一个一个认真的回答了。 柳吟风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你在查太子之事?” “嗯。”云裳点了点头,此事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先前下午点的时候,我也去过天牢。”柳吟风淡淡地道,“在曾经关押太子的牢房之中,发现了佛陀香燃烧过的痕迹。” “佛陀香?”云裳抬起眼望向柳吟风,眼中满是迷茫,“那是什么?” 柳吟风叹了口气,却突然笑了起来,“裳儿在边关的时候可将我骗惨了,我从未想过,自己自以为聪明,却着了一个女子的道。” “……”云裳沉默了一下,“当时不得已,还望柳军师原谅。” “叫我吟风就好。”柳吟风微微勾起嘴角,笑得跟一只狐狸一般。 云裳蹙眉,心中却有些急切的想要知道,那所谓的佛陀香是什么东西,沉默了片刻,才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柳狐狸。面上却笑容浅浅地喊了一声,“吟风。” 柳吟风点了点头,眼中笑意更深,声音十足的温和,“那佛陀香是夏国一些出名的杀手常用的东西,可以迷惑人的心智,用的少,对面便可神志模糊,若是意志稍稍薄弱一些的人,便可能有问必答,只是这薄弱,却需要十分的薄弱,一般对病人用会稍微有效一些。而若是量大一些,便可致人直接昏迷。只是这佛陀香有一个缺陷,便是香味较浓,持久不散,若是处理不当,便极有可能暴露行踪。” 云裳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她想她知晓为何那天牢之中的桐油味会这般严重了,只怕便是为了遮盖佛陀香特殊的气味的吧。既然是夏国的东西,夏国太子不可能不知道,夏国皇帝也不可能不知道,为了掩盖真相,所以他们才用了大量的桐油,制造出火烧天牢的假象来。 而为何宁华镜牢房门的锁未坏,人却被掉包了,为何天牢中明明机关重重,却未曾启动也有了很好的解释,她只需去验证一下,天牢之中的守卫或者狱卒,是否有病中之人,便有了答案。 “太子入狱这般久,夏国皇帝若是有意,只怕早就将他救了出来,为何?”云裳望着柳吟风,问出了自己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 柳吟风轻笑了一声道,“太子……其实陛下中意的人,从来不是太子,而且……” 说到此处,柳吟风却突然停了下来,笑着眯了眯眼,“这是我们夏国的一些秘密了,不便告诉你。” 云裳沉默了下来,夏国皇帝中意的人不是夏侯靖,那他为何要立夏侯靖为太子。 似是云裳眼中的疑问太过明显,柳吟风便又笑着道,“你为何要刘倾雅做皇后,而不是你的母妃?” 云裳望向柳吟风,一面好奇,她自以为那些事情做的毫无破绽,眼前这个男子虽然之前并不在皇城,却识破了,竟然还当着她的面云淡风轻的说了出来。一面却为方才自己的问题找到了答案,她扶持刘倾雅做皇后,不过是因为皇后这个位置,素来是最招人仇恨的,推一个旁人上去,总能够为母妃挡住一些算计的。 夏寰宇立夏侯靖为太子的目的,昭然若揭。 “我瞧你之前在边关的时候,与太子关系甚好,他出了事,你为何……” “为何不救他?”柳吟风接过了话,笑着道,“我效忠的人,从来只有皇上。” 柳吟风面色十分淡然,云裳却突然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多了,许是因为方才柳吟风那般轻描淡写的对她说佛陀香的作用,一副对自己有问必答的模样,让自己下意识地放下了戒心。 想到此处,云裳便又沉默了下来,皱着眉坐着,心中开始盘算了起来,是夏国的杀手组织用的东西,那么指使他们的人,多半便是夏国人,夏国人…… 夏侯靖死了,引所有人都怀疑靖王。这样子做,受益最大的人会是谁? 云裳眯了眯眼,夏侯靖与靖王两人如今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便是夏寰宇的儿子,这般杀害算计夏寰宇的儿子,唯有两种可能,一是与夏寰宇有深仇大恨,二是为了得到某些夏寰宇的儿子才有可能得到的东西,比如说,皇位。 若是与夏寰宇有深仇大恨,为何不直接杀掉夏寰宇即可?有这般本事的人,拼命一搏,杀掉夏寰宇也不是不可能。而第二种人,便唯有夏寰宇的其他孩子了。 最有可能的,便是夏国七王爷,夏侯延了。 云裳微微蹙眉,如此一来,为何只杀了夏侯靖,却将宁华镜带走了的事情便也找到了缘故,夏国七王爷一直与李静言同进同退的,想必交情不浅,夏国七王爷要太子死,这是他的主要目的,李静言好歹是华镜的外祖父,想要保下华镜的性命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况且,能够让夏国的这些个杀手在皇城之中进出自如,只怕李静言也是将自己这几十年埋下的暗桩都用上了。用太子的性命,换华镜活下来,夏侯延不是傻瓜,这是一笔划算买卖。 可是琴梦又为何会死?还费心费神的将她的尸首给弄走了,追杀自己这些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云裳蹙眉,只觉着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袭来,让她有些应接不暇了。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暗卫的暗号,云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连忙拿出袖中的白玉小笛子,吹了几句暗语,待听到了回应之后,才将笛子握在手中安心等着暗卫前来。 却只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云裳抬起眼,便瞧见柳吟风皱着眉头望着自己手中的小笛子,想起此前在康阳城外的时候,自己为了从柳吟风手中拿回白玉小笛子,曾编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来哄骗他,瞧着他神色似乎不好的模样,云裳在心中暗叫了一声糟糕,面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温柔了起来。 “这小笛子是你与暗卫的传信之物?”柳吟风却是根本没有看向云裳的脸,目光仍旧锁定她手中的笛子。 云裳点了点头,“是。” 柳吟风面色变了好几变,才冷冷地哼了一声,“看来我果真是比较好骗,竟然连那样的鬼话都信了。” 是挺好骗的。云裳默默在心中道,只是却没有胆子将这句话说出来,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暗卫的暗号又传了过来,似乎已经在门外,云裳望向柳吟风,笑了笑,“我的暗卫似乎在门外了,劳烦吟风去开个门?” 柳吟风皱着眉头,却也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往院门口走去,打开院子,便瞧见门口站着好些人,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紫衣,面上满是冷漠之色,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焦急,是洛轻言。 洛轻言也瞧见了柳吟风,眉头微微一蹙,“本王来接王妃回家。” “王爷找王妃应当回王府,却不知来我这儿做什么?”柳吟风笑容温和,淡淡地望着眼前的男子,目光中闪过一抹不悦。 洛轻言却良久没有回答,柳吟风心中更是不高兴,抬起眼,便瞧见洛轻言的目光直接掠过了他,望向了身后。柳吟风转过眼,便瞧见原本应当在屋中坐着的宁云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正靠在门口,笑意盈盈地望着眼前的紫衣男子,面色一片柔和。 柳吟风皱眉,却被人推了开来,洛轻言已经越过了他,三两步走到了那女子面前,蹙着眉头望着她手臂上包扎起来的地方,“受伤了?” 云裳点了点头,抬了抬手笑着道,“无妨,不是什么重伤,只是被剑刮了一下。” “什么刮了一下,我都瞧见骨头了,赶紧让人去将大夫请好,方才我害怕出去会被追杀裳儿的人盯上,只给上了一些普通的伤药,可是伤口太深,那伤药只能止血,却没什么更好的效果了,若是不好好治,只怕这手便废了。”柳吟风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讽刺地道。 洛轻言的面色便突然变了,八分是因为云裳的伤,两分是因为柳吟风那声自然极了的裳儿。 “没有那般严重,车夫如何了?”云裳睁大眼望向靖王,却没有忘记方才拼命护着她逃走的车夫。 “死了。”靖王冷冷地道,弯下腰便将云裳打横抱了起来。 云裳惊呼了一声,抬起眼望向靖王,却见他面色有些发青,刚想说出口的便便又咽了回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他算了。 云裳心中暗自道。 靖王抱着云裳朝着院子门口走出,越过柳吟风的时候低声说了声,“多谢,过几日亲自设宴向你致谢。”说着便快步出了院子。 柳吟风带着淡淡地笑望着靖王和那些个暗卫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半晌,面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嘴角垂了下去,低声喃喃自语道,“致谢?”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佳人有夫啊!哈哈哈哈哈……”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笑得直不起腰来,半晌才收起了笑容,面上一片苍白,“我的目光,从来都是极好的,呵呵,上天真是厚待我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醋了 自家王爷的心情看起来有些不妙。云裳抬起眼,瞧着抱着自己的人的脸,嘴紧抿着,皱着眉头,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话好了,以免惹祸上身。在心中思量了片刻,云裳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想必回来的路上靖王便授意暗卫去寻了御医,因而当靖王抱着云裳回到靖王府的时候,御医便已经在前厅之中等着了。 靖王也不放下云裳,抱着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让御医过来瞧,御医呆了片刻,见靖王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才猛地一个激灵,连忙走到靖王面前,半跪着解开了云裳手臂上包着的白色布条,那伤口便露了出来。虽然上了药粉,并未流血,但是伤口却是开着的,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御医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才道: “王妃这伤只怕得好生养一养,只差一点儿,这胳膊便废了。”说着便利索地从药箱中拿了上好的伤药出来,小心翼翼地上好了药,“这是宫中最好的伤药了,不过伤口深,要愈合只怕也得半个月左右,再配着喝的药一同,月余便也可以痊愈了,只是恐怕得留疤。不过宫中也有些去疤的药膏,若是王妃有需要到时候亦可去拿。” 云裳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那便多谢御医了。” 御医连连摇头,说了好几声不客气,才慢慢包扎好了伤口,被管家领着退了下去。 云裳见靖王仍旧十分不悦的模样,心中却不知晓他究竟是为何给自己摆着脸色瞧,想了想,大抵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受了伤的缘故吧。只是此前他在泾阳的时候险些丧命,她却是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唯恐他哪里不舒服了。为何自己受了伤,他却这般阴阳怪气的模样? 皱了皱眉,云裳抬起头望向靖王,声音放得极低,却像是带着几分虚弱,“疼。” 靖王目光这才落在她的胳膊上,哼了一声道,“跟在你身边的暗卫都是些废物,竟然被那样拙劣的伎俩调虎离山了,让他们一人去领五十鞭子算了。” 那可是云裳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她哪里肯依,连忙道,“不可。” 见靖王又将眉头皱了起来,云裳才解释道,“人怎么能够永远都不犯错呢,我受了伤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大的惩罚了,只怕这几日他们心中都愧疚得很,若是再责罚,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况且,我还有些问题得问他们呢。” 说完,又害怕靖王再提起此事,便急忙岔开了话茬子,“对了,我知晓杀了夏国太子烧了天牢的人是谁了。” 靖王没有搭腔。 云裳也不管,接着道,“原来竟然是夏国七王爷和李静言,我猜想他们只怕已经悄悄潜回皇城中了,也不知道今日指使来杀我的人是不是他们。那天牢之中有佛陀香燃烧过的痕迹,那种香是夏国杀手组织常用的,轻则使人神志不清,听命于旁人,重则直接昏迷。只是那佛陀香燃起来香味极其浓烈,故而杀手故意用了桐油来遮掩,我们一个劲儿的想着查桐油,便是中了凶手的计了。夏国太子是夏国七王爷杀的,可是夏国七王爷没有那么深厚的人脉,只得借助李静言积累下来的暗桩,华镜,是李静言希望救出来的。” 靖王目光淡淡地移开,放在厅中墙上挂着的画之上,声音不带一丝起伏,“这些,都是谁说给你听的?” “是柳吟风,他去天牢探查过,说那桐油味道散开了一些,他便闻道了佛陀香的味道了。”云裳眨了眨眼,听见靖王终于肯与她说话了,便急忙回答道。 却不想,话刚出口,靖王的脸色便又难看了几分,抱起云裳默不作声地便往住的院子走去。 云裳愣了愣,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话,让靖王突然又这般模样了。她暗自想了想方才自己说的话,前面部分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她说完之后,靖王才问了她问题,只是在听见她的答案之后,便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 她是怎样回答的? “是柳吟风,他去天牢探查过,说那桐油味道散开了一些,他便闻道了佛陀香的味道了。” 应当是这样的吧。 只是这普通的一句话,怎么就会惹到靖王呢?云裳蹙眉,目光落在靖王的脸上,心中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云裳觉着自己也算得上是会察言观色的人了,可是为何她却怎么也猜不到靖王心中在想什么呢? “你为何生气呢?”云裳喃喃道,却不想竟然将这话说了出来。 靖王的脚步一顿,便又不言不语地往院子走去。回了屋子,云裳便瞧见浅音站在屋中,一脸的焦急,见云裳回来,便连忙迎了上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云裳包扎好的手臂上,“王妃,你受伤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笑,“没事,小伤而……”已,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靖王猛地扔到了床上。云裳觉着,扔这个字绝对是用的极好的,真的是扔。云裳一急,脑中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极快的做出了反应,急忙用胳膊肘子撑着床,却恰好用的便是受伤的那一只,痛的云裳“嘶……”的一声叫出了声。 靖王却只是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云裳和浅音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外面传来靖王与管家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吩咐着什么事情,浅音连忙凑到云裳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王妃,你得罪王爷了?” 云裳眼中迷茫之色闪过,摇了摇头,“也许吧,但是我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在因何而生气啊。”说完又望向浅音,“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来帮我清一清。”说着便将今日之事给浅音说了一说。 浅音听完,眨了眨眼,犹豫了片刻才道,“我猜,靖王爷,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云裳更茫然了,“吃什么醋?” 浅音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若是王爷受了伤,王妃赶过去的时候,正瞧见景文昔一脸温柔地在给王爷包扎伤口,而且两人正十分愉快的聊着天,王妃会不会生气?” 虽然觉着浅音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无厘头,云裳仍旧沉吟了一下,在脑中想了想她所描述的画面,半晌才点了点头,“自然生气。”会非常生气的吧,云裳心中想着,靖王明知道她与景文昔水火不容,还敢与她愉快的聊天?云裳眯了眯眼。 浅音拍了拍桌子,“那便是了,所以王爷瞧见你与柳吟风的时候就是这样啊,柳吟风给你包扎了伤口,他已经很不开心了,你竟然回了王府还提起柳吟风,王爷怎么会不生气?” 云裳仍旧有些茫然,她会不高兴是因为景文昔太过混蛋。靖王与柳吟风? 哦…… 云裳突然想了起来,柳吟风是夏**师,在泾阳城的时候,柳吟风设计靖王,险些让靖王没了性命,云裳倒是将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与他的仇人一同聊天,怪不得会生气啊。 云裳心中想着,便瞧见靖王走了进来。浅音连忙站直了身子,轻声道,“王妃好生歇息,奴婢去给您倒水去,您身上有伤,最近这几日,茶还是别喝了。”说着便连忙退出了屋子, 云裳频频望向靖王,见他似乎根本没有瞧见自己,只拿了一本书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看起书来。 唔……云裳想缓和一下气氛,却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脑中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又看了靖王好几眼,才缓缓开了口,“唔,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让柳吟风给我包扎伤口,还与他说话的。只是当时情况有些紧急,车夫护着我杀出重围,我只能急忙逃进旁边的小巷子里,追兵很快便追了上来,当时只想着找个地方躲一躲,正好瞧见他正在开门,那时候都没瞧见是谁便急忙躲了进去,进了门才发现竟然是他。” 见靖王半晌没有翻动书页,云裳便知晓他定然是将话听了进去的,便又再接再厉接着道,“我亦是没有想到会这般巧合,只是觉着好歹也算是熟人,而且你如今的身份,与他也不宜太过交恶,所以他找出伤药欲为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我便也没有拒绝。” 靖王冷冷地哼了一声,云裳叹了口气,只觉着自己实在是无辜得紧,只是靖王平日里虽然冷漠了一些,倒也还是能够看得过去的,这般板起脸的模样,却有些太过吓人了。想到此处,云裳便也顾不得休息了,站起身来便走到了靖王身边,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扶住靖王的肩膀,轻声道,“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你是夏寰宇的儿子,他是夏国出名的军师,以后需要仰仗他的地方还多。却没有想到,你此前与他在战场之上多次遇见,上次你还险些便命丧他的手中,你与他自然是水火不容的,我是你的妻子,没有想到此处,你瞧见我与他说话,自然是应该生气的。” “你觉着我与你生气只因为我曾经在战场上输给了柳吟风,对他看不惯?”靖王索性放下书,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目光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云裳点了点头,“难道不是?” 话音一落,便又听见靖王冷冷哼了一声,径直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 酒后闹事 男人心,果真是海底针啊。 云裳眨巴眨巴眼,望了望门口,终究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走回了床边,坐了下去。 浅音端着水回到屋中的时候,只瞧见了云裳一人坐在床边,似乎是在发呆?浅音四处瞧了瞧,没有找到靖王的身影,急忙将水放下,走到云裳身边道,“王妃,王爷呢?你方才不是应当与他道歉的吗?” “嗯?道歉?”云裳刚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浅音叫了回来,反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了啊?可是他莫名其妙地站起身便走了,似乎也并没有高兴啊?” 浅音也愣了,“你怎么道的歉啊?” 云裳便又将方才与靖王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浅音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己主子,心中想着,主子虽然遇事总是沉着冷静,原来也有十分不擅长的事情啊,也难怪了,不过才十五六岁而已,感情的事情那般复杂,她也只是因为在宫中见得多了,所以才有了几分心得,王妃不明白也是应当的。 跺了跺脚,浅音才道,“王妃啊,你难道没有想过,王爷是因为你与柳吟风看起来有些亲密,害怕你喜欢上柳吟风所以才生气的吗?” 云裳这下彻底愣了,“我为什么要喜欢上柳吟风?” “那王妃喜欢王爷?”浅音连忙问道。 云裳闻言,耳朵微微有些发烫,半晌才点了点头,“我都已经嫁给他了,不喜欢他喜欢谁?” 浅音这才叹了口气,“若王妃真的喜欢王爷,那王妃与王爷真的是我见过最冷情的夫妻了。奴婢还小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应当算是相爱的,他们平日里,怎么说呢,虽然父亲白日里要忙着干活儿,可是一有时间,总是会找时间陪母亲一同出去玩儿,给母亲买各种东西。而母亲呢,亦是会在父亲回家的时候温柔地问父亲累不累,然后端上茶水。会给父亲绣些荷包,做做鞋子。两人也偶尔拌嘴,每次拌嘴的时候,母亲总会像个小女孩儿一般抓着父亲的衣袖撒娇,每次母亲一撒娇,父亲便是一副十分无可奈何的模样,却也次次都会依着母亲。” 云裳闻言,眼中仍旧一副茫然的模样。前世与莫静然在一起,她是尊贵的公主,性子娇纵,总是指使着莫静然这样那样的。后来成亲之后,她被婆婆压着,却因为是莫静然的母亲不得不退让几分,莫静然在外面胡作非为,前几次她还打骂,后来便渐渐变得麻木了,只会在院子中默默一个人哭。撒娇……成亲之前,作为一个公主,她是不用会的。后来,只怕是撒娇也没用了。 这一世她与前世的性子截然不同,表面上温柔和顺,骨子里却是带着几分冷清的,再遇上一个面上心中都冷漠的靖王,两人从相识到如今成了亲,都是淡淡地模样,连贴心话都甚少说。让她去找靖王撒娇?云裳浑身打了个冷颤……只怕今年靖王会以为她伤的不是手,是脑袋吧? 浅音见云裳的模样,便知晓她没有明白。想了想,便又道,“奴婢在宫中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嫔妃,她们大抵也是爱皇上的吧,每次皇上来的时候,便会兴匆匆地打扮好,准备好皇上喜欢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皇上一来,便极尽温柔的与皇上说说话,喝些小酒,兴致好的时候琴棋书画的都会用上。若是皇上不来,便会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浅音说完,却觉得后宫中那么多妃嫔都在争一个皇上,因而百般手段都是会用上的,这不足为奇,只是与靖王爷和靖王妃的情形不太一样。 想到此,浅音便放弃了与云裳举例说明的想法,总结道,“总而言之,你表现出来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喜欢王爷,在乎王爷的。所以王爷才会觉着有些不踏实,你若是喜欢王爷,便稍稍表现得明显一些如何?” 这几句话,云裳倒是听明白了的。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明白了。” 浅音闻言,便连忙兴致冲冲地给云裳出了好些主意,只等着靖王一回来便开始实施,可是没有想到,靖王当夜并没有回来。 已经近子时,云裳蹙了蹙眉,心中隐隐有些不是滋味。想着,即便是与她怄气,也不应当夜不归宿吧,白白引人担忧。 浅音见状,知晓云裳只怕是好面子,两人刚刚闹了矛盾,不好去问靖王去了哪儿,便悄悄走了出去,想要去找洛意问问,洛意是靖王身边的暗卫,定然是知道的。 只是却连洛意都不见了人影。 浅音皱眉,连忙去寻了管家,管家沉默了片刻才道,“王爷是傍晚的时候出的门,却也没有交代要去哪里,竟然连王妃也不知道王爷去了哪儿吗?王妃可有说要派人出去寻找?” 浅音愣了愣,自己是瞒着云裳出来问的,自然也不好再假传云裳的命令去寻,便只得摇了摇头,又回了主院之中。 叫人弄了些热水来,浅音才走到云裳身边道,“王妃如今手受了伤,不宜沾水,奴婢侍候你洗漱。”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净房。 洗漱了出来,浅音便服侍着云裳睡下,转身拿了桌上的灯,有些犹豫地轻声问道,“王妃,要留灯吗?” 云裳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应了声,“留着吧。” 浅音便又将灯放到了桌上,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间。云裳盯着那静静燃烧着的琉璃灯,蹙了蹙眉。此前自己一个人睡着习惯了倒也不觉着有什么,可是自从从泾阳回来之后,他们二人便一直同塌而眠,如今突然身边少了个人,却突然觉着有些不太习惯了。 云裳辗转反侧了一夜,直至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刚睡着,便被浅音叫了起来,浅音的声音有些急促,带着几分慌张,“王妃,你快起来瞧瞧,宫中派了人来,说夜郎国的太子死了,似乎是王爷下的手。夜郎国使者已经闹到了金銮殿上,皇上大怒,正在四处找王爷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 擅用流言 云裳愣了愣,根本没听清浅音在说什么,只觉着似乎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也迷迷糊糊地起了床。 浅音对云裳的性子亦是十分熟悉的,见云裳洗漱了之后神志稍稍清晰了一些,才将事情又说了一遍。 据闻是昨日王爷在玉满楼喝了酒,后来遇见了夜郎国太子,两人不知为何发生了争执,似乎还打起来了,后来那仓觉康宁是被他的属下拖着走的,据说离开的时候嘴里骂骂咧咧的,靖王的脸色亦是不太好。后来半夜里仓觉康宁便被杀了,侍卫只听见一声惊呼,叫的正是靖王的名字,而后侍卫冲进去的时候,太子便已经死了。仓觉康宁手中还拽着一个玉牌,上面刻着一个靖字,正是靖王的腰牌。 除了并未有人见到靖王本人亲自将剑刺入了仓觉康宁的身上,无论是杀人动机还是人证物证,都是一应俱全的。只是靖王却不见了,似是畏罪潜逃。 “畏罪潜逃?”云裳闻言,冷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靖王杀的人还少了?若真是想杀个人,还用得着畏罪潜逃?” 浅音急得团团转,心中十分的懊恼,“昨天夜里奴婢便应该让管家派人去寻王爷的,若不是我临时变了主意,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说完便望向云裳,“王妃,您要不要进宫去瞧瞧?找皇上说说情,皇上素来喜欢您,定然会听您的。” 云裳靠在椅子上,闭上眼,摇了摇头,“如今我可不仅仅是父皇的女儿,还是靖王的妻子。正如你所言,证据算得上是确凿的,我若是去插手,恐怕适得其反。”顿了顿,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而且,既然已经对靖王下手了,只怕跟踪我的人亦是不会少的,敌明我暗,我如今能够做的,不过是让暗卫暗中探查靖王的行踪,而后,静观其变罢了。” 正说着,却见管家带着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才道,“王妃,锦贵妃派人来了,让王妃若是得闲,进宫一趟。” 云裳知晓锦贵妃只怕已经听说了此事,定然对自己十分担忧,想了想,才站起身来道,“我回房换身衣裳便去。” 浅音找来一身绛紫色云锦裙子给云裳换上了,又找了件披风过来,有些犹豫地道,“这裙子倒也不薄,如今这个天气穿着正好,只是王妃的左手手臂受了伤,这裙子衣袖十分宽大,抬手间便会瞧见包扎伤口的布条,贵妃娘娘瞧见了定然会心疼,奴婢想着找件披风来遮一遮,可惜与这裙子颜色相配的披风没瞧见,这件绛红色的倒是勉强能够搭一搭,王妃你瞧?”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披风上,沉默了片刻,才道,“披风便不要了,你再去找写白色布条来,将我这伤口再缠几圈,包得显眼一些。” “嗯?”浅音不明白云裳打的什么主意,却也只得将披风放回了箱子中,拿了白色的布条又缠了几圈。云裳抬了抬手,云锦本就十分滑,一抬手,衣袖便滑落到了手腕之间,那包扎得厚厚的伤口便现了出来。 云裳点了点头,“走吧。” 进了宫之后,云裳便觉着许多宫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时而传来几声窃窃私语,云裳冷哼了一声,装作未闻,朝着锦绣宫而去。 止住了宫人欲通传的声音,云裳走到锦绣宫正殿门前,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云裳站住脚,细听了片刻,似是锦贵妃与皇后刘倾雅的声音。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抬脚走了进去,目光沉静,面容亦是一副平静之色,走进去之后才似是有些惊讶地道,“嗯?皇后娘娘也在呀?”说完便急忙走到刘倾雅跟前行了个礼,“不知皇后娘娘在此与母妃聊天,裳儿无状了。” 刘倾雅连忙叫她起身,笑眯眯地道,“先前在宫中听宫人说起靖王之事,才知晓竟然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想着贵妃娘娘是王妃的母妃,想必应当知晓一些,便过来问问,我是断断无法相信靖王爷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只是众口铄金,靖王爷又迟迟最出现,王妃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免得王爷胡乱背了黑锅。” 云裳微微颔首,“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裳儿知晓了。” 锦贵妃一直盯着云裳瞧,见皇后没有再开口,才轻声道,“裳儿可是昨儿个没睡好?我瞧你面色苍白,气色不佳,可用了早膳?” 浅音连忙在一旁道,“王妃还没用呢。” 云裳转过眼瞪了浅音一眼,浅音便连忙低下头,退后了两步,立在一旁不说话了。锦贵妃闻言,瞪了云裳一眼,便吩咐着一旁侍候的宫人赶紧去准备些吃的来。 便在此时,已经有宫人为云裳奉上了茶水,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道了声谢,抬起手接了过来,便在抬手的瞬间,宽大的袖子便滑落到了手腕之处。 “裳儿,你的手怎么了?”虽然云裳似乎慌慌张张地急忙放下了手,让袖子落了下去,一直望着的锦贵妃仍旧瞧见了不对劲。 云裳笑了笑,“无事。” 锦贵妃皱着眉头望向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浅音,才道,“浅音你说说,你家主子手臂上是怎么回事?” 浅音才连忙道,“昨儿个从宫中回去的时候,王妃在路上遇见了刺客,暗卫都被用计调离了王妃身边,当时只有王妃和车夫二人,车夫拼死护着王妃逃跑,王妃慌忙逃跑,不小心被刺客伤到了手,伤口极深。” “御医可瞧过了?”锦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泪光,连忙道。 云裳正欲接过话,便听见门外传来宁帝的声音,“什么御医?谁生病了?” 屋中众人连忙止了话,站起身来行礼。 宁帝叫了声“平身”,走到主位之上坐了下来,才又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御医?可是谁生病了?” 锦贵妃没有开口,云裳亦是没有开口,倒是刘倾雅温和地笑了笑,目光扫过云裳的脸,轻声道,“昨儿个王妃出了宫在回府的路上遇见了刺客,手臂上受了伤,听说伤得十分厉害。” 宁帝闻言,皱了皱眉,转过眼望向云裳,“可有此事?” 云裳只得颔首,“是,不过王爷已经召了御医瞧过了。” “召的是哪位御医?”宁帝又问道,只是还未等云裳回答,便接着道,“太医院的院正今日当值,方才朕还召过他,郑总管,去将刘院正叫过来。” 云裳连忙道,“只是些小伤,不碍事的。” “小伤小痛的不注意迟早会拖延成疾,你母妃亦是会担忧,便让刘院正瞧瞧吧。”宁帝淡淡地道,目光扫过云裳的脸,便又转开了眼望向锦贵妃,“晨曦呢?” 锦贵妃转过头对着宫人道,“去将小皇子抱出来吧。” 宫人连忙应了声,走进了内殿之中,不一会儿便将晨曦抱了出来,晨曦正在睡觉,宁帝笑着将他从奶嬷嬷的怀中接了过来,笑着道,“这小子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朕怎么觉着越来越重了啊?” 刘倾雅微微一笑,笑眯眯地望着晨曦,轻声道,“小皇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嘛,此前刚回宫的时候瞧着长得与锦贵妃十分相像,如今长开了一些,眉眼倒与皇上像个十成十的,只是那张小嘴,最像锦贵妃了。” 宁帝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震得怀中的晨曦亦是醒了过来,张了眼正欲哭,便瞧见了宁帝笑得开怀,立刻就忘记了哭,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宁帝。 云裳在一旁瞧着锦贵妃对宁帝始终不冷不热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情之一字,实在是有些难以理清的。 宁帝与晨曦玩闹了一会儿,郑总管便带着御医走了过来,御医急忙朝着宁帝行了个礼,又挨个给皇后锦贵妃和云裳行了礼。宁帝叫他起身给云裳瞧伤,那御医才急忙站起了身,又走到云裳面前半跪了下来。 云裳轻声道了一声,“劳烦刘院正了。”便将手伸了出来,将袖子撩了起来,露出缠着白色布条的手臂。 刘院正急忙摆了摆手,将那白色布条层层拆了开来,拆到里面的时候布条便已经渗透了血迹,云裳微微蹙了蹙眉,目光淡淡地转向别处。 “伤口流的血干了,和布条沾到了一起,下官要使劲将布条取下来了,王妃你忍耐一下。”云裳听见刘院正声音沉稳地道,便点了点头。 刘院正手猛地用力,便将那站住的布条扯了下来,云裳皱起眉头轻声惊呼了一声,面色有些苍白。 伤口便暴露在了众人面前,是一条极长极深的伤,刘院正皱了皱眉,“王妃这伤口极深,只差一点点便伤到了骨头,不知是什么兵器伤到的?” 云裳长长的吐了口气,才道,“是长剑,昨日那刺客举剑向我刺来,慌忙之下,我便抬手去挡了一下。” 刘院正点了点头,“那刺客力道倒是极重的。王妃这伤得好生调养,每日里都需换药,再辅以药汤,月余便可恢复,但是若是调养不当,只怕会留下后遗症。” 云裳应了声,“昨日里另一位御医也这般说了。” 刘院正便又道,“那便好,下官给王妃留一瓶药吧,吃的药便按着昨日御医开的方子开便可。” 御医开了药便又退了下去,宁帝这才道,“最近皇城中不甚安稳,你平日出门多带一些暗卫吧,定要寸步不离地护着,朕再给你几个暗卫军,也都是在康阳跟过你的人。” 云裳连忙谢恩,“那便多谢父皇了。” 宁帝便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皇后离开了锦绣宫,只字未提靖王之事,云裳用了午膳才离了宫,只下午宫中便传来了消息,说虽然靖王出了此事,但是皇上对锦贵妃和靖王妃仍旧十分关心,还将今日在锦绣宫这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又说了出来,皆言靖王妃受了伤,宁帝爱女心切,亲自让郑公公叫了刘院正来为靖王妃诊治。< 第二百五十章 对峙 “王妃是故意让皇上瞧见你手上的伤?”浅音目光灼灼地望向云裳,眼中闪着的俱是崇拜的光芒。 云裳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对方是针对靖王而来的,最近关于靖王不利的流言实在是太多,从最开始靖王的身世泄漏,到后来天牢被烧,夏国太子身死,到昨天的仓觉青肃被刺身亡。一件接着一件,每一件若是处理不当,便可让靖王万劫不复。朝中那些个官员,均是见风使舵的人,瞧着靖王如今的处境,落井下石也是正常的,我不过是想要借御医和宫人之口,告诉那些个人,即便是靖王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靖王府亦是不会有任何变故,父皇总归是向着我们的。”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是接着调查天牢被烧桐油的事情,还是去查仓觉康宁被杀之事?奴婢总觉着,王爷的腰牌出现在仓觉康宁的手中,这得好生查一查。还有啊,奴婢此前听洛意说起过,王爷是千杯不倒的,怎么可能喝醉酒?对了,还有,听闻那仓觉康宁是被见刺死的,奴婢听说,王爷用剑只用他的那把青凝剑,若不是青凝剑,就宁愿不用剑,可是昨天王爷出门匆忙,根本就没有带剑……” 云裳静静地听着,待浅音再也说不出还有什么疑点的时候,才笑了笑道,“连你都知晓的事情,知道的人肯定是不少的,可是知道又如何,仍旧有许多人瞧见王爷与那仓觉康宁起了争执,仓觉康宁死前侍卫听到的是他叫王爷的名字,而且,他手中抓着的确实是王爷的腰牌。还是那句话,敌暗我明,如今我什么都不做,在家专心养伤便是。靖王一日不出现,便不可能定他的罪名,我急什么急?” 浅音被云裳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低声喃喃道,“奴婢不过是怕王妃吃了亏而已,倒是奴婢操心得过了。” 云裳轻笑一声,低声道,“你若是真闲着无事做,便将你方才说的这些疑点让人去街上让茶馆里面的说书先生一个一个说给百姓们听,不是古来有句话,叫做公道自在人心吗?” 浅音闻言,这才嘻嘻笑了起来,“对呀,奴婢可以这样做。”说着便兴匆匆地冲了出去。 云裳这才收起了笑容来,眼中闪过一抹迷茫之色,洛轻言,你究竟在哪里?是不是被人囚禁了起来?可若是被人囚禁了起来,你的暗卫又为何不曾来报个信。若是没有失去自由,为何你还不出现? 云裳虽然与锦贵妃与宁帝与浅音都是一副安安静静,仿佛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可是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的心就像是被猫儿爪子一点一点的挠着,细细密密地疼着,早已经心慌意乱。 “王妃,夏国陛下来访。”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云裳微微愣了愣,才站起身来,走到铜镜前看了眼镜中的人,神色略有些苍白,发髻却是十分整齐的,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夏寰宇在花厅中坐着喝茶,云裳站了片刻,才走了进去,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道,“不知陛下来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夏寰宇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开眼,声音淡淡地道,“听闻你昨日遇刺受了伤?” “不过小伤,有劳陛下挂怀了。”云裳微微一笑,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夏寰宇又看了云裳几眼,才嗤笑了一声,“你丈夫如今生死未卜,你倒是丝毫不担忧的,也不知该说你是天真无畏还是太过冷情。” 云裳笑了笑,目光淡淡地落在夏寰宇手边的茶杯上,“陛下不也是?” 夏寰宇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性子倒是与华翎有几分相像的,轻言他若是连这样的小事都处置不好,又如何能够当得起寡人的儿子?” 云裳闻言,不语,心中却是有些感概,真正冷情的应当是面前这位吧,能够面不改色的提起华皇后,能够在自己的亲生儿子刚刚死了不久之后便笑得这般开怀,能够冷眼旁观着几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帝王,果真都是没有心的。 “你便不想为你丈夫申冤?宁帝是你父皇,听闻对你十分宠爱,若是你想要插手,只怕他也不会不依。”夏寰宇留意着云裳的神色,淡淡地道,“还是你觉着你查不出此事的真正凶手?”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凶手是谁,只怕陛下心中亦是十分清楚的。说起来,裳儿对陛下倒也是十分佩服的,听闻当年陛下的江山亦是从自己兄长手中强取豪夺而来,陛下的儿子中,倒也有人将陛下的这份性情和野心学了个十成十。” 话音一落,云裳便瞧见夏寰宇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云裳微微一笑,“算起来,教子无方的人是陛下,本王妃平白无故为陛下操这份闲心做什么?至于王爷的身份嘛……”云裳冷哼一声,“若是陛下护着,那本王妃便也认了陛下和王爷的关系,若是陛下对王爷没有护犊之情,那王爷便只是宁国的靖王爷。” 夏寰宇眯了眯眼,眼中杀意越发浓烈了起来,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你这般与寡人说话,便不怕寡人杀了你?” 云裳笑出了声来,“陛下可是忘了,您现在坐着的地方是在何处?”说着,云裳便拍了拍手,周围杀气立刻大盛,一触即发。 夏寰宇目光冷冷地盯着云裳,半晌才轻笑了一声,“洛轻言,果真没有瞧错了你,只是希望,你的表现,莫要让寡人失望。” “管家,送客。”云裳站起身来,转身便离开了花厅。 “王妃,那夏国皇帝好歹也是王爷的……你这般对他,日后万一到了夏国,他为难于你怎么办?”浅音方才进来奉茶,便正好听见了两人的交谈,见云裳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强硬,忍不住有些担忧。心中不停地暗自猜想着云裳的想法,王妃素来都是温和有礼的,怎么会突然…… 云裳笑了笑,从知晓靖王失踪开始便一直悬着的心却是终于放到了实处,夏寰宇分明是知晓此处算计靖王的人是何人的,极有可能便是七王爷夏侯延。夏侯延手段不差,夏寰宇却也定然不会让靖王真正有性命危险,她故意对夏寰宇几番刺激试探,夏寰宇却始终冷静,说明,至少靖王是安全的。 云裳走回寝殿,才淡淡地吩咐道,“这段时间我们无需做什么,只吩咐各处的暗桩注意收集信息,特别是昨日晚上皇城中是否出现过什么异常,一点都不能放过,然后你汇集整理好了之后,再呈报给我便是。” 浅音应了声,面上露出几分恍然大悟,急忙道,“奴婢怎么没有想到,我们的暗桩几乎是各行各业遍布皇城的,昨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任何异常,奴婢这就去调查。” 云裳拉住浅音,笑了笑道,“你还是这般毛毛躁躁,我此前便与你说了,咱们王府附近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你行事定要小心,莫要轻易露出任何马脚,你自己也不宜出面,我们府中不是每日都在采购食材吗?让暗卫假扮采购食材的下人,在采购东西的时候顺便将消息带出去便可。” 浅音连连应声,云裳才又道,“你让管家去请几个大夫到府中来,再去宫中请个御医,就说我本就受了伤,加之担忧靖王之事,方才在夏国陛下面前哭了一场,晕倒了过去。” 浅音不明就里,却也急急忙忙地依照云裳的吩咐去办了。云裳站起身来,走到桌案前,拿起桌上的毛笔写下“静心”两个字,看了许久,才放下了毛笔,走到铜镜前,看了一会儿,又拿起桌上的粉来,往面上扑了厚厚一层,直到面色惨白了才又将粉放到了桌子上。 走回床边,也不打散发髻,便和衣躺倒了床上,从枕边拿出一个小瓶子来,倒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又将床上的帐幔放了下来,将呼吸放轻,似是睡着了一般。 那瓶中的药丸是外祖父给她的,便是靠着这些药丸,她初回宫的时候,装了许久的病弱,连御医也不曾看出破绽来。 过了许久,云裳便听见浅音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焦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见夏国陛下的时候王妃还是好好的,神情都如常,可是还未走到房间,便面色突然变得煞白,猛地晕倒在地。将奴婢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将王妃扶了回来。” 浅音带着大夫走进了屋中,浅音看了眼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床,走到了床边,微微拉开了一些帐幔,让屋中的大夫都隐隐约约瞧见了那张白得有些吓人的脸,却只是一瞬间,浅音便又急忙将帐幔放了下来,将云裳的手露了出来,轻声道,“烦劳各位大夫来瞧一瞧,王妃究竟是怎么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探病玄机 为首的大夫上前把了会儿脉,便又退到了一旁,后面的大夫挨个上前把脉,待所有大夫都结束了,浅音才急忙问道,“王妃身子如何?” 几位大夫面面相觑,才异口同声地道,“是怒火攻心了。” 而后,最开始把脉的大夫看了其他大夫一眼,才捋了捋胡须,压低了声音道,“王妃身子底本就不太好,从脉象来看,隐隐有些忧思过重的情形,加之怒火攻心,一下子便将身子给击垮了,所以才昏迷了过去。” “那王妃何时才能醒过来?你们给开副药吧。”浅音闻言,眉头一皱,眼中隐隐闪烁着水光,吸着鼻子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地道,“如今王爷不在府中,若是王妃再病倒了,可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了。” 几个大夫商议了一下,才道,“方子倒是可以开,只是王妃的身子主要还得靠养,平日里吃食也稍稍素净些,还有便是,让王妃放宽心。至于醒过来,应当至多两个时辰王妃便能醒来。” 浅音点了点头,连忙取了笔墨纸砚来让大夫开了方子,才亲自引着几位大夫出了府。 待送了大夫回到房中,云裳已经坐到软榻上看书了,浅音细细看了一下云裳的脸色,才轻笑道,“奴婢去打盆水来给王妃洗把脸,王妃这一脸惨白的,看得人心中瘆的慌。” 云裳转过头看向她,笑着点了点头,“方才这大戏唱的不错,有赏。” 浅音急忙道,“王妃可别寒酸奴婢了。”说完又悄悄抬眼看了一脸沉静的云裳一眼,心中想着,王妃这又是打得什么主意,却也知晓主子的意思不是她能够猜到的,便连忙退了下去嘱咐着门外侍候的丫鬟去准备水来。 第二日,靖王妃病倒的消息便已经在皇城中传来了,虽然靖王如今不在王府之中,又惹上了那般麻烦的事情,可是云裳在宁帝面前却依旧十分得宠,满皇城世家的后院之主细细思量了一番,却是不敢怠慢一分,送礼的送礼,上门探望的上门探望。云裳嘱咐着浅音以她身子未愈,需要静养为由,将大多数探望挡在了门外,只让顺庆王妃与王尽颜和她母亲入了王府。 云裳厣厣地与顺庆王妃说了会儿话,又安慰了一番比她还着急几分的王尽颜,便推说有些倦了,将她们送出了府。 不多时,浅音便前来禀报,“奴婢派暗卫小心跟着了,顺庆王妃与王小姐她们果真被人跟踪了。王小姐应当是瞧见了王妃悄悄递给她的纸条了,拉着王夫人在皇城中转了一圈,却只在玉满楼用了膳便回了府,只不过顺手在出玉满楼的时候给了蹲在路边的一个乞丐一些赏钱,那跟踪王小姐的人便又分了几个去跟着那乞丐了。” 云裳微微一笑,“打赏得好。”便将书放到了一旁。 浅音点了点头,“方才景丞相的夫人来了,奴婢推说王妃方才与顺庆王妃还有王夫人他们说了会儿话,如今累了已经歇下了。景夫人便说,明日再登门。” “明日她若是再来,你便将她放进来便是了。”云裳淡淡地吩咐着。 浅音连忙点头应道,“是。” 云裳神情有些倦,“今日出门采买的人可将话传出去了?” “传出去了,王妃如今病着,外面的人素来知晓王妃是聪明的,便以为王妃想要借病做什么事儿,放了全副精力盯着入府的那些人,今日前来请脉的大夫都被人给盯上了。哪晓得这些全都是障眼法,真正传话的人,却是没人发现。”浅音笑眯眯地道,这是今日她瞧了一天才瞧出的门道。 “鬼精灵。”云裳轻笑一声,“我嘱咐了颜儿,明日再来探望我,暗卫那边,你让他们继续去查那桐油之事,不用太过刻意隐匿行踪,顺便去盘问一下那日瞧见靖王醉酒的人。” 浅音应了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王妃,先前柳公子来过,被奴婢打发走了。奴婢瞧见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才离开了。” “柳公子?哪位柳公子?”云裳没有反应过来,随口问道,待问出口才想起来,她认识的柳公子,只有一人,那便是柳吟风。 “就是夏国那个军师啊。”浅音轻声道,“那日王爷便是因为这柳公子才与王妃怄气的,奴婢想着便来气,便没有禀报王妃,直接推脱了过去。柳公子站了一会儿,只问了奴婢一声,王妃身子可好些了,奴婢回了说尚可,他便离开了。” 云裳微微颔首,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回绝了便回绝了吧,若是他再上门也照样回了便是。” 浅音连忙应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欢快,而后见云裳闭着眼睛似是有些疲惫,便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日景夫人果真来了,云裳亦是一脸苍白地躺在榻上虚虚地与她说了会儿话,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景夫人瞧着云裳不过是坐了一会儿,额上便渗出密密的汗珠,叹了口气道,“臣妇那日瞧见王妃在宫宴之上那一手十箭齐发的本事,心生佩服,还想着此前听说王妃身子骨大小不好,如今竟能够拉开那弓,想必是大好了,却不想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云裳笑了笑,轻声道,“便是想让我身子骨稍稍好一些,王爷才逼迫着我去学些防身之术的,只是我本就体虚,教了我许多也就呢弓箭玩得好些。” 景夫人又叹了口气,“臣妇那逆子不学无术,平日里倒是喜欢四处游荡,找些稀奇玩意儿来倒卖,从别的地方倒也收了好些珍贵药材,臣妇带了些来,只是不知王妃能不能用得上,若是王妃有需要的,便尽管打发了人来丞相府与臣妇说一声。” 云裳轻声道了谢,景夫人见云裳额上的汗水越发的重了一些,便起身告辞,云裳便让浅音将人送了出去。 浅音回来之后,眉眼中俱是笑意,“景夫人想必是被王妃唬住了,方才一个劲儿地问奴婢王妃究竟身子怎么了,说如今天气虽不至于太冷,却也是十分凉爽的,为何王妃只盖了一床薄被,却不停流汗。” 云裳笑着从被子中拿出三四个装着热水的铜壶,笑了笑道,“你这水只怕是烧开了吧,方才可把我烫得够呛。” 两人笑了一会儿,王尽颜便来了。云裳拉着王尽颜在王府中呆了约摸一个多时辰,才让浅音送她出了府。 晚上,浅音便将今日的情况细细地与云裳说了,“景夫人倒是未曾被人跟踪,王小姐离开之后身后便跟了不少的尾巴,王小姐按照王妃的吩咐去挨个见了天牢中的狱卒和看守,而后去见了浅水伊人的掌柜,才回了府。” 景夫人并未被人跟踪吗?云裳挑了挑眉,问道,“今日外面可有消息传进来?” 浅音摇了摇头,“没有,王妃的吩咐刚刚传下去一天,将那日夜里酒馆和驿站附近的暗桩召集起来也尚需要一些时间,兴许明日便有突破了。” 云裳有些失望,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书来瞧,“三日了。” 浅音低着头,有些心疼,却也不敢显露出任何一丝的悲伤,就怕引得主子难过,急急忙忙地道,“王妃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今日奴婢让人去玉满楼买了王妃最爱吃的桂花糕,王妃要不要尝尝?” 云裳心中并不是很想吃,却不忍拂了浅音的好意,点了点头,浅音便连忙将桂花糕拿了进来,云裳吃了两个便吃不下了,让浅音收了下去。 翌日倒是果真有了新的收获,却不是关于靖王出事那日,瞧见靖王的人的消息,而是关于琴梦的。 “昨日王小姐不是去了浅水伊人吗?此前梦婕妤的珠花便是浅水伊人那处的,只怕幕后之人知晓了,以为王妃是想要查探此事。王小姐刚离开不久,便有人进门找到了浅水姐姐,问浅水姐姐王小姐进来做了些什么,浅水姐姐便连忙将王小姐挑了哪些东西细细的与来人说了,来人便威胁浅水姐姐,让她不准将梦婕妤戴过的那只珠花的事情与旁人说,还给了一张银票用来收买浅水姐姐。”浅音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来。 云裳接过来细细瞧了瞧,微微勾了勾嘴角,“汇丰钱庄的,票上写着一个景字,想必是景府的。”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那人不知道浅水姐姐是王妃的人,想必也不会故意作伪,奴婢便想着,要不要从景府入手?”浅音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便从景府入手吧,景府有个那般憎恨我的人,只怕不是他们也是有几分干系的,只是不知道景文昔被王爷拘在了何处。”想了想,便吩咐着浅音道,“你让人画了琪儿的画像,找个景府的人问问,问完后将人处理了,做得干净一些。” “琪儿?”浅音想了想,才想起琪儿是谁,沉吟了片刻道,“就是梦婕妤身边那个目中无人的宫女?” 云裳微微颔首,浅音才轻声道,“若是景府的人做的手脚,只怕不会这般大意吧。” “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云裳轻声道,“总比全无线索来得好。”< 第二百五十二章 线索 云裳也不过想着碰碰运气也是好的,好过什么都不做,却不想竟也是瞎猫遇见了死耗子,竟也撞对了。 浅音的声音中亦是带着几分兴奋,“那琪儿果真原本是景府中的人,此前是在景公子身边侍候的,只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倒是常常带出门去,大家也比较脸熟一些。公子哥一般出门都是带小厮的,琪儿便一直只在内院侍候,从未出过府,所以并无外人见过。只怕是那景文昔的主意,因着不曾想会暴露,所以也干脆找了府中的丫鬟。” “是吗?”云裳听着浅音的话,淡淡地摇了摇头,“景文昔此人心思细腻着呢,怎么会犯这样的错,平白给人留下把柄。且琪儿出现在琴梦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也有两个多月了,那时景文昔只怕并不知晓她不能当上皇后,又岂会早早地便安排了琪儿在琴梦身边候着,且之前我觉着那陷害母妃的是景文昔,后来仔细想了想,只觉着那般拙劣的手段,怕不是景文昔的。” 浅音听着云裳这般说,亦是觉着此事有些蹊跷,却想不出其他缘由来,“那照王妃这般说来不是景文昔,那又是谁呢?”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淡淡地道,“那琪儿是谁的丫鬟?” “景公子的。”浅音不明白云裳为何这般问,却也老老实实地答道。 云裳笑了笑,“既是景公子的,为何不能是景公子指使的呢?你让人去宫中打听打听,景公子最近几个月可有进过宫,与琴梦是否见过。” 浅音恍然大悟,捂着嘴似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王妃是说……” 见云裳噙着笑,并未回答,便连忙道,“奴婢这便让人去查。” 因着宫中倒也有许多云裳安插的人,查起事情来也并不复杂,只是如今王府外都是眼睛,难的是如何将消息带入宫中,又如何带回来。云裳想了想,便让管家准备了马车,只说前几日突然病倒,只怕锦贵妃收到消息会担忧,进宫去给锦贵妃请个安,让浅音给她细细的妆扮了,还破天荒的上了妆,才让浅音扶着上了马车,往宫中去了。 只是却因为身子骨实在是虚弱,竟在宫中与锦贵妃说话的时候便险些晕了过去,锦贵妃又急又气,便将云裳留在宫中过了夜,宫中有心的人都打听到了,云裳一直呆在锦绣宫,一步未出,锦贵妃也一直在旁照看着。倒是锦绣宫中的下人翻了天,一会儿去太医院寻御医,一会儿提水准备热水,一会儿熬药,宫中的妃嫔也几乎尽数上门探望了,连宁帝也专程趁着晚膳的时候去锦绣宫坐了会儿。 第二日午后,云裳便推说身子骨好些了,想回王府。锦贵妃本想阻止,只是云裳几句话便将锦贵妃说服了,“裳儿已经是嫁了人的了,赖在宫中不走终归是不好,如今王府里面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裳儿也不放心。” 锦贵妃无奈,便求了宁帝派了一个太医去王府之中随侍。云裳推脱不得,只得带着御医回了府。 “王妃,已经打听到了,那景公子最近进过好几次宫呢,此前皇上和贵妃娘娘刚从来凤行宫中回宫之后,便群宴朝臣,景公子也出席了。后来小皇子百日宴,小年宴,除夕宴,年底宴席不断,景公子每次都是去了的。只是梦婕妤只有第一次和除夕宴在场,听闻第一次群宴朝臣的时候,景公子奏了一曲琴,引得皇上也连连称好呢。”浅音一面帮云裳头上繁重的发髻散开,一面轻声道。 “哦?还打听到什么,我此前可是专程吩咐了你定要细致打听,莫要错漏了任何细节的。”云裳望着镜中面容有些苍白的绝色女子,轻声道。 浅音拿起梳子帮云裳梳着发,轻声道,“奴婢记着王妃的吩咐呢,第一次宴会的时候,梦婕妤不胜酒力,中途便离席了,后来景公子曾离开过一段时间,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后来,每次景公子进宫之时,若是梦婕妤不曾出席,梦婕妤便会独自一人去御花园中逛逛园子,若是出席,亦是会早早离开,而景公子每次都会离开一会儿。琪儿便是那段时间出现在梦婕妤身边的,是正常入宫的宫女,恰好梦婕妤身边侍候的人因为偷拿主子的东西,被发落了,梦婕妤身边缺人,便新进了几个宫人,琪儿便是其中之一。奴婢听说,似乎有宫人曾经瞧见过那梦婕妤与景公子甚是亲密,只是宫人看得不甚清楚,也不敢胡乱妄言。” 云裳冷冷一笑,“听闻父皇与景文昔走得比较近也是在那段时日,景丞相刚刚上任不久。我听说景文昔与她哥哥感情素来不错,景丞相想用女儿固宠,她哥哥却是不愿,却无法违背父亲的意愿,便想着在宫中给自己妹妹寻一个可以帮衬之人,只是在宫宴之上能够遇见的妃嫔都是嫔位以上的,如今后宫凋零,嫔妃较少,找来找去,便只觉着琴梦合适一些。一个是翩翩君子,一个是久不受宠的嫔妃,若是存了勾搭的心思,便是天雷地火,一点便燃了。” 浅音却是不曾想到这一层的,闻言,哑然了半晌,才道,“王妃是说梦婕妤与那景公子有私情?” 云裳浅笑一声,“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你觉着琴梦的性子如何?” “是个外向的,而且心气儿不低,还是墙头草。”浅音撇了撇嘴。 云裳笑了笑,“琴梦在宫中呆的时间不短了,你也知晓她是墙头草,其实她也不过是在衡量,怎样对自己才最有利。这样的人,对身边的东西都是十分留心的,断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跟了自己才不到两月的宫女。此前她对那琪儿却是真心相待的,那唯有一种可能,便是将琪儿送到她身边的是她极其相信的人。而照理来说,琴梦不曾出宫,那景公子也很少进宫,他们如何相熟?而你却说,有宫人瞧见他们甚是亲密。” 浅音愣了愣,哼了一声,“水性杨花。” “倒也不能说水性杨花,琴梦素来不受宠,此前也不过是因为我的算计做了父皇的女人,后来我觉着她还有用的时候,还帮着固宠,后来她背叛了我,我便懒得理会,父皇便极少宠幸她了,深宫之中的女人,最是寂寞的。”云裳笑了笑,瞧着浅音给自己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那景家公子叫啥来着?” 浅音连忙应道,“景文澜。”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个好名字,只是听闻那景文澜素来不务正业,倒喜欢经商,商人,哄起人来只怕是十分擅长的,琴梦又是个没经历过情爱的深宫女子,哪里比得过。想来后来也是因为那景文澜瞧着他妹妹的后位没了,心中不快,只是商人却是不擅长后宅算计的,那手段也拙劣了一些。” “那琴梦是谁所杀啊?为何又要将尸首一同带走呢?”浅音有些奇怪,低声问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亦是我此前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但是在知晓了琴梦与那景文澜的关系之后,我便大致猜到了。我想,只怕是因为琴梦有了身孕的缘故吧。” 浅音细细一思量,便点了点头,“王妃这般一说,奴婢便觉着定然是这样了,琴梦被关了起来,却有了身孕,景公子害怕事情败露,便急急忙忙杀人灭口,只是王妃去想要去查看尸首,便又害怕被王妃发现了什么,才将尸首带走了的。” 云裳叹了口气,原本还以为琴梦之事与火烧天牢,与靖王之事有关系,眼巴巴地查了许久,却发现,这根本是毫无干系的事情,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便垂下眼,望着自己素净的手,神情恹恹。 浅音见状,也不再多言,只轻声问,“那王妃,盯着景府的暗卫撤回来吗?” 云裳摇了摇头,“暂且留着吧。” 说完便站起身来,换了一身常服,拿起书随意地翻着,只是却一个字也不曾看进去,只将天牢之事和靖王失踪之事细细梳理了一番。 按照柳吟风的说法,天牢的事情多半便是夏国七王爷和李静言做的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既然入了皇城,如今在何处落脚。心中微微一动,便有了主意,既然已经十拿九稳确定是他们动的手,何不直接寻他们二人去。也许找到他们,便能够有新的发现呢。 傍晚时分,这两日皇城中的暗桩倒是终于有了一些消息。 “那日王爷是在玉满楼与那仓觉康宁起的争执,玉满楼本就是我们的产业,只是那日掌柜的正好外出谈生意不在店中,而因为王爷包的是雅间,与仓觉青肃起争执的地方亦是在二楼雅间门口,所以楼下的客人只听到声音,并未瞧见具体是什么情形。直到后来,仓觉康宁下楼的时候,众人才瞧见,可是,从头到尾,并未有人瞧真正见过靖王爷本人。只是因为那声音确实是靖王的声音,有自称本王,也瞧见了仓觉康宁,所以才有人说亲眼目睹两人起了争执。”< 第二百五十三章 刺客现 搜城 云裳冷冷笑了笑,“果然是人言可畏啊,连人都不曾瞧见,便断定了与仓觉康宁起了争执的人是王爷,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仓觉康宁之死赖到王爷身上。” 浅音叹了口气,“可是为何王爷却不曾出现,来解释一番呢?” “我也很想知道啊。”云裳淡淡地垂下嘴角,“既然别人敢于这般算计,便恐怕是有十足的把握,王爷无法出现了。” 可是,王爷究竟在何处?又为何不曾出现呢?云裳靠在软榻上,手轻轻敲着软榻的边缘,眉头轻蹙,笼着几分清愁。 靖王一直不曾出现,王府外又被监视得严严实实的,云裳闲来无事便总呆在王府中看看书睡睡觉,偶尔与前来探望的王尽颜说说话儿。令云裳有些诧异的倒是景夫人这几日来得也有些勤,来了也只是陪着云裳随便聊两句,云裳细细留意着她说的话,似是在有意无意地打探靖王是否暗地里与她联系着。 云裳有些诧异,不知丞相府为何这般关注此事。 夏国太子已经被运回了夏国,夏寰宇却依旧留在了皇城之中,明面上寻的理由是寻找杀害夏国太子的真凶,只是却对查案之事并不太热衷,倒也到王府来过两趟,云裳倒也不在咄咄逼人,他来便好茶好水地侍候着,还陪着下了一会棋。 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进展,云裳的心情也愈发的焦灼了起来,明面里却仍旧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 偶尔也进宫坐坐,多数时候都是呆在锦绣宫的,只是每回进宫,浅音都会寻着由头四处走动走动,消息倒也不曾间断过。 “奴婢悄悄让人去梦婕妤住的宫中搜了一遍,自从梦婕妤去了之后,那宫中便没有住人,因觉着梦婕妤死得有些晦气,连尸首都不见了。许多宫人都避着那处地方走,里面的东西倒也没怎么动过,果真在梦婕妤睡着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书信,上面的署名便是文澜,都是些情话儿。”浅音嗤笑了一声,又道,“还在针线篓子里面瞧见了似乎是梦婕妤最近在做的一个荷包,荷包内侧最下面绣着,梦澜两个字。王妃的猜测,果真是对的。” 云裳点了点头,“叫些人盯着景文澜吧,将那些个东西都放置妥当,过两日我进宫的时候亲自呈给父皇瞧瞧。” 浅音连忙应了声,“对了,听闻景丞相前几日在金銮殿上说后宫空虚,让皇上下令选秀,皇上……应了。” “应了么?”云裳幽幽叹了口气,“宫中的人都是可怜人,父皇亦是不例外,不过最可怜的,还是母妃。” 已经过去近十日了,云裳心中想着,她想要找靖王,只怕真正杀了仓觉青肃的人,也在找靖王,皇城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的,父皇在找,她在找,那凶手在找,兴许还有其他人再找,这样都没有找到靖王,兴许,靖王如今不在皇城之中呢。 刚这么一想,便又急急忙忙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心头的想法,此前她那么一昏迷,就连母妃都惊动了,全皇城都知道了,可是他没有出现。她装晕一是为了迷惑外面人,二则是为了试探他。他没有来,想必他对自己的情形应当是一清二楚的,知晓自己不过只是假装的而已。 他定然便在自己身边的。 云裳觉着,她快要被自己整日的胡思乱想给弄疯了。 景文澜恐怕是不曾想到,这般快便有人怀疑到了他的身上,所以素日行事依旧与寻常并无区别,也并未加以掩盖,打探起来倒是未遇见什么阻碍。 虽然是丞相之子,且手中掌管着不少的生意,但是越是大户人家,对待钱财越是小心翼翼,特别是像景奎这般,手握大权,更是生怕被人抓住了尾巴,如履薄冰。故而,丞相府中的每一笔开支都几乎在账上写的明明白白。云裳动用了好些手段才收买了管账本的管事,景文澜近几个月曾经好几度支钱出来,后面的用途上面写着购买首饰。 景文澜最近几月见过的每一个人,云裳都让人打探了出来,细细地梳理成一个小册子,云裳却有些意外地在那些人名中,发现了靖王。 云裳蹙了蹙眉,景文澜为何会与靖王见面?瞧了瞧日子,应当是她与靖王刚刚回到皇城不久的事情。 云裳急忙叫来了管家,问起此事,管家想了片刻才道,“那日王爷确实出过门,老奴记得,王爷因为受了伤回王府之后便甚少出门,王妃那时应当是进了宫,丞相府送了帖子来,帖子上写的是景丞相相邀。” 听管家这么一说,云裳倒也有了几分印象,似乎那日她从宫中出来,便瞧见了景文昔蒙着面出现在了大街之上,后来回府之中,便听管家说,景丞相送来了帖子,王爷去见丞相了。 云裳的目光落在收集来的那小册子,上面写着那日与景文澜见面的,唯有靖王一人,这般说来,便是景文澜冒用了景丞相的名义邀靖王相见了?只是,景文澜为何要见王爷呢? 云裳让管家退了下去,抬起眼便瞧见浅音一脸迷茫地望着她,云裳笑了笑问道,“这几日景夫人出府之后仍旧没有任何人跟踪?” 浅音摇了摇头,“没有。” 云裳的微微弯曲这手指,在软榻边缘的地方轻轻瞧了瞧,眉头轻蹙着,似是喃喃自语一般,“莫非,竟然是我猜错了,不是他们?” 浅音听得稀里糊涂地,却也插不上嘴,只得走到桌子旁给云裳又斟了一杯茶。 夜里,云裳已经睡得迷迷糊糊地,却突然听见浅音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兴奋,“王妃,找到了,找到了。” 云裳坐起身来,有些迷茫地望着浅音,“找到了什么?” 浅音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之色,“奴婢这几日让浅浅老大手下的姑娘们去勾搭了那景奎,景奎是个好色的,一来二回,竟将楼里的姑娘带回府好几个,其中一人来回报,说是瞧见景公子这几日总是一个人面对着他院子里一面墙说话,她觉着奇怪,偷偷听了几次,隐隐听到什么梦儿对不起的。另一个姑娘偶然听见景公子院子里侍候的一个小丫鬟说,院子里那墙角最近总是隐隐传出一股臭味,只是瞧了好久都不曾发现什么异常。” 云裳皱着眉头,心中隐隐闪过几分猜测,浅音便接着道,“早上的时候她们本想将信儿传进王府中,只是府外到处都是眼睛,便只得作罢,回去之后商议了一番决定晚上瞧瞧去景公子的院子里查探一番,结果刚刚走进那墙,便闻到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而且细细看那墙,似乎刚刚翻新过,重新刷了一遍。若是在冬日里,只怕是闻不到那味道的,最近天气愈发暖和了起来,那味道便起来了。她们觉着此事干系重大,便让更夫在打更路过的时候趁外面的人不注意,将纸条塞到了后院门缝之中,而后给奴婢传了暗号。” “琴梦的尸体,被景文澜藏到了他院子里的墙里面?”云裳蹙眉,竟不曾想要,那景文澜竟也有这般心思手段,纵使旁人怎么猜想,也猜不到他竟然将尸体藏到了那里。 浅音连连点头,“奴婢便是这样想的,王妃,我们要怎么办?” 云裳勾了勾嘴角,“怎么办?睡觉!”说完便又躺了回去,将被子盖严实了,闭上眼似乎便睡了过去。 浅音瞧得目瞪口呆,盯着床上那微微隆起。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才急忙跺了跺脚,退了出去。 云裳睡了个好觉,一觉起来已经是下午时分,用了午膳,便叫总管准备了马车往宫里走去。平日里她总在这个时间去宫中,外面的眼睛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进了宫,云裳却并未直接去锦绣宫,而是去了勤政殿。 云裳在勤政殿中呆了一个多时辰,才走了出来,嘴角含笑,往锦绣宫去了。 是夜,三更刚过,勤政殿中却突然传来宁帝的一声惊呼,“有刺客!” 御前侍卫急急忙忙冲进了勤政殿中,宁帝却指着打开的窗子道,“刺客逃了,迅速戒备,莫要让刺客进后宫。”刺客倒是并未进后宫,只是却在众人的目光中,几次起落,便出了宫。 “查!封锁城门,挨家挨户搜!”宁帝面色十分不佳,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道。 御前统领便急忙叫了人,连同着皇城府伊,还有皇城护卫军的将士一同,将皇城封锁了起来,挨家挨户地搜查着。 自然,丞相府亦是不例外。大半夜的被吵了起来,景奎只披着一件外袍,面色有些不好,朝着冲进门的士兵便大吼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反了不成?” 随后便瞧见御前统领、皇城府伊、皇城护卫军统帅一同走了进来,景奎愣了愣,方意识到,皇城中似乎是出大事了。 便连忙上前道,“出了什么事了?” 三人微微朝着景奎拱了拱手道,“宫中出现了刺客,只是逃出了宫,皇上下令彻查,末将亦是没有办法,还请丞相大人谅解。” 话说得这般明白,景奎自是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面色仍旧有些阴沉,低低地应了一声,“搜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真凶 景奎料定如今以他的身份,即便这三人一同,也不敢真正搜府,只能走走过场,事实倒也真如景奎所料,搜府的士兵只在各处院子中看了看,连屋都不曾进过。 景奎暗自松了口气,想着只怕没什么事情了,新收入府中的娇美小妾还在床上等着,便吩咐着立在一旁,身子有些僵硬的景文澜道,“你在这儿瞧着吧,若是没有什么事,等他们搜完了便早些……” 话音还未落,便听见远远地传来一声大喊,“大人,这儿有发现。”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景文澜住的院子。 景奎愣了愣,转过头望向自己的儿子,却见他面色有些苍白,额上竟隐隐有细密的汗珠出现。心中一惊,急匆匆地朝着景文澜的院子走去。 夜风中隐隐有些异味飘来,景奎面色有些难看,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走到院子门口便瞧见有士兵正拿着一把斧头的背部往墙敲去。景奎皱了皱眉,这墙他倒是记得,前些日子景文澜说这墙面上的颜色有些褪色,掉了几块,想重新刷一刷。他应允了,后来便不知晓了。 “这墙怎么了?”景奎平静了一下心情,走了过去,沉声问道。 是皇城府伊转过身朝着他行了个礼才轻声道,“这墙中有些臭味,而且颜色与其他地方也不一样。” “那又如何,刺客总不至于躲在墙里吧!本官可不曾允许……”话还没有说完,那墙便猛地掉了好几块泥灰下来,那腐臭味道便突然浓烈了起来,众人往那墙望去,便瞧见墙中被挖空了一大块,里面站着一个女子,面色发青,颈部已经长了些尸斑,兴许是因为被密封隔绝了空气的缘故,腐烂得倒不是十分严重,只隐隐有臭味散发出来。 御前统领眉头一蹙,转过眼来望向景奎,“这不是宫中的梦婕妤吗?前段时间自缢死了,后来尸体便突然不见了,已经查了好些日子了,却不想,尸体竟然藏在了这里。” 景奎面色煞白,转过眼,却不见景文澜,跺了跺脚,才道,“此事本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怕是有人蓄意陷害,本官也不知这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御前统领却似乎并未听他说话,只淡淡地道,“景丞相想怎么解释,待会儿入宫与皇上说去吧,方才末将听闻,这院子是景公子的?也烦请景公子一同入宫一趟吧。”说完又转过头与皇城府伊和皇城护卫军统领道,“这府中的人都好生瞧着,如今真相未明,莫要让任何人出府。” 另外两人应了声,御前统领才转过头对着景奎淡淡地道,“景丞相是自己走,还是要末将派人押着?” 景奎见御前统领这般嚣张模样,磨了磨牙,冷哼一声道,“本官要去换上官服再进宫。” 御前统领也没拒绝,淡淡地颔首,只是跟在景奎身后往他院子走去。景奎回屋便瞧见新入府的美娇娘还躺在床上,一脸魅惑,“大人回来了?” 只是却猛地瞧见后面进来的冷面男子,连忙惊叫了一声,拉起被子挡住自己的身子,景奎哼了一声,叫人来帮他换好了官服才进了宫,景文澜亦是坐上了马车,面色苍白。 碍于外面有人在,景奎不便发作,便只得狠狠地盯着景文澜看了许久,才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眼去。 入了宫,景奎父子便被请入了勤政殿中,只是刚一进去,却瞧见一个穿着藕色衣裳的女子正在于宁帝对弈,郑总管立在一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景奎的手在袖中悄然握成了一个拳头,目光淡淡地落在那女子身上。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才见那女子轻声笑了笑,声音轻灵动听,将手中的棋子扔入了棋罐之中,“不玩了。方才裳儿入宫的时候还在想,父皇遇见了刺客,想必定然是心神不灵的,结果父皇可比裳儿冷静多了,好晚了,裳儿半夜三更的进宫来慰问父皇,父皇也不给点赏赐?” 声音娇娇俏俏。 宁帝闻言哈哈大笑,“你个赖皮鬼,瞧着自己要输了就耍赖,还想要跟朕讨赏?讨打还差不多,罢了罢了,前些日子进贡了一些大红袍,靖王挺爱喝的,给你拿些回王府。” “是裳儿陪的父皇,又不是王爷,父皇偏心眼,只赏他不赏我。”云裳叹了口气,幽幽道,似是带着无尽的委屈。 宁帝便又笑了起来,“好好好,赏,朕赏你的东西还不够多,你都快要将皇宫搬到你王府中了,眼下也没什么好赏你的,先欠着,等你有什么想要的了再来找我讨要便是了。” “那敢情好。”云裳眯了眯眼,笑了一笑,转过眼便瞧见景奎站在殿中,身边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见到云裳也是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却又飞快地收了起来。 “景丞相怕也是知晓父皇你遇见了刺客,专程进宫来问安了。”云裳轻笑着道,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御前统领见宁帝也没有责怪之意,沉吟了片刻,便上前一步道,“皇上,末将在丞相府搜出了……梦婕妤的尸体。” 宁帝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并未说话,缓缓将棋盘上的棋子分了开来,缓缓放进棋罐中。 云裳倒像是吃了一惊的模样,“梦婕妤的尸体?梦婕妤不是在宫中自缢的吗?尸体怎么会出现在丞相府?是在何处发现的?” 御前统领又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宁帝,才应道,“是在景公子院子的围墙之中找到的。” 宁帝淡淡地颔首,“可叫了人去验尸了?确定了是梦婕妤的尸首?” 御前统领便连忙道,“末将急着回宫复命,便嘱咐了府伊大人盯着仵作验尸,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有结果了。” 宁帝点了点头,“那便等着吧。”却并未让人给景奎赐坐,景奎面色又苍白了几分,轻声道,“皇上,此事是有人在冤枉微臣啊,微臣亦是不知道梦婕妤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丞相府中的。” 宁帝已经将棋子都收好了,淡淡地接过郑总管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手才抬起眼道,“是冤枉还是什么,自会很快有结果的。”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皇城护卫军统领便走了进来,轻声禀报道,“启禀皇上,仵作已经验明了身份,那女子确实是梦婕妤,而且,梦婕妤死的侍候有孕在身,约摸两个月左右了。” 宁帝点了点头,转过眼望向景奎,看了景奎半晌才道,“前些日子梦婕妤死了之后,朕让人去收拾她住的宫殿,倒是搜出来一些东西,郑总管,拿过来给景丞相和景公子瞧瞧吧。” 郑总管连忙应了,从一旁取了一个盘子,端着走到了景奎面前,景奎皱了皱眉,随意翻了翻,便瞧见盘子中有一封书信,一方锦帕,一个荷包,竟还有一件尚未做完的小娃娃的小衣服。 景奎轻声道,“皇上为何将这些东西给微臣看呢?” 宁帝轻笑了一声,眼中却满是冷冽之意,“那便给景公子瞧瞧吧。” 景文澜身子有些颤抖,目光落在那托盘之上的东西上,面色发白,嘴唇在不停地发着抖。 宁帝猛地收起了笑意,冷声道,“景公子好大的胆子啊,竟敢给朕的婕妤写信,说什么定不负相思意。这些东西绣的倒也精致,只是上面每一件,都绣着景公子你的名字,景公子恐怕是不知道的吧。” 云裳的目光落在景文澜的香囊之上,轻声道,“瞧着景公子身上这香囊的绣功,倒也有些像是梦婕妤的手艺。” 听云裳这般说,宁帝便给御前统领使了个眼色,御前统领便连忙冲上前,将那香囊夺了下来,呈给了宁帝,宁帝并未接,云裳便拿了过来,倒出了里面晾干的桂花,将香囊翻了过来,便瞧见那香囊里面最底下的地方,绣着琴梦两个字。 景文澜似是没有站稳,往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那香囊之上,竟带着几分惧怕之意。 事已至此,景奎也渐渐地回过了味来,只怕宫中闹了刺客,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借口,今日的搜查,分明便是冲着他丞相府而来,冲着他的儿子而来。 只是上面坐着的人,是皇帝。纵使景奎如今已经是丞相,却也不敢在此时为他的儿子辩解一句。 “景公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吗?”宁帝皱着眉头望向景文澜,威严天成。 景文澜面上冷汗潺潺留下,腿一软,便跪倒在地,“草民无话可说。” 宁帝面上冷凝之色更盛,扬声道,“来人,将景文澜押下去,处置了吧。” 景奎面上闪过几分痛色,他就这么一根独苗,若是就这么没了,岂不是断子绝孙了,心中思及此,便再也顾不得其他,扬声便道,“皇上此番处事不公,靖王爷杀害夜郎国太子之事亦是人证物证俱在,为何皇上却不发落靖王爷?梦婕妤此事仍旧疑点重重,皇上似乎太过草率了一些。”< 第二百五十五章 造假大师 殿中静了下来,一时间没人开口,半晌,却是云裳轻笑了一声,手抓起棋罐中的棋子,手松松地捏着,棋子一颗接着一颗的落进棋罐之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方才景公子已经认罪,我倒是不觉得父皇处置得有何不对。你说起靖王爷……”云裳轻轻弯了弯嘴角,“若是景丞相能够找到他,将他抓起来,我在这儿谢谢景丞相了。” 景奎脸上的肉抖了抖,终究只能转过眼,不忍看被侍卫带走的景文澜。 “纵子行凶,景丞相也好生在家中反省反省吧,朕免了你这几日的早朝,若是没什么事,景丞相与你的家人就不必出门了。”宁帝目光淡淡地扫过景奎,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景奎转过身,脚微微打着颤,半晌,才按捺住心中汹涌的情绪,缓缓走出了勤政殿,身后传来宁帝与云裳说话的声音。 “这般晚了,你独自回王府朕也不放心,你那清心殿朕一直都让人日日打扫着,以前的宫人除了被你带到王府的,其他都还在呢,你晚上便在清心殿歇下吧。”宁帝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父皇最好了,我也有些困了,便先告退啦,父皇今夜这般惊了一场,也早些睡吧。” 宁帝摇了摇头,“马上都要到早朝的时辰了,朕先去上了朝再睡。” 云裳应了声,便退了下去。浅音在殿外等着,见云裳出来便连忙跟了上去,“王妃,我们回府吗?” “不,回清心殿吧,先睡一觉再回王府,有些困了呢。”说着便带着浅音一同往清心殿走去。 清心殿倒是果真如宁弟所言,日日都有打扫,与云裳出嫁前并无什么不同,许是勤政殿已经派了人来知会了殿中的宫人,云裳回到清心殿的时候,宫人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候着了,云裳便急忙洗漱了一番,睡了过去。 待醒来的时候,宫人便道,锦绣宫已经派了人在殿外候着了,说是贵妃娘娘等着王妃一同用膳呢。 幸而锦贵妃并未问什么,只与云裳用了膳便放云裳出了宫。 马车走在路上,云裳听见外面隐隐有人在议论着什么,景文澜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起。云裳想了想,像丞相府那样的地方,人多嘴杂,只怕被哪个人说漏了嘴,传得满城风雨。 云裳听着那些议论的话算不得好听,眉头一皱,便将马车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眉头却轻蹙了起来,有些不高兴。 浅音到有些兴奋,“瞧景文昔那德性,父母弟兄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报应来得真快,遭受这么一次打击,只怕景府很难恢复了。” 云裳闭上眼,装作没有听见,心中想的却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无论多么位高权重,若是稍稍一步踏错,引得留言满天飞,再想要重新拾起以前的好口碑,只怕便难了。悠悠之口难防啊,云裳蹙了蹙眉。 回到府中,管家有些焦急地等在了前厅,见云裳进门便连忙几步迎了上来,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了云裳,“这是王妃的暗卫嘱咐早上出去采买的下人一定要亲手交给王妃的东西,采买的下人进不去院子,浅音姑娘和王妃都不在,就交给了老奴,嘱咐老奴一定要尽快交给王妃。” “哦?”云裳挑了挑眉,将信封打了开来,里面画着一个图样,云裳觉着图样有些熟悉,图样中间写着一个靖字,只是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这是什么的图样,想了想,便递给了总管道,“这可是王爷的东西?” 总管接过来一瞧,面色便变了,“王妃,这便是王爷随身带着的玉牌。” 王爷的玉牌,云裳皱了皱眉,突然想起来,那夜郎国太子死的时候,据闻手中便是拽着王爷的玉牌的,所以众人才都觉着,是靖王杀了夜郎国太子。 云裳连忙道,“可有说,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那管家摇了摇头,“那采买的下人只说这封信十分重要,需要亲手交给王妃,其他并未说。” 云裳沉默了一下,猛地将信封撕了开来,果真瞧见信封里侧写着蚊蝇大小的字。云裳细细看了,眉头便皱了起来,“仓觉康宁手中拽着的王爷的玉牌,是假的。” “假的?”管家和浅音俱是有些吃惊,管家皱了皱眉头到,“不应该啊,那玉牌是皇上亲自赐给王爷的,那次仓觉康宁死了之后,据闻玉牌便被呈到了皇上面前,若是假的,皇上怎会不认得?” 云裳冷冷一笑,“这真凶倒是花了大价钱的,这玉牌是有名的造价大师李谦仿造的,与真的并无太大区别。昨日夜里,那李谦大师死在了几十里外的小村子旁边的破庙里面。” “杀人灭口?”浅音皱眉。 云裳摇了摇头,“若是杀人灭口,凶手不可能将这图纸留在李谦身上,等着我的暗卫去取。而且,那杀了李谦的人似乎是有意让我得到这图纸的,原本暗卫根本寻不到李谦身上去,是有人请了一个小乞丐将此事通知给了我手下的暗卫。” “会不会有诈?”浅音眉头皱的紧紧地。 云裳摇了摇头,“我之所以知晓李谦是造假大师,是因为曾经外祖父亦是被他骗过,他作假的本事十分厉害,只是有一个习惯,便是在自己的作假的东西上留下他自己的痕迹。”云裳指了指那图纸之上,一条线条之上隐隐约约漏出来的痕迹,像是笔未沾匀墨,漏了空隙一般,只是细细一瞧,便见那似乎是个李字。 “我刚从宫中回来,若是再进宫只怕会引人怀疑,我明日再进宫一趟,去找父皇取了那玉牌来瞧瞧是否真是李谦所造。”云裳淡淡地将图纸收了起来。 除了玉牌,还让众人觉着是靖王杀了仓觉康宁的证据,便是声音。当时在玉满楼中吃饭的人都听到了仓觉康宁与靖王有过争吵,玉牌是造假的,声音定然亦是假的。 “除了本人,谁能够将王爷的声音学得那般像呢?”云裳皱眉,轻声喃喃道。 身后的浅音想了想,才道,“奴婢小时候,村里来过一个口技艺人,他能够模仿各种各样动物的声音,模仿得十分相像呢。” 口技艺人?云裳心中猛地一愣,转过身对着浅音道,“吩咐下去,盯住皇城中所有口技艺人。再查一查李谦最近的行踪,见过什么人,都查清楚。” 浅音连忙应了声,云裳沉默了片刻,却有些奇怪,仓觉康宁是在玉满楼中的啊,许多人都瞧见了他下楼,若说是口技艺人骗到了楼下的百姓,那仓觉康宁与靖王争执了那般久,不可能只是被一个口技艺人欺骗吧。 心中浮起淡淡地疑惑,云裳蹙眉,却没有其他的法子,如今仓觉康宁已经死了,她总不至于让仓觉康宁开口告诉自己,他究竟有没有亲眼见到靖王吗?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快要将云裳闹得头晕脑胀,云裳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头有些疼,我去亭中吹吹风,你不用侍候着,去做事吧。”说着便朝着湖边的亭子走去。 走到亭子中坐了下来,心中却仍旧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绕得晕晕乎乎地,目光落在对面的走廊之上,走廊上似是有仆从在打扫,云裳瞧着那仆从似是在偷懒一般,随意地挥了挥扫帚,便在走廊边坐了下来。云裳蹙了蹙眉,又瞧见走廊另一边走过来另一个仆从打扮的男子,走到先前打扫的人旁边,似是两人说了些什么,便起身离开了,连扫帚都不曾拿走。 云裳叹息了一声,她素来不喜欢管府中之事,只怕这王府之中的奴仆时常仗着靖王常年在外行兵打仗,对差事也十分敷衍,管家虽然也算得上是个得力的,却总归精力有限。云裳思量了一番,想着等此事过了,便让浅音去协助协助管家吧。只是又想着,若此事了了,只怕靖王便应当要跟着夏寰宇去夏国了吧…… 方才还纷乱的思绪因着被那偷懒的下人打断了,云裳心中也轻松了许多,只是春日的风暖洋洋地,十分舒服,吹着云裳倒是又有些困乏了,打了个哈欠,便往院子走去,准备睡觉了。 踏进屋中,浅音尚未回来,云裳便自己动手抱了一床薄被放在软榻之上,又自己宽了衣裳,将发髻打散了,刚躺上去正欲小憩,便又瞧见浅音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王妃,王妃,府外的那些眼睛似乎是准备离开了。奴婢此前一直让暗卫监视着府外的那些眼睛,方才暗卫来报,说是原本有二十多人盯着的,却突然少了近一般的人。” “其余十多人仍旧盯着王府的?”云裳望向浅音道。 浅音点了点头,“只是,那另外准备离开的十多人是要去做什么呢?”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给府外的暗桩传暗号,让他们盯紧撤离走的那十多人,多派些人,务必盯紧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口技艺人 浅音应了声,又风风火火地跑走了。云裳瞪着那似一阵风一般的身影,轻笑了几声,吸了一口气便倒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便已经是早晨,云裳愣了愣,最近几日倒是鲜少有睡得这般沉的时候,因着靖王不在,云裳有些不习惯,便夜夜都有些失眠,半夜里总是要醒好几次,今日倒是难得的好眠。 “浅音……”云裳叫了一声,却良久不曾听到回应。皱了皱眉,云裳便掀开被子起身了,偏室向来是浅音晚上睡觉的地方,因害怕云裳醒来有什么需要,只要云裳不是和靖王一同睡的,浅音总会睡在偏室之中。云裳走到偏室门口,里面没有人。 倒是屋外站着的一个丫鬟瞧见了云裳,连忙走了进来道,“王妃可是在找浅音姐姐?” 云裳点了点头,那丫鬟便连忙道,“浅音姐姐昨夜一夜都在忙的模样,也来瞧了王妃好几趟,见王妃一直安睡着便又离开了。先前浅音姐姐嘱咐奴婢,若是王妃醒来了,便侍候王妃穿衣起身。” 这丫鬟是她与靖王成亲之后调来侍候她的,似乎是叫荷韵?云裳点了点头,“进来吧。” 荷韵连忙走了进去,从箱笼之中找出一件白色与浅蓝色搭配的长裙转过身问云裳,“王妃今日穿这一身如何?” 云裳淡淡地扫了一眼,微微颔首。荷韵便将裙子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云裳将衣服穿了,又道,“奴婢瞧着王妃寻常梳的发髻都是较为简洁的发髻,奴婢便给王妃梳个普通的飞仙髻吧。” 云裳随意地应了一声,荷韵便连忙拿起梳子,给云裳梳起头发来。正挽着发髻,浅音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只是见荷韵正在给云裳梳头,张了张嘴,却连忙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云裳从铜镜之中瞧见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道,“你昨日夜里没有睡觉?” 浅音点了点头,望向镜子中的云裳,笑眯眯地道,“荷韵的发髻梳得亦是不错的,瞧着手艺,比起我来可好多了。” 荷韵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并未应声。 云裳看了镜子中的荷韵一眼,勾了勾嘴角,“嗯,浅音梳的发髻,确实是所有宫人丫鬟中最差的,最好的,还是琴依。” 浅音吐了吐舌头,“就知晓王妃总是嫌弃奴婢,奴婢手没有琴依姐姐巧,可是奴婢比琴依姐姐活泼可爱呀。” 云裳瞧见荷韵的手猛地一抖,面上也是忍笑的模样,便摇了摇头,“你啊,自恋。” 荷韵给云裳梳好了头,云裳便挥了挥手,让她退了下去,才缓声道,“什么事情值得你一夜不睡?” 浅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连忙道,“外面的那些眼睛昨日离开了一大半的原因竟也与我们一样,是去寻那口技艺人去了。皇城中口技艺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奴婢还在苦恼着如何找到那艺人呢,暗卫便瞧见那些人进了柳水巷,暗卫跟上去的时候便觉着有些不对劲,见那些人似是准备杀人灭口的模样,便准备去救,却不想,已经有人将人带走了。暗卫潜伏在周围细细听了一些话,似乎是他们主子现下有些不便,也挪不出多的人来杀人,只得将他们调了一般过来,却不想人却不见了。” “趁着那些人离开去复命之后,暗卫悄悄向柳水巷中的百姓打探了一番,听闻那院子中原本住的便是一个口技艺人,他与其他口技艺人不同,不仅擅长模仿动物的声音,还擅长模仿人声,惟妙惟肖。” “被人带走了?”云裳蹙眉,“谁竟然先一步想到了口技艺人,带走他的又是敌是友呢。” 浅音闻言,眼中的亮光更盛,笑着道,“奴婢觉着,定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于我们,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便有人暗中送了信来,说在清酒巷中有我们想见之人。暗卫传回消息之时,奴婢本想着请示一下王妃,只是回来却瞧见王妃已经睡着了,便只派了一个人去探探虚实,想着若是个陷阱,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人。结果,那口技艺人果真在那清酒巷的一个不打眼的小院子里。” “可让人查了那院子的主人是谁?”云裳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情绪。 浅音连忙道,“查了,随即奴婢便让暗卫查了,只是那人似乎是化名,叫萧言的,暗卫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到此人的来历。” 云裳坐到软榻上,眯了眯眼,“口技艺人如今可藏好了?审问过了吗?” 浅音应了一声,“审问过了,那日在玉满楼上的便是他,只是他说他一上去便被带入了一个包间之中,谁也没有瞧见,只是学了王爷的声音,坐在包间之中将别人给他的字念了出来便是了。后来他便一直被囚禁在柳水巷中,因为那人似乎还有事情让他做,所以并未杀他。” 云裳敲了敲软榻边缘,微微眯起眼睛,“供词都画押了?” 浅音连忙地上一卷羊皮纸,点了点头道,“画了,在这儿呢。” 云裳打开来细细瞧了瞧,点了点头,“我现在便进宫见父皇,你昨夜熬了一宿,先休息去吧。” “好。”浅音沉吟了片刻,便应了声,“王妃将荷韵带在身边吧。” 云裳点了点头,浅音便连忙走出了屋子,吩咐着仆从准备马车,又细细与荷韵吩咐了一些宫中需要主意的事情,才又走了进来,轻声对着云裳道,“洛意曾经给奴婢说过,荷韵是王爷手中的暗卫,只是此前奴婢一直觉着奴婢在王妃身边就好,王妃武功也是厉害的,定然不会有事。可是上次王妃在回王府的路上遭遇刺客还受了伤之后,王爷便给奴婢千叮万嘱定不能让王妃身边离了人。” 云裳闻言倒是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晓了,你去歇着吧。” 荷韵倒也是个安静的性子,不似浅音喜欢一直叽叽喳喳,云裳倒也并未觉得不喜,进了宫,宁帝还未下朝,郑公公也不在,门外站着的内侍见云裳过来,便连忙道,“皇上下朝的暗号还未传来,王妃只怕得等些时候了。” 云裳点了点头,“给我端壶茶吧。” 内侍连忙应了声,便引着云裳入了勤政殿内,搬了椅子让云裳坐了,才站到一旁侍立着听候差遣。 等了约摸一个时辰,才隐隐听得金銮殿的方向传来三声响鞭的声音。 内侍连忙道,“皇上下朝了。” 果不其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宁帝便走了进来,云裳刚一站起来,便听见宁帝道,“礼就免了,朕听闻你已经等了许久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抬眼看了眼殿中隔几步便站着的宫人,沉默了下来,宁帝目光在殿中看了一圈,才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连忙行了礼,鱼贯而出。 云裳见郑总管将门掩上,才从袖中拿出那两卷羊皮纸,递给了宁帝,宁帝有些奇怪地接了过来,看了会儿,才道,“这口技艺人的口供朕倒是瞧明白了,那日在玉满楼就是他模仿了靖王的声音?” 云裳颔首,宁帝才拿起另一张纸,“这……是朕赐给靖王的玉牌图案?这拿来作何的?” “这是从李谦身上找到的,李谦昨日被人杀了。”云裳淡淡地道。 “李谦?就是那个号称天下最会作假之人?”宁帝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是说,仓觉康宁手中拿着的玉牌是假的?” 云裳点了点头,“儿臣进宫便是为了此事,儿臣瞧见那图纸之中有李谦的标记,所以想要借那玉牌来瞧一瞧,究竟是真是假。” 宁帝盯着那图纸瞧了半晌,才皱了皱眉,“果真有李谦惯用的印记。”说着便从一旁拿过一个白色玉牌,盯着瞧了半晌,眉头一直蹙着,半晌之后,又摸了摸那图纸上面有李字印记的地方,才道,“果真是假的,玉牌本就是白色,那印记十分隐蔽,瞧是完全瞧不见的,只是轻轻一摸那个地方,便会感觉到。”说着便将玉牌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过来,便伸手摸了上去,果然隐隐有些突起的痕迹,正是一个李字。云裳身子微微一顿,手反反复复地在那个字上面摩挲着,半晌没有说话。 宁帝望着她的脸色,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这般看来,靖王定然不会是凶手,只是真凶却不知道究竟是谁。”顿了顿又道,“仓觉康宁死了之后,夜郎国使臣来闹过几回,只是靖王并未出现,他们也无法,便只得写了书信回夜郎国,听闻夜郎国皇帝也已经知晓了此事,大怒,正欲往皇城来呢。” 云裳点了点头,“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李谦和那口技艺人,真正的凶手也逃不掉了,虽然此事不该儿臣插手,只是事关靖王,儿臣希望,这凶手,还是儿臣亲自来查吧。那口技艺人,原本凶手并未想要杀他,觉着他还有用,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只怕是他害怕走漏了风声,父皇派下去的人都是朝中官员,他们查案素来大张旗鼓的,儿臣怕打草惊蛇。” 宁帝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朕知晓你的担忧,朕答应你便是,只是,此事你务必要在夜郎国皇帝到皇城之前查清……” 宁帝的话只怕并未说完,云裳沉吟了一番,便知晓他想要说什么,“儿臣领旨。”<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审问 虽然宁帝已经应了此事让她来查,只是因着四面八方盯着她动作的人实在太多,云裳亦是不敢太过放开手,知晓定是有不少的人在跟着自己,云裳便索性让车夫到了玉满楼。 云裳慢悠悠地跟着店小二上了楼,靠着窗子坐了下来,便瞧见玉满楼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配着剑的男子。云裳勾了勾嘴角,转过眼望向一旁立着的荷韵,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今日便在这儿用膳,你出门往左,走过两条街,去浅水伊人的店里,将最近新出的首饰都挑些回来吧。昨日打开梳妆盒才发现自从成亲之后,我便没有添置过新的首饰了,以前在宫中的时候还每月都会按例送来,这些日子倒是忘了。”说着便解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了她。 荷韵闻言,有些担忧,微微蹙了蹙眉他,却突然想起浅音曾经与她说过的话,遂点了点头,接过了钱袋,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便转身出了厢房。云裳目光便又望向了窗外,不到片刻,便瞧见荷韵的身影出现在了玉满楼门口,不消片刻,方才那几个佩剑男子便有两个跟了上去。 云裳回过头,手在桌子上敲了敲,便瞧见掌柜跑了上来,“王妃……” 云裳朝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掌柜便连忙闭了嘴,云裳抬起手,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一面写字一面道,“听闻你们又出了一些新菜,说说看,有哪些卖得还不错的?” 掌柜只愣了片刻,便明白了过来,走到云裳身后站着,目光落到那桌上,嘴里却没有停顿地道,“最受欢迎的是八宝野鸡,用的都是山上农户猎来的野鸡,肌肉紧实,最是滋补了。龙井竹荪也是难得的佳品,带着龙井的醇香,又有竹荪的新鲜美味。王妃还可来一个三鲜鸭舌,味道也是极好的。” 云裳颔首,“唔,便来这些吧,再来一些桂花糕。” “好嘞。”掌柜连忙应了声,退出了厢房,随手便将厢房的门给掩上了。 菜上得有些慢,半个时辰过去了,菜还未来,荷韵也一直都没有回来,云裳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目光望向窗外,却正瞧见一个佩剑男子正在往她所在的厢房张望,收回目光,微微勾了勾嘴角。 厢房门被打了开来,店小二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三四个菜摆在盘子中,“王妃,您的菜来了,请慢用。”说完,便将菜摆在了桌子上,手微微弯曲,朝着云裳比了个手势。 云裳颔首,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云裳吃得极慢,店小二离开的时候,未将厢房门带上,偶尔会有人从云裳的厢房门口走过,云裳也不甚在意,静静地吃着桌上的东西。 云裳快要吃完的时候,荷韵才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红木做的盒子,见云裳还在用膳,便静静地抱着盒子立在一旁守着。 云裳又吃了会儿,才放下筷子,转眼看向荷韵,“浅水伊人最近都出了什么首饰,打开来给我瞧瞧吧。” 荷韵应了一声,将盒子打了开来,轻声道,“最近浅水伊人阁一共出了五件首饰,奴婢瞧着王妃平日里喜欢一些素雅的,便挑了三件,一件檀木箜篌簪,这件就是寻常出门的时候便能够佩戴,一件灵芝竹节纹玉簪,在家的时候戴这个便是十分清新淡雅的,还有一件玉垂扇步摇,若是王妃进宫或是参加一些宴会,这个便是极好的了,做工极好,且款式也是十分难得的,却又比普通的那些步摇多了几分灵动,正衬王妃。” 云裳闻言轻笑了一声,“你的眼光倒是不错的,有赏,方才买了东西剩下的银子你便拿着吧。” 荷韵连忙行了礼,“奴婢多谢王妃赏赐。” “我也吃好了,将东西收好,准备回府吧。”荷韵点了点头,将红木雕花盒子盖上,便跟在云裳身后下了楼。 回到府中,浅音已经起了身,接过了荷韵手中的盒子,便跟着云裳一同入了内室,“王妃,按照方才你让玉满楼的小二传来的话,奴婢已经将那口技艺人带到了府中了。” 云裳这才吁了口气,“如今被人盯着,想要做点事情也这般不易,为了让跟着我的那些个人一直在外面,又要将消息不动声色地传回府中,总觉着我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 浅音闻言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好王妃,您辛苦啦。不过您一出门,这府外监视的人不过小猫两三只,倒也确实方便奴婢行事一些,不如这样,您闲来无事便不要在府中呆着了吧,多去外面逛逛,买点首饰,买些衣裳,吃些好吃的。” 云裳见她那得意洋洋地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扬起手作势便要打去,浅音连忙躲开,笑嘻嘻地道,“王妃可要去见见那口技艺人?” 云裳颔首,“见见吧,父皇下令让我在夜郎国皇帝来皇城之间将此事调查清楚,我的时间亦是不多了。”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吧,你将他关在何处?” 浅音带着云裳去的是府中一处不打眼的偏僻院子,看起来无人住的模样,“管家说,这是原本预备给下人住的院子,只是府中下人一直不多,很多便闲置了下来,奴婢便用了一间。”说着便推开了门,屋中坐着两个婢女打扮的女子,见到浅音连忙行了礼,睁着眼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云裳。 浅音见状忍不住笑了笑道,“这可是你们最大的主子,可不许这么看着主子。” 那两人闻言,目光中猛地迸发出几分惊喜,“原来竟是主子,没想到主子竟然这般年轻漂亮。”虽然带着几分调侃之意,眼中却都是隐隐闪烁着几分钦佩之色的。 云裳轻轻一笑,“我可经不得夸,会脸红的。” 浅音亦是笑了起来,“你们先下去吧,主子有些事情要问那人。” 那两个女子连忙应了声,退出了门外,云裳走进内室,便瞧见屋中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便转过头来看了云裳一眼,愣了许久,却没有开口。 浅音走到一旁的椅子边,拿出帕子擦了擦椅子,才请云裳坐了下来,云裳望着那中年男子,笑了笑,“听闻,你极其擅长模仿人的声音,不知女子的声音可能模仿?” 那人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勉强可以。”四个字便让云裳目光微微闪了闪,只因他这四个字出口便是女子的声音,且那声音十分熟悉,正是模仿的云裳。 云裳拍了拍手,“果真是名不虚传。” 顿了顿,又道,“先生可知,昨夜你险些便没了性命,只因你前些日子在玉满楼中模仿了那个声音,不知先生可知你模仿的是谁?” 男子点了点头,“自称本王的,宁国只两人,那声音的年纪,不足三十,应当是靖王。” “既然知晓是靖王,便应当明白此事只怕事关重大,又为何还要答应旁人的要求呢?”云裳面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语声温和,像是两个朋友在聊天一般。 那人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妻子病了,需要银两看病。” “原来如此。”云裳颔首,眉头微微一蹙,似是十分关切的模样,“不知尊夫人如今身子可还好?” 男子苦笑了一声,目光淡淡地穿过云裳,望向云裳身后的墙,“已经去了。” 云裳一愣,连忙道,“先生请节哀。” 沉默了半晌,云裳又才道,“不瞒先生,我是靖王的妻子,请先生前来只是想要问一些事情。因为那日先生模仿了王爷,王爷便被冠上了杀人之罪,为了为他洗清冤屈,故而冒昧将先生请到此处来。” “王爷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些日子一直觉着良心不安,只是我妻子的身子不太好了,我便只得陪着,后来我便果真遭到了报应,果真人做不得坏事啊,上天都是瞧得见的。”那人目光中闪过几分痛楚,嘴唇微微颤抖了半晌,才轻声道,“王妃问吧,昨日夜里这位姑娘便已经问过一次了,是我做错的事情,理应我来承担。”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弯了弯,点了点头,“先生可知是何人下的命令让你去的?先生收到的银钱,是哪个钱庄的呢?” 那男子想了想才道,“我也没见过后面真正的主子,只是一个佩刀的男子将我押到的玉满楼,而后便一直将我囚禁在柳水巷。我收到的银子,应当是汇丰钱庄的。”说着他便从腰间的钱袋中拿出了一锭银子,翻过来看了看,才点了点头,“确实是汇丰钱庄的。” 云裳颔首,“先生上楼之后念那些话的时候可有人与你对话?” “有的。应当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声音有些粗,并且说话的口音不像是宁国人,看打扮应该是夜郎国人。后来我听说了靖王爷的那件事情之后,才知晓那人是夜郎国太子。” 云裳眉头一蹙,迅速地从这句话中找到了关键,“你的意思是,在玉满楼上,你曾经见过那人,他也瞧见了你?”< 第二百五十七章 细作 那男子闻言一怔,有些莫名地点了点头,“是啊,他下楼的时候经过了我呆的厢房,还往厢房中看了一眼,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厉害。’” 云裳眉头紧皱,此前她以为仓觉康宁是不知道玉满楼上的人不是靖王。照这般说来,仓觉康宁本就知道此事的,并且还一直在暗中配合着此事。那么,这件事情极有可能仓觉康宁也是参与其中的,本想要算计靖王,夜里侍卫听见的仓觉康宁临死前的那一声“靖王”也极有可能是仓觉康宁故意喊出来的。只是,仓觉康宁只怕唯一没有算计到的事情,便是那凶手竟然会真正对他下了杀手。 “那件事情相关的前前后后我基本也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王妃可还有什么要问的?”男子抬起头望向云裳,目光中带着几分解脱,“希望王妃能够早日找到嫁祸王爷的凶手,那样,我也能够早些放下心了。” 云裳站起身来,笑了笑道,“我会的,先生请放心。” 说完,便朝着那口技艺人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王妃,可有什么新发现?”浅音轻声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让人去查一查,仓觉康宁这些日子,都与什么人见过面吧。” 浅音点了点头,又道,“那人为何要杀掉仓觉康宁呢,要嫁祸王爷,让仓觉康宁假死变得了,杀死一国太子,可是后患无穷的。” 云裳停下脚步,微微一笑,“想要嫁祸王爷,让王爷获得最大的罪名,自然是杀死仓觉康宁来的好些。仓觉康宁是一国太子,如何能够假死,若是假死被人发现了,岂不是更为麻烦?我想,原本他与仓觉康宁商量的,无非是让仓觉康宁假装受了重伤,安个故意伤害夜郎国太子的罪名也够王爷受的了。” “会是谁呢?”浅音皱了皱眉,见云裳抬脚往院子走去,便连忙跟了上去。 第二日一早,总管便急急忙忙地跑了来,“王妃,昨日浅音姑娘待回府中的那位男子,死了。看守他的那两个姑娘,也死在了院子中。” 云裳与浅音俱是一震,连忙赶到那小院子,便瞧见两个穿着婢女衣裳的女子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血痕,俱是一刀毙命的模样。 浅音在周围瞧了瞧,才道,“王妃,没有打斗痕迹。” 云裳点了点头,只怕是用了迷药之类的东西,将她们二人迷晕了过去才将二人杀了的。走进内室之中,便瞧见那男子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腹部受了伤,他的手亦是放在腹部的位置,两只手成握着重叠在一起,似是抓着什么东西一般。 云裳蹲下身子,将他的手翻了过来,便瞧见手心有剑划伤的伤口,深可见骨。 沉默了片刻,云裳才道,“应是他自己抓住了刺客的剑,往自己肚子上刺了进去的。” “为何?”浅音瞪大了眼,有些吃惊。 云裳站起身来,目光有些黯然,“昨日我来审问他的时候,我能够看得出,他对此事其实是十分愧疚的,只是因为当时他的妻子正在重病,需要银两才不得已而为之,后来听说靖王因此获罪,只怕良心也是一直受到谴责的。只怕刺客来是想要从他嘴里套话,知晓我们问了他什么事情,只是他不肯,便索性抓住了刺客的剑,自尽了。” 浅音闻言,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倒是个有血性的。” “门外的两姐妹,厚葬了吧。也将这人的尸首处置一下,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葬了。”云裳淡淡地道,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回到院子中,荷韵守在门口,云裳脚步微微一顿,“去帮我沏一壶茶吧。”云裳转过眼看向荷韵,轻声吩咐道。 荷韵慌忙应了声,便退了下去,过了会儿,浅音便走了回来,跟在浅音身后的,便是端着茶水的荷韵,荷韵将茶水放到了云裳身边的桌子上,见云裳没有吩咐,便缓缓往门外退去。 “那口技艺人说,给他的银子是汇丰钱庄的,你让人去汇丰钱庄问问,在他钱庄中存银两的大户人家都有哪些,皇城中钱庄不少,汇丰钱庄亦算不上是最有名气的,能够有那般本事设计谋害王爷的,也不会是泛泛之辈,能将目标缩小一些便缩小一些吧,总好过毫无头绪。”云裳揉了揉额头,淡淡地道,放下手,才瞧见荷韵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子门口。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事情越发的复杂了,我有些静不下来心,练练字静一静。”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招呼着浅音,“过来与我磨墨吧。” 浅音愣了愣,才连忙端起方才荷韵端进来的茶水,走到桌案旁,往砚台中倒了一些茶水,拿起墨块缓缓磨了起来,云裳盯着砚台看了半晌,才啧啧了两声道,“你磨墨的本事还是这般差,瞧你磨的这墨,还有小块,我要如何写呢?” 浅音撇了撇嘴,“那王妃还让奴婢磨墨。” 云裳轻笑一声,抬起手来,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占了一些墨水,写了一行字,示意浅音瞧瞧,浅音转过头一看,眉头便蹙了起来,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沉吟了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 云裳沉吟了片刻,将那纸叠了起来,放入了怀中。又换了一张纸,写了一句话,大声嚷嚷道,“你这磨的什么墨,写出来的字完全不能看,算了算了,不写了。”说着将那纸拿了起来,几下便撕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云裳叹了口气,将那些撕成片的小纸块扔到了窗外。便朝着浅音做了个动作,浅音连忙应了,转身匆匆出了屋子。 云裳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躺了一会儿,便扬声朝着门外喊了一声,“荷韵。” 荷韵连忙走了进来,走到离云裳尚有三米远的地方站住了脚步,云裳蹙了蹙眉道,“屋中的熏香快要点完了,浅音出府去办些事,今日都不会回来,我先睡一会儿,你去管家那里领一些熏香回来给我点上吧。” 荷韵连忙应了一声,便弓着腰退出了门外。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躺在软榻之上,闭上眼假寐,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了脚步声,应是荷韵回来了,云裳听见荷韵的声音轻声响了起来,“王妃,奴婢将熏香取回来了。” 云裳没有应声,屋中静了半晌,云裳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片刻,屋中淡淡地梅花香味便浓了几分,接着便又静了下来,半晌之后,脚步声便又响了起来,似是荷韵出了屋子。 梅花香气有些浓烈,云裳闻着那淡淡地香味,便觉着有些困顿了,缓缓地睡了过去。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窗户外突然响起了打斗之声,云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不到片刻,打斗之声便渐渐小了,接着,便听见浅音的声音响了起来,“押进去。” “王妃,人已经抓到了。”浅音低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方才奴婢按照王妃的吩咐假意出了府,又悄悄换了采买的仆人的衣服回了府,守在了屋顶之上,果然等了不久,便瞧见她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将方才王妃扔出窗外的那些细碎的纸片捡了起来,还在那里想方设法的拼凑呢,似乎是想要将那纸片拼凑出来瞧瞧上面写了什么,奴婢便将她抓住了,武功倒是不赖呢。” 云裳闻言,轻轻一笑,缓缓睁开眼来,那被绑着的人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云裳坐起身来,张了张嘴,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我方才分明在那熏香之中加了迷药的啊,你为何?” 云裳望向那人,缓缓笑了起来,“我为何竟然没有被迷晕对吧?”云裳站起身来,“荷韵,你以为,你假装是王爷的暗卫便是万无一失的吗?” 那被浅音绑住的女子正是荷韵,此时面色有些狼狈,狠狠地盯着云裳,半晌才咬了咬牙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云裳轻笑一声,“此前你单单在院子中假装是丫鬟的时候,我尚未发觉,直至那日浅音带你进来,说你是靖王的暗卫的时候,我便知晓,你定然是细作。” “为何?”荷韵僵着身子,咬了咬唇,面色有些苍白。 云裳眼中慢慢泛起几分冷意,“暗卫腰牌容易拿,杀一个暗卫便拿得到了,可是,你千算万算只怕也算不到,很早之前,王爷便与我说过,他身边唯有一个女暗卫,那个女暗卫,我已经见过了,不是你。” 荷韵浑身一震,没有想到竟是因为如此,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果真还是漏算了。”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荷韵,面上没有了一丝笑意,“昨夜之事是你做的?那口技艺人与本王妃那两个手下是你杀的?” 荷韵哼了一声,“是我,又如何?” 云裳笑了笑,“不如何,浅音,拉出去处置了吧。” 荷韵浑身又是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云裳,“你都不审问我的吗?都不想知晓我究竟是谁派来的吗?” 云裳闻言,似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笑了一会儿,才道,“我问了,你便会告诉我真相吗?与其听信你瞎编乱造的话,还不如直接将你处置了,除去了一个眼线总还是划算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景府走水 荷韵还想说什么,云裳却挥了挥手,“拉下去吧。” 浅音连忙拽着绑住荷韵的绳子便拖着出了内室,过了片刻,便又回来了,“王妃早就知晓那荷韵是假冒的了?为何不当时就将她处置了,也免得她闹这么一场。” “我记性哪有那般好,原本根本忘记了王爷与我说过女暗卫的事情的,只是昨儿个不是带着她进宫了一趟吗?回王府的路上我为了引开在府外监视的人,让你好将那口技艺人转移回府中,所以去了玉满楼。此前我也只是觉着荷韵出现的时机有些巧,心中隐隐有些疑心,便嘱咐了她去浅水伊人阁去买一些饰品,我此前专门吩咐过浅水,若是我派去她哪儿的人不是你或者琴依,便让她跟着查探一番。”云裳眉头轻蹙,顿了顿才道。 “昨日下午的时候浅水派人来与我回报,说那荷韵取了首饰之后,在街口与一个灰衣人见了面,还说了些话,才回了玉满楼。那灰衣人……是景府的人。” 浅音眨了眨眼,有些奇怪,“是那景丞相?他为何要让荷韵杀人灭口啊?” 云裳微微眯着眼,手微微弯曲,用指节在塌边轻叩了两声,“倒也不一定是景奎。”想了想,才接着说道,“我一直疑心李静言与夏国七王爷在皇城,此前一直在查他们的藏身之处,此前我不知道他们在何处,现在我却又七八分确定,他们之前不管藏在哪儿,现在应当是在景府的。” “景奎与他们认识?莫不是他们是一伙的?”浅音有些愕然,神情略带了几分紧张。 “那也不一定,我只是觉着,如今皇城中最安全的地方恐怕便是景府了,因着景文澜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景奎如今被禁足在景府中,外面还有皇城护卫军守着,算得上是固若金汤的了。”云裳偏着头想了想,“怎样才能够让他们自己出来呢?” 浅音立在一旁,不敢开口打扰云裳的思绪,半晌之后,云裳才猛地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道,“有了,一把火烧了那景府便是了。” 浅音闻言,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有些迟疑地道,“王妃,那景奎虽然如今被软禁在府中,可是毕竟也是朝廷命官,皇上还没有撤掉他的职呢,这样一烧,万一一个不慎,将那景奎烧死了怎么办?” 云裳哼了一声,“你当那景奎是吃素的吗?我这府外守着的人,起码有一半是景奎派来的,他只怕是不相信王爷会突然不见了,恐怕是觉着王爷就躲在咱们府中呢。他那女儿虽然是一颗废棋,但是也还是有些用处的,如今在王爷手上,他自然得眼巴巴地守着,想要知道王爷将景文昔关在了哪儿。” 浅音想了想,倒似乎是这个理,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不如王妃让奴婢亲自去吧,奴婢自从进宫之后,这杀人放火的事儿倒是没怎么做过了。” 云裳闻言,哭笑不得,抬起手来便敲了敲浅音,“胡闹,我又不是什么土匪,什么杀人放火,亏你说的出来。” 只是,晚上浅音尚未出发,便瞧见有个暗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是云裳此前派去盯着景府的暗卫。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不要随便自己进府来吗?外面守着的人可发现你了?”浅音见来人,便急急忙忙一通责问。 那暗卫连忙道,“府外没有人了,王妃,景府起火了。” 云裳猛地站起身来,“什么?怎么回事?” 那暗卫便道,“属下在景府对面的树上守着呢,子时刚过,便瞧见景府中突然起了火光,而后火势便越来越大,有好些人从景府中跑了出来,属下瞧见有黑衣人将从景府逃出来的人团团围住,二话没说就打了起来。属下觉着,守在府外的那些黑衣人的身手有些像王爷的暗卫,所以便急急忙忙回来禀报王妃了。” “王爷的暗卫?”云裳微微蹙眉,一是因为,竟然有人的想法与她一模一样,二则是因为那极有可能是靖王的人,消失了近半月的靖王,终于出现了。 “走,去景府。”云裳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匆匆走出了内室,从后门走了出去,骑上马便直奔景府而去。 景府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幸而景奎自升任丞相之后,从原来的府邸迁到了此处,此处处在皇城最繁华的位置,更为难得的是一栋单独的府邸,越发显得景奎的身份尊贵。只是如今却也避免了其他人家遭殃,倒也算得上一件幸事了。 景府外有皇城守卫军正在取水来灭火,云裳绕了一圈,却没有见到暗卫所说的打斗。 守卫军的统领亦是发现了云裳,有些惊讶,便连忙上前来,“夜色深沉,王妃为何竟然在此处?” 云裳回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才道,“听闻景府起了火,想到景丞相亦是国之栋梁,若是有什么不测,也是宁国莫大的损失,故而急忙过来瞧一瞧,景丞相可安好?府中其他人如何了?” 那统领听了云裳的话,隐隐有些怀疑,只是云裳此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倒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便连忙道,“景丞相和府中其他主子都安好,只是奴仆死伤约十来人,景丞相及其家人受了些惊吓,如今安置在了原来的府邸中,皇上已经从宫中派了太医来,暂已无碍。” 云裳点了点头,“那本王妃便安心了,在这周围可有瞧见可疑的人,为何会突然走水呢?” “不曾瞧见,起火原因还得等火灭了之后让府伊大人来查看了。” 云裳眉头便蹙了起来,咬了咬牙,微微颔首,“嗯,那本王妃便先回府了,既然丞相和他的家人均安好,本王妃也放心了。” 云裳心中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才有了靖王的消息,却终究还是没有真正见上。也不知道李静言和夏国七王爷如何了,似乎一切线索都又中断了。云裳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回了王府。 回府梳洗完了之后,云裳躺在榻上,却有些烦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的全都是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一起一起,似是关联密切的样子。 夏国太子被杀之事还没有头绪,夜郎国太子之死倒是有了不少的线索,可是到如今却都已经中断了,即便知晓了杀人之人定然不是靖王,可是又有何用,凶手的消息还是没有。虽然她怀疑是李静言与夏国七王爷所为,可是却没有丝毫的证据。 浅音听见云裳来回翻身的声音,便举着灯走了进来,“王妃还未睡?” “睡不着。”云裳索性坐了起来。 浅音倒也明白几分云裳为何这般烦躁,想了想,才轻声安慰道,“府外的那些眼睛倒是一个都没有回来,如今总算安静了一些,王妃办起事来倒也方便了一些。” 云裳胡乱点了点头,抬起眼道,“那口技艺人可安葬了?” “葬了,就葬在他妻子的坟旁边呢。”浅音随口答道,又道,“最近奴婢倒是总觉着有人在暗中帮我们呢,那造假大师是别人发现的,却给我们送了新,那口技艺人亦是别人救下来的,不然,只怕早就死了。” 云裳闻言沉默了下来,便又听得浅音仿若自言自语地道,“说起来,那人好像知晓我们想要做什么一般。” “知晓我们想要做什么?”云裳蹙眉重复了一遍,脑中似是有灵光一闪,猛地坐起身来,“我知道了。” 浅音被惊了一跳,愣愣地望着云裳,“知道什么?” 云裳勾起嘴角来,冷冷一笑,“知道他在哪儿了。” 浅音仍旧有些迷糊,云裳却已经站了起身,浅音见状,连忙拿了外袍来给云裳披上,急急忙忙地道,“夜深露重,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去将管家从被窝中拖出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云裳眼中亮得有些吓人,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欢喜,有似乎有些不悦。 浅音不明就里,摸了摸头,将四处的灯都点亮了,才走了出去,吩咐了门口守着的仆从去传话,才又走了进来,“王妃可要奴婢给你穿衣梳头?” 虽说只是管家,可毕竟也是外男,这夜半三更的,王爷又不在家,进内室来着实有些不妥当,且王妃此时刚刚从床上起身,披头散发的,这里也有许多下人,若是被人瞧见了,只怕不知道得嚼舌根嚼成什么样子呢。 云裳却摆了摆手,“梳什么头,我就问几句话,待会儿还得睡觉呢,折腾来折腾去的,也不嫌麻烦。” 浅音便只得走到门口站着,想着若是管家来了,便让他在门口回话便是了,只是目光却一直打量着云裳,心中有些诧异,总觉着,今儿个的王妃,似乎有些兴奋呢。 不多时,管家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虽是刚从被窝中起来,面上却是一贯的神情,倒是看不出有丝毫的倦意,见浅音站在门口,沉吟了一番,便立在门口扬声道,“王妃叫老奴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话音刚落,便瞧见云裳披散着头发走到了门口,面无表情,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王爷在府上吧,带我去见他。”< 第二百五十九章 现身 管家愣了一愣,才连忙道,“王爷不是失踪了吗?连王妃都不知晓王爷在何处,老奴怎能知晓啊?” 云裳哼了一哼,退回到屋中椅子上坐了下来,“呵,你不知晓么?不知晓就不知晓吧,本王妃也腻了,嫁到王府快一年,与王爷在一起的日子十个手指头都数得下来,王爷既然这般不把我当王妃,出了事情也不与我说,什么事情都不与我商议,还一个人躲起来,留我一个人连个主心骨都没有,既然这般,这王府带着也没什么意思,管家退下吧,便当本王妃是在抽风好了。明日我便进宫去住段时日,王爷不在府中,我也觉得府中不甚安全,今日丞相府还有皇城守卫军守着都起了火,指不定王府什么时候杀手近进来了呢。便先回宫中住段时日,回不回王府便看我心情了。” 说了这么一长串,云裳也觉着有些口渴,便伸出手来,浅音见状,连忙走回屋中,给云裳倒了杯茶,却又蹙了蹙眉道,“茶冷了,奴婢去给王妃重新沏一杯吧。” 云裳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就这么着吧,管家先退下吧,本王妃也困了。” 管家似是有些踌躇,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退了下去。 浅音侧耳听着管家离开了,才道,“王妃若是怀疑王爷在府中,为何不让奴婢调了暗卫在府中找一圈儿不就知晓了,如今暗卫大多数都在府中呢。” “若是他不想让人找到,暗卫即便是将这王府中掘地三尺,也未必找得到。你忘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况且,这还是他自己的府邸。”云裳冷哼了一声,“睡去吧,我也睡了,明儿个早些起床收拾东西。” “王妃真要回宫啊?若是皇上和锦贵妃问起……”浅音微微蹙眉,有些迟疑。 云裳放下茶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问起又如何,反正王爷如今失踪了,我便与他们说,最近几日总觉着有人在府外监视着我,走哪儿都有人跟踪,我有些害怕,所以回宫住一段时日便是了。” 浅音想了想,觉着这话倒也说得通,此前王妃也确实被人刺杀过,皇上和锦贵妃那般宠爱王妃,自是会应允的。 云裳躺到床上,掀起被子盖好,浅音便连忙将床帐放了下来,云裳淡淡地道了声,“灭灯吧。”浅音便连忙将灯都灭了,拿起桌子上的灯火,走了出去。 云裳闭着眼想着方才管家的神情,眉头蹙了蹙,这般试探管家,若是管家与靖王尚有联系,便定然会将云裳今日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靖王。云裳冷冷地哼了一声,毕竟暗卫先前在景府外瞧见那些黑衣人,也不过是怀疑而已,不过云裳素来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的,靖王极有可能便在府中。 今日闹了一日,云裳倒也有些困了,便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未睁眼,便听见浅音的脚步声在屋中走来走去,似乎是在收拾东西的样子,云裳脑子还有些混沌,闭着眼又躺了一会儿,动了动身子,正欲起身,却有一只手从云裳身后伸了过来,搭在了云裳的腰上。 云裳身子一震,抓起枕头下面的匕首翻身便刺了过去,手却突然一紧,被人抓住了,云裳这才瞧清楚了身后之人,便猛地愣住了。 浅音在外面也听到了声响,连忙跑出来将床帐掀了开来,“王妃怎么了?” 却猛地一惊,瞧清楚了帐中的情形,呆了片刻,才猛地反应了过来,连忙放下床帐,退后了几步。脑海中空白了片刻,才缓缓清晰了几分,王爷怎么出现了?又怎么会睡在王妃身边的,昨夜分明都没有人的啊?对了,浅音猛地闪过方才瞧见的情形,心中又是一震,王妃方才分明是拿着匕首的,那模样似是想要刺向王爷,却只是被王爷抓住了一般。心中便又着急了起来,可千万不要打起来了啊,想想昨日夜里王妃说起王爷时候那般咬牙切齿的模样,便觉着打起来还是十分有可能的。 心中又开始纷乱了起来,半晌,才有些迟疑地开了口,轻声道,“王妃可是要起床了?” 王妃没有回答,却听见靖王爷带着几分沙哑地声音传来,“你先下去吧,不用收拾了,午膳的时候再来叫我们。” 浅音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往门口退去,只是还未到门口,便听见云裳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传来,“回来!” 浅音脚步一顿,又听着云裳道,“继续收拾,叫下人准备马车。” 浅音有些为难,按理说她应当是王妃的丫鬟,听从王妃的吩咐总归是没有错的,只是想起王爷那骇人的模样,心中有些犹豫。 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床上有传来靖王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地宠溺味道,“好了,不闹了啊乖,是我的错,我不应当失踪,累你受累,累你担忧,都怪我,莫要生气了。” 浅音似是被雷劈中一般,立在原地,脑海中轰隆隆地响起一阵雷声,这声音听起来分明是靖王的声音,可是这样宠溺的语气,怎么也无法和靖王那张冷漠的脸联系起来啊。 浅音正在恍惚中,便听见平日里冷静淡然的王妃似是小女孩儿闹脾气一般“哼”了一声,而后便道,“你走开,我不想瞧见你。” 只是那声音却一点儿也不像寻常王妃生气时候的色厉内荏,而是带着几分娇俏的。 浅音身子又是颤了颤,便再也受不住,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床上,靖王已经取下了云裳手中的匕首,伸出手将云裳拢在了怀中,嘴角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乖,我认错好不好,可否请王妃大人听小的解释解释?嗯?” 最后的那一声“嗯”微微扬起,平白让云裳身子颤了颤,复又叹了口气,“有什么可解释的,总归到头来你都是对的,不管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靖王闻言,连忙道,“不,这次是我的错,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倒是忘了,如今这王府之中,有一个小女人住了进来,她是我的妻子,会忧心我的安危,会为我的事情奔走劳累,会因我而受到连累。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般了,无论出了什么事,我定然会第一时间与你商量,绝不欺瞒与你,可好?” 云裳的手无意识地在床单上画着圈,心中有些迟疑,这个男人,她以前一直是知晓的,他的性子本就冷漠,如今肯为此向他道歉已经实属难得,若再加以为难,倒显得她太过小家子气了。 沉默了片刻,云裳才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许多人都说,男子的承诺是最听不得的,只是王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然承诺了的事情,便定然会记得的。王爷与我成亲不足一年,寻常相处时间亦是不多,且我观皇城中许多世家常情便是如此,男儿的事情亦是无需与家中妻子商议的,王爷会忘记此时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顿了顿,才又接着道: “我虽然有着尊贵的公主身份,且从小受外祖父最好的教导,自诩不比天下间任何男儿差,素日里也端得是冷静淡然,且自幼便呆在外祖父身边,并未受过母妃教导,因而,我识字断文,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行兵打仗谋略战术皆有涉猎,却唯独没有学会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算起来,是我的不是。只是,我却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和那些世家夫人一般,做一个深宅后院中的金丝雀,若是王爷希望我是那样的女子,那请恕裳儿做不来……” 话音还未落,身子便已经被靖王翻了过来,靖王低下头,望着怀中眼睛有些微红的女子,叹息了一声道,“你这般便很好,我喜欢你,也正因为你的不同,若你如那些普通女子一般,兴许你我也不会有今日。这次是我不对,我只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了二十多年,习惯了,你莫要生气了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了,你这般模样,我心疼。” 云裳沉默了片刻,低低地应了一声,便靠近了靖王一些,靠在他的怀中道,“我瞧着你眼中尚有血丝的模样,可是最近太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靖王应了一声,闭上眼,低下头在云裳颈窝处蹭了蹭,呼吸渐渐平顺了下来,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云裳嘴角微微一勾,前段时日自己一个人被那些事情闹得实在是有些累了,如今靖王回来了,她便也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中安定了许多,打了个哈欠,也跟着睡了过去。 “王爷,王妃,到午时了,该起来吃午膳了。”浅音的声音传来,云裳嘤咛一声,缓缓醒转了过来,睁开眼便瞧见靖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耳朵有些微微地发烫,靖王见状,轻笑了一声,在云裳额上印下一个吻,这才松开了一直抱着她的手,掀开床帐,起了身。 靖王素来不让人服侍的,浅音便拿了云裳的衣裳,将床帐揽了起来挂在两旁的钩子上,“王妃,起身吧。”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浅音瞧着靖王进了净房,才轻声道,“王妃,奴婢听闻,今儿个早上皇上下令让大理寺卿彻查丞相府起火之事呢。”< 第二百六十章 清梦扰 “自然是要查的,景奎毕竟是一朝丞相,如今老窝都被烧没了,若是父皇不查,恐会引起朝中大臣不满。等会儿我问问王爷他可将痕迹打扫干净了,打扫干净了便随便怎么查,父皇只怕隐隐也知晓是我做的,也会帮我遮掩几分。”云裳穿好衣裳,瞧见靖王从净房中走了出来,便带着浅音走了进去,洗漱了一番才又走了出来。 见靖王拿了书在软榻上半躺着看书,连外袍都没有穿,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浅音侍候着云裳挽好了发髻,云裳才走到软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王爷今日不出门?” “嗯。”靖王点了点头,“今日无事,许久不曾陪你了,今日我呆在家中就好。” 云裳浅浅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几分狡黠,“那可不行呐,今日我得进宫去一趟,况且,前些日子我生病的时候景夫人日日来拜访,如今景府出了这等大事,怎么着我也应当去慰问慰问呀。” “嗯?”靖王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书,拉住云裳的胳膊,“今日可别乱跑,李静言和那夏国的七王爷不见了,他们手下的人只怕都在到处找他们,外面定然乱得紧,你出去我不放心。” 云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他们果真已经被你抓住了?” 靖王挑了挑眉,笑了笑道,“自然,多亏了你的计策呀,用火一逼,他们便只得慌里慌张地逃了出来,那些个侍卫的哪里还顾得上保护他们,一跑便散开了,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云裳听靖王说起此事是她的计策,面露惊讶,连忙道,“我还想问问,王爷这些时日呆在府中,究竟藏在哪儿呢?为何我总觉着,我这边什么事情都被你知道了啊。” “呵,自然是因为本王神通广大了,你身边有我的暗卫跟着呢,自从那日你遇刺之后,我便在你身边悄悄有放了许多人,所以你的事情我自然都知晓的。唔,算起来,你应当也见过我的吧。”靖王轻笑了一声,“那日我瞧着你在湖边的亭子里坐着的时候,可是朝着我望了好几眼,都让我几乎以为你认出我来了。” 亭子里?云裳愣住,她前段日子因着装病的缘故,害怕府中有别人的细作,便甚少出屋子,湖边? 云裳仔细想了想,半晌才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那日在亭子里坐着的时候,瞧见对面长廊之中有个仆从在打扫,一直在偷懒,所以我瞧了许久。” 靖王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是啊,虽然我在打仗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吃了不少苦了的,只是这打扫之事,却实在是不太会做的,那日管家还在取笑我,若是我在别人面前打扫的话,只怕很快便会被人识破了。” 云裳不曾想到自己竟然离靖王这般近过,不过那亭子与长廊还隔着不近的距离,云裳远远瞧着也就只能瞧见身影,却是瞧不见容貌的,也怪不得她没有认出。 “嗯,叫管家不用发你银钱便是了。对了,那造假大师李谦死的消息是你让人传给我的?还有那口技艺人,也是你救下来的?”云裳抬头问道。 靖王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我不太方便出面,就只能劳烦夫人了。” 云裳哼了一声才道,“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日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你会突然失踪的?” 靖王叹了口气,揽过云裳,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才轻声道,“只怕你也隐隐猜到了,那日我出门,便被人盯上了,一直被人跟踪着。我确实是进了玉满楼的,只是进了玉满楼的包间之中,便被人在茶中下了迷药,幸而我警觉,并未真正喝下那茶,便悄悄从窗口出逃了,他们只怕也顾忌着楼下尚有不少百姓,便没有对我在玉满楼中下杀手,只一路追杀我。” “追杀我的差不多有六七十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我身边暗卫不过几人,也不敢硬碰硬,只得逃进了一处府邸,那处府邸亦是皇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宅府,府邸大,我们便寻了地方躲藏了起来。只是外面的人却一直未曾放弃,反而增加了数十人在府邸四处搜查,我便只得等。这一等,却等到了仓觉康宁被我杀死的消息,看起来人证物证俱全,我若是出现,只怕不必多言,先得去天牢中呆上一些时日等着皇上查明事实。” 云裳亦是知晓那日的情形的,确实算得上是人证物证俱全的,玉满楼中的客人均听见了靖王的声音,且驿站中仓觉康宁的侍卫还听见仓觉康宁十分清晰的喊了一声靖王,而那玉牌更是靖王独有,处处皆是对靖王不利的。 “大理寺的查案水平我还是清楚的,将我的性命交与那样的人,我不放心呐,反正我已经失踪了,便索性继续失踪下去好了,原本也想着与你说一声的,只是我这一不见,四面八方盯着你的眼睛实在是太多了。”靖王轻叹了一声,“只怕你稍稍露出一丝不对劲,旁的人便能够察觉出来十之七八。不过,是我小看了我的裳儿,我的裳儿那般冷静睿智,自然不能与寻常妇人相提并论的。” 云裳闻言,嗤笑了一声,又道,“李丞相与七王爷如今被你关在何处?” 靖王笑了笑,“放心,不在我们府上,万一旁人也学我们,来个火烧靖王府,那可就不好了。” “可调查清楚了?都是他们做的?”云裳又接着问道。 “还未审问呢,不急,不管如何,如果真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咱们一点一点查起便可,如今人已经在我们手上,还怕查不到吗?”靖王冷冷笑了笑,拉着云裳在软榻上躺了下来,软榻本就狭窄,躺上两个人亦是十分的拥挤,云裳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身子,靖王却没有松手。 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儿,便听见外面传来浅音的声音,“王妃,柳公子来了,说是有事求见王妃,奴婢说王妃身体未愈,只是那柳公子却说听闻王妃昨日夜里还出现在了景府外,似乎不像是有病的模样。奴婢找不到反驳的话,便只得说前来询问一下王妃。”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个傻丫头,这么一说,便叫人听出破绽来了,我若是不去也不行了。下次若有人这么问你,你应当回答,昨日是因为我听闻景府起了火,想着景夫人自我生病之后日日都来探望,心中感念,所以才慌慌张张不顾身子去瞧瞧景府可安好,昨夜在外面吹了一阵风,如今身子更虚弱了。” 浅音被云裳说得无话可说,便轻声道,“那如今怎么办?要不奴婢再去将话重新说一遍?” 云裳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靖王揽住她的那只手,轻声道,“好了,我先出去见见客人,待会儿在回来。”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松开了手,云裳这才突然想起,此前便是因为柳吟风的事情,靖王也闹了一阵别扭,便连忙又道,“我让管家和浅音都跟着,只一会儿便回来。” “嗯,去吧。”靖王淡淡地收回手,拿起书来,垂下眼看书。 云裳见他的模样,也摸不准他是生气还是没生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出了内室,带着浅音往前厅走去,柳吟风似是有些着急的模样,茶水放在手边,也似是不曾动过的模样,目光一直不停地往门口看,见云裳走了过来,便连忙站起了身,迎了出来。 云裳走上前看了柳吟风一眼,笑了笑道,“柳公子里面坐。” 柳吟风眉头轻蹙着,却也依着云裳的话,又走回了厅中,坐了下来,却半晌没有开口。 “柳公子今日急匆匆地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云裳轻声道。 柳吟风点了点头道,“冒昧打扰。”顿了顿,才又道,“我一直将阿云当作我的朋友,无论是在康阳城外你还是萧云之时,还是在知晓了你的身份之后,那日我会对你说那佛陀香之事,亦是真心因为对你真心相待,不愿欺瞒于你。今日来此,是想要问一句,七王爷,可是在阿云手中?” 云裳被他一口一句的阿云给镇住了,半晌未曾反应过来。 柳吟风见状,以为她有些为难,便又连忙道,“阿云可以不与我说,但是我希望阿云开口便是实话。七王爷……亦是算得上是我的学生,我只是想知道,他可还安好?” 云裳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曾经她叫人查过柳吟风,亦是知晓柳吟风是夏国七王爷的老师,更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却是,夏国朝臣之中许多人都只知晓柳吟风是断袖,这断袖的对象,却正是作为他学生的夏国七王爷。据闻夏国七王爷年少时候容貌出众,却有些像女子,且因为身子不太好,骑马射箭的事情甚少参与,整日便跟在柳吟风身后。据闻,夏国七王爷每每生病,柳吟风定然去王府中探望,且曾经被人撞破,他们二人抱在一起的情形,二人断袖之名才因此被传了开来。 云裳抬起眼,若有所思地望着柳吟风满脸焦急地模样,沉吟了片刻,才想起方才柳吟风问的问题,便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七王爷不在我手中。”在靖王手中而已,只是后面半句,云裳却不曾说出口。< 第二百六十一章 计较 柳吟风抬起眼来看了看云裳的神情,见她面容淡然,不似作伪,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昨日夜里景府的火不是你?” 云裳轻笑了一声,“我倒是希望是我,原本我确实也是打算这般做的,奈何动作迟了一步,还未出门,便听说景府已经被人一把火给烧了,眼巴巴地赶过去,结果只瞧见皇城守卫军在清理现场了。” “原来如此。”柳吟风又轻轻蹙了蹙眉,看起来有些失落的模样,却也朝着云裳拱了拱手,“既然是这样,那我便先告辞了。” 云裳应了一声,吩咐着管家送客,也跟着走到了前厅门口。 柳吟风回过头来看了云裳一眼,“前些日子听闻你病得有些厉害,来王府看了几次,都没见上。今日瞧来,虽然面色还是有些不太好,精神头却已经大好了,想来也应当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放心许多了。” 柳吟风来过之事浅音亦是向她禀报过的,云裳听柳吟风这么一说,便连忙笑了笑到,“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我从小身子便不是太好,加之突然听闻王爷出了那样的事情,一时情急,便晕了过去,休养了些时日也好多了。” “身子不好可不是什么小毛病,我倒是认识好些医术不错的名医,只是大多数都是在夏国,听陛下说过些时日你也会与靖王一同回夏国,到时候我让他们来帮你瞧一瞧。”柳吟风面容温和,轻声说道,却又害怕云裳拒绝,便连忙又道,“我知晓你们宁国医术拔尖的人亦是不少的,只是因为气候不同,药材也有些差别,只是瞧瞧也废不了多大的事儿,兴许正好有擅长此道的人呢。” 云裳闻言,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便也只得应下来,“那便有劳柳公子了。” 柳吟风沉默了片刻,笑容中有些苦涩,“你还叫我柳公子。”却也不等着云裳回应,便抬起脚往大门去了。 云裳愣了愣,才想起那日她受了伤,他以佛陀香相诱,让她叫他吟风。云裳身子颤了颤,若是被靖王知晓了,以他的性子,面上不说,只怕心中又得结一个疙瘩了。 柳吟风出了靖王府,外面有马车在候着了,柳吟风钻上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见柳吟风上车,便连忙道,“如何?” 柳吟风摇了摇头,“她说不是她做的。” 那老头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她说不是就不是了?女人的话也信得?近日老夫打探过关于那女子的一些事情,哼,不是什么好人,你却偏偏说什么她不会骗你,骗不骗你在脸上写着?照我说,就应当直接将那女人抓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她不说。” 柳吟风闻言蹙了蹙眉,淡淡地道,“你还是莫要打她的主意,她说不是就是不是,只要是她说的,即便是谎言,我也愿意相信。” 那老头闻言,更是怒不可遏,抬起手中的拐杖便朝着柳吟风的肩膀敲了敲,“我瞧你是魔怔了。” 柳吟风却没有回应,只淡淡地岔开了话题,“若是真落在云裳和洛轻言手中,只怕七王爷倒是没有性命危险的,洛轻言如今身世刚刚被揭露出来,虽然是夏国失踪已久的大皇子,只是根基却在宁国,华国公虽然是洛轻言的外祖父,只是因着他一直以为华皇后死了,也没有了心情去争那些权力,这些年华府已经渐渐没落,构不成威胁。洛轻言想要那个位置,还得好好合计合计,一切均得从头开始。这个时候,背上一个谋害亲弟的罪名,对他而言可是致命的,他还不至于那般蠢笨。” 那老人冷哼一声,才道,“我与华老头争了一辈子了,此前一直觉着,我是赢了的,至少我有一个身为夏国七王爷的外孙,他没有。可是洛轻言却突然出现了,小七韬光养晦这么些年,装病避过皇后的算计,好不容易要守得月开见月明了,我可不希望有任何人坏了我的计划。” 柳吟风没有应声,半晌才道,“陛下此前是属意七王爷的。” “属意小七?”老人冷笑道,“君心难测,我在陛下身边呆了这么些年,也瞧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若是属意小七,又怎会在皇后那贱人谋害小七的时候不闻不问呢?” 柳吟风没有出声,那老头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去求一求陛下去。前些日子太子新丧,若是七王爷再出了事,只怕民心不稳,陛下即便再偏袒那野种,也不至于什么都不顾了。” “太子之死,与七王爷只怕也脱不了关系,若是拿此事去求陛下,难保陛下不会发怒。”柳吟风声音淡淡地,不带丝毫情绪。 “发怒,此前我记得,陛下可是亲口说过,夏国的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他儿子虽然不多,却也不算少,总也还有能够竞争的,若是能够将其他人都除掉,那是本事,那位置便应当是他的。小七将太子除掉了,那是太子无能!”老人收回拐杖,双手抬起,拐杖在马车上发出嘟嘟的声音。 柳吟风冷冷勾起一抹笑来,“洛轻言亦是陛下的儿子,正如您所言,洛轻言若是真除了七王爷,陛下指不定更喜欢他,觉得他十分有本事呐。” 那老人的面色顿时便变得十分难堪了起来,“你果真是魔症了,小七可是你的学生,你们以前关系素来不错。而今,便因为那么女人,你便一心向着那贱种,你可是忘了,那贱种可还是那女人的丈夫!不知羞耻,以前你便喜欢上……”老人顿了顿,有哼了一声道,“如今竟又喜欢上一个有丈夫的女人。” 柳吟风闭上眼,装作未闻,手却在袖中握得死紧,指甲嵌入了手心的肉中,生疼生疼的。 老人见他的面色,心中隐隐也有些后悔,只是话已经说出口,叫他向柳吟风认错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便冷冷地哼了一声,将脸别到一旁,不再看柳吟风。 云裳回到屋中的时候,靖王仍旧在软榻上看书,听见云裳走进屋中的声响,淡淡地道,“两刻钟。” 云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离开的时间,云裳有些哭笑不得,走到软榻边道,“柳吟风不过疑心是我将夏国七王爷给抓了,来问一问我是不是有此事,就说了几句话而已。况且,管家和浅音可是一直跟着的。” 靖王也觉着自己若是再计较下去,便显得有些小气了,便不再与她计较此时,只轻声道,“那天牢中的桐油我已经让人查过了,确实是有佛陀香,那日天牢中也确实有一个侍卫正在病中,且掌管着天牢牢房中的钥匙和机关开关的钥匙,只是我们找到那人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是中毒而死。那毒倒是算不得太稀罕的毒,是鹤顶红。那个叫荷韵的,那日你让她去浅水伊人之后,她见的人,被暗卫拿了下来,身上带着的令牌,是夏国文字。”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蹙了蹙眉,“如今凶手已经十分的明显了,应当正是李静言与夏国七王爷。只是,他们倒也十分谨慎,如今我们掌握着的证据,却是没有办法指认,是他们二人的。” 靖王见她神情比自己还要沮丧几分,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无妨,总是会有证据的。” 云裳站起身来,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半晌才道,“李静言他们是什么时候入皇城的?” “前不久,天牢之事发生了之后。此前若是他们回皇城,我的暗卫不会毫无所觉,因着天牢之事发生了之后,我调遣了一些人去查探,所以防备稍稍降低了许多,才让他们有机可乘的。”靖王笃定地道。 云裳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火烧天牢,他们不在皇城之中,又是如何指使人下手的,这皇城之中他们的接应之人又是谁?既是他们不在皇城之中,便定然要与接应人联络,又是如何联络的?” 靖王闻言,缓缓笑了起来,“我的裳儿,果真是聪慧无双的。” 云裳并未听见靖王的夸奖,脑中不停地转动着,按理说,他们与仓觉康宁无冤无仇,犯不着用他来污蔑靖王啊。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思量,想了半晌,便连忙往屋外走去,嘴里带着几分笑意,“我想到了。”说着便跑到了门外,似是去找浅音去了。 靖王见她这般风风火火地模样,忍不住失笑,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看书,窗外却突然传来几声敲击之声,靖王并未抬眼,只低声道,“说。” 窗外便传来有些冷漠的声音,“主子,鱼儿已经上钩了。” 靖王这才合上了书,站起身来,却又沉默了片刻,缓缓坐了下来,对着窗外的人道,“你先去吧,我与王妃说一声便来。” 外面的人似是愣了愣,半晌才应了声,“是,属下带人在城南小树林中等候主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真相 只是云裳一直没有回来,靖王找管家在府中寻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人,只怕应当是出府去了,沉吟了片刻,靖王便与管家吩咐了一声,复又留下了一封书信才急匆匆地去城南小树林中会等候着自己的属下汇合了。 云裳此时,却正在玉满楼中,厢房之中,站着各种人,有乞丐,有妓子,有小贩,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 “前些日子我让你们留意皇城中的动静,恐怕是她们并未将我的意思传达到,所以我并未听到任何消息,今日我亲自前来,便是想要问一些事情,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云裳坐在厢房中唯一的位置之上,神色淡淡地扫过满屋子的人。 众人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却是没有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惊扰到面前这个绝色女子。 “前些日子,城中的桐油价格如何?”云裳轻声道。 众人不曾想过云裳竟会问这样的问题,沉默了片刻,才有人道,“比一个月前涨了,一斤桐油约摸涨了四百文钱,前些日子我去问了问,便不敢买了。” 云裳的手在桌子上微微敲了一敲,“可有做桐油生意的?可知道这桐油价格是从哪一家开始涨的?” “从城南的李记,他家最开始也没有涨这么多,只是涨了一百文而已,后来我便发现城中的桐油似乎很快便没有货了,于是便急急忙忙地又涨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云裳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城西水井巷住着一个狱卒,可有人知晓他叫什么名字?” “刘三金,我记得我记得。”一个手中拿着铁口直断的布幅的长胡子男子连忙道。 云裳轻笑了一声,“他寻常性子如何?” 那长胡子中年男子沉吟了片刻,才道,“是个直脾气,嫉恶如仇,经常吹嘘他在大理寺中当差,还是个差头子。不过前段时间突然生了病,整日迷迷糊糊的,有一天我瞧着他面色惨白着去上差,还说他来着。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死了。他以前常来我这边算算命,他下葬的时候我还去送了五十文钱呢。” 云裳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可有留意他生病那段时间,家中可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过?” “奇怪的人?”那算命郎摇了摇头,我在他家附近摆算命摊子,但是没瞧见什么奇怪的人啊。 “怎么没有?”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乞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云裳面前抬起眼望向云裳,“听主子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那日我讨到了一支鸡腿,害怕被其他乞丐抢去了,便躲在了一颗大树上去吃鸡腿,那天是大白天的,那狱卒应当是去上差去了的,可是我却看见一个男人从那狱卒住的院子里走了出来,我那时以为是那狱卒的亲戚,也没有在意。可是刚刚突然想了起来,那男人分明满脸大胡子,手中拿着一把弯刀,穿衣打扮不像是我们宁国人。” 那算命郎闻言,也连忙拍了拍大腿,道,“对了对了,我见识广,那打扮,应该是夜郎国那方的人。” 夜郎国,云裳猛地碰到桌子上的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莫非,仓觉康宁亦是参与了此事? 云裳收敛起神色,又接着问道,“最近,就是近半月内,城外可有夜郎国的人进来过?” “有啊。”另一个老乞丐连忙道,“我就在城门口乞讨,十多日前,有夜郎国人进过城,不过他们都打扮成宁国人的样子,入城的时候说的也是宁国话,可是我上前向他们乞讨的时候,他们骂了我两句,我听出来了,那是夜郎国的话。” 云裳闻言沉默了下来,仓觉康宁进城是在约摸一月前的事情了,且他们自恃身份,倒是从来不遮掩自己是夜郎国人的事实。这老乞丐见到的人,只怕是……仓觉青肃的人,只是不知道仓觉青肃是否在其中 再联系到仓觉康宁的死,云裳心中恍然,她此前一直有些纳闷,将仓觉康宁杀死,只会引起夜郎国的不满,若是李静言他们,犯不着这般做。 仓觉青肃与李静言因为华镜的关系,素来有联系。他们会联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云裳压下心中的猜想,又望向众人,“我想要知晓的就是这些细枝末节,却透着几分奇怪的事情,并非如你们所想,非要惊天动地的,你们再仔细想想,可有一些这样的事情?” 云裳的话音一落,一个中年男子便走了出来道,“靖王爷与那夜郎国太子吵架那日,我便在玉满楼中,那日是一个中年男子在起哄,其实我们之前根本没有听出那是王爷的声音,是那个男子说,楼上说话的不是靖王爷吗?怎么和人吵起来了?大伙儿才知道,原来那声音是靖王爷的。” 云裳听罢,便转身让浅音去将掌柜的请了上来,问道,“那起哄的男子掌柜的可认识?” 掌柜的听罢那中年男子的话,想了想,才道,“似乎有些印象,应当是丞相府中管家的弟弟,整日无所事事,就混迹于茶馆酒肆之中。” 景丞相,云裳一直知晓景奎有派人监视她,并且她告病期间,景夫人每日都来探望,其心难测。她一直以为景奎是想要知晓景文昔的下落,如今瞧来,只怕不尽然,景文昔以色相诱,接触仓觉康宁,恐怕目的并不单纯是想要借此入宫而已。 一个带着几分妖娆的女子听掌柜的这么一说,便连忙道,“对了,那景丞相府上管家那纨绔弟弟,那日还与奴家打听,问奴家皇城中哪个造假厉害?说是他赌钱输了银子,想要仿一枚钱庄印章来套些银子,奴家素来知晓他的德性,便给他说了李谦。” 云裳闻言一怔,原来那造假大师便是这般被推出来了的吗? 再问其他人,都说没有其他特别的事情了,云裳便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 浅音瞧得满脸惊叹,“王妃,奴婢竟然不知晓,这些细节上面竟然有这么些学问,怪不得你此前让浅浅老大收买了那么多看起来根本无用之人呢。此前是奴婢传达王妃的意思的时候传达错了,竟让我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云裳浅浅一笑,“此番你知晓了,下次便有了经验了。” “那王妃,如今我们应当怎么办?”浅音低声询问到。 云裳揉了揉额角,闭目道,“让我先静一静,事情太多,我得先理一理。你先将方才说话的那些人保护起来,日后他们可都是证人。” 事情是从天牢之事开始的,或者更早,从封后大典,亦或者是从夏国太子刺杀靖王与她的时候的开始了。 夏国太子刺杀靖王与她只怕亦是因为中了计,而后太子入狱。太子入狱之后,七王爷便存了要除掉太子的心思,可是天牢中守备森严,难以下手。因而,他与李静言,与仓觉青肃联合了起来。仓觉青肃指使华镜在封后之日的宴会上揭露云裳的身世,那日,华镜的目的只怕不是为了扳倒云裳,而是为了,将她自己送入天牢之中。 她入狱,多半是为了里应外合,她的身上带着佛陀香。当日夜里,她便在牢中点燃了佛陀香,将狱卒迷晕了。而仓觉青肃指使人对那个叫刘三金的狱卒下了药,让他意识昏沉,受佛陀香所迷惑。华镜指使着她关掉了机关,打开了牢门,又将另外牢房中的一个女子弄了进去,而后锁上了牢门。而后,外面接应之人,将华镜接了出去,并在天牢之中倒满了桐油,一把火烧了天牢。 他们本想着要嫁祸她与靖王,却不想,父皇并未怀疑到他们二人身上,只令人彻查。李静言他们一伙瞧着目的不成,便又另生一计。 景文昔与华镜本就是闺中好友,只怕景奎此前与李静言亦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加之景文昔的后位被云裳所陷害,没有做成皇后,只怕景府之人怀恨在心。于是,他们便联合了景奎一同,陷害靖王。 其他人不便在皇城中出面,景奎便指使了府上管家的弟弟寻了造假大师和口技艺人,仓觉康宁与景文昔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加之仓觉康宁在此前宫宴中被云裳给侮辱了一番,心中自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便也答应参与其中。他们让口技艺人假意与仓觉康宁发生争执,让管家的弟弟在下面起哄,又让众人瞧见了仓觉康宁从上面边走边骂地走下来,众人便以为靖王是与他起了争执。 而后晚上的时候,仓觉康宁惊呼一声,又故意喊了一声靖王,还将造假大师做的假的玉牌捏在手中,本欲造成被靖王所伤的假相,却不想中了仓觉青肃的计谋,假戏真做,被那刺客所杀。 只是他们没有算计到的,是靖王竟然能从他们手中逃脱,亦是没有算到,柳吟风闻出了那佛陀香的味道,还将此事告诉了她。<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一一擒获 那些细细碎碎的小细节便串联到了一起,云裳猛地睁开眼,“去,将景奎府上管家的弟弟抓来。” 浅音连忙应了一声,吩咐着暗卫开动。 云裳站起身来,“我们回府吧。” 回到府中,云裳才收到管家转达过来的消息,说王爷有急事需要出门一趟,让她不要担忧。 云裳点了点头,回了院子,又瞧见了靖王与她留的书信,忍不住一声轻笑,看来昨儿个她那么发作了一通,倒是让靖王学乖了几分。浅音凑过头来看了眼那书信,便跟着笑了起来,“这莫不是戏本子里面所说的妻奴?” 云裳噌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若是有本事,就等着王爷回来之后,当着王爷的面再说一遍如何?” 浅音闻言,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奴婢没本事。” “最近夜郎国那边似乎没消息过来?可知道夜郎国三皇子可在他们皇城之中?”云裳喃喃自语道。 浅音歪着头想了想才道,“应当是在的,前些日子不是传信来说夜郎国太子殁了,夜郎国那皇帝已经启程准备到皇城了吗?奴婢记得信上提了一句,说皇帝离开,三皇子监国,想来三皇子应当是在的。” 云裳想了片刻,却没有什么印象,只想起,夜郎国皇帝要到宁国的消息是父皇与她说的,后来夜郎国那边的探子传了书信来说的是此事,她已经知晓便让浅音无需再念,想来便是那时错过了。 “既然仓觉青肃在夜郎国,那便应当不是他过来了,只怕是指使了人在这边跟着,想来也是,华镜是他手中控制着仓觉康宁的一根线,而李静言是华镜的外祖父,他定然不会放心让华镜一个人的。”云裳轻声道。 “王妃,王妃,那夏国皇帝又来了。”一个丫鬟匆匆跑了过来禀报着,云裳曾经在管家身边瞧过她,闻言笑了笑道,“在哪儿呢?” 那丫鬟连忙道,“本来在前厅的,可是他说什么今日阳光正好,便让管家将他领到了湖边凉亭中。” “知道了。”云裳随意地挥了挥手让那丫鬟回去复命了,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只怕又是为了他儿子来的。” 浅音轻笑了一声,“王妃莫要忘了,王爷亦是他的儿子呢。” 云裳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最近有些上火,你给我泡一下下火的茶来送到凉亭中吧。” 浅音点头应了,才道,“去年晾的金银花还有一些,奴婢去弄一些来给王妃泡一泡。” 云裳便带了两个丫鬟往凉亭走去,远远地便瞧见凉亭中有两个身影,云裳蹙了蹙眉,不是他独自来的?那还有谁? 走近了,才瞧见是个白胡子老头,似乎年岁有些大的模样,正与夏寰宇说着话,态度十分恭敬。云裳见那白胡子老头有些眼熟,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究竟是谁,脚步微微顿了顿,才又接着走了过去。 行了个礼,云裳便坐了下来,夏寰宇看了云裳一眼,淡淡地道,“今日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云裳连忙笑着道,“是好些了,天气渐渐暖和了,身子便稍微好受一些。” “你这身子太弱了,得好生养养。”夏寰宇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似是十分随意地模样,“不然不好生养。” 云裳险些一口水将自己呛到,半晌才稳定下来情绪,却见他似是浑然未觉,指着坐在他下手的白胡子老头道,“这是司徒,柳晋柳大人。” 云裳猛地想了起来,夏国司徒,柳晋。柳晋是七王爷的外祖父,只是七王爷的母妃最开始,只是一介宫女,后来生了七王爷之后,家中父兄皆在朝中谋得了官职,七王爷不足三岁,母妃便暴病而亡,而七王爷身子亦是越发的不好了。只是七王爷素来聪慧,深受夏国皇帝喜爱,因而柳晋官位亦是步步升迁,一路到了司徒之位。极盛之时,夏国朝堂,由那时候还是天策上将的华国公、柳晋、还有太尉三人把控。 后来因着华皇后之死,华国公才辞了天策上将之位。夏寰宇怜其功高,给了他国公之位。而后,朝堂之中便是柳晋与太尉相抗衡,太尉,亦是如今的夏国皇后之父。 夏寰宇带着他来做什么?云裳心中暗自腹诽道,面上却十分恭敬地笑了笑,柔声道,“见过司徒大人。” 柳晋眉毛微微挑了挑,面色不变,之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不敢当。” 云裳倒是不明自己何处得罪了这位司徒大人,惹得他这般冷漠以对,只是见惯了靖王的冷面孔,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吓人的,云裳依旧笑得畅快。 浅音正好端了茶壶过来,朝着众人行了个礼才道,“王妃的金银花茶来了。” 云裳轻笑一声,转眼瞧了瞧两位客人面前的茶杯,才点了点头道,“好。” 浅音帮云裳倒好了茶,便退到了一旁,夏寰宇淡淡地扫过云裳的茶杯,轻声道,“今日天气不错,来寻你下盘棋。” 云裳挑了挑眉,瞧见一旁的柳晋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吩咐浅音去拿了棋盘和棋子过来,云裳率先拿起黑子,笑眯眯地道,“陛下不介意裳儿先落子吧?” 夏寰宇摇了摇头,云裳便先下了一子。 一盘棋下了近一个时辰,云裳见那柳晋六次叫丫鬟沏茶,又出了几次恭,三次想要开口却又抬起眼看了看夏寰宇的神色,默默地闭了嘴。 云裳倒是有些好奇柳晋究竟要做什么,却也漫不经心地放缓了速度。 待一盘棋下完了,云裳输了,却也浑不在意,浅笑着道,“陛下奇艺精湛,裳儿佩服,不如再……” 似是生害怕云裳说要再来一盘,那柳晋连忙道,“陛下,时辰不早了。”似是有意在提醒着什么。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看了看天色,微微蹙眉,“倒确实不早了,不经意间,一盘棋便下了这般久,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寡人回去了。” 云裳笑着瞧着那柳晋瞪大了眼,愣了许久,瞧见夏寰宇站起身来,才急急忙忙地道,“皇上,今日我们前来还有一事要问靖王妃的啊!” 夏寰宇闻言愣了愣,才似是恍然,“哦……对了,靖王可有与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朝中还有事情,寡人想着,若是靖王回来了,便让他收拾收拾,与寡人一同回夏国吧。” 此事只怕不是那柳晋想要询问的,云裳见他恨不得亲自开口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却也连忙应道,“王爷不曾与我说过,只是如今那起案子还未了解,且牵扯重大,若是暗自没有结果,只怕王爷便很难能够去夏国。” “这样啊……”夏寰宇低声喃喃道,“寡人知道了。”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云裳沉默了片刻,陷害靖王爷之事,夏国七王爷也是参与了的,此事若是揭发出来,怕是很难善了,两个儿子之间,孰轻孰重,恐怕得取舍一番了。 云裳突然便知晓了那柳晋来此的原因了,柳晋是七王爷的外祖父,来此唯有一个目的,便是询问他外孙的下落,夏国七王爷突然失踪,只怕牵扯也是不小,何况如今夏国太子已经死了。 云裳想着,便转身朝着院子走去,回到院中的时候,靖王已经回来了,似是经过了一番打斗,身上发衫微乱,额间也有薄汗。云裳便连忙吩咐着浅音准备了热水,才亲自去给靖王拿了换洗的里衣过来道,“这是去做什么了?” 靖王轻笑了一声道,“我身上一股子汗臭,等我先去洗洗再来与你说。” 云裳点了点头,瞧着他进了净房,才又倒了一杯茶水来坐在榻上喝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瞧见靖王从净房中走了出来,云裳站起身来,拿了干布来裹了他的头发细细擦拭。 “方才你去见客了?是夏寰宇?”靖王闭着眼缓缓开了口,说的却是不相干的事情。 云裳颔首,“夏寰宇带着柳晋来了,我猜想柳晋是想要打听七王爷的下落的,只是夏寰宇一直不曾开口,我只是陪他下了一盘棋,他便离开了,临走之前还问我你有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回王府来着,我说不曾。他只说,过些日子他就要启程了,希望你与他一同去夏国。” 靖王闻言蹙了蹙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转开了话茬子: “我听闻你今日带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人去玉满楼?” 云裳点了点头,“此前出了事之后,我便吩咐浅音去打探那些个普通百姓那些日子都遇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消息,我琢磨着只怕是浅音将我的话传得岔了,便亲自去了一趟。此前我便一直在想,夏国那些个人与仓觉康宁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为何非要仓觉康宁的性命。便觉着只怕是有什么事情是被我忽略了的。” “嗯?都听到了些什么?瞧你的模样,应是收获颇丰的样子。” 云裳弯了弯眉眼,点头道,“倒真让你说对了,确实是有些收获的。起火那日,天牢中有个狱卒不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所以才中了佛陀香之后便听命于旁人了吗?曾经有夜郎国打扮的人去过那狱卒的家中,我疑心是他下的毒。还有那造假大师,是景奎府上管家的弟弟寻来的人,那管家的弟弟,亦是那日在玉满楼中带头起哄,认出了你声音的人。城门口的乞丐说,前段时日有夜郎国的人进了皇城,只是却作宁国人的打扮,也说宁国话。” 云裳伸出手摸了摸靖王的头发,见还未干透,便又继续擦着,“我思来想去,这中间只怕唯一被我忽略的事情便是那夜郎国的人了,无论是下毒还是进城假装宁国人,因为我想了想,想要仓觉康宁性命,而又与李静言他们关系密切的人,只怕只有仓觉青肃了。” “这般一想,许多事情便突然通透了,比如我虽然从柳吟风的口中得知了那天牢之中的狱卒是受佛陀香的迷惑,那佛陀香又是如何进入天牢中的?”云裳眯了眯眼,“因为怀疑上了仓觉青肃,我便也想明白了,定然是华镜。华镜此前那般污蔑我,并非是想要害我,而是想要入狱。” 靖王闻言,点了点头,“嗯,你与我猜想的差不多,只是我并未考虑太多,并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却是知道,夜郎国有人入了皇城,且今日那些人意欲趁着李静言落入了我手上的时候,带着宁华镜离开皇城。” 云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停下了手,“你是说,你先前离开王府,便是去追那些夜郎人了?” 靖王颔首,“我与仓觉青肃一同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身边我安插的细作不少,因而他的动作我倒是一清二楚的。” “如何了?”云裳急急忙忙地问道,“可是抓住了?宁华镜呢?” 靖王闻言,转过眼望向云裳,笑得像一只狐狸,“我便知晓你想要问宁华镜,放心好了,我出马,哪有不成事的?全都抓起来了,我想着你若是知晓了此事只怕是要问宁华镜的,便让人单独将宁华镜带回了府中,你如果是想要见一见,等会儿就可以去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试探 “见一见?”云裳轻笑了一声,“见,自然是要见的,好不容易她落入了我的手中,这样的机会我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只是若是你想要对她逼供的话,却最好还是不要让她瞧见了我,不然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靖王有些奇怪,“为何?我听闻你手中的暗卫在逼供一事上也是颇有法子的啊?” 云裳垂下眼,“王爷还是先去让她将该说的都给说了,而后再让我见她吧。我与她从小争到大,事事都要论个高低,宁华镜本来应当算不上多有骨气的人,只是若是她知晓是落在了我的手上,便定然是宁死也不会说一句的,这也许便是所谓的尊严吧。”云裳浅浅笑着,“若是我亦定然会如此的。” 靖王沉吟了片刻,方点了点头,“既然你这般说了,我便让人先去审问吧,我还想要知道,她手中有没有仓觉青肃参与此事的证据呢。” 靖王唤来暗卫吩咐了一声,才伸出手拉住云裳,转了个身,将她圈入自己怀中,轻声道,“昨日夜里太晚了,我还没有告诉你,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云裳愣了愣,似是被一支羽毛轻轻扫过心尖,惹得那颗心狠狠地颤了一颤。靖王素来是个冷漠的,却竟然突然说出这样慰贴的话来,竟出奇地受用。 靖王低下头亲了亲云裳的额头,叹了一声,“世人都说我冷漠,却不想,最为冷静的人却是你,罢了罢了,你不过才十六岁而已,虽然琴棋书画行军打仗样样都懂,却唯独不懂什么是情爱。不过,幸好我下手快,你刚及笄就被我娶到了手,给了我这般多的惊喜,我都等了这么久了,再等等又有何妨?” 本是十分煽情的时刻,云裳却突然笑出了声,与靖王拉开了一些距离,眉毛一挑,邪眼望向靖王,“嗯?莫非皇叔喜欢裳儿许久了?” 云裳许久不曾叫靖王皇叔,倒是让靖王微微愣了许久,才抬起手来瞧了瞧云裳的脑袋,“不许再叫我皇叔了,让我总觉着自己比你老了许多。” 云裳想着,原来他在意此事啊,心中琢磨着,以后得注意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岁数的事情了。又听见她道,“怪不得王尽欢总说女人总是很在意男人为何喜欢她,什么时候喜欢她的。这个问题我倒也仔细想过,但是我确实不知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而已,再次见你,是因为你冒用了我的名义,所以便对你上心了几分。我一直在军营之中长大,身边没什么女子,这二十多年来,也只对你有几分兴趣,越接近你便觉得有意思,后来便想着,自己难得对一个女子提起了兴致,便自然应当要将你留在身边了。” 云裳听完却有些失望,原来只是因为她比较有意思吗? “刚成亲之后,也不过觉着,像是身边多了一个可以说话,可以任我宠着的宠物,后来却觉着,似乎不是宠物,而是一个可以与我比肩而立,共赏河山的女子。我素来独来独往惯了,只因王尽欢说喜欢一个人会时时刻刻想要与她呆在一起,我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便觉着兴许不算是多喜欢的。只是后来却觉着,虽然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挂牵着,可是你的影子却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我想着事情的时候,突然的从脑海中跳出来。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赖。” 云裳闻言,眯了眯眼,伸出手握住靖王的手,心中却是无限欢喜的,自己重生之后,是不曾期盼过爱情和幸福的。可是现在,她却渐渐地相信了,眼前的男子,是将她放在了心上,这份心思,也值得她去搏一搏。 “我并非年幼不懂情爱,只是因为皇宫之中是最没有情爱的地方,我瞧见了太多的悲剧,所以有些不信罢了。只是我如今却是开始信了,开始期许有你,能够陪着我,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云裳的声音轻轻地,带着几分笑意。 靖王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猛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将云裳抱了起来,几步走到床边,放下了云裳,反手扯下床帐,只余一室暗香。 因着靖王已经回了府,云裳便轻松了许多,靖王不愿云裳再辛苦去插手那些繁杂的事情,云裳便索性放手不管,一时间闲了下来,倒也有时间进宫走走,偶尔也约王尽颜一同聚一聚。 不知什么原因,跟在云裳身后的那些眼睛却都似是突然间便不见了一般,云裳还有些不适应。 “马上便要入夏了,我看了看王爷的那些衣裳都有些旧了,如今外面都还不知道王爷回了府,我等会儿量一量王爷的尺寸,你悄悄去准备一些夏装吧。前几日我进宫的时候,顺手让父皇给了几匹上好的云锦,云锦比绸缎的衣裳轻薄了许多,夏日穿正好。”云裳轻声吩咐着浅音,又道,“也莫要准备得多了,我听闻夏国那边穿的衣服式样与宁国差别有些大,做多了只怕也没什么用处。” 浅音点了点头,“我们很快就要去夏国了吗?” 云裳颔首,“嗯,应当是。听闻夏国男子一个个都是十分斯文的,书卷气重,唔,等到了夏国,我寻一个不错的人选便将你嫁了。” 浅音闻言,猛地瞪大了眼,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奴婢还挺闻夏国的男子长得都十分貌美,有些甚至比女子还要貌美,脂粉气重,奴婢可不要。男人嘛,还是得英武一些好。” “唔,洛意英武吗?”云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还不错啊,不过奴婢没有与他交过手,不知道他的武功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好,不过既然是王爷的暗卫首领,想要武功应该是不会差的。”浅音低着头帮云裳系上腰封,轻声应道。 “哦?”云裳嘴角微微勾起,“嗯,原来你已经心有所属啊。” “啊?”浅音愣了愣,手差点儿便松了开来,“王妃可不要胡乱打趣奴婢,奴婢与那呆子可没什么关系。” 云裳笑着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浅音总觉着云裳的笑容十分地诡异,连忙岔开话题道,“最近浅浅老大倒是一直没有信过来,不过夏国皇宫中的其他人倒是传了消息回来,说夏国皇帝不在,那夏国皇后对浅浅老大多番刁难,浅浅老大懒得应付,便干脆只呆在自己的宫殿里,不愿意出门了。听闻夏国朝中已经安插了不少我们的人了,铺子那些如今夏国的皇都倒是开了四十多家了,很快,夏国皇都也都是王妃的天下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云裳轻噌了她一声,正欲说话,却听见隐隐有打斗之声传来。 云裳与浅音俱是神色一敛,云裳连忙扬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回禀王妃,小的不知,声音是从西边传过来的,小的这就去查看一番。” 云裳蹙眉,靖王曾说,宁华镜被关在王府中的,可是她并未问过关在何处的,云裳侧过头凑到云裳耳边道,“王爷现在身在何处?” 浅音连忙道,“先前王爷去了演武场。” 演武场。云裳微微蹙眉,也是西边。 云裳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正巧碰见匆匆赶来的暗卫,“王妃,有刺客偷偷进了王府。” 云裳沉吟了片刻,“可知晓是冲着王爷来的还是宁华镜?” 暗卫连忙应道,“不知,那些刺客似乎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直接冲破了我们的守卫,杀了进来,却也只是一路杀了一些下人,刺客身手都十分不错,已经将府中的暗卫都调过去了。” “此番说来,便多半是疑心王爷在府上,却又不敢肯定,因而只得来试探一番。”云裳带着暗卫往西边走去,“去告诉王爷,不必出来。” 暗卫应了一声,一个纵身便消失了。 刺客已经杀到了西边靠近湖边的地方,云裳远远地便瞧见了约摸六七十人背对着背围成一个圈,抵御着暗卫的围剿。 云裳走到暗卫后面冷冷地望着那些刺客,扬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有人冷冷地应道,“偌大一个王府,就派一个女人出来?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便不怕我们这些个大老爷们给杀了?” 云裳轻笑一声,“本王妃倒是不怕你们把本王妃杀了,倒是怕你们这些个大老爷们,以后都没有机会说话了。” 云裳觉着,应当不用再问了,应当果真如她所料,是为了靖王而来的。 云裳挥了挥手,“杀无赦。” 周围早已潜伏了不少的暗卫,闻言皆全都从藏身之处献了身,朝着那些刺客扑了过去。约摸半个多时辰,那六十七个刺客便尽数剿灭。 云裳抬起眼望了望满地的尸首,微微眯了眯眼,沉吟了片刻才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这么多人只怕很快宫中便会收到消息了,浅音,随我回房,收拾一下准备入宫。”< 第二百六十五章 疑心 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云裳刻意在裙摆上染了一些血迹,又单单上了一些粉,让面色看起来苍白了许多。 靖王已经回来了,瞧着云裳的模样愣了愣,才挑眉笑了笑道,“你这模样,可是又要进宫去与博取你父皇的同情去?” 云裳轻笑了一声,却又蹙起了眉头,不想告诉靖王,其实他是有些怀疑父皇的,只因为,前几日进宫的时候偶然遇见过几次宁帝,昨日他突然说了一声,“瞧你最近面色好了许多,且似乎清闲了许多,可是有什么进展?” 云裳当时只笑着应了声,“裳儿定然会遵守诺言,在夜郎国皇上到皇城之前将此事查清楚的。” 只怕她这些日子的表现引起了宁帝的怀疑。 云裳皱了皱眉,她倒也不是蓄意瞒着宁帝不让他知晓靖王回来之事,只是虽然现在已经十分清晰了,却仍旧有一些细节之处需要查清,若是被宁帝知晓了靖王已经回了王府,不利于靖王行事。 云裳与靖王打了个马虎眼,便带着浅音入了宫,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勤政殿,郑总管守在门口,见云裳这般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王妃这是出什么事了?” 云裳开口,嗓子带着几分沙哑,“方才王府进了刺客,约摸有百人左右,险些王府便遭了秧。” 郑总管见状,亦是有些吃惊,“王妃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些惊着了,父皇可在?”云裳身子有些轻颤,轻声应道。 郑总管连忙道,“皇上正在召见御前统领,老奴这边去与皇上禀报一声,王妃你稍候。” 云裳应了声,却微微眯了眯眼,御前统领,父皇召见他所为何事? 过了一会儿,郑总管便又出了门来,朝着云裳道,“王妃请吧。” 云裳踏进勤政殿,便瞧见两个男子迎面走开,其中一个倒是认识,是御前统领,只是御前统领身旁走着的那男子却有些陌生,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浑身散发着几分冷冽气息。 朝中何时有这样的人物了?云裳眯了眯眼,随意地扫过那男子,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牌上顿了一顿,复又淡淡地移开了目光,走进了内殿之中。 宁帝正皱着眉头看着奏折,听见脚步声便抬起了头,见云裳一脸惨白的模样,便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云裳面前道,“朕听郑总管说,靖王府遭了刺客?你怎么样?可又受伤?” 云裳摇了摇头,咬着唇垂下眼道,“没有受伤,前些日子裳儿因为遇刺,王爷便将身边大部分暗卫都留在了裳儿身边护卫裳儿的安全,那些刺客只是仗着人多,突破了王府外面的守卫,只是闹的动静太大了,将王府中所有的暗卫都招引了过来,倒是被尽数除掉了。可是如今王府中满地的尸体,王爷又不在府中,我瞧着还是有些瘆的慌。” 云裳的身子微微轻颤着,说话的声音却尽可能的平静,只是那偶尔的小小停顿和紧握的手却泄漏了她的情绪。 宁帝盯着云裳看了会儿,才道,“靖王府如今也不甚安全,你这些日子便索性在宫中住下吧,等过些日子平静了,你再回王府。”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可是若是王爷突然回了府我却不在府中,恐怕有些不妥,如今儿臣已经成亲了,还住在宫中只怕会招惹一些闲言碎语。而且,听闻夜郎国皇帝还有四五日便会到皇城了,前些日子因为总觉着有人跟着我,所以我都只是吩咐下面的暗卫去暗查此事,虽然有了一些眉目,却还差些证据,我本想着这几日应当便可以查清楚了……” 宁帝想了想才道,“既然这样,朕多派一些暗卫到你府上保护你吧。” 云裳闻言,眯了眯眼,看来父皇果真是怀疑了,竟然是这样的目的吗? “暗卫本应当是保护父皇的,我此前去康阳的时候私自调用了一回,便有些过意不去了。裳儿想了想,只怕这刺客这般来势汹汹,是因为裳儿府上关着的人。”云裳已经稍稍平静了几分,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只是眉头却依旧轻蹙着。 “哦?”宁帝闻言挑了挑眉,似是被勾起了几分兴趣,笑着走回到了御案旁,端起上面的茶杯,又转过头望向云裳轻声问道,“裳儿府上关着什么人呢?”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原本不想这般早与父皇说的,因着此事证据不全,若早早地与父皇说了,只怕父皇亦是不相信的。”顿了顿才道,“李丞相和夏国七王爷,如今关在裳儿的府上的。” 宁帝手中拿着茶杯杯盖,猛地碰到了茶杯,茶杯中的茶水泼散出来了一些,宁帝却并未管那茶水,“你说谁?李静言?夏国七王爷?” 云裳抿着嘴,点了点头,在殿中来回走了几圈,才转过眼对着宁帝道,“其实也只是裳儿猜测,父皇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裳儿遇刺受了伤?” 宁帝颔首,不明云裳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那次裳儿遇刺的时候,身边只带了一个车夫,车夫拼死护着我逃脱了,只是车夫却只拖延了片刻,不一会儿,那些刺客便追了上来,裳儿无法,便急忙躲进了巷子里的一个小院子里,那院子的主人,却正好是柳吟风。”云裳说的有些缓慢,暗自在心中斟酌着字句。 “其实此前云裳在康阳城中的时候便与柳吟风见过,我去探查地形的时候,被他所抓,只是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以为我是宁国百姓,害怕我走露他的行军路线,所以将我抓了起来。我与他倒是不打不相识,加之天牢中死的人是夏国太子,那日我逃进他的院子中,说起此事,他便与我说,他亦是去天牢中探查过,发现天牢中的桐油其实是在掩饰一股味道,是佛陀香的味道,佛陀香是夏国江湖组织中经常使用的香,能够迷惑心智,致人昏迷。我便疑心此事,极有可能是夏国七王爷所为,毕竟,一心想要致夏国太子于死地的,且在宁国的人,唯有他。” 云裳抬起眼悄悄看了看宁帝的神情,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暗沉,才又接着道,“从那时起,我便疑心李丞相和夏国七王爷便在皇城之中,便暗中下令让暗卫寻找他们的下落,倒是果真让我找着了。” “他们是藏在景奎府上?”宁帝放下茶杯,从袖中拿出一方金黄色丝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低声问道。 云裳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是胡乱猜测,景文澜出了事之后,父皇便下令皇城护卫军将景奎软禁了起来,那日我与丫鬟聊天,便说起如今皇城中哪儿最安全。我想了一想,除了皇宫,只怕便是被皇城护卫军围起来的景府较为安全了。景府的火,不瞒父皇,是裳儿让人放的,为的便是将他们逼出来,结果果真如我所料,他们真藏身在景府中。” 宁帝闻言,叹息了一声,“你这下子承认得这样爽快,让朕怎么向文武百官交代,景奎毕竟还是丞相,百官之首,你一声不吭就烧了丞相府。” 云裳笑得有几分狡黠,“裳儿可是父皇的女儿,您可得要帮裳儿掩饰了。” 宁帝哭笑不得,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既然人都已经抓住了,为何不将他们交出来?” “还不是时候啊,如今证据不足呢,而且还有刺杀夜郎国太子一事还未了解呢,我总觉着也与他们有些关系。而且,只怕还与父皇的景丞相有关呢,我查到,景奎府中管家的弟弟曾经向青楼女子打探过造假大师,而且那日在玉满楼中,率先认出王爷声音的人便是他,其他人,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云裳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被这些事情搞得脑袋都晕晕乎乎的,尚没有时间去好好审问一番,所以便先将他们关在了府上,裳儿想着是不是被人知晓了此事,才招来了刺客?” 宁帝沉默了许久,才道,“夏国太子关在天牢中都能被人给杀了,天牢中亦是不安全,宫中人多口杂,只怕会走露风声。还是先关在王府中吧,正如你所言,如今还没有证据,李静言尚还好,本就是叛逆之人,死不足惜,另一个毕竟也是夏国的王爷,若是扣在宫中,被人知晓了,难以交代。” “嗯……父皇的顾虑亦是有道理,既然如此,我手中倒也还有些人可以调用,而且父皇尚且不知晓吧,裳儿在康阳的时候拜了擎苍先生为师父,擎苍先生现在也在皇城之中,他最擅长奇门八阵,我去请师父在王府中摆几个阵法,旁人就算是相闯也闯不了。”云裳闻言急忙道。 “哦?”宁帝眯起眼看了云裳一眼,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自行安排吧。”说完想了想才又道,“景奎那里,既然你说他有嫌疑,朕便多派些人去将他看紧了,若是真有证据,你随时拿人便是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宿敌 即便宁帝说,景奎哪里,若是有证据,她便可随便拿人。可是云裳自然是知晓,身为一国丞相,自然不是想拿下便可以拿下的。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只是,若是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来,那便莫说是拿人,就是诛九族也是够够的了。 “王妃……”浅音悄悄凑过脸来,“王妃在想什么呢,方才从宫中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发呆。” 云裳愣了愣,放下手中的书,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事?” 浅音有些奇怪地瞧了云裳好几眼,才道,“王爷派了洛意来知会王妃一声,说那宁华镜什么都招供完了,也没什么用处了,问问王妃可要去瞧瞧?” 云裳闻言,便扬起一抹笑来,“去,为何不去?我等这一日可是等了好久了,好多年了呢。” 浅音闻言笑得带着几分诡异,“那华镜公主可是遭了,听闻前几日受了不少的刑呢,今日王妃新仇旧恨加起来一起与她算,也不知晓她能不能受得住呢。” 云裳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出了院子。王府中竟也藏着密室,云裳被洛意带着从花园中的一处假山之处走进了一道密道之中,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一处密室之中,密室中点着火把,倒也算得上是明亮的。 宁华镜被绑在刑架之上,身上的衣衫几乎找不到一片完整的地方,露出的肌肤上都带着深深浅浅的伤痕,有绳子勒的,有细细碎碎的小伤口,手也一片青紫,只怕是上过夹板了。似是此前受刑受得有些狠了,此刻正闭着眼,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 洛意有些黑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意,看了宁华镜一眼,又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王妃,这宁华镜已经昏迷了过去,可要属下将她弄醒?” 云裳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和煦,“自然应当如此,不然她昏迷着,我亦是只能在这儿干看着,又有什么意思?” “是。”洛意接到指令,便连忙让人拿来了一个盆子,里面似是装着水,洛意接过盆子,便从宁华镜身上淋了下去。云裳这才瞧见,那并不是清水,是鲜红的颜色。沉吟了片刻,便已经知晓了答案,“辣椒水?” 洛意点了点头还未回答,便听见宁华镜惊叫了起来,“痛……好痛……”声音有些虚弱,身子却已经开始颤抖了起来。 云裳见她面上迅速的出了一层汗水,汗滴一滴一滴往下滴落,面色极其痛楚,却似乎被这样极端的痛吸引了全部注意,只一个劲儿的挣扎着,似是想要减缓身体的痛,却没有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云裳。 “皇姐,这辣椒水的滋味如何?”云裳轻笑了一声,开了口。 那刑架之上绑着的女子浑身一震,极其艰难地想要抑制住身子的颤抖,缓缓睁开了眼朝着云裳看了过来,这一瞧便又让她几乎失了理智,身子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宁云裳!宁云裳!是你!” 云裳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起来,“是啊,皇姐,是我。皇姐素来注重样貌,为何如今却这般狼狈?” 宁华镜额上青筋暴起,狠狠地咬着牙,咬得牙根都有些生疼,半晌,身子的颤抖才稍稍平复了许多,身上被辣椒水浇过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疼,只是宁华镜却已经将面上的痛楚之色收敛了起来,约摸平静了一炷香的时辰,竟还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宁云裳,没想到,兜兜转转,我终究还是落在了你的手上。”话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云裳亦是有些感概,前一世宁华镜那般阴狠毒辣的笑容犹在眼前,如今重活一世,风水轮流转,总归是到她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云裳眯了眯眼,宁华镜,你可知晓前世的你对我做了些什么?你与你的母后,将我培养成一个刁蛮任性的帝女,将我嫁给一个表面上温柔无比骨子里却是一团败絮的莫静然,这也便罢了,我怜你失了夫婿可怜,将你接入府中,你却勾引了我的丈夫,还撺掇着他冷落我们女子,你亲手划花了我的脸,更是让我瞧着我亲生孩子在我眼前被你们摔死,你那母后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竟还给了我一杯毒酒。 云裳笑容妍妍地站起身来,缓缓朝着宁华镜走去。 “是啊,裳儿亦是没有想到呢,皇姐此前多风光啊,是最为尊贵的皇后的女儿,深受父皇宠爱,且才华横溢容貌品行样样出众,几乎是皇城中的儿郎们的梦中情人,喜欢过皇姐的男子犹如过江之鲫。”云裳伸出手抬起宁华镜的脸,“啧啧,若是此前喜欢过皇姐的男子瞧见皇姐如今的模样,又不知道做何感想呢。” 宁华镜身子颤了颤,“呸”的一声朝着云裳吐了过来,云裳一闪身便躲了开去,严重带着笑意,“皇姐这般激动是为了什么?” “宁云裳,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你母亲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冷宫嫔妃,还是母后瞧你可怜,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竟敢如此对我。”宁华镜愤愤地道,像极了一个骂街的泼辣妇人。 云裳冷冷地笑了笑,“你是在说笑话吗?你母后养育我多年?若不是父皇盯着,你母后无从下手,只怕你们早就将我除掉了。我小时候可是多灾多难啊,经常不是这儿磕着就是那儿碰着,这些可都是你母后的杰作。你表面对我温柔以待,暗地里却不知晓对我下了多少黑手,你以为我便不知道了?我回宫之后,在浅心阁那次,你以为我不知晓你悄悄对我下了药?要不是靖王,只怕我便中了你的毒手了。” “呵呵,是啊,贱人,算你命大。你不过一个冷宫嫔妃生的孩子,凭什么和我争父皇的宠爱?凭什么他们夸你可爱?凭什么我想要的东西,父皇却单单送给了你,凭什么?我就是要毁了你,让你变得人人唾弃……”宁华镜哈哈大笑道,“你不过是运气好了一些,勾搭了靖王,让他护着你罢了,不要脸的东西,只怕早就与靖王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云裳懒得与她对骂,笑了笑道,“皇姐可真是好手段呀,连我也差点被皇姐骗了,那日金銮殿上,皇姐说我杀了人,说我是假冒的皇家公主,要我与父皇滴血认亲。我差点儿便信以为真,以为你只是憎恨我,想要陷害我罢了。却没有想到皇姐竟然是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入了天牢竟也不安分,还将夏国太子给算计死了。” “胡说八道。”宁华镜眼角一颤,朝着云裳瞪了过去。 “嗯?皇姐不是一切都已经招供了吗?这会儿瞧见了我了,知晓是落在了我的手上了,便想要假装高风亮节宁死不屈?”云裳说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便与王爷说不能让我来审问皇姐,瞧,皇姐,我对你的性子多了解。知晓你一旦见到我,即便是你,也是不愿意说真话的。” 云裳退后了两步,却发现宁华镜的肚子竟还微微突起的,似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云裳轻声“咦”了一声,抬起眼来看向宁华镜,“皇姐肚子里这个孩子倒是十分顽强,这般受刑竟也还没有掉,我还以为皇姐在夜郎国为了勾引仓觉康宁吃了那么多的催情药物,再这么一折腾,这孩子早就保不住了呢。” 宁华镜闻言,眼中这才闪过几分惊恐之色来,“你想要做什么?” 云裳却没有回答她,面上露出几分有趣来,笑着道,“对了,皇姐可还记得上次赛马之时,皇姐掉了的那个孩子?”云裳复又轻笑了一声,“孩子从身体里面慢慢死去,流出来的感觉如何?可是让人记忆深刻?亲眼瞧着自己的孩子一点一点死去的感觉?如何?”云裳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带着几分深沉的痛,“皇妹日日夜夜都在想着,那样的痛呢,不如让皇姐再感受感受?” 宁华镜咬紧了牙关,哈哈笑了起来,“宁云裳,你个贱人。你来啊,我为何要怕你?我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宁云裳,你可知道,如果我死了,你的那位弟弟只怕亦是活不成了。你真以为,我与母后在宫中这么多年培养的势力,便是你那么容易便拔除了的吗?你可知道,为何那日滴血认亲之时,我能够那么轻易地便将清水换成油?即便这宫中已经变了天了,即便母后已经死了,要在宫中杀一个人,对我而言仍旧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宁云裳,你便等着瞧吧,你若是对我动手,我定当让你悔不当初。” 云裳的手瞧瞧握了起来,沉吟了片刻,才淡淡地道,“你轻易将清水换成了油又如何?我不是也只看了一眼便知晓了吗?晨曦身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插得了手的,谢谢皇姐的提醒了,回去之后我自当加强戒备。”< 第二百六十七章 父子 宁华镜眉头便皱了起来,“呵!好,宁云裳,你很好。我斗不过你,你赢了,只不过你赢只赢在有一个靖王护着,赢在你运气好而已。我便不信,你能够一直运气这般好,你那靖王能够永生永世地护着你,听说他是夏国皇子,若是以后登基为帝,后宫嫔妃三千人,谁还记得你?宁云裳,你如今便笑吧,总有你哭的一天。我若是死了,便会在天上看着,看你能够得意到几时。” 云裳微微挑了挑眉,轻笑一声,“皇姐说笑了,如你这般污秽之人,是要下地狱的,你怎么能够在填上看着我呢。”说完便扬声吩咐道,“洛意,去拿棍子来,要足够粗的,朝着她肚子,狠狠地打下去!” 洛意连忙应了声,吩咐人在一旁的刑具中找了一根粗木棍,拿给云裳瞧了,“王妃,这根如何?” 云裳轻笑一声,点了点头道,“不错,甚合我意,打!” 洛意连忙领命,朝着宁华镜便一个闷棍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肚子之上,宁华镜咬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额上瞬间便冒出密集地细汗来,面色煞白,似是痛得狠了,张了张嘴,却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云裳并未叫停,洛意便又扬起棍子朝着宁华镜的肚子打了下去,宁华镜咬住嘴唇,咬得嘴唇都发白了,半晌才开了开口道,“本来就没有打算要的孩子,一直没…没舍得下手。如今…你帮我下了手,谢谢……”话音未落,却突然惊呼了一声,原来是洛意又一闷棍打了下去。 云裳瞧见有血从华镜破碎的衣裙下缓缓流出,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云裳抬起眼望向华镜,“感觉如何?感觉到你的孩子从你身子里面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吗?” 宁华镜却已经痛得满脸大汗,却依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云裳瞧着那地上渐渐汇集起来的一滩血迹,抬起眼来便瞧见宁华镜似是痛到了极致,已经晕了过去。云裳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缓缓闭上眼,半晌才轻叹了一声,“算了,给她个痛快吧。” 云裳站起身来,转过身,沿着暗道走了出去。暗道中十分昏暗,云裳走出暗道,便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眼睛有些花,半晌,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色,却是靖王正站在她面前,蹙着眉头看着她,“你不是恨了她那么些年,让你去教训教训她,报个仇,怎么你倒是一脸苍白的。” 云裳有些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道,“我自然是要报仇的,正如王爷所说,我恨了她这么多年,怎么能够不报仇呢?我方才让洛意拿了一根粗的木棍,对着她的肚子便狠狠打了下去,我瞧见她的孩子被打没了,血一点一点地从她身子里面流出来……王爷,你说,我是不是十分心狠手辣的?” 靖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伸出手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手,将她拉入怀中,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别笑了,笑得比哭得难看。” 云裳闻言,心中一跳,这才止住了笑,嘴角却仍旧微微有些颤抖,缓缓靠在靖王怀中,闭上了眼,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眼中的湿润。这么多年了,她带着恨重生了也八年了,这八年她日日夜夜想着的便是报仇,可是让她真正大仇得报的时候,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喜。 “我为什么没有那么高兴呢?”云裳轻声喃喃自语着。 靖王轻抚着她的背,听见她的话,微微愣了愣,“你被仇恨困住太久了。”说完,便伸出手将云裳从自己怀中推开了一些,拉住云裳的手拉着她往院子走去,“我是宁国的战神,在战场上杀人无数,人人都说我是冷面阎王,事实上我也是,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的地位,但凡惹得我不高兴了,我便一概杀之。只是,我渐渐地才发现,我这般做,不过是想要掩饰住我心中的空虚和恨。即便我身为宁国位高权重的异姓王,我仍旧是恨的。” 靖王的声音带着淡淡地沙哑,有些低沉,却让云裳莫名地安心,“我一直恨,恨我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恨我那见不得人的身世,我时常想着,若是我是先帝的孩子,那那个皇位,定然便是我的。也许是想的多了,人都魔怔了,便心心念念地想要夺了那个位置。近日来,我才突然想明白,原来怨恨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云裳呆呆地望着靖王,心中竟然无法想象出那样暴虐的靖王是什么模样。自与他认识以来,她瞧见的靖王冷心冷情,感觉连骨子里都是冷冷地,却似乎与靖王口中那样杀人成性的模样全然不符。 云裳心中有事,便整日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地,心中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不如想象中那般地高兴。 日暮时分,管家来求见,说夏寰宇来了。云裳愣了愣,刚站起身来准备去前厅,便瞧见靖王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与你同去吧?” 云裳愣了愣,如今靖王已经回府的消息还未对外公布,若是靖王现在出现在夏寰宇面前,只怕便再难瞒住旁人。 似是明白云裳心中的顾虑,靖王笑了笑道,“无妨,我让管家将他引到后院中来便可,后院中将人清理清理,还是不会有人知晓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倒也是,靖王对府中素来管理有方,虽然王府中下人较少,却甚少能有细作混进来。且荷韵的事情发生之后,云裳还专程清查过府中的人,留下的全都是知根知底的,稍稍有些不明不白的便都已经遣散了,如今靖王府几乎算是水都泼不进来的铁桶了。 云裳与靖王一同到亭中的时候,夏寰宇已经在亭子中坐着了,见到靖王却没有丝毫的惊讶,还淡淡地道了一声,“你来了。”似是知晓靖王会出现一般。 云裳细细查看了一下两人的神色,转过身吩咐丫鬟上茶。夏寰宇与靖王却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凝。 “陛下此次前来,是来寻我下棋?”云裳淡淡地笑了笑,轻声开了口。 夏寰宇转眼看了云裳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也好。” 云裳见他这般说了,便又吩咐着人将棋盘摆了过来,两人各自执子,开始下棋。云裳一面打量着棋盘中的局势,一面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却见夏寰宇目光一直落在棋盘之上,似是在思考着如何落子。而靖王却只是端着茶,靠在栏杆之上,目光淡淡地望向平静的湖边。 一盘棋,下了一个多时辰,亭子中只偶尔响起云裳轻声地自言自语,都只是在暗自嘀咕着棋如何下,其余两人一直没有开口。 待下完了棋,云裳询问夏寰宇是否还要再来一局的时候,夏寰宇淡淡地挥了挥手道,“还是算了,你太吵了。” 云裳面上闪过一抹尴尬,正欲招呼丫鬟将棋盘收起来,却听见靖王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嫌吵你便不要过来。” 夏寰宇被靖王这么一呛声,似是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勾了勾嘴角,“你对这黄毛丫头倒是维护得紧。”说着又转过眼看了看云裳,蹙了蹙眉却没有说话。 “棋下完了,你便走吧。”靖王的逐客令倒是一点儿也不可套,云裳听着,险些打翻了刚刚端起来的茶,连忙将茶放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靖王的衣角。 靖王蹙了蹙眉,却没有再继续说,转过眼默不作声了。 “陛下的茶凉了吧,来人,沏茶。”云裳连忙吩咐道。 靖王闻言,眉头又微微皱了皱,只是终究没有开口。 夏寰宇神色似乎有些不悦了,冷着脸等着丫鬟沏了茶,喝了一口,才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寡人下月初八离开这儿,你与寡人一同吧。” 靖王冷冷地哼了一声,面上连嘴角都懒得勾一勾,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张开嘴,刻薄的话便欲说出口。云裳瞧他的神色便觉得他想要说的话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便又连忙拉了拉靖王的衣角,靖王眉头又是一皱,转过眼望向云裳,云裳亦是抬起眼来与他对视。靖王便又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夏寰宇这下便真是怒了,“一个大男人,被一个黄毛丫头管着连话都不敢说,出息。” 云裳一愣,有些无奈,她是害怕两人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啊,两人性子本就有些相像,都是倔的,若是吵起来…… 她是一片好心,而夏寰宇竟然还不领情,靖王皱了皱眉,“你若是看不惯,大门就在那边,自己滚。” 云裳这下子不劝了,只低眉顺眼地坐在远处,眼观鼻鼻观心。 “寡人是你老子,你竟然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和寡人呛声,真是好得很!”夏寰宇拍桌而起,指着靖王的鼻尖骂道,见靖王连一个正眼都不愿意给他,便又觉着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话寡人已经说过了,下月初八,城门口等着!除了你,寡人还要看见小七。”说着便拂袖而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惊弓 云裳与靖王俱是蹙了蹙眉,夏寰宇离开了半晌之后,云裳才蹙了蹙眉,抬起眼望向靖王道,“他是什么意思?” 靖王冷冷一笑,眉眼间俱是冷意,“什么意思?只怕是已经猜到了他的儿子在我手中,想要叫我放过,可是坐了半天却实在放不下那高贵的帝王面子来与我商议,便干干脆脆地下了命令。” “可是,那七王爷可是杀了夏国太子呐。”云裳有些吃惊,“夏国皇帝竟也能够容忍?” 靖王眼睛微微眯了眯,笑着道,“恐怕正是因为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所以才不欲再牺牲掉一个,夏寰宇子嗣本就不多,公主倒是有六七个,只是儿子却只有三个,夏侯靖、夏侯延、还有一个尚不满十岁的夏侯昌。” 云裳沉吟了片刻,“那王爷打算如何做?放了?” 靖王许久未曾回答,盯着云裳头顶的翡翠簪子看了半晌,才轻描淡写地道,“放,如何不放?我既是要到夏国去,此时违背了夏寰宇的意愿,只怕以后便难过了。放了又何妨?我既然能够抓到一次,便能够抓到第二次,第三次……” 又顿了顿,靖王幽幽地叹了一声,“这件事情拖得太久了,也是时候该了解了。” 云裳知晓他说的是前面两桩案子,眼中便闪过一抹好奇地道,“王爷已经查明了?” 靖王低头瞧了眼云裳,轻笑了一声,揽住云裳道,“查明白了,不过此事,还得请王妃帮忙演一出戏……”说着便与云裳慢慢地往后院走去, 第二日一大早,大理寺卿的府门口突然发现了两个女子躺倒在大门前正中央的地方,大理寺卿四更起身出府准备上朝的时候,险些便踩到了那女子身上,定睛一看,却是险些晕了过去。待叫来了府中的护院提了灯笼将女尸的容貌瞧清楚了之后,大理寺卿更是浑身一颤,急急忙忙地叫了护院将两个女子抬到了府中。 “老爷,这个还没死,这个还有气儿。”护院搬动其中一个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女子竟还有几分微弱的气息,便急急忙忙地道。 大理寺卿连忙凑过去瞧了一眼,果真还有气息,便连忙吩咐着下人去请大夫,自己却是急急忙忙地上了软轿,朝着宫门而去。 入了宫,却也并未在金銮殿前等候,直奔着勤政殿而去了。 宁帝刚起身,正在穿衣,听见内侍通传之声亦是皱了皱眉,而后才转过身对着郑总管道,“他这般早赶到勤政殿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宣吧。” 郑总管应了一声,转身道,“宣……” 门被打了开来,大理寺卿步履匆忙,几步便走到了宁帝身后,跪了下来。 “说吧,这么早,有何要紧的事情?”宁帝伸出手,任由宫女给他穿上龙袍,声音淡淡地。 “回禀皇上,今日一早,微臣出府之时发现府门前躺着一具女尸和一个昏迷了的女子,微臣将那女尸翻过来一瞧,竟然是华镜公主,死状十分凄惨,微臣情急,便不敢耽搁,急忙来禀报皇上。”大理寺卿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气息亦是有些不稳。 宁帝身子微微一僵,“谁?华镜?” 大理寺卿连忙又将头抵在地上,低声道,“正是华镜公主。” “如今在何处?”宁帝转过身来望向大理寺卿,眉头微微蹙起,眼中似是有几分暗沉悄然滑过。 “微臣将华镜公主与那昏迷了的女子都移到了微臣府中,并且已经请了大夫。”大理寺卿低声应道。 宁帝沉默了片刻,便转过身对着郑总管道,“传旨下去,今日早朝取消。”郑总管连忙应了声,匆匆离开了勤政殿,取消早朝是大事,必须由他亲自去宣旨。 宫人已经将龙袍给宁帝穿好,宁帝在殿中来回走了两圈,才转过头对着大理寺卿道,“朕随你去瞧瞧,来人,备车。”说着便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大理寺卿连忙应了声,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华镜的尸首被安置在大理寺卿府中的一件厢房之中,便放置在床上。厢房之中还摆着一张软塌,软榻上躺着的,却是先前与宁华镜一同被发现的那女子。 宁帝沉默着看了华镜的尸首半晌,才转过头望向大理寺卿,“仵作可来验过了?” 大理寺卿连忙应了声,“验过了,仵作便在门外候着的,要不要通传?” “传吧。”宁帝淡淡地道,大理寺卿对着一旁的侍从使了个颜色,自己连忙搬过来一张红木椅子,弯着腰道,“皇上,您请坐。” 宁帝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便瞧见仵作走了进来,缓缓走到宁帝面前行了礼,宁帝便问道,“验得如何了?” 那仵作连忙道,“华镜公主死状甚是凄惨,身上亦是有多出伤痕,有鞭子抽打的痕迹,亦有薄刃划过的小道口,手指亦被上过夹刑,而且,华镜公主腹部似是受过重击,导致腹中胎儿落了胎,不过,真正致华镜公主死的,却是华镜公主脖子上那一道伤口,应是被剑所上,一击致命。” 宁帝的手在椅子扶手在轻轻瞧着,眉头从方才出宫开始便一直没有松开过,如今更是更紧了几分。 “可有其他发现?”宁帝声音中毫无波澜。 那仵作连忙道,“微臣在华镜公主的身上发现了这个……”仵作从袖中拿出几件物事,递给了宁帝。一旁的内侍连忙接了过来,一件一件打开给了宁帝瞧。 “微臣发现,这里面有夜郎国三皇子的书信和令牌,亦有逆臣李静言的书信。”仵作轻声道。 宁帝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内侍手中的书信之上,一封一封仔细瞧了,半晌没有开口,只淡淡地道,“收起来吧。” 宁帝的目光落在软榻上躺着的女子身上,那女子穿着一身丫鬟的服侍,宁帝觉着那丫鬟有些面熟,好一会儿没有开口。 大理寺卿连忙道,“方才大夫已经给这位姑娘诊治过了,这位姑娘似是被人侮辱过,下身受伤有些严重,只是晕过去是因为太过劳累,且许久未曾进食所致,应当很快便会醒来。要不,微臣去让大夫给这位姑娘开一些刺激的药来,让她早些醒来。” 宁帝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沉思。 大理寺卿连忙下去安排了,不一会儿便拿了一个药包过来,放到那软榻上昏迷的女子鼻尖,不消片刻,那女子便猛地睁开了眼,嘴里惊叫着,“公主,公主,你会没事的,奴婢带你走,带你回宫,带你找皇上……” “找朕做什么?”宁帝缓缓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让那女子浑身一震,突然便安静了下来。那女子转过头来望向宁帝,愣了半晌,神色却又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皇上,皇上,你救救华镜公主,三皇子要杀她,要杀她灭口啊……” 宁帝闻言,眉头便又皱了起来,冷冷地道,“三皇子为何要杀华镜公主灭口?” 那丫鬟便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咬着嘴唇呆了半晌,眼中似是有几分湿意,半晌才开了口,“奴婢是华镜公主在宁国公主府中的侍女青梅,曾经随华镜公主进过宫,皇上应当也是见过奴婢的,华镜公主前段时日回了皇城之后,便说夜郎国的那些侍婢服侍不周,将奴婢找了过去。华镜公主其实很早就到了皇城,住在城中的浅水阁中的,夜郎国太子十分宠爱公主,只是公主却有些闷闷不乐的,奴婢发现,有时候半夜的时候会有人来找公主,与公主说话,奴婢便在偏房之中侍候,公主以为奴婢睡了,其实奴婢都听见了。” 青梅咬了咬唇,才接着道,“来找公主的人说,让公主早些行动,说什么三皇子已经等不及了,奴婢不明所以,便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后来,没过两日,公主便带着奴婢一同去了宁国寺,其实在宁国寺中什么事情也没做,回皇城的时候,却多了两个和尚。”青梅顿了顿才道,“后来就发生了宫宴之上的事情,公主便关入了天牢之中,奴婢却被人绑走了,奴婢被绑走之后才发现,绑了奴婢的人是李丞相。奴婢亦是没有想到,竟然在李丞相那里见到了华镜公主,李丞相只吩咐着奴婢好生照顾华镜公主,奴婢便一直呆在公主身边,后来我们呆的那院子起了火,奴婢与公主一同逃了出去,瞧见李丞相与同李丞相在一起的一位年轻公子被一群黑衣人给围了起来。奴婢害怕,便急急忙忙拉了华镜公主便开跑,跑到半道上,遇见了一群拿刀的看起来不像是宁国人的人,华镜公主说我们有救了,那些拿刀的人便将奴婢和华镜公主一同带走了。” 青梅说到此处,身子便开始颤抖了起来,半晌才接着道,“公主与奴婢都以为有救了,却不想我们被带到了一个院子之后,那些人便将公主抓了起来,严刑逼问,似乎是在问公主,什么契约书在何处?公主受刑受得狠了,便将那契约书的下落给说了,可是他们却不愿意放过公主,拿了木棍,生生将公主腹中的孩子给打掉了,一面打还一面骂,说什么还想给三皇子生孩子,也配?”<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囚犯 青梅身子剧烈的颤抖着,眼中不停地落下泪来,声音几近哽咽,“他们将公主的孩子打掉了便拿了剑在公主的脖子上划了一剑,奴婢害怕极了,那些人侮辱了奴婢,便将奴婢和公主关在一起,奴婢趁着他们在奴婢身边熟睡的时候,便带着公主跑了出来,只是奴婢想着皇宫进不去,想起大理寺卿是主管这些案子的,上次公主便是被大理寺卿关在了天牢之中,便带着公主来过来了,只是奴婢身子不争气,刚到府门口便昏倒了过去……” 半晌,青梅才稍稍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连连朝着宁帝磕了几个头道,“求皇上给公主做主,给奴婢做主。” 宁帝沉默了许久,才转头对着大理寺卿道,“派人去靖王府将云裳公主请过来。” 大理寺卿愣了一愣,不知晓为何要去请云裳公主,沉默了一下,才应道,“是,臣遵旨。”说完便走到一旁吩咐了侍从。 侍从去请云裳去了,宁帝便沉默着坐着,手轻轻在扶手在一下一下地敲着,似是在想着什么,大理寺卿看了眼床上华镜公主的尸体,又看了眼俯身在地上哭得几乎又要晕过去的丫鬟,眉头一蹙,却始终没有开口。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云裳才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步履从容,走进来之后,便走到宁帝面前行了礼道,“父皇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早朝吗?” 宁帝抬起眼望向云裳,见她似是有些困倦地模样,愣了愣,才想起云裳素来喜欢睡懒觉,便道,“倒是忘了你不喜早起了,找你过来是因为出了件事情。” “嗯?”云裳抬头,眼中还有些迷茫,“什么事?” 宁帝沉吟了片刻,才道,“你皇姐死了。” “啊?”云裳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迷茫,复又似乎渐渐反应过来了宁帝是什么意思,目光中闪过几分诧异,却又缓缓地归于平静,沉默了半晌,才又轻声道了一声,“哦。” 宁帝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云裳的脸,她每一丝神情变换都落在了宁帝的眼中,宁帝见她的反应,亦是有些惊讶,心中想着,若是她面上是一副吃惊的模样,他倒是会怀疑,此事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只是方才瞧她的模样,却并不像是她下的手。 宁帝沉吟了片刻,才转过头对着身旁的内侍道,“方才从华镜公主身上搜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拿出来给云裳公主瞧一瞧吧。” 内侍连忙应了声,将东西都递给了云裳,大理寺卿见状,亦是连忙又让人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让云裳坐了,云裳接过来看了看,大多是信,只有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上面刻着的,是云裳看不太懂的文字,云裳目光顿了顿,才一封信一封信地展开来看了,眉头却渐渐地皱了起来,“竟然,还有他……” 只轻轻地叹了一声,云裳便又将东西都递还给了内侍,沉默了半晌,才抬起眼来望了望地上跪着丫鬟,面色带着几分疑惑地望向一旁地大理寺卿,“这位似乎有些脸熟,是?” 大理寺卿连忙应道,“这位是华镜公主的丫鬟。” 云裳身子顿了顿,沉默了一下,才似是叹息一般地道,“原来如此。” 大理寺卿见宁帝并未有开口的打算,便上前了一步,将方才那丫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云裳听完,许久没有说话。 “此事你如何看?”过了片刻,宁帝才开口询问道。 云裳只微微叹息了一声,才道,“世人皆知,我与皇姐因为一些事情,有些不和,此事与皇姐有关,若是我来评判,只怕大家都会觉着我有失偏颇,裳儿还是不表意了。只是,裳儿虽与皇姐有些争执,却也觉着,皇姐若是这般去了,确实是有些太过惨烈了一些。”云裳说到此处,又蹙着眉头咬着唇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此事……” 说着又顿了顿,抬起眼看着宁帝道,“父皇要不要到王府中,与我府上那两位客人说一说?兴许,能够有些发现?” 宁帝闻言,目光扫过云裳,沉吟了片刻,终是点了头,“朕确实也应该去见见他们二人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大理寺卿道,“华镜公主的尸体,便先送回公主府吧,朕会安排人好生安置,这个丫鬟也先跟着回去吧,你派人好生保护着,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大理寺卿连忙应了声,瞧着宁帝这便要走,便连忙跟了上去,宁帝却转过眼看了他一眼道,“这件案子你便不用插手了,便在府上待着吧。”说着便走出了厢房。 大理寺卿皱了皱眉,心中暗自猜测着,皇上这是何意?莫非是早就已经知晓了下手之人是谁,还是说,皇上根本就不在乎华镜公主的死? 宁帝与云裳一同乘了马车,宁帝看着有些异常沉默的云裳道,“在想什么?” 云裳呆了一呆,才回过神来,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些苦涩,“父皇想必是希望我与皇姐能够和平共处的,只是我和皇姐却终究闹成这样,最终连她死了,我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宁帝嗤笑一声道,“你们这些个女子都是没事找事的,一点点小事能够记恨一辈子,本是一同长大的姐妹,哪来那么多深仇大恨?” 云裳叹息了一声才道,“父皇是一国皇帝,操心的自然是天下大事,后宫中那些事情自然是不知晓的。裳儿从小养在皇后身边,没有母妃的照拂,皇后为了博一个好名声,明面上对我极好,只是背地里却纵容宫人欺负我,纵容华镜欺负我,华镜从小聪明伶俐,父皇没少夸赞。衬托皇姐的,便是我,我不喜女红,不喜欢读书写字。父皇只瞧见我不喜欢这些,却从来不知晓是为什么。” “为什么?”宁帝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迷惑。 云裳苦笑一声,“为何呢?因为皇姐每日都在我耳边说,夫子有多么严厉,稍稍有不顺心的时候便会打学生板子,每日宫人在我耳边说的都是,华镜公主因为写错了一个字,便被夫子有戒尺狠狠打了一顿,三日都不能下床呢。因而,在我的心中,夫子是极其可怕的。而这时候,皇后娘娘便会温柔贤惠地告诉我,我不用读书写字,因为我是最尊贵的公主。” “皇后还教会了我,打骂宫人,甚至是打杀。皇后说,我是公主,若是有人惹我不高兴了,杀了便是。因而,我暴虐成性。”云裳缓缓闭上眼,“我年少时候受过不少伤,皆是因为宫人服侍不周,或者是皇姐的不小心。” 云裳苦笑了一声,“父皇兴许还记得,我八岁的时候摔伤了,皇后请了道士驱邪,只是那倒是却是想要我性命的,幸而被我发现了有了防备。而我突然生病,不得已被接到了宁国寺,那也不是什么天罚。是我被皇后娘娘下了毒……因为她们觉着我请来了下雨的法旨,抢了华镜的风头,还是母妃听说我生病,带了郑嬷嬷悄悄来探望,郑嬷嬷才发现我中了毒。外祖父与兀那方丈有些交情,母妃便悄悄写了书信给外祖父,让他求了兀那方丈来将我接出了宫。只是因为解毒太慢,我身子亦是被伤了根本,总是生病。” 宁帝眉头紧紧皱起,有些难以置信,“为何你不来与朕说?” 云裳笑容苦涩,“因为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而皇后是一宫之主,李静言更是权倾朝野的李丞相。而我的母妃,却只是冷宫中的一个嫔妃而已,我与皇后,与李静言相比,孰轻孰重,裳儿还是知晓的。” 宁帝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到了靖王府,宁帝下了马车便朝着王府中走了进去,云裳带着宁帝进了密道之中,宁帝一直皱着眉头,一路默不作声地跟在云裳身后,拐了几个弯,便瞧见一个石门,云裳扭动着旁边的开关,打开石门走了进去,石门之后是一间暗室,里面漆黑一片。 云裳拿出火石,从一旁墙上取了一支火把来,点燃了,又将墙上其他火把都点亮了起来,石室之中便慢慢亮了起来。李静言与夏国七王爷便被铁链锁在石室之中,似是有些不习惯突然亮起的火光,都抬起手来遮了遮眼睛,半晌之后,才缓缓放下手来,望向宁帝与云裳。 “哈哈哈,皇上,没想到你我竟还有见面的一日。”李静言瞧见宁帝,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只是也没想到,再见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模样,我一直以为,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是亡国之君,我还想着,我对着你跪拜了那么些年,终有一日也得让你跪回来。” “可惜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日了。”宁帝淡淡地道,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目光扫过李静言的脸,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见过阳光,他的脸色是有些病态的白,“你可知道,华镜被仓觉青肃害死了。”< 第二百七十章 官司 李静言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大笑了几声,道,“死了?死了便死了吧,反正左右也没有用处了,死了好,死了干净,免得在这世上受罪。”说着又转过眼看着宁帝,冷冷哼了一声,“你也莫想要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来,即便是死,我也定然一个字不会说的。” 云裳轻笑了一声,淡淡地道,“你在宁国隐忍了这么多年,想必是对夏国极尽忠诚咯?你还得夏国王爷身陷囹圄,你说,夏寰宇会如何瞧你?” 李静言却也不为之所动,“那又如何?你个黄毛丫头懂得什么,便是因为在宁国苦苦等了几十年,无论对谁,我都是问心无愧的。” “是啊,对谁都是温馨无愧的,只是不知道对你的家人你是否也能够说出这些话来,为了达到目的,你将你的女儿不停送到皇宫之中争夺宠爱,连孙儿孙女外孙女的人生你亦是要操纵,宁华镜那一门亲事便是你想要拉拢身为武将的赵英杰,所以才闹成那样收场,你一叛乱,李氏一族的人你带走了一些,留下了一些旁支的,旁支的受到了牵连被诛杀了。而你带走的,如今也正在被送往皇城的路上,左右你也是问心无愧的,不如每日我让人送一个人进来,让他们在你面前行刑如何?”云裳勾了勾嘴角,笑容中带着几分残忍。 李静言眼珠子瞪得老大,几乎要爆裂出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道,“好,没想到萧远山那个穷酸书生,教的女儿懦弱,外孙女却是一个狠角色。只是,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你以前尚还叫我一声外祖父,怎么着老夫吃的盐巴都比你走得路多,你若是要试试,老夫便奉陪到底。” 见李静言这般模样,云裳便知晓再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皱了皱眉,站在了一旁。宁帝淡淡地扫了李静言一眼,又看了夏国七王爷一眼,才轻声道,“走吧。” 两人出了暗道,宁帝看着面色有些不悦的云裳,轻笑了一声才道,“朕发现你嫁与靖王之后,他那冰冷狠辣的模样倒是学到了几分。”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父皇错了,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心中一直装着仇恨的人,如何善良得起来?她的善良,这一世,在八岁醒来那日开始,便没有了。 宁帝闻言,亦是愣了愣,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未回应。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儿,宁帝才停了下来道,“华镜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皇姐的信中显示的消息是仓觉青肃与李静言他们二人结盟,隐隐透露出几分想要除掉仓觉康宁的意思。只是李静言与那七王爷都是嘴硬的,只怕很难下手,儿臣想着,还是让大理寺卿多问问那丫鬟吧,那丫鬟方才也只是说了一些大概,有些细节之处倒是可以仔细盘问的。” 宁帝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果真不打算查一查这案子?”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父皇有那么多朝臣,要是儿臣将他们的差事都揽了过去,他们岂不是无事可做了?父皇可不能这般惯着他们。” 宁帝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带着内侍离开了靖王府,云裳笑了笑,这才回了屋中,靖王躺在软榻上小憩,似是睡熟的模样。云裳轻手轻脚地走到塌边坐了下来,盯着靖王瞧了许久,似乎很少能够瞧见靖王睡觉的模样呢。寻常靖王总是睡得比她晚,而早起的时候她素来喜欢赖床,醒来的时候靖王早就起了身。云裳想着,原来靖王睡着了是这个模样啊,倒是不似平常那般冷漠,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映出一片阴影,隐隐透着几分疲倦。 云裳瞧了一会儿,便觉着自己也有些困了,索性便趴在软塌边睡了过去。过了会儿,便觉着头上似乎有人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云裳被骚扰的有些难受,便嘤咛了一声睁开了眼,抬起头来,就瞧见靖王一脸兴味地望着她。 “怎么趴在塌边便睡了?”靖王轻笑了一声,那眉眼带笑的模样让云裳瞧得呆了去。 “睡傻了?”靖王拍了拍她的额头,笑着道。 云裳面色有些微红,低下头道,“没,只是方才回来瞧见你在这儿睡得香,便觉得困了,索性趴在旁边睡一会儿。” “嗯。”靖王又笑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脸,“怎样了?” 云裳稍稍坐直了身子,“都按照王爷的吩咐进行着呢,王爷果真厉害,事事都算计得清清楚楚的。” 靖王见她这般奉承自己,便也笑了,“怎么着?觉着嫁给了我赚大发了?” 云裳却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啊,王爷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呢?” 靖王见她竟那般不假思索地便点了头,愣了愣,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半晌才回过味来想起了云裳问了什么问题,连忙道,“明日你便知道了。” 云裳见他还卖关子,顿时便不乐意了,哼了一声站起身来,“不说变算了。” 难得见云裳这样撒娇的模样,靖王又是一愣,拉住云裳的手,开口却是毫不相干的话,“怎么觉着你近日性子开朗了不少呢?” 云裳闻言身子僵了僵,偏着头想了许久才收敛了神色轻声道,“宁华镜死了之后,我突然便有些想明白了,我这七八年的时间,太过执着于仇恨了。我一直恨着宁华镜,恨着皇后,恨着李氏一族,恨着……”莫静然,云裳暗自将这个名字隐了去,顿了顿才又道,“只是我忙着学习如何算计,学着所有报仇可能用得上的东西,琴棋书画甚至兵法武功,我太过沉溺其中,却忘了人这一辈子,不仅仅只有仇恨。我还有母妃,还有父皇,还有晨曦,还有……王爷。” 靖王瞧着她的神色,好一会儿才低笑了一声,叹道,“原来我竟然是被排到最后的。” 云裳见他这般不正经,瞪了他一眼,便又做回了软塌边,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现在有母妃有父皇有晨曦,王爷是排在最末的。可是过些日子到了夏国,身边便只有王爷了,母妃、晨曦、父皇都远在千里之外。” 靖王闻言亦是跟着沉默了下来,轻声叹了一声,握了握云裳的手道,“对不起。” 云裳却笑了笑,“所以,王爷一定不要惹我生气了,若是我一气之下回了娘家,那可就不会再回去了。” 靖王知晓云裳在宁国生活了十多年,一时间突然要离开定然心中是有些不情愿的,只是害怕自己心中内疚,便故意这般说,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在胸口蔓延开来。靖王拉过云裳将她摁在胸前,轻声道,“好,我定然不会惹你生气,不会与你争吵,定会宠着你,让你乐不思蜀。” 说完,两人便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第二日,云裳便知晓了他昨天卖关子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第二日一早,皇城府衙前的大鼓便被人敲响了,京城府伊连忙带着衙役将擂鼓之人叫了进来,却是打扮得十分妖娆的女子。 府伊皱了皱眉,望着那女子道,“堂中所跪何人?可知晓击鼓鸣冤可是要先挨二十大棍才能陈述冤情的。” 那女子闻言,缓缓闭上了眼,沉默了片刻,嘴角才溢出一抹笑来,“打吧,这件事情奴家定然要说出来,不然,于心难安。” 府伊沉默了片刻,便叫了衙役,“拉下去先行刑。” 那女子便站起身来,随着衙役走了下去,屏风后传来啪啪的声音,和女子忍痛的闷哼之声,半晌之后,衙役才又将打得已经站不起身的女子拉了过来。 “既然已经受了棍刑,那便升堂吧。”府伊扬声道,府衙的门便缓缓被打了开来,一声“升堂”划破了皇城宁静的早上,威武之声传来,府衙门前很快便被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群围了起来。 府伊敲了敲惊堂木,目光落在那面色有些苍白,额上有些薄汗的女子身上,“堂下所跪何人?” 那女子缓缓咬着牙跪直了身子,轻声应道,“奴家是城中胭脂楼中的蝶儿。” “胭脂阁?”门外围观的百姓便一时炸开了锅,“那不是城中几个出名的妓楼中的一个吗?” “这个蝶儿莫非就是那个据闻身子极其柔软的蝶儿?听闻许多皇城中的大官儿都很喜欢她呢,怪不得一股子狐媚子气。” 府伊亦是愣了片刻,才连忙拍了拍惊堂木,“肃静。” 门外的人才停止了议论,府伊这才问道,“今日击鼓,所为何事,细细禀来吧。” 蝶儿唇色微微有些发白,咬了咬牙才道,“蝶儿今日所陈之事,与华镜公主之死有关,亦与夜郎国太子仓觉康宁之死有关。” 府伊眼睛猛地瞪大了几分,沉默了片刻,才道,“一介烟花女子,如何能够与这两起大案子有关?莫要胡言乱语。” 蝶儿又朝着府伊拜了一拜才道,“蝶儿是一介烟花女子,只是正因为蝶儿是烟花女子,有些龌蹉事情却是比寻常人更清楚几分。大人若是能够做主,就请听蝶儿细细禀来,若是不能做主,奴家便只能去擂响宫门前的御鼓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审案 府伊有些为难,此事确实牵扯有些广了,只怕得大理寺卿才能处置,只是若是请了大理寺卿来,这女子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浪费了大理寺卿的时间,自己亦是不好交差,可若是不请来,他却无法做主。 沉默了片刻,府伊才问到,“此事本官确实不能做主,只是本官能够请到可以做主之人,不过本官却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在说谎,你倒是说说,这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蝶儿咬了咬唇,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封后大典之前,景丞相之女景文昔请将奴家从胭脂阁请到了城外的清峰寺之中,景小姐身份高贵,奴家亦是不知晓她为何要请我过去,只是她出价极高,奴家便应了。去了之后,景小姐便嘱托奴家,说让我勾引一个男子,不久之后,厢房之中便来了一个异族男子,景小姐说那是夜郎国太子……” 府伊见蝶儿的神情不似作伪,且时间地点人物都齐全了,只怕是确有其事的,心中盘桓了片刻,便叫了衙役去大理寺请了大理寺卿过来。 蝶儿一直跪在堂中,面色愈发的苍白了起来,只是身子却依旧跪得笔直。 外面见一时间审不起来,便又叽叽喳喳讨论了开去。 “那景小姐不是皇上曾经想要封为皇后的那个,后来被凌虚子道长和兀那方丈都说是惑国妖孽的那一个?” “是啊,就是她,她怎么和夜郎国太子勾搭起来了?” “要不怎么说是惑国妖孽呢。” “……” 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一顶绿色小轿才停在了皇城府衙后门之处,大理寺卿身上朝服未除,匆匆忙忙便进了大堂之中,在一旁的桌子后边坐了下来,看了眼匆匆忙忙欲起身的皇城府伊道,“本官匆匆被请了过来,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说与近日发生的两起大案子有关,府伊大人你继续审着吧,我听着便是。” 皇城府伊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拍了拍惊堂木,“肃静,继续升堂。” 升堂之后,一阵威武之声响过,府伊才又道,“你方才说景丞相府中的小姐景文昔请你到了清峰寺,让你去勾引夜郎国太子仓觉康宁?” 蝶儿缓缓点了点头,“是,那景小姐的一位哥哥是奴家这里的常客,故而景小姐只怕是通过她哥哥知晓了奴家的,奴家与那太子春风一度的时候,景小姐还一直在一旁瞧着,奴家见她的模样,便觉着一个女子在一旁瞧着旁人做这事,只怕是别有目的的,便与那太子说,景小姐亦是想要加入我们,本意是想要提醒那景小姐离开,却不想那景小姐竟然果真与我们一同玩了一会儿。” 堂中众人皆是露出了几分荒唐的神色,府伊更是有些后悔了,想着方才只听了一些便贸然将大理寺卿请了过来,是不是做错了。 正想呵斥一声,却又听见那蝶儿道,“后来,那景小姐才提出了她的目的,奴家并不是很明白,只听得一知半解,隐隐约约听到景小姐说她与华镜公主原本是闺中密友,求那夜郎国太子让她在封后大典当日扮作他的侍从,带她入宫。” 府伊并未从中听出些什么来,倒是大理寺卿的眸子微微暗了几分。 “然后呢?与华镜公主之死与夜郎国太子之死有什么关系呢?”府伊又问道。 蝶儿沉默了片刻,“景公子之前曾经在奴家这儿来过几回,夜郎国太子死了之后,有一回奴家好奇提起此事,景公子那日喝的有些多,听奴家说起,便有些生气,说什么,父亲大人为了算计夜郎国太子,竟然将奴家与她妹妹都送到那异族人床上做玩物,父亲也太狠的心思了。还说,如今妹妹失了踪,只怕便是被那异族人给囚禁了起来做了玩物,父亲却不闻不问的。幸好那异族人死了,若是再不死,父亲还指不定得出些什么法子呢。” 话音一落,府衙之中的众人俱是一惊。 才又听得那蝶儿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大人方才还未问蝶儿所告何人呢,蝶儿所告,便是当朝丞相大人,景奎景丞相。奴家怀疑,那景丞相与夜郎国太子之死有关,亦与华镜公主之死有关。” “怀疑?若只是怀疑可是作不得数的,可有证据?”府伊还未说话,一旁作者的大理寺卿便缓缓开了口。 蝶儿闻言沉默了一番,才低声道,“奴婢有证据。” “哦?是何证据?呈上来吧。” 蝶儿从袖中拿出两张纸来递给了一旁的师爷,师爷接了过来便呈到了府伊面前,府伊挥了挥手,师爷便连忙呈到大理寺卿面前,大理寺卿也不推脱,拿了起来打开了来看。 蝶儿又道,“那日奴婢初初听到此事便留了几分心眼,毕竟那夜郎国太子也算得上曾经是奴家的恩客,且听起来此事似乎与景府有关系,亦是与景小姐有关,奴家想着那日便是景小姐请了奴家去侍候那夜郎国太子的,便害怕此事与奴家扯上关系。风尘之人,素来是惜命的,便是因为惜命,才会沦落至此。一思及此,奴家便趁着那景公子熟睡,便在他衣服中搜到了这两个东西,奴家看了,便觉着这两张纸有些奇怪,就多留了个心眼,将这两张纸悄悄藏了起来。” 大理寺卿看着手中的纸,皆是两张支取了银子的凭证,上面用途一栏上面,一张一些,交由李谦刻制令牌,一张写着,口技艺人。 沉默了片刻,才道,“关上府衙大门。” 府伊一愣,便知晓此事只怕牵扯有些大了,便连忙吩咐着人将府衙门关了上来,并且一并将方才在外面围观的百姓都给关入了大牢之中。 “奴家待的胭脂阁还有一个姐妹,她素来与景府中管家的弟弟相交甚密,听那姐妹说,景管家的弟弟曾经向她打听过城中谁造假最为厉害,说想要私自弄个印章,奴家那姐妹素来是个百事通,便向他推荐了李谦。”蝶儿又道。 大理寺卿的目光落在那令牌两个字之上,沉吟了片刻,才道,“便将你的姐妹一并传上来吧。” 不一会儿衙役便将人带了过来,听闻大理寺卿的问话,那女子便连忙道,“是的,奴家与那景管家的弟弟一直都十分熟识,那日他确实问过奴家此事。” 大理寺卿微微眯了眯眼,目光扫过那女子,沉吟了片刻才道,“你们今日所供述之事一旦传了出去,只怕会有性命之忧,你们可曾想过?” 蝶儿与那女子对视了一眼,才点了点头,蝶儿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到,“奴家虽然沦落风尘,却时刻不敢忘记自己亦是宁国的一份子,此事牵连宁国国体,奴家自然知晓孰轻孰重。” 大理寺卿赞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如今不安全,便先到大理寺天牢之中呆上一段时日吧,两位姑娘放心,虽然是天牢,只是你们并非囚犯,本官自会好生招待着。今日之事便先到这儿,你们随我一同去大理寺吧。” “是,奴家明白了。”两人便站了起身,跟着大理寺卿出了门。 大理寺卿回过头看了眼追出来的府伊道,“此事牵连甚广,你切莫擅自张扬,牢中的百姓好生招呼着,也去他们家中只会一声,便说府衙中有差事,征用了吧。” 府伊连连称是,送了大理寺卿出了门。 大理寺卿将蝶儿和另一个女子安置好之后,便急匆匆地进了宫,勤政殿外,郑总管正守在门外,勤政殿门紧闭着。 大理寺卿走到郑总管面前行了个礼道,“郑公公,皇上可在殿中?” 郑总管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掀了掀眼皮子,笑着道,“原来是大理寺卿大人,皇上在呢,只是如今正在与国舅爷商量着事情呢,吩咐了任何人不能打扰。” “国舅爷?”大理寺卿愣了一愣,才反应了过来,如今的皇后是刘倾雅,国舅爷,岂不就是刘琦琰么? 大理寺卿看了看温和的阳光,沉吟了片刻便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在此处候着吧。” 郑总管又看了大理寺卿一眼,便点了点头道,“大人稍候。”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勤政殿的门才被打了开来,刘琦琰从里面走了出来,面色红润,似是有些激动的模样。大理寺卿看了看这个在同僚口中经常说起的老古板,却瞧见郑总管对他却是十分客气的。心中暗自思量了片刻,才垂下了眼,待郑总管送刘琦琰下了几步台阶之后,折返了回来,才连忙道,“劳烦郑公公通报一声,下官有极其重要的事情禀报。” 郑总管淡淡地点了点头,走进了勤政殿中。 不一会儿,便又出来传了大理寺卿,“大人,请吧。” 大理寺卿道了声谢,便急急忙忙走了进去,宁帝正在看奏折,头也不抬,只淡淡地道,“听闻你有事?何事啊?” 大理寺卿连忙道,“皇上,今日有人呈了证据,称夜郎国太子遇刺一案,与景府有关。”< 第二百七十二章 秘密 “哦?”宁帝抬起眼,看了大理寺卿一眼,才道,“你说与景府有关,怎么回事?什么证据?” 大理寺卿连忙将今日在府衙中发生的事情与宁帝说了,宁帝沉吟了片刻,皱了皱眉,“照你这么说来,倒的确与那景府有些牵连,只是那青楼女子说从景文澜的话语中听出是景奎指使的,可却没有真正的证据证明是景奎所为。景文澜身上那两张纸至多可以追究到景文澜,只是景文澜已死。至于其他的,若是带着这些证物去景府,景奎只消一句,他什么都不知道便可免除责罚,朕顶多只能斥责他一个教子无方御下不力。” 大理寺卿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两位姑娘今日在府衙这么一闹,虽然微臣已经下令将围观百姓给暂时扣押了下来,可是景丞相迟早也会收到风声,这样岂非打草惊蛇?” “这样岂非打草惊蛇?”此时,在靖王府中,云裳亦在问靖王同样的问题。 靖王点了点头,“正是因为此番作为会打草惊蛇,故而景奎决意怀疑不到本王身上来,只会以为确实是巧合,他甚至会因为害怕这样的巧合会引起我引起皇上的注意,因而,便会将他此前来不及消除掉的痕迹去消除掉,这样,我便有机会了。” 云裳在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便明白了靖王的打算,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那王爷可有什么收获?想必景奎已经知晓今日早起在府衙中的一幕了吧。” 正说着,便听见暗卫的暗号传来,靖王收起笑容,低声道,“说。” 窗外传来毫无情绪的禀报声,“回禀主子,景奎今日一听到蝶儿之事,便加了上百人去各处寻找景文昔,靖王府明面上许多铺子和郊外的庄子都被景府的人盯上了。 靖王闻言蹙了蹙眉,沉吟了片刻,才道,“景文昔?”顿了顿,才又朝着窗外道,“知道了,下去吧。” 外面没有了声音,靖王也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他为何要找景文昔?莫非景文昔手中竟然还握着证据?” 云裳笑着颔首,“方才听暗卫禀报我才突然想起一件事,王爷可还记得,此前我曾经说过查到了一个关于景文昔的,极大的秘密。” 靖王看着云裳,见她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便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哦?说说看,什么大秘密?” 云裳眯了眯眼,“此前,我在皇城中的一些暗桩曾经查到,那景文昔根本便不是景奎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从小培养出来的一个棋子而已。景文昔接近你,接近父皇,甚至不惜用身子去勾引仓觉康宁,都是受景奎指使。而且,景文昔与景奎父子,皆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竟有此事?”靖王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这皇城中,还真是有意思。” “若是让景文昔来指证景奎……”云裳弯了弯眉眼,眼中满是笑意。 靖王却笑了笑,“此前我觉着景文昔不过是一个没多大用的人,将她囚禁了起来后便没怎么理会过了,若果真如此,自当好好拷问拷问,到时候让景文昔亲自去指证景奎。” 云裳却摇了摇头,“景文昔能够顺从景奎这么多年,定是因为景奎手中握着景文昔的把柄,让景文昔不敢不从。景文昔如今在我们手中,想知晓她与景奎之间的秘密倒不是没有法子,正巧我想试试夏国那佛陀香的效果呢。” 靖王沉吟了片刻,亦是同意了下来,“只是这佛陀香?何处寻得到?” 云裳瞧瞧抬起眼觑了一眼靖王的脸色,才小小声地道,“不如,王爷去找夏寰宇试试?” 靖王面色变了变,冷冷地一哼,不愿说话了。云裳心中暗笑不已,却又叹了口气道,“既然王爷不愿,那便我去找柳吟风问问吧。” 靖王脸色便更不好了,云裳咬了咬唇,“要不,也没有第三种法子啊。本来我倒是可以传信去夏国叫宁浅给准备的,只是这书信一来一回的少说也得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吧,一个月后,这黄花菜都凉了。” “你便是想要见柳吟风吧?”靖王盯着云裳道,眼中变换了几次情绪,云裳正欲否认,便听见靖王道,“那便去找柳吟风吧,只是我陪你一同去。” 云裳愣了愣,与自己此前想的结果有些不一样,“只是若是你一同去了,那你出现的消息不是便藏不住了?” 靖王淡淡地道,“夏寰宇都已经瞧见我了,柳吟风又怎会不知道?” 两人商议定了,便让管家安排了马车,靖王上了马车便让马车往驿站而去,云裳却连忙按住靖王的手道,“到了驿站便定然是要见夏寰宇的,况且柳吟风并不住在驿站中,就住在上次我遇刺的时候你见到我的那个小院子里,我们直接去那儿便可。” 能够不见夏寰宇自然是最好的,靖王沉吟了片刻便叫车夫往那院子去了。远门紧闭着,靖王和云裳下了车,云裳便亲自上前叩响了门上的铁环,铁环响了三声,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来了,来了。” 云裳蹙眉,正想着这声音似乎不是柳吟风啊,便瞧见门被打了开来,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从门口露出了脸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又看了看云裳身后的靖王才有些迟疑地道,“你们是?” 云裳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们是来找柳吟风柳公子的,请问他可在?” 侍从连忙点了点头,“在呢在呢,我家先生在呢,不过先生素来不怎么见客,劳烦你们稍等片刻,小奴现在便去禀报一声。”说着便连门也没关,便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不一会儿,却是柳吟风亲自走了出来,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眼中便顿时盈满了笑意,“阿云?你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一只手出现在了云裳的肩上,靖王上前了一步,揽住云裳,面无表情地望向柳吟风,“是本王有事想与柳军师讨教,裳儿整日在王府中待得有些闷了,我便带着裳儿一同出来走一走。” 柳吟风眼中刚刚升起的笑意便一点一点地从眼中缓缓消失,还来不及翘起的嘴角只得稍稍勾了勾,化作一个无比客套的微笑来,“原来是靖王爷,贵客临门,柳某有失远迎,倒是柳某失礼了,靖王爷靖王妃里面请。” 靖王听着他对云裳的称呼从阿云瞬间便到靖王妃,心中满意极了,只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颔首,“叨扰了。”说着便拉着放下揽住云裳肩膀的手,拉住云裳的手,往小院中走了进去。 上次云裳心中着急,倒是不曾好好瞧过这院中的景致,如今隔了一段时日来,却已经赶上春暖花开,院子中的树都开起花来,云裳才发现,那些原本光秃秃的树竟然是桃树,如今桃花全都开了,满树芬芳,映照着整个院子都是一片粉红色。 云裳抬着头望了半天,才道,“没想到,满园桃花竟然是这般景致,实在是美不胜收。” 柳吟风望向云裳,目光柔和了几分,“我素来喜欢桃花,只是宁国这边比夏国要偏冷几分,梅花多,桃花却少,我费尽心思才寻到这几株。你若是喜欢,待到了夏国之后,便定然会喜欢上春天,只因桃花是夏国的国花,处处可见,特别是光雾山上,满树桃花,那才叫美不胜收呢。” “哦?”云裳微微一笑,“那倒是令人有些期待呢。” 云裳察觉到身边人冷意越来越重,便也不敢在与柳吟风寒暄,只连忙道,“此番来找柳公子倒是有件事情拜托柳公子帮忙,不如……” 柳吟风闻言,连忙道,“如此,便请靖王爷靖王妃入内一叙吧。” 待三人在屋中坐了下来,侍从上了茶,云裳才转过头看了看靖王,却见他似乎并无开口的打算,沉吟了一番,才道,“上次听柳公子说起佛陀香,我平日里无事倒也喜欢侍弄一些药草之类的,便觉着有些兴趣。这些日子呆在府中无事,也找过相关的资料,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却没有找到,所以便想求柳公子,能否给我一颗,让我瞧瞧都是用什么做成的。” 柳吟风闻言,却是连问也不问,便笑着点了头,“既然是你想要,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说着,便转过头望向侍从,“去我屋中将我书柜第三排左起第四格上面的那个青玉小瓶拿过来吧。” 那侍从应了声,便出了花厅,不一会儿便拿了青玉小瓶走了进来递给了柳吟风,柳吟风接过来闻了闻,才笑着道,“这便是佛陀香,如今还没有什么效力,只是普通的药丸罢了,只是这佛陀香一旦被点燃,便会散发出异香,你可要小心着些,莫要自己闻到了。”说着便交给了侍从,让侍从呈到了云裳面前。 云裳连忙接了过来,笑着道,“那我便多谢柳公子了。” 云裳此事成了,靖王才缓缓开了口,“本王听闻,柳公子是夏国七王爷的先生,亦是夏国司徒大人柳晋的养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步步引诱 柳吟风正在拿着茶杯杯盖拂开杯中茶叶的手微微顿了顿,才点了点头道,“却是如此,我自小便父母双亡,被司徒大人所救,并且收养在司徒大人名下,为了报恩,我便答应了做七王爷的先生。” 靖王微微眯了眯眼,“如今柳军师与司徒大人同朝为官,只是不知,若是司徒大人与夏国陛下若是意见不合,柳军师应当如何自处呢?” 柳吟风闻言,愣了一愣,眸中光芒闪动,半晌才轻声道,“为人臣者,自然应当以上者为尊。” 靖王目光扫过柳吟风一脸平静的脸,轻笑了一声,“怪不得夏国陛下一直对柳军师夸赞有加,原来如此。” 回府的路上,云裳瞧瞧看了靖王好几眼,才轻声问道,“王爷为何要问柳公子那些个问题呢?我们上门做客,这样咄咄逼人似是有些逾越了,而且,柳公子虽然回答了,只是那答案却未必真心啊。” 靖王笑着拍了拍云裳的头,轻声道,“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起其他男子。” “……”云裳一愣,便乖乖垂下眼,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了,靖王率先下了马车,伸出手来,云裳便扶着靖王的手走了下去,才发现似乎不是在靖王府前。云裳愣了愣,转过眼望向靖王,靖王才道,“你不是刚刚才得了那佛陀香么?我们便去瞧瞧,这什么劳什子香的效果如何吧。”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连忙点了点头,“好。” 这样说来,便是景文昔被关在此处了?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旁边,便瞧见这只是一间小院子,比方才柳吟风住的院子还要破旧几分,靖王伸出手抓住云裳的手,在门上敲了几下,门便打了开来,里面探出一个脑袋看了靖王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激动,“主子来了?属下还以为,主子已经忘记这儿还关着一个人了呢。” 靖王不理会自己下属的唠叨,拉着云裳便走了进去。那人见状,似是见了鬼一般,瞪大了眼有些惊恐地望着两人紧紧拉住的手。半晌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关了门,跟着跑了进去。 院子里亦是与寻常人家没有什么区别,还晒着一些稻谷。云裳目光快速扫了扫四周,瞧见院中站着两个男子,皆是武功高强的模样。 靖王带着云裳走进了堂屋,又拐进了一旁的里屋,才打开墙角放着了一个柜子的门,走了进去。云裳一愣,便反应了过来,只怕这柜子里是有蹊跷的,果真,刚一走进去,便听见轰隆一声,面前便开了一道门,里面还隐隐透着几分火光,云裳望了过去便瞧见面前突然出现了有些长的阶梯。 跟着靖王一路走了下去,又拐了几道弯,才瞧见了一个黑漆漆地石室,石室中只有一张石床,石床上蜷缩着一个女子。石室中还有一个男子站在一旁,见到靖王走了过来连忙行了礼,“主子。” “如何?” 那男子知晓靖王问的是那女子的情形,便连忙道,“这两日不愿吃饭,正闹着呢,身子十分虚弱,要不属下去端了饭菜来给灌下去?” 云裳摇了摇头,“十分虚弱正好。” 那男子这才注意到了靖王身边竟还有旁人,便转过眼看了看云裳,神色一动,连忙低下了头去,这位容貌绝艳的女子定然便是靖王妃了。 云裳却已经转过了头,望向靖王道,“我听柳吟风说,这佛陀香若是对普通人,顶多便是昏迷,可若是对身体虚弱意识比较低的人,便能够控制住她,让她回答什么便回答什么,现在正好能够用上。” 靖王闻言,便也应了,“你既然这样说,那便依你。” 云裳轻笑一声,却又道,“只是这石室之中,若是点燃佛陀香,我们也在,岂不是将我们也迷晕了过去?”云裳问了,却也没有等着靖王回应,便连忙道,“我想到法子了。王爷让人将景文昔关在更小的一个房间之中,我们屏住呼吸,将药丸点燃了便退出屋子,而后隔着门在外面询问便可。” 靖王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男子,那男子便连忙道,“这院子中倒是有间柴房,屋子较小。” 靖王便让人将石床之上躺着似乎昏迷了过去的景文昔带到了柴房之中的枯柴之上,并叫属下打了一盆冷水,朝着景文昔的头便浇了下去。 景文昔身子猛地哆嗦了几下,才半晌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来,便瞧见了靖王与云裳并排站在屋中,静静地看着她。 景文昔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低下头将脑袋埋在了枯草中,半晌才道,“我便知道你会来见我,只是,你为什么要带她来,我不想看见她,你让她走,让她走。” 云裳微微一笑,拉着靖王的手便出了柴房,从小瓶中倒了一颗药丸出来,递给了那男子,男子便拿着火把走了进去,点燃了药丸,便迅速地将药丸扔在了景文昔身边,而后迅速地飞身而出,将门关上了。 约摸过了一刻钟,云裳才稍稍靠近了几分,朝着屋中喊道,“景文昔,你与仓觉康宁在清峰寺的厢房中做了什么事情?” 里面传来景文昔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我叫了胭脂楼的蝶儿让她勾引了仓觉康宁,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行鱼水之欢,而后,我便一同加入了进去。” 云裳回过头朝着靖王点了点头,便又喊道,“景文昔,你与你父亲景奎是什么关系?” “景奎不是我父亲,只是我的主子,景奎让人教我琴棋书画,也让人教我勾引男人的法子,还亲自教我床第之间的技巧,我叫他一声义父。” 云裳眯了眯眼,此事与她调查到的,倒是一致的,云裳笑了笑,又接着道,“景奎为何让你去勾引仓觉康宁?” “因为景奎想要让仓觉康宁带我入宫,而后他便会寻机会让我与皇上单独在一起,他让我给皇上下药,我便可以成为皇上的女人,然后顺利入宫。景奎还让我告诉仓觉康宁,靖王妃在宫宴上那般侮辱了他,他应当报仇,如果他想要报仇,便可以与景奎联合。” 云裳心中却是有些不明白了,景奎分明已经成了百官之首,想方设法地将景文昔往父皇身边送他尚可理解,可为何竟然要与李静言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仓觉康宁呢?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尘埃定 “景奎是先帝在外的私生子,只是先帝与太后有约定,只能他们的儿子登上皇位,因为害怕景奎来与皇上争,太后原本想要除掉景奎,只是先帝觉着终究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最后便将景奎阉割,无法传宗接代,而后让一个宫人抱走养在民间了。景奎知晓此事之后,想要报仇,他想要皇上的性命,景文澜亦只是景奎的养子,他接触琴梦其实也只是为了实行景奎的复仇计划。”景文昔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来,云裳与靖王俱是一脸的震惊。 云裳原本只知此事与景奎有些牵扯,却不知竟还有这般不可告人的秘辛。云裳连忙对着靖王道,“我必须要进宫一趟,劳烦王爷继续审问着,若是有了结果便直接让人送到宫里便成,此事牵扯重大……” 靖王点了点头,云裳便急忙出了院子门,直奔皇宫而去。 宁帝在栖梧宫中,云裳便急忙叫了宫人去传信,只说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向宁帝禀报,刘倾雅是云裳的人,她定然是不会硬将宁帝留住的。 不到半个时辰,宁帝便走了过来,“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的?”宁帝瞧见云裳的额上竟有一层薄汗,忍不住有些诧异,倒是鲜少见得云裳这样。 云裳看了看四周垂着眼的宫人,宁帝便让宫人都退了下去,云裳这才连忙将方才从景文昔嘴里套出来的话一一给宁帝禀报了,宁帝闻言亦是眉头紧蹙,手无意识地在桌上瞧着,半晌才道,“此前朕倒是听先帝说起过此事,倒也派人去找过那孩子,只是先帝有心护着,便一直没有下落,原来,竟然是他。” 云裳沉默着,半晌才道,“此事牵连甚广,单凭景文昔的口供便可将景奎处死,只是定要下手够快,莫要知晓景奎身份的人没有机会抢先让朝中大臣知晓。” 宁帝颔首,“景奎在朕的把控之中,朕让暗卫先处置了,再说他畏罪自杀,将他联合李静言与仓觉青肃杀死了仓觉康宁嫁祸到靖王身上的事情公诸于世,到时候,旁人便也没有可质疑的。” “是,应当如此。”云裳低声应道,随后又言,“此前两桩案子的证据裳儿会让人呈到父皇面前,由父皇亲自做决断吧,只是裳儿有一事想求。” “哦?”宁帝挑了挑眉,淡淡地道,“可是想让本王绕了夏国七王爷,找个替罪羔羊将他的罪名给替了过去?”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应道,“是。” 宁帝目光落在云裳头顶上簪着的蝴蝶簪上,沉默了片刻才道,“靖王可是已经回府了?” 云裳身子顿了顿,才低声应道,“是。儿臣有几分本事,父皇想必亦是知晓的,若不是靖王爷,儿臣哪儿能够找到这般多的证据。” 宁帝目光微微沉了沉,半晌才道,“你们要与夏寰宇一同回夏国了?什么时候启程?” “下月初八。”云裳声音更轻了几分。 “下月初八,如今已经是三十了,还有八日。”宁帝叹了口气,“你求的事情朕应了,朕也会亲自告诉夏寰宇,若不是因为你是朕最宠爱的公主,朕绝不会放过他的儿子,他欠的是你的人情,在夏国亦能够看在此事的份上,对你好些。你在夏国身份便不同了,不能再像在宁国这般了,你横冲直撞的对付这个对付那个,以为朕全然不知情呢,朕不知道给你收拾了多少次残局。以后到了夏国,记得千万谨慎行事,夏国的皇后公主嫔妃的,个个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宁帝做惯了帝王,甚少时候说这么多的话,云裳只觉得鼻尖有些微微的发酸,沉默了许久,才讲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点头应了声,“儿臣明白,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回去吧。”宁帝挥了挥手,淡淡地道。 云裳回了府,靖王也已经在了,“证据都已经整理好了送到了宫中,此事很快便能够了解了。” 云裳缓缓点了点头,“嗯,父皇也应了,这一次饶过七王爷。” 靖王闻言,沉默了片刻,才抬起手缓缓将云裳揽入怀中,“还剩七八日,你不如回宫中住一段时间,多陪陪锦贵妃与你父皇?” 云裳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有些疼,半晌才声音干涩地道,“不用了。” 不用了,终归都是要离开的,若是见得多了,只怕分开的时候才更难舍。云裳沉默着走回了屋中,躺倒在软榻上,似是疲累至极,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夏国太子与夜郎国太子皆是在宁国遇难,这对原本便处在战争中的三国更添了几分微妙的气氛,前段时日夏国与宁国一同发布结盟声明之后,便又出了此事,天下众人皆在观望之中,真相以诏书的方式告知天下,却是四海皆惊。 李静言此前以夏国为同盟,发起政变,却不想失败了。李静言便以自己外孙女华镜公主为礼,送给了夜郎国三皇子仓觉青肃,与仓觉青肃联盟,仓觉青肃以杀掉夜郎国太子为条件作为交换,李静言指使宁华镜使计杀了夏国太子,想换取夏国七王爷的联盟,却不想夏国七王爷知道之后愤怒至极,并未同意,李静言便挟持了夏国七王爷,转手以推景文昔为后作为条件与宁国当朝丞相景奎联合了起来。 景奎之女景文昔借为夜郎国太子在宫宴上受辱之事,与夜郎国太子相识,并扬言要帮夜郎国太子复仇,夜郎国太子信以为真,便上了当,与景奎请来的口技艺人演了出戏,又拿着造假大师假造的靖王令牌假意陷害靖王,却不想被李静言与仓觉青肃请来的杀手所杀。后来事情一暴露,景奎便在自己宅中畏罪自杀了。李静言也已经被抓了起来,择日处斩,而仓觉青肃,便交由夜郎国皇帝亲自处置了。 公布出来的真相,将事情圆得十分缜密,却又将夏国七王爷全然撇了开来。 夏寰宇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寡人听闻,是你去求的宁帝?” 云裳自然知晓他所言何事,笑了笑道,“王爷虽然在宁国内声望甚高,只是到了宁国却是白手起家,而且陛下与王爷失散多年,只怕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苛待王爷几分,我亦是能够理解。王爷却不同,这么些年没有父母宠爱,好不容易知晓了自己的父母是何人,自是希望能够与自己父亲能够亲近几分的,七王爷此前陷害王爷,陛下却向王爷提出那般为难的要求,他心中纠结,所以我向父皇求了这份情,便是希望,王爷能够稍稍好受一些。” 夏寰宇皱了皱眉,目光在云裳脸上看了许久,却见她面色平静无波,才淡淡地低下了头,冷笑了一声,“他是华翎的孩子,寡人自是应当偏疼几分的,只是宠爱有时候并不是对他多好,而是教会他皇家是有多残酷,让他知晓如何在这残酷中活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的良苦用心,却不是人人都能明白的。”云裳落下最后一子,淡淡地道,“这一句,陛下输了,想必陛下心中有心事。既然如此,裳儿也累了,便不陪陛下了。”说完,便站起了身来,带着浅音出了凉亭。 靖王已经明面上回到了靖王府中,只是因着身份的缘故,这些时日都并未上朝,每日只呆在屋中看书,连夏寰宇来了也从未见过。 “谁赢了?”见云裳回来,靖王便抬起眼来淡淡地问道。 云裳笑了笑,在软塌边坐了下来笑了笑,“自是我赢了。” 靖王亦是跟着笑了,不再说话,目光一直未离开过书,云裳这才转过眼望向浅音道,“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回王妃,都差不多了,衣裳啊那些不用带太多,到了夏国再添置便是了。其他的器物,最近皇上赐下来了一些,都是小巧却十分名贵的,奴婢便都带上了,到了夏国只怕也能派得上用场。其余的,带的最多的,便是王爷和王妃的书籍字画等等了。下人,奴婢准备了丫鬟和侍婢各十六人。”浅音低着头一一应道,笑着望向云裳,“王妃可还有什么想要添进去的?” 云裳想了想,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东西了,缺的东西都不是紧要的,到时候再添置便是了。”却又抬起眼望向靖王,“王爷到了夏国,再不济也应当是个皇子吧,总不至于连也寻常用的东西都添置不起吧?” 靖王笑着拍了拍云裳的脑袋,“说什么呢?我让总管将我如今名下的铺子和庄子都直接换成了银子,待会儿我让管家将账目拿来给王妃过目,我不擅长这些,王妃都拿去管着吧。” “那样一来,王爷要零花钱可就须得要向王妃申请了。”浅音闻言,亦是笑着打趣道。 靖王倒也不生气,笑着道,“想必能够让我花钱的地方和人也不多,每月有个一百两银子应当便够了,若是还能够省下来一些,倒还可以给夫人买些胭脂首饰的。”,一时间,屋中笑声一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初来乍道 景奎被暗杀,李静言刚入了狱不久亦是死了,景文昔云裳也一并交给了宁帝,便没有再过问。一转眼,便到了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天气有些阴沉,倒是一个适合离别的日子,云裳低着头望着自己裙摆上绣着的梅花,心中暗自想着。 夏寰宇与靖王一同去宫中向宁帝拜别,只是她是女眷,这样的场合,是不能入宫的。此时,只能在皇城外等着,等着夏寰宇与靖王回来,便可启程。 浅音与云裳同乘一车,脑袋探出了马车车窗往外望去,声音中有些失落,“王妃啊,宫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锦贵妃为何没有来呢?” 云裳淡淡地扫过浅音的脸,轻声道,“不用看了,母妃不会来的,我并未告诉母妃,我今日离开皇城。” 浅音这才猛地转过头,险些便撞倒车壁之上,便连忙将头连伸了回来,瞪大了眼睛望向云裳,“王妃没有告诉贵妃娘娘?为什么?” 云裳垂下眼,“不为什么,我最害怕离别了,母妃若是一哭,我只怕便会后悔了。” 似乎外面传来了声音,浅音瞪了云裳一眼,又将头伸了出去,看了会儿,才有些兴奋地道,“王妃,是王爷回来了。”而后,声音却又染上了几分落寞,“王爷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呢?” 云裳闭上眼,嘴角没有一丝笑意,只淡淡地道,“早或者晚又有什么分别呢?” 似乎有马蹄声在接近着云裳乘的马车,浅音连忙拉了拉云裳的胳膊,“王爷过来了。”说着便将云裳拉到了窗边,掀开了遮住窗子的帘子,让外面的人可以看进来。 “裳儿,皇上让我转交给你的信。”靖王朝着马车里面看了过来,递过了一封信来,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将信接了过来,而后便笑了笑对着靖王道,“好,多谢王爷……”却又觉得还叫王爷似是有些不妥当,便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启程!”外面传来一声高呼,渐渐地从队伍的最前面,一个方队一个方队地往后传去,传到了最后,不多时,马车便开始动了起来。云裳靠在马车车壁上,手微微握紧了信封,心被扯得生疼,宁国,这个生她养她,承载了许多她的快乐与痛楚的地方,就要告别了。 “裳儿。”后面似乎隐隐传来一个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云裳心中猛地一紧,靖王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锦贵妃来了,裳儿你还是去见见她吧。” 云裳沉默了片刻,闭上了眼,半晌没有应声,靖王又带着几分焦急地道,“锦贵妃骑了马,只是似乎骑得不太稳,我瞧着她的模样都快要跌下马来了。” 云裳这才猛地睁开了眼,推开一直占住窗口的浅音往后望去,却瞧不见什么,便抬眼望向靖王道,“王爷,借你的马一用。”说着便推开了马车车门,跳了下去,而后迅速地翻身上了靖王的马,勒住缰绳,将马调了个头,往后奔去。 那个女子的身影越发的清晰了起来,云裳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抓住了她的马的头笼,皱着眉头望向发髻已经微微有些散乱的女子,皱着眉头道,“母妃不要命了?不会骑马还骑得这么快。” 锦贵妃闻言,眼睛便红了,只是一直克制着不让眼泪留下来,半晌,才缓缓地勾起一些弧度来,张了张嘴,嘴唇有些颤抖,半晌才说出了完整的话来,“我只是害怕迟了便瞧不见你了。” 云裳想要说,怕什么我总还会回来的。只是许久也不曾说出来,倒是锦贵妃笑容愈发的大了一些,“裳儿,你一定要开心。若是在夏国受了欺负,便回来,母妃无论如何,总还是能够护住你的。” 云裳点了点头,也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一笑却益发的觉着,笑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早些生个孩子,不然你一个人在夏国,定然会孤单的。”锦贵妃又轻声吩咐着。 “好。”云裳只敢应一声好,只怕自己再多说一句,便会忍不住落下泪来。 锦贵妃有笑了起来,“好,母妃便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免得他们走远了,你追不上了。”说着,便勒着马的缰绳,转身一步一步往城门走去。 云裳站在原地,望着锦贵妃的背影,泣不成声。 “裳儿,走吧。”一个声音淡淡地从身后传来,云裳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转过身,弯着眉眼道,“好。走……”说着便骑着马一步一步朝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等着她的男子,心中想着,唯有他了。 靖王走到云裳身边,翻身上了马,揽住云裳的身子,柔了声音道,“裳儿,谢谢你。” 云裳回到了马车之中,才缓缓地打开了在她手中已经被揉得有些皱的信,抽出纸来,却瞧见上面最开始便写着两个字:密旨。 云裳一愣,快速地将那密旨读完了,面上却忍不住再次露出了几分惊诧的神色来,复又再看了一遍,那字迹确实是父皇的字迹,上面的印章,也确实是父皇的玉玺,还有父皇的小印,绝不可能是仿造的。 “王妃,怎么了?”浅音瞧着云裳沉默了下来,面色似是有些不对劲,便连忙问道。 云裳这才回过了神来,淡淡地道,“无事。”却小心翼翼地将那信折了起来,放到了袖中。 心中却仍旧掀起了波涛万丈,那密旨上写着的,竟是将皇位传给晨曦。父皇竟然将这样一封密旨交到了她手中,便是为了安她的心吗?还是防备着什么? 因着刚刚经历了离别,加上宁帝的那一封密旨扰乱了她的心神,一路上云裳精神都不是很好,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快到夏国皇城锦城的时候,竟然病倒了。 靖王瞧着云裳的模样,心中忧心,也索性弃了马,坐到了马车之中,日日贴身照顾着。此举倒是引得车队中许多人的注意,宁帝训斥了好几次,直言一个男子怎可为了女子这般摸样。柳吟风却是来看了云裳好几次,见她发热厉害,满脸通红,精神有些不济的模样,亦是有些担忧,便急忙寻了人先回了锦城,请了大夫过来瞧了。连着吃了五六日的药,才稍稍好了一些,虽然精神仍旧不太好,却也不若前两日那般严重了,靖王与柳吟风这才放心了一些。 一行人进锦城,已经是五月十四了,进了锦城,入了皇宫之中,众人才下了马车,皇后苏如姬早已带了后宫妃位以上的女子和文武百官在长乐大道的尽头等着了,夏寰宇下了马车,带着众人一同缓缓走了过去,皇后便与文武百官一同朝着夏寰宇行了礼,“陛下万福金安。” 夏寰宇走到皇后面前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淡淡地道,“这些时日,寡人不在宫中,皇后辛苦了。” 皇后端庄一笑,站起身来,柔声道,“皇上言重了。”目光却淡淡地扫向夏寰宇身后的众人,在洛轻言与云裳身上停顿了片刻,才又淡淡地移了开去,“皇上数日奔波想必定然已经十分劳累,不若先回长乐宫中梳洗休息一番,今儿个晚上,本宫为皇上准备了宫宴。”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好。”说着,又转过身来指着洛轻言对着皇后道,“这位便是华皇后的孩子,唤轻言。此前寡人便让刘文安拟了旨意,封为睿王,轻言初到锦城,尚无自己的府邸,此前太子身亡,如今太子府邸也闲置了下来,便更名为睿王府,赐给轻言吧。” 话音一落,却是让在场众人皆是变了脸色,皇后猛地抬起眼,目光落在洛轻言的身上,沉默了片刻,才道,“皇上,此事只怕有些不妥。” 身后的文武百官大多数亦是跟着点了点头,似是同意皇后所言。 夏寰宇挥了挥手道,“没什么不妥的,左右现在太子也不在了。他的府邸闲置着也闲置着,户部上个月还跟寡人哭穷呢,既然没钱,便不用再大兴土木了,就这般定了。”说着又望向靖王,“你与裳儿一路奔波劳累,裳儿又大病了这么一场,身子也不好,便先回去歇着吧。刘文安……刘文安呢?” 夏寰宇连着叫了两声,便又一个太监打扮的中年男子匆匆走到了夏寰宇身边道,“主上,奴才在呢。” 夏寰宇皱了皱眉,“让你呆在宫中你便连寡人回宫都不知道来迎了?睿王初到锦城,不识路,你便带睿王回府吧。” “诺。”那太监打扮的人便连忙走到了洛轻言身前,笑着道,“这位便是睿王与睿王妃了吧?两位这边请。”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夏寰宇,却见他已经带着皇后和文武百官往宫中走去了,云裳皱了皱眉,王爷初来锦城,夏寰宇将王爷安置在前太子府中,分明便是想要惹众怒,只是这般作为,究竟又是有何目的呢? 云裳察觉到一道狠毒的目光从远处看了过来,云裳顺着目光望了过去,却瞧见一个妙龄女子正在看她,云裳皱了皱眉,这…又是何人? “王妃?”有人在叫云裳,云裳这才回过神来,朝着那叫刘文安的太监微微笑了笑,跟上了洛轻言的步伐。心中想着,这夏国皇宫之中,只怕比宁国还要复杂许多,此后,只怕得步步小心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入府 太子府。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那门上的牌匾,眉头微微皱了一皱。刘文安一直留意着两人的表情,见状连忙笑着道,“王爷王妃见谅,皇上的旨意来得突然,奴才也没来得及换这牌匾,不过这太子府的下人都还在,每日都在打扫,应当也还是十分干净整洁的。” 云裳转过眼望向那显得有些冷清的大门,沉吟了片刻才道,“原来太子府中没有女眷吗?若是我们住了进去,以前的那些家眷,应当如何处置呢?” 刘文安听云裳问起此事,目光在云裳身上扫了扫,才道,“王妃放心,先太子的家眷皇上早已经下旨迁到了别院中了,太子去了,按照夏国的规矩,她们得为太子守陵三年,且太子不再了,她们便不能够再呆在太子府中了。” 云裳沉默地听着,半晌没有应声。刘文安在宫中侍候了皇帝这么多年,却第一次发现,这突然出现的睿王爷睿王妃竟然让他有些看不懂了,便躬身道,“王爷王妃,我们入府吧。” 洛轻言转过眼来看了云裳一眼,伸出手牵着云裳的手轻声道,“入府吧,这以后,只怕便是我们的家了。” 云裳低下头苦笑了一声,是啊,如今他们是在夏国,无论夏寰宇是抱着什么样的意图做了这样的安排,他们都只能受着。 随着刘文安入了太子府,云裳便发现,太子府中看起来倒是十分奢华的,连府中的小路都是铺了玉石的。只是,金碧辉煌,却独独少了几分清雅。一入府中,便是一个极大的花园,园中种满了各种名贵的花草,尤以牡丹为最。穿过那片花园,便是花厅,花厅中亦是十分的华美,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玉器,墙上挂着几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桌椅皆是名贵的紫檀木所制,桌上的茶杯亦是难得一见的彩瓷。 花厅中从主位旁绕出去,便瞧见约摸两百余人站在花厅后的院子中,院子中亦是种满了桃花,正是桃花开的季节,满园桃花竞相盛放,云裳心中想着,柳吟风曾说桃花在夏国是国花,果然不假,只是种在这富贵园子中,却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贵气。 “王爷王妃,这便是原本在太子府中服侍的老人,此前原太子妃离开太子府的时候带走了一些,剩下了两百余人。王爷瞧,是留下来还是全部打发了去,单独再添置?”刘文安微微转过头,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便看向云裳道,“裳儿,你觉得呢?” 云裳目光淡淡地从那些人脸上扫过,看起来倒都是一些普通下人,想来也是,虽然太子不在了,只是太子妃定然也是将原本管事的都带走了的,只是这些人中间,定然也有各处安插来的眼线。沉吟了片刻,云裳便道,“我们初来乍道,许多夏国的规矩只怕他们比我们更清楚一些,留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原本在宁国使惯了的那三十二个下人便让他们在我们院中侍候便是,其他的便不用太大的变动了。管家此前也当得起家的,家中的大小事还是交给管家吧。” 洛轻言亦是点了点头,“那便按照王妃的吩咐办吧。” 刘文安连忙应了声,又道,“这太子府陛下既然已经赐给了王爷,王爷便能够全全做主,奴才也将王爷王妃带到了,此后便由王爷王妃劳心了,奴才这边回宫给皇上复命去了。” 洛轻言颔首,转身让管家送了过去,才又望向站在院子中唯唯诺诺的两百多人身上,淡淡地道,“这府中可有清雅一些的院子?” 半晌没有人开口,云裳瞧着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了许久,才有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道,“回禀王爷王妃,西院倒是较为清雅幽静,只是那是客院……” “客院便客院吧,本王与王妃都喜欢清静,这一路奔波也累得狠了,带我们到西院去吧。”洛轻言面上一直紧绷着,带着令人心惊胆颤地冷意。 云裳微微一笑,“我们刚到夏国,许多事情还未理顺,在此期间,你们此前是怎么做的便怎么做吧。” 众人连忙应是,那中年男子才上前一步道,“王爷王妃,这边请。” 洛轻言带着云裳一同跟在那中年男子身后,云裳一路四下瞧着,一面与那男子交谈,倒也知晓了不少事,比如那男子叫林群,是原本负责管理太子府中采买的管事,例如这太子府从几百年前便有了,却从未住过除太子之外的其他皇子。 西院倒是比太子府其他地方寒酸了许多,院中只种着几颗梅树,屋子后面是一小片竹林,倒也算得上是清幽的,云裳倒是满意的,便点了点头让浅音和后面的仆从将行李都放了下来。靖王见状也笑着对那林群道,“以后本王与王妃便住在这儿了吧。” 那林群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轻声应了便退了下去。 浅音带着下人进进出出放东西,云裳这些天在马车上睡得多了,倒也不觉得困,便拉着洛轻言在屋中坐了一面说着话,“总觉着突然到了这全然陌生的地方,见到的都是些没见过的人,心里有些没底。方才宫门口的时候,我瞧着那皇后应当亦是个心机深沉的,还有那夏寰宇一来便将王爷推到风口浪尖上,将这太子府赐给了王爷,亦不知道他是打的什么算盘。” 洛轻言笑了笑,握了握云裳的手道,“无妨,我们万事小心些便可。” 云裳点了点头,便听见在一旁摆放着东西的浅音道,“这都到了夏国了,王妃还夏寰宇夏寰宇的叫,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可就完了。”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浅音也变得这般仔细了呢。” 浅音听着,便走了过来,见靖王已经取了一本书在一旁看着,便凑到云裳耳边道,“王妃,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浅浅老大啊?” 云裳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轻声道,“莫要着急,我们如今初来乍道,四面八方瞧着我们的眼睛多了去了,此时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浅音嘟了嘟嘴,正欲说话,便听见外面传来通传之声,“王爷王妃,门房来报,说国公府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亲人 国公府?云裳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国公府应当便是华国公府上了吧?转过眼却瞧见靖王似乎未听见一般,全无反应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书。云裳便伸出手拉了拉洛轻言的手道,“王爷,华国公和国公夫人来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听见了。” 听见了还这般默不作声的模样,云裳想着,只怕他对华国公的到来是有些不喜的,只是云裳也不知晓他与华国公有什么过往,便拉了拉洛轻言的手道,“王爷,如今我们是在夏国呢。” 洛轻言拿着书的手微微顿了顿,云裳便知晓洛轻言定然是将她的话听了下去的,亦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如今他们是在夏国,若想要站稳脚跟,便誓必要利用好一些可以利用的人或者力量。云裳看了靖王一眼,便连忙吩咐着外面的人道,“将华国公和国公夫人请到花厅之中候着吧,本王妃与王爷很快就过去。” 云裳拉着洛轻言的手站起身来,两人一同换了一身衣裳便一同往花厅走去。 待到了花厅之中,云裳便瞧见花厅之中一坐一站的两个人,华国公正背着手站着看那挂着的山水画,另一个看起来约摸五十岁左右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太太正不停地往花厅里面望,神情有些焦急。 云裳听见那老太太低声念叨着,“老爷子。你还看什么山水画啊,轻言回来了,怎么还不来啊,你再让下人去请一请呢。” 华国公冷哼一声,“哪有让长辈等着的道理,简直太没有礼貌了,没家教。” 华国公夫人还没有出声,靖王便已经冷笑一声开了口,“若是嫌弃本王没有家教没有礼拜,华国公大可不必在这儿等着,本王也不见得欢迎。” 云裳连忙拉了拉靖王的手,笑着走了出去,对着两人行了个礼道,“见过华国公,国公夫人。” 华国公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应,倒是华国公夫人连忙扶着云裳站了起来,拍着她的手望向云裳,笑眯眯地道,“这便是云裳公主吧,好,好,长得这么俊,一看便知道是个好孩子。” “你眼睛瞎了。”华国公在一旁有些不悦地嘟囔着。 华国公夫人却不予理会,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地往云裳身后望去,只一眼,眼泪却突然流了下来,“好好好,是轻言啊,老爷子,是轻言啊。和翎儿小时候长得真像……”说着说着嘴唇便开始颤抖了起来,半晌才呜咽了两声,便说不下去了。 华国公见状,手微微颤了颤,叹了口气,将国公夫人拉了过来,道,“都说了不让你过来你偏要过来,一过来才看了一眼就开始哭了,丢死人了。” 云裳笑着望着两人,想着华国公似乎也不像传言中那般不喜国公夫人,而国公夫人对王爷,倒是真心疼爱的。 国公夫人连忙摇了摇头,挣脱了华国公的手,走到洛轻言面前,微微颤颤地抬起手,却又有些犹豫地停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收了回去,半晌,才抬起眼轻声叫了两声,“轻言,轻言……” 洛轻言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开口,云裳却感觉到他似乎有些烦躁,便伸出手握住了洛轻言的手。 “轻言,我是你外祖母啊……”说了这么一句,便又扑簌簌落下泪来。 云裳瞧着,心中也微微有些发酸,心中却是有些庆幸的,王爷孤独了这么多年,终于有疼爱他的亲人了。这般想着,便拉着靖王的手走到国公夫人面前轻声道,“外祖母,王爷便是这个冷漠的性子,外祖母莫要在意。” 国公夫人连忙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连连道,“不在意,不在意。” 华国公有些不耐烦了,冷冷地道,“说好就看一眼的,等会儿他们也还要入宫的,就不应该带你来,走了走了。” 国公夫人抬起眼怯怯地看了洛轻言好几眼,才低下头,顺从地走到华国公身边,华国公抬起眼望向洛轻言,轻哼了一声才道,“总归也到夏国了,不管你愿意或是不愿,在夏国,只有国公府的人才是真心待你的,你如果想明白了,便多到国公府走动走动。”说完又哼了一声,才率先走出了花厅。 国公夫人回过头又看了洛轻言几眼,才连忙也跟着出了门。 云裳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不见了,才转过头望向靖王,却也没有说话,只紧紧握住了洛轻言的手,心中想着,王爷只怕还是没有习惯有亲人关心的感觉呢。这样想着,便觉着心中有些闷闷的疼。 过了申时,云裳便与洛轻言一同往夏国皇宫之中走去,宫门口早已有人候着了,见到两人便连忙迎了上来,轻声道,“睿王爷,睿王妃这边请。” 夏国的宫殿虽然不如宁国那般大气,却多了几分温婉的感觉,云裳一路走过去,便瞧见那宫人带着他们到了一处花园之中,花园之中四处都满是桃花,桃花树上都系着红色的灯笼,美不胜收。 最中间的空地之上摆好了坐席,中间却用绣着桃花扇的屏风隔了开来,宫人轻声道,“王爷王妃,屏风左边是女宾席,右边是男宾席,奴才让人带两位入席。” 云裳对着洛轻言微微颔首,便跟着一旁的宫人走到了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云裳刚一落座便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云裳素来也算得上是引人瞩目的,倒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因着席上众人一个也不识,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裳儿,外祖母坐不身边。” 云裳转过眼便瞧见国公夫人笑得一脸温和地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云裳便连忙朝着国公夫人行了个礼。 国公夫人刚一落座,便听见宫人的唱和声长长地从席末尾处传了过来,“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便连忙起身,跪倒在地,“陛下万福,皇后娘娘金安。”<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宴无好宴 平身之后,众人便起了身,云裳抬起眼来望向主位之上的皇后,皇后的容貌倒算不上是多美的,只是却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云裳察觉到另一道视线再朝着她看过来,便抬起眼望了过去,便瞧见次位之上坐着一个艳光四射的身影,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是了,她怎么忘了,宁浅亦是夏寰宇的宠妃,这样的场合,她自然是会出现的。 只是两人不敢让旁人察觉出什么,只对视了一眼便匆匆移了开去。不过这一眼,却仍旧落入了皇后的眼中。皇后微微一笑,望向宁浅道,“湘贵嫔一直在看睿王妃,可是睿王妃有什么不对?” 宁浅闻言,微微一笑,又往云裳这边瞧了过来,才笑着道,“嫔妾还说这位夫人容貌出众,为何此前从未见过,原来竟是睿王妃,难怪。” 皇后闻言,亦是轻笑了一声道,“今日初初见到睿王妃的时候,本宫亦是吓了一跳呢,觉着这世间怎会有这般清雅脱俗的女子,与贵嫔妹妹倒是不相上下,只是贵嫔妹妹更为艳丽几分,而睿王妃,更为清雅几分。” 云裳连忙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贵嫔娘娘谬赞,臣妇愧不敢当。” 皇后听云裳这般说,又笑了笑,才道,“不过说起睿王妃,不得不提,睿王爷才当真是容貌俊美,与年轻时候的皇上几乎是一模一样,先前瞧见的时候倒让本宫也忍不住惊了一跳呢,果真是父子,竟那般相像。” 话音一落,便有一个女子接过了话茬子,“听皇嫂这般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呢……” 云裳望向那女子,却瞧见那女子竟就是今日上午用愤恨的目光瞧着她的人,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她叫皇后叫的是皇嫂,想必应当是夏寰宇的妹妹,只是夏寰宇应当只有一个妹妹,那便是泰安公主,听闻此女极其好美男子,公主府中面首无数,且已经三十多岁,却还未嫁人。 见泰安公主这般说了,其他的众人皆露出一副好奇的神色来,云裳心中冷笑了一声,只觉着心中的一块石头被拧了起来,始终落不到地。 皇后闻言,哈哈大笑道,“虽然男女分席,只是却也不是没有法子的。”说着,便走到旁边与夏寰宇说了些什么,夏寰宇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听见夏寰宇的声音传了过来。 “今日是睿王第一次参加宫宴,便将屏风撤了吧,莫要以后在路上遇见了睿王也不识得。” 有宫人应了一声是,便有人将屏风一点一点的撤了开去,云裳便瞧见靖王坐的位置正在自己对面,朝着他微微一笑,便不作声了。 “听闻睿王在宁国的时候可是被称为战神的,想必武功定然十分高强,只是不知当着众人之面,可否给我们大家露一手呢。”皇后翘着嘴角望向静坐在一旁的洛轻言,轻声问道。 夏寰宇闻言倒是摇了摇头,“说起武功,便不得不说,睿王妃那一手十箭齐发,当真才是绝呢。” “哦?睿王妃竟然有如此本事?”皇后闻言,似是愣了愣,便又将目光落在了云裳身上。 云裳不知那高位之上的这两夫妻一唱一和是为了什么,闻言只淡淡地笑了笑道,“雕虫小技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那泰安公主却突然出了声,“皇兄,方才听皇嫂说,睿王与皇兄年轻时候长得十分相像,倒不知哪一位是睿王呢?” 夏寰宇笑了一声,“既然说像年轻时候的寡人,那你瞧瞧,那一个像不就知道了?” 泰安公主果真在男宾席扫了一圈,目光猛地落在了洛轻言身上,沉默了片刻,才指着洛轻言道,“皇兄,可是他?” “秦安果真好眼力。”夏寰宇笑着道,女宾席的目光便都齐齐望了过去。 云裳嘴角噙着几分笑意淡淡地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便听见身旁传来国公夫人的声音,“小心泰安公主。” 云裳不知国公夫人说的小心是小心什么,却也明白,国公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样的话,便压低了声音应了声,目光扫向那泰安公主。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却仍旧保养得宜,瞧起来不过二十五六,正是风韵最佳的时候,此刻目光却定定地望着洛轻言,嘴角微微勾起,眼中一片暗沉。 似是察觉到云裳在看她,泰安公主转过眼,对着云裳轻轻一笑,便又移开了目光。 “据闻睿王爷府中并无侧妃亦无妾室,只王妃一位女子,如此痴情,倒让世间女子都十分羡慕呢。”皇后淡淡地道,声音平静无波,似是无意间提起此事一般,云裳却忍不住留了个心眼,莫非,皇后竟是想要往王爷身边塞女人? 洛轻言一直冷冷地模样,从头到晚竟是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似乎是在看一场毫不相干的闹剧。 只是听见皇后这般说,才抬起眼,目光淡淡地扫过皇后的脸,冷笑了一声道,“皇后娘娘这般说,是在责怪陛下有后宫三千,皇后娘娘不能独宠一身?” 皇后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瞬间,便又重新带上了几分笑容,“睿王此言从何说起,本宫只是欣赏睿王的痴情,只是,本宫却也知晓,女子善妒,容不得他人,可是七出之罪之六。” 靖王冷冷地笑了一声,“本王的王妃倒是不善妒,只是本王善妒,本王容不得他人分去王妃的一点关注。本王不希望王妃因需要将注意力放在处理旁的事情上面,而不能时时刻刻与本王在一起。” 宴上微微静了静,却又听见洛轻言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本王脾气素来不是太好,若是有人总是喜欢到王府骚扰王妃的清静,那便怪不得本王不客气了。” 皇后被靖王落了两次面子,面上已有些难堪,沉默了片刻才道,“王爷初来夏国,可莫要这般冷冰冰的模样,小心把我们在场诸位娇滴滴的小姐们吓坏了。”说完便又道,“皇上,你方才不是说,要让大家一同来个小比试,赢了的有重赏吗?” 夏寰宇笑着点了点头,“夏国素来尊崇文人,今日便玩一个传花令吧。今日也不为了惩罚,只奖赏不惩罚,寡人出个花令,有人能够接的,便自己站起来接,到最后无人可以接了,便赢了,大家可有异议?” 云裳此前倒是听闻过,夏国的传花令不像宁国,只是击鼓传一枝花而已,而是以花为题,出题之人念一句诗,花出现在诗的第几个字,接花令的人便需要同样念一句诗,花名也得出现在诗同样的位置。 无人应答,夏寰宇便笑吟吟地道,“那寡人便出题了?人面桃花相映红。” 话音刚落,泰安公主便已经笑吟吟地开了口,“映日荷花别样红。” 接着便又有几个云裳叫不出名字的人接了花令,只是耗的时间却越发的长了,云裳淡淡地瞧着,并未开口,那边一个年轻公子已经站起了身,“留得枯荷听雨声。” 半晌无人再出声,夏寰宇微微一笑,“没有了?那便是苏侍郎赢了?” 泰安公主亦在一旁笑着道,“皇嫂果真出身书香世家,家中弟妹个个都是才华横溢的。”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年轻男子身上,见他容貌算不得出众,只是眼中傲气凌然,对泰安公主的夸奖亦是有些不屑一顾的模样。 一旁的宫人端着酒壶走到云裳身旁,见云裳杯中是空的,便弯下了腰来。 “等等。”洛轻言突然出了声,园中众人都朝着他望了过去。夏寰宇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望着洛轻言道,“睿王可是想出了什么绝妙的花令?” 洛轻言似是愣了愣,目光扫向席上的众人,才勾了勾唇角,“抱歉,我并非是想要接花令,我只是瞧见那宫女在给王妃倒酒,想要让她等等,王妃大病初愈,不宜饮酒,还是换成茶吧。唔,你们继续……” 席上众人神色各异,目光落在正弯腰为云裳倒酒的宫婢身上,那宫婢突然被众人这般瞧着,有些紧张,酒壶一斜,便将酒水洒到了桌上。那宫婢见状,面色一下子便吓得煞白,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连连道,“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席上猛地便静了下来,只听见“啪”的一声,洛轻言手中的酒杯猛地放到了桌上,目光有些不善地望着那宫婢,那宫婢身子便颤抖得越发的厉害了。 云裳见着气氛有些冷凝,便轻声笑了起来,转过身子扶起那宫婢道,“无事的,不怪你,王爷吓着你了吧?” 那宫婢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皇后便缓缓地开了口,“宫中宫婢犯了错,自然是应当受罚的。” “皇后娘娘明鉴,方才是王爷突然出声才让这宫婢一下子吓着了,若是罚只怕王爷更该受罚了,宫婢无罪。”云裳说着,便抬起眼望向对面冷着脸坐着的洛轻言。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方开了口,“睿王归来本是件喜事,既然是喜事便不应该因为一件小事坏了气氛,退下吧。” 那宫婢连忙拜了拜,急急忙忙退了下去。云裳的目光落在桌上洒着的酒之上,眼中闪过一抹暗沉。<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千灵公主 因着身上衣裳沾上了一些酒水,云裳便借故先离席了,靖王便也连忙站起身来请罪离开了,两人一同出了宫乘了马车往王府走去。 “那酒中有毒?”洛轻言眯了眯眼,眼中蔓延开浓浓的冷意。 云裳颔首,“那宫女倒也是聪明的,我此前一直喝着的是茶,若是她一早便将酒添上了,只怕会引得我怀疑。那时大伙儿都在瞧那苏侍郎与泰安公主,她应当是看我目光并未放在桌子上,才大着胆子来倒了酒,本来我都是未怀疑的,只是她倒酒之前却将我桌上的茶杯和酒杯的位置换了一换,我因此起了疑,才给你打了暗号,让你出声,酒洒了之后,我才确定了,那酒确实是有毒的。”只因宫中的筷子皆是银制,方才,筷子微微沾到了那洒在桌上的酒水,有些变了色。 洛轻言握住云裳的手,眉头拧起,叹了口气道,“此前知晓我的身份之后,我倒也派了些人到夏国来,只是那时形势未明,因为都不是什么太有用的人。现下我们初来乍道,便有人欺我们人生地不熟,对你下手,看来,我应当尽快将手中势力都转移到夏国来了。不过其他那些对我们虎视眈眈地人定然会小心防备着,因而最快也得三个月,这三个月,裳儿你还是称病就呆在府中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云裳笑着眯了眯眼,轻声道,“我倒是觉着,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用这般小心翼翼地,今日我瞧得出,席上众人皆是在试探我们,今日我们二人的表现让他们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接下来定然会千方百计的想要知晓我们在夏国究竟提前布置了些什么。我们畏畏缩缩地,反而引人怀疑,倒不如气势做足了,便让他们猜一猜,我们是真有实力还是虚张声势吧。”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微微颔首,“听你的。”而后又转过眼揽过云裳,轻声道,“接下来的日子,只怕那些个什么皇后贵妃什么公主夫人的得骚扰你一些日子了。你惯来不喜欢应酬,若是不愿见,便叫人回了便是。” 云裳轻笑一声,心中却知晓,即便是不喜,她也必须要学会这些了,只因,她不再是在宁国,不再是尊贵的帝姬。王妃,虽然听着还是一样的尊贵,只是宫中那些嫔妃名义上也算是洛轻言的母妃了,那些个公主的有的是洛轻言的姑姑,有的是妹妹,哪一个是能够轻易得罪的?他们刚到夏国,以后的路还长着,后宫中的那些女子个个身后连着前朝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们如今还全然不知。 回到府中,倒是清静了两日,云裳让管家将原本的下人分配了,自己每日只需看一看账册,其他时间便都在抱着夏国叫得上名字的世家的资料册子在看。 洛轻言有了封号,便得每日早起去上朝,云裳便也跟着在那个时辰便起了身,前两日还有些不习惯,白日里都是哈欠连天的,如今倒也渐渐习惯了过来。 “王妃,千灵公主来了。”浅音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轻声道。 千灵公主?云裳稍稍沉默了片刻,千灵公主,如今十二岁,是云贵妃的女儿,排行十七,听闻性子十分活泼。自那日宫宴之后,她倒是第一个登门的人,也不知道有何目的。 正想着,便听见外面响起一个少女咋咋呼呼的声音,“嫂嫂,嫂嫂,我嫂嫂在屋里吗?” 云裳蹙眉,果真是活泼得很呢。心中想着,便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浅音,从手边拿了一本女则在手上,扬声道,“请千灵公主进来吧。” “嫂嫂果然在屋里。”话音一落,便听见脚步声传来,倒是欢快的紧,珠帘响起,云裳抬眼往门口望去,便瞧见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出现在珠帘之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手抓着珠帘往屋中看了进来,看见了云裳,才放开了抓住珠帘的手,往前蹦了一步,笑眯眯地走到云裳面前道,“嫂嫂在做什么?” 云裳还未回答,便瞧见那千灵公主踮着脚看了看云裳手中的书,却是蹙着眉头道,“看女则啊?女则有什么好看的。” 云裳正欲张嘴,那千灵公主又拍了拍脑袋道,“对了,嫂嫂定然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叫千灵,嫂嫂也可以叫我小十七。” 云裳笑了笑,听着千灵似乎并未又在说话的打算,这才开了口,却不是对千灵公主说的,而是吩咐着一旁站着的浅音道,“去给千灵公主倒一杯果茶吧,先前做的那些糕点也给千灵公主拿些过来。” 千灵闻言,眼睛顿时便亮了,“那日宫宴的时候我生病了,母妃没让我去,后来听九姐姐说,嫂嫂长得可漂亮了,所以今儿个母妃终于允许我出宫了,我就连忙跑到了这儿来瞧瞧嫂嫂。嫂嫂果真美若天仙,而且还知道千灵最爱吃了,嫂嫂真好。” 云裳笑着望着千灵公主,轻声道,“宫中的御厨手艺都是极好的,怎么好似没给你饭吃一般。” “可不是没给我吃吗?这些日子因为生了病,那些个御医宫人的,简直烦透了,不许我吃这样不许我吃那样的,可把我郁闷坏了。”千灵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云裳,“嫂嫂,我听说宁国吃的可多了,你是宁国的公主,定然吃过很多好吃的对不对?” 云裳轻笑一声,“那倒也没有,我十五岁之前有七年都是在寺庙中度过的,一点肉都吃不到。” 千灵闻言用一种十分可怜的目光盯着云裳看了许久,“寺庙啊,寺庙的斋饭简直难吃死了,嫂嫂真辛苦。” 正说着话,浅音便端了盘子过来,上面放着一杯果茶和一些糕点,千灵倒也不客气,看也不看那果茶,抓起一个糕点便吃了起来,眼中亮晶晶地,“这是什么糕点,味道好极了。” 云裳抬眼看了看,“是桂花糕,我素来喜欢吃桂花糕,宁国皇城中玉满楼的桂花糕是一绝,亦是我十分不舍的,我便将玉满楼的厨师带了过来。” “好吃,好吃。”说话间,一块桂花糕便已吃完,千灵又接连吃了好几块,才端起果茶咕噜噜地喝了一大碗茶。 待吃完一盘桂花糕,千灵才突然叫了声糟糕,“糟了糟了,待会儿回宫我定然是用不下晚膳了,母妃一定要责罚我的。”说完,便可怜兮兮地望向云裳,“嫂嫂送我回宫好不好?若是母妃要责罚我,瞧着嫂嫂在,她定然也是要给我几分面子的。” 云裳翻书的手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沉思,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想来是因为这几日她都在王府之中不曾出府,有人着急了吧。 “嫂嫂一定不忍心我被母妃打的吧。”千灵眨巴眨巴眼,望向云裳。 云裳微微一笑,便站起了身来,“好,我送你回宫。”说着,便将书递给了浅音。 浅音将书放好,便跟在云裳身后出了王府。 云贵妃住在云栖宫,宫中种满了兰花,倒也十分清雅,宫人进去禀报了,云裳牵着千灵的手走了进去,便听见一个女子温温柔柔地道,“千灵定然是闯祸了,那淘气孩子。” 话音一落,便有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不会的,千灵聪明可人,怎么会闯祸。” 是皇后。 云裳眯了眯眼,倒是不曾想到皇后竟然也在,她还当只是云贵妃想要见她有什么事,如今瞧来,却又得再思量几分了。 “母后说的对极了,千灵聪明可人,怎么会闯祸呢?”千灵拉着云裳快速地踏进了殿中,扬声道,声音清脆,让殿中的一众人都望了过来。 云裳扫了一眼,殿中不止有云贵妃和皇后,还有好些嫔妃呢。 云裳走了过去,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众位娘娘金安。” “起身吧,去给睿王妃搬个椅子。”皇后轻声吩咐着,目光落在云裳的身上,待云裳落座之后,皇后才笑眯眯地道,“瞧睿王妃这容貌,可是将我们一众姐妹都给比下去了。” 云裳低着头没有接话,云贵妃便开了口,“不只是容貌,这品性也是极好的,娴雅淑静,怪不得睿王爷那般宠爱。不像我那个儿媳,便只对打打杀杀的感兴趣,每次一进了宫,在我这儿做不了多久,便开始不耐烦了。” 云裳静静地听着,想着云贵妃倒是有一子,排名第六,儿媳妇,应当是右将军的女儿。 皇后笑了笑,轻声问着云裳,“在夏国可习惯?本宫听闻你这几日都不曾出府,可是身子不适?” 云裳低着头,嘴角含笑,“回皇后娘娘的话,一切都好,并没有不习惯。只是刚刚安置好,府中的事情乱七八糟的尚需打理,最近倒是有些忙。” “哦?”皇后勾起嘴角,“说起来,睿王也应当叫本宫一声母后的,你们刚来,若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尽管与本宫说便是,府中人手可还够?本宫听闻,你们来时只带了三十六个下人?” 云裳点了点头,“是,下人倒是用不着太多的,王爷与我皆是不喜太多人服侍,够用就好了。” “本宫还说从宫女中拿一些人给你们呢,既是不喜人太多,那便算了。”皇后随口道,“若是府中安置好了,你也多到宫中走动走动吧。” 云裳轻声应了声是。 正说着话,便有一个宫人走了进来朝着皇后行了礼,“皇后娘娘,皇上听闻睿王妃在云栖宫,让奴才来请睿王妃去湘竹殿一趟。”< 第二百八十章 警告 湘竹殿,应是宁浅住的宫殿。云裳心中暗自想着,便瞧见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恨意,随即便掩了过去,笑得云淡风轻,“还说与你好生聊一聊呢,既然陛下有请,你便先去吧。” 云裳连忙应了声是,便朝着皇后行了礼,跟着那宫人退了出去。 “我也好久没见过父皇了,我也要去。”身后传来千灵公主的声音,“嫂嫂,等等我。”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手便被千灵公主牵了起来,待出了云栖宫,千灵公主觑了眼走在她们前面有些距离的宫人,才低声道,“悄悄告诉嫂嫂哦,那湘竹殿里面的湘贵嫔,比嫂嫂还长得好看呢。只不过她不怎么理千灵,千灵不喜欢她。” 云裳目光落在千灵的脸上,却见她一脸的天真烂漫,心中忍不住泛起一抹冷意来,宫中长大的孩子果真是无法保留纯真的,只十二岁的小女孩便有如此深的心机,先是告诉她,湘贵嫔比她还好看。女子素来是心眼小的,特别是容貌出众的,对比自己美的人总隐含着几分敌意。千灵的目的便是想要引起她对湘贵嫔的不喜,而后又说因为湘贵嫔不理会千灵,因为千灵不喜欢她,便是想要告诉云裳,她们是同一阵线的。 “是吗?”云裳蹙了蹙眉,“果真比我还美?” 千灵闻言吐了吐舌头,轻声道,“可不是我说的,自从嫂嫂来了之后,宫里见过嫂嫂的人都在拿嫂嫂和湘贵嫔比呢。” 云裳微微笑了笑,便不再开口。 湘竹殿果真如名字一般,种了许多湘竹。云裳走了进去,便听见有琴声传来,一片白色轻纱之后,隐隐可见有人在抚琴。 “父皇,父皇。”尚未见到人,千灵便已经大声嚷嚷了起来,扔开了云裳的手冲进了殿中。 “是千灵啊。”夏寰宇的声音传来,淡淡地,似是不带任何感情。 云裳突然想起,此前那册子上写着夏寰宇素来宠爱千灵公主,脚步微微顿了顿,便走了进去。果真是宁浅在抚琴,夏寰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怀中抱着方才冲进来的千灵。 “给皇上请安,给湘贵嫔请安。”云裳上前行了个礼。 “起来吧。”夏寰宇轻声道。 云裳便站起了身来,刚站稳,便听见夏寰宇问道,“今日怎么进宫来了?” 云裳连忙低着头应道,“千灵公主在王府来玩,臣妇将千灵公主送回宫。” 夏寰宇闻言,目光落在怀中的千灵身上,若有所思,又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嗯,既是进了宫,便陪寡人下盘棋吧。” 宁浅闻言,便连忙吩咐人将棋盘端了上来,云裳便坐到了夏寰宇的对面,心中有些摸不透夏寰宇的想法,叫她过来只是为了与她对弈? 蹙了蹙眉,云裳瞧着夏寰宇落了子,才连忙跟了上去。 一盘棋下了一个多时辰,千灵早已经叫嚣了许多次无聊,却一直没有离开。一局完,夏寰宇便又皱了眉头,“你棋艺倒是进步了一些,方才寡人胜得有些险,再来一局。” 云裳默不作声地将棋子收回盒中,应了声,“是。” 下到一半,千灵才打了个哈欠,喊了几声,“千灵先回去了,都要用晚膳啦。”说完也不等夏寰宇应声,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夏寰宇这才缓缓开了口,“这宫中,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少来的好。千灵出宫皆是有暗卫跟着的,不会出事的,下次你寻了借口回了便是。” 云裳不明白他是何意思,沉吟了片刻,便也应了下来,“是。” 夏寰宇说完,又转过身对着宁浅道,“晚上朕与睿王妃都在这儿用膳,你去准备吧。” 宁浅抬眼看了看云裳,方点了点头,带着宫人退了下去。 “刘文安,添茶。”夏寰宇转眼望向站在一旁的刘文安。 刘文安连忙上前添了茶,夏寰宇才又开了口,“轻言一切都很好,只是太过重感情,如今前朝后宫都知道,你是他的软肋。若是不想寡人亲自帮他把这软肋给拔掉,你便自己小心一些,不要拖了轻言的后腿。寡人听闻你是个聪明的人,连吟风都对你夸赞不已,只是寡人却实在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夏寰宇落下一子,“希望你真如传闻中那般有能力吧,这前朝后宫之中,人人都盯着你,轻言看重你,你便好生保好你的命。” 云裳闻言,沉默了片刻,才跟着落了子,“陛下放心,臣妇明白。” 一局完了,夏寰宇倒也并未真的留下云裳用完膳,只淡淡地道,“这段时间,夏国西南边的雅族暴乱,已经多年不曾出兵的华国公请兵出战。你这些日子,多与国公府中的人亲近亲近吧。睿王如今应当快要出宫了,寡人让刘文安带你过去吧。” 云裳应了声,跟着刘文安出了湘竹殿,脑中却一直在想着方才夏寰宇所言之事,华国公许久不曾出兵,她亦是知晓的,这些年华国公虽然身居国公之位,却是不理朝中之事。如今却突然请兵出战去平叛乱,只怕是与王爷有关。 刘文安带着云裳到了议事殿门口,让云裳稍候片刻,便走了进去。不一会儿,洛轻言便快步走了出来,见云裳站在殿外,原本冷峻的脸便柔和了几根,走到云裳面前道,“怎么进宫了?等了多久了?” 云裳笑了笑,“此前千灵公主来王府了,我送她回宫,在云贵妃那儿坐了一会儿,便被皇上传召去了湘竹殿,在湘竹殿陪皇上下了两盘棋。” 洛轻言点了点头,“你等等,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便回府。” 云裳应了声,站在议事殿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靖王便同几个穿着官服的人一同走了出来,云裳笑着看着他与那些个官员告别,而后走到云裳面前牵起云裳的手往宫门走去。 “你说的千灵公主我见过两次,倒是……天真烂漫的紧啊……”洛轻言轻声道,天真烂漫四个字加了重音,云裳微微一笑,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嗯,我会留意的。” 只是,云裳却并未想到,那千灵公主还是出了事,第二日一早,云裳刚一起身,便瞧见靖王眉头微微蹙起,转过身朝着云裳道,“千灵公主昨日夜里腹痛,太医说,是中了毒,如今宫中正闹腾得厉害,我听浅音说,昨日千灵公主在府上吃了些桂花糕?” 云裳点了点头,便知晓了,此事只怕是冲着她来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审问 云裳唤来浅音穿好了衣裳梳好了发髻,宫中便来了人,倒不是刘文安,而是皇后身边的内侍,“王妃娘娘,昨儿个晚上千灵公主腹痛,太医诊断出来是中了毒,皇后娘娘传王妃进宫一趟。” 云裳抬起手扶了扶发髻上簪着的梅花钗,眉头微微一蹙,似是十分讶异,“千灵公主中了毒?” 那内侍连忙应了声是,又道,“昨儿个与千灵公主有接触的人皇后娘娘都召集起来了,昨儿个千灵公主到了王府,还是王妃亲自送回宫的,皇后娘娘说,王妃娴雅善良,定然是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只是该走的程序也还得走一走,不然容易落人口实。” “这样啊……”云裳眯了眯眼,点了点头,“那本王妃便随你进宫一趟吧。” 云裳到了宫中的时候,云贵妃的云栖宫早已经站满了人,皇后倒是第一个瞧见了云裳的,“睿王妃来了啊?来这边坐一坐吧。”说着便让宫人给抬了凳子来,云裳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才走到一旁坐了下来,面上带着几分忧色,“一大早便听说千灵公主中了毒,如今千灵可还好?” “太医正在诊治,闹了一晚上肚子了,方才本宫去探望了一番,那小脸煞白煞白的,可叫人心疼了。”皇后面上亦是愁云惨淡的。 “可抓着凶手了?”云裳抬起眼望着殿内的人,除了好些宫女内侍之外,还有两三个坐着的嫔妃,一屋子人面色皆是有些沉重。 皇后摇了摇头,“还未呢,千灵公主素来受皇上疼爱,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痛心,万不能让凶手逍遥。”皇后说完又转过眼望向一旁一个年岁有些大的老女官,“奶娘,昨日千灵似乎也去了湘竹殿,湘贵嫔可过来了?” 湘贵嫔,那不就是宁浅? 云裳闻言,呆了一呆,才对着皇后道,“昨儿个千灵公主倒确实与臣妇一同到了湘竹殿,只是那时候陛下在,千灵公主一直呆在陛下的怀中,与湘贵嫔娘娘倒似乎没接触过。” “没接触过不一定就能够排除嫌疑了啊,嫔妾也还没有与千灵公主接触过呢,只是千灵公主素来喜欢吃,在嫔妾宫中吃了点杏仁,说不定千灵公主在湘竹殿中也吃过东西呢。”一旁一个打扮得略显妖娆的女子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地回应道。 云裳瞧见皇后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悦,却只是淡淡地扫过那女子,才轻声吩咐道,“派人去湘竹殿请湘贵嫔来一趟吧。” 夏寰宇不在此处。云裳暗自在心中想着,今日她收到消息的时候洛轻言还未进攻上早朝,若千灵从昨日晚上便出了事,云贵妃没有隐而不报的道理。而若是云贵妃上报给了夏寰宇,千灵是夏寰宇名义上最疼爱的公主,他不可能不来瞧。 云裳心中转了好几个弯,不知道夏寰宇昨日是歇在何处的? 云裳心中的疑问尚没有寻到人解答,夏寰宇便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穿着一身素色的宁浅。 夏寰宇瞧起来似乎有些怒意,走到殿中也不理会跪下来请安的众人,直接便朝着先前说话那妖媚女子走了过去,“昨日夜里千灵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何隐瞒下来不告诉寡人?若不是朕下朝之后去了湘竹殿听湘贵嫔说起,只怕如今都还被瞒在鼓中。” 那女子似是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道,“嫔妾,嫔妾没有想到……” 夏寰宇怒极,抬起脚便朝着那女子踹了下去,“没想到?你什么没有想到?”说着便转身望向皇后,“太医呢?太医如何说?” 皇后连忙道,“太医还在诊治,昨日夜里闹得有些厉害,太医说只怕有些麻烦,云贵妃在里屋瞧着,皇上要不要进去瞧瞧?” 夏寰宇没有应声,抬脚便朝着里屋走去,皇后跟着也进了里屋,云裳微微低着头站在原地,目光悄悄望向宁浅,宁浅悄然给云裳打了个手势,便也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了。 那被踹倒在地的女子咬紧了牙关,跪直了身子,眼中带着几分倔强。 不用问,只怕又是因为宫中争宠的缘故,云贵妃派了宫人去禀报千灵公主肚子疼,那时候夏寰宇应当便歇在这女子宫中,这女子以为是云贵妃为了将夏寰宇引来云栖宫使的手段,便故意将消息拦了下来。 这女子只怕也是活不了了,只是瞧她的神色,似乎还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里屋突然传来夏寰宇的怒吼,“给寡人用最好的药,若是治不好,提头来见。” 云裳听着那声音,眉头便又蹙了起来,她还以为这千灵公主只是中的小毒,只是听着夏寰宇的声音,似乎有些严重啊。 正想着,便瞧见那夏寰宇又走了出来,走到那女子身边又是两脚踹了过去,而后吩咐着刘文安道,“将这个贱人拉下去,关到冷宫中去。” 云裳看见那方才还一脸不屑的女子面色突然变了色,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夏寰宇,如何也想不到昨日夜里还在床第之间温柔相待的良人为何转眼间便变了模样。直到有内侍来拉起她的胳膊,她才猛地反应了过来,“陛下,陛下,嫔妾冤枉啊,嫔妾根本不知道千灵公主竟然已经如此严重,对了,是那守殿门的内侍,是他说瞧着那宫女的模样,颐指气使的,根本不像公主有什么事。嫔妾便以为是云贵妃嫔妾的,是云贵妃想要抢走陛下,陛下已经三个多月不曾来看嫔妾了,嫔妾怎么能够让她将这难得的机会抢走……” 夏寰宇皱了皱眉,“拉下去,眉贵人殿中所有宫人,全部发派到浣衣局去做事。” 那眉贵人闻言,更是哭得愈发的凄厉了,还欲开口求情,内侍却拿了一个布团来塞住了她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朝着夏寰宇微微屈膝,“是臣妾未能管理好后宫嫔妃,臣妾有罪。” “现在一个二个的来说自己有罪了?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将凶手查出来?”夏寰宇冷哼了一声,坐到了主位之上。 皇后应了声是,才站起身来道,“太医说,千灵是吃了有毒的东西了,而据昨日护着千灵的暗卫报,千灵昨日在清雅殿和睿王府吃过东西。只是清雅殿中约摸是午时左右,太医说,那毒药的发作时间约摸是两个时辰左右,若是在清雅殿中,这时辰对不上。” 云裳眯了眯眼,这般说来,竟只有她的睿王府有嫌疑了吗?云裳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臣妇与千灵公主此前并不相识,且昨日千灵公主来府上的时候也来的很突然,那糕点原本是准备着给臣妇吃的,臣妇怎么也不至于在糕点中放些毒药来毒害自己的吧。” 夏寰宇目光冷冷地扫过云裳,“昨日那糕点可还有?” “还有,这个季节没有桂花,臣妇爱吃桂花糕,昨日做这桂花糕都还是王爷千辛万苦让人从城中的香料店中买了一些店家晒干来做香料的桂花来做的,臣妇便做得多一些,原本打算晚膳的时候给王爷吃些的,只是没想到千灵公主突然来了,不过千灵公主也没有吃完,臣妇这便让人去府中拿一些来。”云裳连忙应道。 夏寰宇点了点头,“寡人派人去吧,糕点在何处?” 云裳想了想,才应道,“便在臣妇住的院子的内室之中。” 夏寰宇闻言,便吩咐了人去王府取来。 云裳的目光落在内殿门口,目光微微闪了闪,这一出戏,不知道又是谁让唱的呢?是云贵妃?还是皇后? 昨日千灵公主突然来王府的时候她便觉着有些不对劲了,心中也是暗自生了几分警惕的,可是一切都很正常,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云裳亦是小心翼翼地防着,生怕那千灵公主出了什么意外。昨天亦是一切顺遂,却不想竟然还是出了事。 不一会儿,糕点便取了过来,夏寰宇让人送进了内殿,让太医细细地查验了,太医说糕点没有任何问题,云裳却并未有任何放松。 果真听见皇后幽幽道,“这糕点看起来有些干呀,光是吃这干瘪瘪的糕点,不会口渴吗?” 云裳笑了笑,倒也不隐瞒,“是会口渴,昨日公主也在王府中喝了一些果茶,不过那果茶倒是已经倒了,只怕连杯盘都已经洗了。” 皇后眯了眯眼,转过眼对着夏寰宇道,“陛下不妨再让人去搜搜睿王府吧,光是带了这些糕点来,也不能查出什么来。”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见云裳只是默不作声地坐着,便转过眼望向云裳,“睿王妃以为如何?” 云裳笑了笑,她以为如何?皇后打的倒是好主意呢,去搜府,一可以查一查睿王府如今实力如何,二则,若是想要放些什么东西进去,亦是轻而易举的。 这般想着,云裳便抬起了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查吧,臣妇并未做过那伤天害理之事,自然是不怕的,只是臣妇有个请求,请陛下派陛下信得过的人去查,臣妇害怕自己无端被人当了刀使。”< 第二百八十二章 急转直下 夏寰宇想了想,便转过头对着刘文安道,“刘文安,你带人去吧。” 皇后闻言,想了想又道,“既然睿王府要搜,这宫中也应该搜一搜的,昨日凡事千灵午时之后呆过的地方,都仔细搜一搜。” 夏寰宇转过眼盯着皇后看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都搜吧。” 刘文安应了声,点了几个内侍出了门,云裳静静地站在原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意来。 “千灵,千灵!”内殿中却突然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声,云裳被惊了一跳,目光落在内殿门口,又听见云贵妃的声音传来,“太医,太医快来看看啊,千灵没有呼吸了。” 夏寰宇闻言,面色一沉,便转身几步走进了内殿中,皇后也紧跟着走了进去。云裳想了想,便抬眼朝着宁浅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跟了上去。 内殿中站着好几个太医,其中一个白胡子老者跪在床前,手搭在千灵的手上诊着脉,云贵妃亦是跪在床前,手摸着千灵的额头,脸上满是泪水,“千灵,千灵,你醒醒啊,你看看母妃啊,你不要丢下母妃好不好,母妃再也不会让你读书写字绣花了,你醒过来好不好,不要睡了。” 云裳的心似是被狠狠地拧了一下,幕后之人定然不会是云贵妃。 云裳想起前世桓儿离开的时候,自己的心情,心中更是笃定了几分。不管一个母亲多么狠心,也定然是不会拿自己儿女的命来赌的。 云裳目光落在床上的千灵身上,千灵的眉心一片青色,应是中毒已深,云裳皱了皱眉,这毒药倒是十分霸道。 “千灵究竟如何了?”夏寰宇皱了皱眉,眼中一片戾气。 那白胡子太医连忙跪倒在地,“回禀皇上,公主的脉搏时跳时不跳的,只怕是不妙。” “不妙不妙,寡人要的是你们救人,不是给寡人说只怕是不妙的!”夏寰宇的声音猛地大了几分。 云裳心中踌躇了片刻,自己此前倒是学过一些医术,只是学艺不精。不过…… 云裳蹙眉,抬起自己的手来看了看。 “陛下,陛下,千灵公主没有脉搏了。”太医猛地惊叫了一声,连连又从一旁翻得乱七八糟的药箱之中翻了一片参片出来,让千灵含在了嘴里。 宁浅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云裳沉吟了片刻,便站了出来道,“谁有刀?” 殿中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云裳身上,只是却没有人答话,云裳蹙了蹙眉,直接从发髻上拔下了梅花簪子,朝着自己胳膊刺了下去,立马,伤口之处便冒出了血珠子来。 “烦劳太医与云贵妃让一让,臣妇小时候吃过一些药,如今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臣妇想试一试,臣妇的血能不能救公主。”云裳轻声道。 “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能够……”皇后蹙着眉头开了口,只是被夏寰宇的目光一扫,便又住了口。 云贵妃眼中一亮,连忙让出了位置来,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云裳便两步上前,伸出另一只手将千灵的嘴掰了开来,将血滴到了千灵嘴里。 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云裳只觉着头有些晕,一旁的太医才猛地叫了起来,“有了有了,公主又有脉搏了。” 云裳微微一笑,又喂了一些血进去,才站了起来,只是刚一站起来,眼前便一片黑暗,险些站不稳晕了过去。一旁的宫人连忙扶住云裳,夏寰宇皱了皱眉,“来人,给王妃包扎一下。” 一旁的太医便连忙凑了上来,拿出布条来为云裳包扎了伤口,才退到了一旁。 云贵妃连忙便又跪到了床边,泪水便又落了下来,“千灵有呼吸了有呼吸了。”声音几近沙哑。 云裳笑了笑,退到一旁坐了下来。 千灵公主已经脱离了危险,刘文安带去搜查的人也回到了殿中,夏寰宇带着众人出了内殿,才让刘文安禀报,“睿王府上上下下都搜过了,不曾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是……” 夏寰宇蹙眉,“可是什么?” 刘文安抬起眼扫了扫殿内众人,才道,“可是奴才在湘竹殿与未央宫都搜到了太医说的毒药。” 殿内众人皆是吃了一惊,湘竹殿倒是可以理解,那是湘贵嫔住的宫殿,昨日千灵公主亦是去了湘竹殿的,只是未央宫是皇后的居所,怎么会也出现了毒药? 皇后闻言,脸色变了好几变,才怒气冲冲地拍了拍桌子道,“胡言乱语,本宫的宫中怎么会有这害人玩意儿?” 刘文安垂着眼,低声道,“奴才不能妄言,这一包药粉确实是从未央宫搜出来的,在未央宫的后殿中拿到的,据闻是宫女的住所,是在一个叫雅奴的宫女的被角里面找到的。 “雅奴?”夏寰宇皱了皱眉,看向皇后,“那可是你的梳妆宫女?” 皇后点了点头,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臣妾不知道为何这东西会出现在未央宫中,臣妾回去之后定当好生审问审问雅奴,只是雅奴昨日一直都在未央宫中,午时过后,雅奴也不曾见过千灵。倒是昨日千灵回了宫之后,是去过一趟湘竹殿的。皇上不妨传千灵的暗卫来问一问,昨日里湘竹殿中都有哪些人与千灵接触过。” 夏寰宇未置可否,只淡淡地对着刘文安使了个眼色,刘文安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两个暗卫便走了进来。 “仔细想想,昨日午时之后,公主都与那些人有过接触?”夏寰宇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沉声道。 两个暗卫面面相觑,连忙道,“回禀皇上,昨日里午时之后,公主去了睿王府,与睿王妃有过接触,而后回了宫,与云贵妃有过接触,后来到了湘竹殿,皇上抱着公主坐了一会儿,公主离开的时候,跑得急了,在湘竹殿殿门口绊了一跤,有个宫女扶她起来的时候接触过,而后便是云栖宫中服侍在公主身边的宫人了。” 皇后蹙了蹙眉,“你说公主从湘竹殿离开的时候,在门口绊了一跤,有个宫女扶她起身?那宫女长什么模样,你们可认得?” 两个暗卫连忙异口同声地道,“认得。” 云裳抬起眼望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宁浅,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方才她还一直以为,此事是冲着她来的,毕竟,种种证据表明,唯有睿王府最有机会。却不想,这一搜查,形势却急转直下,竟然将矛头对准了宁浅。 云裳细细思量了一番,便明白了,今日这事,自己不过是个引子。 想来也是,她不过刚刚到夏国,如今夏寰宇正看重洛轻言,这后宫中的女子素来是有眼力劲儿的,犯不着在这个时候来动睿王府。 所有的一切皆是在为这最后的这一出搜宫做铺垫,先是让人觉着,睿王府嫌疑最大,当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睿王府的时候,宁浅没有防备的时候,却突然拉出一个湘竹殿。只是,未央宫恐怕并非是刻意安排的,此事一直是皇后在穿针引线,方才瞧着皇后吃惊的模样,不像是作伪。 云裳想起此前暗卫的回报,只说宁浅在夏国宫中极其受夏寰宇的宠爱,不过一介平民百姓,不过短短几个月,便一路平步青云,到了贵嫔之位上。恐怕,早已惹得许多人眼红了。正好云裳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个时候下手除掉宁浅,确实是个好时机。 夏寰宇听暗卫这般说,便让人将湘竹殿中所有的下人都叫到了一起,让两个暗卫去辨认了。 不一会儿,两个暗卫便押着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宫女走了进来,那宫女面上皆是惊惶之色,目光落在宁浅的身上,微微一闪,便连忙低下了头。 刘文安已经跟了进来,“主上,这宫女叫珠儿,是湘竹殿中的打扫宫人,方才湘竹殿中的毒药,便是从她的床下搜出来的。方才暗卫辨认了之后,奴才便又听人回禀,说在湘竹殿外的竹林之中,发现了一处新土,里面埋着东西,正是这珠儿昨儿个穿的衣裳。” “衣裳?”夏寰宇挑了挑眉,“这衣裳有什么玄机?” 刘文安从一旁另一个内侍手中接过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件满是泥土的粉色衣裳,“奴才亦是不知道,只得拿了过来,让太医们瞧一瞧吧。” 一旁的太医连忙围了过来,展开那衣衫查看了片刻,才轻声道,“皇上,这衣衫的袖子上,有鸩毒的粉末,鸩毒便是千灵公主所中之毒。” 云裳瞧见,那跪在地上的叫珠儿的宫女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咬着唇,眼中闪烁着水光,似是极尽害怕的模样。云裳微微一笑,倒是个唱戏的好坯子。 听太医这般说,站在旁边的暗卫闻言连忙道,“昨日公主跌倒,这宫女便是用手扶起的公主,还用袖子擦了擦公主的脸。” 太医面面相觑,“只怕便是那时候,这鸩毒的粉末进了公主的嘴里,公主年幼,一点点粉末便足以让公主殒命。”< 第二百八十三章 真凶? 夏寰宇还未说话,皇后已经开了口,“湘贵嫔,这珠儿可是你宫中之人?” 宁浅闻言,目光缓缓转了过去,望向地上跪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宫女,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宫女自然是嫔妾宫中的人,方才刘公公亦是说过了,是嫔妾宫中打扫的宫女。只是她为何要害千灵公主,嫔妾却是不知道了。” 皇后闻言亦是冷冷一笑,“湘贵嫔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了你?还是你觉得,这宫女无人指使便会自己跑去给千灵公主下毒?” 夏寰宇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按理来说,这后宫之事本不应该由他插手,只是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晓。 宁浅闻言,眉头微蹙,“嫔妾也想要知道,一个那般活泼可爱的孩子,怎么就有人下得了手。”说着,便又转过眼望向地上跪着的珠儿,“嫔妾倒是有些好奇,珠儿的那鸩毒毒粉,又是从何处来的?按理说一个宫女,是拿不到那种东西的,而且,湘竹殿中的用度皆是内务局发放的,嫔妾在宫外并无亲人,因而除了皇上赏赐的和内务局送来的,其它一件额外的东西都是没有的。皇后娘娘与皇上亦可以去查一查,嫔妾殿中的人有多久不曾出过宫了。” 说着,宁浅便顿了顿,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又淡淡地转了开去。 皇后冷哼一声,“你自然是不会让你宫中之人落下把柄的。” 宁浅闻言,便又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对耳坠子和一锭银子,“嫔妾前些时日发现,湘竹殿中的人似乎与其他殿中的人关系有些好,这耳坠子和这银子,不巧的很,正是从这珠儿的身上发现的。嫔妾方才也说了,嫔妾宫中所有用度,都是从内务府来的,只是这东西却绝对不是湘竹殿的,嫔妾不知,这东西是何处的,又为何会在珠儿身上,可是有人让珠儿做什么事?珠儿,你说说,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珠儿浑身一颤,抬起眼瞧瞧望了皇后好几眼,才急忙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是雅奴,这些个东西是雅奴给奴婢的,还有那鸩毒的毒粉,亦是雅奴给的。雅奴还说,只要帮皇后娘娘将此事办妥了,日后便少不了奴婢飞黄腾达的机会。” “胡言乱语,本宫如何会让人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皇后的目光在落在宁浅手中那对耳坠子和银子的时候,微微闪了闪,“况且,这两样小东西,亦不是本宫宫中的东西。不过是些奴才用的玩意儿,送来送去的又有什么奇怪的?做不得证物。” “奴才用的玩意儿?”宁浅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嫔妾殿中的奴才,即便是一等宫女,每个月月例不过二两银子,这耳坠子是用猫眼石所制,这银子足足有一百两,皆是有内务府的印章,嫔妾身边的奴才定然是用不起这样好的东西的。” “兴许是主子赏的呢?”皇后蹙眉,眼中渐渐有些不耐。 “主子赏的?”宁浅低下头玩弄着那耳坠子,“若是主子赏的,哪个奴才这般大胆,敢随随便便拿来送人的?皇后娘娘不如请了内务府的太监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云裳瞧见皇后的手在袖中握成了拳头,心中便将此事猜得透彻了,应当是皇后身边那个叫雅奴的宫人送的吧,雅奴是皇后的梳妆宫人,平日里表现的好,皇后赏赐一些东西也是十分正常的。而那鸩毒毒粉,只怕也是雅奴送到那珠儿手中的,只是雅奴做这事,究竟是皇后的示意,还是旁的什么,那便难说了。 “便传内务府总管来吧。”夏寰宇目光扫过殿中神态各异的女子,眼中暗沉一片。 不一会儿,内务府总管便被带了进来,宁浅微微一笑,将那耳坠子和银子递给那内务府总管,“劳烦邓总管瞧一瞧,这两样东西,是送到那个宫中的?” 内务府总管应了声,将东西接了过来,从一旁的太监手中拿过一本册子,翻看了片刻,才应道,“回禀湘贵嫔娘娘,这猫眼石耳坠子和这银子,都是三个月前,送到眉贵人那儿的。” “眉贵人?”皇后嘴角勾了勾,转过眼望向夏寰宇,“皇上,这眉贵人……” 夏寰宇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听闻皇后这般发问,便转过身去看了皇后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还是好生问一问,你那梳妆宫女为何会有眉贵人殿中的东西的吧。” 皇后沉默了下来,见夏寰宇的神色有些不善,才连忙应了声,“是,臣妾御下无方,竟然在未央宫中便被人钻了这么大的篓子,实在是臣妾之过。” 说着便让内侍去未央宫中将雅奴带了来。 只是内侍并未将雅奴带过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雅奴在屋中上吊自缢了。奴才在屋中发现了一封绝笔信,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过目。”说着便将信呈到了夏寰宇面前。 夏寰宇拿过来看了,眉头一皱,便递给了皇后。皇后连忙接了过来细细地看了,才皱着眉头道,“雅奴留下绝笔信,说是眉贵人指使她这般做的。信中说,眉贵人与她是同乡,让人将她的弟妹都抓了起来做威胁,强迫她做下此万恶不赦的事情来。她原本以为做完了之后,眉贵人便会放掉她的弟妹,却听闻眉贵人已经入了冷宫,知晓此事定然瞒不下去了,所以才选择自缢。” 屋中静了片刻,云裳瞧见宁浅嘴角带着一抹冷笑,便知这眉贵人只怕不过是只替罪羊。 夏寰宇已经站起了身,“传令下去,夺了眉贵人的封号,以谋害帝姬之名义论处。”说完便站起身往内殿走去,“此事就这样吧,你们都先退下吧,吵吵闹闹的,千灵还需调养呢。” 众人连忙应了,皇后瞧着夏寰宇进了内殿,才站起了身来,目光在宁浅身上定了片刻,又落在了云裳身上,笑容十分雍容,“湘贵嫔与睿王妃今日受苦了,那眉贵人心肠实在是太过歹毒,竟然谋害千灵不说,还欲将罪责推倒两位身上,实在是罪不可恕的。你们今日受了委屈,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云裳与宁浅皆是站起身来行了礼,目送着皇后出了云栖宫,才相视了一眼,又缓缓移开了目光,宁浅率先便带着宫人走了出去。 “我们也回府吧。”云裳淡淡地道,带着浅音出了云栖宫。 刚出了宫,便在宫门口碰见了一个还算得上熟悉的人。 “见过王妃。”柳吟风穿着一身青衣,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却在瞧见云裳手臂上包扎的布条上,眉头便蹙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才道,“王妃刚从宫中出来?” 云裳点了点头。 “听闻千灵公主中了毒,王妃可是受到了牵连?”柳吟风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云裳受伤的手,只是此话问得却有些突兀,让云裳微微一愣,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柳吟风虽然是夏国的军师,在军中十分受尊崇,只是在朝中却并未有实质的职位,只是与夏寰宇一直关系不错,皇子中亦有好几个受过柳吟风的教导,虽然没有职位,却也无人敢怠慢了去。 柳吟风虽然曾经说过,他只是夏寰宇的人,云裳却不知应不应当相信。 可知,他方才问的话,不知他是以何种立场来问的,要知道,这尚在宫门口,若是云裳稍稍回答错了,只怕便会很快传入宫中各个主子耳中了。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笑着道,“柳公子说笑了,公主昨日曾经到过睿王府,如今中了毒,我自然是有嫌疑的,进宫说清楚也是本分,算不得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只是如今真相已经大白,真凶也已经抓到,公主的身子亦已经无碍,倒已经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 柳吟风也似是反应过来了自己方才的问话有些不妥,微微愣了愣,才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那便好。” 云裳微微一笑,“柳公子入宫有事吧,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柳吟风点了点头,看着云裳走到马车前上了马车,才转过眼望向宫门内那长长的台阶,却没有迈步,良久,才转过身朝着宫外走去。 “公子……”身后的书童小心翼翼地瞧着柳吟风的脸色,轻声道,“公子方才听闻千灵公主中了毒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怎么不进宫了?” 柳吟风的脚步微微一顿,沉默了半晌,才轻声应道,“方才睿王妃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真凶已经抓到了,而且千灵公主身子也无碍了,我还进宫做什么?我又不是太医。” 书童连忙颔首应着,“是,是。”心中想着的却是,公子与那千灵公主不过见过几面,连熟悉都算不上的,为何先前一听说千灵公主中了毒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详细了解了一下情况却突然变了色,急急忙忙便朝着宫中赶了过来,如今连宫门都还没有入,便又要回去,公子的心思,真是让人益发地瞧不明白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拜访 晚上洛轻言回王府之后,云裳便将此事细细说与他听了,洛轻言蹙着眉头坐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如今咱们还真像是一颗软柿子,不管是谁,都想来捏一捏的。”说完便拉过云裳道,“你这些时日多去国公府走动走动吧。” 云裳沉吟了片刻,想起此前夏寰宇亦是这般吩咐过,便点了点头,却笑着道,“若是王爷亲自去,只怕效果会更好一些。” 洛轻言闻言,却只是蹙了蹙眉,没有再说话。云裳亦是知晓他是不喜欢华国公那脾性,放不下面子,才让她去做此事,却也不点破,便笑着岔开了话题。 “我今儿个瞧了瞧宫中嫔妃,想着,宁浅左右是我安插过来的人,如今语气缩手缩脚地避开,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去接近。宁浅不如其他嫔妃,有位高权重的家人撑腰,在宫中亦是十分艰辛。而我们初来乍到,会在宫中选一个好拿捏的嫔妃来亲近也属正常。既然这样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是识时务之举,倒不如顺之应之,我也好通过宁浅早些熟悉熟悉夏国的情况。”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我知晓你这些时日每次见到宁浅却不能相认心中定然跟猫儿抓一般,可是想了好几日才想到了这么一着借口?” 云裳闻言亦是轻笑出声,拍了拍洛轻言的胸口,有些不满他拆自己的台。洛轻言抓住云裳捣乱的手,“这些事情你做主便是,你可是我的妻子,我对你有信心且完全信任,你放手去做便是了。我知晓的,你定然是不会害我的。” 云裳抬起眼来,眼中熠熠生辉,大力地点了点头,“好,谢谢王爷。” 第二日,云裳便果真欢欢喜喜地一大早便跟着洛轻言一同入了宫,云裳直接往湘竹殿而去,宁浅刚用了早膳,正在殿内散步,便瞧见云裳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宁浅愣了愣,转身看了看四周站着的宫人,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走到云裳身边道,“睿王妃?” 云裳笑眯眯地与她行了礼,才道,“湘贵嫔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宁浅连忙与云裳一同走进了内殿,待宫人奉上了茶点之后,便连忙让所有宫人都退了下去,四下看了看,却仍旧觉得有些不妥,便对着云裳道,“睿王妃不如与我一同去君子湖边坐一坐?” 云裳应了声,跟着宁浅一同到了宫中的君子湖边,君子湖边有一道长廊,一直延伸到湖心,湖心有一座亭子。 宁浅带着云裳走到了湖心的亭子中坐了下来,云裳往四面看了看,才笑着转过头对着宁浅道,“这倒是个好地方,有人过来我们便能够瞧得见,若是想要听我们说话,只怕便只能够躲到水底下了。” 宁浅笑着点了点头,来拉着云裳的手道,“主子今日怎么来了?这宫中的嫔妃素来消息灵通得很,只怕要不了多久,宫中的人便都知道了。” “怕什么。”云裳笑着道,“我想过了,我们明面上,不如结成联盟?” “联盟?”宁浅愣了愣,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云裳颔首,“你是没有依靠的嫔妃,我们是没有触手的王侯,我们联盟,不管是皇后还是谁,都只会对我们产生忌惮,而不会怀疑其他的什么。若是我们躲着避着,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宁浅想了想,便同意了下来,“王妃所言倒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属下这边,尚有一个长公主。” “长公主?”云裳愣了愣,才想起,宁浅之前到了夏国,能够顺利入宫,成为夏寰宇的宠妃,便是有长公主举荐入宫的。 “我到夏国这么几日了,为何从未见过这位长公主呢?”云裳皱了皱眉,有些奇怪。 “长公主素来信佛,上个月便去了千佛院中祈福去了,只怕暂时还不能回来,我名义上始终是长公主的人,且这位长公主虽然明面上清心静欲的,只是腹中的心机却不比这宫中任何一个嫔妃来得少。”宁浅轻声道,“我入宫,长公主虽然只说是为她的皇弟着想,目前亦是不曾吩咐过我为她做任何事,不过我想,这一天迟早也会来的。” 云裳沉默了下来,若其中还有这么一道门槛,她倒是确实应当好生思量思量。 宁浅见云裳不说话了,便又连忙笑了笑道,“此事主子多多考虑考虑便是,对了,这是属下这些日子收集到的一些资料,还有前段时间在夏国安插下的暗桩。自从主子到了夏国,属下便一直揣在身上的,就想着尽快给主子呢。” 云裳点了点头,将东西放入袖中,才低声道,“我虽然刚来不久,却也看得出来,这宫中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心的,可比父皇后宫中那些个厉害多了。你的本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也当万事小心。” 宁浅轻笑着应了声,“属下明白。”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才离开了湖心亭,回了湘竹殿,云裳稍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回了府,也没有在府中呆多久,便又匆匆去了国公府。 国公府云裳是不曾来过的,是在城东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上,浅音上前敲了敲门,递上了拜帖,只说了一句,“我们是睿王府的……” 话还未说完,那门童便眼睛一亮,目光望向云裳,打断了浅音的话,问道,“可是睿王妃?” 云裳微微颔首,那门童便连忙道,“老夫人吩咐过了,若是睿王爷和睿王妃过来,无需禀报,睿王妃请。” 云裳一愣,便明白了过来,连忙应了声,跟着门童入了国公府,“老夫人现在应当正在检查几位小公子的功课,王妃这边请。” 国公府中布置得倒是十分典雅大气,虽然算不得奢华,处处的亭台楼阁却也简单优雅,云裳跟着门童走到一处二楼小院子中,那门童引着云裳到了门口,便向着门口守着的丫鬟行了个礼道,“劳烦姐姐通报一声,睿王妃来了。” 那丫鬟亦是看了云裳一眼,连忙笑着应道,“通传什么,不用通传的,睿王妃里面请。” 云裳朝着门童笑了笑,进了屋中,屋中倒也十分古朴简单,没有多余的饰物,厅中摆放着几张椅子,还有几盏八角仕女灯,门口放着两个青花瓷做的大花瓶,最里面是一张乌木椅子。 此时厅中倒满是欢声笑语,“祖奶奶祖奶奶,你瞧延儿写的这张字写得好不好?夫子昨天还夸了延儿呢。” “好好好。”国公夫人带着笑的声音传来,“你这字写的实在是好,只是祖奶奶不认识。” 一片笑声响起,一个脆生生的丫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哈哈哈,我都跟你说了,你这字完全就是鬼画符,夫子只是被你缠的没办法了才夸你两句,你还当真了,夫子还说了,延公子你还是比较适合练武。” 云裳听着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走了进去。 “咦。”倒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鬼头先看了过来,见到云裳便轻声叫了一声,定定地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转过头大声嚷嚷道,“祖奶奶祖奶奶,快看,有个仙女儿进来了。” 云裳见那小孩十分机灵可爱,便忍不住笑了出声。 国公夫人望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咦,裳儿来了。”说着便连忙吩咐着一旁的丫鬟道,“快快快,给王妃搬个凳子来。” 丫鬟连忙搬了凳子过来,云裳行了礼便坐到了一旁,笑眯眯地打量着屋中那四五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小孩子,才转过头望向国公夫人道,“外祖母这里倒是热闹。” 国公夫人被云裳一声外祖母叫的险些热泪盈眶,连忙笑着说了好几声好。 “咦,她叫祖奶奶外祖母,外祖母是什么?父亲好像是叫祖奶奶祖母的啊。”其中最小的一个小鬼头有些诧异地望向身边比他大些的唯一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哼了哼,没有搭理他,只呆呆地看着云裳,“她好漂亮啊,比姑奶奶还漂亮。” “你又没有见过姑奶奶。”另一个小男孩哼了哼道。 女孩不服输,“我见过的,见过的,爷爷的屋中便有姑***画像。” 云裳仔细听了听,理了理关系,便知晓了,小女孩口中的姑奶奶,大约就是洛轻言的亲生母亲,华翎了。 国公夫人笑着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今儿个你们的功课便检查到这儿了,你们都去玩去吧,待会儿去花厅一起吃饭,我让人准备你们喜欢吃的。” 那几个小孩连忙高呼了几声,嘻嘻哈哈地拿着纸离开了。 国公夫人才拍了拍自己的椅子,“来,裳儿,到外祖母这边来坐。” 云裳便站起身来,走到国公夫人身边侧着身子坐了下来,国公夫人笑着道,“来了夏国可还习惯?府中的下人可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地方?” “一切都好,外祖母放心。”云裳浅浅笑着。 国公夫人笑着颔首,“那便好,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外祖母说,轻言那孩子太见外,你是个温和的,轻言身份尊贵,只是这二十多年一直流落在外,如今突然回来,定然会遇到许多阻力的,莫要害怕,我们国公府定然是向着他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家人 国公夫人沉默了半晌,才又道,“我有好几个儿子,可是却只有一个女儿,从小便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原本我不想让她入宫的,可是那是她自己选的,她与皇上两情相悦,皇上亦是答应了我们的,后宫唯她一人,皇上也做到了。可是,她还那么年轻,未满二十,便那样去了。” 云裳瞧着国公夫人眼中带着几分湿润,便连忙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外祖母……” “当我知晓轻言的存在的时候,可高兴坏了,想着轻言既然都活下来了,翎儿定然也没事。”国公夫人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原本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的。” 云裳张了张嘴,却终究低下头,咽下了华翎还活着的事。 国公夫人站起身来,“走,你外祖父快要回来了,我们去花厅等着吧。你们几个舅舅舅妈都在呢,还有表哥表弟的,瞧见你他们定然会开心,只可惜……” 云裳知晓她想要说的是,只可惜王爷没来。云裳沉吟了片刻,才笑吟吟地道,“外祖母,裳儿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让王爷过来。” “嗯?”国公夫人眼睛一亮,像个小孩子一般望着云裳。 云裳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等会儿裳儿留在国公府中陪外祖母便是了。” 国公夫人沉吟了片刻,便知晓了云裳的打算,笑呵呵地说了好几声好,“你们虽然刚到锦城不久,轻言疼媳妇却是出了名的,天黑了你还没有回府,他肯定是要来找的。好啊,那等会儿外祖母便留你一起说会儿话。” 云裳陪着国公夫人走到花厅中,便瞧见几个妇人坐在花厅中说话,先前在国公夫人的院子中见过的几个小孩子正围着几个妇人在玩游戏,笑闹声一片。 国公夫人牵着云裳走了进去,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云裳身上。 “这位想必便是睿王妃了吧,果然好相貌,怪不得都说睿王爷宠妻呢,若是我家中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也定然是要宠上天去的。”一个约摸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看了云裳片刻,便笑嘻嘻地道。 国公夫人噌道,“口无遮拦。”言语中却没有一丝责怪之意,满是宠溺,“这是你小舅母,坐她前面的依次是大舅母二舅母。” 云裳应了声,走到三位妇人面前行了礼,几人连忙递了一些首饰过来,为首的妇人笑着道,“按理来说,你是王妃,应当我们与你行礼的,不过你既然执了后辈礼,我们也就受着了,这是见面礼。” 云裳笑着接了过来,大舅母徐氏又一一为云裳引荐了几位表嫂,云裳也一一与他们见了礼。 刚认识了屋中的妇人,华国公便踏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男子,华国公瞧见云裳眼中亦是亮了亮,在屋中扫了一圈,眉头却又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云裳还未应声,便听见华国公夫人哼了一声,“跟孩子怎么说话的,前几日一直念着,说什么,明明都已经到了锦城了,却都不来国公府,如今来了,你非得把人逼走了才高兴是不是?” 华国公面色有些微红,走到国公夫人旁边坐了下来,不说话了。 “夫君快来瞧,这长得跟天仙一样的美人儿,便是睿王妃了。”小舅母林氏连忙便嚷嚷了起来,云裳这才将目光移向先前跟在华国公身后的几个男子身上,上前两步行了礼,“裳儿见过几位舅舅和各位表哥表弟。” “好好好。”为首年岁较大的应当便是大舅舅,笑着道,“上次在宫宴中见过,只是当时分列男女宾席位,也没有说上话。” 国公夫人吩咐着下人准备上菜,云裳被国公夫人拉着挨着她坐了,国公府中众人亦是十分和善的,问了云裳一些在宁国的事情,又穿插着将国公府中的情形介绍了一遍。云裳此前也详细了解过了,便笑吟吟地听着。 用了膳,国公夫人果真便拉着云裳在花厅中说话,其他人见状,便也没有离开,都陪在花厅中。 “听陛下说,你棋艺不错,过来与老夫杀一局。”华国公左看右看逗弄了一会儿曾孙,便抬起眼来对着云裳道。 云裳笑眯眯地应了,看着下人端了棋盘过来,便走到棋盘边坐了下来。其他众人纷纷围了上来,云裳愣了愣,却见小舅母瞧着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可怜,沉吟了片刻,便更不知所以了。 只是很快云裳便知晓了为何他们都这般兴奋了,因为,华国公竟然十分喜欢悔棋。 “不行不行,你不能下这儿。”云裳刚一落子,华国公便连忙将她刚刚落下的棋子拿了起来,“你下这儿吧。”说着又指了个位置。 “……”云裳默默的放在了他指的位置。 “算了算了,还是下这儿吧。”为老不尊的人再次反悔。 “……”云裳沉默了片刻,“外祖父平时都是自己左手与右手对弈么?” 众人沉默,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云裳心中迟疑了片刻,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装病然后火速撤离,便在此时,花厅外突然响起一声通报之声,“老爷,夫人,睿王爷来了。” 厅中众人俱是一震,云裳急忙抬起头来望向厅外,几乎快要喜极而泣了。 一个身影从侍从的身后走了出来,一身墨色衣衫,英姿挺拔,目光越过众人,只在云裳的身上停留了下来,微微蹙了蹙眉。 云裳连忙站起身来道,“王爷用过晚膳了吗?” 华国公夫人已经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我让人去准备,王爷喜欢吃什么?” 云裳笑眯眯地转过头,对着国公夫人道,“王爷倒是不挑食的,只是不爱吃甜。” “好好好。”国公夫人连忙转身吩咐着丫鬟下去准备。 洛轻言微微蹙了蹙眉,云裳便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拉着他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洛轻言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目光淡淡地扫过厅中众人,落在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直盯着棋盘的华国公,才淡淡地开了口,“陛下已经准了让你领兵去处置雅族的暴乱,不过,此次是由我监军。” 华国公抬起眼来看了洛轻言一眼,神情中不带一丝的惊讶,努了努嘴道,“怎么,怕了?你若是害怕,不敢去,我便去跟陛下说,这监军虽然并不用亲自上阵杀敌,但是也得要个胆子大的,让你不用去了。” 洛轻言冷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十分地不屑,“怕?我洛轻言的人生中便不曾有过这个字。” “什么洛轻言,你母亲姓华,父亲姓夏,你姓的哪门子的洛。”华国公哼了一声,将棋盘上的棋子拂乱了,才哼了一声走到了洛轻言对面坐了下来,“我又饿了,给我上些糕点来。” 云裳瞧着华国公像个孩子一般,明明想要亲近,却又拉不下面子,一老一小的,皆是别扭性子,便忍不住轻笑出了声。抬起眼来与国公夫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也俱是笑意。 等着洛轻言吃了些东西,云裳才起身告辞,洛轻言一言不发地拉着云裳便出了门,上了马车,才收敛起了冷漠的面孔,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责备。 云裳不以为意,笑着拉着他的手道,“都说一个府中,门童是最能够体现府里人性子的,国公府的门童亦是十分和善的,下人个个都是热情以待,一家人众多,倒也十分热闹。” 洛轻言默不作声,闭目装睡。 云裳笑了笑,又问道,“你也要去雅族吗?什么时候走?” 洛轻言这才睁开了眼,望向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歉意,“粮草什么的,需要一些时日准备,大约半月之后走吧。”说着便拉过云裳的手,叹了口气,“说起来,你与我成亲差不多一年了,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不多,本想着这回可以好生陪陪你了,却不想又要离开了。而且,此时我们刚刚来夏国,无数人对我们虎视眈眈,我却要抛下你。” 云裳微微一笑,靠在他肩膀上,“王爷说的哪里话,你我既是夫妻,便应该相互扶持的。我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王爷能够好生照顾自己,莫要让自己再受伤了。” 洛轻言颔首,“好,我答应你便是。” “其实前段时日我也一直在想,陛下对先皇后情深意重,你既然已经回了夏国,如今太子之位空悬,陛下若是有意让你当太子,便会寻机会让你迅速地建功立业,让朝中百官都瞧见王爷的本事。雅族暴乱倒是一个好机会,你作为监军,不用上阵,自然是安全无虞的,若是平了乱,功劳也定然是少不了的。而且,与华国公一同,你们二人还可相互照应着,华国公亦可借机重回朝堂,到时候有他辅佐你,自然也会好许多。”云裳轻声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云裳才又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一趟却也绝不像想象中那般容易,若我是皇后或者是七王爷,便定然会趁机对你下手,让你一去便再也回不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巫蛊之术 靖王笑着摸了摸云裳的头发,微微眯起眼,“我知晓的,你放心好了,我既然应了你会好好地,便一定会好好地回来。” 顿了顿才又道,“你在锦城也要小心,出门暗卫定然不要离身。” 云裳闻言轻笑了一声,便一直停不下来了,“我们好像是马上就要分开了一般,王爷还有半个月才走呢。” 靖王也忍不住失笑,扣了扣她的额头,轻叹了一声道,“你啊。” 回了王府,便瞧见总管有些焦急地等在门口,云裳见他神色便知定然是有事情发生了,便连忙下了马车,皱了皱眉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总管四下看了看,才对着云裳和洛轻言道,“王爷和王妃先回府吧,老奴有事禀报。”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便跟着总管一同进了府,回了院子才道,“什么事?瞧你神色有些苍白的模样。” 总管沉默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今日下人在清扫书房的时候,在暗室之中发现了一个写着陛下生辰八字的布偶娃娃,上面扎满了银针。那打扫的下人发现之后,并未报给老奴,而是与其他人说了,老奴知晓此事的时候,那下人已经暴毙身亡,而那木偶娃娃已经不见了。” 云裳面色一下子便变得煞白了起来,洛轻言的脸色亦有些难看,不管是哪朝哪代亦或者哪一个国家,巫蛊之术皆是禁术,而皇族众人的生辰八字也都是绝密。若是与巫蛊有了牵扯,便是灭族的大罪。 “你发现了事情之后,可有人出府过?”云裳连忙问道。 总管连忙摇了摇头,“老奴当即便命人关了所有门,并与洛意商量了,让他们派了暗卫看住府中众人的去向。只是,这一直闭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也不是长久之计啊,王府中的吃喝用品皆需要采购……” 云裳在屋中来回踱步了半晌,才道,“那便闭门一晚,我们只有一晚的时间,一定要在今日晚上,将这巫蛊娃娃给搜出来。” “搜府?”总管沉吟了片刻,“只是我们府中有前太子在的时候的一些老仆人,若是贸然搜府,老奴怕有人会怀疑。” “寻个由头便是了。”洛轻言蹙着眉头,淡淡地道,“便说王妃随身佩戴的玉佩在府中不见了,怕是遭了内贼,今日所有人不得进出王府,并且挨个挨个接受搜查。” 总管连忙应了声,便匆匆跑了下去。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一眼,在屋中坐了下来,浅音便连忙奉上了茶水。云裳端起茶来,“府中人多眼杂,亦是怪我,此前入府的时候没有将前太子府中的仆人全都遣散掉。” 洛轻言摇了摇头,“即便是遣散了又如何,该发生的终究也还是会发生的,我们只带了那么多人过来,若是不想暴露埋伏在暗中的实力,便只能去外面找一些下人进府,别人有心要往里面安插人的话,我们亦是防不胜防的。此前我们光是想着,只要不让其他人进我们的院子,便可安枕无忧,可是我们却忘了,如今这睿王府中每一寸土地都是与我有关的,旁人想要动手脚,并不一定非要在这院子中动。” 两人皆是沉默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已近子时。 外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云裳面前的茶水已经添了三回了。 “站住,站住!哪里跑?”外面传来喧哗之声,云裳猛地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便瞧见家丁举着火把似是在追一个人。 云裳对着浅音使了个眼色,浅音拍了拍手,便有两个暗影朝着那跑在最前面的人影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将那人带了过来。 云裳皱着眉头望了过去,便瞧见那是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其貌不扬,眼神有些飘忽,似是十分心虚一般。 “你跑什么呢?”暗卫猛地将那人扔到了地上,疼得那人脸皱成一团。 总管走了过来道,“回禀王爷,这人名叫周毅,是大厨房中负责担水的。方才我们搜查到他住的院子的时候,便瞧见他鬼鬼祟祟地在院子中挖土,似是要埋什么东西,一瞧见家丁过去,便急急忙忙地想要往府外跑,发现后门亦有守卫把守,便又折了回来。” 云裳淡淡地扫了过去,见他怀中鼓起一团,皱了皱眉道,“将他怀中之物拿出来吧。” 暗卫应了声,便走上前将那周毅一脚踹翻在地,周毅见暗卫似是要抢怀中之物,便连忙抱作一团,不让暗卫靠近。 两个暗卫一拥而上,一脚便踹向他的背脊骨,疼得那人身子微微松了松,另一人便趁机掰开了他抱住膝盖的手,两人一同将他怀中的东西撤了出来。 是一个粉红色绣着杜鹃花的肚兜。 云裳蹙了蹙眉,“这是什么?” 那周毅疼得直蹙眉,见东西已经被拿了出来暴露在了众人面前,便连忙翻身跪了起来,伏在地上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小的不该与府中的丫鬟勾搭,有了私情,求王妃饶命。” 云裳叹了口气,看也不看那人,“带下去吧,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云裳没有想到,这样一搜,却也搜出了不少下人中见不得光的事情,什么同一屋檐下的下人偷了别人的首饰啊,什么偷府中的财物的啊,比比皆是。只是,那巫蛊娃娃却仍旧没有找到。 云裳皱着眉头望着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王爷,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可是却仍旧没有任何的线索,如今我们必须要做两手打算了。”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裳儿觉得我们应当如何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云裳淡淡地道,神色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焦灼,“那巫蛊娃娃上面写的生辰八字是皇上的,我方才突然想到,其实,这府中这个巫蛊娃娃究竟有没有送出去,根本不是关键。此事一瞧便是有人蓄意为之,布置此计之人无需拿到那巫蛊娃娃,他只需要另外备一个,而后去宫中找到皇上,说那是从王府之中发现的即可。而后皇上来府中调查此事,他安排在府中的内应只需出来作证,说那确实是在府中发现的,而且,方才我们闭门搜查,却正是中了那人的计了。到时候,皇上只需一问,便知晓了,我们确实是在找东西,那时我们便有口难辩了。” “如今这个时辰,皇上定然已经歇下了,为今之计,我们必须立马备车,立马入宫,见到皇上。”云裳想着,便急忙让浅音让暗卫向宁浅发了信号,只希望,今日陛下点的是宁浅侍寝。 洛轻言皱起眉头,点了点头,“我先进宫,你便在府中吧。” 云裳却摇了摇头,“王爷在府中,我进宫,这个时辰,王爷定然是进不去后宫的,还需要在议事殿等着宫人通报。” 洛轻言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让管家、浅音、洛意都留在府中继续搜,我陪你入宫。” 云裳知晓他是放心不下自己,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吩咐着管家准备了马,策马直奔皇宫而去。 皇宫已经落了锁,宫门守卫见是洛轻言,愣了愣,才道,“王爷王妃这般晚了,入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有要紧事需要马上禀报陛下,开门吧。”洛轻言朝着守卫出示了令牌,守卫接过来瞧了瞧,便点了点头,打开了宫门,放两人入了宫。 洛轻言不能入后宫,便只能在议事殿等着,云裳寻了内侍问了,幸运的是,果真如云裳所愿,今日夏寰宇点的侍寝之人,正是宁浅。 云裳便直奔湘竹殿而去。 虽然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湘竹殿外却已经候着一个人了,云裳蹙了蹙眉,却不曾想到,那人竟然是泰安公主。云裳沉吟了片刻,便闪身躲到一旁的树后,望向湘竹殿前。 “放肆,本公主要见皇兄,岂是你们能够拦住的?小心本公主明日去皇兄面前说一说,小心你们的脑袋!”泰安公主的呵斥声传来。 守在殿门前的宫人连忙道,“公主息怒,实在是不是奴才们不愿意让公主见陛下,只是陛下此前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奴才们实在是不敢违抗陛下的旨意啊。” 泰安公主冷冷地哼了一声。 跟在她身边的侍女连忙劝道,“公主,咱们还是明日一早来吧,咱们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皇上的脾气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惹皇上生了气,只怕得不偿失。” 泰安公主没有开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甩了甩衣袖,“走,回公主府。” 云裳见两人离开了,才从藏身的树后走了出来,走到湘竹殿前,望了望那守门的几个宫人,笑着道,“睿王妃有事求见陛下与湘贵嫔娘娘,烦劳几位公公禀报一声。” 那几个宫人面面相觑,才连忙一脸谄媚地道,“王妃请进,此前主子吩咐过了,王妃若是来了,直接进去便是了,里面已经有人在候着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螳螂捕蝉 云裳微微颔首,走了进去,便瞧见湘竹殿内灯火通明,一个宫女等在门口,见到云裳便连忙笑着迎了上来,“王妃稍候,奴婢先去与陛下通报一声。” 云裳应了一声,方才将思绪细细整理了一遍。 “王妃,陛下有请。”宫人匆匆走了出来轻声道,引着云裳进了湘竹殿。 夏寰宇正坐在灯下看书,听见脚步声便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目光又移向了一旁正在拿在绣花的宁浅,才淡淡地道,“这般晚了,慌里慌张地赶来有什么事?” 云裳连忙半跪在地行了个礼,“启禀陛下,此前臣妇与王爷搬入王府中的时候,因着太过仓促,并未对王府进行清理,今日臣妇去了国公府作客,便下令下人们清扫了一下府院。却不想竟然在一处不曾使用过的院落之中发现了巫蛊娃娃,那巫蛊娃娃之上写的是陛下的姓名以及生辰八字。” “什么?”夏寰宇眼中乍然出现一抹阴冷。 “臣妇当时并未在府中,那发现了巫蛊娃娃的下人亦是原本府中的老人,并未将此事上报,反而私下散播,待管家发现的时候,那发现了巫蛊娃娃的下人已经暴毙身亡,而那巫蛊娃娃也已经不见了踪影。臣妇深觉此事关系重大,特地深夜进宫来禀报,幸而陛下还未歇息。”云裳低下头,许是方才赶得有些急了,背心渗出一层薄汗,里衣已经被打湿了,贴着身子有些难受。 良久没有听见夏寰宇的回应,云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膝盖之上,那里绣着一朵梅花,开得正艳。 “睿王可入宫了?”半晌云裳才听见夏寰宇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寒意。 云裳连忙应声,“来了,只是这个时候,王爷不便进入后宫,特让臣妇来禀报,王爷此时在议事殿候着的。” 夏寰宇“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寡人便去议事殿吧,你若是要回府便同刘文安说一声,让他派些护卫送你回去。”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想让云裳跟着去议事殿了,云裳沉吟了片刻,便应了声,“是,臣妇明白。” 夏寰宇便绕过云裳,往殿外走去,“皇上起驾”的声音响遍了湘竹殿。 待夏寰宇离开了,宁浅便让那些侍候的宫人退了下去,走到云裳面前扶着云裳站了起来,拉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主子素来遇事冷静,这一回却有些莽撞了。” 见云裳沉默不语,宁浅才轻声道,“主子想着赶在敌人之前来与陛下禀报这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主子还可以做得更好一些,既然睿王府中已经出现了,那主子不妨让宫中各个宫殿,皇城中各个王府,都出现一些那玩意儿。到时候,才是一场好戏。定然会有一些明明发现了,却急着销毁的,发现了之后四下栽赃嫁祸的。主子倒是只需作壁上观,那真凶很快便会乱了阵脚。” 云裳抬起眼与宁浅对视了许久,方才微微笑了起来,“你的主意倒是十分不错的,现在来做,也不晚。今日,我便呆在这湘竹殿中,而王爷在议事殿与陛下在一起,陛下如何也怀疑不到我的身上来。” 宁浅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主子高招,属下这边命人去安排。” “那巫蛊娃娃记得要用宫中的布料来做,但却不能是太过稀有的布料,宫人做衣物的便可,且要不留痕迹,能做多少便做多少,做完了立刻让人去放,用陈线,绣功那些也定然不能露了馅。”云裳轻声嘱咐着。 宁浅笑着应了声,“主子放心。” 云裳瞧着宁浅叫了人进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事宜,心中有些感慨,“看来皇宫这种地方果真是最锻炼人的,以前你做事倒也稳妥,只是路数却是正的,如今心眼儿也多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宁浅安排完了事情,才转过身微微笑着对云裳道,“在这宫中,吃喝都是最好的,属下觉得挺好的。属下本就是出生青楼的,若不是被主子和老主子救了,只怕那一次便会眼睁睁瞧着母亲被人折磨死,我也逃不脱那样的命运。我知晓主子一直对让我入宫有些愧疚,只是这路是属下自己选的,并且,如今的生活,属下很满足。” 云裳低下头,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主子既然今夜不回府,便到偏殿中歇一歇吧,属下听宫人禀报,那泰安公主明儿个只怕一大早便会来呢,主子如今只需要养精蓄锐,等着明儿个看戏便可。”宁浅笑着道。 云裳点了点头,宁浅便亲自执了灯,陪着云裳一同走到偏殿之中,“床帐床单被褥皆是新换上的,属下让浅梦来侍候主子梳洗吧。” 说着,便有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云裳听她名字叫浅梦便知晓是自己人了,笑了笑,微微颔首,“日后在宫中,你不必叫我主子,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宁浅笑着应了声,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果真便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声音,“昨日夜里你们说皇兄有令,不让任何人见,如今已经快要到早朝的时间了,皇兄为何还不出来?” 声音带着几分霸道,似是在责问殿外的宫人。云裳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便瞧见浅梦已经侯在一旁了。 “主子可要起身了?”浅梦浅笑着问道。 云裳揉了揉额角,点了点头,“穿衣吧。” 待穿好了衣裳,洗漱了梳好发髻之后,云裳才走出了偏殿,便瞧见宁浅亦是从主殿之中走了出来,宁浅朝着云裳笑着颔首,才抬起头对着门口的宫人道,“开门吧。” 门刚一打开,泰安的声音便猛地大了起来,“狗奴才,待本宫与皇兄禀报之后定要取你狗头。” 话音一落,一抹紫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殿门口,泰安公主一身紫色曳地长裙雍容华贵,头上亦是戴满了头饰,一支硕大的翡翠步摇,头顶簪着一朵牡丹花。只是面上却是因为生气的缘故,显得有几分狰狞。 泰安公主气势汹汹地往殿内走去,脚步却突然一顿,目光落在宁浅身上,又望向云裳,面上满是愕然。 宁浅知道她定然是想多了,便笑着道,“泰安公主这般早来湘竹殿可是找陛下有事?只是不巧的紧,昨儿个半夜,睿王爷与睿王妃入了宫,刘公公急急忙忙地来与陛下说了些什么,陛下便去了议事殿与睿王爷商讨政务去了,一整夜都没有回来,睿王妃与睿王爷一同入宫的,只是太晚了,便在偏殿歇下了。” 泰安公主的面色猛地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本宫昨日晚上求见皇兄,你的宫人说什么皇兄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为何他们便能够见?” 宁浅微微一笑,“陛下确实说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只是听刘公公说,陛下也曾经下旨,若是睿王爷,无论何时何地都可直接面见的。” 泰安公主狠狠地跺了跺脚,瞪了宁浅一眼,转身便朝着殿外走去。 “这位公主,被太后宠坏了,性子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这天下间只怕没有哪一位公主如她一般,驸马没有,面首却有上百个,比陛下的后宫还要壮观几分,且稍有几分不悦,便随意打杀宫人和面首。我瞧着,昨日那事,只怕与她也脱不了干系,你昨日刚传了信来,她便在殿外闹着要求见皇上,我多了几分心眼,对着陛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皇上便说不见,这才压了下来。”宁浅望着那消失在殿门前的紫色裙摆,走到云裳身边低声道。 云裳轻轻颔首,“昨日我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了她在殿外,似是等了有些时候的模样,可若是皇后或者其他皇子亦或者其他皇子的党羽做此事,我倒是想得明白。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公主,且我们刚来夏国,应当与她无仇无怨的,她为何要这般做呢?” 宁浅闻言,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此事倒确实有些蹊跷,只是泰安公主此人虽然跋扈了一些,却不是一个有主意的,我觉着,她恐怕是受了旁人的拾掇,被人当刀使了。” “若是如此,那她背后指使之人,才应当好生查一查,才不至于自己被人算计了却不知道对手是谁。”云裳淡淡地道,只是心中却对宁浅的话有些不认同。 正如宁浅昨日所言,这皇宫,是最不缺算计的地方。一个公主,身份尊贵是真,从小在公众长大,不是被人算计着,便是看惯了别人算计来算计去的,泰安公主已经三十多岁,若说她那般容易便被人拾掇着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她却是有些不相信的。 这夏国皇宫中,果真比宁国有意思多了。云裳微微勾起一抹笑来,女人多的地方,算计就多,此前宁国宫中嫔妃不过十来人,便闹出了那么多的闹剧,这夏国后宫中,嫔妃可是数十人之众的。 “巫蛊娃娃都准备好了吧?接下来,是该选一个地方的巫蛊娃娃现身的时候了。”云裳笑眯眯地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一击破 宁浅闻言轻笑了一声,“主子你真当属下是神人啊,刚来夏国不到一年,便处处都安插了我们的人。我昨儿个可是费尽了心思,几乎动用了所有武功高强的暗卫去做这件事了,选的都是守备较为薄弱的地方,即便是如此,也不过只放了六个,再多,便连做出来都难了。这现身的地方可没什么好选的,因为,如今这几处我安插了人的,不过两处而已。待再过些时候,我们培养的才子们在朝中崭露头角的时候,才能够稍稍容易一些。” 云裳颔首,“倒也是难为你了,你作为一个后妃,本就行动不易,且这宫中哪个不是人精,想要将我们的人弄进去自然是十分艰难的。” 云裳正说着话,便瞧着洛轻言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身后跟着的,是夏寰宇身边几乎不离身的刘文安。 “王爷怎么来了?”云裳笑了笑,连忙迎了上去。 洛轻言握住云裳的手,“昨日在议事殿与陛下商议了一个晚上,如今有些累了,便趁着陛下上早朝之际告了假,先回王府一趟。”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昨日进宫之前吩咐了总管与洛轻言一同继续搜查府中,马上天便要亮了,只怕再想要搜查也难了,也不知道搜出了什么没有。况且,昨日她做了那些安排尚未与洛轻言说。 “好,那我们便先回府一趟。”云裳笑着跟宁浅挥了挥手,宁浅却叫住了云裳,叫来宫人,递给了云裳一些布料和丝线,云裳愣了愣,便知晓了那时作何用的,笑了笑,便转身与洛轻言一同并肩出了湘竹殿。 洛轻言神情有些疲惫,云裳看着只觉着有些心疼,“可是累了?靠我身上歇一会儿吧。” 洛轻言闻言轻笑了一声,揽住云裳道,“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算什么,在战场上的时候七天七夜不睡觉亦是有的,无妨。” 云裳听他这般说也不勉强,想了想便与他随意捡了些事情来说,“昨儿个晚上我到湘竹殿的时候,瞧见了泰安公主,亦是来求见陛下的,在湘竹殿外闹了一个多时辰,被宁浅给挡在了门外,今儿个一大早便又来了,只怕也是为了此事的。” 洛轻言微微颔首,“先前陛下上朝之前她跑到议事殿来了,不过因为快要到上朝的时辰了,陛下也未召见。” 云裳闻言,轻笑了起来,“这般说来,她倒是等会儿还能赶上看好戏了。”顿了顿,又对着洛轻言道,“我们回府问明情况,然后王爷用个早膳洗漱洗漱换身衣裳便进宫吧。” “嗯?”洛轻言拉开了一些与云裳的距离,望向她的眼睛道,“这般着急?是有什么好戏?莫非昨儿个晚上你与宁浅也没有睡觉,偷偷安排了些什么事情?” “睡觉倒是睡了的,不过安排倒也安排了的,等回了院子,我与你细说。”云裳目光中闪过一抹狡黠,故意卖着关子。 “你啊。”洛轻言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却也拿她无法,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回了王府,进了院子,管家、浅音与洛意皆是在屋中等着了,云裳进屋先是吩咐着浅音准备早膳,便侍候着洛轻言进了净房洗漱了才又走了出来,二人在桌子旁坐了下来,“说吧,我们一边吃着一边听着。” 管家点了点头,才道,“东西找到了,只是人却没有抓到,东西是在这个院子的背后发现的,应当是那人瞧着藏不住了,才故意放到那处的,此前我们曾经在那附近搜查过,那时候那巫蛊娃娃都还是不在的。” 云裳颔首,“东西拿来给瞧瞧。” 洛意便拿出了一个巫蛊娃娃来,云裳仔细看了看,布料倒是精细,不过并非宫中所用之物,而是在外面买的稍稍好一些的布料做的,只是那绣花的丝线却是银线,并非一般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浅音的针线活还算不错,我从宫中带了一些布料出来,还有丝线,你将这巫蛊娃娃的布料和丝线都换一换,用我带回来的重新做一遍,现在就去吧,等会儿用完膳我要用。换下来的布料和丝线也不要扔掉,留着。”云裳轻声吩咐着。 浅音应了声,从云裳手中接过东西,便拿着那巫蛊娃娃钻进了里屋之中,洛轻言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这便是昨儿个晚上你们安排的事情?” 云裳笑着应道,“若是只有我们王府发现了这东西,有人存心找茬亦是找得到借口,这巫蛊之术不比其他,皇室中对它的忌惮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不管如何,我们总是难逃干系。可若是宫中,其他王府中皆出现了这样的物件,且那布料还是宫中的,那便与我们关系小了许多。”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这哪里是我想的,是宁浅的主意,她在夏国皇宫中呆了这些时日倒也没有白呆。”云裳想了想,才又道,“不过还是少了些什么,我待会儿让浅音去问一问,我们能否请到在夏国中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到时候再请他来……” 洛轻言想了想,“旁的或许我帮不上忙,但若是这件事情,我倒是能够找到人的。” “真的?”云裳闻言,兴高采烈地站起身来,“那便万无一失了。”说着,便凑到洛轻言耳边道,“王爷你倒是让那高僧……” 两人用了早膳,云裳便带着那巫蛊娃娃入了宫,方一如宫中,便被宫人拦了下来,“睿王爷,睿王妃,皇上在未央宫中,奴婢带王爷与王妃过去。” 未央宫中,云裳脚步微微一顿,莫非是此事有了什么变故? 待宫人带着云裳与洛轻言到了未央宫的时候,云裳才发现,未央宫外停了不少的步撵,入了未央宫,正殿门口亦有不少丫鬟仆从在候着了。 洛轻言与云裳一同走了进去,里面亦是十分热闹的。 “母后在灵隐山中礼佛未归,皇兄便不疼泰安了,昨儿个泰安在湘竹殿外站了一个多时辰,那些个宫人都不让泰安入殿。”才刚踏进去,便听见泰安公主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娇嗔,生生让云裳打了个寒颤。 泰安公主都已经三十多近四十岁了,是如何用这般娇俏地声音说话的? “是寡人吩咐的,寡人在后宫之中,岂能谁想见便见了?泰安你年纪不小了,还这般不长心。现在寡人正在处置事情,你瞧不见吗?还这般无理取闹,即便是母后回了宫,寡人也不怕到母后那儿说理去。”夏寰宇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似是有些不满泰安公主的无理取闹。 洛轻言带着云裳站在了一旁,便瞧见夏寰宇手中拿着一个巫蛊娃娃,眉头微蹙着。皇后坐在一旁神情有些焦虑,几番欲张口,都没有说出来,半晌之后才微微叹了口气,“这巫蛊之术在先祖爷还在的时候便已经下了禁令的,虽说并未听说有谁真正被这巫蛊之术害了的,但是这模样,实在是有些骇人,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起了这般狼子野心。” 云裳抬起眼扫了一下殿中坐着的人,除了后宫中的几位妃嫔之外,还有泰安公主,还有……七王爷。 “做这东西的布料瞧着像是宫中之物,儿臣今日早起听闻下人禀报之后,亦是骇了一跳,不敢私自处置,便急忙拿进了宫中,请父皇定夺。”七王爷蹙着眉头,面色有些苍白。 原来这巫蛊娃娃是从七王爷府中搜出来的,云裳心中冷笑一声,如此倒是真好。 “七王爷府上也出现了这害人玩意儿?”洛轻言轻蹙着眉头,缓缓开了口,“这事情倒是有些蹊跷了,昨日夜里,我与王妃从定国公府回王府的时候,也听闻管家说发现了此物,只是待管家知晓的时候,那发现东西的下人已经暴毙,那娃娃也不知所踪。我便也急急忙忙进宫求见了陛下,将此事禀报给了陛下,先前回府的时候,这东西倒已经被搜了出来,我与王妃刚到夏国,倒是不知晓这布料中有何蹊跷之处,东西在这里。”洛轻言从云裳手中接过那巫蛊娃娃,递给了夏寰宇。 夏寰宇皱着眉头接了过来,将两个娃娃拿在手中比较了一番,才道,“布料是相同的,这线也是一样的,只是这针法似乎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皇后抬起眼来,目光淡淡地扫过夏寰宇与云裳,“连睿王府也有,不知道这幕后之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夏寰宇没有开口,众人便陪着一同沉默着,一个宫人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走到刘文安面前行了个礼,在刘文安耳边说了些什么。刘文安沉默了片刻,便连忙转过身来,几步走到夏寰宇身边,凑近夏寰宇的耳朵,亦是轻声说了几句话。 众人只见夏寰宇眉头微微蹙起,目光落在泰安公主身上,看得泰安公主往后缩了缩,半晌,才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将人带上来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试探 刘文安朝着殿外挥了挥手,便又侍卫押着一个似乎有些年纪的嬷嬷走了进来,泰安一见那人的模样,便猛地变了脸色,“皇兄,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刘公公让人将奶娘抓了起来啊?奶娘她……” 夏寰宇转过眼看了泰安公主一眼,她便猛地一惊,将还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抓她做什么?”夏寰宇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齐嬷嬷自个儿说一说,你今儿个都做了什么吧?” 那齐嬷嬷头发微乱,见夏寰宇这般问,却也没有任何的慌乱,挣脱了后面押着她的侍卫,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将散下来的头发盘了上去,才对着夏寰宇行了个礼,“启禀皇上,奴婢并未做什么,只是今日早上整理公主床铺的时候在公主的床下发现了一个已经破了的人偶娃娃,奴婢想着那东西的模样已经有些旧了,便将它剪碎了拿出去扔了。” 夏寰宇的声音更冷了几分,“那齐嬷嬷剪碎那人偶娃娃的时候,可发现了那上面扎着针的?” “是扎着针,不过想来应该是公主绣花的时候,顺手便将那绣花针扎在上面去了吧,绣花针最容易掉了,找个地方扎着倒是个好法子。”齐嬷嬷淡淡地道,声音极尽冷静。 泰安公主只怕是已经才出了她的府中发现了什么东西,脸色有些苍白,连忙道,“皇兄恕罪,齐嬷嬷不曾念过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分不出人偶娃娃和巫蛊娃娃有什么分别。” 那嬷嬷神色一顿,目光落在泰安公主身上,又扫过殿中众人,才望向夏寰宇手中拿着的两个巫蛊娃娃,面色微微一变,沉吟了片刻,才道,“难道那娃娃是陛下赐下的?”顿了顿,才连忙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老奴的过错,老奴只看那娃娃旧了,想着公主素来不喜欢破旧的东西,便索性将它剪了,却不想竟然是陛下赏赐的。” “嬷嬷,闭嘴。”泰安连忙开口斥道,有些惴惴不安地捏着手中的绣帕,抬起头悄悄地看了看夏寰宇的脸色。 云裳心中忍不住笑了,这泰安公主算不上一个聪明的人,却也反应不慢。不过,她身边这个嬷嬷倒是个精明的,发应灵敏,不卑不亢,是个人物。明明是她瞧见那巫蛊娃娃出现在了泰安公主的床下,心知此事若是被人发现定然不妙,便连忙将那娃娃剪了想着销毁证据,却不想被人给发现了。 被人发现了倒也不见任何慌乱,尚还有闲情逸致整理头发,那借口虽然拙劣,却也符合她的身份见识,而她瞧见殿中气氛不对,发现了夏寰宇手中还捏着两个巫蛊娃娃的时候,才急忙又改了口,一副诚惶诚恐地模样,仿佛她是因为剪了陛下御赐的东西而惴惴不安一般。 夏寰宇盯着那齐嬷嬷看了许久,才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将她带下去吧。” 刘文安应了声,挥了挥手,侍卫便又连忙上前将那齐嬷嬷拖了下去。 皇后手中的绣帕亦是被抓得有些皱了,半晌,才轻声开了口,“若是泰安府中也发现了巫蛊娃娃,这便已经是第三个了。臣妾觉得,只怕得好生搜一搜了,众王府,公主府,宫中,皆应当仔细搜一搜,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漏之鱼。这幕后之人真应当千刀万剐,竟然以这般毒辣的法子来诅咒陛下。” 云裳发现,方才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夏寰宇手中的巫蛊娃娃之上的。 夏寰宇将两个巫蛊娃娃放在了桌子上,“这巫蛊之术不过是传说而已,朕如今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方既然这般费尽心思地布了这个局,定然便有他的用处,陛下不如找个得道高僧来瞧一瞧,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洛轻言在这时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夏寰宇微微一愣,似是不曾想到洛轻言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沉吟了片刻,才转过身望向七王爷,“你呢?你府中也出现了这东西,你怎么觉得?” 七王爷连忙拱了拱手道,“儿臣觉得大皇兄说的极是,此事关系到父皇的安危,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咱们宁国最为出名的便是了空大师了,父皇不如去请了空大师来瞧一瞧吧。” “那便请吧。”夏寰宇淡淡地道,半晌才接着道,“只是,我倒是更相信这是有人蓄意为之,此事着刑部侍郎来仔细查一查吧。” 那了空大师到锦城尚需要半日路程,夏寰宇便让众人各自散了,又命人颁了旨意,让宫中众人各自在各自的宫中仔细查找,看有没有其他的巫蛊娃娃。 洛轻言跟着夏寰宇同七王爷一起去了议事殿,云裳便被皇后留在了未央宫中。 “听闻你们府上是最先发现那邪物的,可是吓坏了?”皇后微微笑着,面容十分和蔼。 云裳连忙应道,“可不是,昨日臣妇本不在府中,是下人发现了,只是是以前太子府中的老仆人,并未及时上报给管家,反而将此事到处说,管家知晓的时候寻去,那下人便已经暴毙身亡了,那巫蛊娃娃也不见了。臣妇回府的时候可急坏了,那东西害人不浅,若是流落了出去,可如何是好。”说罢,又叹了口气,“臣妇此前想着,臣妇与王爷刚刚到夏国,一切都不是很熟悉,府中有些老人也好,还能提点提点臣妇,却不想因着那些个老人不服管家的管教,竟闹出这般厉害的事情来。” 皇后的面色有些苍白,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本宫那个儿子倒是福薄的,正是年轻的时候,却就那般没了,早知道,本宫便不让他去宁国了。他府上那些人,原本到都是守规矩的,只怕是突然换了新主,有些不适应吧。” 云裳冷笑一声,若不是太子在宁国知晓了王爷的身份,意欲刺杀王爷与她,又如何会被关入牢狱之中,而后被七王爷给惦记上,算来算去也不过是自找的。只是听着皇后这语气,却似乎是在责怪她御下不力,不能服众了。 “是啊,以前在宁国的时候因为王爷时常在外征战,府中下人不错,倒也不难管教。因而臣妇倒也没有什么管理府中中馈的经验,且臣妇年纪轻,许多事情恐怕都不如前太子妃那般玲珑。臣妇还在想着,前太子妃既然是使惯了这些老人的,臣妇便将这些老人都送给她,等守陵的时间到了,便也可以用。臣妇还是让人去选一些新人入府,新人虽然许多规矩尚需要调教,但是也好管一些。”云裳微微笑着,声音十分轻柔。 皇后闻言,笑容中便染上了几分不屑,冷冷一笑道,“这府邸既然已经赐给了睿王爷,自然便是由你做主的,你瞧着如何办好些,便如何办吧。”顿了顿,便又转了话茬子,“听闻你昨日是在湘竹殿睡的?本宫瞧着你近日倒是与湘贵嫔走得近一些,也好,你与她二人年岁相仿,倒也能够聊到一起。” 云裳倒也不否认,笑着道,“湘贵嫔容貌极美,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臣妇对她亦是十分仰慕的,此前在宁国的时候,母妃亦是时常教导臣妇,多与有才华之人交往,多与德行端正之人交往,多与为人谦和之人交往。” “母妃?”皇后微微一愣,“本宫为何听闻,你是在皇后身边教养长大的?” 云裳尚未回答,皇后便又道,“哦,是本宫忘了,你是锦妃所出的对吧?听说锦妃此前的十多年一直都在冷宫中度过的啊……”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了,半晌才浅笑吟吟地道,“倒也算不上是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臣妇八岁的时候便因身子不太好,被送到了宁国寺中休养身子,直到十五岁及笄之前才回的宫,回宫之后不久母妃便已经恢复了原本的位分。”笑了笑,又道,“如今皇弟也已经快要满一岁了,在后宫之中,位分什么的倒也不算最重要的,有时候位分更多的是取决于她的身份家世,能够有一儿半女的傍身才是福分。” 此番,皇后便笑不出来了,她唯有一子,此前倒是她的骄傲,只是如今却没有了。 “皇后娘娘,湘贵嫔娘娘与沈淑妃娘娘宫中亦是发现了巫蛊娃娃。”两人正在你来我往地说着话的时候,便有宫人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轻声禀报着。 皇后沉默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拿出锦帕,抬起手来擦了擦嘴角,“湘贵嫔?沈淑妃?” 半晌,才又道,“东西可都拿过来了?” 那宫人连忙道,“拿过来了,奴婢方才瞧过了,与此前从两位王爷府中发现的那两只的布料和线都是一样的,只是绣功看起来皆不是一人所绣。” “都不是一人所绣?这便是奇怪了,若都不是一人所绣,那岂不是说,这并不是一人所为?”皇后蹙了蹙眉,揉了揉额角,“可让宫中的绣娘都认了,那绣功可瞧得出来是何人的?”< 第二百九十章 疑云陡升 那宫人摇了摇头,“宫中的绣娘都被奴婢叫过来一一辨认了,皆说瞧不出是谁的手法。” “加上泰安府上的那一个,已经是第五个了……”皇后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那布料呢?” “布料都是宫人拿来做衣裳的布料,且是拿来做里衣的布料,这便更难查起了,每个宫人都有的,每个宫中也都有不少的。”那宫人连忙又道。 皇后沉默了片刻,便挥了挥手让宫人退了下去,半晌才转过身来望向云裳,“睿王妃觉着,此事是何人所为?” “这臣妇便不知晓了,只是既然这布料是宫中之物,便定然是宫中之人,旁人也极难拿到的,只是,我们不过刚到夏国,进宫也极少,与宫中之人应当算是无怨无仇的,也不是谁这般狠毒。”云裳垂下眉眼,轻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 皇后一口气噎在喉中,手紧紧握住锦帕,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来,“春日桃花正好,左右睿王妃还得等着那了空大师入宫来,来来回回地也折腾,不如陪本宫一同去御花园中赏赏花吧。” 御花园中的桃花倒确实开得正好,桃花院中,满院粉色,绚烂至极,云裳跟在皇后身后,不明白她打得是什么主意。 走了半个园子,皇后挥退了跟在身后的宫人,从地上拾起一片凋落的花瓣,轻声道,“宫中的嫔妃就如同这桃花一般,年华正好的时候,她便能够在枝头傲然而立,可若是年华逝去,便只能凋零在地,被人碾落成泥。” 云裳沉默不语,皇后轻笑了一声,才又道,“若想要在枝头呆得长久一些,便得要努力让自己开得艳一些,吸引蝴蝶授粉,而后结出桃子。原本本宫的那颗桃子是长势最喜人的那一颗,却不想,被打落在地,没了。” 云裳倒是听懂了皇后这奇奇怪怪的比喻,脑中却只有一个反应:您把陛下他老人家比作蝴蝶,他知道吗? 只是这话,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时说出来的,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宁国的气候不太适合种桃子,只是臣妇却知道,若是一颗果子,如皇后娘娘所言那般,长势喜人的话,多半是最先被农人摘取卖的。反倒可能是长得最歪瓜裂枣地那一颗,才是留在桃树上最久的。” 园子中突然静了片刻,而后便传出一阵大笑声,“哈哈哈哈哈……说得好!” 皇后转过身瞧着依然低垂着头一副恭顺模样的云裳,眼中突然光芒大盛,“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本宫想了许久的问题,却被你一语点破。本宫错就错在,一直一来,都忽略了那个原本以为不存在任何威胁的人,却不想,他才是最危险的。” 云裳沉默,虽然最后在夏寰宇的授意之下,将七王爷弑兄之罪撇得一干二净,但是皇后能够在宫中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是有她的人脉的,哪怕是远在宁国。 “你前些时日与湘贵嫔走得近,不过是因为睿王刚回夏国,在朝中无人支持,所以想要在后宫之中寻找一个盟友。可若是你将主意打到了湘贵嫔的身上,那你便是棋差一招了,湘贵嫔没有子女没有父兄支持,不过是这宫中一片浮萍,瞧着圣宠正隆,却是没有根的,无需费力便可将它拔走。若论盟友,本宫以为,这后宫之中,无人比得过本宫,本宫如今亦是没有了子嗣,不会威胁到睿王的地位,而本宫却是后宫之主,父亲兄弟皆在朝中任要职,且你们的敌人正是本宫的敌人,若与本宫联手……”皇后轻笑了一声,望向桃树之巅的位置。 “那最高的位置,便是唾手可得。”说完便又转过头来看向云裳,“而本宫所求不多,不过是希望后宫之主的地位稳固一些,待新帝登基之后,那皇太后的位置,是本宫的。” 云裳低着头,眼中是满地落花,听见皇后的话,微微在她瞧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低声道,“此事臣妇做不得主,还得与王爷商议商议才能给娘娘答复。” “那本宫便等你的好消息了。”说着便又往前走去。 云裳便陪着皇后逛了半日的御花园,又在未央宫中用了膳,才有宫人来请,“皇后娘娘,了空大师已经入宫了,现如今正在议事殿中,皇上请皇后娘娘到议事殿中。” 皇后颔首,转过眼看了云裳一眼,“那便走吧。” 到了议事殿中,云裳便瞧见今日早起时候在未央宫瞧见的那些人都在了,还多了一些穿着朝服的大臣,华国公亦在其中,议事殿中唯一与夏寰宇一样坐着的,便是殿中那个和尚了。 和尚胡须已经花白,静静地闭着眼坐着,似是入定了一般,面前摆放着笔墨纸砚,纸上一片空白。 殿中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他身上,过了许久,那和尚才睁开了眼,“若按照陛下所言,那人定是要设一个阵法,只是贫僧对锦城的布局不甚清楚,烦劳哪位施主来为贫僧画一画。” 夏寰宇闻言,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才淡淡地道,“老七,你去吧。” 七王爷闻言,连忙应了声,走到了空大师对面跪坐了下来,“大师您讲。” “陛下刚才说,分别在睿王府、七王爷府、泰安公主府、湘贵嫔与沈淑妃的殿中发现了此物,请王爷将这个地方在这纸上画出大致的位置来。”了空大师轻声道。 七王爷闻言,沉吟了片刻,便在纸上先是画出了锦城的大致轮廓,而后画了几个圈,便停下了笔,将纸转了半圈,放到了了空大师面前。 了空大师盯着那图看了许久,复又在纸上画出了两个点,才抬起眼来望向对面的男子,“敢问七王爷,这两个地方,七王爷可知晓是何处?”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那图纸纸上,七王爷尚未回答,便有人道,“咦,这不是苏侍郎的府第的位置吗?” 又有人道,“这里我知道,是锦城首富王从文的府邸。”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才抬起眼来望向了空大师,“大师在这图上标注的位置是?” “贫僧观方才王爷画出来的图,发现这五个位置倒也有规律可循,若是在这两处亦有的话,连接起来便是北斗七星阵。巫蛊之术,亦需要观其想要谋害的人的气数,陛下是天子,有真龙之气,寻常巫蛊并不能伤陛下半分,因而需要借助一些阵法来。”了空大师念了个佛号。 “来人。”夏寰宇高声道,“去苏侍郎与王从文府中搜一搜,瞧瞧有没有那巫蛊娃娃。” 皇后连忙走上前,面色焦急,“若真如大师所言,这阵法已成,皇上可会受到影响?” 了空大师沉吟了片刻,才道,“此事须得看那阵法是何时成的,虽然阵法已成,但尚需七七四十九日的血祭,不过此时陛下无病无痛,便是阵法未成了,幸而发现得早。” “……”云裳望着那一脸正气盎然的了空大师,心中倒是有些钦佩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此事编得圆了,倒也是极其厉害的,不知王爷从何处请来的这般人物,只是这理由编的倒实在是有些牵强了。云裳瞧着那纸上的位置,这哪里像是北斗七星阵法了?即便是她不过刚刚看了一些阵法书,也觉着太不像了一些。 云裳望向立在一旁,似是在神游天外的柳吟风,想着,他那般擅长列阵,定然是瞧出端倪了吧。 皇后闻言,又急忙道,“那了空大师可能够知晓,此事为何人所为?” 了空大师沉吟了片刻,才道,“此事倒也不难辨别,贫僧听闻,这北斗七星阵若要启动,人必须要在这其中一处放置巫蛊娃娃的地方,日日以血喂养。只需将那七个巫蛊娃娃拿出来,将外面的布给除了,便可知晓。” 云裳闻言,细细思量了一番,这几个巫蛊娃娃皆是宁浅安排人做的,定然是不会有血的,不过,唯一一个将那巫蛊娃娃毁掉了的,便是泰安公主。莫非王爷是想要将泰安公主拉出来,先折了对手的手。 皇后闻言,便连忙道,“将那几个巫蛊娃娃拿上来。” 宫人便连忙将那几个巫蛊娃娃拿了过来,放在盘子中依次排列了起来,下面用纸标注了是何处发现的。 夏寰宇却摆了摆手,“不急,待寻到那两个巫蛊娃娃再看吧。” 云裳瞧见夏寰宇的目光扫过了了空大师和他面前的纸,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便知晓夏寰宇只怕是对了空大师起了疑。 云裳皱起眉头,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侍卫来的倒也快,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带着两个巫蛊娃娃走了进来,“回禀皇上,果真如了空大师所言,在这两处地方发现了巫蛊娃娃。” 夏寰宇沉默了许久,才道,“拆开吧。” 刘文安便连忙让宫人拿了剪子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将巫蛊娃娃拆了开来,云裳盯着众人的动作,眉头却猛地蹙了起来。 “陛下,睿王府发现的巫蛊娃娃中有血迹。”<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口供 云裳蹙着眉头,不可能,这定然有问题,今日早起浅音方拆开了这巫蛊娃娃,将外面那层布缝了上去,若是有血迹,浅音定然会与她说。 夏寰宇目光缓缓从那了空大师的身上移到了洛轻言身上,“睿王?睿王如何说?” 洛轻言冷笑一声,缓缓从旁边走向那端着盘子的宫人面前,抬起手,拂过那被拆得支零破碎的巫蛊娃娃,手却猛地伸向盘子另一边方才用来拆了巫蛊娃娃的剪子上,一把抓住那剪子,便突然转身,朝着那了空大师扔了过去。 众人一惊,皇后猛地尖叫了一声,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睿王,你要……” 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那剪子尖锐的部分已经没入了了空大师的胸口,了空大师瞪大了眼,伸着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洛轻言,却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身子便猛地朝着一旁栽倒了下去。 云裳望了眼那了空大师的脸,抬起眼来朝着宁浅望去,宁浅见云裳望过来,微微点了点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睿王,你这是做什么?大殿之上,如此放肆。”夏寰宇蹙眉,目光淡淡地望了过去,有疑惑,有不解,却没有一丝责怪。 云裳沉吟了片刻,在洛轻言开口之前,便走到了那了空大师的尸身旁边,蹲下身子抬起手来摸了摸那了空大师的脸。 “睿王妃,你这又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一旁的泰安公主站了出来,盯着云裳的动作,急忙开口道,话说到一般却猛地断了,只因云裳突然抬起眼来往她看了一眼,泰安猛地打了个颤,却觉得,那眼神实在是有些冷。 “虽然了空大师是个和尚。”泰安公主压低了声音,将话说完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嗤啦”一声,那了空大师的脸活生生被云裳给扯了下来,有胆小的已经捂住了眼睛,殿中一时静了下来,只听见云裳带着几分讥讽地声音响了起来,“夏国的易容之术实在是有些太过低劣了一些吧,连我这躲在深宅后院中的妇人都瞧出端倪来了,却没有人发现。” 众人这才望向地上的尸身,这才发现,那尸身的容貌早已变了模样,竟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云裳冷笑一声,又走到那放着巫蛊娃娃的盘子旁,拿起那巫蛊娃娃仔细看了半晌,又拿起一旁被剪碎了的布料,看了看,才又轻笑了出声,“这血迹分明是刚刚染上去不久的,颜色都不同,还是鲜红色,这巫蛊娃娃外面的锋线,分明是出自两人之手,而这染了血的地方,应当是被拆开了染了血之后,才又缝上的,仓促之间,连线头都没有藏好。”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了下来,皇后皱了皱眉,走到云裳身边也仔细看了看,“确如睿王妃所言,这巫蛊娃娃被人动过手脚,应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 云裳听皇后竟然难得地为她说话,便知晓皇后是在向她示好,是想要告诉她,今日在御花园中所提之事,她是有诚心的。 云裳闪过一抹冷笑,此事有没有她参与还需另说呢,此事瞧着睿王府的嫌疑已经几乎被洗去了,才又来锦上添花了。 夏寰宇摸了摸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眯起了眼,“刘文安,让侍卫去居安寺找找真正的了空大师在哪儿?”吩咐完,又问道,“这巫蛊娃娃睿王送上来之后,都有哪些人动过?” 刘文安连忙应了声,“回禀陛下,这巫蛊娃娃送上来之后,一直由奴才身边跟着的太监小全子在保管,只是先前刑部侍郎来过一趟,说想要瞧瞧这几个巫蛊娃娃,奴才想着,陛下曾经让刑部侍郎调查此事,便给他拿去了一会儿。” “刑部侍郎在何处?”夏寰宇闻言,扬声道。 云裳扫了一圈,便瞧见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出来,“微臣在。” 云裳瞧着那刑部侍郎年岁不大,且容貌算得上英俊的,便微微蹙了蹙眉,目光落在他脖颈之处看了一会儿。 “巫蛊娃娃你都给谁瞧过?”夏寰宇敲了敲椅子的把手,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李怀,此事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想不清楚,那寡人便当是你做的了,陷害皇嗣,是什么罪责,你应当知道。” 李怀抬起眼,在众人中扫了一眼,身子颤了颤,面色发白,沉默了许久,才拜倒在地,“臣不知道,臣拿到了巫蛊娃娃之后想着刘公公交代过,不能带出宫中,便寻了一处僻静的宫殿看了会儿,只是看到一半的时候,便听见殿外有声音想起,微臣便放下了手中的巫蛊娃娃,出了殿查看了一圈,却并未瞧见什么东西,才回了殿,微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巫蛊娃娃被人动过了。” 夏寰宇盯着李怀看了许久,才冷笑了一声,“谎话连篇,刘文安,将他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再押入大牢审问。” 云裳瞧着李怀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被侍卫拉着除了大殿,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殿中之人一个都不能离开议事殿,刘文安,多派些人找了空大师,今日早起也是一时兴起才想起找了空大师瞧瞧的,贼人仓促之间定然无法将了空大师带到别处去,多半便在居安寺中。”夏寰宇站起身来,转身入了内殿。 刘文安应了声便退了下去,随后便有侍卫来将议事殿层层围了起来。 洛轻言走到云裳身边,揽住云裳走到一旁的角落中,脸色才稍稍柔和了几分,“如何?先前在宫中,没有人难为你吧。” 云裳闻言,轻笑了一声,“王爷说笑了,素来都是裳儿难为别人的,别人哪能难为裳儿呢。” 说完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靠在洛轻言怀中低声道,“王爷此前派人到居安寺中见了空大师,见到的可是真人?” 洛轻言点了点头,“我派的洛意去,若是假的,洛意不会认不出来。多半是洛意吩咐完了空大师之后,便有人来将了空大师绑了,而后陛下派去的人带回来的便是这个假冒的了。” 云裳微微颔首,想想倒也觉得可笑,方才那了空大师编的话那般经不得推敲,她竟然并未起疑,兴许是潜意识中便觉着靖王办事从未失手过的吧。 因着所有人都不能离开殿内,殿中一时间有些吵。华国公板着脸亦是走了过来,看了两人一眼,冷冷地道,“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云裳便知晓他只怕说出的话都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便连忙拉了拉,笑着转过身望向华国公,“外祖父。” “哼。”华国公哼了一声,目光却是望着洛轻言的,“这冲动暴躁的性子不知道何时能改改,知道那假的是假的便得了吧,动不动就下杀手。若是那人不死还能拷问拷问,这下好了,只能干等着。” 云裳连忙笑着道,“外祖父莫生气,我刚才瞧过了,那假和尚的嘴里藏有毒丸,应是死士,即便是拆穿了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怕一旦拆穿他会对殿中的人下杀手,这种情况下,杀了自然是最好的。” “只怕是杀了之后才发现的吧?”华国公冷冷地道。 洛轻言冷哼一声,“你以为所有人都同你一般两眼昏花么?他说话的时候我便瞧见那毒丸了,我手中也有一大批这样的死士,还需要看吗?” 华国公被他这般不客气地反驳了回来,顿时吹胡子瞪眼地望着洛轻言,跺了跺脚,“好好好,我看你硬气,以后莫要来求我。” “求你?”洛轻言抬起眼,用不屑地目光扫了华国公一眼,又淡淡地移了开去,似是连看一眼都有些嫌恶。 云裳有些失笑,果真是祖孙,果真如国公夫人说的那般,这别扭性子真是一模一样的。 正想着,却瞧见殿门被打了开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看,似是在寻找夏寰宇,半晌没有找到便朝着一旁的宫人打听着,“陛下呢?” 宫人连忙道,“陛下在内殿,大人这边请。” 宫人带着那侍卫走了进去,不一会儿那侍卫便又退了出来,匆匆离开了,过了会儿,却是夏寰宇走了出来,走回了椅子上坐了下来,淡淡地望向门口,“带上来吧。” 云裳抬起眼望向门外,便瞧见几个侍卫一同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细细一瞧,竟是前不久刚被拉下去的刑部侍郎李怀。 还不到半个时辰,李怀却似是去了半条命一般,全身上下不见任何的伤口,只是面色一片煞白,额上脸上满是汗珠,连头发都打湿了,身子被侍卫拖着,似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皇上,李大人说优势禀报。”侍卫将李怀扔到地上,又退到了一旁。 李怀伸出手,在地上抓了抓,却是没有任何力气,只气息极端微弱地道,“臣说,臣想好了,是泰安公主……泰安公主来过。”< 第二百九十二章 惊天秘辛 泰安公主闻言涨红了脸,眼中带着几分血丝,“李怀,你胡言乱语什么?” 那李怀却是拖着身子十分费力地往夏寰宇的方向靠近了几分,抬起眼来指着泰安公主道,“是泰安公主,就是她。”说完便又咳了几声。 泰安公主见状,便朝着李怀走了两步,抬起脚就要踹下去。 夏寰宇的目光扫过泰安公主,淡淡地道,“泰安公主既然不能够好好地听着,那便来人,给泰安公主赐坐吧。” 虽说是赐坐,只是那些侍卫的动作却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便将泰安公主按在了椅子上,云裳瞧着泰安公主挣扎了几下,却似是被侍卫押着无法动弹,目光望着那地上趴着的男子,眼中满是愤怒。 那李怀这才缓过了气来,气息仍旧虚弱得像是随时都要断掉一般,“罪臣虽然不是泰安公主明面上的面首,只是……泰安……泰安公主见我长相英俊,便一直蓄意勾引,让罪臣与她发生了……不可……不可告人的关系,此事已经持续了两年多了。今日罪臣从小安子公公手中拿到了巫蛊……娃娃之后,便拿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之中查看,可是……可是看到一半的时候,泰安公主便来了。” “泰安公主说……说她得在宫中等着…等着了空大师进宫,十分无趣,便要与微臣行鱼水之欢。微臣…微臣拒绝了两次,便也顺从了。只怕便是泰安公主带来的侍女趁机,趁机做了手脚的。” 李怀说完,又咳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夏寰宇目光并未看向一旁十分暴躁的泰安公主,而是转向刘文安,“泰安公主今日带了几个侍女入宫?” 刘文安回想了片刻,才应道,“四人。” 云裳忍不住吓了一跳,一般入宫带一个侍女已经算是极限了,这位公主倒果真是仗着自己是受宠的公主胡作非为啊。 “将那四人都带上来。”夏寰宇冷冷地道。 刘文安闻言,连忙对着一旁的人吩咐着,云裳拉了拉洛轻言的手,洛轻言回头看了云裳一眼,沉吟了片刻,便站了出去,“此事像是针对我来的,不知道微臣能否说句话呢?” 夏寰宇抬起手来,示意刘文安稍候,“说吧。” 洛轻言却没有立马开口,而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即便是将宫人带了进来发现了宫人受伤有伤,也只能说明她动了这巫蛊娃娃,微臣倒是有一计,能够让此事水落石出。” “哦?说来听听。”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微臣在宁国之时,曾经受人诬陷,说微臣杀了夜郎国太子仓觉康宁,幕后之人诬陷人的法子倒是有几分新意,今日不如让大家一同见识见识。” 夏寰宇眼中闪过一抹光芒,顿了顿,才道,“如此,便让睿王来安排吧,只是睿王你也是嫌疑人之一,你若是要安排,却不能出这屋子。” 洛轻言颔首,“遵旨。” 等候在殿门口的四个泰安公主的侍女却不知道大祸临头,平日里她们仗着泰安公主的名头,亦是在宫中作威作福,欺负过不少宫女的。 “我方才听那侍卫大哥说,皇上下了旨,没有查出真相来,不能出殿,只怕得等些时候了,方才那李怀被打得半死拖了进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说些什么。”其中一个身子娇小玲珑的侍女低声道。 另一人便连忙凑了上来,“怎么可能说什么,要知道,他可是有把柄在公主手上的。春桃,若果真还得等些时候,那我们不如先去吃些东西吧,中午的时候便没有吃东西呢。” 被叫做春桃的女子连连点头,“去御厨瞧瞧。” 说着话,四个侍女便看了看禁闭的殿门,悄然离开了,却不知道,身后早已经跟了尾巴。 四人溜进御厨之中看了一圈,见那锅上正蒸着金黄色的糕点,便连忙望向正在做活儿的御厨之中的宫人,“这位姐姐,这糕点可否给奴婢一盘,泰安公主饿了,想吃些东西。” 那宫女看了四人一眼,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既然公主要要,便拿去吧,反正时辰还来得及,我再做一盘便是。” 四人对视一眼,便拿了个盘子,从锅上拿了几个糕点装上了,除了御厨房,躲在一个角落中吃了起来。 刚吃到一半,便瞧见一个内侍匆匆走了过来,四人连忙将糕点往身后一藏,那内侍瞧见了四人,连忙走了过来,似是舒了口气一般,“哎哟,四位姐姐,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怎么了?”春桃连忙问道,“可是公主找我们?” “可不是?”那内侍拍了拍胸口,“公主出了议事殿,遍寻不到你们,正在生气呢,四位姐姐还不赶紧去,公主此刻在黔灵宫中。” 黔灵宫,倒是泰安公主在宫内经常去休息的地方,是太后的宫殿,太后素来疼爱泰安公主,即便如今太后不在宫中,泰安公主每每进了宫也会去瞧一瞧。 待那内侍离开了,四人才连忙站起身来,“都怪春桃,好端端的,非说要来吃些东西,若是公主生起气来,那可如何了得。” “夏荷你就是胆子小,放心好了,有我春桃在,保证公主不会生气。”说着便将藏在身后的糕点拿了出来,还剩下四个,春桃嘻嘻一笑,重新摆了摆,看起来倒是喜人,“我们便说向侍卫打听了说还得要些时候才能出来,想起公主今日都没怎么用膳,便急忙趁着空闲去御厨房拿些糕点来垫垫肚子,却不想公主竟然那般快便出来了。” 其余三人连忙点了点头,跟着春桃一同朝着黔灵宫走去。 四人一同刚走到黔灵宫大殿之中,正欲走进内殿,便听见里面传来被子摔倒地上碎掉的声音,四人面面相觑,停下了脚步。 “回来了?本宫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呢。”里面传来泰安公主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 四人连忙跪倒在内殿门口,“奴婢知罪,只是方才向殿外的侍卫打听了,那侍卫说陛下下令没有调查清楚所有人不得出殿,奴婢想着公主今日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便带上他们一同去御厨房为公主拿些吃食,却不想御厨房只有糕点,便只带了一些糕点回来。” 里面顿了片刻,才听见泰安公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先前李怀被严刑拷打了你们可瞧见了?幸好他没有供出本宫来,你们可确定,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 春桃闻言,连忙道,“公主手中握住李怀的把柄,李怀定然是不可能供出公主来的。公主放心,一切都天衣无缝的,只要李怀不说,绝不会查到我们身上来。” “是吗?”泰安公主冷哼了一声,“本宫总觉着有些不安呐,事情如何了?” “禀公主,虽然奴婢不知道原本我们只放了睿王府的巫蛊娃娃怎么会出现在那么多的地方,但是奴婢保证,这样的意外绝对不会再发生了。如今李怀咬紧了嘴,便不会有人想到是我们所为,而且,先前派去绑架了空大师的死士皆是蒙面的,即便是陛下找到了了空大师,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来的。”春桃声音中带着几分崇拜,似是对泰安公主极端敬佩一般。 泰安公主幽幽叹了一声,半晌才道,“你们说,我这般做,可是做错了?” 殿外的四人面面相觑,皆是在各自的眼中瞧见了一抹惊讶的神色来,沉默了许久,那春桃才低声应道,“公主并没有做错,公主只是太爱了而已。只是公主,如今人已经没有了,公主也不应太过伤怀。公主的府中还有许许多多地面首呢,公主便当只是少了一个喜欢的面首吧。” “呵……”泰安公主轻笑了一声,似是带着几分苦涩,“是啊,已经没有了,本宫要报仇啊,要报仇!” 春桃沉默了许久,才应道,“公主想要为殿下报仇的心思奴婢懂的,只是那睿王爷虽然刚到夏国,却也不是好对付的。睿王爷在宁国被叫做战神,恐怕也不是白叫的,奴婢上次在宫宴中瞧见了那睿王爷的模样,冷漠而且冷酷,连陛下和皇后娘娘他也能够那般不给面子,若是被睿王爷知晓了是公主所为,只怕连太后娘娘都护不了公主你了。” “如此,本宫便应当让睿王这般快活的活着吗?”泰安公主冷笑了一声。 “公主,太子殿下都已经去了,这仇定然是要报的,可是公主也不应当急于一时。公主静下心来想想,太子这样死了,想要报仇的人绝不是少数,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后娘娘,公主何必冲在这最前面。太后娘娘总说公主性子冲动,让奴婢们劝着点。公主也应当想一想太后娘娘的苦心,太后娘娘将公主养育长大,是希望公主能够成为新帝的皇后,重振林府的风光,公主,太子死了,还会再立太子的啊,不管太子是谁,都定然会是公主你未来的夫婿,公主你何必总执着于死去的那位……”春桃连忙低声劝说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太后回宫 “成为新帝的皇后,重振林府风光。”殿内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春桃四人瞪大了眼睛,手中装着糕点的盘子“嘭”的一声打翻在地,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那位高高再生的九五之尊的声音再次传来,“来人,将她们带进来。” 春桃四人被侍卫带入殿内,这才瞧清楚了屋中的形势,陛下坐在椅子上,殿内人很多,有宫中的宫妃,有几位王爷,也有朝中的大臣。她们的公主被几个侍卫押着,嘴里塞着平日里很喜欢的那张绣着桃花的锦帕,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禁闭,似是不愿再看。 “寡人倒是不知,太后娘娘和寡人的皇妹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林府是太后的母族,当年之事,朕已经格外开恩了,谋逆之罪,本应该诛九族的,朕却只是将他们流放了便算了。且太后即便帮着犯下了那般大的罪孽,寡人这些年亦是将她当作寡人的生母来尊敬的,可直到今日寡人才知道,寡人这般对待,她心中心心念念的却还是只有林府。好!真是好得很!” 夏寰宇冷冷地扫过泰安公主和地上跪着的四个丫鬟,扬声道,“来人,将泰安公主押入大牢,这四个丫鬟心存不轨,杖毙。” 刘文安连忙应是,叫人将人拉了下去。 殿中众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尤以皇后为最,方才那春桃的一席话可是说的,太子之死,最想要报仇的便是皇后。 皇后抬起眼来扫了一眼众人,才转过头来看向夏寰宇,“太后娘娘确实有些过分了。”顿了顿才道,“只是那丫鬟所言,却是不可全信的。太子之死,臣妾确实十分伤心难过,那毕竟是臣妾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啊。只是臣妾却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在宁国的时候,太子行刺睿王有错在先,太子之死却是和睿王半分关系也没有的,臣妾恨只恨臣妾教导无方,没有教会他兄友弟恭。可是这些年来,这夏国皇宫中出生的皇子公主并不在少数,臣妾却是从未曾为难过半分,个个都是当自己亲生孩子一般教导。这欲加之罪,臣妾却是受不起的。” 夏寰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一般。 皇后有些迟疑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不再开口了。 云裳盯着皇后看了片刻,心中也忍不住对这个皇后有些好奇了起来,若说她有心计,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却是有些不合时宜的。若说她没有心机,又如何能在这暗潮汹涌的后宫之中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亦或者,装蠢也是她心机的一部分? “既然皇后这般说了,那寡人便将睿王的安危交给你了,若是睿王出了什么事,寡人便唯你是问好了。”夏寰宇神色淡淡地道。 云裳瞧着皇后的面色就像吞下了一只苍蝇一般,便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是,臣妾遵旨。”皇后沉默了片刻,便连忙应道。 一旁一直立在一旁的一个大臣此时站了出来,云裳转过眼望去,是柳晋,“陛下,太后娘娘有此心思,陛下亦不可不防啊。” 夏寰宇挥了挥手,皱着眉头道,“寡人知晓了,派人去雾灵山请太后回宫。” 说完,便似是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额角,站起身来,“摆驾。”夏寰宇站起身来,便往门外走去。 刘文安见状,连忙高呼道,“皇上起驾。”便跟在夏寰宇身后出了黔灵宫。 夏寰宇一走,皇后便也紧跟着离开了,靖王揽过云裳,便与她一同出了黔灵宫,往宫门而去。 接下来的几日到算是风平浪静,云裳心中思量着,大抵是因为夏寰宇刚点了洛轻言与华国公一同平叛雅族之乱,如今暴乱未平,朝中此前的太子党只怕如今都还在观望之中,想等着洛轻言与华国公归来之后,瞧瞧夏寰宇的态度。 四日之后,太后回了宫。 作为皇族中人及其家眷,洛轻言与云裳亦是需要去接驾的。一早,皇后便已经派了人来知会了。 洛轻言与云裳到宫中的时候,夏寰宇已经带着宫妃和皇子公主在宫门前候着了。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才有车撵从宫外的文武大道之上缓缓驶入宫门,在宫门口停了下来,随后马车车门被打了开来,先下车的是四个宫女,而后,四个宫女分列两侧,静静地站好了,一只带着些皱纹的手才出现在了马车车门之处,片刻之后,便瞧见一个身子微微弓着从马车中钻了出来,手搭在了宫女的手上,稳稳地下了马车。 待下了车,云裳才瞧清楚了那人的模样,双鬓已经斑白,面上也染上了几许皱纹,只是那双眼睛却透着几许精明。 “母后。”夏寰宇走上前,伸出手欲扶住太后的手,太后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却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便掠过了夏寰宇,往前走去。 脾性倒还有些大。云裳在心中暗自思量着。 夏寰宇倒也不在意,缓缓收回了手,跟在太后身后,往宫中走去,一路到了黔灵宫,太后在微微喘息着在大殿之上最高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在站在殿中的夏寰宇,冷哼了一声,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水杯漱了口,又将水吐了出来。复又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气息,才道,“皇帝好大的威风啊,自己的皇妹,就那样轻飘飘地一句话说打入大牢便打入大牢了。” 云裳听着那太后的话,忍不住有些想笑,果真是在宫中经历了一辈子斗争的太后,明明知道她那些个不轨的心思已经暴露在了夏寰宇的面前,却仍旧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好似夏寰宇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云裳的目光扫向夏寰宇,只瞧见他半边侧面,那蜿蜒的疤痕伏在那半边脸上,有些可怖,神情却是有些冷漠的,“母后为何不问问,泰安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呢。” 太后闻言,将茶杯猛地放在一旁宫人端着的盘子之上,茶杯杯盖发出一声清响,在寂静地宫殿之中尤为刺耳。云裳以为太后即将要发怒了,却不想她却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落在了云裳身旁的洛轻言身上,“你便是宁国的靖王?” 洛轻言尚未开口,夏寰宇便抢过了话头,“如今已经不是了,他现在只是夏国的睿王夏轻言。” “呵,睿王。你倒是看重他得很,太子也就罢了,老七立了功却损了身子封王的时候,哀家说让你赐个封号,你却敷敷衍衍地只说,老七排名第七,便叫七王爷就得了。这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一回来,你便赐给他一个睿字,也不知他能否当得起。哀家听闻,太子在宁国,便是因为他入的天牢?而后才因天牢起火死在了牢中?”太后冷冷一笑,不等夏寰宇回应,便接着道,“泰安性子急,也是个护短的,自己疼宠的侄子死了,她自然是想要报仇的,只是这法子偏激了一些而已,她有何错?” 云裳再次被太后的言论给震惊了,沉默了半晌才想着,这位太后大人只怕是忽略了一件事情吧,忽略了她口中的泰安公主被侍女供出与自己的亲侄子有不伦之情,而且,太后还打算将她嫁给新帝。 “母后,事情是什么样的,母后自己清楚,儿子不愿意当着一家人的面,将那些龌蹉的事情一一抖露出来,但是也请母后不要歪曲事实,偏帮皇妹。”夏寰宇终于有些忍受不了太后的霸道。 “放肆!”太后却猛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夏寰宇,“龌蹉?什么龌蹉的事情,你倒是说啊?还有什么事情比你为了争夺皇位亲手杀了自己兄弟来得龌蹉?当年你母妃早逝,是哀家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你拉扯长大,哀家瞧着你与坤儿兄友弟恭,相互扶持,亦觉得甚是欣慰,想着自己当初没有做错,想着若是坤儿有朝一日登基为帝,有你扶持亦是坤儿的荣幸。可是你做了什么?先帝病重,林家想要扶持坤儿登基,你却亲手将他杀死了,还将哀家的母族流放那苦寒之地,如今哀家的母族中早已一人不剩,这便是你的报恩。” 夏寰宇的手在袖中暗自握紧,挥了挥袖子,厉声道,“你们退下。”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弓着身子准备退出黔灵宫,却又听见太后猛地拔高了声音,“你让他们退什么退?莫非是害怕被他们知道了你有什么样的过去?做都做了你还怕人说?你以为哀家日日见着杀害了哀家孩儿的凶手心里好受?哀家不是认命,只是林家覆灭,哀家没有能力动你!” 太后吼得嗓子都有些哑了,眼睛却十分犀利地扫向众人,“你的这些儿子别的倒是没有学到什么,都学到了你的那本事。弑兄夺位,简直个个都是好样的。” 夏寰宇冷笑一声,“所以母后便将主意打到了寡人的儿子身上?泰安是他们的亲姑姑,你却让他们行不伦之事,母后,你还想错到什么时候?” “到你死!”太后哼了一声,转身在椅子上又坐了下来,“可惜哀家只怕是看不到了,放了泰安。”<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以命换命 太后毕竟年纪大了,撕心裂肺地喊了这么一阵之后,便觉着有些累了,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只是却丝毫不愿意示弱。 夏寰宇盯着太后看了许久,半晌,才扬声道,“既然这是母后的选择,那儿子成全你!”说着,便掀起袍子,猛地跪倒在地,见夏寰宇跪了,众人心中一惊,便连忙跟着跪了下来,夏寰宇连磕了三个头之后,才站起了身,一言不发地往殿门口走去。云裳隐隐瞧见,他双目刺红,似是隐隐带着几分泪光。 “皇帝都走了,你们还留着干嘛?滚!”太后伸手抓起宫人举着的盘子中的茶杯,便朝着众人摔了过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殿中响了起来,众人连忙也站起身来,退出了黔灵宫。 走出了黔灵宫,洛轻言才道,“你先到宫门口等我吧,我一会儿便来。” 云裳知晓洛轻言定然是想要去瞧夏寰宇,便点了点头,与夏寰宇分开了,往宫门走去。 出了宫门,云裳便上了马车,在马车中静静地等着。 “阿云。”外面传来一声轻唤。 云裳怔愣了片刻,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人会这般叫她,想着,便掀开了帘子,望向外面,果然是柳吟风。 柳吟风朝着她微微一笑,才轻声道,“听闻过几日睿王会与华国公一同去平定雅族的叛乱?”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此事夏寰宇应当早已在朝堂之中公诸于众了,不是秘密。 “睿王离开了,你便独自在这并不熟悉的锦城之中,锦城之中处处危机,阿云要多加小心,若是有什么事情,可随时派人来找我便是。”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碧绿的玉佩来,“带它来,便可畅通无阻。” 云裳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接了过来,虽然洛轻言不喜欢她与柳吟风走得太近,只是,如柳吟风所言,这锦城之中危机四伏,如今睿王府根基不稳,想要对付他们的人比比皆是,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 “我记得了,如此便多谢柳公子了。”云裳弯起眉眼,笑了笑。这是宫门口,无数双眼睛盯着,实在是不方便与柳吟风再多说什么,云裳想着,便歉意地笑了笑,放下了车帘。 柳吟风望着那缓缓落下的车帘,眼中的笑意却不曾消失,目光落在宫道之旁开得正艳的桃花,想着方才云裳头上戴的簪子仿佛是梅花簪吧?原本觉着,这天底下最美的便是桃花了,只是在认识了她之后,却觉得,这满树盛开的桃花还不如她鬓角发间的一支梅花簪子。 “先生。”身后传来七王爷一声轻唤,柳吟风收起眼中笑意,转过了身,望向那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沉默了片刻,才道,“要回府了?” 七王爷点了点头,“听下人说,外祖父此刻正在府中,昨日还听他念叨着先生,先生不如随学生一同回府瞧瞧?” 柳吟风抬起眼,目光扫过他温和的面庞,沉吟了片刻,方点了点头,“走吧。”手伸到袖中摸到一个有些尖的角,才猛地一怔,方才他唤她除了想要给她那个玉佩,还有袖中这张纸条,只是她的车帘放得那般地快,而如今…… 柳吟风望向身旁的男子,脚步微微一顿,终是跟着他走向另一驾马车。 洛轻言倒也没有让云裳等得太久,不到半个时辰便走了出来,打开马车车门钻了进来,“走吧,回睿王府。”洛轻言揉了揉额角道。 云裳抬眼看了他一眼,才低声道,“怎么了?”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太后死了。” “嗯?”云裳一愣,猛地想起方才夏寰宇离开黔灵宫的那一跪三拜,又想起太后最后说,可惜她看不到夏寰宇死的时候了,还说让夏寰宇放了泰安。原来那个时候太后便选择了以自己的死来换泰安公主的命。 “陛下赐了她匕首、白绫和毒药,她选了匕首。”洛轻言淡淡地道。 云裳又是一愣,按照常理,若是赐下这三样东西,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毒药,因为不会痛苦,只是太后却选择了匕首。 “倒是个硬气的。”云裳轻叹了一声。 回了睿王府,云裳便吩咐着管家准备孝服,虽然太后是被夏寰宇赐死的,但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只怕夏寰宇也只会说是病死或者其他死因,这孝却还是得要披的。 果真不到半日的时间,皇城中便敲响了丧钟,旨意也传到了各府之中,只说太后一路奔波劳累,回宫之后便暴病身亡。 云裳命人换上了素衣白裳,披上了孝服,在府中挂上了白色绢花,夏寰宇下旨令众皇子公主都进宫守孝,却并未说家眷需要进宫,云裳倒也乐得清闲,夏国皇宫,她亦是不太想要进去的。 过了头七之后,也到了洛轻言出兵雅族的日子了。府中已经撤下了白色绢花,云裳亦是换了一身清雅的蓝色裙子,将洛轻言送出了门。 洛轻言一走,府中反倒热闹了几分,国公夫人和国公府中那几位舅母还有表嫂表弟媳的,亦是经常来探望。夏寰宇的几个女儿偶尔也过来玩一会儿,尤以千灵公主为最,起先只是千灵公主,后来千灵公主便经常带着其他几位公主过来,偶尔年岁较小的十九皇子也跟着一同摇摇摆摆地过来。 云裳与那几位公主倒是熟悉了起来,闲来无事府中总是备着一些零嘴儿,就怕那群馋嘴猴子什么时候又溜过来了。 宫中倒是不曾去过几次,偶尔去给皇后请安,皇后倒也不曾再提过要与睿王结盟之事。偶尔云裳也去湘竹殿陪宁浅坐坐,召见她最多的反而是云贵妃。许是因为上次她救过千灵公主的命,云贵妃对她倒是亲厚了起来。 “上次千灵那毒,本宫一直以为是皇后做的手脚,最近这些时日,才查出了一些眉目来,竟是沈淑妃。”云贵妃轻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冷意。 “沈淑妃?”云裳沉默了下来,这个名字倒是听过许多遍的,上次巫蛊娃娃之事,宫中发现了那东西的,便有沈淑妃。只是听闻沈淑妃的身子有些不好,因为极少离开淑雅宫。 云贵妃颔首,“你救过千灵的命,本宫也不想隐瞒你,那沈淑妃本是皇后身边一个宫女,后来不知怎么的勾搭上了陛下,陛下便将她封了个美人,仍在那儿了,皇后素来治下甚严,怎会允许自己宫中发生那样的事情,且皇后父亲是太尉,权势滔天,陛下自然得看顾着皇后的面子。原本大家都以为此事就那么结了,却不想沈淑妃的肚子却十分争气,生下了十一皇子和十二公主。” “皇家中甚少有龙凤胎的,沈淑妃那一胎便认为是吉兆,陛下大喜,便破格升她坐到了嫔位之上。因着那两个孩子的缘故,陛下倒也偶尔去她宫中坐坐,那沈淑妃也是有手段的,竟哄的陛下十分开心,这位置也一路爬到了妃位之上,且又怀上了。皇后岂能容得下一个宫女这般放肆,便将沈淑妃肚子里的孩子给除掉了,还给沈淑妃喝下了绝子汤。此事,却是因本宫而起的,当时沈淑妃仗着有身孕冲撞了本宫,当时年轻气盛,便责罚了她,让她跪了一些时辰,便因为那一跪,胎象便有些不稳见了红,沈淑妃想要保住孩子一时慌了神,才着了皇后的道。”云贵妃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沈淑妃从此身子便不太好,皇上也没怎么去过淑雅宫了。只怕因此,她便从此恨上了本宫和皇后。那日会顺带上你,多半是因为睿王突然出现的缘故吧,原本太子虽然有皇后扶持,可是太子本身却不是个能力出众的,空有一番蛮力,却是个脑袋转不过弯的。可是睿王却不一样,大家都是听说过睿王的风姿的,那些有皇子的,大抵都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坐上那位置的,因而,将睿王作为了头号敌人。” 云贵妃望向云裳,笑容中带着几分洒脱,“幸好本宫就千灵这么一个孩子,倒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只求千灵能够好好长大,嫁个好人家。” “会的。”云裳轻声道。 云贵妃又笑了笑,才认真地转过头来对着云裳道,“这宫中所有有儿子的宫妃,都将是你的敌人,你得记着。且,一定要注意,若是你怀了孕,定然得小心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皇子中娶了妻妾,妻妾怀了孕的不少,可是,真正生下来的,却是一个也没有的。” 云裳愣了愣,却不曾想到,竟还有这么一茬儿,只是,皇子之间的斗争她倒是能够理解,毕竟古往今来,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兄弟相残的也不是少数。可是为何连皇子的子嗣都要波及呢。 云贵妃似是明白了云裳的困惑,笑了笑道,“夏国立太子,除了立长立嫡之外,皇子的子嗣亦是考量最重要的标准之一,因为皇家有句古话,开枝散叶,才能保社稷不倒。子嗣繁衍越是昌盛,便代表着,夏国越是繁荣。” 云贵妃言语淡淡,却让云裳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紧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赴宴 云裳回到府中之后亦有些心不在焉地,浅音见状,连连看了好久,终是忍不住开了口,“王妃,怎么了?瞧你闷闷不乐的样子?”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与王爷成亲多久了?” 浅音愣了愣,又忍不住看了云裳一眼,有些迟疑地道,“王妃连这都忘了?一年了啊。” “一年了啊……”云裳想了想,自己与洛轻言真正圆房应当是在从康阳回来之后,算起来也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了,这半年来,与洛轻言欢爱的时日不在少数,为了她腹中却迟迟不见动静呢。 她离开宁国的时候,母妃亦曾劝过她早些生下子嗣,那时她并未在意。 方才云贵妃的话为她敲响了警钟,若是夏国真那般看重子嗣,洛轻言此前答应过,今生今世唯她一人,可若是只她一人,这子嗣便定然难以昌盛了。 果然如母妃所说,男人若一旦有了角逐天下的心,那许多事情便身不由已了。不知道,若有一天,夏寰宇让洛轻言在江山和纳妾之前选一个,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王妃……”浅音又低声唤了一声,发现王妃早已经神游天外了,沉默了片刻,便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云裳才回过神来,“方才你叫我?有什么事?” 浅音张了张嘴,摇了摇头,“无事。”顿了顿才又道,“奴婢只是听说,那泰安公主从牢中放了出来了。” 云裳颔首,太后都已经死了,便是为了换泰安公主一条命,夏寰宇自然不会做的太绝,泰安公主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奴婢听说,那泰安公主出了大牢之后,跑到黔灵宫去狠狠地哭了一场,而后便回了公主府,将府中的面首全都遣散了去,还请了先生每日上门教习,琴棋书画女红的都有,奴婢瞧瞧打听了一番,那泰安公主这一次似乎不是做做样子的,听闻每日倒也都在认真学习。”浅音低下头,望着云裳,“奴婢总觉着,这位公主这一次定然是将我们彻底地恨上了。若是在这么下去,她变强了来对付我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敌人。” 云裳闻言,沉默了半晌,才轻笑了一声,“傻丫头,这是夏国,在夏国你无需记得谁是你的敌人,你只需记得谁是你的盟友。相信我,我们睿王府在夏国的敌人绝对比盟友多得多。” 浅音愣了愣,只觉着自己前途有些堪忧,正想着,便听见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妃,柳吟风柳先生求见。” 云裳沉默了下来,终是摇了摇头,“管家帮我回绝了吧,如今睿王不在府中,我一个妇道人家,终究不好接见外男。本就无数人对睿王府虎视眈眈,若再染上什么流言蜚语,只怕难办。” 管家在门外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浅音试探地看了看云裳,轻声问道,“那王妃,这柳吟风,究竟是敌还是友啊?” 云裳闻言,抬起眼望向浅音,浅音嘿嘿一笑道,“若说是敌,他却似乎处处对王妃多有关照,不知晓的,倒还以为他对王妃十分爱慕呢。可若说是友,他又似乎与七王爷走得很近,听闻他既是七王爷的先生,还是从小就被那柳晋收养了的,柳晋可是七王爷的外祖父,那柳吟风怎么着也得报答柳晋的养育之恩吧。”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总觉着他对我不曾有恶意,只是我却也不想与他有太多的牵扯,正如你所说,朝中众人都觉着他与七王爷牵连甚广,若我与他时常见面的话,只怕会引发一些流言蜚语。” 云裳不想在提柳吟风,便站起身来道,“我有些累了,去床上小歇一会儿,晚膳前叫我起身吧。”云裳轻声道。 浅音颔首,侍候着云裳歇下了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自从巫蛊娃娃的事情出了之后,睿王府中的老人便被云裳打发了去,近日倒是新添了许多新人,管事一人忙不过来,浅音也会去帮忙瞧着,就害怕被居心不良的人安插了细作在这里面。 刚走出院子,便又瞧见管家匆匆走了过来,见到浅音,管家便停下了脚步来,“王妃在屋中?” 浅音点了点头,“不过已经歇下了,怎么了?” 管家递给浅音一封书信,轻声道,“这是柳吟风柳先生交代我定要交给王妃的,既然王妃歇下了,你便帮我带进去吧。” 浅音应了声,管家便又转身离开了。 低下眼看了看手中的书信,浅音转头看了眼院子,便还是认命地走回了院子中,却只是将书信放在了外间的桌子上,想着待会儿回来叫云裳起身的时候再交给她。放好了书信,浅音便又出了院子门,朝着下人住的院子中走去。 因着受了巫蛊娃娃一事的教训,管家正让新来的那些个下人在挨个院子挨个院子地清扫,一个角落也不曾放过,浅音便站在一旁瞧着,也忙到了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候。 正想着回院子,便又瞧见门童拿着一张红色的请柬走了过来,“浅音姐姐,这是华国公府送来的请帖,说是后日国公夫人五十五的寿辰,在国公府中宴请呢。” 浅音见到请帖,便连忙笑着道,“好,我给王妃送过去。” 拿着请柬回了院子,云裳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发呆,浅音便连忙走了过去道,“王妃,国公府送请柬来了,说国公夫人后日五十五寿辰,在国公府宴请。” 云裳愣了愣,转过头来,“后日?为何都不曾有人与我说过啊?”顿了顿,才又想起,她刚来夏国,府院中的夫人们的寿辰在暗卫调查的资料上面亦是没有提过的。 “府中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寿礼?”云裳连忙问道。 浅音沉吟了片刻,才道,“王妃离开宁国的时候,皇上也赏赐过不少东西,都是珍品,我们一并带过来了,倒是可以去挑一挑。” 云裳却是有些不满意,“华国公夫人无论是对王爷还是对我都是真心疼爱的,若只是随意选一件珍品为礼,却少了几分心意。” 沉吟了片刻,便转头对着浅音道,“准备笔墨纸砚吧,我为国公夫人亲手画一幅众仙贺寿图好了,虽然算不上贵重,这份心意却才是最重要的。” 浅音闻言,便连忙应了声,去张罗去了。 张罗好了笔墨纸砚,云裳便起了身,走到书案之前,画了起来。 为了那众仙贺寿图,云裳倒是真正花了几分心思的,画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画出了一幅长达三米的众仙贺寿图。云裳叫浅音拿去珍宝阁装饰了一番,这才满意了。 华国公寿辰当日一早,云裳便早早起了身,带了浅音和两个丫鬟往国公府而去。因着华国公亦是在外平乱,这次寿宴倒也没有大肆操办,请的人也多是内宅妇人,亦有一些带些亲戚关系的宗族男子,都由华国公的几个儿子招呼着。 云裳刚一入府,便被叫到了后院花厅之中,花厅之中,国公夫人和正陪着几个看起来上了些年岁的妇人在看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云裳顿了顿,却也朝着华国公夫人走了过去。 国公夫人一见她倒也十分地高兴,“你来了?来,坐下,陪我听戏。” 云裳依言乖乖地坐了,好在戏也不算长,不到半个时辰便唱完了一出,华国公夫人这才笑着转过了身,“你刚到夏国,锦城内有声望的世家的老夫人们也应当见一见。” 云裳不知国公夫人为何这般说,却也含笑点了点头,转过身望向那几位老夫人,国公夫人笑了笑,从坐在首位的穿着紫色长袍的妇人开始,“这是淳祥王妃。” 淳祥王,云裳倒是从资料上瞧见过的,是先帝的兄长。 “依次过来分别是司徒夫人柳夫人,太尉夫人王夫人,还有云华公主,常威将军夫人钱夫人,镇北将军夫人娄夫人。” 云裳起身一一行礼,面上神色恭顺,温和有礼。 “这位大家伙儿应当都在宫宴上瞧见过了,是睿王妃。”国公夫人笑了笑,指着云裳道。 “倒是个谦和有礼的好孩子。”淳祥王妃轻声赞了一声,众人便连忙应和着。 云华公主亦是笑着道,“那日在宫宴上瞧见了,与睿王爷倒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模样,在夏国可鲜少有人及得上的,这性情瞧着也是好的,睿王倒是个有福气的。” 众人轮番夸赞了一轮之后,便有丫鬟走了过来,凑在华国公夫人跟前道,“老夫人,泰安公主带着几位小公主和小皇子一同过来了,说是要与老夫人贺寿呢。” 华国公夫人挑了挑眉,转过身,“哦?” 说着便笑着朝着几位老夫人道,“几位老姐妹亦是常来的,便不必拘束了,想瞧什么戏点就是了。” 淳祥王妃摆了摆手,“那小煞星可不是好对付的,你去吧,我们可不会怪罪你怠慢的。” 国公夫人便拉着云裳花厅外走去,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后院花园走去,“这些个老夫人虽然瞧着年岁大了,但也是厉害的人物,这些锦城中响当当的世家,大多都还把持在她们手中呢,你多见见她们总是好的。她们这样的人,习惯了在家中呼来喝去,儿孙多都是笑脸相迎却并不真心的,你若是多与她说几句贴心话儿,便把你当孙女儿疼,这后宅夫人的嘴有时候是最不牢靠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内院纷争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知晓了国公夫人的意思,轻轻颔首,“裳儿明白。” 国公夫人应了应声,“可是年岁大,心眼也多,她们说的也不全是真话,你得细心验证。年轻的这些,与你年岁相仿,有些比你稍稍大些,大抵在家中做不了主,顶多在自己的小院中耍耍威风。时时刻刻计较着府中丈夫是不是又纳了美貌的小妾,谁家侧室又怀孕了,哪家店又出了新的胭脂水粉啊。你若是想接近倒是也容易,投她们所好便是了,她们倒是心中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说的话大抵是真的,可是却极少有价值的。” 云裳低声应着,她前世倒也偶尔与那些后院妇人一起聚一聚,只是那时候她自恃身份尊贵,对她们亦是爱搭不理地,将姿态摆的太高,才会在后面让她们瞧了不少的笑话的时候,一个个幸灾乐祸地很。这一世因着靖王常年征战,在皇城中相熟的人家不多,倒是较少有机会与那些个妇人好好说说话。国公夫人虽说只是短短几句,却也是她这一辈子总结出来最有用的东西了。 “老夫人寿比南山。”有侍女经过,朝着国公夫人行礼,国公夫人笑着应了。 走过长长地走廊,便瞧见花园之中已经坐满了人,国公府几位儿媳和孙媳亦在其中,小孩子也都在一旁玩闹,倒是比花厅中热闹了许多。 云裳一下便瞧见了泰安公主,今日她倒是只穿了一件青色长裙,发髻上也只簪了一支碧玉簪,倒是素净了不只一点点。云裳想起方才淳祥王妃提起泰安公主,还说她是小煞星,不过如今这模样,倒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嫂嫂,嫂嫂。”云裳正想着,便瞧见五六个小孩子朝着自己围了过来,皆是皇室皇子公主的,千灵公主倒似乎有些不高兴地模样,闷闷地走到云裳手边,拉着云裳地手站着。 在场的都是年轻一些的妇人和小姐,许多不曾参加宫宴,对云裳也不识得,皆是一面瞧着云裳一面交头接耳。 云裳倒也不在意,任由她们盯着瞧,只拉着几个小孩子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叫了侍女来挨个低了些蜜饯,才转过身望向千灵道,“怎么了?何人惹得我们千灵公主不开心了啊?” 千灵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小十九病了。” 云裳愣了愣,才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小孩子,果真没有十九皇子在,便低声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病?” 千灵摇了摇头,“不知道,可是小十九浑身都是滚烫的,热得很,母妃不让我去瞧,说是怕过了病气给我,不过我早上偷偷听宫女与母妃说话,说是昨晚上小十九宫里叫了好几次太医,只怕是不太好了。” 云裳想起那个被千灵公主牵着手朝她讨要糕点的小男孩,心中也隐隐有些伤怀,叹息了片刻才道,“等会儿我送你回宫,我趁机去瞧瞧小十九如何了,然后再过来告诉你如何?” 千灵闻言,眼中便顿时闪过一道光芒,笑嘻嘻地应了,“嫂嫂最好了。” 云裳笑着拿了蜜饯给她,轻声道,“是泰安姑姑带你们过来的?” 千灵点了点头道,“泰安姑姑最近有些奇怪,时常来找我们一起玩,而且还会给我们带很多好东西,他们几个都快被泰安姑姑收买了,可是我还是不喜欢她。” 云裳暗自看了一眼泰安公主,却见她似乎在发呆,沉默了片刻,云裳才转身对着千灵道,“你母妃如何说?” 千灵虽然不过十二岁,却是个小大人,小心翼翼地凑近云裳的耳边道,“母妃说,她给的吃的一律悄悄收起来,不要吃。”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对着千灵道,“你此前喝过我的血,我的血虽然算不上百毒不侵,可也差不多,无妨的,你这样反而太过明显了。你每样东西留一些下来,吃一些。” 千灵自从那次中毒之后便对云裳千依百顺,闻言连忙欢喜地点了点头,却又摸了摸头发道,“可是我还是得和母妃说一说。” 云裳笑着颔首,“自然是应该的。” “睿王妃在那儿与千灵公主嘀嘀咕咕什么呢?”一个妇人笑着开了口道,“我们第一次见到睿王妃,可得好生聊一聊。” 云裳抬眼望了过去,便瞧见一个穿着胭脂粉色的妇人在看着她,云裳尚未开口,千灵公主便道,“本公主正在与嫂嫂商量明儿个去王府吃好吃的呢,你插什么嘴。” 那妇人被千灵公主这么一噎,神色有些愕然,却似乎碍于千灵公主的身份,低下头不说话了。 云裳看了千灵公主一眼,笑眯眯地道,“是本王妃的疏忽,今日是外祖母的生日,本王妃亦算是半个主人,理当好生招待各位夫人。”云裳笑着望向一旁正与旁人说话的国公夫人,笑眯眯地道,“只是本王妃初到夏国,对各位夫人小姐都不是太熟悉,觉着有些局促,所以才只顾着与千灵说话了。” 那妇人见云裳解围,便连忙应道,“是啊是啊,我们亦是想要好生认识认识睿王妃呢,睿王妃生的这般美貌,肤质这般细腻,倒让我们羡慕不已呢,不知道睿王妃的胭脂水粉都是在哪儿买的啊?” 云裳微微一愣,想起方才国公夫人的话,嘴角的笑意便愈发地明显了起来,这些个年轻妇人,果真最关注的便是这些事情了。 “说来倒也有些巧,本王妃在宁国的时候便喜欢从一家叫浅水伊人阁的店中买胭脂水粉和珠钗首饰的,那儿的胭脂水粉粉质细腻,且涂抹之后,也不会觉着像用了其他脂粉那般,皮肤越来越差。珠钗首饰那些东西也总是样式最时兴的,做工亦是很好的。原来到了夏国还以为便会没有了,还让人多买了一些,却不想前些日子路过朱雀街的时候,瞧见那里也有一家叫浅水伊人阁的铺子,进去一瞧,倒也与宁国的差不了多少。”云裳笑眯眯地道,“如今本王妃用的脂粉都是他们做好了直接送入府中的。” 云裳说完,便立马有人接过了话头,“王妃说的那家店我也知晓,刚开半年多,可是生意却是极为火爆的,此前我一直用着另外铺子的东西,倒也没去看过,听王妃这般说,倒真得去看看了。” 云裳笑着颔首,却觉着总有一道目光在瞧着自己,便转过眼望了过去,那亦是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穿着一身浅绿色初夏长裙,盈盈细腰束着,不堪一握的模样。 云裳与她目光相接,那人便连忙轻轻一笑,低下了头去。 云裳开了个头,那些个妇人便又自顾自地聊开了,云裳让侍女端了杯茶过来,笑着捧着茶在一旁静静听着,最多的无非便是哪家的丈夫又招惹了一身风流债回府,哪个八十多岁地糟老头又娶了个十多岁的娇美娘子。 正说着话,一个看起来容貌十分艳丽的女子便被侍女带了过来,在一旁坐了下来。 云裳发现,自那女子坐下之后,方才还在说话的妇人便压低了声音,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瞟向那个女子。 那女子似是发现云裳再看她,便站起了身,在云裳面前坐了下来,“顾府林氏拜见睿王妃。” 这个女子倒似乎一眼便认出了云裳的身份,云裳笑眯眯地扶了她起身,笑着道,“不必拘礼,今日又不是本王妃办席,本王妃也不过是个客人而已。”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略带讽刺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妃与她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个狐媚子,顾朝歌原本是个穷秀才,家中有妻室子女,为了让他前来赶考,可以算是将能借的钱都借光了。不过顾朝歌也是争气的,中了探花,还被陛下重用,他飞黄腾达,原本家中妻子也应该跟着享福的,可是一个庆功宴,这个狐媚子便瞧中了年轻英俊的探花郎,灌醉了探花郎爬上了床。” 云裳瞧着眼前的女子唇色有些发白,却只是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 “而后便吵着闹着让探花郎负责,探花郎以侧室的身份接她入了府,从老家来的探花郎的原配妻子亦是默默接受了,却不想这狐媚子却不知足,先后害死了顾夫人和她的子女,妄想爬上正室之位。探花郎自然不肯的,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也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脸出来见人。” 云裳望向说话的女子,又看了看眼前被称为狐媚子的女人,却见她淡淡地转过身,冷笑了一声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害的夫人和小少爷小小姐?” “还用证据?”那边的妇人皆是冷冷一笑,转过眼不看她。 心中想着,大抵作为正室夫人都极其讨厌不择手段上位的妾室的吧。云裳微微一笑,仍旧扶着那女子站直了身子,才笑着道,“污蔑别人杀人可是要下大牢的。” 那些女人才不情不愿地消停了一些。 一众人等又坐了一会儿,便开席了,国公夫人带着众人走到院子中坐了下来,只是刚一落座,便听见一个尖尖细细地声音响了起来,“我的玉佩呢?我的玉佩呢?”云裳抬眼一瞧,便是方才最开始与她说话的穿着一身胭脂粉的妇人。< 第二百九十七章 命案 国公夫人蹙了蹙眉,与大夫人说了几句话,大夫人微微颔首,便走到了那妇人面前道,“柳少夫人的玉佩不见了?” 那妇人连忙道,“是啊,方才还在的,怎么一转眼便没了踪影了啊。” “柳少夫人的玉佩是什么模样的?我让下人找一找可好?”大夫人闻言,笑着轻声问道。 “是一块纯白色的玉佩,十分珍贵的暖玉。千觉上个月才从沁西带回来的,我挂在腰间的,可是因为十分喜爱,经常拿在手中把玩,不可能不小心掉了啊,定然是有人给偷偷拿走了的吧。”那柳少夫人眼中满是焦急,急急忙忙地道。 只是这话却有些不中听了,当即便有人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一块玉佩而已,在贵重又如何,在座的都是锦城中有名有姓的,谁还会少那一块玉佩么?我床上的玉枕都是暖玉的呢。” 柳少夫人闻言,狠狠地盯了那接话的女子一眼,只是似乎碍于身份,并未开口反驳,只低声闷闷地道,“咱们这儿虽然都是主子,可不是人人都这般尊贵的。”说着目光便看向那顾朝歌的侧室夫人。”顿了顿,又冷笑了一声,“再说了,主子没这心思,奴才可不一定没有。” 大夫人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客人带来的奴才除了贴身侍候的,一律都在外院候着的,这内院之中来来回回穿梭的,大部分都是国公府的家奴,柳少夫人这么一说,岂不是在指责国公府的家奴手脚不干净。 “柳少夫人稍坐着吧,我命人去方才花厅仔细找找,看是不是遗落在了花厅之中。”大夫人吩咐着下人去寻了。 不多时,家丁便拿了一块小巧玲珑的玉佩走了过来。 那柳少夫人一见,便连忙站了起来,“我的玉佩。”说着便急匆匆地走到那家丁面前将玉佩一把抢了过来,检查了一遍,才抬起眼睨向那家丁,“这玉佩是谁拿了?” 那家丁连忙道,“回禀这位客人,并非是谁拿了,只怕是客人方才起身的时候起得急了一些,玉佩挂住了椅子,便将这玉佩扯了下来。奴才方才去寻的时候便瞧见这玉佩正挂在椅背之上。” 众人皆是看着那柳少夫人,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嘲笑。柳少夫人见状,低声嘟哝了几句,便恨恨地坐了下来。 一顿饭倒也吃的清静,用了饭之后,大多数人便告辞离开了,只有一些与国公府关系甚好的留了下来。 国公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在外面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累,叫了云裳扶着回了院子小憩。 “那柳少夫人,是司徒大人柳晋的儿媳妇,柳晋就一儿一女,外加柳吟风一个养子,可惜柳妃娘娘去得早,那儿子也是个不争气的,娶的媳妇儿性子也乖张。柳家能够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三分之一是柳妃娘娘在的时候争的,三分之一是陛下怜惜七王爷小的时候受人所害身子不好,而剩余的三分之一便是因为柳吟风。柳吟风才华出众,陛下十分看中,可是,却从不给他封赏,反而将赏赐都留给了柳家。”国公夫人低声道,像是寻常聊天一般。 “为何?”云裳此前来了宁国便觉着有些奇怪,柳吟风的名望是不输给任何一位皇子的,且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只是,除了一个军师,在朝中却是无官职在身的。 “在轻言并未回来之前,我一直觉着,陛下其实是属意七王爷的,虽然七王爷身子孱弱,可是谁又能够知道,他的孱弱是真还是假,这些年住在七王爷府的名医不少,他小时候确实因为受人所害损了身子,可是谁也无法知道,他身子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皇上将柳吟风的赏赐全都加到柳府身上是因为希望七王爷在朝中能够有强有力的支持。而柳吟风,因着陛下对柳吟风的态度,朝中许多对柳吟风赏识的人都略有微词。七王爷登基,柳吟风自是会辅佐的,到时候,新帝来再行封赏,便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法子。” 国公夫人在院门口停下了脚步,“陛下明面上看中太子,其实许多私底下的布置都是在为七王爷考虑的。” 云裳颔首,心中却对这位国公夫人有些刮目相看。华国公第一次到靖王府拜访的时候曾说,国公夫人对行兵打仗之类的事情一窍不通,两人都没什么共同的话可讲。云裳那时便以为国公夫人只是个在后院中相夫教子的贤惠女子。却不想,这个老夫人却比云裳想象中通透许多,许多事情,她虽然在深宅后院之中却也看得明白。也在细细地教导她,应当如何与那些妇人应酬,从那些妇人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话来。 “你也莫要在这儿陪着我这个老人家了,老不容易出来一趟,四处去逛逛去。”国公夫人笑着转过身,往身后的院子中走去,走了两步,才又停了下来道,“我听闻你最近在拾掇睿王府?” 云裳点了点头,“其实此前的布局装饰那些我都不是很喜欢,趁着王爷不在,便想着收拾收拾。”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又轻声道,“你若是拾掇得差不多了,也应当办一个小宴来庆贺庆贺,此前你们刚来夏国都不曾开宴,我也体谅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只是这人这地,也是慢慢才熟悉的,你得给自己机会去熟悉啊。”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明白了国公夫人的意思,她若是想要从那些女人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便应当尽快和那些后院中的女人们熟悉起来,而举办小宴,亦是一种不错的法子。 “裳儿知晓了,只是裳儿此前在宁国在操办此事上并不是很擅长,到时候只怕还得劳烦外祖母多多指点了。”云裳笑眯眯地道。 “指点什么指点,我巴不得你寻常多过来陪我聊聊天呢。”国公夫人挥了挥手,被丫鬟搀扶着走进了屋中。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往院子外走去,外面还隐隐有些喧哗声,应是下人在收拾东西,云裳正想着,便瞧见一个小鬼头从回廊的柱子后探出了头来,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云裳瞧。 “仙女儿。”那小鬼头朝着云裳勾了勾手,顿了顿,才又道,“哦,不对,母亲说得叫你婶婶。” 云裳闻言,轻笑了一声,走了过去,弯下腰道,“你叫什么啊?” 那小鬼头笑着道,“我叫延儿。” 云裳想起那日她初来国公府的时候在国公夫人的屋外听见的那些话,原来他便是那个拿着自己的字给国公夫人看,说先生夸奖了他却被姐姐揭穿了的小孩。 “延儿叫我做什么?”云裳与他对视了片刻。 延儿笑眯眯地道,“我母亲说,婶婶的女儿一定也和婶婶长得一般好看,婶婶以后可不可以把你的女儿嫁给我做媳妇儿啊?” 云裳忍不住笑了出声,“你可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 “知道知道。”延儿挥了挥手,一副你太小瞧我了的模样,“媳妇儿啊,就是陪我吃饭睡觉的人。不过婶婶放心,我一定会疼我媳妇儿的,若是媳妇儿摔疼了,我就给她呼呼,若是媳妇儿饿了,我就给她做饭,若是媳妇儿冷了,我就给她抱抱,并且,我每天都陪媳妇儿睡觉,不陪别人。” 云裳闻言,更是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好好好,我们延儿这么小就知道疼媳妇儿,以后若是婶婶生了女儿,给你做媳妇儿。” “延儿……延儿……”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云裳侧耳听了听,应当便是在叫眼前这个小鬼头的,“臭小子,给老娘出来,再不出来,老娘把你存着娶媳妇儿的银子给你没收了。” “……”云裳沉默了下来,心中大概明白了眼前这个小男孩一口一个媳妇儿是为何了。 “唉,我娘实在是太泼辣了,真不知道我爹怎么找了这么个媳妇儿。婶婶你以后可得将我媳妇儿教导好了,和你一样温柔就成。”延儿皱着眉头,长吁短叹地道。 叹息完了,便拔高了声音应道,“在这儿呢这儿呢,我又跑不了。”说完,便又叹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个娇美的妇人便出现在了云裳面前,只是却不似其他妇人一般穿着一身广袖长裙,而是穿着极其利落地短打衣裳,不过似是经过改良的,瞧起来倒是简洁好看的。这应当是二表哥的妻子沈氏,云裳在心中想着,倒应当是个好玩的人。 “咦,云裳也在啊。”她倒是不像其他人一般叫云裳睿王妃,也没叫表弟媳,而是直呼云裳名字的。 云裳笑着应道,“方才从外祖母院子中出来,便瞧见延儿在这儿玩,过来与他聊聊天,表嫂在找延儿?” 沈氏摆了摆手,“表嫂表嫂的多别扭,我都叫你云裳,你叫我宜兰吧。”说着便伸过手去拧了拧自家儿子的耳朵,“这小子跟个皮猴儿似得,整天上蹿下跳地,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正说着话,一个侍从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似是往国公夫人住的院子去。沈宜兰连忙抓住那侍从的胳膊道,“跑什么呢,老夫人在睡觉呢。” 那侍从连忙停了下来,朝着沈宜兰行了个礼,又对着云裳行了个礼才道,“二少夫人,出事了,司徒大人的儿媳从我们府中出去之后,半道上便七窍流血死了,大夫说是中了毒,那柳少爷带着家丁闹上门来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聚众闹事 沈宜兰皱了皱眉,轻声问道,“其他可还有今日赴宴的客人出现了中毒症状?” 侍从摇了摇头,“若是还有其他人只怕早也已经找上门来了,不过如今只有她一个。” “这倒是奇怪了啊,她吃了的东西旁人都吃了的,怎么别人没事,偏偏她一个中了毒?”沈宜兰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去禀报老夫人吧。”说完又对着身后原本跟着她的丫鬟道,“你去给管家说说,让他持了我们府中的拜帖去司徒府上找柳司徒大人,将此事与他说一说,就说,若真是国公府的过错,国公府定不会推卸责任,可是如今真相未明,柳府公子便如此无理取闹,只怕有些不妥。” 丫鬟应了声,便离开了。 云裳转过眼瞧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咬着唇若有所思的妇人,心中想着,她虽然看起来性子爽利,一股子野蛮劲儿,却也是个伶俐的,这样的女子,倒是值得结交的。 那人低下头看了眼被她拧住耳朵的小子,哼了一声对着另一个侍女道,“将这小子带回去,看紧了,别让他到处跑。” 丫鬟连忙应了,弯下腰,抱着延儿便往另一边去了。 云裳瞧得目瞪口呆,沈宜兰却已经拉了云裳的手,叹了口气道,“那柳氏性子向来不讨喜,不过也不知道谁和她这般深仇大恨,竟然下了这样的毒手。不过下手便下手了吧,为何非要和咱们国公府过不去,这下只怕又要不平静一阵子了。”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总会查明真相的,宜兰也不用担心。” 两人正说着,便又瞧见一个家丁匆匆跑了过来,沈宜兰便又一把抓住,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裳认出那便是方才在宴会上拾回了柳氏玉佩的家丁,目光亦是转了过去。 那家丁面色有些发白,瞧见沈宜兰和云裳,便又猛地涨的通红,捂着肚子连连摇头,沈宜兰见状,哼了一声,“内急啊,去吧去吧。” 那家丁脸色更红了几分,离开了。 “我去会会那柳大少,听闻是个纨绔子弟,长期流连烟花之地,身子定然早被搞垮了。他那妻子也是他母亲给他物色的,倒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就是娇纵了一些。那柳大少新鲜了一阵,便又故态复萌,夜夜笙歌,在赌坊妓院都欠了不少钱了。不过说来那柳氏也蠢,自己身边的男人都玩成那个模样,别人跟她说她还不信,非说什么她的丈夫可宠爱她了,自从娶了她之后都长进了许多,天天炫耀,锦城中不少人都当笑话看呢。”沈宜兰瘪了瘪嘴。 云裳想起此前那柳氏提起那玉佩的时候,一味地强调着那是她丈夫送的,可珍贵了。便沉默了下来,只怕那柳氏并非是不知道,只是因为无法改变,所以才只得自欺欺人而已。 走到大门前,便瞧见那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年轻公子堵在门前,只怕便是那柳大少了,他身后跟着几十个家丁,最夸张的是竟然还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上面放着的,似乎是尸体。门外已经围了好些围观的百姓,将门前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云裳蹙了蹙眉,这人也太过荒唐了一些吧,难道竟将柳氏的尸首都抬了过来? “柳欢生你也太无理取闹了吧,你媳妇儿中毒死了报官便是了,跑我们府门口来闹什么闹?”沈宜兰皱着眉头松开了拉着云裳的手,向前跨了两步。 那柳欢生却没有回答,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沈宜兰身后,眼中是毫不遮掩地惊艳。沈宜兰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云裳,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正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云裳。 那柳欢生皱了皱眉,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沈宜兰身上,呸了一声,“泼妇。”紧接着便大声嚷嚷了起来,“各位父老乡亲作证,我媳妇儿今天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活蹦乱跳地,在这国公府里面吃了一顿寿宴,还没有走到家门口,便已经七窍流血死了,国公府的寿宴有毒啊!” 沈宜兰皱了皱眉,低声道,“这柳欢生实在是太过胡闹了。”便又望向那柳欢生,哼了一声道,“若是国公府的寿宴有毒,为何单单你媳妇儿出了事,旁人都没有事,难道不应该是你媳妇儿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害了吗?你无凭无据便诽谤国公府,即便是闹到陛下哪儿我也是不会怕你的。”顿了顿,才又道,“况且,你媳妇儿都死了,死者为大,你却将她的尸首抬到我国公府门前来,让她尸首暴晒于烈日之下,你这般做,对得起你死去的妻子吗?” 周围的百姓闻言,看了看那被白布遮住的尸首,皆是交头接耳议论道,“即便是怀疑国公府,也不应该这样做啊,将尸体曝晒了,可无法投胎的啊。”“是啊,这柳家少爷本就是个霸王,坏事做尽了,也不知道这次打的什么坏主意。”“可怜了国公府,无端摊上这晦气事儿。” 懂得先得民心,沈宜兰无疑是聪明的。云裳想着,眼角扫见国公夫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之后,那处被门挡住,若不是云裳考后一些,只怕都不会发现。云裳抬眼望去,却见国公夫人站在那处,却似乎并未有要出来的打算。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也没有做声,静静瞧着失态发展。 那柳欢生被众人这般指责着,神情已经有些不悦,“不管如何,我媳妇儿是从你们国公府出来之后便死了的,你们得负责。不然,可就不要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哦?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负责?你又会如何不客气?”沈宜兰冷哼了一声,挑了挑眉像是看白痴一般地盯着那柳欢生,面上满是不屑之色。 “赔偿我黄金十万两,再将你身后的大美人儿送给小爷,小爷便原谅了你们。若不然,小爷便让人四下宣扬你们国公府毒死人的事情。”柳欢生眼睛一亮,却装作一副高傲摸样,抬起头望了望天,缓声道。 “放肆!”“放肆!”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一个是沈宜兰,而另一个,云裳稍稍偏了偏头,往外望去,便瞧见一个马车在人群外停了下来,出声的是柳吟风,而正在准备下马车的老者亦是满脸铁青,额上青筋暴起,握着拐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是柳晋。 柳欢生见柳吟风和柳晋来了,面色一变,转身便往柳吟风他们来的另一个方向跑去,云裳瞧见那白布动了动,被猛地掀了开来,下面躺着的却是一个家丁,也连忙跟着柳欢生往外跑。 柳晋与柳吟风身后只带了几分侍卫,柳晋见状,连忙跺了跺拐杖,扬声道,“去去去,去将那逆子给我抓回来,反了不成?” 侍卫的武功应当是不低的,几个起落便窜到了那柳欢生身前,将柳欢生拧了起来,扔到了人群中那副被遗忘了的盖着白布的担架旁边。柳欢生被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望向一旁的一个家丁模样打扮的人,“不是让你们看着吗?他们来了你怎么不说。” 柳晋与柳吟风已经在侍卫的守护之下拨开了重重人墙,走到了柳欢生旁边,柳晋铁青着脸扬起拐杖便朝着柳欢生打了下去。那柳欢生被打得满地乱窜,却也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棍子。 柳晋打了一会儿打得累了,才走到国公府前拱起了手,似是要朝着沈宜兰作揖的模样,沈宜兰见状连忙闪了开去,将云裳推了出来,当朝司徒作揖,她可是受不起的。 云裳面色淡然地受了,柳晋才连忙道,“下官教子无方,让王妃受惊了,还望王妃恕罪。” 那柳欢生听见柳晋的话,愣愣地抬起头来道,“你老糊涂了吧,那泼妇哪是什么王妃。”只是一抬头却瞧见柳晋拜的是云裳,又是一愣,微微颤颤地抬起手来指着云裳,“王…王妃?” 柳晋哼了一声,对自己儿子那副模样简直失望透顶,便对着一旁的侍卫到,“带少爷先回府。” 云裳淡淡地看了柳欢生一眼,又转过眼望向柳晋,沉吟了片刻,才轻声开了口,“司徒大人客气了。按理来说,此事本王妃不应当出面,只是华国公是王爷的外祖家,与我自然也算是一家人的。柳少夫人之事,本王妃深表遗憾,只是此事尚未查明,说什么都还为之过早,国公府亦会积极配合调查,若此事果真与国公府有关,国公府也不会推卸责任,只是一切未明,令公子便这么闹一场,与国公府面上亦有些损伤,若是此事传到了陛下耳中,恐怕也得责怪司徒大人一个教子无方了。” 柳晋静静地听着云裳的话,待云裳说完之后,才点了点头,“下官省得。此事下官已经交给刑部查了,水落石出之后,下官定就今日之日给国公府一个交代。只是王妃毕竟……” 柳晋话音未落,便听见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传来,“裳儿说言,便是老身想说的。” 众人回过头去,便瞧见国公夫人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丧事 柳晋与华国公在朝中素来争夺较为厉害,与国公夫人虽然常在各种宫宴之上照面,却也不甚熟悉,亦是不清楚她的脾气性格,闻言沉默了一下,才又开口道歉道,“实在是小儿太过胡闹,还望国公夫人见谅。” 老夫人挥了挥手道,“不过一场闹剧而已,老身怎会在意。柳少夫人调查的事情,既然已经委托了刑部侍郎查验,国公府也不便多插手。只是国公府亦算是受害者之一,还烦劳司徒大人有了什么线索之类的第一时间知会国公府一声,老身在此谢过了。” 柳晋听国公夫人这般说,便连忙道,“这自是应当的应当的,即便老夫人不说,我们也会如此做的。” “那就劳烦司徒大人了。”国公夫人微微行了个礼,便又道,“柳少夫人新丧,府中定然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置,老身便不留司徒大人作客了。” 柳晋这才想起今日自己夫人与儿媳妇皆是来参加的国公夫人的寿宴,心中便更是愧疚,“让国公夫人在寿辰之日还在为这些事情劳神费心,实在是罪不可恕,回府之后定然送上厚礼,还望老夫人莫要嫌弃。”说着便跺了跺拐杖,转身望向柳吟风,轻叹了口气,似是瞬间便老了许多,“走吧。” 柳吟风的目光这才从云裳身上移开来,轻轻颔首,扶着柳晋上了马车。 “一瞧见那狐媚子你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柳晋抬起拐杖往柳吟风的凳子旁敲了敲,哼了一声,才咬牙且此地道,“我怎么有一个那么不争气的儿子!平日里还只会在家里骗一骗他母亲的钱,如今却竟然这般荒唐,做出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情来,我一张老脸都要丢光了。” 柳吟风却只是淡淡地扫了柳晋一眼,轻声道,“您还是好好想想,此事会不会惹得那位不高兴吧,那位辛辛苦苦筹谋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在夏国博了一个贤名,若是知晓欢生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恐怕免不得发一场脾气的。” 柳晋身子颤了颤,却又哼了一声道,“他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以前尚能够听我说几句,现在却也觉得我的话都是在放屁,算了算了,我也懒得管他了,总归是我唯一的外孙,而且,那聪明劲儿,与他母亲一模一样。希望他经过在宁国受的苦之后能够稍稍收敛一些,也不枉费我费心费力地去求陛下饶了他一命,弑兄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就那么轻易地做出来了呢。若不是陛下一直……只怕他……” 柳晋叹了口气,“只是睿王一回来,我们虽然暂时稳住了朝中局势,可是雅族这一场仗打完了之后,只怕许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 听到雅族之事,柳吟风眼皮猛地颤了颤,却终究没有开口。 柳晋便又接着道,“也不知道那一位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她祖上是雅族人,因着她飞上枝头做了凤凰,父母在雅族也算得上有分量的,若是有他们动手,只怕会容易得多。希望睿王再也没有从雅族回来的机会了,那样一切便会恢复原样了。不,太子不在了,一切会比原来的情况很好一些。” 柳吟风一直沉默着,心思却已然飘远。 柳晋见状便又蹙了蹙眉头,有些不高兴了起来,拐杖嘟嘟嘟地戳着马车车壁,哼了一声道,“若是有你帮着小七就更好了,你偏偏……” 柳吟风收回神思,低下头,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他已经有些厌倦了,“这是陛下的安排,义父不要忘了,不管如何,七王爷能不能当上那个皇帝,最重要的,还是取决于陛下的。” 柳晋闻言便闭了嘴,哼了一声,靠在马车车壁之上,不出声了。 “少夫人之事,不知道义父想要如何处置?”柳吟风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声。 “处置?”柳晋哼了一声,“我能够怎么处置?此事既然交给了刑部,那便让刑部那帮子费脑子去,我何必折腾。新来的刑部侍郎叫什么来着?李浅墨?我听闻那小子来历有点蹊跷啊,听说是因为此前救了十一皇子,沈淑妃发现他是个有才华的,才推举给了陛下。陛下见了几次之后竟也开始重用了起来,我此前特意观察了一下,那人确实是个有才华的,而且为人处事也圆滑,八面玲珑,如今还不到一年时间,便已经爬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这般快的升迁,倒也还是我为官以来的第一次。” 柳吟风点了点头,“此前陛下亦是怀疑那人的来历,专程派了数十人去调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是临歧的一个富贵人家的儿子,且还是隐士刘云起的关门弟子。我亦是亲自走访过刘云起了解了一番的,那人确实是他的弟子,在他名下学了近六年,此前一直与刘云起一同隐居山中,一年前才被刘云起派下来历练的。” 柳晋皱了皱眉,“这样说来,到应该是个好苗子,为何就没有被我们先撞见呢,白白让沈淑妃捡了一个便宜,日后十一皇子又多了一个不可小觑的谋士。” 说了一圈旁的事情,柳晋又想起了自己家中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咬了咬牙道,“柳欢生那小子这次实在是有些太过荒唐,回府之后定要好生教训教训,让他一年半载地不能出门。” 柳吟风闻言便又不再开口了,心中想着,柳晋这话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只是柳夫人对这个老来得的儿子十分疼爱,只怕是用不了多久,便又故态复萌了。只是此事闹的这般大,七王爷定然会知道,如今七王爷的性子早已经不像以前还是他学生时候那般温润了。有时候心思阴沉得连他亦觉得有些可怕,不知道七王爷知晓之后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法子。 马车停了下来,柳吟风便先推开车门下了车,才又转身去扶了柳晋下车,因着府中死了少夫人,门口早已挂上了白色的丧幡,白色的布花扎在柳府的上面显得有些格外的引人注目,柳晋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才低下头低声骂了一句,“晦气。”才抬脚往府中走去。 才过了府门,便瞧见正厅门口摆着一个担架,上面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哭声震天动地,柳老夫人扶着那担架,跪在地上大声哭嚎着,“你怎么就死了啊?你让我们可怎么办啊?”身后还跪着好几排的下人。 柳晋眉头皱得更是厉害了几分,跺了跺手中的拐杖,大声吼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见柳老夫人还在哭,便更是恼怒,“不过是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你在这儿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死了呢。” 柳府以前贫苦,柳老夫人之前不过是个市井泼妇,因着柳妃受宠的缘故,才渐渐富贵了起来,虽然这些年都装着一副富贵模样,却也还是个有脾性的,站起身来便指着柳晋吼道,“你要是死了,老娘一滴眼泪都不会掉,就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阿生怎么会没了?你还我的阿生来!” 柳晋身子猛地一顿,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柳老夫人说了什么话,愣愣地望着柳老夫人。 柳吟风亦是皱起了眉头,“义母,你说什么,什么阿生?” “我的阿生,我的阿生就躺在这里,死了!他死了!是被你们逼死的!”说着又开始嚎啕大哭,“我就说了,阿生没那天分就不要让他学这学那的,你们非要逼着。他喜欢玩女人就让他玩啊,想赌钱就让他赌啊,柳府又不是玩不起输不起的。现在你们把他逼死了,你们开心了?” 柳吟风没听柳老夫人将话说完,便连忙走了过去,猛地掀开了那蒙着尸体的白布,却瞧见白布之下躺着的并不是他们以为的柳少夫人,而是柳欢生。柳欢生面色苍白,额上一块乌青,身子似是刚从水中捞起来,满是水迹。 柳晋的眼珠子顿时便瞪得老大,似是无法相信一般,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嘴唇乌青,指着那尸首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阿生……”便猛地朝后面仰去…… 幸而身后尚有侍从在侧,见状连忙高呼了一声,“老爷昏倒了!”急急忙忙地冲了过去,将柳晋的身子抱住了。 柳老夫人也是吓了一跳,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恨不得他去死,但终究是陪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伴,瞧着他出了事亦是十分着急,已经慌了手脚,“快快快……” 只一个劲儿地叫着快,却一直没有说出来,快什么。 柳吟风这才急忙站了起来道,“快将老爷送到房中,去将大夫请过来。” 柳老夫人连连点头,下人这才一片慌乱地照着柳吟风的话做去了,柳老夫人连忙跟着送柳晋回房的下人往院子中走去,嘴里念念叨叨地道,“不能再有人出事了,不能了,都没了,都没了可怎么办啊?” 此事柳府内一团糟,连个能够做主的人都找不到,柳吟风沉吟了片刻,便道,“去订做了棺材将少爷的尸身收敛起来吧,让管家准备所有物事,顺便来个人,给我讲讲,少爷究竟是为何出了事的?”< 第三百章 查验结果 “老爷打了少爷一通之后,便命侍卫送少爷回府,只是却不想少爷竟还让家丁半道上跑出来围住了侍卫,让少爷寻了机会脱了身。少爷怕侍卫追上,急急忙忙地便跑进了小巷之中,待侍卫处理掉那些家丁跑进一旁的小巷中追少爷的时候,却只听见了少爷一声惊叫,紧接着便传来“噗通”一声,侍卫在井边寻到少爷的鞋子,深感不妙,便连忙跳入井中,发现少爷果真掉进了井中,只是救上来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了……” “侍卫可有在那水井的附近发现其他人出现的痕迹?”柳吟风蹙着眉头,低声问道。 下人摇了摇头,“侍卫说不曾发现。” 柳吟风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几分,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柳吟风看着下人将柳欢生的尸体搬了下去,心中泛起一股不详地预感,只怕他方才在马车之上的猜测已经成真了,柳欢生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那般大一口井都瞧不见,定然是有人蓄意为之。以柳府如今在锦城中的声望地位,谁想要对柳欢生下手,还需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此事除了七王爷,别无他人。只是,七王爷的动作比他想象中更快更狠毒了一些,只是不知道,柳晋醒来之后知晓了此事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 国公府中正在讨论方才门口发生的事情的几人亦是收到了下人禀报的消息,“那柳少公子方才被侍卫押送回府的路上逃掉了,可是却竟然掉进井里淹死了。” 带回来消息的是沈宜兰的丈夫,华康。 “淹死了?”厅中的人俱是有些吃惊,“若是那柳欢生没有喝醉酒,应当不至于青天白日的连井都瞧不见吧?” 国公夫人手中拿着一串念珠,亦是蹙了蹙眉,停下了转动念珠的手,抬起眼来与云裳对视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难道是被人杀了的?那柳欢生虽然为人荒唐,为了吃喝嫖赌的事情没少得罪人,可是这锦城中谁敢在柳府的身上,在七王爷的身上动不该动的心思啊?想杀了柳欢生的人不少,可是真正该做这件事情的却没几个,这次是怎么了?”沈宜兰皱了皱眉,低声嘟哝着。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转过头望向沈宜兰道,“此事多半是七王爷所为。” “七王爷?”沈宜兰惊呼一声,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道,“不至于吧,那柳欢生怎么着也算是七王爷的舅舅啊?” 云裳轻笑一声,颔首道,“正因为柳欢生是七王爷的舅舅。” 见沈宜兰的目光中仍旧带着迷惑,云裳才缓声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过太子之死的事情了。” 众人不知道云裳为何突然提到此事,却仍旧点了点头。 “太子之死,明面上是因为太子欲刺杀轻言与我,被关入了天牢,结果不巧遇见天牢起火,被烧死了,天牢起火的原因是因为李静言想要救我皇姐华镜公主。只是,这只是一小半的真相,而另一小半却是,七王爷欲夺太子之位,与李静言和仓觉青肃联合了起来,华镜公主入狱本就是一个局,七王爷让华镜入狱,借此机会用佛陀香控制住了狱卒,迷晕了其他人和太子殿下,又让人在天牢中洒了桐油,烧了天牢。”云裳面上神色淡淡地,似是在聊着晚膳吃什么一般,众人脸上却俱是吃惊。 “七王爷此前其实早已经被王爷抓了起来的,只是,陛下亲自登门,希望王爷放过七王爷,王爷想着他与陛下不过刚刚相认,不宜与陛下发生冲突,便许了。才费尽心思将七王爷在其中做的事情给掩藏了起来,保下了七王爷的性命。”云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众人目瞪口呆,却仍旧有些疑惑,“只是此事与柳欢生被杀有什么关系?” 云裳轻叹了一声,“从七王爷敢于弑兄一事来看,他并非大家想象中那般对皇位无甚兴趣,反而,他心中有很强的**,想要那个位置。我调查过七王爷在百姓中的口碑,皆是觉得他是贤王。他不过一个病弱的王爷,却有这般好的名声,想必是废了一番功夫的。可是柳欢生却吃喝嫖赌样样都来,且还时常仗着身份得罪了许多人,名声却是坏到了极致的。这样的人,却是七王爷的舅舅,想必也打着七王爷的舅舅的身份做尽了坏事的,你们觉得,七王爷会容忍他多久呢?” 沈宜兰恍然大悟,“七王爷此前只是觉得尚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只是此次闹的确实在有些太大,且是与我们国公府,七王爷实在是忍不了了,便出了手永绝后患?” 云裳颔首,“此次是国公府,谁知道下一次,柳欢生惹上的不是宫中坐着龙椅的那位?与其让他成为自己心中的一根刺,还不如早早地把这根刺连根拔起。” “可是这样一来,七王爷岂不是得罪了柳府了?”沈宜兰蹙着眉头,有些不解。 云裳尚未开口,华康便揽过沈宜兰道,“柳府虽然霸占着司徒之位,可是柳晋并不是一个多有才能的,事实上,柳家能够到现在,只怕也是沾了七王爷的光的。七王爷以前也许觉得尚需要柳府地位的支撑,只是如今却已经有了足够的势力,觉着柳府已经是可以抛弃的了。但是柳府却是绝对不能不依附七王爷的,除了七王爷,柳府便只有一个柳吟风,柳吟风,毕竟只是个养子。” 沈宜兰闻言,身子颤了颤,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那个位置究竟有什么好的,为了那个皇位,竟然连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了。” 国公夫人亦是叹了口气,神色微微有些倦怠,“我倒是不想理会那柳欢生怎么死的,怕只怕,七王爷会将矛头指向我们国公府。如今老爷不在,国公府就我们这些个人,倒也是最好对付的时候,若是七王爷要下手,这次柳少夫人之死,恐怕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无语。 国公夫人的猜测倒是十分准确的,还不到两日,刑部便已经对柳少夫人之死出了结论,说是国公府的一位下人下的毒,并且,那下人也已经认罪。 一时间在锦城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柳少夫人不是国公府的主子,与国公府的下人应当是不会存在什么深仇大恨的,为何那下人却会向柳少夫人投毒?大多数人想的都是,只怕是国公府的哪位主子指使的吧。 此事传到云裳耳边的时候,云裳正在屋中看书,闻言愣了愣,蹙着眉头道,“七王爷只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忘记在宁国时候的教训了。” 顿了顿,才又道,“你此前说,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叫什么名字来着?” 浅音连忙道,“叫李浅墨。” 李浅墨,云裳的手缓缓划过手中的书页,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来,“给我更衣吧,我已经有四五日不曾入宫见过宁浅了吧。” 浅音点了点头,“有五日了。”说着便从箱子中拿了一件水蓝色孺裙出来,又拿了一件白色轻纱的宽袖外袍给云裳换上,复又将云裳的头发打散了重新盘了一个百花髻,才扶着云裳起了身。 入了宫,宁浅正好午休了刚起身,听闻云裳来了,只穿了一件里衣便连连道,“还不快将王妃请进来。” 云裳走进去便瞧见宁浅发未梳衣未穿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扬声道,“好一个娇媚美人啊。” 宁浅亦是笑出声来,“主子便打趣我吧,我这不是听说主子来了,害怕怠慢了,便急忙将主子迎了进来嘛。” 说着这才吩咐着立在一旁的浅笑为她更衣,一面更衣一面看着云裳,“柳少夫人那件案子我听闻了,便知道主子只怕要来找我呢。” 云裳点了点头,“此前你与我看过一份我们如今安插在宁国的人,我恍惚中曾经看过李浅墨这个名字,最近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的名字,似乎便是叫李浅墨的。” “对的,是我们的人。”宁浅连忙应道,“之前我到了夏国之后便安排李浅墨结束了学习,到了锦城,并安排了合适的时机让他救了十一皇子,沈淑妃感念他的恩情,召见了他,瞧中了他的才华,将他举荐给了陛下。” 云裳笑了笑,“倒也是个好样的,短短时日竟也到了刑部侍郎这个位置。” “他有本事是真,只是此事亦是少不了沈淑妃的推波助澜,沈淑妃只怕是想要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心腹,以后好辅佐十一皇子的,可是她的算计,注定是要落空的了。”宁浅穿好了衣裳,坐到镜子前仍由浅笑给她梳发。 “这件案子,我等会儿叫浅墨来问一问,瞧瞧是什么情况。”宁浅低声道,“一有消息便定然第一时间通知主子。” 云裳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既然沈淑妃有那样的心思,切莫让沈淑妃瞧见了你与浅墨来往,不然只怕前面的筹备都毁于一旦了。” 宁浅闻言,轻笑着应了下来,“沈淑妃现在哪有时间管这些,自从雅族暴乱之后,沈淑妃便受到了波及,陛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到过她的淑雅宫了,如今正在想尽千方百计重新夺回陛下的宠爱呢。只是她祖上是雅族人,父母在雅族中声望也是极高的,这一次,只怕是很难了。”< 第三百零一章 疑惑重重 “雅族人?”云裳猛地抬起眼来望向宁浅,“你说那沈淑妃是雅族人?” 宁浅点了点头,“是啊,雅族那边多山林,在夏国中以算得上是贫穷的,因而,她才被自己父母卖到宫中当了侍女。她父母本只是雅族中寻常人,便因为她的受宠,才渐渐在族中建立起了声望。不过倒是有些奇怪,陛下因为沈淑妃的缘故,对雅族也算是十分照顾了,雅族的境况也在慢慢变好,不知为何却在此时暴乱。” 云裳的心突然便提了起来,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问道,“你觉得,沈淑妃是一个怎样的人?” 宁浅偏着头想了想,“沈淑妃身子不太好,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自我进宫以来,统共也不过见过三次。我也曾好奇地向一些老宫人打听过,沈淑妃在宫人的口中,倒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沈淑妃曾经是皇后的贴身宫侍,皇后身边的宫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傲气的,唯独沈淑妃,是个逢人三分笑的。哪怕是坐到了淑妃的位置之后,对宫人和末等的嫔妃都从来是温和有礼的。因而,即便皇后对淑妃不喜,沈淑妃在这后宫之中也从未受过冷落,哪怕是最困难的时候,宫中的宫人也不曾缺过少过沈淑妃宫中一个宫女的分例。” “这样的女子,懂得隐忍,若是朋友,自然是最好。可若是敌人,便是十分难缠的。”云裳轻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们与她,注定成不了朋友。” 云裳压下心中泛起的不祥预感,苦笑了一声,“只恐怕,这雅族暴乱,是一场局,为的便是引王爷和华国公入局。” 宁浅闻言一愣,不知道云裳为何突然这般说,沉默了片刻,约摸猜到了云裳心中所想,才开口道,“只是,这雅族并不是在王爷到了夏国之后才开始暴乱的啊,在此之前便有些不平静了。我约摸记得,皇后在一次早起我们去未央宫中请安的时候曾经提起过此事,那时候沈淑妃也在,皇后还含沙射影地指责沈淑妃的家人没有尽到臣子的职责,让皇上平添烦恼。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哦,想起来了,那时候陛下去了宁国,似乎便是太子殿下的死讯传回来后不久。” 宁浅蹙着眉头,“我记着,那段时间皇后娘娘的脾气都有些不好,很少在请早安的时候出现的沈淑妃倒是出现了好几次,只怕是想要瞧皇后娘娘的笑话。那一日似乎说起陛下不在朝中,朝中的事务还需要仰仗那几位元老大臣,皇后便突然提起雅族之事,对着沈淑妃发了好大一通火,沈淑妃后来便又不去请安了。” “太子死讯传回来之后……”云裳蹙着眉头,若是如此,那便不应该是针对王爷的,可是,为何她总觉得此事透着几分蹊跷呢。 回到王府之后,云裳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其中蹊跷之处究竟在何处,只是心中隐隐担忧,睿王从出兵至今,也没有传回过一封书信。心中思量了一番,便索性派了暗卫去雅族寻找睿王,自己便将此事放到了一旁。 宁浅的消息倒是来得极快的,说柳少夫人中毒一案并非有人指使,只是国公府的那个侍从对下毒一事供认不讳,且准确地说出了下的毒是什么毒药,毒药从何处买的,连药店的小二也指认过了,确有此事。所有证据都十分清晰明白,李浅墨想包庇也包庇不成。 所有证据清晰明了,云裳冷笑了一声。她疑就疑在这证据太清晰,太明了了,可以算得上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的。 云裳的手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站起身来,“此事本来与睿王府无关,我不便出面,不过我得去一趟国公府,如今国公府与睿王府可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只怕是有人想要从国公府入手,先除了王爷的一双胳膊,我既然在锦城之中,便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国公夫人倒是一点也不急,缓声吩咐着下人给云裳倒了果茶,才笑眯眯地道,“国公府许多年不曾参与这些纷争了,我还以为这府中别处安插的人都已经撤走了呢,没想到竟然还有,不过也好,少一个便算一个吧。” “外祖母就不急?”云裳轻声问道。 “急什么急?不是只说是国公府中的下人做的吗?我倒是想要瞧瞧,他要怎么将这把火烧到国公府中来。”国公夫人轻声道。 云裳的心渐渐平静了几分,“只是这般坐以待毙总归也不是办法,刑部之事,我这边倒也并非插不上手,如今柳少夫人的尸首还停在刑部的停尸房中的,我再让人仔细查一查,瞧瞧她身上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国公夫人闻言,面上笑容更深了几分,“老爷子回来之后还向我夸赞来着,说轻言最大的福气是娶了你,你虽然贵为公主,却是个和气性子。且不像普通的大家闺秀,只会琴棋书画绣绣花什么的。康阳城和泾阳城的几场战事我也听说了,夏国许多将军也对你赞赏有加,轻言有你协助,我们也放心了。” 云裳愣了愣,嘴角却溢出一抹笑来,“此事外祖母倒是说差了,能够遇见王爷,是我此生的幸事。” 回睿王府的路上,却正好遇见了柳吟风,云裳在马车之中本是不知晓的,只是柳吟风却将云裳的马车拦了下来。 “王妃,柳公子求见。”车夫在外面扬声道。 云裳愣了愣,示意浅音推开了车门,便瞧见柳吟风站在马车外,云裳四下瞧了瞧,却见四处人声鼎沸,正是闹市区。 眉心微蹙,云裳目光落在马车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柳公子不知有何要事?” 柳吟风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便又垂下眼轻声道,“在下想问一问王妃,睿王爷可有给王妃传过书信回府?” 云裳心中咯噔一下,目光顿时认真了起来,“不曾,柳公子……” 柳吟风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又道,“不知王妃可有派人去查看过睿王如今的境况。” 云裳亦是垂眼思考了片刻,才应道,“不曾。”想了想,又低声问道,“可是柳公子收到了什么关于王爷的消息?” 柳吟风摇了摇头,“只是觉着睿王爷此番带兵离开也有些时日了,一直没有书信回来,有些担忧,所以问一问王妃。” “这样啊……”云裳隐隐有些失望。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也不多打扰王妃了,告辞。”柳吟风一直低着头,朝着云裳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云裳瞧着他进了一旁的一家店之中,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收回目光,命浅音将马车门关上,才又轻声吩咐着,“走吧。” 回到王府之中,云裳在屋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却发现浅音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眉头蹙得死紧,似乎在想着什么。 “浅音……”云裳轻声唤了一声,只是浅音却恍惚没有听到一般,毫无反应。 云裳拍了拍她的手,又叫了一声,“浅音!” 浅音猛地跳了起来,“啊……”了一声,半晌才缓过神来,挠着头有些心虚地望向云裳,“王妃。” 云裳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在想些什么呢?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也不见你应。” 浅音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开了口,“王妃可还记得王爷刚离开锦城没多久的时候,柳公子曾来求见过一次,只是王妃当时觉着王爷既然不在府中,接见外男有些不合规矩,便没有见。” 云裳看了浅音一眼点了点头,此事与柳吟风有关? 浅音低声道,“当时让管家去处置此事之后,王妃便去午休去了。后来管家来过,王妃在午休,管家便没有打扰,只是交给了奴婢一封书信,说是柳公子让务必要交到王妃手中的。奴婢想着王妃还在午睡,便将那书信放在了外厅的桌子上,便去忙其他事情去了。回来的时候,又因为国公夫人送上了寿宴的请帖,便将那书信之事忘得干干净净。今日听闻柳公子问王爷的事情,奴婢才突然想了起来。” 云裳闻言亦是蹙了蹙眉,以柳吟风的性子,若不是事情比较重要,他定然是不会费心让管家务必将书信交到她手上的,加上今日他突然拦下自己的马车莫名其妙问了那么两个问题,那书信只怕与王爷去雅族的事情有关。 “你去将负责打扫的下人都叫来问问可有见过那书信吧。”云裳脑中转了一圈,便吩咐着浅音道。 浅音连忙应了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又回到了屋中,眉头却蹙得更紧了几分,“打扫外厅的丫鬟说有些印象,只是那书信却不是放在桌子上的,只掉落在地上的,应该是风将那信垂落在地了,她以为是王妃不要的东西,便一并清理走了,只怕是无法找回的了。”< 第三百零二章 会面 云裳对那书信中的内容便愈发的感兴趣了,沉默了片刻,才道,“让人送信到城中一处小院之中,约柳公子明日午时,城中龙凤楼相见。” 浅音自知此事是她的过失,心中亦是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应了声,“是,奴婢立马去安排。” 龙凤楼并是锦城中最出名的酒楼,有着几百年的历史的,菜的味道极好,且最值得一提的是龙凤楼在锦城城郊,十分宽阔,且雅间隐在竹林桃花之间,每间雅间都是单独的一个小院,私密性极好的。 云裳换了一身寻常妇人的装扮,戴着纱帽,只带了两个甚少跟着云裳出现在人前的丫鬟从后门乘了马车往龙凤楼去。 雅间的名字叫卷珠帘,雅间周围都是桃花林,走进去之后,亦是布置得十分有特色,连墙都没有,周围只用层层珠帘遮住了视线。 柳吟风已经在雅间之中等着了,见云裳进来,便抬起眼来朝着云裳微微笑了一笑,站起身来喊了一声,“阿云。” 云裳轻声应了一声,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便有侍者走了过来,询问着柳吟风,“可以上菜了吗?” 柳吟风并未作答,只是抬起眼望向云裳,云裳见状,浅浅一笑,朝着侍者微微颔首。侍者便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便有粉衣女子举着托盘端着菜缓缓走来,将菜摆到了桌上,行动之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阿云刚到锦城不久,却竟也知晓了此处,倒让我十分吃惊呢。”柳吟风似乎心情极好,一口一个阿云,眉眼间俱是笑意。 “龙凤楼的名声那般响亮,我自是不可能全然不知的。”云裳轻笑一声,瞧着侍者将菜都上完了,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了下去。 柳吟风拿起桌上的筷子,笑着道,“此前在宁国的时候,倒是听宁帝说起过,说你平生最大的两个爱好,便是吃和睡了。我此前还不相信,如今却是信了几分。此前在宁国的玉满楼便是我碰见你最多的地方了,即便碰不见你,也时常能瞧见靖王府中的下人到玉满楼中买吃的,大多时候是桂花糕,偶尔出了新菜式,也必定会带一份回去的。如今你来宁国不过这么短的时间,门都很难出一次,却知晓邀我到这里吃东西。” 云裳倒是不知宁帝竟然与他说起过这些,亦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观察得这般仔细,面上有些窘迫,笑了笑道,“父皇就知道揭我的短。”说完,才将纱帽取了下来放到一旁,“我虽然知晓龙凤楼中好吃的多,却不知晓究竟什么东西好吃,不如劳烦柳公子为我介绍一番?” 柳吟风笑了笑,从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式之中夹了一个圆滚滚的丸子笑着道,“这道菜是我较为喜欢的,叫琉璃珠玑,是用桂鱼肉、猪肉和虾肉做成的,晶莹剔透,小巧可爱,入口是桂鱼的细腻,随后便混合着猪肉的香,虾肉的弹一并在嘴里蔓延开来,十分味美。” 云裳试了一口,味道倒确实不错,柳吟风的描述倒也并无夸张。 随后的一顿饭,便是柳吟风不停地为云裳布菜和讲解,云裳一一将桌上的饭菜都吃了一遍,才笑着道,“你再这样说下去,便没什么可以吃的了。” 柳吟风才随意地吃了一些。 两人用了饭,柳吟风盯着云裳瞧了许久,才笑了笑道,“你我难得一同吃东西,虽然有些不想破坏这样的气氛,可是我亦是知晓,你定然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找我的,说吧。” 云裳笑了笑,才轻声道,“上次柳公子来府中拜访正逢我在小憩,管家便回绝了柳公子。当时柳公子给我留了一封信?只是因着下人的疏忽大意,那封信我并未瞧见,昨日在街头遇见你,下人才想起此事与我说了,我想着柳公子的信中只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唯恐错过了,这才特意约了柳公子出来相见。” 柳吟风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笑意瞬时便消失了一大半,“这样啊……”声音中带着几分失落。 云裳不明白柳吟风为何会是这般反应,却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柳吟风,柳吟风见状,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突然吃下了一大口苦涩的果子,一阵一阵地苦涩在心底缓缓蔓延着。 “不知你是否知道沈淑妃的身世?”柳吟风端过桌上的杯子,不再抬头看云裳。 “沈淑妃?”云裳皱了皱眉,“沈淑妃的身世此前我并不知晓,不过前两日进宫的时候,与湘贵嫔聊天的时候听她说起过此事,莫非与沈淑妃有关?” 柳吟风缓缓点头,“小心沈淑妃,沈淑妃此人曾经过过最低等人的日子,一步一步才爬上这个位置,对权力的渴望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还来得厉害。沈淑妃的父母在雅族之中如今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雅族叛乱之后,沈淑妃说雅族的族长将她父母软禁了起来,可事实并非如此。我不敢说是沈淑妃在背后撺掇了这次暴乱,可是她父母却绝对是不曾被软禁的。” “可是,雅族叛乱分明是在我们来夏国之前的事情啊。”云裳蹙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未曾考虑到的。 “准确的说,是太子死后发生的事情。”柳吟风喝了口茶,眼中闪过一抹暗沉,“沈淑妃有十一皇子,如今已经十八岁了。听太傅讲,十一皇子聪明伶俐,是个通透的人物,可就是因为他母妃的出身不高,时常被人瞧不起,且因为前面尚有几位哥哥,虽然十一皇子已经成年,朝中许多事情也落不到他头上,即便是他想要出头,也没有机会。” 云裳脑中猛然灵光一闪而过,目光突然亮了几分,“所以,沈淑妃此前指使族人制造暴乱并非是想要如何,其实是想要给十一皇子一个机会。雅族是沈淑妃的母族,且太子已经没了,雅族暴乱,十一皇子去自请平乱是理所应当的,到时候,雅族之乱定然能够被十一皇子镇压下来,到时候,不管陛下是否嘉奖,也能够让朝臣瞧见十一皇子的才能,而后朝臣举荐十一皇子担任一个合适的差事也是顺理成章的。” 柳吟风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轻轻颔首,轻叹了一声道,“只是可惜,她漏算了一些事情,比如睿王爷的存在,比如久不出头的华国公会突然自请平乱。” 云裳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手轻轻在桌子下握起,若这雅族之乱本就是沈淑妃指使来做做样子的,雅族并无叛乱之心,那平乱倒也不难,可是,最怕的是沈淑妃因着计划被打乱,心生歹意,想要对王爷下毒手。 “除了此事,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告诉你的,睿王自从进入了雅族之后,连带着与他同去的士兵,一并失去了消息。”柳吟风面色淡淡地,说出来的话却让云裳险些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失去了消息是什么意思?他们在平乱,没有时间往锦城传消息也实属正常。”云裳稳了稳自己已经乱了的心神,声音有些轻颤。 柳吟风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缓缓点了点头,“是,若只是没有时间往锦城传消息确实是正常的。睿王爷与华国公带的军队也确实进了雅族,可是,我们安插在雅族的眼线,没有一个人知晓军队到了雅族,也没有任何人知晓军队到了什么地方,无法和军中的人取得联系,甚至雅族根本就没有安排任何防守。十多万人的大军,进了雅族之后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云裳不知晓柳吟风的话究竟能信几分,但是云裳也知道,柳吟风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欺骗她。因为她只需要进宫问一问夏寰宇,真假便立见分晓了。雅族有他的探子,军中有他的探子,若不是出了什么事,不可能完全联络不上。 云裳站起身来,蹙着眉头轻声对着柳吟风道,“多谢柳公子告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等等。”柳吟风也跟着站了起来,叫住了云裳。 见云裳有些困惑地转过身来,柳吟风才拿起放在一旁的纱帽走到了云裳身边,帮她戴上了纱帽,轻声道,“小心些。在这锦城之中,不要随意相信旁人。太子一死,夺位之战愈发的激烈了起来,连后院中的妇道人家都极有可能是细作。” 云裳顿了顿,不知道柳吟风为何突然对自己说这些,却仍旧轻声道了一声,“多谢。”便转身瞧着丫鬟掀开了珠帘,才抬脚走了出去。 柳吟风苦笑了一声,接连叹了好几声,“作茧自缚啊作茧自缚。”而后却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瞧她方才好像很喜欢那道金缕虾的,让人每日给她送些过去好了。” 正自言自语着,便有一个侍从匆匆跑了过来,左顾右盼没有瞧见旁人,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对着柳吟风道,“不好了,公子,七王爷方才去了柳府,被老爷和老夫人拿着棍子打出了门,老夫人还扬言不让七王爷在踏入柳府的门一步呢。”< 第三百零三章 美人求助 柳吟风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面上泛起一抹冷笑来,“他自诩是个聪明人,却莫非还瞧不清楚如今的形势?还以为柳府是十五年前的柳府?若是他真让七王爷永远不用踏入柳府的门了,那用不了一年,柳府便会消失在这锦城之中。”话音落了,柳吟风才又轻叹了一口气道,“若是茵茵还在便好了。” “那公子……”侍从不明白自家公子发这么大一通火是什么意思,犹豫了片刻才又问道,“我们回柳府吗?” “回去做什么?”柳吟风拍了拍衣裳,蹙着眉头,“欢生死了,那两个人成日里跟炮仗一样,稍稍一丝丝的火星便能噼里啪啦弹多高,我何必去寻这个晦气。”说着便走到门前,掀开珠帘往外走去。 云裳从龙凤楼出来之后,直接便吩咐着马车去宫门,心中一团乱,想要去问一问夏寰宇,是不是真有此事?为何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却从来未曾知会她一声? “王妃,宫门到了。”外面传来马车车夫的声音,云裳轻声应了一声,仍旧坐在车中沉默着,半晌才又缓缓开了口,“回府吧。” 车夫有些愕然,愣了愣,才应了声,又调转了马车往睿王府而去。 刚进了门,云裳便被丫鬟拦了下来,“王妃,有客人来访,浅音姐姐将她引到花厅中了。” 云裳蹙了蹙眉,“是谁?” 那丫鬟想了想才道,“奴婢听闻浅音姐姐叫她顾夫人,具体是谁奴婢倒是不甚清楚。” 顾夫人,云裳皱起眉头,在这锦城之中姓顾的倒是不少,只是浅音既然认识,便应当是见过的,可是她为何没什么印象有这么一个人。 虽然心中有些烦乱,云裳却也绕道去了花厅,花厅之中,一个美貌女子蹙着眉头,眉眼之中似乎笼着清愁,正在望着桌上的茶杯发着呆。 顾夫人。云裳望着那女子,这才想了起来,原来是她,探花郎顾朝歌的侧室夫人。只是,云裳仔细回忆了一番那日情形,自己与她也并未有太多的交集,为何她竟然到了王府来。 云裳脑中稍稍整理了一番,便挂起一抹清清浅浅地笑意,抬脚踏入了花厅之中,笑意盈盈地道,“原来是顾夫人来了,不知顾夫人今日会来,方才我出门了一趟,倒是让顾夫人久等了。” 那女子听见云裳的声音,连忙站起身来,有些局促地站着,听云裳说完了话,才连忙摇了摇头,有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望向云裳,声若蚊蚋地道,“不不不,没有久等,是贱妾执意要等着王妃回来的。” 云裳笑着望向那女子,便瞧见她的手无意识地搅着手中的锦帕,咬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莫名的话,“王妃还是叫我奴兮吧。” 奴兮,云裳笑了笑,倒是个有些卑贱的名字。 奴兮见云裳并未回答,便显得更为紧张了起来,半晌才道,“贱妾今日冒昧来求见王妃,是为了那柳少夫人之事来的。” “哦?”云裳坐到主位之上,眸中闪过一抹意外,“为了柳少夫人?柳少夫人是柳府的少夫人,与睿王府似乎没有太大的干系吧?” 奴兮闻言,笑容便显得更为勉强了几分,面色也隐隐有些发白,良久才道,“此事倒是与王妃有些关系,额,更为准确的说,是与国公府有些关系。贱妾是听闻,那柳少夫人之死,刑部那边审出来了?说是国公府中的一个下人做的,且证据充分。” “倒是有此事。”云裳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有些诧异眼前这个女子的直言直语。 “贱妾……”奴兮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握紧了拳头道,“贱妾前日去给夫君送茶水的时候听到有人吩咐夫君让夫君转告那国公府的下人,给他一个毒药让他自绝。还说什么只要那下人一自绝,所有人都会觉着,是国公府的某位主子在杀人灭口。而后,让夫君带人去搜查那下人的房间,说那房间中会有发现的。”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抬起手来扶了扶头上的玉蝴蝶簪子,笑容未变,“顾夫人可知晓,你这些话,会给你的夫君带来什么样子的后果?” 奴兮唇色更白了几分,苦笑着道,“贱妾自然是知晓的,贱妾识人不清,此前看错了他,贱妾与他相识之初,知晓他家中有妻室,本是无意纠缠的,可是那日酒醉之后,便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他说我情难自禁,趁着他酒醉强行与他颠鸾倒凤,我便信了。我当时以为他是我今生的良人,想着虽然并非我最初的意愿,但是事已至此,便让他迎我入了府。我真心爱他,并不在意什么身份地位的,只要能够与他在一起,我都是愿意的。可是却不想,他将顾夫人和大小姐大少爷接入府中之后,才让我瞧清楚了他的真面目。” 云裳接过一旁浅音递过来的茶杯,轻轻放在手心转着。 “世人都说是我心思毒辣,想要那正室夫人之位,所以想方设法用尽了计谋杀掉了夫人和小姐少爷。我没有得到正室夫人的位置,他们也只道是我活该,自作孽不可活。可是,没有人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样的隐情。”奴兮眼中缓缓蔓延出几分湿意来,面色益发的苍白了起来,“我此前并不知晓夫人他们为何会死,一直以为只是意外,却不想有一次却让我听见了一些不该听见的,我才知晓了真相。” “哦?”云裳挑了挑眉,“真相?” 奴兮狠狠地点了点头,咬着牙道,“是,真相。那日夜里他以为我睡熟了,便悄悄出了屋子,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音,我有些奇怪,便起身附耳在门上听着,才听见那黑衣人夸他做得好,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用妻儿的性命换荣华富贵也是划算的。还说什么等过些日子此事消停了一些的时候,便将大人的千金许配给他做妻子。” 奴兮似是想起了那夜的情形,身子有些轻颤,声音也不太稳,“我当时吓坏了,就听见夫君说什么不必担忧,世人都以为是奴兮因爱生恨杀了人,绝不会怀疑到他身上的。” 奴兮咬了咬唇,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意,“我爱了那么久的人,那个看起来温润有礼的读书人,竟然为了荣华富贵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儿,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后来才我仔细留意着,每日夜里都强迫自己清醒着,也听到了不少的事情,才知道我的夫君,竟然做了那么多的坏事。” “贱妾受尽世人的妄议,直到那日王妃亲手将贱妾扶了起来,哪怕是听闻他们那般说我,也不曾像旁人一般用轻视的目光瞧着贱妾,贱妾便知道,王妃能够救我。”奴兮说着,便抬起眼看了一眼云裳,猛地站起身来,跪倒在地,面上已经满是泪水。 “贱妾今日来找王妃,告诉王妃顾朝歌的真实面目,告诉王妃他们想要如何对付国公府,就是希望王妃能够救救我,贱妾实在是不想要与这样的人生活下去了,只是他定然不会放我离开的,求王妃救救我。”奴兮朝着云裳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着,“当初贱妾不知廉耻,与他酒后乱情,那些流言中伤都是贱妾应当受着的,贱妾无怨,只是贱妾虽然不是什么高尚之人,却也不愿在与这样表里不一杀人如麻的伪君子为伍。” 云裳抬起眼来与浅音交换了一个视线,心中想着,若事情真如她所言这般,只怕当初她与那顾朝歌醉酒那夜,亦是顾朝歌的算计。恐怕是瞧上了奴兮的美貌,却见奴兮虽然钟情于他,却碍于道德约束,不肯与他再进一步,所以起了歹心,灌醉了奴兮,与她一夜风流之后,又用了一些荒唐的话来骗奴兮以为是她做错了事情,委屈自己心甘情愿地做了一个侧室。 云裳沉吟了半晌,才抬起眼来道,“你所说之事,我知晓了,你也莫要太过难过,便让这是命运与你的考验罢了,你所求之事,我应了,只是现在却也不是时候,我如今猛地听了这么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脑中也没有什么主意。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应了你,便不会食言,你先回去,如平常一般待他,只是莫要在半夜起来偷听了,若是被他发现了,你便危险了。我好生想想此事要如何处置,若有消息,我便让人知会你。” 奴兮闻言,连忙又朝着云裳叩了好几个头,连声道,“贱妾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云裳站起身来扶着她站了起身,轻声道,“你的性子我倒是喜欢的,你莫要太过着急,你这般好的女子,定然会有好的结局的。” 奴兮闻言愣了愣,才苦笑了一声道,“我也不乞求什么好的结局了,我只希望能够脱离这苦海之中。此事便摆脱王妃了,奴兮多谢王妃。” 送走了那顾夫人,云裳才回了房中,抬起眼望向浅音,“你瞧着那顾夫人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第三百零四章 心之所系 浅音眼珠子转了转,“奴婢觉着,看起来像是真的,可是恐怕也不是全是真的,照她所言,那顾朝歌也太过马虎大意了,那些被揭露出来就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怎么可能这般容易被偷听到,并且好巧不巧,就还偏偏偷听到了国公府的事情。” “长进了啊。”云裳睨了浅音一眼,勾了勾唇角道。只是想起洛轻言之事,却又笑不起来了,轻叹了口气,对浅音说起了今日与柳吟风所说之事,浅音听说自己不小心遗忘了的书信中竟然写了这般重要的事情,顿时便跳了起来,哭丧着脸道,“这可如何是好?” 浅音咬了咬唇,望向云裳,“王妃为何不进宫问问陛下?可要奴婢带人去雅族找一找?” 云裳苦笑了一声,“我时常会忘记一件事情,那就是王爷如今的身份。王爷是我的夫君没有错,可是他亦是陛下的儿子,若王爷果真出了什么事情,最着急的,除了我还有陛下,陛下既然没有对我说,只有可能有两个缘故,一是王爷一切均安,二则是王爷和陛下不愿我担忧。无论是哪种,我都不应该去责问陛下。” 云裳浅浅一笑,“方才刚刚听见此事的时候,恨不得立马便到雅族去瞧瞧王爷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可是静下心来想想,便又害怕这本就是王爷的计策,若是我贸然前往,只怕才会坏事。” 浅音听着云裳的话,眉头却蹙得紧紧地,“那王妃,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云裳喃喃重复了一遍,才又苦涩地笑了笑,“等。如今我们能做的唯有等,此前我们派过去的人也尚需要时日才能到雅族,现在情况未明,若是贸然行动,只怕会落入别人的陷阱之中,这两日多多注意一下沈淑妃的动静。” 浅音应了一声,为云裳取下了孺裙外的轻纱,轻声道,“刑部那边传来了消息,那柳少夫人的死,并非如那国公府中的仆人招认的那样,是将毒药放在了柳少夫人的茶杯之中。毒药,是被抹在了柳少夫人腰间佩戴的一个玉佩之上。” “玉佩?”云裳转过头来,有些讶异地望着浅音。 浅音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张图来,展开来递给云裳看了看,“李大人说不便将玉佩拿给王妃瞧,便绘了一张图样来,王妃你瞧这玉佩可有印象?” 云裳看了一眼,只是个普通的龙凤呈祥的玉佩,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便抬起眼来带着几分迷茫地望向浅音。 浅音一见云裳的眼神便知道她多半是没有想起来,便道,“王妃你可还记得那日柳少夫人曾经闹过,说掉了一个暖玉做的玉佩,奴婢瞧着花纹,应当就是这一个了。” 云裳细想了一番,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心中暗自沉吟了许久,才喃喃道,“柳欢生之事我确信是七王爷的手笔,后面这一栽赃手段只怕也是七王爷所为。但若是那仆从指出来的下毒手段根本不是真正致使柳少夫人死的原因的话,这样说来,柳少夫人的死只怕并非七王爷所为。” “玉佩……”云裳敲了敲桌子,“若是玉佩的话,下毒的时间便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玉佩被人从柳少夫人身上拿走之后,便下了毒,而后才被去寻找的下人发现了。一种便是,在下人将玉佩交给那柳少夫人的时候,最后一种便是在那玉佩交给柳少夫人之后才被下的毒。” “定然是在交给那柳少夫人之后下的毒。”浅音连忙道,“若是之前下的毒,那下人也拿过玉佩,为何却没有中毒?若是在将玉佩交给柳少夫人的时候下毒,在场那么多人,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怕是不易的。” 云裳笑了笑,“你的推测倒也有道理,可若是在交给柳少夫人之后下的毒,又为何要千方百计地将那玉佩从柳少夫人身上弄下来?直接下毒岂不是更不引人注目?” 浅音素来是个直肠子,不擅长去分析这些弯弯绕绕地东西,闻言眉头都几乎打结了,咬着唇望着云裳,“可是前面两种也说不通啊,而且那种毒药都必须要直接接触才能中毒的,毒药也要明确了,王妃你说,那柳少夫人究竟是怎么被下了毒的啊?” 云裳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被逗得笑了出声,想了想,才道,“下毒之人,应当是在柳少夫人玉佩丢失之后的那段时间下的毒。” “嗯?”浅音愣了愣,“王妃为何这般断定?” “这毒的名字叫乌头,这种毒药其实大部分是需要口服才有效的,所以此前那仆人才说是将那毒放在了茶杯之中。可事实上并非如此,毒药是在玉佩上,按理来说,只是摸一摸玉佩,应当是不至于死的,可是下毒之人应当对柳少夫人十分的了解,知晓那玉佩是柳欢生所送,柳少夫人十分珍视,时常拿在手中把玩,睹物思人。”云裳神色淡淡地道。 “玉佩丢失之后,是国公府的一个下人找到送来的,他对那玉佩并无任何感情,只是拿过而已,事实上,他也中了毒,只是很轻,轻到我们都不知道。方才你提起此事,我才突然想起,那日那柳欢生上门来闹事的时候,我与沈宜兰在一起的时候,曾经瞧见过找到玉佩的仆人,那时候他似是应该是腹泻,面色有些苍白。当时我并未在意,如今想起来,那正是轻微中了乌头毒的表现。” 浅音闻言,咬着唇想了想,“似乎有这么一茬子,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难查到了?” 云裳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思有些恍惚,半晌才应道,“不尽然,首先,下毒之人定然是那日在那院中之人,其他人没有机会得手。其次,下毒之人对柳少夫人十分了解,至少对那玉佩的来历十分清楚。你让人去查一查,便照着这两个方向来,一一进行排除,先将范围缩小了,再来查也要好查一些。” 浅音连连应了,又问道,“王妃,府中收拾得差不多了,那日你让奴婢收拾好了提醒一下您,可是有什么事?” 云裳微微颔首,笑了笑道,“你将历书拿来我瞧瞧,最近有什么好日子没有,选个日子办个小宴好了。” 浅音连忙走到一旁桌子前将历书拿了过来,云裳翻了翻,才道,“七月二十一,宜开业,搬迁,祭祈。便定在这一天吧,你与管家商议商议,瞧着锦城中稍稍有些名头的府中都请吧,只邀请夫人小姐们,请柬的样式我来设计,名单拟好了之后也给我瞧瞧。” 浅音应了声,想了想才道,“宫中的公主们邀请吗?” “宫中的就不必了,单立了公主府的公主都发请柬去吧。”云裳揉了揉额角,轻叹了口气,“办宴会实在是一件费心费力的事情,也不知为何总有那么多人喜欢操劳。” 浅音轻笑了一声道,“可不是,此前在宁国的时候华镜公主尤其喜欢,不过奴婢听闻,办小宴亦是可以瞧出举办之人的人缘和品味的,若是宴会办得好,那些个夫人小姐的人人趋之若鹜,也是一件面上荣光的事情。” 浅音下去安排去了,云裳靠着软榻小憩,天气渐渐地闷热了起来,云裳只觉得有些气闷,却也渐渐地睡了过去。 梦中是一片暗红色的密林,云裳瞧见自己身穿一身白衣,衣服上染着血迹,面上亦是沾染上了一些污迹,满脸焦急,在林中来来回回地走着,似是在寻找离开的路。只是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心中亦是一片慌乱。 云裳瞧见在密林中不停盘旋着的自己脸上带着泪痕,嘴里一张一合似是在叫着什么,撕心裂肺。云裳盯着那不停张开的嘴瞧了半晌,才分辨出来,她叫的,似乎是轻言。 轻言……轻言…… 一个声音猛地响了起来,云裳身子一颤,便突然睁开了眼。 “王妃,你怎么了?可是魇着了?”浅音的脸出现在云裳面前,云裳觉着自己面上有些使,伸手一摸,便摸到满手的汗水。 “只怕是有所思有所梦吧,方才梦见我在找王爷,怎么也找不到……”云裳轻呼了一口气,接过浅音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汗,“还好只是梦。” 只是这般闹了一场,云裳也睡不了了,便索性吩咐着浅音道,“出了一身汗,去给我打些水来,我洗一洗,等会儿去国公府一趟。” 浅音望了望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都这个时辰了。” “无妨,虽然我不是很相信那奴兮说的话,可是防备着总是好的,我与去外祖母说一声,让她先好生查一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云裳站起身来,望向窗外,淡淡地道,“这天气越来越闷热了……” 浅音愣了愣,才道,“奴婢让人去弄些冰块来放在屋中吧,这夏国确实比宁国要热一些,也难怪王妃受不住。” 云裳目光有些涣散,半晌才喃喃道,“听闻,雅族那边也是十分闷热的,而且常年不下雨。” 浅音一愣,才明白了过来,只怕王妃是担心王爷了。< 第三百零五章 拦路人 “顾夫人?”沈宜兰蹙了蹙眉,望向云裳,摇了摇手中的美人扇,“她的风评可不是太好,我觉得虽然有些时候这流言蜚语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俗话怎么说的来着,无风不起浪,即便流言有八分假,也尚有两分是真,那顾夫人绝不像你想象中那么无辜。她家世倒也算得上是中等的,只是可惜是个庶女,亲生母亲又是死了的,在家中受尽了欺负。嫁给顾朝歌做侧室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姻缘,可也比被她继母随便安排来得好,我听闻她继母还想要将她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做续弦呢。” “原来如此。”云裳恍然,“既然如此,为何她又要求我将她救出来呢?” 沈宜兰瞧见丫鬟端着一盘冰过的水果走了进来,便连忙笑眯眯地从果盘中拿了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递给云裳,“尝尝,这是刚送进锦城的,新鲜着呢。我让人拿冰块冰了大半天了,现在吃正好。” 云裳接了过来,沈宜兰才又道,“许是生活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美满,也或许是勾搭上了高枝,也有可能是因为顾朝歌想要续弦,可是想娶的女子是个不好对付的,也有可能她所说之事是真的。不管什么缘故,我劝你一句,姜奴兮那个女人,你若是有利用的余地,你便搭理,若是无用,最少还是远离她比较好。” 云裳轻轻颔首,应道,“我明白了,不过既然她特意来告诉我说有人会派人来搜查,我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也做好准备便是了。” 沈宜兰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事我待会儿给老夫人和母亲都说说,哪儿轮得到我来操心呀。”说着便吐了吐舌头道,“就是你今日来得不巧,老夫人上香去了,不然定然十分高兴的。”说着话,便瞧见延儿拿着一串葡萄走了进来,沈宜兰连忙对着丫鬟道,“他吃了多少葡萄了?可不能多吃了,一会儿得闹肚子。” 丫鬟连忙应了声,延儿撇了撇嘴,将葡萄献宝似得碰到云裳面前道,“婶婶吃葡萄,吃了葡萄我的媳妇儿就会长得漂漂亮亮的。” “胡说八道。”沈宜兰扬起手作势往延儿身上打去,延儿连忙做了个鬼脸,蹦了开去,哼哼唧唧地跑出了屋子。 “我记着,你与王爷成亲也有一年多了吧。”沈宜兰笑着骂了延儿一句,便又转过眼来与云裳说话。 云裳点了点头,“有一年多了。” 沈宜兰看了看云裳的肚子,笑着道,“那你也应该合计合计早些要个孩子了,虽然小孩子淘气一些,可是有时候也蛮好玩的,而且你这般温柔美丽,王爷又是个冷酷帅气的,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人中龙凤。” 云裳轻笑了笑,轻声道,“我才十六呢。” 沈宜兰却是有些不赞同,“你十六,可是你忘了,王爷已经快二十九了,若是王爷在正常的年岁成了亲,如今孩子只怕都十多岁了。你也得多为他想想,而且,生个孩子,对他好,对你也好,对整个睿王府更是好的。” 云裳知晓她也是好意,便点了点头,应道,“我会努力的,只是这件事情我一人努力也没法子啊,王爷如今还在外面呢。” “来来来,我告诉你一个秘方,保管让你家王爷在床上定然是凶猛无比的,争取一举得男……”沈宜兰笑得一脸奸诈,拉着云裳凑在云裳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晌。 只瞧见云裳的面色越来越红,耳朵更像是要滴血一般。半晌,沈宜兰才放开了云裳,云裳低下头,声若蚊蚋地道,“我明白了。”心中却想着,沈宜兰的性子是豪爽的,可是有时候连夫妻间的私密事儿也竟敢这般说出来,也实在是有些胆大了。 云裳去了一趟国公府,非但没有瞧见老夫人,还被沈宜兰拉着说了一通令人想起来就脸红的事情,回府的路上面色都还隐隐有些红。 浅音瞧着云裳的脸色,笑得贼兮兮地道,“王妃,二少夫人与你说了些什么啊?” 云裳哼了一声,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你一个还未成婚的丫头打听这些做什么?等洛意回来了,我去与你说道说道,问问她什么时候将你娶回家,这性子实在是令人吃不消。” 浅音闻言,连连告饶,面色却微微有些发红,云裳瞧着,心中自是明白了几分,笑得一脸暧昧,两人正笑闹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云裳蹙了蹙眉,从国公府出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应当是还没有到睿王府的,“车夫,发生什么事情了?” 车夫没有回答,倒是一个有些轻的声音传了过来,“途经此地,巧遇了睿王妃的马车,特来问个好,嫂子近日可好?” 云裳蹙了蹙眉,手微微握紧了几分,笑意盈盈地示意着浅音推开马车车门,望向马车外,便瞧见对面亦是停着一辆马车,横在了路中央,七王爷站在马车下,抬起眼望着云裳,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原来是七王爷。”云裳微微一笑,心知这个时辰天已经黑了,只怕路上并无行人,因而他才这般胆大妄为,“本王妃近日一切安好,劳烦七王爷挂念了。” 马车下站着的男子面上的笑意更浓烈了几分,在马车前挂着的走马灯的映照之下,显得有几分诡异,“王兄可有给嫂嫂寄信回来?也不知道王兄最近如何了,本王倒是有些挂念呢。” “王爷带兵在外,自然不能心中有太多挂牵,此前我便专程嘱咐过,莫要太过担忧府中,无事不必寄信,打仗并非儿戏,七王爷此前在宁国也是上过战场的,不过以七王爷的身子,应当只是在营帐之中运筹帷幄,也难怪了,自然是不知晓冲锋在前的人是有多忙碌的。”云裳一听他那般说,便知晓他是来试探云裳的口风的,便勾了勾嘴角,挺直了背,面上不带丝毫情绪。 “原来如此。”七王爷看了云裳一眼,眼中猛地闪过一道戏谑的目光,却极快地掩盖了下去,“都说嫂嫂美若天仙,此前都不曾仔细瞧过,今日细细一看,果然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话音还未落,只听见有剑出鞘的声音,一道银光闪过,一把长剑便飞出了马车,横在了七王爷的脖颈之间。 七王爷瞪大了眼,眼中满是无辜的神色,“嫂嫂,你的丫鬟实在是有些野蛮了。” 云裳微微一笑,“是吗?或许是我刚到夏国,不懂夏国的规矩,在宁国,外男对着已经成亲的妇人说这些话,是有调戏之嫌的,因而只怕我的侍女将七王爷认作了登徒子。只是七王爷也莫要在这般做了,虽然女子大多比较温顺,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七王爷调戏惯了美人,若是遇见了脾性大些的,有点武功的,七王爷这般柔柔弱弱跟个女孩子一般的身子,只怕便危险了。” 云裳的话音一落,便瞧见他目光中猛地喷起一道怒火,似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云裳便又轻笑了一声,“天这般晚了,七王爷还是早些回府吧,不然这黑灯瞎火的,若是遇见不长眼的,以为七王爷是女子,只怕……” 未等他做出反应,云裳便对着浅音道,“浅音,上马车吧,咱们回府。” 浅音应了一声,收起剑,斜睨了七王爷一眼,哼了一声,跳上马车,将马车门关上,也不进去,就坐在外面,对着车夫道,“走吧。” 车夫看了眼七王爷,又看了眼身边拿着剑表情有些凶恶的丫鬟,挥起鞭子便驾着马车绕过了七王爷的马车,朝着睿王府而去。 又走了一刻钟左右,才到了睿王府,浅音扶着云裳下了马车,才道,“此前在宁国的时候奴婢瞧着那七王爷温温和和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还觉着挺不错的,却不想竟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下次要是在遇见,奴婢便一剑直接下去了,瞧他还能得瑟什么。” 云裳揉了揉额角,淡淡地叹了口气,“你啊,就是性子太过暴躁了一些。” 洗漱了一番,云裳便歇了,第二日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便被浅音叫醒了过来,浅音拿着衣裳对着云裳道,“王妃,今日一大早,太尉苏大人便带着人去了国公府,说是有人告密,说国公府中藏有忤逆之物。” “太尉?”云裳一下子便醒了过来,眉头皱了起来,“即便是太尉,国公府岂是他像搜就能搜的?如今什么情况?” 浅音连忙道,“方才暗卫来报,府中的几位表少爷和表少夫人都挡住太尉不让进,幸而国公夫人骑马赶了回来,如今已经去宫中面圣去了。” 云裳闻言,目光泛起了一抹冷意,“太尉是吧……竟然让外祖母不顾身子骑马赶回来,走,我们去国公府,几位表少爷和表少夫人身份都不够,本王妃怎么也得去帮外祖母撑着,等外祖母找陛下说公道去。”< 第三百零六章 围困之局 太尉苏琦,是皇后苏如姬的父亲。云裳靠在马车之上想着,莫非,那姜奴兮所说的,顾朝歌身后之人,是太尉?亦或者,是皇后? 到了国公府门口的时候,云裳便瞧见国公府被层层士兵围了起来,国公府中好些人都堵在门口,目光等着坐在大门前椅子上惬意地喝着茶的太尉。云裳冷笑了一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太尉大人好闲情,这般早的,便带着兵士一同来国公府前面喝茶了。不过这天气稍稍有些热,现在这个时辰倒也还算舒服的,再过些时候,太阳一出来,只怕便不那么好受了。” 苏琦闻言,转过头眯着眼望向云裳,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本太尉可不是来喝什么茶的,只是有国公府中的下人来报,说国公府中藏有谋逆的证据,我来,是为了保护证物不被销毁掉。王妃一介妇道人家,还是不要参与来的好。” “是吗?”云裳缓缓走向大门口,笑着安抚了一些神情有些激动的定国公府的众人,转过眼又道,“许是我对夏国的律法不是十分熟悉吧,我倒是不知晓太尉大人也有权力搜朝中一品大臣的府邸了。” “睿王妃,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何时瞧见我搜府了?我只是害怕证据被毁,来保护证物的罢了,我也已经给陛下上了圣旨了,等圣旨下来,自然就能够搜府了。”太尉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大胡子,笑眯眯地道。 “哦?原来如此啊……”云裳面色不变,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转过身轻声对着浅音道,“我听闻太尉大人掌管重兵,是十分重要的,若是太尉大人出了什么意外,夏国便危也,夏国千千万万的将士岂不是群龙无首,这般重要的人,自然应当好生保护着,太尉大人的家人我们也应该好生保护着。去,传我的命令,调集睿王府所有的暗卫,守卫和护院,去太尉府好好包含太尉大人的家人。” 身后国公府中的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华国公的长子亦是笑了笑道,“说起来我们亦有几百人的守卫不在府中,在城郊的守卫营中可以调动,这位姑娘便也一并带着去吧。”说着便从腰上拿下了一块黑色令牌递给了浅音。 苏琦闻言,面色顿时便难看了起来,拍了拍椅子扶手怒道,“你敢!” “太尉大人不必多礼,这是我应当做的。对了,本王妃突然想了起来,大人这样的朝廷重臣,若是被人利用了,府中出现了什么谋逆之物,可比定国公这样已经二十余年不怎么参与政事的人来得有威胁多了。来人,以本王妃的名义上折子,就说请求陛下派人搜查太尉府。”云裳扬声道,眼中冷意愈发凌厉了几分。 “听见王妃说了的吗?也以华国公府的名义上一份折子吧,拟好了立即送入宫中。” 苏琦站起身来,伸出手指着云裳,恶恨恨地道,“睿王妃,你今日便是要与我做对了是吧?” “作对?”云裳佯装听不懂,有些困惑地道,“苏大人此话怎么说,本王妃也是夏国的王妃,自然是为了夏国江山着想的。” 瞧着那苏琦面容扭曲的模样,云裳心中冷笑了片刻,此前在康阳与那齐朗针锋相对之时,云裳便知晓了,对付这样的人,便是不能讲什么逻辑讲什么章法,便是要比他更无赖更无理取闹。反正云裳只是个女子而已,若是苏琦与她计较太多,便是输了。 云裳倒也不只是说说而已,迅速地便让浅音去找了人去围着太尉府去了,也拟好了折子,让暗卫拿了自己的令牌入了宫。 苏琦在门外坐着,云裳便与国公府众人陪着他坐着,沈宜兰见状,倒也明白了云裳所想,索性叫了丫鬟拿了冰镇的水果放到了门口,还在门口摆上了几盆冰盆。即便是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倒也并不觉得热,还因着有侍女拿着扇子扇动着冰块,丝丝凉风不停地传来。 沈宜兰见苏琦吹胡子瞪眼地瞧着,因着没有屋檐的遮挡,太阳已经晒到了他,额上已经开始有细细的汗珠冒了出来。沈宜兰更是笑得欢畅了,拉着云裳低声窃窃私语道,“我原本以为我已经是会胡搅蛮缠的了,却不想这兔子急了也咬人,且这一咬起来,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却是有气死人的功力,我实在是服了。” 云裳闻言亦是笑了起来,轻声道,“无他,只是因为在宁国有个还蛮好用的公主身份,所以野蛮任性惯了。” “你若是野蛮任性,便没有温柔贤淑的了。”沈宜兰哈哈大笑,却引来了苏琦的目光。沈宜兰见状,便索性朝着苏琦吐了吐舌头,嘻嘻哈哈地与云裳转开了话茬子,说些闲话儿。沈宜兰不喜欢脂粉什么的,倒是对兵器十分感兴趣。云裳倒也对这些略有研究,两人聊得甚是畅快。 太阳愈发的大了起来,苏琦擦了擦脸上的汗,狠狠地盯着云裳,冷笑着道,“身为睿王妃,在这儿抛头露面的。” 云裳微微一笑,不予理会,自顾自地与沈宜兰聊着天。 过了约摸一个多时辰,才有几匹马朝着这边飞奔而来,众人抬眼望了过去,便瞧见几个内侍打扮的人翻身下马走了过来,苏琦冷冷地笑了笑,似是十分胸有成竹一般,看了云裳和身后的国公府众人一眼,笑眯眯地迎了上去道,“林公公,可是陛下有旨意?” 那内侍点了点头,却是低声对着苏琦道,“大人,事儿没成。陛下宣您与睿王妃一同入宫呢。” 苏琦的面色顿时便变了颜色,手暗自在袖中握紧了,半晌才道,“出了什么事?” 那内侍还未回答,云裳便已经缓缓开了口,“这位林公公在与苏大人说什么悄悄话呢?可是陛下有圣旨?若是有圣旨,只与苏大人一人说只怕不合规矩,不如说来我们大伙儿都听一听。” 那内侍无奈,便只得从捧出了一卷金黄色的卷轴,扬声道,“陛下有旨,宣太尉苏琦苏大人和睿王妃进宫觐见。” 众人连忙行了礼,云裳才笑意盈盈地走下了台阶,望向苏琦道,“苏琦大人这兵,撤还是不撤?” 苏琦冷笑了一声,“撤兵?为何要撤?本官都说了,本官是为了保护证物的。” 云裳倒也不慎介意,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妃的人也不用撤了,方才我听人禀报,说太尉府中有位夫人病了?唔,太尉也不用太过着急,我已经让人陪着你们府中的管家一同去请大夫去了。” “你!”苏琦额上青筋猛地便暴了起来,半晌才眯了眯眼道,“好,好得很。” 云裳轻笑了一声,“苏大人也不必太过感激,这是本王妃应当做的。”说着便让丫鬟扶着上了马车,朝着宫中走去。 因着云裳是坐马车,而苏琦是骑马的缘故,云裳到议事殿的时候,苏琦已经到了,面色有些不善地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着国公夫人。云裳给夏寰宇请了安,才坐到了国公夫人身旁,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国公夫人面色虽然有些不是太好,却也应当并无大碍才稍稍放下心来。 夏寰宇面色有些冷,目光扫过殿中的三人,皱了皱眉道,“这一大早的,你们在胡闹什么?” 苏琦连忙站起身来道,“陛下,微臣可并非是在胡闹,昨日夜里,有国公府中的仆人深夜敲响了太尉府的门,说在国公府中发现了谋逆的证据,微臣深觉此事关联重大,才出此下策,将国公府围了起来,以保存证物。” 国公夫人手扶着拐杖,目光淡淡地望向苏琦,冷笑了一声,“没有充足的证据便调动重兵包围朝中一品大臣的府邸,太尉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倒也不知道这谋逆的是谁。” “吵什么吵!”夏寰宇拍了拍桌子,皱着眉头望向一旁静静坐着的云裳,“你又是怎么回事?” 云裳轻轻笑了笑,“不过是去国公府串门子听见苏太尉说起此事,便深觉他说的极有道理,想着苏大人手握重兵,是极其重要的。臣妇便觉着,苏太尉的安全实在是重要极了,且陛下定要保护好苏太尉啊,若是苏太尉被奸人利用,做出了谋逆之事,对夏国可是致命的打击,毕竟,夏国除了陛下的亲卫军,其他的士兵可都是听从太尉大人的调遣的。今儿个太尉大人可以调兵遣将来围困国公府,也许明儿个太尉大人便可调兵遣将,来围困皇宫呢。” 打蛇打七寸,云裳的父亲便是皇帝,自然更明白皇帝最怕的事情是什么。权力太过集中亦是一大忌讳,兴许许多人都懂,可是没有人给夏寰宇这般点出来。 “胡说八道!”苏琦闻言,自是着急了起来,连忙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猛地一跪,“陛下明鉴,臣绝无谋反之心。”< 第三百零七章 雅族来信 夏寰宇扫了云裳一眼,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裳微微一笑,“苏大人这是作甚?我也并未说你有谋反之心啊,只是想着,既然大家相互怀疑,又都没有真正的证据,既然要搜府,那便都搜好了?苏大人你觉得如何?反正,若是没有谋反,也不用害怕的对吧?” 云裳此话其实是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了,只是因为方才那一番话,夏寰宇闻言也仅仅沉默了片刻,便转眼望向跪在地上的苏琦,淡淡地开了口,“苏爱卿以为如何?” 苏琦闻言,身子一顿,愣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夏寰宇所问何事,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陛下竟然没有反驳这个女人的无理取闹,莫非陛下心中果真因为这女人对我起了疑。 想了许久,苏琦才咬了咬牙,低声道,“是微臣思虑不周,国公大人是朝中重臣,确实不应当这般胡作非为,轻易搜府。” 云裳微微一笑,“苏大人所言极是。”心中想着的却是,这朝中有几个官员敢肆无忌惮地任由夏寰宇搜府的,量他苏琦更是不敢的。 夏寰宇目光在三人身上淡淡一扫,“你们三人亦是胡闹,南方如今正闹着水患,你们各自捐出一万两银子为国效力吧?” 夏寰宇既然这般说了,三人又岂敢不依,连忙高呼了几声“陛下英明”,各自灰溜溜地出了宫。 三人出了宫,苏琦狠狠地瞪了云裳一眼,转身便上了马,云裳倒也不甚在意,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自己这才跟着爬了上去。 “苏琦此人,心胸极为狭隘,你不该出这个头的,如今睿王府在朝中还未站稳脚跟,若是被皇后和苏府打压,以后的日子只怕难过。”国公夫人轻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责备,目光中却是有些感动的。 云裳握住国公夫人的手,笑着道,“我时常在想,人为何要争这权势地位的,后来便觉得,最重要的原因,应当是想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若是连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都无法守护好,那争来又有何用?” “好好好……”国公夫人眼眶带着几分湿润,“此前我在菩萨面前许愿,希望能够找回我的翎儿,翎儿没有找到,可是有了轻言,且你们都是孝顺孩子,我很知足。” 回了国公府,国公夫人便着人关上门来在府中大肆搜查了一番,便在三少夫人的院子中发现了一封书信,是仿照着华国公的字迹写的,写的是夏国锦城中的布防图,而收信之人,却是夜郎国的仓觉青肃。 而在另一间屋中,还搜出了一些毒药药粉,以及要求华国公将柳少夫人和柳欢生除掉的信件。 云裳冷冷一笑,若按照正常逻辑,这两封书信应当是出现在老夫人的院子中更容易令人相信,只怕是因为老夫人院中守备森严,寻常人极难进去,因而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随意在府中找了地方放了。 国公夫人将这两封书信毁掉了之后,又命人将府中各院子里的下人都全部排查了一遍,将一些有嫌疑的人全部打发到了国公府的庄子上去。 闹了一整天,云裳才回到睿王府。浅音侍候着云裳换了常服,便去听暗卫每日的禀报去了,云裳坐在书桌之后看书,看了不一会儿,便听见浅音的声音传来,似是有几分焦急,“王妃,王妃。” 云裳抬起眼看了她一眼,便瞧见她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怎么了?” 浅音似是跑了些距离的,微微有些轻喘,连忙道,“王妃,我们派去雅族的人有信来了……” “哦?”云裳站起身来,走到浅音面前,接过信来,打开看了起来。 浅音却已经带着几分着急的开了口,“暗卫禀报,说搜遍了整个雅族,也没有关于王爷的任何消息,只是打听到前段时日雅族的禁地中闯入了许多人,不过却没有听说闯进的人有人出来。信中说那雅族禁地是一片毒气蔓延的密林,里面各种毒物都有,误入之人从未有能够走出来的。暗卫们在禁地周围搜寻了一段时日,发现了一只老虎叼着一双鞋子,似乎是王爷寻常穿的鞋子,害怕王爷是闯入了那禁地之中,却又无法靠近禁地,故特地传信来求王妃定夺。” 云裳咬着唇一面听着浅音的话,一面将手中的书信看完了。因着今日刚与苏琦起了冲突,云裳还害怕是苏琦所设的陷阱,细细将信纸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确实是暗卫联络用的专属信纸,上面的暗记眼睛是无法瞧见的。 浅音瞧见云裳摸了摸信纸,便开始沉默了下来,心中略微有些担忧,连忙拉了拉云裳的衣袖,轻声道,“王妃?” 云裳这才缓过神来,唇色微微有些发白,只觉着心似是被一个布条勒得紧紧地,有些透不过气来,“我想要去雅族一趟。” 浅音从看到信中内容的时候便知晓云裳多半会是如此选择,也不惊讶,只是轻声道,“可是如今锦城中形势也有些紧张,府中之事……” 云裳却已经没有了心思想这些,神思恍惚地道,“我写两封信,你让管家一封给国公府,一封给宁浅,你与我一同去雅族,浅音,我坐不住……” 浅音极少瞧见云裳这般神情,便连忙道,“王妃,不要着急,王爷那般厉害的任务,定然不会有事的。” 云裳颔首,面色却仍旧不是太好,蹙着眉头道,“雅族那个地方,山林多,且各种毒物多,因而即便十分贫穷,也甚少有人敢欺负到雅族头上去。一开始我便应当随着王爷去的,我至少是百毒不侵的体质,王爷……” 云裳想着,便急急忙忙又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大张纸的东西,递给浅音道,“你命人去城中的药房之中将他们所有的解毒和避毒丸买到手。再买些我写在纸上的这些药材,越多越好。”< 第三百零八章 中毒 虽然心中十分慌乱和烦躁,云裳却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府中事宜,将需要注意的事情一一写好了给管家了,又写好了书信让管家交给宁浅和国公夫人。 府中暗卫的办事效率亦是极高的,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将城中的药铺全都搜刮了一遍,只是药材太多,云裳便只将解毒和避毒丸装了起来,其余地命管家准备马车,送往雅族。她与浅音二人已经决定骑马,以最快地速度赶往雅族。 云裳亦是有些担忧消息有误,或者有对手之人知晓了他们要去雅族的消息,在路上设伏,便通知宁浅调动了夏国中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在沿途之中暗中进行接应。 一切准备好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云裳这才与浅音一同,带着四十个暗卫出了锦城。一日一夜地策马狂奔,到了一个小镇之中,浅音蹙了蹙眉,低声劝道又想要启程的云裳,“王妃,此去雅族还有些远,若是没有休息好的话,还未到雅族便已经疲累不堪了,若是有人想要对我们动手,我们只怕是没有还手之力。” 云裳沉默了许久,亦是明白浅音所言是有道理的,便点了点头,找了个客栈歇了下来。 因着要往雅族的缘故,为了行走方便,云裳穿着一身男装,却也在这小镇中引起了小轰动,云裳不欲出门露面,便让浅音吩咐店家将东西都送上房。 浅音下了楼,不一会儿便上来了,神情中带着几分愕然,“王妃,你猜我方才在外面瞧见了谁?” “谁?”云裳正拿着雅族的资料在仔仔细细地看,听见浅音这么一说,也并未抬头,只淡淡地随口问道。 浅音连忙凑到云裳身边道,“我方才瞧见了柳吟风柳公子的马车过去了,奴婢认出了他的随从,他的随从似乎也瞧见了奴婢,柳公子……我们会不会有事?” “柳吟风?”云裳闻言,抬起眼来,蹙起眉头,“他到这儿来做什么?” 正说着,便听见门被敲响了,云裳示意浅音去开门,暗卫躲在门后伺机而动,门缓缓打了开来,云裳便瞧见她们正在谈论着的人站在门口,带着几分好奇地往屋中望来,见到云裳眼中亮了一亮,抬脚便走进了屋中。 云裳示意一旁的暗卫退下,目光淡淡地望着正朝着她走来的男子,没有开口。 “人生何处不相逢,阿云,你瞧,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啊?”柳吟风笑意盈盈地道,目光中盛满了温柔。 云裳右手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三声,淡淡地道,“柳公子为何会在这里?”心中却已经盘算开来了,这实在也有些太巧了,柳吟风不是在锦城之中吗?并未听说夏寰宇有派遣他什么差事啊?这个小镇,云裳沉默了一下,方才浅音告诉她,似乎是叫奇兰镇,云裳在心中暗想了想夏国的地图,奇兰镇,倒也算得上是官道中的一个小镇了,能够去的地方也不少。 柳吟风笑了笑,轻声道,“最近柳府中有些不太平,义父让我回家乡祭祖,阿云这又是要去哪儿?”也没等云裳回应,柳吟风想了想,才猜测到,“是要去雅族?” 云裳目光落在柳吟风身上,祭祖,柳府的老家倒是听闻是在一个叫杨柳镇的地方,若是回杨柳镇,倒也的确是需要经过这里的。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道,“国公夫人此前在寒云寺中求了愿,都一一实现了,前些日子老夫人去寒云寺中还愿,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匆匆而返,还有些事情未了,让我来帮她了一了,我到了夏国这般久,倒也极少出锦城,便也想去游玩一番。” 柳吟风闻言,浅浅笑了笑道,“寒云寺的话风景倒也是不错的,正好是夏日,定要早起去看看日出,你定会喜欢的。” 说完便又道,“本来不想今日在这儿耽搁的,不过瞧着你在,我便也在这儿留一晚好了,我就在隔壁房间,阿云若是有些什么事叫我一声便可。那我便先回房了……” 云裳点了点头,柳吟风便退了出去。 “王妃,我瞧着,有些蹊跷啊。”浅音低声道,“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云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隔壁,提醒着浅音隔墙有耳,眉头却皱了起来,确实有些太过巧合了一些,虽然云裳对柳吟风还是有几分好感,相信他不会害自己,可事关洛轻言,她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明日我们早些起,早些出发。”云裳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门外又响起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要的饭菜好了。” 云裳示意浅音打开门接了东西,用银针试了毒,才让浅音一同吃了些东西,早早地便歇了下来。 翌日一早,天还黑着,云裳便招呼着浅音起身穿好衣裳,启程离开了客栈。骑着马一路朝着雅族而去,约摸过了两个多时辰,便进了一座山林之中,炎炎夏日,太阳有些大,幸而山林茂密,倒也遮挡了不少阳光。爬上山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十分,云裳命所有人下马歇息一会儿,从马身上带着的包袱之中拿了些干粮才吃了,又在一旁的溪水之中打了些水来喝了,休息了半个时辰左右,正欲启程,一旁的浅音却猛地皱起眉头,“王妃,奴婢肚子痛。” 云裳蹙眉,正欲让浅音寻个隐秘的地方解决一下,却又听见好几个暗卫纷纷叫起腹痛来,云裳隐隐觉得不妙,却也发现有些人没事,心中合计了一番,便咬着牙道,“溪水只怕有毒。” 云裳如何也不曾想到,这山林之中的溪水竟然有毒,便没有防备,却竟然中了招。正想着,便听见林中有沙沙的声音想起,似是踩动着林中厚厚的枯叶的声音。 其他人亦是听见了那声音,便连忙对着云裳道,“王妃,快离开,属下来挡住他们。” “跑?今日一个都别想跑!”一个冷笑声传了过来,云裳蹙了蹙眉,急忙下了命令,“不要恋战,上马,往山下跑。”< 第三百零九章 获救 众人连忙听从命令,翻身上马,扬起马鞭狠狠地一回,调转马头便朝着上山的路跑去。 只是刚跑出去一段距离便瞧见林中身后有破空之声传来,云裳连忙回头,拔除放在马上的剑便挥剑挡开朝着自己射来的羽箭。 浅音咬了咬牙,低声道,“王妃,奴婢实在是腹痛,王妃你先走,奴婢来断后。” 云裳还未回应,浅音便已经调转马头冲了出去。云裳转过头便瞧见她一个纵身,便从马身上飞身而出,朝着身后那群黑衣人扑了过去。 “浅音!”云裳大叫了一声,连忙道,“回身救浅音。” 暗卫的领头人却扬声道,“分出一般人救浅音姑娘,其余未中毒的人,护卫王妃下山。” 云裳睁大了双眼,却瞧着暗卫的领头人扬起马鞭朝着云裳身下的马狠狠抽了一鞭子,那马便似是发狂了一般,朝着山下狂奔而去,云裳如何也拉不住,其余暗卫纷纷抽起马鞭,追了上来,护在云裳左。 只是不到半个时辰,身后的黑衣人便已经追了上来,云裳担忧着浅音和其他暗卫的安危,知晓若是暗卫不曾中毒,定然也不一定会输,都怪自己大意,竟然中了这般拙劣的手段。心中更是恼怒至极,拔出腿上绑着的匕首便欲翻身下马。 “王妃,你不能有事,王爷尚在雅族之中生死未明呢。请王妃为王爷着想,王妃回奇兰镇吧,镇上有我们接应之人。”暗卫一直跟在云裳身边暗地里保护着云裳的,见云裳的动作便知道她的打算,连忙扬声吼了出来。 云裳一愣,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半晌才缓过来了几分,厉声道,“好!你们一定要活着。” 暗卫们连连应了声,便也调转了马头,迎着那黑衣人冲了过去。云裳咬紧了牙关,面上惨白一片,狠狠地挥动着马鞭,朝着马屁股接连抽了好几鞭子。 林中有些昏暗,马跑得极快,树木不停地从云裳眼前掠过,云裳亦是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心中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脑中快速转了一圈,目光在周围缓缓扫过,瞧见一旁有些深深浅浅的断崖,云裳狠了狠心,便猛地一纵身,从马上跳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缓缓忍住身上的痛站起了身,朝着那山的另一边跑了过去,那里野草从有些高,且有好些断崖,利于藏人。 云裳寻到几处怪石崚峋的地方,拨开草丛,在石头的最下面的缝隙之中躲了起来。 耳边只听见风吹动树林沙沙的声音和远处传来的流水声,云裳的心高高的悬了起来,心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浅音他们如何了?她会不会被找到?会不会死在这儿?若是死了,轻言要怎么办?若是死了,母妃和晨曦怎么办? 重生一世,仇她倒是报了,可是她如今有些贪心了,想要和轻言得到幸福,想要能够生儿育女,瞧着儿女长大,想要瞧见母妃和晨曦一切安好。 手缓缓扣紧身后的石缝之中,云裳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传来,似是那些黑衣人,“马蹄印还在,定是下山了,发信号,让山下的人守好了,莫要让人跑了。” 云裳屏住呼吸,从草丛的缝隙之中往外望去,却什么也瞧不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了下来,云裳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就怕自己一出去,便功亏一篑。心中缓缓静了下来,蜷缩着身子躲在石缝之中。夜里山中有些冷,冷意一丝一丝地从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侵入骨头深处,云裳咬着牙,只觉着身子却渐渐地热了起来,只怕是发热了。 天又渐渐亮了,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云裳全身已经疲累到了极致,如今她几乎快要无法动了。云裳在狭窄的空间中动了动身子,心中猜想着,他们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只是她却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只怕她就快要死了,出去试探试探也是好的。 云裳拨开野草,从石缝之中爬了出去,身子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一般,云裳咬了咬牙,待身子慢慢缓过来一些,便握紧了匕首,缓缓朝着山下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却突然听见了脚步声,云裳心中一紧,连忙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侧耳细细听了片刻,似乎只有两个人。 云裳暗自想着,便听见有人道,“公子,别找了,你都找了一夜了。” 云裳皱了皱眉,公子?且听着脚步声应当是没有武功的模样,莫非不是追杀她的人,只是普通路过的人?心中想着,却听见脚步声渐渐近了,云裳将手中匕首握得更紧了一些,瞧见一个青色衣摆出现在眼前,便猛地两步冲了上去,将匕首横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人似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愣愣地望向云裳,眼中却猛地迸发出狂喜的神色,“阿云,阿云!是你!你没事吧?你还好吗?吓死我了。” 云裳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那人猛地朝着自己扑了过来,担心手中的匕首伤到了他,云裳连忙收回手,却被他抱了个满怀。 “柳吟风?”云裳身子一僵,开口问道,声音却十分的沙哑,连云裳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这女人不识好歹,我家公子昨日一早起来发现你已经不告而别了,心情别提多失落了,一路都没说一句话。到了这林子中,发现林子中有尸体竟然是你的暗卫,公子险些被吓傻了,跳下马车便像个疯子一样漫山遍野地找了整整一夜,你倒好,一来就拿着刀冲了出来,要是公子被你刺伤了,我跟你拼命。”一旁跟着的灰衣书童见状,咬牙切齿地怒吼道。 柳吟风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他便厣厣地不再说话了。 “阿云,你可有受伤?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追杀你?”柳吟风又转过头低声询问道,瞧见云裳一身狼狈不堪地模样,眼中满是疼惜。 云裳却沉默了下来,昨日在奇兰镇遇见了柳吟风之后,便出现了刺客,柳吟风此人,究竟能不能信,心中想着,云裳便又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第三百一十章 告白 柳吟风见云裳一直没有回答,眼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杀气,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道,“你的暗卫和侍女呢?” 云裳沉默了下来,蹙了蹙眉,哑着嗓子道,“为了保护我离开,他们断后去了,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心中有些懊恼,她还是不够强大,每一次遇到危险,都只能靠着属下拼死相护,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心如刀绞。云裳暗自握紧了拳头,浅音,你们不要有事。 柳吟风连忙道,“你身上有伤,我带你先下山看看大夫,我的守卫也都还在山中找人,我让他们帮忙找一下好不好?” 云裳愣愣地站在原地,眼中有些迷茫,似是没有听懂柳吟风在说什么一般。柳吟风叹了口气,才又道,“阿云,我是喜欢你的,不管如何,我绝不会害你的,你相信我一次如何?你想想,从你我认识到现场,我何时害过你?” “喜欢?”云裳喃喃自语,半晌才反应了过来,神色中带着几分震惊,“你说什么?” 柳吟风见状,心中隐隐一痛,沉默了片刻,才苦笑着道,“本来我是不太想要告诉你的,你已经成了亲,且我瞧着你与睿王感情亦是极好的。可是,只怕我不说,你是绝不会让我靠近你的,你不信我。” “可我是女子啊?”云裳愣了愣,眼中的疑惑毫不掩饰。 “女子?”柳吟风亦是有些奇怪,云裳为何会这般说,待细细思量了片刻,才又哭笑不得地道,“你此前调查过我?听闻我是断袖?” 云裳颔首。 柳吟风沉默了半晌,才道,“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并非断袖,与七王爷相交亦不是很深,只是有一次柳妃生辰,我与七王爷一同喝醉了,可能醉后做了一些引人误会的事情,便以讹传讹,变成了那般样子。锦城之中与我说亲的媒人不少,我不想成亲,便也放任这样的流言越穿越远。我喜欢你是真,但是我也不想你因此与我疏离,你放心,我不会想着将你从睿王身边抢走的。你……跟我下山可好?” 云裳沉默了半晌,方点了点头,心中想着恐怕是昨日夜里冷风吹了太久,她脑袋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只拉着柳吟风的衣角勉力支撑着,“帮我找到浅音他们。” 柳吟风颔首,“我的随从都在山中寻找,定然会找到的……”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心中蔓延开一股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柳吟风伸手想要扶住云裳,犹豫了片刻,又收回了手,轻声道,“你能自己走吗?”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便往前走去,只是方踏出去了一步,便只觉着天旋地转,身子有些站不住,猛地便往前扑了过去。 “阿云。”柳吟风连忙上前一步,抱住云裳的身子,将她抱了起来,对着身后被吓了一跳的随从道,“快,将马车驾过来。” 云裳再次醒来的时候,天是昏暗的,云裳亦是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了,一股淡淡地药香飘了过来,云裳四处打量了一番,应当是在一处药炉之中。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云裳下意识地将手往枕头之下伸了过去,没有匕首。心中咯噔一下,便听见柳吟风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你醒了?” 云裳愣了愣,转过头去便瞧见他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衣服上还有几道黑色的痕迹,似是熬药的时候留下的。 “你熬的药?你的随从呢?”云裳开了口,却觉得嗓子痛得厉害,声音也沙哑的不像话,便又问道,“我怎么了?” 柳吟风将药碗递给了云裳,才轻声道,“随从我都派到山上寻人去了,你受了寒有些发热,而且恐怕是摔到了,肋骨骨折了一根,趁热喝了吧。” 云裳端起药碗,低低应了一声,还在寻人,只怕浅音他们还是没有消息吧。仰起头将药一饮而尽,才压低了声音道,“还没有找到吗?” 柳吟风看了云裳一眼,才应道,“找到了十三具尸体,你身边一共带了多少人?我听闻睿王身边的暗卫个个都是拔尖的,追杀你的人究竟是谁,这般厉害?” “厉害?”云裳冷冷一笑,险些将手中的碗捏碎,“不过是使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罢了,我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他们竟敢将毒下在山上的溪水之中,是我马虎大意了。” 至于是谁,她心中盘算了一番,无非也就那么些人,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七王爷,还是皇后一派,还是沈淑妃。 只是无论是谁,她绝不会放过,定要让他们以命偿命。 “你不是去寒云寺对不对?”柳吟风看着云裳的面色,突然开口道,声音是一贯的温和。云裳却是一愣,眉头便蹙了起来,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地望向柳吟风。 柳吟风沉默了片刻,才又接着道,“搜山的侍从带回来了一些包裹,我瞧见了里面有大量的解毒丸和避毒丸。去寒云寺哪里用得着这些,你是要去雅族对不对?” 云裳皱着眉头没有作声,柳吟风便已经猜了出来叹了口气道,“前日我便应当想到的,若是去寒云寺,你为何要这般打扮,又何必匆匆忙忙地骑马。”顿了顿,才又道,“你不应当去的,朝中许多人都盯着睿王府,你与睿王刚到夏国的时候,睿王对你的在意表现的太过明显,许多人都知晓你是睿王的软肋,都想要从你身上下手,控制住睿王。你若是真心为了睿王好,便应当好生保护好自己便好。” 云裳低下头,睫毛微微颤动,她又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可是她不愿意做躲在洛轻言身后娇娇弱弱的女子。她想要与洛轻言并肩而立,成为他的支撑,可是,她似乎还是拖累了他。 柳吟风见她这样,心中苦涩难掩,正欲开口劝慰,却听见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门被推了开来,云裳抬起头,便瞧见昨日跟在柳吟风身后的随从站在门外,脸上满是汗水,“公子,找到了,找到浅音姑娘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怒气 云裳一愣,身子顿时僵住,半晌,才猛地从床上翻身而下,朝门外冲去,“浅音在哪儿?”只是刚走了两步,便又险些摔倒在地,胸前痛得有些厉害,想起方才柳吟风说的,她似乎肋骨骨折了? 柳吟风连忙上前扶住云裳,“你莫要着急。”说完又望向那侍从道,“浅音姑娘如何了?在何处?” 那侍从看了云裳一眼,才有些犹豫地道,“浅音姑娘,伤得有些严重,不过还有气息,大夫正在外面给浅音姑娘看诊。” 伤得有些严重?云裳蹙了蹙眉,心中一痛,却又暗自安慰道,无妨,还活着,还活着便好。 “我要见见浅音。”云裳嗓子有些疼,说话有几分吃力,半晌才开了口。 柳吟风点了点头,扶着云裳的胳膊带着她走出了屋子,这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小院子,院子中晒着各种草药,在院中空地中,放置着一个用简易担架,云裳急忙走到担架旁,眼泪便险些落了下来。 那个寻常总是活蹦乱跳咋咋呼呼的小丫头毫无生气地躺在担架之上,身上的衣裳早已被血浸透,已经无法分辨出究竟是何处受了伤,面上亦是沾满了血污。 云裳张了张嘴,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只喃喃出一个名字,“浅音……” 柳吟风见状,便连忙抬起眼询问一旁正在查看浅音身子的大夫,“大夫,这位姑娘……” 那大夫约摸四十多岁,眉头亦是皱得有些紧,查看了片刻,才道,“将这位姑娘送到屋中吧,她实在是伤得太重了,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只是这手,只怕多半是废了,腹部亦是有一条伤口,有些深,具体情况我得仔细瞧瞧。” 柳吟风命侍从将浅音抬到了屋中放了下来,才转头看向一旁面色惨白的云裳,低声道,“莫要担心,浅音姑娘会没事的。” “没事?”云裳喃喃自语,闭上了眼,就怕泪水会忍不住落下,她就那样躺在那里,满身鲜血,怎么会没事?大夫说她的手废了,保不住了,怎么会没事?心中却想着她不能责怪柳吟风,是他救了她和浅音的。她只是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 云裳咬紧了牙关,缓缓走进屋中,大夫皱了皱眉道,“你们进来做什么?我要给这位姑娘脱衣裳,瞧瞧她身上其他的伤,你们出去吧。” 云裳转过身望向柳吟风,缓缓开了口,气息微微有些不稳,“多谢柳公子救命之恩,柳公子也忙了一天了,先去歇一会儿吧,我在这儿瞧着。” 大夫抬眼望向云裳,“你都是个病人,又帮不上忙,瞧什么?” “住口。”柳吟风扬声道,大夫愣了愣,望向柳吟风,却终究只是低下头低声嘀咕着什么。柳吟风这才看向云裳,沉默了半晌才道,“好,我在外面等着。”也不等云裳回答,便走出了屋中。 大夫这才回身将门关上,走到床边,解开浅音身上的衣裳,衣裳被血侵透,和伤口粘在一起,有些难除,大夫只能拿起一旁的剪子,将伤口周围的衣裳一点一点剪开。 云裳目不转睛地瞧着,浅音的右手胳膊被生生地斩断了,创口处血肉模糊,看得云裳心中忍不住一紧。 身上其他地方亦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云裳暗自在心中数着,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找到了下手之人,她定然要将这些伤口一处不落的还在那人的身上。 大夫好不容易将那浸满了血的衣裳解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倒是还好,并没有太致命的伤,不过失血过多……” 一面说着,一面倒了药水细细地清洗伤口,而后上了些药,包扎了起来。 “只能这样了,我再去开个方子,文火煎两遍。”说着便推开门走了出去,云裳缓缓走上前,掀起一旁的被子盖在浅音身上,目光落在浅音身上良久,才出了门。 柳吟风见状,连忙道,“山上几乎都已经搜了一遍了,一共发现九十七具尸体,其中二十九人应当是你的人。” 云裳应了一声,二十九人,这般说来,应当还有十余人还活着。云裳拿出袖中的白色玉笛,凑在唇边吹了吹。 柳吟风目光落在那白色玉笛身上,沉吟了半晌,才叹息道,“原来你竟然是靠着这个小玩意儿传递消息的,当初在康阳城外,我还被你胡编乱造的故事给唬住了,竟将它还给了你。” 云裳愣了愣,方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却也没有心情回应,只愣愣地望着外面,不一会儿,才陆陆续续有暗卫从墙外翻身而入,跪倒在云裳面前,“主子。” 云裳颔首,一个一个地数着,十一人,都来齐了。他们身上亦有一些伤,云裳转身望向柳吟风,“劳烦柳公子带他们中受了伤的去看看大夫,其余人带他们去将其他暗卫的尸首领走吧,找个地方好好葬了。” 柳吟风应了声,叫了随从过来吩咐了下去。 云裳望向这还剩下的十一个暗卫,眸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这仇,她宁云裳,记下了。” 柳吟风见云裳神色有些不好,便开了口道,“你这么久不曾吃过东西了,我让人熬了些粥,你用些吃的吧?” 云裳默默点了点头,吃,为何不吃,不吃如何报仇? 云裳回到屋中,柳吟风便急忙端了粥来,递给了云裳,一面轻声道,“我知晓你心中难受,只是,这雅族只怕是不能去了,这才刚到这儿,便遇上了这般险况,你仔细想想,都有哪些人知道你的行踪?你不是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为何突然想起要到雅族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从袖中拿出那封书信递给柳吟风,哑着嗓子道,“前些日子我派了一些暗卫前往雅族查探王爷的情况,就在前几日,我收到暗卫传信,说王爷极有可能闯入了雅族的禁地之中,恐怕有危险。” 柳吟风沉默了片刻,接过云裳递过来的书信,细细看了半晌,才道,“你确定这是你的暗卫传给你的信?” 云裳颔首,“暗卫与我的所有书信都有暗记,每个暗卫都不一样,除了我,旁人都是不知道的。” 柳吟风闻言,目光落在那信上,半晌才道,“这信只怕被人截下来改过内容了。” 云裳愣了愣,皱起眉头望向柳吟风,“此话怎么讲?” 柳吟风将信递给云裳,靠近云裳轻声道,“你瞧,前面这一段,说尚没有睿王的消息的,这是一个人的字迹。可是后面写雅族禁地中有大量人闯入,还发现了睿王鞋子的,又是另外的字迹。虽然后面的模仿的十分像,可是每个人写字都有自己的习惯,这是旁人模仿不来的。前面这个人,习惯在写勾笔的时候,拉长一些。而后面这个人,没有这个习惯,倒是喜欢这个睿字与上面的人不太一样。” 云裳目光落在那信上,手缓缓握紧了,半晌没有说话。 柳吟风又道,“若是真有此事,我定然不会没有收到消息,陛下也不会毫无动作。睿王是安全的,你放心。”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冷笑了一声,“我果然是自作聪明的久了,竟然被这般拙劣的手段骗了,好,好,好得很。” “关心则乱,只是这设局之人这般费尽心思将你骗了出来,想要置你于死地,定也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也不甚安全,你如今受伤身子不好,也不宜赶路。在往北几十里,是鲤城,那里面的太守是我的朋友,你不如先到鲤城避上一避,而后传书到锦城,让人来接。”柳吟风想了想,才低声道。 云裳亦是知晓,这小镇之中,宁浅即便是安插了人在,也不会太多,若是将其他地方的暗卫调动起来,只怕有些引人注目,她尚不想将自己的全部实力暴露在自己的敌人面前。为今之计,唯有依赖柳吟风了。 心中算盘了一番,云裳便点了头,“好。” 柳吟风见状,心中亦是十分高兴的,便连忙出了门,安排着侍从先去鲤城中与那太守说一声,又回过身来道,“我也往雅族传些消息吧,让他们再尝试联络一下睿王。不过,我与睿王也交战过无数次,我估摸着,这应当是睿王和华国公设下的计谋,待时机到了,自然会有消息的。只怕他亦是害怕给你书信会落入其他人手中,所以连你也一起瞒着,只是平白引得你担忧了。”柳吟风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责备。 云裳没有应声,柳吟风看了云裳一会儿,才转身掩上门,走了出去。 云裳坐了许久,坐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才听见窗子被轻轻叩响了,云裳转过眼看了看,低声道,“进来吧。” 窗户被推了开来,一个暗卫走了进来,低声道,“王妃,属下去查探了一番,山中溪水中下的是普通的泻药,因而我们吃了解毒丸亦是没用。对方的尸体都查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识。” 云裳轻轻扣了扣桌子,声音带着几分狠辣,“继续查,锦城中那几户近日接触了哪些人全都查一遍,还有这么多人,不可能来的毫无声息,我们经过的沿途,都查一遍。”< 第三百一十二章 醒来 说完便沉默了好一会儿,暗卫低着头,良久没有听到声音,忍不住悄然抬起头望了云裳一眼,却见她眉头蹙起,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暗卫见状便又低下了头,也不知道云裳接下来,只好默不作声地等着。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云裳才又开了口,“将派去雅族的暗卫全部撤回来,不用在四处打探王爷的消息了。” 暗卫愣了愣,此前主子尚且那般着急的模样,派出了好些人去了雅族,虽然现在还没有消息,只是这才过了没多久的时间,不应当这般早就放弃吧。 正想着,便听见云裳喃喃自语地道,“既然都能够将派去雅族的暗卫的传信截下来,暗卫定然已经被跟踪了,若是真找到了王爷,只怕会暴露王爷的行踪。” 暗卫闻言,连忙应了声,才听到云裳吩咐道,“你亲自去雅族,找到此前传信的暗卫,将跟在他身边的人揪出来,记得,留下活口。”说完,云裳这才挥了挥手,“退下吧。” 暗卫退了下去,云裳才又到浅音休息的屋中看了一圈,柳吟风想得倒也是十分周到的,已经安排了一个女子在一旁服侍着浅音,似乎便是这药房中大夫的女儿,云裳去的时候她正在给浅音换药,一举一动,都十分娴熟。 见到云裳,那女子浅浅一笑,带着寻常百姓特有的淳朴,“夫人坐吧,我给这位姑娘换药。”说着,便又低下了头,仔细将一旁药钵中的药膏敷到伤口处。 云裳轻轻颔首,在一旁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浅音的脸上,良久没有移开。 不一会儿,那女子便换好了药,瞧着云裳的模样,又是微微一笑,“我听那位公子说,夫人是这位姑娘的主子,夫人与这位姑娘倒是主仆情深。” 云裳闻言,微微一愣,她自是知晓在许多大户人家之中,随意打杀发卖丫鬟的不在少数,目光落在浅音身上,云裳笑了笑道,“我与她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虽然中间分开过几年,这一次,她亦是为了救我才受了这般重的伤的,都是我的错……若是我再细致一些,再冷静一些,这些事情也许都不会发生。” 那女子连忙低声安慰道,“小女子的错,又说起夫人的伤心事了。” 云裳摇了摇头,又在屋中坐了一会儿,才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已经决定要先去鲤城养伤,但是一切也得等着浅音醒来之后再作打算,浅音尚未苏醒,不能随意移动。 在奇兰镇呆了三日,云裳便听见暗卫禀报,说奇兰镇中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这几日正在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瞧见可疑之人。奇兰镇中本来人不多,那些人面相皆是有些凶恶,且因为动作不小,倒也引得不少人关注。 “我们药庐离镇子远,这两日父亲每日都准时开门,也如寻常一般出诊,且我们药庐中的药皆是从山上采来的,应当没有人知道你们在这儿的消息。” 药庐中侍候浅音的那女子叫兰心,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只是这位姑娘对柳吟风似乎是有些好感的,此刻正站在院中晾晒药草的筛子旁边,低着头望着正搬了一张竹制的躺椅在院中的大树下看书乘凉的柳吟风,轻声道,面上有着淡淡的红晕。 柳吟风却似是浑然不觉一般,闻言亦只是微微一笑,轻轻颔首道,“多谢兰心姑娘了。” 云裳站在屋中,站在打开的窗子前瞧着,突然便想起了那日狼狈之时,柳吟风突如其来的告白。想着便又将目光落在了柳吟风身上,这样一个即便是在这小镇之中,都能毫不费力地吸引女子目光的人,这个被人称作狐狸军师的男子,善谋略,行兵布阵样样精通,却告诉她,喜欢她? 云裳蹙了蹙眉,说实在话,她对于情感一事,实在是有些擅长的。前世的时候,她被皇后被华镜设计,喜欢上了莫静然,那个时候她喜欢莫静然有才气,能够出口成章,又温和擅长说情话,懵懵懂懂的她便被骗了一遭。如今想想,只怕是因为她从小在深宫之中,见到的男子较少,根本不懂什么叫爱的缘故。 这一世,她本没有想过情爱一事,却被洛轻言吸引了目光,毫无防备的与他成了亲。初初成亲那会儿,她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便也只把他当作长辈当作亲人当作朋友一般来对待,亲近却算不上亲昵。后来相处的多了,才渐渐地开始了挂念,心中也才渐渐地有了那个人的身影,就像是习惯一般,慢慢地深入骨髓。 至于柳吟风,初相见的时候他们二人是对手,云裳派人调查过他,也瞧过许多关于他的资料,对他也算得上是熟悉,可是,仅仅是对手,因着他险些还得洛轻言丢了性命,其实她心中隐隐还是有些不喜柳吟风的。后来被在皇城中相遇,他帮了她一次,她心中感激。后来渐渐接触多了,便也觉得,柳吟风此人,可以做朋友。但是因为此前资料中断袖之癖这四个字的印象太过深刻,且洛轻言并不喜欢她与柳吟风走近了,云裳便也并未作他想,只与柳吟风保持着距离。 到了夏国之后,因着在夏国认识的人不错,柳吟风尚算得上是一个,便也隐隐生出了几分信任来。可是,她却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和柳吟风是绝无可能的。 只是,柳吟风的那份告白,却让她有些失措,就怕拒绝的太过明显,会伤了柳吟风的面子。又怕不回应会让柳吟风觉得尚有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心中纠结了半晌,却也没有想到有什么法子。 云裳轻叹了口气,回过神,走到椅子上坐下,亦是拿起一旁的医书看了起来。 院子之中,柳吟风抬起眼来,看了眼那打开着的窗子,目光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又低下头望向手中的书。 傍晚的时候,云裳刚吃了饭,看了会儿书准备睡觉,便瞧见兰心跑了过来,面上满是笑容,“夫人,那位姑娘醒了!” 云裳猛地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兰心说了什么,连忙站起身来朝着浅音住的屋子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心猛地提了起来。浅音……浅音醒过来了,可是,她若是知晓了自己的手没了,怎么受得了…… “夫人,你怎么站在门口啊?”兰心跟了上来,见云裳站在门口却没有进去有些奇怪,便带着几分疑惑开了口。 云裳愣了愣,却突然听见浅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进来,“主子?” 云裳鼻尖猛地一酸,抬起脚走了进去,浅音已经坐了起来,靠在被子上,转着头努力地望向门口,云裳连忙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望向浅音,盯着浅音看了良久,才抑制住鼻尖的酸意,开了口,“你这一次睡得够久了吧?以前老说我爱睡,你更爱睡。” 浅音闻言,瞪大了眼盯着云裳,咋咋呼呼地道,“奴婢受伤了啊,主子,你太残忍了,奴婢受伤了也不让奴婢睡觉。” 云裳原本已经将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听她这么一说,便又觉得泪水快要夺眶而出。 浅音见状,便又连忙安慰着云裳道,“主子你可千万不要哭了,此前加入暗卫的时候不久说过了嘛,奴婢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而且啊,原本暗卫只能在暗处保护主子的,可是奴婢能够在明处侍候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不过以后恐怕不能侍候主子啦,主子让奴婢也偷个懒吧?可是不能不要奴婢离开主子呀!” 云裳闻言连连点头,“好,我养着你,我的丫头,我自然养着。” 浅音闻言,便又笑了开来,笑容还如从前一般灿烂,只是眼中却少了几分明朗。 云裳不忍心再看下去,便寻了个借口出了门,却只走到了窗下,没有离开,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才听见屋中传来了压抑的啜泣声,还伴着浅音哽咽着自言自语地声音,“不能哭不能哭,明儿个王妃瞧见我的眼睛肿了便定然又会伤心会难过了,不能哭了……” 云裳心中一颤,泪水便流了下来。 这个傻丫头,方才还一个劲儿的安慰她,如今却又自个儿躲着哭的这般凄惨了。擦了擦泪水,云裳又在走到院中站了一会儿,便瞧见一旁的屋子门打了开来,柳吟风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云裳在院中站着便走到云裳身边道,“方才我听兰心说,浅音姑娘醒过来了?” 云裳点头,“醒过来了,多谢柳公子了。” “与我不必这般客气的。”柳吟风轻声道,看了眼浅音的屋子,才又道,“浅音姑娘刚醒来,我让兰心多与她说说话儿,开导开导她。” “好。多……”谢字还没有出口,便又想起柳吟风方才的话,又默默地吞了回去。 柳吟风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最近外面有人在镇子上打探生人的踪迹,我担忧是冲着你来的,现在离开不是好时候,我让鲤城太守派人来接应一下,后日人便应当能到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变故 云裳今日听兰心说起的时候便知晓只怕还得在这儿耽搁几日了,心中倒也已经有了底,听他这么一说也不觉得惊讶,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柳吟风目光落在云裳的侧脸之上,看了许久,才笑着道,“另外有一件事,也许与你亦是好消息,我让雅族中的探子查探了一番,已经传回了消息,睿王和华国公,只怕压根便没有进入雅族。也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至少应当是安全无虞的。” 云裳亦是轻轻颔首,心中想着,平安便好。脑中却又将夏国的地图细细回想了一番,想着,虽然洛轻言和华国公带去平乱的士兵不足十万人,可这十万人想要隐匿行踪只怕也是不容易的。大约可能隐藏踪迹的地方无非便是那几种,密林、峡谷、山丘、沙漠。只可惜她记在脑中的地图亦是只有轮廓,详细的却还得看一看地图上面的标识。 “想要隐匿大军,夏国之中也不过那几个地方,我都派人去打探一番。只是我们能够想到的,只怕七王爷、苏太尉他们都能够想到,我觉着,睿王和华国公只怕很快便会现身了。”柳吟风似是明白云裳所想,抢先开了口道。 “无妨,不用派人去打探了。只要安全便好了,正如你所言,他们只怕很快便会出现的,我不着急。”云裳神色淡淡地,抬起眼来望向天空中那一轮残缺的明月。 柳吟风听云裳这么一说,也不强求,点了点头,便回了房。 云裳又在奇兰镇中呆了好几日,外面打探的人才渐渐离开,离开之后云裳他们又等了两日,才随着鲤城前来接应的人离开了。柳吟风将云裳送到了鲤城,交给了鲤城太守钱云之后,才离开了鲤城,往柳府老家而去,他已经耽搁了太久,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柳晋亦是会起疑心的。 鲤城太守是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男子,叫钱云。听柳吟风说起,倒也是个有才能的,十八岁便已经中了榜眼,后来便一直在鲤城当太守。云裳住在钱府之中,府中的装饰十分简朴,钱云亦是只有一个妻子,一儿一女,生活倒也自在。 云裳一直作男子打扮,仍旧化名萧云,只言本来是经商的,路上遭仇家劫杀,丫鬟受了重伤。遇见了柳吟风,因着家中在锦城生意做得还算大,与柳吟风倒也算熟悉,柳吟风才将她他们送到了这里。 钱云瞧着云裳十分英俊,容貌算得上是世间少有的,谈吐亦是十分有教养,便有心结交,相待亦是诚心诚意的。再瞧浅音容貌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的,想着若只是丫鬟,只怕不应当这般劳师动众的,便以为浅音是云裳的通房丫头,也让自己夫人十分礼遇。 云裳在鲤城之中逛了逛,发现这鲤城之中倒也算得上百姓安居乐业的,百姓对钱云亦是多有赞扬,心中便也暗暗记下了来。 云裳在鲤城呆了五六日,便收到了锦城之中的飞鸽传书,锦城中突然不知道从哪儿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说云裳在去寒云寺的路上遇刺身亡了。 云裳冷冷一笑,倒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这般迫不及待了,似是笃定她已经死了一般。很好,看来,狐狸就要露出尾巴了,既然如此,那她便不客气了。 云裳传书宁浅盯好此事的动向,便又安安心心地呆在了鲤城之中。云裳虽然是男装打扮,却也是十分出众的,前几次在鲤城中闲逛竟有好些女子朝着云裳扔绣帕,云裳被吓了一跳,有些哭笑不得,也不怎么出门了,只呆在太守府中看看书,钱云偶尔也来与她聊聊天,多是聊书中的一些内容,偶尔也说说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情。 “昨日就在接你们的那个奇兰镇附近,据闻发现了睿王妃的尸体,我听闻那睿王妃倒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且此前瞧着那睿王妃在康阳和泾阳战场之上的表现,应当也不是空有美貌的,只可惜,天妒红颜,那般人物竟也没了。听闻睿王妃与睿王感情极好,如今睿王正在雅族平乱,只怕还不知晓这个消息,若是知道了,也不知会如何伤心欲绝。”钱云说起近几日发生的一些事情,亦是忍不住唏嘘。 浅音坐在一旁听着,闻言频频抬起头来望向云裳,看了好几次,却见云裳仍旧勾着嘴角,笑眯眯地坐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亦是跟着叹了两声,“的确是天妒红颜啊天妒红颜。” 浅音瞧得眼睛都直了,却见云裳目光淡淡地瞟了过来。浅音连忙转过眼,望向钱夫人手中的绣花撑子。 钱夫人还在温温柔柔地道,“这绣花倒是极能够打发时间的,有绣花撑子,便只需要一只手,我就习惯左手拿针,浅音姑娘回去亦是可以试一试。” 云裳轻声应了声,认真地跟着钱夫人学了一些绣法,脑中想的却是,钱夫人左手拿针亦是这般熟练,若是好生练一练,也许左手亦是可以拿剑的。 第二日,云裳便也收到了宫中的传信,将此事说了一遍,还说,陛下已经下旨命人将尸首运到锦城,明日便应当到了。还附上了云裳吩咐调查的一些事情,只说那柳少夫人下毒之人已经找到了,便是那位顾朝歌的侧室夫人奴兮。还说,云裳的死讯传到皇城中的时候,七王爷便派了人到奇兰镇去了,去将镇上的百姓都询问了一番,似是询问关于云裳之事的。 云裳将书信伸到一旁的灯笼之中点燃,看着它烧成了灰烬之后,才扔到了一旁的盆子之中。 “竟然是那个顾夫人啊,实在是没有想到。”浅音有些惊讶,低声喃喃自语道。 云裳倒是不觉得惊讶,笑了笑道,“所以说,蛇蝎美人嘛。” 心中却将刺杀事件的嫌疑人中,将七王爷划去了。他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派人到奇兰镇打探是否果真如此,这便说明了,此事非他所为。 又过了两日,云裳便听闻,雅族的那片禁地突然起了大火,将整座山烧得精光。却正是因为这一烧,竟然烧出了雅族一件骇人听闻的秘密。 那禁地被烧光之后,四处的人都前去查看,竟然在那雅族禁地之中,发现了好几个十分大的坑,里面俱是一些尸体和白骨,且都是婴儿的,甚至还有刚扔进去的还未腐烂的。最耸人听闻的,是那些婴儿尸体之中,大多是有残缺的,有些是没有鼻子,有的没有耳朵,有的三只手,甚至还有一个,是两个头一个身子的怪物。 此事一出,夏国上下无不震惊。 云裳听闻之后,便知晓,只怕应当是洛轻言与华国公开始动手了。 想起在锦城中传的轰轰烈烈的她的死,云裳便急忙派了暗卫再次潜入了雅族附近,去寻找洛轻言,将她的亲笔书信捎了过去,报了平安,却没有说她如今身在何处,就怕书信被人截了。 大事频发,锦城之内皇宫之中自是十分的不太平,宁浅一封封信如同雪花一般飞到云裳的手中。 雅族之事一出,宫中收到消息之后,正在皇后宫中请安的沈淑妃当即便昏倒在地,信寄出的时候尚未清醒。 民间亦是有了不少关于此事的传说,大多数是说雅族触犯神怒,天降惩罚,使得雅族这二十年内新生的婴儿竟然有一半的是存在残缺的,这是十分不吉利的,雅族族长担忧此事被旁人知晓了,会引发轩然大波,便悄然将此事瞒了下来,在雅族之中划了一块密林作禁地,将那些残缺的婴儿尸体都扔在了里面。又担心有人误闯了进去,便在密林中种满了各种毒草。 这样的传言流传到了宫中,皇后亦是明白趁火打劫的道理,当即便以忧心皇嗣的身子安全,将十一皇子和十二公主接到了未央宫中,命了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却也果真被她查出了问题来,十二公主比寻常人多了一个脚趾头。 此事沈淑妃此前应是费了不少心思才瞒了下来的,皇后知晓之后,便急忙禀报给了夏寰宇,直言沈淑妃是雅族之人,定然也是受了诅咒的,如今十二公主有此残缺,理应处死。而十一皇子虽然并未有明显残缺,只是血统却是不太好的,应当流放。 夏寰宇并未完全同意,十二公主已经十七岁,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夏寰宇便下旨将她许配给了一个边关守将,只一顶小轿子便抬出了宫。十二皇子封了一个齐王,封地齐州,让齐王即刻前往齐州封地。齐州位于夏国最北面,亦是苦寒之地,这一举,无异于流放了。 沈淑妃醒转之后,听闻此事,哭得昏天抢地,便又昏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回城 若不是云裳如今被传成了一个死人,云裳倒是十分想要回锦城瞧一瞧,如今皇宫中究竟是如何混乱的一番景象呢。 “主子也可以回去啊,易容之术虽然只有浅浅老大做的最为精妙,但是暗卫中会的人也不少,糊弄糊弄普通人还是可以的。”浅音笑着道,目光中带着几分亮光,“那沈淑妃也不是什么好人,真想瞧瞧她如今是怎样狼狈的呢。而且,追杀我们的,奴婢最怀疑的人其实是沈淑妃,那苏琦虽然因为国公府的事情与我们结了仇,但终归也只是我们走之前一日的事情,他想要在这短短一日中做出这样的布置,只怕不容易。” 云裳轻笑了一声道,“嗯,我也这般觉得。”心中却想着,因着这次受伤,浅音的性子倒是沉静了不少,只是这样的改变却付出了那般惨痛的代价。 “那主子,我们回锦城吗?”浅音望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期盼。 “怎么?鲤城不好?”云裳转过眼问道。 浅音垂下头笑了笑,“挺好的,太守大人和太守夫人都是温和的好人,奴婢很喜欢他们,只是奴婢不想连累他们,再说了,奴婢无端端没有了一只手,也想要找到凶手呢。”说着便又抬起眼望向云裳,“主子,若是找到了凶手,交给奴婢来处置可好?我们暗卫二十多条人命,便那样没了。” 云裳颔首,轻叹了口气,“好,都依你。那我去跟钱太守辞行吧,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 钱云和夫人听闻云裳他们要离开,面上均是不舍的神色,却也坳不过云裳,便只得往包裹里面装了许多鲤城的特产,云裳拒绝不了,也都收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太守和太守夫人将他们送上了马车,云裳在马车之上由着暗卫易容成了一个普通的男子模样,浅音也易容了一番,变成了一个妇人,两人以夫妻相称。 进锦城的盘查似乎严了许多,云裳的马车亦是遭搜查了一番,守城的士兵皱了皱眉,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二人是从哪儿来?进城做什么的?” 云裳看了看几乎装了马车的鲤城特产,笑了笑道,“我们从鲤城来,是来看一个远房亲戚的,他在锦城中做了大官儿呢。” 那士兵冷冷地哼了一声,又接着问,“什么大官儿?” 云裳挠了挠脑袋,连忙道,“听说是什么刑部刑部侍郎,我那亲戚叫李浅墨,是我表哥的表弟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士兵挥了挥手,“进去吧进去吧。” 云裳驾着车往锦城之中走,走到大街之上的时候,暗卫却悄然从马车的窗口处扔进来了一个纸条,云裳展开来看了看,才道,“定国公府和睿王府周围都有不少人在盯着,我们只怕暂时是不能去的。” “那我们去哪儿?找个客栈?”浅音皱起眉头。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客栈只怕也会时常被搜查。”想了想,便道,“方才我们不是说了是李浅墨的远房亲戚么,那我们便去李浅墨府上吧。他名义上是沈淑妃的人,如今沈淑妃境况那般凄凉,只怕他也会被朝中那些个大臣们远离的,不过他的刑部侍郎的位置,是陛下给的,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数。我们此刻去投奔,却是最不容易受到关注的。” 说着,便吩咐着马车往李浅墨的府上去了。李浅墨的府邸倒也算不上大,在城南一处幽静的巷子中。云裳敲开了门,将在马车上临时准备的拜帖递给了门房,门房看了看云裳和浅音,道了声,“你们稍等,小的先去禀报大人一声。”说完还向云裳和浅音鞠了个躬,才关上了门走了进去。 “这李浅墨倒像是个不错的,门房也这般懂礼数。”浅音轻声喃喃。 不一会儿,门又打了开来,出来的倒不是刚才那门房,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目光打量了云裳和浅音两眼,便连忙拱了拱手道,“在下李浅墨,两位里面请。” 云裳颔首,对着李浅墨身后略微显得有些诧异的门房道,“我们刚从鲤城来,带了不少的特产,在马车上,劳烦这位小哥去拿一下吧。” 门房连忙应了,云裳才随着李浅墨走进了府中。李府中亦是十分简单,前面是一片种着花草的花园,中间立着一处假山。往里面走,便是见客的花厅,穿过花厅,再走进去,是一个较大的院子,院中倒是开辟了一块小小的荷塘,种着一些荷花,荷塘将院子分成了两半,由一个走廊相连接,两边皆是厢房。 李浅墨带着云裳走进了左边的一间屋子中,是书房的模样,云裳倒是少见寻常人家的书房竟然有这般大,里面密密麻麻地立着书架,上面皆是放着书,没有任何的装饰物。书房中倒也简单,一张桌案,几张椅子。 云裳和浅音进了屋中,李浅墨便将门合了起来,转身便朝着云裳行了个礼,“属下见过主子。” 云裳轻轻颔首,恢复了自己本身的声音道,“起来吧。” 李浅墨的嘴角微微抽了抽,看着云裳轻声道,“主子还是用男声说话吧,属下实在是有些……额,难以接受,难以接受。” 云裳笑了笑,倒也满足了他的要求,“如今定国公府和睿王府被人盯着,我便先在你这里住些时日,可以吧?” 李浅墨连忙道,“属下立马便让人将右边的厢房都收拾出来。” 云裳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李浅墨这才起身,拿起放在书桌上的茶壶,给云裳倒了一杯茶,才道,“属下听湘贵嫔说主子尚在鲤城,还以为主子还得些时候才能够回来呢。” “在鲤城怎么能够瞧见这锦城之中的那些个精彩的闹剧呢?”云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道,“如今锦城情况如何?” 李浅墨连忙道,“主子来得倒是巧,听闻今儿个下午,主子,额,睿王妃的尸身便要送到锦城了。” “这天气这般炎热,都这么多天了,只怕这尸身早就腐烂得不成样子了,我就是说那是陛下的尸身只怕也有人相信。”云裳勾了勾嘴角,冷哼了一声才道,“沈淑妃被皇后那般算计,就没有准备反击?” “如今只怕不是时候,那淑妃娘娘属下倒是有些佩服的,她绝不是这般冒进之人,她最令属下佩服的便是忍功十分的好。十一皇子和十二公主都被送走了之后,淑妃娘娘也只是醒来之后哭了一场,便让下人扶着去见了皇上,众人都以为,她会去求陛下开恩。可是她却只是说雅族这般惹了天怒,是雅族自作自受,她愿意在宫中的佛堂之中日日抄经念佛,祈求佛祖宽恕雅族的过错。”李浅墨低声道,“陛下见她那般虚弱可怜的模样,便也同意了。皇后甚至连应对之策都想好了,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云裳若有所思地望着茶杯之中绿色的茶叶,笑了笑,“我便说,像沈淑妃这样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只怕宫中如今大家都会觉着,雅族只过错并非淑妃之错,淑妃不过是一个母亲,一个母亲无论如何也只是为了儿女着想,便会愈发的觉得淑妃可怜。而皇后,便恐怕又得落得一个狠毒的名声了。” 李浅墨闻言,又低声道,“此前主子让查主子出事那几日这锦城中的几位有什么动向,属下倒是发现,淑妃在主子离开锦城当日,便将十一皇子召进了宫中,十一皇子回府之后,他手中的死士便离开了锦城。”顿了顿,李浅墨又道,“不过,苏琦也派了不少人离开锦城,不过是在主子离开锦城的第二日。” 云裳的手在桌上微微敲了敲,笑着道,“我亦是想到了,应当便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个,再等等吧,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这般大的胆子呢。” “睿王妃的尸身到锦城的时候,你也寻个理由去瞧瞧吧,将我也带上,我易容成你的贴身侍从便是了。”云裳轻声道,“如今虽然淑妃在佛堂之中,亦是要看紧了,她定然也是会有所动作的,她接触的人都一一留意着。” 李浅墨应了一声,云裳又道,“你府中应当没有大夫吧?去寻一个信得过的大夫来,放在府上,浅音伤得不轻,得让大夫瞧着。” 浅音目光中带着淡淡地感激,笑了笑道,“若是没有信得过的,便不用了,我若是被大夫一瞧,便会发现了女子了,到时候定然会引起怀疑的。” 李浅墨连忙道,“有的,大夫是有的,我立马便让人去请。” 云裳应了,便说要去休息会儿,李浅墨便连忙带着云裳去了右边的厢房之中,急忙让丫鬟来收拾了一番,将床上的所有东西都给换了一换,云裳便挥了挥手道,“无妨,就这样吧。” < 第三百一十四章 验尸 下午时分,云裳刚用了午膳,李浅墨便走了进来,低声道,“主子,睿王妃的尸身进城了,属下立马要带着仵作进宫验尸,主子可要一同去?” 云裳颔首,“既然要验尸,自然是要去的。”说着便吩咐浅音唤了暗卫来为她将易容整理了一番,云裳瞧了瞧铜镜之中,眼睛倒是还能够看得出一些破绽来,不过她若是假扮李浅墨的侍从,便只需低着头便可,倒也无碍。 云裳让浅音将她的手打理了一番,弄得粗糙了一些,又拿了一双大的鞋子来将脚绑得牢固了,才轻轻颔首,站了起身,“走吧。” 李浅墨与云裳走出了内院,便瞧见两个仵作已经在一旁候着了,那两个仵作身上皆是背着一个布包,见云裳跟在李浅墨身后,便十分自然地将两个布包递给了云裳。李浅墨蹙了蹙眉,云裳却连忙接了过来,用眼神示意李浅墨不必在意,李浅墨才抬起手,捂着嘴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有些不对的神色。 李浅墨上了马车,云裳便与两个仵作一同跟在马车身后走着,云裳瞧着李浅墨一路上脑袋往窗外探了好几次,皆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云裳知晓他是在担忧自己,毕竟自己确实是身份尊贵,甚少这般走路的。 只是,她只怕得找机会提醒一下李浅墨了,既然她乔装打扮过了,他便应当只拿她当下人看待,若是他再这般模样,入了宫恐怕迟早得被人看出来。 到了宫门口,云裳便连忙上前扶着李浅墨下了马车,凑在他耳边低声把自己的要求给说了,李浅墨倒也连忙应了,进了宫便果真没有再将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了。 那假的睿王妃的尸体停放在议事殿中,云裳随着李浅墨进去的时候,便闻见一股子尸体腐臭的味道散发出来,十分刺鼻。殿中站着不少的人,苏琦、七王爷,国公夫人也在,还有她睿王府的管家亦是在的。 李浅墨上前给夏寰宇行了礼,夏寰宇叫了平身,皱着眉头对着李浅墨道,“让仵作瞧一瞧,这殿中的尸首可是睿王妃本人。” 李浅墨应了声,转身望向两个仵作,两个仵作便连忙朝着那装着尸首的棺材走了过去,云裳亦是背着两个布包连忙跟了上去,将两个布包解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开来,布包中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有镊子,小锤子,木棍,银针,还有些云裳叫不出名字来的东西。 两个仵作各自拿了工具开始忙开了,云裳站起身来,目光落在那棺材之中的尸首上。 女子穿的是一件水粉色裙子,从裙子到随身带的首饰,皆是云裳熟悉的。云裳想着,她府中确实是有这些东西的,只是不知道这是被府中的人偷出来的,还是仿制的。尸首没有梳发,头发散开来,铺满了棺材,面容如云裳所想,已经腐烂了不少,倒也勉强可以认出大致的长相来。云裳看了片刻,不得不说,幕后之人倒也废了一番心思的,这样晃眼看过去,倒与云裳十分相像。没有易容,若是易容,尸首腐烂了自然便看得出来的。 “身长五尺二寸,是被利器所伤,胸口一箭刺穿而亡,死于十三日前,没有易容,肤质保养良好,应常年生活在富贵之家,脚长六寸,容貌并无易容。”仵作看了许久,缓声将结论一一说了出来。 “照你们这般说,此人果真是睿王妃?”夏寰宇蹙了蹙眉,面色有些冷。 仵作连忙道,“微臣只能确认,此女子的容貌并未易容,身高五尺二寸,肤质良好,脚长六寸,且死亡时间与睿王妃失踪的时间相符。其他尚不能下结论,只怕得需要睿王府中的人来确认,最好是贴身侍候睿王妃的人,知晓睿王妃身高脚长的最好,这样便可知晓了。” 夏寰宇眯着眼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睿王府的管家,“洛管家可是听明白了?” 管家连忙上前两步行了礼道,“奴才听明白了,只是王妃素来不喜欢太多人侍候,一直是由浅音姑娘贴身侍候的,可是如今浅音姑娘亦是下落不明,奴才实在是不知道,谁能够确认这些东西啊。” “脚长倒是好说,去寻一双睿王妃穿过的鞋子来便可知道,只是这身高……”七王爷沉默了片刻,低声望向那棺材,“睿王妃应当也经常做衣裳的吧,去瞧瞧做衣裳的时候给睿王妃量的尺寸便知晓了。” 管家闻言,连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夏寰宇点了头,管家便匆匆离开了。云裳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便听见国公夫人道,“睿王妃不过一介女子,竟然有人这般毒辣,生生要了她的姓名!老身真是恨不得,扒了那凶手的皮!”咬牙切齿,似是怒不可歇的模样。 云裳这才突然想起,她给宁浅送了信,给洛轻言送了信,却竟然将国公府给忘了,国公夫人寻常十分疼爱她,定然很难接受她死了的事情。 夏寰宇轻叹了一声,“国公夫人莫要生气,如今还未能确认这便是睿王妃呢,那丫鬟精明着呢,定然不会这般容易就没了的。” 国公夫人闻言,跺了跺拐杖,便也没有说话了。 倒是七王爷开了口,“儿臣知晓此事之后,便派人到那奇兰镇去调查了一番,那奇兰镇中唯一的一家客栈的老板说,睿王妃倒是在他们客栈中住过一晚,因着容貌出众,所以记忆十分深刻,睿王妃亦是在遇害那一日一大早离开的客栈,后来便没有再见过了。镇中其他人皆说,睿王妃遇害之后第二日,便有人在镇中百姓家中挨家挨户的打听睿王妃的下落,还说那是他们的主子,在离奇兰镇上半日路程的山中遇刺,不见了踪影。儿臣又派人去了那山中寻找了,山中倒是有不少打斗痕迹,只是似乎已经被人清理过了,尸首都不见了踪迹。” 云裳闻言,蹙了蹙眉,她在奇兰镇等着浅音醒来的日子倒是听说过有人在挨家挨户地寻她,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是打着她下属的名义在寻她的。 殿中一时没人说话,云裳听见国公夫人的拐杖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管家便又气喘吁吁地走了回来道,“拿到了,这是王妃前一次做衣裳鞋子的时候量的尺寸。”说着,便将手中的纸双手奉上了。 刘文安见状,连忙从管家手中接过了纸,呈到了夏寰宇的手中,夏寰宇低头看了看,眉头便皱了起来,“身高五尺二寸,脚长六寸……”与仵作所言,全然相符。 云裳冷冷勾了勾嘴角,如今她倒是确定了,她府中不一定有奸细,只是为她做衣裳的人中,却定然是有奸细的。 夏寰宇的话音落了良久,殿中一直没有人开口,夏寰宇长叹了一口气,皱了皱眉道,“罢了罢了,准备后事吧。” 云裳悄悄抬眼扫了一圈殿中人的神情,便瞧见七王爷蹙着眉头没有开口,苏琦面上亦是一片悲切,只是嘴角却是上扬的,眼中亦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而唯有国公夫人,面色铁青,唇色有些白,半晌,才猛地站起身来,身子却晃了晃,半晌才勉强站稳了,“臣妇身子不适,请允许臣妇先行告退。”说完便转身出了议事殿。 夏寰宇又叹了口气,对着刘文安道,“吩咐下去,睿王妃去了,睿王不在,宫中派些人去协助睿王府操办后事吧。”说完,便又看了李浅墨一眼道,“李爱卿,你们先退下吧。” 李浅墨连忙应了声,云裳上前将放在地上的两个布包收拾了起来,跟在李浅墨与两个仵作身后出了议事殿,待出了宫,李浅墨便让两个仵作自行离开了。 云裳瞧见国公府的马车还未走,便靠近李浅墨低声说了几句,李浅墨沉吟了片刻,便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国公府的马车走了过去,拱手对着里面的人道,“国公夫人可在?下官刑部李浅墨,有事求见。” 马车的车窗被打了开来,云裳瞧见国公夫人坐在里面,面色冷冷地,半晌才开了口,“李大人有何事?” 李浅墨拱了拱手,扬声道,“下官方才听闻睿王妃噩耗,忆起国公夫人奶睿王的外祖母,想必是十分悲伤的,请国公夫人节哀顺变。” 话说得有些生硬,倒也勉强合理。云裳趁着他高声说话的时候,挪到了窗边,低声对着国公夫人道,“外祖母,是我……” 国公夫人愣了愣,目光望向声音一直很大的李浅墨,只听见他还在说,“睿王妃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却红颜命薄……” 国公夫人目光便转向一旁,终于看到了云裳。 云裳张了张嘴道,“外祖母,是我,我没有死,方才宫中的是假的尸体。此前一直没有机会给外祖母报声平安,让外祖母担心了,是裳儿的错。” 国公夫人眼中猛地泛起一抹惊喜,“裳儿?” 云裳连连点头,“此事待日后再细细与外祖母解释,如今有些不便,我如今住在刑部侍郎大人的府上,国公府周围有人盯着,外祖母不用与我联系。我一切安好,外祖母放心……”< 第三百一十五章 风不止 话音刚落,云裳便瞧见苏琦与七王爷一同从宫门口走了出来,云裳微微眯了眯眼,低下头说了声,“苏太尉和七王爷出来了。” 国公夫人一愣,将手伸出了窗外,手中的锦帕飘然而落,紧接着国公夫人带着几分激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莫要与老身说这些节哀顺变的话,老身就想知道,那棺材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我的外孙媳妇,虽然陛下已经认定了,但是老身却是不相信的。听闻陛下曾经夸赞李大人断案如神,老身倒是想要拜托李大人帮老身查上一查,那千方百计想要害睿王妃的人究竟是谁,若是知晓了那人是谁,我华国公府定与他不死不休。” 云裳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锦帕,递给了国公夫人,轻声道,“夫人……” 国公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接过那锦帕便又扬声道,“走吧。” 马夫便连忙看向李浅墨,有些歉意地道,“李大人,烦劳李大人行个方便让一让可好?” 李浅墨连忙站到了一旁,车夫扬了扬马鞭,马车便缓缓朝着大道驶去。 国公夫人的车驾刚走,七王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李大人。” 李浅墨蹙了蹙眉,连忙转过身,望向宫门口,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七王爷身前行了个礼道,“七王爷。” 七王爷捋了捋自己的衣袖,淡淡地抬了抬眼,扫过李浅墨道,“瞧着这模样,李大人是惹国公夫人生气了?” 李浅墨连忙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点了点头应道,“是啊。方才下官出来瞧见国公夫人的马车停在那里,里面似乎传来有啜泣的声音。下官想着方才陛下说让睿王府准备后事的时候,国公夫人的神色便有些不好,因而想过来劝劝国公夫人让她节哀顺变的。却不料她去将我骂了一通,实在是……”话未说完,李浅墨只轻叹了一口气,似是带着几分不满。 苏琦站在一旁冷冷一笑,“怎么着?沈淑妃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将主意打到了国公府?也不好好想想,那华国公可是睿王的亲外祖父,又怎么会和那下作女人联手。”声音中带着几分讽刺。 李浅墨脸色微微变了变,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应道,“沈淑妃与下官有知遇之恩,但是下官亦是知晓,后宫与前朝是不能有牵扯的,下官亦是一直谨守本分,请苏太尉注意自己的用词,沈淑妃再如何不堪,也还是陛下的妃嫔,也还是淑妃呢……且当年华皇后是如何去的,只怕,皇后娘娘和太尉大人亦是心中有数的,对了,当年华皇后出事的时候,沈淑妃娘娘还是皇后娘娘身边侍候的呢。” 苏琦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看着李浅墨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杀意。一旁的七王爷似是在看一出大戏一般,噙着笑冷眼旁观,见苏琦似乎有些动怒的迹象,才开了口,“两位这又是在作何?皆是同朝为官为父皇效命的,又何必这般针锋相对?” 李浅墨闻言,这才敛下眼,低眉顺耳地道,“下官尚有事情需要处置,便先行离开了,七王爷、苏太尉,请便。”说着便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回到了李府,云裳才将方才便一直萦绕在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方才说,华皇后之死,似乎与皇后和苏太尉有关?” 李浅墨闻言愣了愣,才想起方才自己与苏太尉所言,便连忙道,“属下亦只是胡言乱语的,只是听苏琦提起了沈淑妃和华国公,便想起了华皇后之死,便顺势那么一说。沈淑妃其实对属下并非完全信任,这般秘密的事情又怎会与属下说。” 云裳闻言,敲了敲桌子,眯起了眼,胡言乱语,只是瞧着方才那苏琦的反应,倒像是那件事情果真与他们有关呢。 傍晚时分,暗卫便来禀报,说皇后派了人去皇陵。 云裳手中的书许久没有翻动,心中一直在想着,这个节骨眼儿,去皇陵做什么?在心中将最近的事情捋了一遍,却仍旧没有头绪,便只得叫暗卫继续盯着,一有消息随时向她禀报。 第二日一大早,云裳便悄然随着李府采买的下人出了府,往睿王府前走了走,睿王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白色的引魂花,讣告也已经张贴在了门口。云裳瞧见许多百姓都围在讣告前瞧着,便也挤了过去,目光却一直在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睿王府离大门约摸十来米远的地方坐着两个乞丐,只是穿的鞋子却是干净整洁的。另一边不远处有一个担着豆花在卖的小贩,动作亦是算不上太熟练。 云裳冷冷一笑,转身便离开了。 只怕那日追杀她的人是知晓她没死的,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她,所以才想到了这样的法子,想要将她引出来。 想来也是,刚刚经历了暗杀,千辛万苦才逃命出来,却不想听见的却是自己的死讯,若是寻常人,定然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告诉众人,她还活着。 云裳眯了眯眼,只是可惜了,幕后指使之人显然对她的脾性不是太熟悉,她最擅长的,亦是忍耐。对着前世那般对待自己的仇人,她都可以笑脸相迎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有何况只是知晓自己的死讯呢。不就是比谁更有耐心吗?她奉陪便是了。 雅族亦是偶尔有消息传来,说那些畸形婴儿之事在雅族内亦是引发了轩然大波,那些曾经剩下畸形婴儿之人皆是只知晓他们自己生下过,当时心中惶然,便急忙找了族长来处置了,却也许下毒誓,守口如瓶。却不想那禁地被这么一烧,却烧出那般大的婴儿坑来。 而就在那几个坑被发现的第二日,旁边便突然出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只写了八个字,“欲谋逆者,必遭天谴。” 一时间,引发雅族内乱不断。 睿王妃的吊唁还在继续,这几日前去睿王府上香的人倒是络绎不绝。 而云裳回到锦城的第五日,云裳便也知晓了,皇后派人去皇陵,所为何事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出殡意外 “皇陵那边传来消息,说皇陵中湿气较重,小世子病重,怕是撑不过去了。”李浅墨坐在云裳的对面,轻声道。 “小世子?”云裳眯了眯眼,脑中转了转,也没有想起这所谓的小世子究竟是何人。 李浅墨见云裳眼中闪动着几分疑惑,便明白她的疑问,连忙道,“就是前太子的儿子,今年三岁,听闻是个小神童,以前很得陛下的宠爱。前太子死了之后,便随着太子妃一同去了皇陵为太子守陵。守陵本来应当三年,这才三个月呢。” “哦?”云裳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眯着眼喝了口茶,才道,“皇后倒果真是个急性子,如今睿王不在锦城,十一皇子又刚刚去了封地,皇城之中唯一成了年的皇子,便是七王爷了。小世子虽然年幼,且关系又隔了一层,但终究是皇后的亲孙子。皇家本就亲情浅薄,莫说是孙子,便是父子,若是如十一皇子那般禁锢在了封地之中,几年难得见一次,只怕陛下也很快便忘记自己还有那样一个儿子,所以皇后急了。” “主子是说?”李浅墨愣了愣,脑中稍稍沉思了片刻,才转了过来,“小世子生病是假,皇后是想要以病重的名义,将小世子接回皇城?” “自然是这样,不然怎会那般巧合?皇后的人刚到了皇陵,小世子就病重。”云裳淡淡地道,心中却想着,自己是个死人了倒也有些好处,可以坐山观虎斗。 云裳放下茶杯,手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只是,此事倒也让我知晓了一件事情。” 一旁正在拿着绣花撑子在把玩的浅音闻言,亦是有些好奇地抬起了头,“什么事?” 云裳看了她空荡荡的右手衣袖一眼,眸中闪过一抹红色的血光,“在奇兰镇附近追杀我们的人,定然不是苏琦和皇后的。” 浅音愣了愣,倒是没有想到云裳会突然下这样的结论,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主子为何这般说?” “若是此事是苏家或者皇后所为,皇后知晓我还活着,必然不会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去将小世子接回锦城中来。我若是还活着,定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小世子是她如今手上唯一的筹码了,她不敢去冒这个险。”云裳的手微微摩挲着茶杯杯沿,嘴角带着几分冷漠的笑容,“沈淑妃……” “我记得上次巫蛊事件的时候,沈淑妃的宫中亦是出现了巫蛊的,这般说来,宁浅在沈淑妃的宫中应当是安插着人的,与宁浅说一声,尽量让我们的人接近沈淑妃,获得沈淑妃的信任。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将这十个字与宁浅说吧,她自然便知晓应当如何做了。”云裳轻声吩咐着,眸光冷意愈发地盛了起来。 “那小世子?”李浅墨低声询问道,“主子想如何处置?”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皇后如今并未与我过不去,且我亦是不想殃及一个三岁的孩子,便先瞧着吧,我想,即便是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的。” “七王爷?”浅音低声道,“也对,七王爷虽然一直一副病弱的模样,可是私下的势力却是不容小觑的,他对那皇位可在意着呢,定然不愿意再多一个敌人,哪怕只是个三岁的小不点只怕也是不会愿意的。” 云裳笑了笑,“这些个皇子嫔妃的,个个都盯着陛下坐的那张椅子,可是个个都忘了,那椅子如今,还是陛下的。陛下今年不过五十多岁,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又岂会任由他们一个二个的算计,瞧着吧,看他们用尽了心机,最后陛下会如何对待。” 世子病重的消息传到了皇城之中,云裳一直留意着皇后和苏琦的动静,却发现他们这一回,却是十分沉得住气的,皆没有在陛下面前提起过此事。最后开口的人,却也让云裳吃了一惊,竟然是七王爷。 听李浅墨说,陛下派遣了两次太医前往皇陵为小世子看诊,那日早朝,太医上书回禀,说小世子乃受皇陵湿毒入侵,若再呆在皇陵之中,只怕命不久矣。太医院院判禀报完,殿中便是一片寂静,半晌之后,七王爷才站了出来道,“父皇,小世子是皇兄唯一留下的血脉,皇兄如今已经不在了,但是小世子却仍旧是皇家子孙。我们夏国崇尚孝字,小世子为皇兄守陵,亦是因为这一个孝字。但是却也不能够一味的愚孝,却妄送了性命。” 夏寰宇目光淡淡地扫过一脸悲戚的七王爷,半晌,才淡淡地道,“那你以为应当如何?” 七王爷连忙道,“将小世子接入宫中,先将病养好了,再做打算吧。” “你们以为如何?”夏寰宇抬眼望向满殿文武大臣,众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便有几乎半数的人走了出来,跪倒在七王爷身后,“微臣以为,七王爷所言极是。” 沉默了片刻,夏寰宇便叫过刘文安道,“拟旨吧,让人去皇陵将世子接回宫。” 云裳笑了笑,“这倒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世子毕竟是太子的孩子,皇后和苏家都得要避嫌,不然只怕反而会惹得陛下不满。而这件事情由七王爷说出口,陛下定然会觉得七王爷有气度。在朝中在百姓口中,亦是可以博一个贤良的名声来,倒是一举两得。” 那假的睿王妃尸首在睿王府中停灵七日,便也要下葬了。睿王妃是皇子的妻子,却是不能够葬入皇陵的,夏寰宇便下令在皇陵东面的一座山上选了一处地方。 出殡那日,云裳便带着浅音跟在李浅墨身后出了李府,睿王府外,送灵的士兵已经准备好了,皆是穿着一身素色,不一会儿,放着棺材的马车便从府中驶了出来。管家披麻戴孝,手中捧着睿王妃的灵位。招魂幡走在最前面,而后便是捧着灵位的管家,而后是好些哭灵的人,应当都是睿王府中的下人,后面才跟着载着棺材的马车,马车之后,是长长的护灵的士兵队伍。 倒是十分隆重的,所过之处,皆是挤满了百姓在围观,好些还在窃窃私语讨论着棺材之中装着何人,云裳跟在人群中移动着。 “主子,围观的人中,有许多身手不错的杀手。”暗卫靠近云裳,低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她倒也是想到了的,既然在等着她出现,沈淑妃定然也明白,今日是个好日子,所以肯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的。 锦城到皇陵尚需三日左右的路程,送灵的队伍缓缓出了锦城,跟着的人才渐渐少了一些,却也仍旧还是又不少,只是大多数却是云裳安排的。 出了皇城不久,便走进了一处小山谷,两面都是山坡,倒也不高。云裳正想着,差不多便到这儿吧,便想要转身回锦城了。 便在此时,山坡两边却突然飞下了两抹艳红,身后还跟着上百个黑衣人。 “有刺客,有刺客!”送灵队伍中猛地炸开了好些惊呼之声,便乱作一团。云裳抬起眼望向那为首的两抹艳红,眉头突然蹙了起来。 云裳还未来得及反应,站在云裳周遭的一些随着送灵队伍走的普通百姓模样的人却猛地抽出了剑来,朝着那从山披上冲下来的黑衣人迎了上去,打作一团。 拖着灵车的马匹似是受到了惊吓,抬起腿嘶鸣了两声,便在人群之中开始冲撞了起来,众人急急忙忙躲闪开,云裳见状,微微一笑,握住手中的银针,朝着那马射了过去,那马更是癫狂了起来,四处冲撞着,灵车左右摇摆,“嘭”的一声巨响,便翻倒在地,灵车之上的棺材便滚落了下来。 棺材似乎并未钉得太紧,被那样狠狠地一摔,盖子便被摔了开来,云裳目光落在了棺材之中,猛地蹙了蹙眉,空的。 棺材竟然是空的? 云裳脑中飞快地转了转,周遭已经有许多人瞧见了那棺材中的景象,便又开始惊叫了起来。两个红衣人见状,连忙高呼了一声道,“棺材是空的,撤!”而后便飞快地跃上山坡,往下一跃,便不见了踪影。 管家已经回过神来了,急急忙忙大声喊道,“王妃不见了王妃不见了!”人群十分混乱,哪里听得清他的声音,云裳看了一眼,便趁乱带着李浅墨和浅音他们离开了。 “棺材中怎么是空的?”浅音低声喃喃自语道,“本来就只是一具装模作样的假的尸体,怎么出殡的时候却不见了?” 云裳亦是有些不明所以,沉默了半晌,才道,“此事下来我悄悄去问问管家,你让暗卫查一查他们在何处。” 浅音抬起头看了云裳一眼,便知晓了云裳所说的他们是谁,点了点头,便去传话去了。还未到晚上,暗卫便已经查到了地方,云裳便急急忙忙装扮好便去了暗卫所说的客栈,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 半晌之后,门才被打了开来,里面探出一个女子的脸,有些奇怪地望着云裳,“你是谁?”云裳隐隐听见有剑拔出的声音,才连忙笑了笑道,“是我,颜儿不请我进去坐坐?”<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有朋自远方来 听见云裳的声音,打开的女子眼中猛地迸发出一抹惊喜,只是目光却一直落在云裳易容之后的脸上,似是有些疑惑的模样。云裳抬起手摸了摸脸,笑了笑道,“颜儿不请我进去坐坐?此事听我慢慢与你道来。” 声音确实是云裳的声音,屋中的女子心中想了想,便拉着云裳进了屋,云裳这才瞧见屋中还有好几个人,最为显眼的,当属坐在桌子旁的红衣男子。 “王尽欢?”云裳先前便已经见过他了,倒也并不觉得有多意外。除了王尽颜与王尽欢两兄妹之外,屋中还站着几个武士打扮的男子。 王尽颜已经拉着云裳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的脸,忍了许久终究没有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才叹道,“裳儿,你将这东西取下来给我瞧瞧吧,摸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云裳知晓她其实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便抬起手来揭下了面上的面具,笑着递给了王尽颜,“可别玩坏了,这玩意儿可难做了,要做得逼真便更不容易了。” 王尽颜点了点头接了过来,瞧了良久,才又对那面具失了兴趣,兴匆匆地拉着云裳道,“对了裳儿,我们刚到夏国便听闻你的消息,险些被吓得半死,幸好哥哥及时联系了靖王爷,不然我还真以为你出事了呢。” “可不是……”王尽欢亦是勾了勾唇角,一双桃花眼扫向云裳,“颜儿还没有到锦城就听到你的死讯,在屋中哭了好半天,我怎么劝也没有用。连忙派人传信给了洛轻言,才知道你没事。她却死活说我骗她哄她,我被闹得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带着她拦在出殡的路上,劫了棺材。看见了棺材,这丫头才终于死心了,可是这一回来又吵吵闹闹地说见不到你不安心,正拉着我商量着寻找你的下落呢。你终于出现了,你再不出现,只怕锦城都要被这丫头闹翻天了。” 云裳闻言,心中闪过一抹暖意,笑着拉着王尽颜的手道,“此事倒也没什么复杂的,我便长话短说的,就是有人设计引我出了锦城,在路上欲劫杀我,我侥幸逃脱。只怕幕后指使之人想要引我出现,便又假装我死了,闹了这么一出闹剧。” “什么?谁啊?心肠这般歹毒。”王尽颜一听,眉毛便竖了起来,连忙道,“裳儿你与我说是谁做的,我这便去取了他的小命,咱们宁国的公主,到了夏国来就这样让人欺负,真当我们宁国没人了是不?” 云裳见她一副要去寻人打一架的阵仗,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道,“颜儿放心,此事我会处置好的。到时你们,怎么突然来夏国了啊?” 王尽颜闻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倒是王尽欢扬了扬眉,靠在椅背之上,嘴角微微翘起,冷冷一哼道,“还不是母亲,也不知道最近抽了什么风,安排我与颜儿二人去相看了好些人。那些个女人一个一个的,长得比我还丑,我怎么可能瞧得上。” 云裳险些被噎住,微微抬起眼,望向对面那个穿着一身红衣,一双桃花眼,唇红齿白长得无比美貌的王尽欢。 “这个世上,若想要找长得比你还美几分的女子,只怕很少的吧。”云裳笑着道。 王尽欢面上的笑容却隐隐淡了几分,看向云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满,“哪里没有,浅浅姑娘不就是。可是你竟然那般狠心,将她派到了夏国皇宫之中陪那个面容全毁了的老男人。” 云裳摸了摸鼻子,她倒是忘了,在宁国的时候,王尽欢可是喜欢宁浅的紧。瞧着王尽欢满是责备的目光,云裳亦是有些愧疚,便索性转过身望向王尽颜,“你又是怎么了?你母亲给你说亲你不喜欢?” 王尽颜这才放下了手,轻咳了一声道,“我放话说,谁打得过我,便可以娶我。额,没有人敢来,可是那个刘琦琰,非要与我比武,结果被我打晕了。他如今可是丞相了,还是皇后的哥哥,我哪里敢惹,便急急忙忙跑了。” “噗……”云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刘琦琰?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她的下属吧? 云裳看了看一脸愤愤然似乎十分不高兴的王尽颜,又想起刘琦琰那一副古板守礼的模样,暗自盘算了一番,心中却觉得,似乎还是有些相配的。 “刘琦琰是一介书生,哪能与你比,你也不知道下手轻一些?”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 王尽颜站起身来,跺了跺脚,“这哪能怪我,我瞧着他敢来向我挑战,就想着不管如何,应当也还是会武功的吧,谁能够料到,他竟然那么弱不禁风。” 云裳微微一笑,心中却想着,她已经让宁浅入了夏国皇宫了,宁浅与王尽欢只怕是不太可能的。但是王尽颜与刘琦琰,云裳心思一动,若是能够成全一桩婚事,倒也是极好的。 因着有王家兄妹的到来,在夏国这个几乎全然陌生的地方,能够瞧见两张熟悉的脸,云裳倒也是十分惊喜的,便索性呆在客栈之中与王尽颜聊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才又戴上了面具准备回李府。 “如今我们正好到了夏国,倒也可以借题发挥一场,我如今也因为父亲的缘故,在宁国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在当着差。不如,我便以宁国使臣的身份进宫去,质问质问夏寰宇,为何我宁国公主到了夏国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便没了。”临走之时,王尽欢便对着云裳道。 云裳沉默了片刻,觉得虽然也许并没有多大的实际用处,但是她到了夏国之后,这夏国上上下下,都似乎忘了她除了睿王妃之外,还有一层身份。若是能够借王尽欢的手,让他们重新加深下认识,倒也是不错的。 “也好,我这儿尚有一个此前父皇给我的令牌,你带着入宫,也稍稍有说服力一些。”顿了顿,才又道,“什么时候去?带上我吧。” 王尽欢点了点头,与云裳约定了时间,云裳才离开了客栈。 云裳夜里与王尽颜聊了一夜,回到李府之中,便觉得十分困顿,正欲躺下睡觉,却瞧见浅音走了过来,“与管家联系上了,管家说,出殡前一个晚上,那个假王妃的尸体突然便不见了踪影,管家急忙禀报了陛下,是陛下下令让他直接抬着空棺材出殡的,却不想半道上出了事。如今昨日之事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是睿王妃死得蹊跷,闹了尸变。” “尸变?”云裳冷冷一笑,“倒也想得出来,睿王府如今的守卫这般松懈?竟然连尸体都能够那般轻巧的被盗走?” 浅音连忙道,“此事倒也怪不得管家,因着办丧事的缘故,府中的下人几乎个个都是十分忙碌的。管家又是知晓那是个假的尸体的,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晚上守灵的下人便偷了懒,结果一早起来准备盖棺的时候,才发现尸体不见了。” 云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心中却是有着深深的疑惑,“什么人竟然会来偷一具尸体,不知道,偷尸体的人是否知道那尸体是假的。” 浅音亦是有些疑惑,半晌才道,“会不会正是因为不知道那尸体是真是假,所以才来将尸体偷走好验证一番呢?” 云裳扶着床,目光中闪过一抹亮光,微微颔首道,“倒也是有这种可能的。”顿了顿才道,“若是这样,那自然是要验尸的,仵作就那么几个,你让暗卫派人盯着。” 浅音应了声,看了云裳一眼,低声道,“王妃可是要歇息,奴婢来侍候你吧。” 云裳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道,“浅音,你不必如此,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原本你在我身边做那些活计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你的才能可不止是为了穿衣梳洗,宁浅如今在宫中行事多有不便,我还想着,等回到了睿王府,便以借口将你打发出去,帮我管理锦城中的铺子呢。” 浅音咬了咬唇,知晓云裳并非为了安慰她才这般说,眼中也忍不住染上了一抹泪光,点了点头才道,“好,奴婢知晓了。” 王尽欢决定第二日一早便入宫,云裳好好的休息了一整天,早上一大早便悄然从李府后门随着采买的下人一同出了府,去了客栈之中。在客栈中便又重新换了一张易容,才随着王尽欢一同入了宫。 为了不让云裳显得太过突兀,王尽欢另外还带了三个人,入宫的时候只说是宁国的臣子,一并递了令牌上去求见夏寰宇。 内侍一一检查了所有人身上是否有佩戴利器,查完了之后,王尽欢便带着四人一同站在宫门口等候传召,正是夏国早朝的时辰,等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左右,云裳便瞧见刘文安从太极殿前长长的阶梯走了下来,缓缓走到王尽欢一行人面前,目光落在一身红衣的王尽欢身上,微微愣了愣,才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位是宁国的王大人?” 云裳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只怕是瞧着王尽欢的模样,便觉着他不像吧。 王尽欢却是十分习惯旁人那样的目光的,眉毛一挑,“正是。” < 第三百一十八章 觐见 走上长长的阶梯,便是夏国的太极殿了,太极殿就如宁国的金銮殿一般,是朝臣早朝和接待外国使臣的地方,到夏国已经三月多,云裳倒也是第一次踏入这太极殿中。 太极殿中,铺着大理石,光亮可鉴,从殿门口到龙椅的位置,是以玉石铺就的路,中间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太极殿的顶上,是一幅大大的太极八卦图。 云裳低着头,跟在王尽欢身后走在那玉石之上,那幅龙自然是不能随意踩的,走到龙身快要结束的地方,王尽欢才跪了下来,“宁国使臣王尽欢……” “萧云。”云裳低着头,沉声道,幸而柳吟风不在,不然听到这个名字,只怕就会引起他的注意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化名。 “苏商。”“吴孟。”“赵文锐。” “拜见陛下。”在各人报了自己的姓名之后,五人才异口同声地道,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 “五位使臣请起。”夏寰宇的声音传来,带着王者的气势,却也淡淡地,不带一丝情绪,“给五位时辰赐坐。” 宫人将椅子搬了上来,云裳与王尽欢一同落了座,才抬起眼来望向两边分立的朝臣,云裳淡淡地扫了一眼,皆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几分不安。 不安就对了,云裳心中想着。 “不知五位使臣此次来所为何事?”夏寰宇的目光一一扫过殿中坐着的五个人,在王尽欢身上微微一顿,才又落在了云裳身上,云裳垂着眼,默不作声地坐着。 王尽欢这才开了口,“过些日子是我宁国皇上的万寿之日,皇上与锦贵妃娘娘皆思念云裳公主,特意让微臣担任使臣来夏国看望一下云裳公主,往年每逢皇上万寿节之时,云裳公主总会奉上新颖有趣的寿礼。只是,微臣从边关过来的时候,沿途却听见有传言说,云裳公主出了事,微臣想问问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寰宇蹙了蹙眉,半晌才道,“前段时日睿王妃去寒云寺祈福,在路上遇到了山贼,不幸遇难了。” 山贼。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倒真是会为自己找借口呢。 王尽欢亦是冷冷一笑,“是吗?山贼?在宁国的时候,皇上对云裳公主宠爱非常,将保护自己的暗卫赐了好几十个给云裳公主,在云裳公主周围保护公主的安全。微臣倒是不知,夏国的山贼竟然这般厉害,竟然连暗卫都敌不过。不知陛下可否能够告诉微臣,是那座山上的山贼,微臣倒也想去会上一会。” 夏寰宇不曾想到,这个看起来长相十分女气的宁国使臣却竟然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便将他的话驳了回来。夏寰宇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不悦,抚了抚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云裳倒也发现了,夏寰宇一旦心情有些不太好的时候,便习惯抚摸那枚玉扳指。心中微微一动,便开了口: “王大人素来心直口快了一些,还望陛下莫要见怪。只是惠国公主到夏国三个月便出了事,若是皇上知晓了,定然会大发雷霆,微臣们实在是不知晓应当如何向皇上交代。毕竟,惠国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夏寰宇闻言,冷冷地道,“实在可惜了,只是如今惠国公主是夏国的睿王妃。她出了事,寡人亦是觉着十分愤怒,但是人已经没了,无论宁国皇上如何责怪,寡人却也是变不出一个睿王妃来的。” “微臣自然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只是云裳公主死得这般不明不白,陛下一句山贼便想要将我们打发了。微臣只是想要知晓,究竟是何等厉害的山贼,竟然连暗卫都对付不了。若是夏国的山贼都这般厉害,何愁不能一统天下。”王尽欢素来是个不怕事的,在宁国便是横行霸道惯了,哪里会怕夏寰宇,说出的话简直能够气死人。 云裳在心中笑了笑,却见王尽欢又开了口,“而且,微臣听闻,前日睿王府出殡,结果在半道上,竟然也有人来捣乱,还将棺材都给掀翻了,最为神奇的是,棺材中竟然空空如也。请问陛下,夏国便这般乱,连一个出殡都能够有人随意来捣乱?还有,既然说公主已经没了,我听闻尸首可是送入锦城,陛下也亲自让人验过的,为何出殡的时候就只剩下空棺材了?尸体呢?公主命丧异乡便已经十分令人悲愤了,如今更落得尸首无存。微臣已经将此事传信回了宁国给皇上了,不知道陛下又会如何处置此事呢?” 夏寰宇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却没有开口。 “放肆。”苏琦站起身来,望着王尽欢怒斥道。 王尽欢闻言便笑了起来,“这位是?苏太尉对吧?”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说我放肆,我便放肆了吧。只是,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咱们宁国更放肆的,还在后面呢。” “你……”苏琦正欲开口,王尽欢便又打断了他的话,“对了,听闻靖王爷还不知道王妃出事了呢。在宁国的时候,靖王爷疼宠王爷便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靖王爷若是生气起来,只怕也会有些放肆呢。” “王大人出使敝国,是敝国极大的荣幸,睿王妃之事,我们深表遗憾,我们亦会尽力寻找凶手,找到睿王妃的尸首,还请王大人稍安勿躁。驿馆已经收拾好了,王大人不妨在驿馆之中稍作休整,若是有了消息,我们定然第一时间通知几位大人。”七王爷走了出来,朝着王尽欢拱了拱手,话语十分谦和有礼。 王尽欢正欲开口,便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报——” 云裳耳朵微微一动,这应当前线有紧急军情呈报,只有紧急军情方可凭令箭直接入大殿之上向皇帝呈报。 云裳沉吟了片刻,如今夏国与宁国已经结了同盟,即便是因为她的事情父皇会出兵,也不至于这般快。而夏国如今正在打着的仗,便是与雅族的仗了,莫非是雅族那边有了什么消息? 夏寰宇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坐着的五个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传。” 此起彼伏的“传军令使觐见……”由近至远响了起来,大殿门口走进一个穿着一身盔甲的士兵,手中握着令箭跪倒在地,“陛下万福……”说着便双手将令箭举过了头顶,“前方军情急报,睿王爷在军中知晓了王妃之事,无视军纪军令,已经擅自离开了军营。” 云裳微微一愣,我分明已经写了书信将事情告诉他了啊,他为何还要这样? 心中随即便涌起一股酸涩之意,此前遇险的时候,她便一直想着,若是洛轻言在她身边该有多好。可是因为知道那是不可实现的,她便只得强迫自己将那样的念头压了下来,强迫着自己坚强起来一力承担。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突然发现,其实许多时候,她都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坚强那般强大,每次遇到了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要依靠洛轻言。 “胡闹!”夏寰宇的怒吼声猛地将云裳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了过来,云裳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瞧见夏寰宇额上青筋暴起,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显得有些狰狞。 “拦住他,不要让他回锦城,传寡人的旨意,让他滚回雅族去。”夏寰宇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气。 王尽欢却是有些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来,“方才微臣便提醒过陛下了,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王爷若是知晓王妃遇难,定然会大怒。陛下以为,所有人都是那样薄幸,连自己妻子的生死都不顾了吗?”说完,便站起了身,“微臣们便先行告退了,陛下万福。” 云裳亦是跟着站了起身,走出了太极殿。听闻太极殿前的阶梯一共九十九阶,云裳跟在王尽欢身后,便听见王尽欢低声道,“我就说洛轻言那小子不可能安安心心地帮夏寰宇那老狐狸卖命吧,等他回来,只怕又要闹得这锦城翻了天,哈哈,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云裳觉着额上出现了几根黑线,看着兀自高兴地王尽欢,云裳有些不忍地开口打击着他的信心,“我倒是觉着,你不一定能够瞧见那一天。你方才可是将夏寰宇,将苏琦都一一得罪了个遍,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瞧见明天的太阳呢。” 王尽欢转过眼眯着桃花眼望向云裳,“你可知我最擅长的是什么?” 云裳闻言一愣,摇了摇头,“我最擅长的,便是轻功,逃命的本领,绝对是谁也敌不上的。谁让夏寰宇又丑又老,却竟然敢碰我的浅浅呢,我不拔刀相向都已经很好了。” 王尽欢说完,却突然收敛了几分放荡不羁的神情,变得正经了起来,“我方才闻见了那七王爷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像是熏香,倒是普通的人熏香基本只用一种,可是在他的身上我闻到了苏合香、高良姜、辛夷和茅香的香味,甚至还隐隐有花椒的味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惊喜 “苏合香、茅香皆是香料,他会用来做熏香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而高良姜和辛夷是药材,七王爷素来不是体弱多病么?花椒……锦城湿热,锦城人喜吃花椒。”云裳淡淡地道,脚步却顿了下来。云裳与七王爷亦是见过几次,却从未在他身上闻到过王尽欢说的其中任何一种味道。 王尽欢却没有留意到云裳脚步慢了下来,低声道,“不会有人将苏合香和茅香混用,因为这两种香料混用起来的味道实在是有些刺鼻。” “你这般在意七王爷用什么香,莫非是喜欢上了他?”云裳笑了笑,并未将王尽欢的话太过放在心上,反而笑着走了两步,打趣道。 王尽欢眯了眯桃花眼,转过身望向云裳,目光中带着几分轻视,“我?我喜欢那病怏怏的男人?” 云裳以为他要大发雷霆,却不想他却突然抬起手来指着云裳的鼻子哼了一声道,“你你你……你竟然敢这般欺负我,我要告诉洛轻言去。” “……”云裳沉默了半晌,回过头望向身后面无表情的另外三个人,嘴角微微抽了抽,她怎么就忘了,千万不要期盼王尽欢能够正常一点。 因着知晓了洛轻言很快便要回来,云裳虽然嘴里不说,眼角眉梢却都带着几分笑意的,而由于有了新的身份,便也不用回李府了,而是跟着王尽欢一同住进了驿站之中。 驿站素来是招待使臣的地方,建造的倒也十分的华美,云裳索性便将浅音也带了过来。最为重要的是,有了这重新身份,倒也可以不用顾忌,在锦城中四处游玩,借着游玩的名义,倒也和暗卫暗中接触了许多次。 近日城中稍稍有名气一些的仵作都在暗卫的跟踪之中,只是却并未发现异常。云裳蹙了蹙眉,莫非她是想多了,难道窃了尸首的人并非是想要查明尸体是否是真的睿王妃? “快快快,那匹布简直太美了,给我包起来包起来。” 云裳有些无语地望向王尽欢指着的布匹,蹙了蹙眉道,“不都是红色的吗?不都是一个样吗?你都已经买了十多匹了!” 王尽欢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朝着云裳看了过来,“一样?这匹的暗纹是梅花烙啊。” “……”所以他是想要每一种暗纹都要买一遍么? 正说着,云裳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最近新来的布有没有紫色的。” “柳公子是要送给柳老夫人的吗?”云裳听见身后的店小二在问。 柳公子? 云裳转过身,便瞧见柳吟风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正背着手望着摆放着的布料,面色温和。 他从柳晋的老家回来了?云裳心中正想着,便瞧见他对着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过了头来,与云裳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云裳愣了愣,才转过了头,暗叫了一声糟糕,她的易容唯一的破绽便是在眼睛上。 正想着,便果真听见柳吟风的声音响了起来,“阿云?” 云裳正不知道该不该回答的时候,便又瞧见王尽欢拿着一快红色的布料走了过来,“你瞧瞧这个可好看?可是这个花纹与方才拿了的另一匹有些重复,不过这个的花纹要大气一些,那个的小些可是精致一些。” 云裳眉头便又蹙了起来,“我说王大人,你不会是打算在夏国常住吧?你买这么多布只怕是做三五年的衣裳都够了。” “为何不能常住?”王尽欢扬了扬眉,“我此前便已经说过了,我是过来陪我的浅浅的,都怪你……” 云裳害怕他当着柳吟风的面将宁浅之事说了出来,便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好好好,好看好看,都买吧买吧,买买买。” 柳吟风这才眯着那一双桃花眼笑了起来,“果真够豪爽!既然如此,今儿个买的东西,就你帮我给银子了吧。”柳吟风说着,便笑眯眯地抬起脚走出了布店。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抬起头对着那布店的掌柜道,“把方才那位客人说包起来的东西都送到驿站吧。”说着,认命一般地从袖中拿出几片金叶子递给了那掌柜。 掌柜的见云裳虽然穿着不算上乘,出手却十分大方,眼中猛地迸发出喜悦,连忙应道,“好的,好的,客官慢走。”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布店。从头到尾,也没敢再看柳吟风一眼。 王尽欢那日在太极殿之上那般猖狂地与夏寰宇针锋相对,夏寰宇原本是想要晾他几日,让他能够反省反省,却不想那个看起来长相阴柔的男人却完全不曾将他的冷落当一回事,每天都带着人四处游玩,浑然没有一丝焦虑。 夏寰宇蹙了蹙眉头,此前在太极殿上与他那般激动的说起宁云裳之死,转眼却便将此事抛之天外,实在是有些,难以捉摸。莫非,他笃定了,宁云裳并没有死? 虽然心中疑惑,也因为王尽欢的态度闹得有些恼怒。只是夏国基本的待客之道却仍旧是要有的,因此,在王尽欢觐见之后的第五日,宫中便派了人来驿站请他们于翌日进宫参加宫宴。 王尽欢眉毛一挑,望向云裳,“睿王妃尸骨未寒,夏国皇帝却还有心思召开宫宴纵情歌舞欢迎宁国使臣,实在是令人寒心啊寒心。” 云裳也跟着挑了挑眉,哼了一声道,“是啊,宁国云裳公主尸骨还未寻到,你这个宁国的臣子整日都在四处游玩,看起来毫无一丝伤心,当初在太极殿上那般震怒,转眼却笑眯眯欢欢喜喜地模样,你说,若是我是夏寰宇,我会如何想?” “啊?”王尽欢猛地一怔,半晌才道,“我怎么把这茬忘记了?哎,我这记性,就是因为你整日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哪里还记得那什么劳什子睿王妃死了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提醒提醒我?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云裳见他挠头抓耳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时常很好奇,你是如何与轻言认识的?你们又怎么会竟然能够成为朋友?” 王尽欢瞪了云裳一眼,“你还笑,你一定是故意的。算了算了,我当初可是想要为你出一口恶气的,结果你竟然这般对我,唉,伤心了,心伤透了,真不知道洛轻言怎么会娶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整日里脑袋里都是一些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把我家浅浅都给卖了……” 云裳笑了笑,转过眼望向王尽欢,还未开口,便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怎么娶了她可用不着你知晓,趁我不在,便这般欺负我的妻子,王尽欢,莫不是久了没有打一架,你就忘了,跪着在我面前求饶是深那么滋味了?”< 第三百二十章 重逢之喜 声音带着几分冷漠,却是云裳十分熟悉的语气,云裳一愣,只觉得鼻尖突然涌起一股酸涩来,却连回头的勇气都失去了。 倒是王尽欢眼睛猛地一亮,却在听清楚了来人的话之后垂下了嘴角,一副委屈的模样,“我哪敢?你偷听也不听全,分明是你的女人欺负我!我怎么认识你们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人啊!我的天。”顿了顿,又道,“算了算了,这夏国果然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伤心了伤心了,走了走了,我还是回宁国去算了。” 云裳被王尽欢一逗,便又将眼中涌起的氤氲雾气压了下去,刚想回头,便被人从身后拥住了,一股淡淡地梅香传了过来。云裳微微一愣,是什么时候,洛轻言也喜欢熏梅香了呢?那分明是她最喜欢的香味。 “对不起。”洛轻言轻声道,声音中带着满满的自责。 “我要走了,我要回宁国了。”云裳还在被洛轻言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有些愣住的时候,却又突然听见王尽欢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对不起,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在你受伤流泪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以后,再也不会了。”洛轻言声音轻柔得让云裳险些又落下了泪水来。 云裳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从来不曾责怪过你。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要回宁国了,被你们两个气走了。”王尽欢的声音又在一旁想起,还伴着有几分焦躁的脚步声。 “噗哧……”原本无比温情的时刻便被他这般破坏了,云裳低头闷笑。洛轻言挑了挑眉,转过眼看向始作俑者,“你要是还不走,只怕我要亲自动手把你扔出去了。”说着,便松开了抱住云裳的手,作势朝着王尽欢走去。 王尽欢一愣,连忙嚷嚷道,“做什么做什么?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你要是再过来,我就要喊非礼了啊……” 洛轻言挑了挑眉,又往前走了一步,王尽欢连忙纵身一跃,嗖地一声便不见了,只听见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洛轻言,你女人的易容太可怕了,你要是能够下手我也是服了。” 云裳闻言,猛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微微一抖,她倒是忘了,她如今的易容可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易容,忍不住微微一笑,便听见洛轻言的声音传了过来,“哦?让我瞧瞧。” 云裳便笑着转过了身,才瞧见了眼前的洛轻言,他似乎赶了许久的路,看起来满脸风霜的模样,连胡子都许久没有剃了。 云裳目不转睛地盯着洛轻言看的时候,洛轻言也在看着云裳,眉头轻蹙,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倒还真是不敢下手,若是下了手,只怕你会当我是断袖了。” 云裳闻言,便又笑了出声。笑眯眯地抬起手将面上的易容揭了,又转身进了屋中。浅音早已经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已经命丫鬟打好了水,瞧着云裳进来便笑得有几分暧昧地望着云裳,朝她颔了颔首,便连忙带着丫鬟离开了屋中,与跟在云裳身后走进门的洛轻言打了个照面,浅音轻声行了个礼叫了声,“王爷。”便退了下去。 洛轻言转过眼蹙着眉看了浅音的背影一眼,才走到正在洗漱的云裳身后道,“浅音的胳膊……”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才低声应道,“那日暗卫中了泻药,后面杀手追得紧,浅音为了争取我离开的时间,便朝着那些个杀手迎了上去,后来被找到的时候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身上却满是伤,左手手臂也没了。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养伤,看起来倒是与以前一样,只是恐怕再也难像从前那般开朗了。” 洛轻言的手微微在袖中握了起来,心中一紧,像是有一根绳子勒住自己一般难受,半晌,才又道了一声,“对不起。” 云裳笑了笑道,“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很冷静很聪明,可是却不想,还是那般轻易地受了骗,看来以后还得要加倍小心才是。” 说话间,便已经洗漱完毕,云裳亲自换了盆水,又提了水倒入浴桶,才微微笑着拉过洛轻言道,“你也好生洗洗吧,瞧你这一身。” 洛轻言笑了笑,应了一声道,“我可是八日没有洗过澡了。”说着,便开始解开衣衫,云裳一愣,连忙垂下眼,低声道,“你先洗吧,我出去了。”说着,便走出了净房。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眸光中带着几分温柔。 云裳出了净房便拿了本书躺在软榻上看书,只是良久,书页都不曾翻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裳突然听见净房中传来洛轻言的声音,“都没有给为夫准备里衣,裳儿是希望为夫就这样出去?” 云裳一惊,险些将手中的书扔到了地上,却突然想起,这是驿站,并非在睿王府中,连她的衣裳都只有随意准备的一些为了装扮男子做的衣裳,虽然也是男装,可洛轻言比云裳高了近一个头,她的衣裳只怕他是穿不了的。 云裳站起身来,朝着净房喊道,“等等,我去找洛轻言拿一套衣裳。”说着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洛轻言微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云裳跑到洛轻言院子中敲了许久的门,却没有听见回应,皱了皱眉,想着这洛轻言果真走了?无奈便只得又回到了院子中,索性刚踏入院子便瞧见浅音正往屋中走着,左手举着一个盘子,盘子上似乎正是一身男子的衣裳。 “浅音。”云裳轻声唤了一声。 浅音听见声音连忙回过头来,有些奇怪地望着云裳道,“王妃怎么在这儿啊?” 云裳微微红了脸,指着她手中的衣裳道,“我来拿王爷的衣裳。” “哦。”浅音闻言,便将盘子递给了云裳,云裳便连忙接了过来,匆匆又走进了屋中。 浅音愣了愣,喃喃自语着转过身,“王妃怎么知道我会给王爷送衣裳来?” 云裳拿着衣裳走进了屋中,便又低着头,举着盘子走进了净房,头都不敢抬一下,将盘子往地上一搁,便撂下一句,“衣裳搁这儿啦。”就转身急急忙忙地跑了。 洛轻言扶着浴桶望向那像是逃命一般地背影,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真是的,都成亲这般久了,怎么还这般害臊?”说着,便从浴桶中站起了身来,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干了身子,穿上了里衣便拿着外袍走了出去。 云裳还拿着一本书挡着脸,只是露出来的耳朵却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洛轻言走到软塌边,揽着云裳的肩躺了下来,将云裳手中的书抽走,笑着道,“别看了,给为夫说说,你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都发生了些什么。” 云裳撇了撇嘴,“我的身边分明就有你的人,你又何必问。” “我想听你说。”洛轻言声音极尽温柔,手轻轻缠着云裳长长的发丝,目光锁着自己怀中那张朝思暮想了许久的容颜。 云裳的面色便又红了几分,低着头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了。便又问起洛轻言带兵出去的情况,洛轻言也简单说了说。 “所以,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跟着外祖父一同?而是先大军一步便潜入了雅族之中?”云裳惊讶地张大了嘴,轻声问道。 洛轻言点了点头,“你身边有易容高手,我身边也有啊。” 云裳越发的兴奋了起来,“所以那禁地之中的秘密就是王爷发现的?那外祖父和那十万大军呢,毕竟也是十万人呢,怎么能够那么轻易地便藏了起来,而且,连朝中那些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儿。要知道,苏琦可是手握兵权,将士之中苏琦的人应当不在少数。七王爷什么的,定然也是安插了细作在军中的啊。” 洛轻言见状,笑了笑道,“外祖父对夏国的地势本就极为清楚,他带士兵隐藏的地方是一处山林之中隐藏着的山谷,是通过山洞通到那山谷之中的,山谷四周都是十分陡峭的悬崖,唯有那山洞可以离开。外祖父只需要派人把守住那处出口,看守出口的人是自己信得过的,那便可以了。” 云裳闻言,沉默了半晌,才叹了一声,“听你一说我倒也能够想象得出那是什么摸样的地形了,确实是隐藏的好地方,可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也是只能全军覆没的,外祖父倒也算得上是孤注一掷了。那雅族的禁地之中不是听闻有许多毒花毒草吗?你们是怎么进去的啊?还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洛轻言见怀中的女子说着说着便愈发的兴奋了起来,眼中忍不住闪过一抹笑意,转过头便堵住了异常兴奋喋喋不休的小嘴,心中想着,“小别相见,这般好的良宵,怎么可能就这般浪费了,也应当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只听见一声轻呼,屋中便蔓延开一片春色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失踪 云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睁开眼却发现洛轻言竟然也还躺在身边没有起身,只是却也是睁着眼睛醒着的,见云裳醒来,便伸出手揽过云裳,笑眯眯地问道,“今日你要跟着王尽欢一同进宫参加宫宴?” 云裳尚有些迷糊,愣愣地望着洛轻言,没有反应过来他再说什么,“宫宴?什么宫宴?” 问了出来之后才又隐隐想起来似乎确有其事,便又点了点头应道,“是啊,此前我跟着王尽欢一同入宫冒充了一回宁国使臣,夏寰宇说在宫中设宴款待使臣,我自然也是要跟着一同进宫去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才又道,“那我今日与你们一同去吧,左右在这儿也没什么事,睿王府又暂时回不去。” “嗯?”云裳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才稍稍清醒了几分,听见洛轻言的话才看着洛轻言问道,“你这般匆匆忙忙地赶回锦城却又没什么事?雅族那边事情还未完全解决,陛下亦没有下旨召你回锦城,你回来又是为何?” 洛轻言听见云裳的问话却只是微微笑了笑,松开了抱住云裳的手,坐起身来拿起床头的凳子上放着的衣裳,将外袍披在了身上,才转过身望向云裳开了口,却并未回答云裳的问题,“还不起?差不多到了该入宫的时候了。” 云裳叹了口气,欲坐起身,却猛地蹙了蹙眉,又躺了回去。 洛轻言见状,挑了挑眉,将手伸进了被子中,捏了捏云裳的腰,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嗯?怎么了?可是腰疼的厉害?” 云裳点了点头,嘴微微撅了起来,难得得带着几分撒娇的神态,“是啊,一动便感觉要快要折了一般。” 洛轻言挑了挑眉,又帮云裳捏了捏,脸却凑到了云裳耳边轻声道,“怎么这般不经折腾啊,昨日夜里我可是因为想着你今日还有正事要做,便已经十分节制了,若不是因为今日的宫宴,只怕如今你都还不没有睡下呢。” 云裳被他强暗示性的话惹得红了脸,瞪了洛轻言一眼,面上迅速地开始发烫起来。想起他们第一次的时候,洛轻言尚什么都不懂,这才不过大半年而已,就变得这般…厉害…了起来。 却见洛轻言又轻笑了一声,望着云裳道,“不过也没有关系,我听闻这种事情做的多了,便会适应的。只怕是我们还是做的少了,看来我得要多多努力才好了。” 云裳低下头,不敢再抬起头看洛轻言一眼,将头埋在被子里不说话了,只是唯一漏出来的两只耳朵却泄露了她的情绪,两只耳朵通红,还烫得十分厉害。 洛轻言见她这般模样,嘴角便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目光中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半晌才道,“好了,真得起床了,你如今的身份可是宁国的使臣,若是宫宴还迟到了,只怕会遭人诟病。听闻那日王尽欢可是没有让夏寰宇好受的,若被人抓到了把柄……” 云裳自是明白的,只是却仍旧不敢抬起头来,又过了会儿,才听见洛轻言轻叹了口气,轻声道,“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我先去净房洗漱,叫丫鬟来侍候你起身如何?” 话音刚落,云裳便听见洛轻言起身的声音,而后脚步声便传了来,似是朝着门口去的,云裳连忙道,“别别别,不用丫鬟侍候了,不用丫鬟侍候了,我自己起身便好。”心中却想着,昨夜里洛轻言那般凶猛,只怕自己如今身上的痕迹实在是有些厉害的,若是被丫鬟瞧见了,她可还怎么见人啊。 洛轻言知晓她定然是害羞了,嘴角又溢出一抹笑来,出口的声音却是无比正经的,“好好好,不叫丫鬟。那我先去净房了……” 云裳竖着耳朵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似是往净房的方向去了,这才拉下被子,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眼,见果真没有了人影,这才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急急忙忙地去箱子中翻出了一件青色的男子衣裳,用布条束好胸,又快速穿好了衣裳,剧烈的心跳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云裳拍了拍自己还是有些发烫的脸,暗自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这才缓缓地整了整衣裳,坐到了镜子前,将头发随意梳了一个发髻,取了个青玉冠冠上了。 “裳儿,穿好衣裳了吗?”净房中传来了洛轻言的声音,云裳手猛地一颤,险些将手中的梳子落在地上,连忙将梳子放到镜子前的桌子上,慌慌忙忙地转过身应道,“好了,穿好了。” 话音刚落,云裳便听见净房中的人应了一声,接着脚步声便响了起来,云裳这才瞧见洛轻言从净房中走了出来,亦是穿着一身青色衣裳,头发还披散在身后。 云裳便连忙站起身来道,“王爷过来吧,我帮你束发。”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着望着云裳,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云裳又拿起梳子,现将头发从头到尾梳得顺了,才缓缓束了起来,而后又随意拿了一支白玉冠戴好了,云裳才又放下了梳子,笑了笑道,“王爷先坐坐,我去洗漱。”说着便又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净房中。 洛轻言瞧着她逃命式地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裳儿素来冷静温柔,却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害羞可爱的时候。 云裳洗漱了一番之后,便又回到了屋中坐在了铜镜前唤了暗卫进来帮她易容,暗卫易了容,云裳又让暗卫帮洛轻言易了容,云裳才又在手上抹了一些东西让自己的手瞧着稍稍粗糙了一些,又穿好了男子大小的鞋子,才站起身来道,“我们去找王尽欢吧。” 王尽欢却不在屋中。 云裳瞧见院门口守着的守卫便将人招了过来问道,“王大人一夜未归?” 守卫颔首,“昨日夜里一直没瞧见王大人回来。” 云裳蹙了蹙眉,转过眼望向洛轻言,“昨日夜里你沐浴之时没有衣裳,我本想来找王尽欢拿一套的,结果过来便发现王尽欢不在,我还想着之前他与你笑闹说要离开,定然是出去玩去了尚未回来。只是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却又有些蹊跷了。” “莫非王尽欢出了什么事?”云裳眉头紧皱,心中隐隐升起一些不安来。此前他在太极殿上得罪了那么几个在夏国位高权重之人,夏寰宇只怕是不必用这样的手段的,七王爷与苏琦却不一定了。 洛轻言却摇了摇头道,“王尽欢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好对付,他的轻功只怕是我也及不上的,而且武功也并不弱,寻常人根本拿他没辙。”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道,“那如今可怎么办?马上便要到宫宴的时间了。”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无妨,实话实说便好,王尽欢左右也是宁国使臣,在宁国出了事,不管如何,他们也会好好查一查的。” “好。”云裳闻言,想了想,便应了下来,便急急忙忙带着那日与王尽欢一同入宫的三人加上易容之后的洛轻言朝着宫中而去。 有宫人来宫门口接了他们,引着他们往太极殿而去,进了太极殿,殿中早已经是一派歌舞升平,夏寰宇亦是坐在了龙椅之上。 瞧见云裳他们一行人走进来,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夏寰宇淡淡地扫过一行五人,蹙了蹙眉道,“你们王大人呢?” 云裳这才连忙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道,“请陛下为我们王大人做主,王大人昨日离开驿站说出去逛一逛,结果到现在尚没有回来。王大人素来不会这个样子,且今日是陛下宴请,大人亦是十分重视的,求陛下派人寻找王大人,微臣害怕大人……”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便唤来刘文安道,“你让人找找去吧。” 刘文安应了声,退了下去。夏寰宇才道,“五位请先入座吧,相信王大人定然不会有事的。”说着话,目光却落在了洛轻言身上。 云裳心中一紧,便瞧见夏寰宇已经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转过了头去,云裳愣了愣,心中才想起,那日觐见洛轻言并没有来,今日夏寰宇见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定然也还是会有些怀疑的。 正想着,却见苏琦已经阴阳怪气地开了口,“一夜未归?莫非是醉倒在哪个温柔乡中了吧?王大人年轻,有些事情我们自然亦是能够理解的。只是王大人长得那般……也不知道那温柔乡究竟是什么呢……” 云裳听明白了苏琦的话,蹙了蹙眉,目光便朝着苏琦望了过去,“温柔乡,只怕苏大人才是温柔乡中的常客吧,听闻苏大人最小的孩子尚不满周岁,孩子的母亲便是……” 一句话有的时候不说完才是最高的境界,云裳意味深长地朝着苏琦看了过去,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 “你!”苏琦猛地站起身来,面上满是怒意。云裳望了望四周眼观鼻鼻观心的朝臣,心中微微一哂,这些个臣子最是圆滑的,自然是知道苏琦最新迎入府中的新妾室是什么身份,亦不需要云裳才点明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人命官司 “苏爱卿,坐下吧。”夏寰宇皱了皱眉,望着苏琦,眸光中已经染上了几分不满。 苏琦在夏寰宇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自是对夏寰宇的脾性已经十分了解,只听他的语气便已经知晓那高高在上的人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便连忙应了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闷酒。 洛轻言望了苏琦一眼,沉默了片刻,凑到云裳耳边说了两句话,云裳皱了皱眉,转过头朝着洛轻言轻轻颔了颔首。 因着王尽欢的下落不明,云裳他们一行人自是没有心思玩乐的,因而整个宫宴的气氛都有些低迷。 洛轻言坐了一会儿,便借口要去出恭,悄然离开了座位走出了太极殿。 云裳感觉到一个目光朝着自己看了过来,不用看过去,云裳亦是可以猜到是谁,心中叹息了一声,看来,柳吟风果真还是对她起了疑。 云裳只一个劲低着头喝茶,殿中的舞姬还在翩然起舞,云裳沉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只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 过了会儿,洛轻言才回到了位置上,朝着云裳点了点头,云裳心中才稍稍安定了几分。 这场宫宴索然无味,直到快结束的时候,才有人匆匆走到刘文安耳边说了些什么,刘文安闻言似是愣了愣,复又弯下腰,对着夏寰宇低声说着话。 半晌之后,夏寰宇才抬起头来望向云裳,蹙着眉头道,“王大人找到了。” 云裳抬起眼便瞧见夏寰宇的神情,心中猛地一跳,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便连忙抬头问道,“请问陛下,王大人如今身在何处呢?” 夏寰宇目光微微沉了沉,才道,“醉凤楼。” 云裳虽然刚来锦城不久,却也是听过醉凤楼这个名字的,只因那是一个青楼的名字。王尽欢去了青楼?云裳眉头一皱,心中暗自骂了一声,想着等王尽欢回来,她定时要好生骂一骂他的,也不瞧瞧是什么情况,竟然在青楼玩得忘了宫宴这般重要的事情了。 云裳转过眼望向身旁的洛轻言,却见他眉头亦是轻蹙着的,只是神情中还带着几分惊讶。 云裳尚来不及体味他那抹惊讶是为何,便听见夏寰宇又开了口,“只是,王大人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脱身了。方才守卫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醉凤楼花魁的床上睡着,而那位花魁娘子,却被人杀死,就躺在床前的。” “什么?”云裳猛地一愣,面容顿时便变得冷了几分,眸中亦是闪过一道冷光。若说方才听说王尽欢在醉凤楼的时候是有些惊讶和怒意之外,如今听夏寰宇说起花魁娘子竟然死在了自己房中,而王尽欢就躺在花魁娘子的床上的时候,云裳便已经明白了过来,王尽欢,定然是遭人陷害了。 云裳转过眼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才站起身来道,“陛下,此事实在是有些蹊跷。” “蹊跷?”夏寰宇笑了笑,“蹊跷在何处?守卫找到王尽欢的时候,他满身酒气,光是那屋中的酒味,便只怕能够让不太会喝酒的人醉上一宿了。王大人醉的不省人事,只怕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裳却是摇了摇头,“陛下有所不知,王大人自恃容貌过人,向来对容貌不如自己的女子没有丝毫兴趣。微臣说此事有蹊跷,蹊跷之处却是在于,若是花魁娘子的容貌及不上王大人,莫说是喝酒了,就是与她说两句话,只怕王大人亦是不愿的。既然连话都说不上,又何来在花魁娘子的屋中睡着了?” “强词夺理。”苏琦冷冷地哼了一声。 云裳蹙了蹙眉,心中明白这是在夏国,而他们此时的身份只不过是宁国使臣,且那日觐见还得罪了不少人,只怕想要对付王尽欢的人不在少数,如今好不容易寻得了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云裳微微沉吟了片刻,抬起眼望向坐在她斜上方的柳吟风。柳吟风亦是与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半晌之后,柳吟风才站起了身,朝着夏寰宇拱了拱手道,“陛下,王大人是宁国使臣,夏国与宁国如今是盟国,此事只怕还需慎重处理,如今虽然瞧起来王大人是最有嫌疑之人,可是证据却有些不足……” 夏寰宇闻言,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吟风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此事便由吟风来细细调查了在做处置吧。” 云裳闻言,却是蹙了蹙眉,柳吟风虽然在夏国声名极好,只是却是没有官位实权的,将王尽欢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置,是否显得有些太过轻视了呢。 云裳正想着,却见柳吟风已经接下了旨意,“草民遵旨。” 云裳的手为微微用力地握住茶杯的边沿,神情有些恍惚。 意外连连,宫宴也匆匆散了,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出了宫,便瞧见柳吟风站在宫门口,似是在等着谁,云裳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却见柳吟风目光淡淡地扫过了她的脸,却又没有任何停留地望向了远处。 云裳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落了地,连忙跟着洛轻言一同上了马车,却从马车窗口处瞧见柳吟风亦是登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便动了。 “柳吟风认出你了?”洛轻言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云裳显得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有一日与王尽欢一同出去逛街曾经遇见过他。” 洛轻言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神情有些不悦。 云裳的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将话茬子转了开,“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洛轻言冷冷地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轻蔑,“还用得着怎么看吗?明显便是在陷害王尽欢。喝酒,王尽欢从小便是酒缸子中泡着长大的,何时醉过?” 云裳蹙了蹙眉,“可是不是说他醉得不省人事?要不,我们让暗卫去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查自然是要查的,暗地里暗卫要查,明里我们也是要查的,你便在驿站中好生休息吧,我与柳吟风一同去那醉凤楼瞧瞧。”<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七日醉 云裳沉吟了片刻,想起柳吟风只怕已经知晓她是谁了,便点了点头,又问道,“王尽欢呢?他现在在哪儿?” “已经送回驿馆了,如今尚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是王尽欢杀的人,且他的身份较为特殊,所以夏寰宇下令将他送回驿站了,只不过房间外有人看守罢了。”洛轻言抬起手揽住云裳的肩,“不过王尽欢的脾性素来十分急躁,那些个守卫只怕是看不住他,你回去与他好生谈一谈,莫要让他再生出事端来。” 云裳颔首,洛轻言便松开了手,下了马车。 云裳回了驿馆,驿馆门口倒是一派平静,与平日里并无什么不同,进了驿馆,云裳便瞧见浅音有些着急地在院中来回踱步,见到云裳回来,才似是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地走到云裳面前道,“主子,发生了什么事?方才有宫中的侍卫将王公子抬了回来,奴婢闻到王公子身上好重的酒味,可是王公子不是没去参加宫宴吗?而且,那些侍卫将王公子带回屋中之后,便守在门口,奴婢想进去瞧瞧他们也不让进。” 云裳闻言蹙了蹙眉,“此事说来话长,王尽欢还没醒?” “方才被带回来的时候还没醒,奴婢先前在王公子的院子外瞧了许久,屋里没有一点儿声音。奴婢闻着王公子身上的酒味,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浅音走在云裳身后低声道。 云裳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去吩咐人煮一些解酒汤来吧。” “可是那些守卫守在门口根本不让进啊。”浅音皱着眉头喃喃道。 “无妨,我自有办法。”云裳低声应道,抬脚朝着王尽欢的院子走去,还未走到,便瞧见院门口站着四个守卫。云裳脚步微微一顿,沉吟了片刻,又转过了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一会儿,浅音便带着丫鬟端了解酒汤过来,却瞧见屋中站着一抹青色的身影,似是听见浅音的脚步声,那身影便转过了身,浅音猛地一愣,往后退了两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却见那人微微一笑,眉眼间俱是狡黠,“浅音。” 浅音又是一愣,张大了嘴,半晌才回过神来,懊恼地跺了跺脚,“主子,你险些吓坏我了。”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此前出现过,你便不用去了,让她与我一同过去吧。” 浅音应了一声,云裳便带着端着解酒汤的丫鬟朝着王尽欢住的院子走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院子门口的四个守卫仍旧一脸面无表情地站着。 云裳拍了拍衣裳,走了过去。 “柳公子。”门口的守卫瞧见云裳走过去,其中一个连忙上前一步,迎了上来。 云裳笑了笑,轻轻颔首,开了口,“还没醒?” “是啊,不知道喝了多少,睡得跟个死人一样,柳公子你怎么来了?”那守卫连忙道。 “陛下命我彻查此事,我决定先从他查起,幸好我料到他尚未清醒,提前准备好了解酒汤,将门打开吧。”云裳淡淡地道。 那守卫闻言,连忙退了开去,“是。”说着便将门打了开来。 云裳微微颔首,带着丫鬟走进了院子中,王尽欢的卧室门外尚还有几个守卫,只是一瞧见云裳,便连忙打开了门。 云裳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王尽欢的床前,便瞧见王尽欢躺在床上,面色煞白。云裳蹙了蹙眉,转过身对着丫鬟道,“将窗户打开。” 丫鬟闻言,连忙将手中的解酒汤放下了,走到窗前,将窗户推了开。云裳趁机往王尽欢嘴里喂了一颗药丸,又端起桌上的解酒汤,捏开了王尽欢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云裳在屋中站了会儿,便听见床上的人惨叫了一声,云裳转过身,便瞧见床上那一抹红色身影从床上猛地栽倒了下来。云裳蹙了蹙眉,瞧着那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有些痛楚的捂住头,哀嚎了两声。 半晌才抬起头来,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云裳。云裳瞧见王尽欢以极快的变换了脸色,方才还痛苦无比的模样,转眼间便已经能够勾起嘴角笑着与云裳说话了,“柳吟风?你怎么会在这儿?”说着又抬起了头,四处打量了一番,“这应当是我住的地方吧?” 云裳冷冷地哼了一声,“王尽欢,你可还记得昨夜你到哪儿去了?” 云裳一开口,王尽欢便愣住了,半晌才反应了过来,“王…王妃?” 云裳轻轻颔了颔首,目光却一直定定地望着他,“我建议你好生想想,昨日夜里你去了哪儿,都做了什么事情。” 王尽欢闻言,满脸疑惑地望向云裳,却见她面上全然没有丝毫玩笑的迹象,便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出事了?”又突然蹙了蹙眉,“这屋中怎么这么大酒味啊,谁将酒罐子打翻了?” “是出事了。昨日夜里你一夜未归,今日直到宫宴时分还未回来,陛下派人去寻你,结果却在醉凤楼花魁的房间中找到了你,找到你的时候,你一身酒味,睡在花魁的床上,而花魁,便死在你睡着的床边。”云裳的目光落在王尽欢身上,见他神情从迷茫变成了疑惑,最后变成震惊,才又开了口,“你昨夜去了哪儿?喝酒了?喝了多少?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王尽欢张着嘴愣了半晌,才道,“没有啊,我一点儿酒也没有喝啊。我昨日从驿站出去之后,去街上逛了逛,逛了会儿觉着没意思便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吃东西,大堂太过吵闹,我便要了一间雅间,可是我并未喝酒,后来,我记着我正在用饭,有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走进来说要弹琵琶,我没让她进来,她转身要离开,我便闻到一股香味,而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云裳闻言,沉默了许久,却突然站起身来,走近王尽欢,将脸凑到了他的面前。 王尽欢被猛地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你要对我做什么?可别,千万别,要是被洛轻言瞧见了,得打死我啊。” 云裳蹙着眉头吸了口气,便又站直了身子,挑了挑眉,眸光淡淡地道,“嘴里没有酒气,你确实没有喝酒,只怕是被人下了七日醉了。” “七日醉?”王尽欢也是一惊,“那是什么?” “便是让你瞧起来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所有的行为不受自己控制,醉上七日七夜的一种药。” “七天?我已经昏睡了七天了?”王尽欢张大了嘴,有些难以置信。 “没有,我方才给你吃了一颗解毒丸,又灌了一些解酒汤,你便醒了。”云裳望向王尽欢,眉头皱了起来,“也许那花魁倒有可能真是你亲手杀了的,若真是那样,只怕事情便麻烦了。” 王尽欢闻言愣了半晌,才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怕什么,反正我跑得快,大不了,逃就是了。” 云裳瞬间便黑了脸,“逃?你如今的身份可是宁国使臣,你可听过一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倒是逃了,可是宁国还有你的家人。而且,若是夏国以此为借口找宁国的麻烦,我可是不会饶了你的。” 王尽欢皱了皱眉,“唉,你与洛轻言果真是夫妻,这口气简直一样一样的。好好好,我不跑,我就在这儿继续睡,这调查事情真相抓凶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说着便又躺了下去,脸上满是痛苦,“哎哟,这什么鬼药的,头痛的要命,快要裂开了裂开了。” 云裳不再理会他,站起身来,离开了屋子。 回到屋中,云裳卸下了面上的面具,洗漱了便躺到软榻上拿了本书来看,翻了几页,却又另外找了一本书,手指停在其中的一行上,七日醉…… 夜已经深了,云裳放下了书,目光落在门口,洛轻言还未回来,也不知道那边进行得可还顺利。正想着,便听见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云裳一愣,门帘便被掀了起来,还带着面具的洛轻言便出现在了门口。 云裳连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回来了?可还顺利?” 洛轻言微微颔首,神色间有些疲惫。云裳便连忙叫丫鬟送些热水进来,便让洛轻言先去沐浴了。待洛轻言穿着里衣走了出来,便又连忙端了一碗银耳羹过去递给了洛轻言,“宫宴的时候也没吃什么东西,只怕是饿了吧,先喝一碗银耳羹吧。” 洛轻言应了一声,端起碗来慢慢喝着,云裳便趁着这个机会将王尽欢这边的事情说了说。 洛轻言喝完了银耳羹,将碗搁在了桌子上,才拉着云裳在软榻上躺了下来,低声道,“所以王尽欢是被人下了一种叫七日醉的药?那身上的酒气只是将酒将他的衣裳全都浸湿了一遍?” 云裳点了点头。 洛轻言沉默了许久才道,“王尽欢是自己走进醉凤楼的,满身酒气,而且一走进去就大声嚷嚷说什么都说醉凤楼的花魁美貌,叫她出来与他比比。花魁下了楼之后,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拽着花魁上了楼。”<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寻药 云裳颔首,“这七日醉便是会让人像是醉酒一般,每个人醉酒之后会做的事情全然不一样,有些人会大哭,有的人会大笑,有的人会絮絮叨叨不停说话,所以我们都无法得知,那日在花魁的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花魁是不是王尽欢所杀。” “事情果真有些麻烦。”洛轻言冷冷笑了笑。 “我明日去药房瞧瞧,那七日醉并不常见,配置的药也较为复杂,下药之人只怕并不知道我们会有人知道这种药,也许并不会防备,只是找了家有卖那些药材的药房买的,我去问问,兴许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云裳轻声安慰道。 洛轻言应了声,拉着云裳站起身来,“不早了,早些歇下吧。” 第二日一早,云裳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不在房中了,倒是浅音正在整理箱笼,云裳瞧着她一只手有些费心的模样,心中微微疼了疼,坐起身来,轻声唤道,“浅音。” 浅音连忙走到云裳床前,笑着道,“主子醒了。” 云裳应了一声道,“我马上要出门一趟,你去让人备好马车吧。” 浅音连忙颔首,转身离开了屋子,云裳这才从床上起了身,随手拿了一件黑色衣裳穿了,又自己洗漱了,束了发。 浅音再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丫鬟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了一些糕点和一碗粥,“主子先用些东西吧。” 云裳应了一声,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才道,“他什么时候走的?用膳了吗?” 浅音连忙回道,“走了一个时辰了,用了的。” 云裳心中才稍稍安心了一些,匆匆吃了一些便出了门,直奔城中最大的药房而去。 “掌柜的,你们店中中可有这些药材?”云裳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药房,上面将配七日醉的药材全都列了出来。 掌柜接过云裳手中的方子看了片刻,才道,“这两味没有,其他的倒是都有的。” 云裳目光落在掌柜指着的那两味药纸上,目光微微顿了顿,肉苁蓉、雪莲花。 “这两种药材,一种得到夜郎国的西北边大漠之中才有,一种却得要到宁国西南处的天山一带才寻得到,是极为难得的。”药店掌柜连忙解释道,“只是不知道先生你这药方是治什么病症的,老朽记得前些日子还有人亦是来问过这两味药。” 云裳猛地一怔,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还有人问过这两种药?掌柜你还记得那问药的人长什么模样吗?若是记得,我倒是想去问一问他有没有寻到这两种药材,若是寻到了,我也好问问他是在何处买的。” 药房掌柜皱着眉头努力滴回想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道,“这哪儿还记得啊,我只隐约记得是个女子,只是长得并不出众,穿的也像是普通女子的模样,不太记得了。不过我倒是知晓这两味药在哪儿可以买到,就在城西的三寸巷中,那儿有一家小药房,店不大,只是专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云裳闻言,连连道谢,“那多谢掌柜了,麻烦掌柜你将其他我需要的药材都给包起来吧。我一会儿过来拿。” 掌柜连忙应了,将药方递给一旁的店小二,云裳便转身离开了,按照掌柜说的地方寻了过去。 那店果真有些小,只是却也的确有许多很珍贵的药材,一个白衣男子坐在店中的摇椅之上看着书,云裳望了望店中摆着的各种动物的角,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犀牛角、鹿茸……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光芒,低声道,“请问这位公子,是这家药方的掌柜?” 摇椅上的白衣男子这才回过了头,却是个面容俊逸的年轻男子,男子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打量了一番,又在云裳的脸上微微顿了片刻,才道,“这位爷,是想要什么?” “肉苁蓉、雪莲花。”云裳连忙应道。 那白衣公子闻言,缓缓勾了勾嘴角,面上带着几分笑容,“哦?倒也巧,我这儿客人不多,不过难得十日内的两位客人竟然要要的都是同样的东西,只是不巧的是,这两样东西已经被上一位客人全都买走了,却还没有来得及补货。” 云裳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可否请问一下,此前买走了全部东西的客人,公子可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实不相瞒,我有些急事需要这两味药材。” 那白衣公子笑了笑道,“那位姑娘不曾说过她叫什么名字,长相嘛,我倒是可以给你画一张她的画像。” 云裳闻言,眸中一亮,连忙道,“那便多谢公子了。” 那白衣公子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书桌前,铺开宣纸,拿起笔沾了墨水便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画好了,白衣公子将墨吹干了,才将画递给了云裳。云裳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倒果真是十分寻常的模样。 云裳从腰间的钱袋中拿了一片金叶子递给了那白衣公子,“多谢公子。” 那白衣公子却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无功不受禄,我没有卖给你东西,这钱就不要了。”说着便又拿起一旁的书来,坐到了摇椅上,全然不理会云裳。 云裳见状,便又道了一声多谢,才离开了那药房。 回到先前的药房之中,小二已经将药都打包好了,递给了云裳,云裳接了过来,沉吟了片刻,便又将那白衣公子画的画像在掌柜面前展了开来,“掌柜瞧瞧,这可是那日来买这些东西的姑娘?” 一旁的店小二又拿了一张药方过来,对着掌柜道,“掌柜的,那位客人要防止尸体腐烂的药材,掌柜你瞧瞧我写的方子可对?” 那掌柜向云裳道了一声“稍候”,便接过了药方,“苏合香、高良姜、辛夷、茅香。对,就是这些,告诉客人,最好再去买一些花椒便可。” 店小二连忙应了,便离开了。 云裳却是愣住,这些药材…… 掌柜的却已经凑过来看了一眼,连忙颔首道,“对对对,就是她。” 云裳急忙将画收了起来道,“掌柜的,苏合香、高良姜、辛夷、茅香加花椒是做什么用的?” 掌柜愣了愣,笑着道,“防止尸体腐烂,一般死了人都是需要在家中停尸三日到七日才出殡,天气热,尸体容易腐烂,便很多人会买一些香料和药材来防止尸体腐烂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恩情 “我方才闻见了那七王爷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像是熏香,倒是普通的人熏香基本只用一种,可是在他的身上我闻到了苏合香、高良姜、辛夷和茅香的香味,甚至还隐隐有花椒的味道。” 云裳脑中突然想起那日从太极殿出来的时候,王尽欢对她说的话,心中猛地一动,七王爷,尸体,防止腐烂。 是七王爷,是他将假的睿王妃的尸体偷走了的。 云裳向掌柜道了谢,急急忙忙地出了药房,上了马车对着车夫道,“回驿馆。” 回到了驿馆,云裳却瞧见驿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云裳脚步微微一顿,转过头望向那马车,目光落在马车四角垂着的铃铛之上,上面写着一个小小的“柳”。 柳,柳吟风。 抬脚走进了驿馆,云裳便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浅音坐在屋中正在发呆,面前摆着一个绣花撑子,上面不太整齐地绣着几朵小花。 “浅音?”云裳轻唤了一声。 浅音身子猛地一震,似是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望向云裳,才缓缓舒了口气,“主子回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柳吟风在驿站?” 浅音将绣花撑子放到一旁,微微颔首道,“是啊,刚来不久,是王爷陪着一同过来的,一来便直奔着王公子住的院子去了。奴婢不敢过去,害怕被柳公子瞧见,发现了主子的身份,如今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云裳笑了笑,“无妨,他已经知晓我是易容的了。”心中却突然想到,自己昨日假扮柳吟风去王尽欢院中之事柳吟风是不知道的,若是守卫问起,露了馅儿……那守卫可是夏寰宇的人。 心中沉吟了片刻,想着既然洛轻言也一同在,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便又稍稍放下了心来,对着浅音道,“我怀疑睿王府的尸体是七王爷盗走的,你让人去查一查。” “七王爷?”浅音愣了愣,知晓云裳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样的话,便连忙应了声。 云裳又将那白衣公子画的画递给了浅音,低声道,“也顺便让暗卫查查这画中女子的身份,还有,城西三寸巷中有一家药铺,里面的掌柜是一个年轻公子,也让人查查。” 浅音应了声,便连忙下去安排去了。 云裳呆在屋中看了会儿书,却仍旧不见洛轻言回来,便听见丫鬟来报,“主子,柳吟风柳公子求见。” 云裳眯了眯眼,沉吟了片刻,柳吟风,他怎么会找上门来了?轻言呢?没有与他在一起? “除了柳公子,还有其他人吗?”云裳轻声问道。 丫鬟摇了摇头,“奴婢只瞧见了柳公子一人。” 云裳蹙眉,站起身来道,“沏茶,拿些果子糕点的,摆到院中的石桌之上,去寻浅音来服侍。” 那丫鬟连忙应了一声,便退下去准备去了。 云裳故意在屋中磨蹭了一会儿,才走了出去,对着在院中树下石桌旁坐着的青衣男子微微一笑道,“抱歉,方才在屋中看书睡着了,便出来得迟了,劳柳公子久等了。” 柳吟风抬起头来望向云裳,眼中满是柔柔的笑意,“无妨。” 话刚说话,云裳便瞧见浅音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柳吟风亦是愣了愣,便笑着朝着柳吟风行了礼,走到云裳身后站定了。 柳吟风抬起眼来望向浅音,浅音亦是易容了的,柳吟风的目光落在那空荡荡的右手衣袖之上,稍稍沉吟了片刻,便道,“瞧着浅音姑娘的伤恢复的不错,可喜可贺。” 浅音一愣,连忙行了个礼道,“浅音在此,还需多谢柳公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柳吟风轻笑了一声,目光在云裳和浅音的脸上看了看,才笑眯眯地道,“阿云身边的易容高手做的倒的确是十分精致呢,我险些都没有认出来。” 云裳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日尚在老家,听闻睿王妃的死讯亦是吓了一跳,慌忙传书给到鲤城,才知道你没事,幸好没事,不然只怕我得后悔一辈子的。”柳吟风的目光一直盯着云裳,让云裳有些微微的不适应,心中念头起起落落好几遍,终究没有开口。 柳吟风却又接着道,“阿云昨日可是易容成我的模样去瞧过王尽欢?” 重点来了。云裳心中一动,笑了笑轻轻颔首,“是有此事,我回驿站之后听闻王公子一直酒醉昏迷未醒,心中担忧怕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守卫守着,不让进去探望,我便只能出此下策,多有得罪,十分抱歉。” 柳吟风闻言,眼中的笑意便更加明显了几分,“阿云不必如此说的,只是我去的时候,那守卫突然问我,柳公子又来了呀。我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正想细问,心中却突然想起你来,便想着只怕是你,才顺势应了下来,果然是你,幸好我没有问。” 云裳微微一笑,低下头轻声道了声谢,心中却是有些懊恼的,昨日她只想着如何能够进去,却没有想到,这样一来,自己倒又欠了柳吟风一个人情。她如今最不愿的,便是欠柳吟风的债了。她虽然不知柳吟风说喜欢她究竟是真是假,只是不管是什么样子,她如今已经成亲,便不愿再与其他人牵扯不清,这样,不管对柳吟风还是洛轻言,都是不公平的。 云裳低着头想了片刻,便抬起头来道,“柳公子三番四次的帮了我,我如何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我虽然如今刚到夏国,能够做的事情不多,但是很快我原本在宁国的暗卫便也会全都调到夏国来了,虽然不能够告诉柳公子,我有多少暗卫,不过若是全部到了夏国,许多事情办起来倒也应当是十分方便的。在此,我便许给柳公子三次调动我手中暗卫为柳公子做事的机会,以答谢柳公子的恩情,若柳公子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便是了。” 柳吟风闻言,手指微微动了动,眼中的笑意慢慢淡了几分,半晌才道,“好,我记下了。” 正说着话,云裳便瞧见洛轻言走进了院中,一进入院子,洛轻言便瞧见院中坐着的两人,目光淡淡地扫过院中的三人,洛轻言笑了笑,走到云裳身后站定,低声对着柳吟风道了声,“柳公子。” 柳吟风颔首,站起身来,对着洛轻言道,“如何了?” 洛轻言笑了笑,目光却落在把玩着茶杯的云裳身上,低声应道,“找遍了那花魁的屋中,都不曾找到凶器。” 云裳手指微微一顿,心中想着,难怪洛轻言没有与柳吟风在一起,原来是被柳吟风支走了啊。 “醉凤楼中,有一个在厨房中打杂的下人,不见了。”洛轻言又轻声道,“老鸨说,昨日早起便没瞧见人,还以为是出去买东西去了,结果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才知晓是不见了。” “厨房中打杂的下人?”柳吟风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 洛轻言颔首道,“是,听闻是前几日刚从外面找来的人,来醉凤楼不过四五日。” 不过五日,云裳在心中细细算了一番,从他们太极殿觐见,到王尽欢出事,也恰恰好就是四五日的时间,似乎有些太过巧合了。 柳吟风颔首道,“好,知道了。”说着便站起身来对着云裳道,“那我便先告辞了。” 云裳笑着拱了拱手,吩咐着浅音送送柳吟风。目送着柳吟风出了院子,云裳才转过身望向蹙着眉头的洛轻言,“可用了午膳?” 洛轻言摇了摇头,云裳便叫了丫鬟来让准备午膳,才与洛轻言一同进了屋中。 云裳在软榻上坐了下来,才抬起头望向面无表情的洛轻言,笑着道,“那日是柳吟风恰好救了我与浅音,好歹亦算是救命之恩,他来拜访,我亦不好不见。只是我也未将他请进屋中,只是在外面坐着说了说话,还有浅音在一旁呢。我不想欠他人情,也许诺了他可以调动暗卫三次,以还他这几次的恩情。”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一说,眉头却是渐渐皱了起来,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你知晓了,柳吟风喜欢你?” 云裳猛地一愣,没有防备到洛轻言竟然会问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呆了,盯着洛轻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洛轻言一见云裳的神情便已经知晓了答案,嘴角勾起一抹冷冷地笑来,“柳吟风倒是不蠢,竟也知晓用这些手段来让你心生愧疚。” 云裳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说,却又听见他淡淡地道,“既然是救了你,你我为夫妻,这恩情自然便应当由我这个做丈夫的来还,你不必担忧,我定然会还得一干二净。” 云裳轻轻颔首,见洛轻言的目光有些冷,便淡淡地岔开了话茬子,低声道,“先前我出了趟门,去了药房寻那配制七日醉的药材,无意中听闻药房掌柜说前几日曾有人带着同样的药方去买过药,我让卖药的掌柜画了一张那人的画像,不过在浅音那里,我等会儿给你瞧瞧。”<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夜会 吃了午膳,洛轻言便又离开了驿站,云裳便呆在驿馆之中看书,傍晚时分,云裳早晨吩咐浅音让暗卫查的事情便有了几分眉目。 “七王爷府守备外松内严,暗卫很难进得去,只不过,暗卫发现似乎还有人在查此事,奴婢让暗卫留意了一下另一批人,是宫中的人,待那些人入了宫之后,暗卫便传信给了浅浅老大,浅浅老大派人去跟踪了下来,发现他们似乎在宫中的佛堂周围逗留了一番,便离开了。”浅音低声道。 云裳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笑容中泛起几分冷意,“果然是她。” 浅音闻言,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了下来,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空荡荡地右手手臂上。 “我自问与她无冤无仇,只是她却已经欺负到了我头上来了,我却不能够再坐视不理了。”云裳淡淡地道,“我今日夜里入宫一趟,你传书给宁浅,让她想法子接应。” 浅音应了一声。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浅音,笑着道,“放心好了,定然会给你手刃仇人的机会的。” 浅音目光中泛起一抹泪光,轻轻颔首,“好。” 顿了顿,浅音才又道,“那画像中的女子,奴婢给暗卫们去查去了,不过现在还没有消息,三寸巷那位公子倒也是个有些神秘的人物,听闻是三年前来到夏国的,只开了那么一间药铺,倒似乎朋友颇多的模样,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穿着华贵的人上门作客,不过身份尚未打探出来。” 晚上用了晚膳,洛轻言便回来了,云裳与他说了一声晚上要进宫一趟,却也只说是去寻宁浅有些事情,洛轻言嘱咐了一声注意安全便让她入了宫。 云裳倒也并未易容,接应之人守在宫门口,给了云裳一身宫女装,云裳在马车中换好了,便随着那宫女入了宫,宫门前的侍卫将她们拦了下来,接应的宫女连忙拿了玉牌递给了宫门的守卫,守卫瞧见是湘贵嫔的玉牌便也只是随意的看了两眼便放了行。 时辰尚早,云裳便先去了湘竹殿与宁浅说了会儿话,瞧着过了子时,才往那佛堂走去。 因着太后喜欢念佛,佛堂便在太后的黔灵宫旁,太后不在了之后,黔灵宫便也冷清了下来,连带着佛堂也显得有些阴冷。 云裳小心翼翼地靠近佛堂,便听见里面竟还有人声传来,夹杂着几声咳嗽的声音。 云裳靠在墙角竖耳听着,只听见似是有宫人的声音传来,“娘娘,奴婢去给您倒些热水吧,润润喉咙,您嗓子都有些哑了。这佛堂中夜里有些冷,昨儿个内务府的公公送来被子,娘娘为何不让奴婢收下呢。” 又有咳嗽声传来,半晌之后,才稍稍停歇了片刻,云裳便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轻轻柔柔,带着几分沙哑,也夹杂着几分喘息,“无妨,皇后不就是想要瞧着本宫过得不好吗?我越不好,她便会越开心,本宫与她主仆这么多年的情分,不过咳嗽几声,明儿个她便会得意几分,这有何不好?” 云裳闻言,轻轻挑了挑眉,这淑妃倒是有些意思,旁人都是哪怕是强撑着,也绝不在对手面前示弱,让自己的敌人高兴。可是,她却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装着一副凄凄惨惨地模样,让皇后以为自己赢了。 “娘娘!”那丫鬟叹了口气,“前日皇后身边那嬷嬷过来,瞧见娘娘这般虚弱的模样,那面上得意的神情让人瞧了都生气。” 淑妃又低声咳了两声,才道,“本宫原本便是被人随意踩在脚下的一个小宫女而已,还有什么比那个时候更凄惨的呢?她便得意几分又如何,最好是得意得忘了形。她总是以为这后宫是她的天下,却忘了,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后宫呢。” “她以为本宫自请入了这佛堂,便是永无翻身之日了,却不曾想过,雅族被人翻出这般厉害的事情,若是本宫还在淑雅宫中做风风光光的淑妃,只怕那些朝堂之上的臣子的奏折亦会将本宫淹死。这佛堂看似冷冷清清,却是极好的避难之所。此事,本宫明白,陛下亦是明白的,唯独皇后,她看不透。”沈淑妃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却让云裳觉着透着几分冷。 两人又低声说了些什么,云裳便听见那沈淑妃淡淡地道,“好了,子时都过了,本宫这咳嗽声该听见的也都听见了,歇吧。” 宫女轻声应了一声,问道,“娘娘,灯灭吗?” “不用了,你退下吧,今夜也不必在屋中侍候了,便在外面守着吧。”沈淑妃淡淡地道。 云裳听见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宫女手中拿着一个灯笼走了出来,云裳靠在拐角处望着那宫女,便瞧见宫女将手中的灯笼挂在了佛堂外的门前,往外面走去。 云裳眯了眯眼,却突然又听见里面传来了声音,“外面的客人,不进来坐坐?” 云裳一愣,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便听见窗户被推了开来,云裳沉吟了片刻,暗自握紧了手中的银针,抬起眼望了望暗卫隐藏的位置,走到窗前,翻身而入。 这应当是佛堂之后的内室,屋中摆放得十分简单,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张梳妆台而已。床边坐着一个女子,只穿着白色中衣,头发披散着,面容倒是十分清丽的,在昏黄色的灯光的映照之下,更添几分柔和。 女子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将云裳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微微笑了笑到,“都说睿王妃容貌美艳无双,天下难寻,原本以为是夸大其词,却不想竟果真令人惊艳。” 云裳亦是微微一笑,轻声道,“听闻沈淑妃温柔淑雅,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见便令人心生怜惜的。” 沈淑妃闻言,轻笑了一声,便似是停不下来了,一直低声笑了许久,才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睿王妃年纪轻轻,这阿谀奉承的本事却是极好的,只是睿王妃深夜独自前来,便不怕本宫杀了你?”< 第三百二十六章 对峙 云裳嘴角微微翘起,望向沈淑妃,挑了挑眉,“沈淑妃你说若是让旁人听见了你这话,只怕你费尽心思建立的贤淑模样,便会消失殆尽了。” “睿王妃莫要忘了,这可是宫中,且是在本宫住的宫中,睿王妃进来本宫都能够知晓,更遑论其他人。”沈淑妃拢了拢肩上的长发,轻声道,“不过本宫倒是有些意外,睿王妃果真是有胆色的,竟就这般单枪匹马地闯了进来。” 云裳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我到夏国也已经差不多三四个月了,却不曾拜访过沈淑妃,想来便是因为如此,沈淑妃才会派人来刺杀我,以示警告,所以我一知晓了竟然是淑妃娘娘的手笔,便连忙进宫来向淑妃娘娘请安了,顺便问一问淑妃娘娘,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还请淑妃娘娘指点指点。” 沈淑妃的目光落在云裳脸上,勾起一抹冷笑来才道,“做错了什么?自然是因为,你嫁错了人。”说着,沈淑妃便站起了身来,赤着脚站到地上,笑着道,“睿王在宁国亦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为何却偏偏要回到夏国来与本宫的琪儿争?这夏国可不是他能够撒野的地方,只不过如今他风头正盛,本宫不想动他罢了。” “恐怕不是不想吧,是动不了吧。所以你才退而求其次,打起了我的主意。”云裳笑眯眯地瞧着沈淑妃面目有些狰狞地模样,轻声道,“淑妃娘娘倒真是极其聪明的人呢,倒也教会了我一些事情。” 沈淑妃冷眼望着云裳,没有开口。 “从敌人最在乎的人上面下手,淑妃娘娘最在乎什么?定然是齐王吧,听闻齐州那个地方,土地贫瘠,气候亦是十分恶劣的,风沙重,干得厉害。不知道在淑妃娘娘精心照顾之下的齐王能不能够接受那样的齐州呢,要不,我派人去帮淑妃娘娘问上一问?”云裳浅笑吟吟,面色温和,似是在商议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沈淑妃目光猛地一冷,眼中迸发出满满的杀意来,“你敢!” “有何不敢的。”云裳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淑妃娘娘,你便好生护好你的齐王吧,可莫要让他有什么闪失,要知道,若是齐王出了什么事情,你这些年的忍辱负重,这些年的精心算计,可都没有了意义呢。”说着便拍了拍手,从窗子处翻身而出。 云裳离开了佛堂,欲穿过黔灵宫,往湘竹殿而去,却瞧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站在黔灵宫宫门前,远远地望着云裳。 云裳一愣,想要闪身躲到一旁的树后,便听见了夏寰宇的声音传来,“睿王妃。” 他只怕是特意在等自己的,云裳心中一颤,这宫中果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他。 云裳脚步顿了顿,才走到夏寰宇面前,行了个礼,“见过陛下。” “平身吧。”夏寰宇淡淡地道,“随寡人一同走走。”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连忙站起了身来,跟在夏寰宇身后往前走去,夏寰宇良久没有说话,寂静的夜里只听见轻轻地脚步声响起。 “上次在奇兰镇,你可有受伤?”夏寰宇的声音波澜不惊,似是不带任何感情一般。 云裳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影子,轻声道,“倒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在一个十分狭窄的石缝之中躲了一整夜,受了凉。倒是我原本带在身边的暗卫,死伤不少。” 夏寰宇点了点头,“没事就好,她是胡闹了一些,不过也算是寡人对不住她,既然你无事,有些事情便不必再去追究了。她那里,寡人会处置的,你不必担心。” 云裳的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望着走在自己身前的那抹身影,眉头便皱了起来。夏寰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让她放过沈淑妃? 云裳冷冷一笑,看来,夏寰宇对沈淑妃所作所为无疑是十分清楚的。胡闹?一句胡闹便能够代替那么多的人命,还有浅音的手? “陛下这话,臣妇倒是有些不太认同的,不过,臣妇倒是想要问一问,若是臣妇果真死了,陛下又会如何处置呢?”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淑妃娘娘身份尊贵,臣妇自然知晓,只是臣妇却也知道,虽然那日死的是我的暗卫,可是若不是暗卫舍命相护,今夜陛下只怕便见不到臣妇了。” 夏寰宇良久没有回应,云裳却突然又笑了起来,“陛下倒是十分喜欢威胁别人呢,此前威胁王爷放过七王爷,如今却又将同样的手段用在了臣妇身上。只是陛下,臣妇素来是不喜欢受人威胁的。” 夏寰宇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眉头轻轻蹙起,半晌才道,“你说,若是寡人让睿王在美人与江山之前择其一,他会作何选择。” 云裳闻言,一怔,却又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半晌才开口道,“陛下莫不是以为,这皇位如今陛下坐着,这江山就永远是陛下的,陛下就能够想给谁就给谁?哈哈哈哈……臣妇倒是从来不知晓,陛下竟也这般天真的。” “放肆!”夏寰宇目光越发的冷了起来,“大逆不道,信不信寡人立刻便让人将你处死了去。” “陛下要处死谁?”云裳尚未曾回答,便只听见一个声音传来,却比夏寰宇的话更冷了几分。 夏寰宇一愣,蹙着眉望向不远处,云裳亦是转过身看了过去,便瞧见洛轻言手中握着一把剑,站在不远处地地方望着他们。 “陛下想要处死谁?”似是因为没有听到回答,洛轻言便又问了一声,抬起脚朝着云裳走了过来,站在了云裳身边,望着夏寰宇,“陛下想问什么问题问我便是了,美人江山选择什么是吗?” 洛轻言目光扫过云裳,伸出手握住云裳的手,才轻声道,“若是我,自然是选择我的妻子的,在我的眼中,她便是我的江山。至于你说的,江山,不过只是一个位置而已,若是我想要,抢来便是了。这夏国的那些个皇子王爷的,一个一个都是些窝囊废,若是我要动手抢,只怕没一个是我的对手。” 云裳闻言,便微微笑了起来。抬起眼望着洛轻言有些冷硬的面容,心中柔软一片。 见夏寰宇的面色愈发的不好了起来,洛轻言便又道,“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为了稳固你的这个位置,竟也能够让杀害自己妻儿的凶手在自己塌边安然无事了这么多年。” 洛轻言说罢,便拉起云裳,往宫门走去。 云裳瞧着他面色有些不佳,悄然拉了拉他的手道,“你怎么进宫来了?” 洛轻言揽着云裳纵身一跃,越过了宫门,便上了宫门外候着的马车,才轻声应道,“瞧你许久没有回来,放心不下,便来瞧瞧。” 云裳轻轻颔首,笑了笑,“如今连夏寰宇也一并得罪了,以后在夏国的日子只怕会愈发的艰难了。” 洛轻言瞧起来倒是不甚在意地模样,揽住云裳的肩膀道,“让你受委屈了。以后若是有人再胡言乱语,你便也不必客气,不管出了什么事,我来承担便是了。” “唔,可是他们终究是你的长辈啊,若是想要往你身边塞几个美人的,那我可怎么好拒绝呀。”云裳咬了咬唇,哼了哼道。 洛轻言敲了敲她的脑袋,“还有你不好做的事?”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过了片刻,却又沉默了下来,轻声道,“我绝不会让我的那些个下属白白丢了性命的,以命抵命,天经地义。” 洛轻言点了点头,揉了揉云裳的头发,笑着道,“想做便去做。” 云裳歪着头靠在洛轻言身上,沉吟了片刻才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我们的朋友,虽然皇后和苏琦与我们亦是有些过节,只是却也并非是全然不可合作的,前些日子,皇后尚还想要与我们联合呢。” 洛轻言颔首,“太子没了,皇后如今正是最为慌乱的时候,她为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找一个皇子联合,保她以后的荣华富贵,二是抱养一个年岁小些的皇子,再亲自培养起来,日后为她所用。” “第二种法子虽然更为妥当一些,只是却也是极其耗时耗力的,皇后不一定等得起,而七王爷,七王爷身后的势力已经不小,他们联合起来定然是势在必得的,可是七王爷若是得了自己想要的,却难保不会立马将皇后和苏家铲除掉。唯有王爷你,虽然有华国公支持,可是华国公多年不参与那些政事,看起来并无太大的作用,若是皇后扶持了你,你登基之后,亦是需要依靠苏家势力的。”云裳笑着道,“皇后若是有心,我们倒也不妨利用皇后的势力,来铲除一些障碍。” 洛轻言轻轻抚摸这云裳的头发,笑着道,“若是裳儿身为男儿,我只怕是得担心裳儿与我为敌了。” 顿了顿,洛轻言才又低下头望着云裳,轻声问道,“听闻裳儿与宫中那些个公主玩得十分不错?” “嗯,都是千灵公主带来的,年岁都不大,正是天真可爱的时候,倒也时常在睿王府玩玩。”云裳不明白洛轻言为何这般问,却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为夫来指点指点你,这些个公主看似年岁小,你与她们处好关系倒也绝对是有好处的,她们的身后可都是宫中的那些嫔妃,你也要明白,有些妃嫔看似位分低,有时候却也是极其有用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入虎穴 云裳微微颔首,在这危机四伏的夏国,他们得抓住一切机会,寻找可能合作的盟友。 “王妃,暗卫说此前王妃去药房的时候,有人在跟踪王妃。”浅音守在院子门口,一见云裳和洛轻言一同回来,便连忙道,“那人跟的不是特别紧,原本暗卫亦是没有注意到,后来却听见那人在向药房掌柜打听你都买了些什么药。” “可是你去问那七日醉的事情的时候?”洛轻言闻言,转过头来望向云裳。 云裳点了点头,“我昨日出门的时候是易了容的,不过是个宁国的小小使臣,却也有人跟踪,只怕便是对王尽欢下黑手的人。七日醉是他们下的,他们自然很清楚我去买的是什么药,应当已经知晓了我们知道七日醉之事了。” 浅音颔首,又接着道,“还有一事,此前王妃给我们的那张画像,此前一直在查都没什么消息,结果今儿个傍晚的时候暗卫却瞧见她从驿站门口走过了好几遍,暗卫便跟了上去。经暗卫查证,她是醉凤楼厨房中的下人,不过是前几日才到醉凤楼的,如今好像已经不在了,而她到醉凤楼前的事,却一点也查不到。” 从驿站门口经过了好几遍,醉凤楼的下人。 这幕后之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云裳眯了眯眼,心中将此前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整理了一遍,却仍旧无法得出结论。 “好了,别想了,夜深了,早些歇歇吧。”洛轻言拉着云裳走进了里屋,轻声道,“放心好了,此事我会处置的。” 云裳颔首,便叫了丫鬟来侍候着他们洗漱了,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云裳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又已经与柳吟风出去了,云裳瞧着左右也无事,便易了容叫了浅音一同出了驿站,在大街上闲逛。 吃了些东西,正欲去城中的月牙湖走走,浅音却突然拉住了云裳的衣袖,“主子,就是她。” 云裳愣了愣,转过头顺着浅音的目光望了过去,便瞧见一个粉衣女子正背对着她们在看路边一个小摊上的银镯子。云裳刚望过去,便瞧见她回过了头,目光直愣愣地朝着云裳他们这边望了过来,云裳这才瞧清了她的模样,便是那三寸巷中那个公子画中的女子。 那女子的目光与云裳一对视,便急急忙忙转过了头,扔下手中正看着的手镯,急急忙忙地钻进了一旁的巷子,往里面走去。 云裳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走,跟上去瞧瞧她要做什么。” 浅音应了一声,暗中给周围的暗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 云裳跟着那女子走进了那巷子之中,走了约摸一刻钟左右,便瞧见那巷子似是走到了死路之上,一旁只有一个锁着的小木门,那女子见到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根,怯怯地望着云裳。 云裳挑了挑眉,勾了勾嘴角道,“这位姑娘为何一见到在下就跑?” 那女子连忙摇了摇头,眼中尽是慌乱,目光往云裳身后望了望。云裳却似乎全然不为所动,目光一直盯着那女子,“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那女子又急忙摇了摇头,低声道,“先生饶命,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说着,便从袖中落下了一把金色匕首,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匕首之上,笑着道,“姑娘的东西掉了。” 那女子闻言,连忙低下头看向地上的匕首,“啊”了一声。却突然瞧见一旁的小木门打了开来,便也顾不得地上的匕首,慌忙钻进了那木门之中。 云裳皱了皱眉,低声道,“跟上。” 便有暗卫跟了上去,浅音目光落在那匕首上,上前了两步,便欲伸手去捡,云裳连忙叫住了她,“等等,小心有毒。” 浅音愣了愣,便连忙从腰中拿出一方锦帕,蹲下身子将那匕首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递到了云裳面前。 云裳垂眼看了看,轻笑着道,“这般大小的珍珠镶嵌的匕首,这主人可是个富贵的。带走吧,我倒是想要瞧瞧,他们究竟是想要玩什么花样。” 回到驿站不一会儿,暗卫便都回来了,“属下没能追上,那院子中好像有暗道,属下几乎将里面都找遍了,也没有瞧见人影。” 云裳威严,轻轻勾了勾嘴角,笑着道,“如此说来,倒像是有预谋的。” “要不,奴婢让人去问问,那院子是谁的?”浅音连忙道。 云裳摇了摇头,“既然是有预谋的,便不太可能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我们从遇见那女子到找到她,亦是走了约摸一刻钟左右,想必不管我们在哪儿见到了那女子,她都会把我们带到那处去。”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匕首之上,“她这般费尽周折,便是想要将这匕首留给我们,不知道,这匕首之中究竟有何古怪。” 浅音沉默了片刻,才道,“要不要奴婢去将王爷找回来问一问?” “什么时辰了?”云裳轻声问道。 “申时一刻。”浅音连忙应道。 云裳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王爷过会儿也应当要回来了,不急在这么一时半会儿。” 浅音听云裳这么一说,亦是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奴婢便去准备晚膳了。” 浅音离开了,云裳也无事,便索性坐在软榻上看书,过了一会儿,却瞧见丫鬟匆匆跑了进来,“主子,驿馆外来了一些人,看起来像是府衙衙役的打扮,说是柳公子有事,请主子去一趟。” “柳吟风?”云裳翻书的手微微一顿,心中却是想着,洛轻言与柳吟风在一起的吧,为何却是让府衙衙役来寻她? 沉默了片刻,云裳便急忙对着丫鬟道,“你去与衙役说一声,就说我尚在小憩,请他们稍候片刻,待我穿好衣裳梳洗一番便出去。” 那丫鬟退了下去,云裳才拍了拍手,将暗卫找了一个出来,“去寻一寻王爷在何处,瞧瞧他是否与柳吟风在一起,问一问,柳吟风可有让府衙衙役来找我?” 暗卫连忙应了声便离开了,云裳站起身来,将此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又细细回想了一番,却总是觉着,事情有些蹊跷。 “王妃,奴婢听闻,外面有府衙衙役?”浅音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云裳已经在王尽欢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细细缕了一遍,脑中缓缓浮现出一些可能,云裳的手在袖中暗自握紧,正在此时,便听见暗卫已经赶了回来,“主子,王爷与柳吟风是在一起的,柳吟风并未让人来找过主子。” 云裳颔首,“知道了。”便拿起一旁那把黄金镶嵌珍珠的匕首递给了暗卫道,“将这个东西,交给王爷,附耳过来……”暗卫连忙将耳朵凑近云裳,云裳细细吩咐了一些事情,暗卫便接过匕首,行了个礼离开了里屋。 云裳站起身来对着浅音道,“走吧,我们去淌一淌这龙潭虎穴好了。” 浅音应了声,急忙跟了上去。 驿站门口站着二十多个穿着府衙衙役衣服的人,云裳抬起眼扫了一遍,目光落在他们的衣服下摆隐隐露出的鞋子上,微微笑了笑,抬起了头,“实在抱歉,放在在屋中看书也不知怎么地,便睡着了,让各位官爷久等了。” 领头之人连忙抱拳道,“无妨,还请大人赶紧与我们一同去一趟吧,柳公子只怕已经等急了,听闻是有要紧的事情与大人商议。” 云裳闻言,面上露出几分恍然之色,连忙道,“原来如此,想必应当是与我们王大人有关的事情,定然是有眉目了,好好好,我这便与你们一同过去。”顿了顿才又转过身来,对着浅音招了招手,在浅音耳边说了些什么,浅音一愣,便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驿站。 云裳笑了笑对着那领头之人道,“先前让人准备了一些吃的,这个时辰了,想必来不及吃了,我让下人去吩咐一声,也不必准备了。咱们走吧。”说着便抬起脚走到那领头之人旁边。 那人对着云裳笑了笑,抬起手挥了挥,一众衙役便跟着一同朝前面走去。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那人才道,“大人,到了。” 云裳抬起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禁卫指挥营。云裳似是愣了愣,转过身望着那人道,“不是柳公子找我吗?怎么会在禁卫指挥营?” “这个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这里面有些线索,大人进去瞧了便知晓了。”那人低声道。 云裳瞧见他嘴边还未来的及掩饰住的冷笑,云裳亦是笑了笑,“原来如此,那便多谢了。”说着便走了进去。 云裳一走进那府中,府门便被关了起来,云裳回过头看了一眼,便瞧见门后站着几个禁卫打扮的人,再往前走了进步,进了屋中,屋中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周围皆是立着许多的禁卫,云裳见过那男子,却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便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道,“大人是?不是说柳公子找我的吗?”< 第三百二十八章 黄雀在后 “柳公子?”那中年男子轻笑了一声,看着云裳的像是看一个白痴一般,“若不是打着柳吟风的名义,你能够来吗?本官是禁卫营指挥使李谦,罪犯还不赶紧下跪!” 云裳一脸迷茫地望着那自称是仅为应指挥使的中年男子,愣了愣才道,“什么罪犯?大人弄错了吧?我可是宁国的使臣。” 李谦闻言,又是冷冷一笑,“本官自然知道你是宁国的使臣,可是本官也知道,是你指使旁人杀了醉凤楼的花魁,嫁祸给宁国使臣王尽欢的。” “啊?”云裳忍不住惊叫出声,冷冷地望着那李谦,良久才道,“大人在说什么?什么指使?什么杀人?什么嫁祸?” “王尽欢,是宁国兵部尚书之子,与睿王爷自小便交好,此番亦是为了探望旧友自己请命出使夏国。你此番杀人嫁祸,便是想要让睿王爷以为是我们夏国做的手脚,让睿王爷对夏国产生隔阂。”李谦一脸正义凛然地坐在主位之上,目不转睛地瞪着云裳。 云裳笑了笑,抬起头望向李谦,“民间有句俗语叫做,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却不可乱说,李大人说这些话可有什么证据?况且,此事贵国陛下已经全权交给柳公子来查了,即便不是柳公子在查此事,李大人一个禁卫营指挥使,又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此事?” 李谦冷冷一笑,“本官没有资格,自然有人有资格。且本官手中有证据,本官是夏国父母官,便应当为夏国百姓做事,决不能让你在夏国为非作歹。” “哦?”云裳挑了挑眉,像是在看一场闹剧,“那大人所谓的证据又是什么?” 李谦扬了扬手道,“带东西上来。” 云裳转过眼望向身后,便瞧见一个禁卫拿着一个纸条走了上来,李谦冷冷一笑道,“我们已经查明了,王尽欢是因为中了七日醉的毒药,所以才会完全失了自己的心智,而我们也已经查明了,这几日,唯有你与另一个女子,曾经去买过配置七日醉的药材。” 云裳轻轻颔首,“所以呢?” “所以七日醉便是你下的。”李谦恶狠狠地道。 “嗯?大人方才不是说除了我之外尚还有另一个女子去买过吗?而且相信大人也应当知晓,我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才去买的。”云裳微微眯起眼望向李谦,冷冷地道。 李谦扬眉,“本官自然是知道,不过,本官还知道,之前去买七日醉的药材的人,是你的人。今日在月牙湖周围,有人瞧见你与她一同进了一个巷子,而且她亦是被我们抓捕了,已经承认了她是你的人。” “我的人?”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倒是不知道,她竟然是我的人。” “那是你们的事,你的下属已经招了,说杀人的凶器便是在驿馆之中,在你那里,我已经让人去驿馆中搜查了。你不必着急,很快你就会看到了。”李谦冷笑了一声道,“来人,先将他押入大牢。” 云裳笑了笑,“我自己走便是了,不劳烦了。”说完,云裳便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的禁卫走了出去,朝着大牢走去。 大牢倒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牢,应当只是禁卫营惩罚犯了错的禁卫的地方,十分的狭窄潮湿,一共不过四五间牢房。其中一间牢门被打开着,身后的禁卫推了云裳一推,云裳脚步一个踉跄,勉强才站稳了,身后便传来了关闭牢门的声音。 云裳转过眼牢门一眼,冷冷地笑了笑,转身打量着眼前的牢房,只除了一个堆着稻草的角落,其他地方都是有些潮湿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地。云裳走到稻草旁摸了摸,稻草也是湿湿的,叹了口气,云裳终究还是没有坐下去。 心中想着,只怕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被人知晓了,只是对方恐怕不知道洛轻言便跟在柳吟风身边,不然不会以这样的借口将她抓进禁卫营。 只是,都已经将她抓进了禁卫营了,又为何还要那样唱一出戏呢?云裳心中正亦疑惑着,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云裳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去,便瞧见身后的石墙突然升了上去,露出了一个暗道来。 云裳还未反映过来,便瞧见几个身影从那暗道之中窜了出来,抓住云裳便往里面拉。云裳没有防备,待想起反抗的时候,却已经被拉进了暗道之中,石门猛地便落了下去。 暗道之中点着火把,云裳瞧见那些人都穿着一身黑衣,面上蒙着面,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云裳心中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她会被带到这禁卫营来,只是因为这禁卫营中有这样一个暗道。为何方才那个叫做李谦的男子在那里与她装模作样地问了一阵,原来是因为,他们知晓云裳身后定然跟着暗卫,那唱戏是唱给暗卫听的,让暗卫以为,他们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让暗卫以为,她只是被抓进了牢中,待暗卫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怕早已经找不到她了。 只是不知道,这幕后指使之人,究竟是谁。 云裳眯了眯眼,她只猜想到了前半截,以为是有人想要嫁祸给她,所以她便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顺着他们的算计往下走了。只是云裳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的目的却不仅仅是为了嫁祸她,只怕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冲着自己来的。 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只是,这幕后之人却也仍旧小看了她。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要做什么?”云裳望着眼前的几个黑衣人,高声嚷嚷着。 黑衣人伸出手,拉住云裳,便有一个帕子捂上了云裳的嘴,帕子还未凑近云裳,云裳便闻到了隐隐约约地香味,便连忙屏住呼吸,佯装晕了过去。 “晕了?”云裳听见有人在问。 “嗯。”有人回道,“听闻她百毒不侵,但是这迷药又不是毒药,果然还是有用的。” < 第三百二十九章 萤火虫之谋 云裳只听见有人应了一声,瞬间天旋地转,云裳被人扛了起来,因着是面朝下的姿势,云裳便索性睁开了眼,暗自数着步子。 约摸走了两刻钟左右,便听见又是轰隆一声巨响,似是有石门被打了开,一道光便猛地照了进来。云裳连忙闭上眼,手却悄悄从袖中抖落了一些细碎的粉末。 “来了?主子在书房之中等着了。”有人的声音传来,扛着云裳的人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立马便将她带过去。” 一路上,云裳的袖中都在不停地往外落着白色的粉末,却没有人发现,云裳在心中暗自辨别着方向,过了一会儿,便听见那扛着自己的黑衣人道,“主子,人到了。” 有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云裳被扛着走了进去,便被放在了一个像是软榻的地方。 “主子,可要将她弄醒?”有人低声询问着。 “嗯。”轻轻地声音,似是有气无力地模样,云裳心中却已经知晓了这个被叫做“主子”的人的身份。 鼻尖突然窜进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云裳皱了皱眉,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眼中带着几分迷茫,似是被突然而来的光芒刺痛了眼,云裳抬起手来遮了遮眼,才有些迷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睿王妃戴着面具,还要变换自己的声音与人说话难道不累吗?”那个轻轻地声音便传了过来,云裳皱了皱眉,转过眼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却只瞧见一个屏风,还有屏风上隐隐约约透出的人影。 “你是谁?”云裳皱了皱眉,轻声问道。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睿王妃倒是将我们所有人都骗得够彻底的,若不是睿王妃那双眸子和身上那股梅花香味实在是太过特别,我差点还真以为,睿王妃出了事了呢。” 云裳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笑了笑道,“这锦城之中想要我命的人实在是太多,我自然只能带着面具做人了,可即便如此,不也还是被阁下绑到了此处来?说吧,阁下又是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睿王妃难道不知道,许多人都在打着睿王妃的主意,有些是瞧中了睿王妃的美貌,而大多数却是想要以睿王妃为要挟,引君入瓮,除掉睿王。”屏风后的人抬起手来握成拳头凑在嘴边,云裳便听见几声轻咳声传了出来。 “哦?这般说来,阁下是后者了?”云裳漫不经心地道,“只是若是想要引睿王来救我,你这般作为可不怎么高明,将我的行迹完全消除了,睿王又如何能够找得到我呢?” “找到你?”屏风后的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半晌才止住了笑声,“为何要让他找到你?这天下可并非只睿王妃一个人会易容之术的。” 云裳闻言一愣,目光灼灼地望着那绣着翠竹的屏风,冷下了声音,“你让人在禁卫营的大牢中假扮了我?” 里面的人听云裳这般说,笑声却愈发的欢畅了起来,“若是将睿王除去了,睿王妃我倒是想要留在身边呢,毕竟让睿王妃这般长得貌美如花,却又聪明伶俐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云裳的手在袖中轻轻一颤,微微弯曲了起来,半晌才道,“你敢!” “哈哈哈哈,有何不敢?”那人笑容中带着几分肆意张狂,云裳却微微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而后,云裳便又被人带了下去,关在了一间屋子之中,身上的东西亦是被人尽数搜走了,既来之则安之,云裳倒也并未表现出任何慌张的神色来,屋中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门和窗户都并未关上,只是看出去也只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没什么值得一看的风景,云裳便索性躺在软榻上小憩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云裳才被人叫了起来,面前是一张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的脸,见云裳盯着她,她亦是微微一笑道,“奴婢叫三娘,是主子派来侍候姑娘的,姑娘该用膳了。” 云裳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那三娘便从食盒之中拿出了几盘菜来,柔声道,“都是些寻常小菜,姑娘瞧瞧可合姑娘的胃口?” 倒果真如三娘所言,摆在桌子上的菜几乎算得上是夏国普通人家饭桌之上出现最多的一些小菜,只怕是怕被云裳发现了什么东西,因而才故意这般安排的。 云裳蹙了蹙眉,叹了口气道,“你们夏国的人吃东西喜欢吃得甜一些,我却是更爱咸辣的口味,这些扣肉,酒酿丸子,糖醋鱼的,吃多了会腻的。” 三娘闻言愣了愣,才连忙道,“是,三娘记住了,下次嘱咐厨房里的人注意一下。” 云裳点了点头,只随意地吃了一些饭菜,就放下了筷子,目光却落在外面还蒙蒙亮的天色,蹙起了眉头,“这天怎么还没黑呢。” 三娘听见云裳的自言自语,笑眯眯地道,“夏天白天长一些,如今才酉时一刻呢,还得约摸半个时辰左右才会暗下来。” 云裳颔首,靠在床边瞧着外面一点一点暗下来的天色,三娘见状,便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那床边的人影身上。 天总算是黑得透了,院子里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莹莹光芒,映着云裳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那小小的莹绿色光芒越聚越多,竟也将不大的院子的一角照得清晰了起来,云裳勾了勾嘴角,收回了目光,落在正在屋中忙忙碌碌布置着床的三娘,“三娘瞧起来三十岁左右了吧,可成亲了?” 云裳似是在闲话家常一般地问道,三娘微微一愣,笑眯眯地道,“成亲了,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 “嗯,倒是十分幸福的。”云裳走到软榻上靠着坐了下来,“女人这一辈子求的,无非就是嫁一个好夫君,也不一定非得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夫君带自己好便是莫大的幸事了。再添几个小孩,自是最好的。” 三娘整理好了床上的帷幔,转过身来笑着道,“睿王宠爱王妃之事,这锦城之中如今也算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王妃又怎么会不幸福呢?” 云裳笑着眯了眯眼,靠在软榻上,似是有些害羞的模样,心中却想着,这三娘先前总是姑娘长姑娘短的叫着,还以为她不知晓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却也是知道的。 门被打了开来,云裳瞧见另一个丫鬟抱着一床新的被子走了进来,朝着三娘屈了屈膝算是行礼,才道,“三娘,被子送来了。” 三娘接了过来,掀开帷幔放了进去,转过身来却瞧见那丫鬟的目光落在窗外,似是看得出了神一般,三娘蹙了蹙眉,走到那丫鬟身边拍了拍她的手道,“瞧什么呢。” 那丫鬟一惊,身子一颤,才连忙将头转了过来,垂下眼道,“外面好多萤火虫啊,奴婢瞧着觉得漂亮极了,所以便看出了神。” “萤火虫?”三娘亦是转过头望向窗外,果真瞧见院中聚集了好些萤火虫,一转过头,却瞧见云裳亦是站起了身,便站在三娘的身边笑着道,“真美,宁国的夏日只有蛐蛐和蝉鸣,倒是极少能够瞧见这样成片成片的萤火虫,年少时候偶尔见到萤火虫都激动得不得了,还专程捉了回去用纱蒙起来,当灯来使。” 三娘蹙了蹙眉,总觉着有些蹊跷,“夏国在郊外倒是能瞧见萤火虫聚集的情形,只是这锦城之中……”心中颤了颤,便连忙对着一旁的丫鬟道,“在这儿侍候着姑娘,我去去就来。” 云裳笑了笑,望着三娘走出去的目光,轻声道,“都说成片成片萤火虫的光芒比灯笼还亮一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丫鬟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似是看呆了去,半晌才听清云裳说了什么,连忙道,“是真的,真的,姑娘你瞧那边的树叶我都瞧得见。” “是吗?”云裳眯了眯眼,便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打斗声和暗卫的暗号,云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来,“总算来了。” 正想着,便瞧见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紫衣男子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便是刚刚离开不久的三娘,云裳皱眉,他们来得倒也不慢。 那面具男子已经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我倒是忘了,你是睿王妃,曾经用计让柳吟风都吃了大亏的宁云裳,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竟也将人引了过来,只是可惜了,还是被我提前一步发现了。”那面具男子的声音有些虚弱,正是下午隔着屏风与云裳说话的人。 云裳闻言微微一笑道,“是啊,我以为阁下已经离开了这儿了呢,没想到……” 话还没有说完,那男子却已经下了令,“来人,带睿王妃进暗室,就在暗室之中侍候睿王妃沐浴洗漱,从头到脚,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洗好了,换上我们准备的衣裳,再带去十一那儿。”< 第三百三十章 残荷 那男子吩咐完了,三娘便走到了床前,似是拧动了什么机关,床便移了开来,露出了一道石门,轰隆一声石门便打了开来。 三娘便走到云裳身边,拉着云裳的手便拽着云裳进了那石门之中,云裳知晓这一次只怕不能成事了,便也不扭捏,跟着三娘便走进了暗门之后,石门又轰隆一声关了起来,云裳被三娘拉着,拐了几个弯,进了一间石室,周围点着火把,三娘将云裳关在那石室之中便又离开了,过了会儿,石室的门才打了开来,接着便走进来几个下人,迅速地在石室中摆好了浴桶,又将浴桶灌满了水,将干净衣裳准备好了,才又退了下去。 “姑娘,沐浴吧。”三娘轻声道,眼中却隐隐带着几分戒备。 云裳知晓是先前的萤火虫的事情让她对自己更加防备了几分,却也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脱了身上的衣裳,走进了浴桶之中。三娘侍候着她洗了头发和身子,又侍候着她换上了新的衣裳。给云裳准备的是一身素色纱裙,倒也十分飘逸,纱质亦是极好的,云裳笑眯眯地摸了摸衣裳,任由三娘给她擦干了头发,又拉着她出了石室,往暗道了另一边走去。 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才像是走到了尽头一般,三娘瞧了瞧石室旁的石头,门便打了开来,走出去,却是在一堆假山之中,弯弯绕绕地绕了一会儿,才出了那假山堆,夜色正浓,云裳也不知晓周围是什么样子的,便索性只跟在三娘身后,任由着她将自己带到了一处房间之中。 这次的房间布置得倒是比方才的精致了许多,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一般,屋中熏着淡淡地茉莉香味,有紫色的珠帘,有红花梨木做的梳妆台,上面还放着几个妆柩,云裳打开来瞧了瞧,分别放着头饰簪花、耳环、镯子等,亦有琴桌,上面摆放着名贵的琴。屏风上绣得是凤穿牡丹,雍容华贵。 “姑娘亦是累了一日了,早些歇息吧。”三娘跟在云裳身旁,见她东看看西瞧瞧,面上倒也没有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轻声劝道。 云裳闻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好啊,倒也真有些困了呢。”说着,便走到床榻边,脱下了鞋子,躺到了床上,心中却想着,不知道这屋中可有什么暗道? 一觉醒来,便闻到早晨的清风吹来,隐隐带着几分荷香。云裳轻嗅了嗅,笑着望向正在桌子旁摆放着早膳的三娘,“这哪儿来的荷香啊?” 三娘看了云裳一眼,打开了一旁的窗道,“屋子前面有荷花池,如今正是最后一片荷花开的时候,再过些日子就没了。” 云裳便从床上站了起身,走到窗边趴着窗子往外往,果真见到外面是一片小小的荷塘,里面满是荷叶,荷花竞相开放,倒也美不胜收。 “我可以出去瞧瞧吗?”云裳笑眯眯地转过眼望向三娘,眼中带着几分祈求。 只是三娘却似乎不为所动的模样,低声应道,“我得先去问问主子。” 果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云裳在心中暗自道,却也点了点头,“你快些去问问吧,外面的荷花开得正好呢,也不知道我还要在这儿待多久,若是连这屋子都不能出,只怕闷也闷坏了。况且如今我身上所有东西都是你们准备的,想要做什么手脚也无法啊。” 三娘看也不看云裳,只仍旧应道,“好,姑娘先过来用早膳吧,我一会儿便去问问主子。” 云裳点了点头,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今日的早膳是荷叶粥,带着几分荷叶的清香,云裳倒是吃了两碗才放了筷子。吃了东西,云裳便坐到琴桌旁毫无章法地胡乱弹着,惹得三娘频频皱眉。 三娘收拾好了东西便出了门,屋中倒也没有留下其他人侍候,只是云裳却也知晓只怕四处都是侍卫,便也懒得去查探,仍旧玩弄着手中名贵的琴。 过了一会儿,三娘便回来了,见云裳在还在弹琴,便又蹙了蹙眉,走到云裳面前低声道,“主子应了,你可以在这院子中随意走动。” 云裳闻言,便笑着点了点头,却也并不急着出门,反而似乎对手中的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拨弄了好半晌,手都微微有些发疼了才站了起身,又坐到软榻上喝了杯茶,才站起身来道,“走吧,三娘也一同出去走走吧,左右也闲着无趣。” 说着便往院子中走去,三娘脚步顿了顿,亦是跟着出了门,云裳倒也果真只是在院中围着荷塘转了转,还选了一支开得正好的荷花摘了下来,让三娘去寻个花瓶装了水来插在屋中。三娘便也依着她的话,叫人去寻了一只琉璃瓶子来,插了荷花放在了琴桌之上。 云裳倒也不像是被囚禁起来的人,反而兴致勃勃地叫三娘将软榻也搬到了荷塘边上的树荫下,躺在软榻上,手边放着一杯茶,便打起瞌睡来,不一会儿竟然也就睡着了。 索性今日天气倒也凉爽,没有太毒辣的太阳,反而有阵阵微风,三娘瞧着云裳睡过去了,便又折回屋中去抱了一床薄被来给云裳盖上了。 云裳一觉醒来便又是该吃午膳的时候了,因着早上吃了没多久便一直在睡觉,倒也并不觉得饿,吃了没多少云裳便揉着肚子躺在软榻上叫着有些撑了,躺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围着院子散步,说是消消食。 三娘站在屋檐底下看了一会儿便由着她去了,反正院中四处都是暗卫,而且如今她身上什么都没有,想必她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云裳倒也果真如三娘想的那般,只在院子中转了三四圈,便又躺到软榻上开始睡觉了。 就这般吃了睡睡了吃过了一日,第二日早起的时候,云裳还有些昏昏沉沉地,吃了东西便又坐到了琴桌前玩起那桌上的古琴来,只是眼睛却似乎是在打架一般,云裳弹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抬起眼望向三娘道,“莫非你们在我的饭菜里面下了什么迷药,为何我今日总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脑袋有些发晕呢?” 三娘愣了愣,收拾好了床,便去禀报了一番,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姑娘,这是大夫,你伸出手来让大夫瞧瞧吧。” 云裳打了个哈欠,伸出了手,那大夫细细地把了脉,有瞧了瞧云裳的面色,才道,“姑娘应当只是睡得太多了而已,凡事皆有度,若是过度便不是一件好事了,睡觉亦是。姑娘若是闲来无事,便在院中多走走,白日里尽量少睡,哪怕是午憩也莫要超过了一个时辰。” 云裳叹了口气,“这院中就那一池荷花,还能做什么啊?” 大夫被三娘送走了,云裳叹息了一声,猛地从琴桌后站起了身,哪知起的实在是有些太用力,身子又晃了一晃,险些摔倒在地,急急忙忙地抓住了琴桌,才勉强趴在了琴桌之上,只是却听得“嘭”的一声,琴桌上摆放着的插着荷花的琉璃花瓶掉在地上,碎了。 云裳一愣,低下头去捡,却被琉璃碎片将手划了一条口子。 “小心……”刚刚进门的三娘见状,连忙叫了一声,快速走到云裳身边蹲了下来,被划伤的手指已经开始渗出血珠,云裳连忙将那手指伸到嘴里吸了一口,才拿了出来,皱着眉头道,“我不过是想要起身去院子里面转一圈的,哪里想到头猛地一晕,便给摔了,倒是可惜了这琉璃花瓶。” 三娘连忙从腰中拿出了一瓶药来倒了一些粉末在云裳的伤口之上,伤口便停止了流血,云裳这才舒了口气,“十指连心,这般一疼,倒也不怎么困了。” 三娘看了云裳一眼,便亲自拿了扫帚进来将地上的碎片扫了,云裳看了看琴桌上的琴,似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如今连琴也没法子弹了,还真是了无生趣啊。” 说着便缓缓站起了身,将两只手拢在了袖中,出了门,朝着院中走去。在院中绕了几圈,云裳的面色却隐隐有些发白。 “今日这太阳倒是有些烈。”云裳自言自语地道,又走到树荫下的软榻上躺了一会儿,因着天气实在是有些闷热,面色才缓缓恢复了几分红晕。 那日的夜里,没有蝉鸣蛙叫,连蛐蛐都似乎歇下了,云裳倒是难得的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云裳便也只是在院中散了散步,叫三娘去寻了几本书来看了看,便又过去了一天。 接连几日,云裳都安分得紧,只是面色却一日比一日更苍白了起来。三娘看着云裳的脸,迟疑了许久,才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云裳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自小身子不是太好,只怕是葵水将至,所以面色有些不太好。” 云裳也不怎么去院中走了,只因为荷塘中的荷花已经开始凋谢,连荷叶都开始枯黄了起来,没什么看头了。 三娘蹙了蹙眉,望着满塘残荷道,“怎么今年这么快荷花便凋谢了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金锁 云裳亦是跟着三娘的目光望了出去,叹了口气道,“我这才刚来没几日,便这般模样了,这日子倒也愈发的无趣了起来了。” 三娘望了云裳一眼,便又转开了目光。 晚膳时分,云裳拨了拨盘子中的菜,没吃两口便又放下了筷子,苦着脸道,“我记得我来的第一日你便答应过我去问问厨房中的厨子能否做一些宁国的菜来,每日都是这样的饭菜,我都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三娘,你瞧我都瘦了。” 三娘望向云裳的脸,这两日云裳的脸色倒实在是有些苍白的,也确实是消瘦了几分,便沉默了片刻,道,“我此前倒是去问了的,可是厨子实在是不会做宁国的饭菜,我也无法啊。” 云裳闻言,连忙道,“宁国的菜倒也不难做的,只是有些调料必不可少,只怕需要去买一买,不如这样,我将菜谱写下来,三娘你交给厨子,让他去采买一些食材来,试着帮我做一做吧。” 三娘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下来,云裳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来,急急忙忙地便走到桌子前铺开了纸来,写了几道菜的菜谱出来,吹干了墨迹才递给了三娘。 想了想,云裳又道,“对了,我还想吃桂花糕,让厨子采买食材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一些桂花糕回来如何?” 三娘接过纸,折了起来放入袖中,又将桌子上的碗筷都收拾了,才道,“我亦是不知道,得先问问主子。” “问吧问吧,桂花糕在锦城亦是有好几家卖的,随意给我买几块来便可,虽然味道比不上宁国皇城中玉满楼的,不过也聊胜于无嘛。”云裳笑眯眯地道。 第二日,倒也没有让云裳失望,晚上送来的晚膳便都换成了宁国的菜,也还有一盘子黄灿灿地桂花糕,云裳见状,便急急忙忙地跑到桌子旁桌了下来,目光中满是期待地瞧着三娘将一个一个的菜从食盒之中端了出来,眼中满是欢喜之色。 三娘望着云裳的模样,微微蹙了蹙眉道,“这些菜一闻到都觉得辣的要命,此前我一不小心吃了一个辣椒,那滋味简直难以忘记,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吃下去的。” 云裳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芙蓉炸鱼骨送入嘴里,面上满是满足之色,吞下去之后才笑着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嘛,我小时候便是极其喜欢吃辣的,只是那个时候,母妃不在身边,皇后又偏宠皇姐几分,下面的宫人见我不受宠爱,自然是能够克扣的便克扣下来的。因而那个时候,最满足的事情便是能够吃到一点儿辣椒,并且能够吃饱,好不好吃倒是其次了。” 说着,又吃了一块红通通的肉片,才接着道,“后来因为身子不好,被送到宁国寺中休养,寺庙之中是不允许吃肉的,因此,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吃到肉,偶尔趁着寺中僧人不注意,便偷偷跑到寺院后面的山上去抓一些野味来悄悄弄来吃,有一回还为了追一只兔子险些摔下山崖。” “直到后来快及笄的时候重新回了宫,母妃从冷宫中搬了出来,又遇见了王爷,才稍稍好些,开始能够吃到一些喜欢的吃的,最喜欢的便是玉满楼中的桂花糕,在宁国的时候王爷每回去玉满楼都会记得给我带一些回家。”云裳笑着道,眼中俱是浓浓的暖意。 三娘看着云裳的模样,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轻叹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亦是。” 云裳笑了笑道,“是啊,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美好。” 云裳说着,便从盘子中拿了一块桂花糕来,“就像这块桂花糕,瞧起来黄橙橙地,十分诱人,只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它这里面亦是藏有玄机的。” 云裳猛地掰开了手中的桂花糕,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金锁片来,抬起眼望向猛地变了脸色的三娘道,“这金锁片做工倒是十分精致的,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面上还刻着一个祥字,应当是孩子的名字吧,祥,吉祥。都说名字最能够体现爹娘对孩子的爱,这名字寓意倒是极好的,想必孩子亦是十分受宠的吧。” 云裳抬起眼,将手中的金锁片递给了面色苍白的三娘,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笑意。 三娘低下头望着手中的金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咬了咬唇,摇着头道,“不,怎么可能,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我们拿走了,如今用的都是我们的东西,而且这院子周围都是侍卫,每日我都跟在你旁边,你怎么可能联络上……” 云裳笑了笑,拢了拢鬓角的头发,笑着道,“三娘昨日不是还在问,为何今年的荷花谢的比往年都要早些?对了,三娘最近晚上可有发现,这院子中比以前安静了许多,以前尚一到晚上,蛐蛐、青蛙,甚至还有蝉,此起彼伏的,如今夜里却是极为安静的。” 三娘的眼中更添了几分疑惑,云裳将左手伸了出来,衣袖便滑到了手腕之处,三娘这才瞧见,云裳的手臂上,有好几道伤口,像是有些深的模样,而且瞧着,都是新添的。 “三娘可还记得,此前有一次,我一不小心打碎了琴桌上的花瓶?那时候,我便悄悄藏起了一块碎片。我从小便吃了许多的毒药,我的血可以解百毒,可是也是极为烈的毒药。我发现这院子应当也是临着街的,便每日散步的时候,在袖中将手腕割伤了,而后将血围着院子滴了一圈。我的血毒性很强,那些个蛐蛐青蛙的便自然会四处逃窜。你们都不曾注意到,只是围墙外的人只怕是觉着十分惊奇的,我的暗桩亦是不少的,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便会注意到这个院子。”云裳将衣袖放了下来,声音轻轻柔柔地,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那院中的荷花,只是因为我的血毒性实在是强了一些,被殃及了而已,幸而池塘中并未养鱼,不然只怕你们便会发现了。”云裳笑眯眯地望着三娘,“我的暗卫发现这院中有那么多人把守着,自然便会有所怀疑,因而你们每日出去采买的之后,只怕便已经被他们跟踪上了。你是个好娘亲,我知晓你每日等我睡着了之后,都会回家去查看你的孩子们。正因为如此,才让我的暗卫有了可乘之机。让你让厨子去买一些宁国的菜需要的食材也不过是再向我的属下传信而已,让他们将这金锁带进来。” 三娘面色苍白地望着云裳,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想要做什么?” 云裳笑了笑道,“我如今会在此处也不过是因为三娘的那位主子想要用我来威胁我的家人,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三娘想必如今能够体会我的心情的。” “可是我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三娘冷着脸道。 “下人,怕是不尽然吧。”云裳眯着眼望向三娘,“这些日子我亦是看得明白的,这院中所有下人,哪怕是周围的侍卫都是十分听三娘的话的,而且三娘亦是可以在这院子中来去自如,又怎么会只是一个下人呢。” 三娘的面色又白了几分,云裳摆了摆手道,“三娘放心,我不会让三娘放我离开此处的,三娘亦是做不到,只是有些事情,三娘却是能够帮一帮我的。” 三娘咬着唇望着云裳,半晌没有说话,云裳的目光便又落在她手中的金锁片上,嘴角微微一勾,笑着道,“三娘放心,我保证你的孩子们绝对平安无事。” 三娘沉默了良久,才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来,“你说吧,你想要如何做?” “十分简单,只需要三娘在回家探望孩子们的时候,顺手帮我放一张纸条在你家的桌子上便可,到时候自会有人来取。”云裳低声应道,眉眼间满是柔和,不带任何心机。 三娘咬了咬唇,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你不要动我的孩子。” “自然。”云裳笑眯眯地走到那桌子旁,铺开了一张纸,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落了笔,不一会儿,云裳便将纸条交到了三娘手中,“劳烦三娘了。” 信送出去的第三日,云裳早上醒来的时候便觉着三娘的面色有些难看,一见云裳睁开了眼,三娘便急急忙忙地道,“你做了些什么?” 云裳瞧着她的神色,便知晓只怕自己的猜测是真,而且法子也已经起了效果,便笑眯眯地道,“我什么都没做。” 三娘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翌日一早,却又递了一封信给云裳,旁边还有一瓶药,装药的药瓶密封着,云裳拿着药瓶看了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来。 那日夜里,云裳早早地便躺下了,只是却一直睁着眼没有睡,外面的更夫敲了第三次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渐渐走远,却听得“嘭”的一声响,睡在外间的三娘便被惊醒了起来,外面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三娘急急忙忙地拿着一盏灯走了进来,摇了摇云裳,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她,“是你,是你对不对,我的孩子们在哪里?”<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冷战 云裳揉了揉眼,似是刚被吵醒一般,目光迷茫地盯着三娘,“三娘,怎么了?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主子被人陷害是不是你做的?外面的人是不是你叫来救你的?”三娘目光中闪过一抹杀意,“我此前看过你送出去的信,上面分明只写了一堆废话啊,为何却……定然是你做了手脚,你以为主子如今不在你就能够走得了?”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抬起眼望向三娘,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你果然看过我送出去的信,三娘,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孩子们……” 三娘咬了咬唇,冷冷一哼道,“只要你尚在我手中,他们便不敢对我的孩子如何。”说着,便快步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在桌子上轻轻拍了几下,桌子下面便听见响动之声。云裳眯着眼瞧着,怪不得她在屋中遍寻不到暗道,原来竟是在这里。 三娘走到云裳身边,云裳却猛地出了手,手中银光一闪,三娘便被定在了原地。 “你……” 云裳便又伸出手动了动,三娘便没了声音。云裳收回手,将手中的银针放入袖中,淡淡地道,“那日你瞧见那金锁太过激动,便忘记检查其他的东西里面是否还有别的。后来随信带进来的药丸不过是混淆你的目光的,也难为你了,在我的茶里面放了安神散,悄悄将药丸给换掉了。可是你只怕是忘了,我既然能够知道王尽欢中的是七日醉,便应当是对毒对药都有几分了解的。” 三娘的目光中满是怒火,云裳沉吟了片刻,才又轻声道,“这些日子承蒙你照顾,你对我亦算得上是尽心的,尽管我用了一些低劣的手段将你的孩子们绑了,你却也没有趁机报复我,你放心好了,我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却也不屑于对小孩子下手,只要我安然离开此处,便保证你的孩子会毫发无伤地回到你身边。” 三娘被定在原地却又说不出来话,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云裳,云裳倒也不躲不避地任她看着,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暗卫的声音,“主子……” 云裳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将衣服穿上,不顾自己还披散着头发便走了出去,院中站着一片黑衣人,微微低垂着头,静静地立着,为首的是浅笑吟吟的浅音。院子门口还立着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云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来,朝着那玄色身影走了过去,伸出手欲抓住他的手,却见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云裳一眼,便转身朝着院子外走了。 云裳伸出的手尚来不及收回,愣愣地望着那有些冰冷的背影,目光中满是不解,半晌,才回过神来,收回了手,转过头望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浅音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浅音亦是有些奇怪的望着洛轻言的背影,喃喃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前几日王妃不见了,王爷跟疯了一般,没日没夜的让暗卫找王妃的踪迹,害得我们几乎好几日没合过眼了,怎么这好不容易见着了,却……” 云裳听浅音这么一说,便更是奇怪了,沉默了半晌,才道,“如今王爷住在驿站还是哪儿?” 浅音连忙道,“还在驿站呢。” “那便回驿站吧。”云裳轻声道,也抬脚往前面走了去,走了几步便又转过身吩咐着,“屋中的女子,便放了吧,还有此前让你们抓住的那三个孩子,放回去。” 浅音应了,转身吩咐着身后的暗卫去办,才跟着云裳一同回了驿站。 回了驿站天还没有亮,洛轻言倒是已经回到屋中了,只是却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书,身后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云裳有些奇怪地望了一眼那中年男子,那男子便连忙迎了上来,“王妃,属下是大夫,可否让属下瞧瞧你的伤口?” “伤口?”云裳愣了愣,什么伤口? 半晌才猛地想起了什么,心中一愣,目光悄悄瞟了一眼连头也不曾抬起过的洛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挽起衣袖,将手伸了过去,轻声道,“不过是小伤,无妨。” 那大夫却没有应声,只是默不作声地给伤口上了一些药,才轻声道,“王妃这些伤口虽然瞧起来不严重,只是却是有些深的,王妃注意着莫要让伤口沾了水,不然伤口容易化脓,而且容易留疤。且瞧着王妃的面色,应是失血过多,这段日子饮食稍稍注意一些,多让厨房做一些骨头汤来补一补。” 云裳应了声,却瞧见原本一直在看着书的洛轻言似是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头,目光淡淡地扫过云裳的胳膊,又蹙了蹙眉,垂下了眼。 大夫拿了一些上好的伤药放了,便由浅音领着离开了。 云裳瞧着洛轻言面色有些冷凝,沉默了片刻,才悄悄走到了洛轻言身边,低声道,“额,快要天亮了,一整夜没有睡,先睡会儿吧。” 洛轻言却猛地站了起来,冷冷地道,“不困,你先睡吧。”说着便走出了屋子。 “哎……”云裳又愣住了,立在原地发起呆来。 浅音一进来便瞧见云裳这副摸样,又探着头在屋中找了一圈也没瞧见洛轻言,这才走到云裳身边道,“王爷呢?” 云裳亦是沉下了脸,有些闷闷地道,“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我不过说了句要天亮了,他一整晚没睡,让他先睡会儿,他便站起身来便走了。” “啊?”浅音瞪大了眼,目光落在云裳的手臂上,半晌才道,“不应该啊,若是王爷与王妃闹别扭,又怎么会专程叫了大夫在这儿候着呢,而且还等着大夫给王妃您看了伤口才离开。” 沉默了许久,浅音才拉了拉云裳的衣袖道,“奴婢想起来了,自从那日王爷从暗卫嘴里得知有个院子突然跑出来很多蚂蚁青蛙蛐蛐,暗卫告诉王爷,您的血有剧毒,你定然是用血将那些个小东西驱赶出来吸引暗卫注意的时候,王爷似乎便一直没怎么说过话。” 浅音看了一眼有些迷茫的云裳,咬了咬牙道,“王爷定是太过关心王妃,觉着王妃这个法子太过极端,伤了自己的身子,所以心中不高兴。” “……”云裳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委委屈屈地道,“可是我所有东西都被他们搜走了,不用这个法子,我如今只怕都没有办法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了。” 浅音笑着道,“王爷这是太过关心王妃了,所以才生气的呢。” 云裳闻言,呆呆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半晌才道,“那他如今都不愿与我说话……” “那是王爷心疼王妃呢,再说了,王爷不与王妃说话,王妃也可以稍稍主动一些啊。”浅音笑眯眯地道。 云裳咬了咬唇,“我已经十分主动了啊,方才……”顿了顿,才抬起眼对着浅音道,“去瞧瞧王爷在哪儿,嘱咐厨房里准备一些吃的,我去给王爷送过去。” 浅音笑着点了点头,“此前王爷害怕王妃回来太晚,嘱咐了人在锅里温着绿豆粥呢,奴婢去叫人端一碗过来。” 不一会儿浅音便带了丫鬟端着绿豆粥,还配着一些糕点走了过来,对着云裳道,“王爷在院中的那间小书房之中呢。” 云裳点了点头,带着丫鬟便走到了书房门口,脚步顿了顿,将丫鬟手中的盘子接了过来,示意浅音他们在外面等着,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洛轻言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便抬起眼看了一眼,见到是云裳,目光便又落在了云裳的手上,眉头便蹙了起来,又低下了头去。 云裳倒也不气馁,端着盘子放到洛轻言身边,才轻声道,“忙了一夜,王爷定然是饿了吧,幸好王爷准备了粥,一直温着如今也还是热的,王爷喝一些暖暖胃吧。” 见洛轻言全然无回应,云裳咬了咬唇,悄悄朝着洛轻言靠近了一步,沉默了片刻,才伸出手拉住洛轻言的衣袖,轻声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担心了。我不应该为了给暗卫传信,便肆意伤害自己的身子,让你担心了。” 洛轻言这才抬起了眼,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云裳一眼,便又迅速转开了目光,云裳心中一下子便有些发了慌,沉默了片刻,才蹲下身子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靠在洛轻言的腿上,轻声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般做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洛轻言拿着书的手微微一颤,半晌,才放下了书,低着头望向云裳,目光已经柔和了几分,只是开口说出的话却仍旧冷冰冰地,“伤害自己?那日禁卫营的人来找你,你分明已经知晓了有阴谋,若是你不想要跟着他们走,他们便是想要硬来也伤不了你半分。可是你便是因为心中好奇,便自己跟着他们去了。若不是因为如此,这后面的这些事情根本就完全不会发生!” 云裳沉默着,洛轻言便又抬起头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宁云裳,有时候我真希望在你身上系上一根绳子,将你绑在我身边。”< 第三百三十三章 音讯 半晌没有听见云裳的声音,洛轻言心觉有异,便伸出手想要将云裳的头抬起来,触手一片冰凉,洛轻言心中一颤,手便顿住了。 沉默了良久,才轻叹了口气,将云裳的脸抬了起来,低声道,“我又没有骂你,你哭什么?”眼中却是盛满了满满的心疼。 云裳垂着眼,心中一片酸涩,嘴角却是带着笑的,连连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觉着,觉着王爷对我太好了,所以一时忍不住……” 洛轻言蹙着眉头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擦干了云裳脸上的泪,冷着脸道,“我对着你发火你倒还觉着我对你好,寻常那般好言好语地与你说话倒不见你有一分感动。” 云裳闻言,微微勾了勾嘴角垂下头去,亦是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却像是被温暖得快要化了一般,她经历过许多事情,自是比旁人更明白,有时候,真心真意地好也许并不一定非得要是宠着,一味地给与。有时候,带着担忧的责备却更为难得几分。 “好了,莫要哭了。”洛轻言将云裳揽入怀中,轻声细语地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怪我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好你。乖,不哭了,你失踪的这些时日我都不曾好好睡过一个觉,陪我好好睡一觉如何?”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闻着洛轻言身上带着几分清冽的梅花香,点了点头,“好。” 洛轻言便猛地弯下腰,将云裳打横抱起,朝着寝室走去。 浅音站在门口,远远瞧着两人的模样,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连忙退后了几步,看着洛轻言抱着云裳进了屋中,才舒了口气,将门悄悄合了上,转身离开了。 这一觉,云裳倒也睡得十分安稳,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傍晚十分,洛轻言亦是没有起床,靠在床头,一只手揽着云裳,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在看。瞧着云裳醒了过来,便索性放下了书,将她往上面抱了抱,让她靠在自己身前,轻声问道,“睡醒了?” 云裳眯着眼点了点头,“什么时辰了?” “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用晚膳了。”洛轻言笑眯眯地道。 云裳轻轻“嗯”了一声,却是不愿意起床,靠着洛轻言又开始打起盹儿来。洛轻言见状,有些无奈地刮了刮云裳的鼻子道,“还不起?” 云裳摇了摇头,声音中满是睡意,“还是困啊,要不你与我说说话,让我清醒清醒?” 洛轻言哭笑不得,只得揽着云裳低声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倒也发生了一些事情,王尽欢的那案子原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真凶马上便要浮出水面了,却有人将所有的证据全都毁了,没有了证据,自然也不能定罪,王尽欢的罪名也无法成立了,便那般不了了之,本来不过是一个妓子而已,只怕也没有谁真正在意她的生死。” 云裳叹了口气,“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是谁做的了,不过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又道,“另外便是,那日你传信出来之后,我便让人去搜集了一些证据,让朝中一些官员上了奏折,说七王爷与禁卫军指挥使暗中勾结,有谋反之心。折子送到了陛下手中,陛下震怒,让人将七王爷关入了牢中,只是陛下却一直没有让人去查此事,只怕亦是害怕查出来真有此事不好处置。” 云裳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便这样算了?” “算了?”洛轻言挑了挑眉,“怎么可能,只是他如今尚且有人护着,不是我们能够一击便倒的,对付他,我们不能着急了,得一点一点慢慢来,先储蓄力量,而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他彻底击垮。” “那还得等好久啊。”云裳闷闷地道。 洛轻言亦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下头对着云裳道,“裳儿,我们是时候回锦城了。” “嗯?”云裳呆了呆,抬起眼望向洛轻言,“我们如今不是在锦城之中吗?”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洛轻言的意思,“可是,我出事的消息已经几乎传遍了夏国的吧,即便是要回睿王府,也还需要一定的时日准备啊。” 洛轻言将云裳抱住,低声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我们便出城,而后,风风光光地回到锦城之中。” 云裳眨了眨眼,又顿了一会儿,复又眨了眨眼,半晌才应了声,“好。” 第二日一大早,云裳与洛轻言便离开了锦城,那日下午,睿王府外却发生了一件事情。有好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人来到了睿王府大门口,说是睿王妃让他们前来寻找睿王府的管家的。还说南方闹水患闹的厉害,睿王妃如今正在南方一个叫做月前的城中为在水患中感染了疫病的人诊治。 睿王府外很快便聚集起了许多人,皆对着那几人指指点点,说睿王妃前段时日去寺院祈福的路上遇刺身亡的事情闹的那般轰轰烈烈,这几人瞧着那穿着打扮,定然是骗子。 只是那几人中为首的却突然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了匆匆赶来的管家,“月前的疫病有些严重,城中的药材不够了,王妃便让我们前来锦城到睿王府寻找管家,让管家迅速采买一些药材送往月前城。这是我们临行前王妃给我们的信物,让我们定要交给管家,对了,我这儿还有王妃亲自写的采买清单。”那人又急忙拿出一张已经被折叠了许多遍,揉的有些不成样子的纸。 管家连忙接过玉佩和那纸,看了半晌,才神色十分激动地道,“是!是!是!是王妃的玉佩,是王妃的字迹,王妃没事,王妃没事。” 说着便急急忙忙吩咐着身后的下人道,“快,将这几位客人请入府中,再派多些人按照王妃的清单采买药材去,我得赶紧入宫禀报陛下。” 说完便吩咐着人备马,匆匆骑着马便朝着宫中去了。 此事很快便在锦城之中传了开来,酒馆茶肆之中甚至将此事迅速地便变成了话本儿,经由说书先生的嘴传到了许多百姓耳中。 皇宫之中,刘文安附在夏寰宇耳边低语了一会儿,夏寰宇才从满桌子奏章之中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呵,那丫头,将锦城搅得不得安宁之后,却又顶了个救死扶伤的名声准备正大光明地回来了,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睿王有一个这样的妻子,倒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刘文安佝着腰笑了笑,“奴才倒是觉得,是件好事呢。陛下前段时日不是还在烦心着睿王爷之事?原本陛下将睿王爷派遣到雅族去平叛本就是想要让睿王爷快速地建功立业,在朝中立足。只是睿王爷却在知晓睿王妃之事之后,悄然离开了营地。而今睿王妃在月前城救治受灾的百姓,可是功德一件。睿王爷那般在乎睿王妃,定然是与睿王妃在一起的,这功劳,也有睿王爷的一份啊。” 夏寰宇沉思了片刻,却是满不在乎地哼了哼,低声道,“儿女情长,如何成得了大事?” 刘文安闻言,悄悄抬起眼来觑了一眼夏寰宇的神色,复又低下头沉吟了片刻,才道,“儿女情长也并不一定全然是过错,还是得看睿王爷心系之人是谁,若是睿王妃的话,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呢。奴才还记得,此前陛下刚刚登基那会儿,与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但是华皇后娘娘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对百姓亦是十分关怀的,在民间素有贤名。因此那时候,陛下虽然独宠皇后,只是百姓却是十个有九个都觉着陛下重情重义,定然能够做一个好皇帝。” 夏寰宇闻言,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的奏折,刘文安见状,惊觉自己失言,连忙跪倒在地道,“老奴有罪,老奴不该提及……华皇后。” 夏寰宇低下头,殿中静了许久,才听见夏寰宇波澜不惊地声音传来,“你说的没错,宁云裳那丫头是个聪明的,如此,便静观其变吧。只是,若是有一日寡人发现她的存在于睿王是一个威胁的话,寡人定会毫不手软地除掉她。” 刘文安低着头,低低地应着声。 “去吧,下旨让……让柳吟风从太医院中抽调是个医术好的太医,带着去月前城,协同睿王和睿王妃救治难民。让户部拨一百万银子,筹备一些救灾物资和积蓄的药材,让柳吟风一同带着去南方水患严重的地方去赈灾。”夏寰宇放下手中的折子,提起笔,淡淡地吩咐着,手下却没有停顿地在批示着奏折。 刘文安仔仔细细地听了,走到一旁拿了明黄色的卷轴展了开来,在上面将夏寰宇方才所言之事一一写了上去,复又将奏折呈到了夏寰宇面前,夏寰宇淡淡地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去吧。” 刘文安便弓着身子退了下去,急忙去柳府宣旨去了。 殿中,夏寰宇停下了笔,喃喃道,“睿王,柳吟风……勇者,谋者……”< 第三百三十四章 归来兮 “陛下下旨让柳吟风去月前城,我们却不在,会不会出什么事?”云裳坐在茶楼雅间之中,望着下面走过的长长队伍,穿着一身青衣的柳吟风缓缓骑着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长长的运送药材和物资的马车。 洛轻言轻笑一声,“无妨,不用害怕,我早已经安排好了,保证让柳吟风次次只能与我们错过,如今是八月底,九月中旬我们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锦城之中了。” 既然洛轻言这般说了,云裳便也不会有任何怀疑,笑眯眯地道,“好。”复又想起此前暗卫传来的消息,“听闻华国公已经班师回朝了,再过几日就要到锦城了。王爷临阵脱逃,一声不吭地便从营地消失了,还是好生趁此机会想想如何与华国公解释吧。” 洛轻言微微蹙眉,低声道,“我怕什么?为何要与他解释?”见云裳略带几分怀疑的目光,便又忍不住刮了刮云裳的鼻子,笑着道,“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过了几日,云裳便知晓了洛轻言所用的办法,他只是让人易容成了云裳与他,打着睿王睿王妃的名义,在受水灾较为严重的地方去做一些事情,施粥,看诊,送衣裳,买了院子收容无家可归的难民。 只是却也在柳吟风身边安插了人,总是能够在柳吟风到的前几日便又前往下一个地方,与柳吟风玩了几天捉迷藏之后,便大张旗鼓地回了锦城。 洛轻言倒是不曾骗她,回锦城的时候果真是风风光光地,锦城百姓自发到城门口迎接,迎接的百姓从城门口一路到了宫门前。 夏寰宇亦是亲自到了宫门口来相迎,洛轻言下了马,走到马车前扶着云裳下了马车,两人一同走到夏寰宇面前行了跪拜之礼,“拜见陛下。” 夏寰宇轻轻颔首,目光落在两人头顶,“平身吧,一路辛苦。”说着,便朝着一旁的刘文安使了个眼色。 刘文安连忙拿出袖中明黄色的圣旨来,笑眯眯地道,“陛下有旨,睿王、睿王妃接旨。” 圣旨不过是一些赏赐,只是赏赐倒是十分丰厚。且由夏寰宇亲自相迎,便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刘文安念完了圣旨,夏寰宇才又缓声道,“你们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回睿王府歇息几日吧。” 云裳与洛轻言连忙领旨谢恩,送走了夏寰宇,才又出了宫往睿王府去。 云裳掀开马车车帘望着外面不停张望着的百姓,望着他们眼中盛满的感激,微微有些沉默,快要到睿王府了,才放下了帘子,轻声道,“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无端担了这么一个好名声,实在是有些受之有愧。” “为何是什么事情都没做?”洛轻言转过眼望向云裳沉静的侧颜,轻声道,“虽然只是旁人易容成我们,打着我们的旗号去做的那些事情,可是也是真的做过的啊,若不是你,我是定然不会做的,所以算来算去,也都是你功劳。” 云裳被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此倒是要多谢王爷了。” 睿王府前,管家亦是早已经带了人在门口迎接了,睿王扶着云裳下了马车,笑眯眯地抬起眼望着府门之上的睿王府三个字,轻声笑道,“总算是回来了。” 云裳心中亦是有些感叹,这一次离开,倒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 走进睿王府,穿过花厅,却瞧见一抹红色身影正坐在花厅院中喝着酒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云裳微微蹙了蹙眉,望向身旁的洛轻言,还未开口,那红色身影便已经瞧见了他们二人,急急忙忙地便扑了过来,“轻言轻言,你这睿王府倒是比之前靖王府气派多了。” 洛轻言挑了挑眉,冷着脸道,“然后呢?” “唔,我这次来可是来投奔你的,这睿王府这么大,客房应当也不少,也不必太麻烦,随便吩咐管家让人收拾一间给我便可,对了,还有我妹妹。”穿着一身红衣的男子面上倒是十分地理所当然,笑眯眯地道。 “……”洛轻言没有理会,倒是云裳笑着应了,吩咐着管家去收拾了两个院子出来。 王尽欢便高兴了,兴高采烈地拉着管家去选院子,云裳望着那无比妖娆的背影,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笑着道,“虽然已经开始习惯了,只是我却还是有些好奇,王爷是如何与王尽欢成为朋友的。”顿了顿,又接着道,“犹记得此前与王爷尚不是太熟悉的时候,倒是听过一些传言,都说王爷与王尽欢,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是断袖呢。” 洛轻言闻言,嘴角抽了抽,转过身望向身后的侍从,低声道,“让管家不必帮王尽欢选院子了……” 云裳笑了出声,连忙拉住洛轻言,“别别别,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这般急急忙忙地让管家将王尽欢赶出去,倒有一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欲盖弥彰?”洛轻言重复了一遍,目光望向一脸幸灾乐祸的云裳,沉吟了片刻,便猛地弯下腰,将云裳打横抱了起来。 云裳惊呼了一声,连忙抱住洛轻言的脖子,轻声道,“王爷这是作何?” “让你知道知道,我究竟是不是断袖!”洛轻言的脚步匆匆。 云裳一下便明白了洛轻言话中含义,脸顿时便红了起来,连忙道,“不是,不是,王爷不是断袖。王爷赶紧放我下来吧,这府中许多的下人都瞧着呢。” 洛轻言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要放下她的打算。 只是刚进了院子,浅音便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王妃,宫中皇后派人来传话,说后日是她的寿辰,将在宫中设宴,请王妃到时候参加。” 云裳躺在洛轻言怀中点了点头,挣扎着要下来,洛轻言却不许,浅音瞧瞧觑了一眼两人,连忙道,“方才宫中来人传话的时候,暗卫发现,前来传话的宫人身后还跟着小尾巴,是……沈淑妃的人。” “沈淑妃?”云裳蹙了蹙眉,“她不是尚在佛堂之中?” 浅音摇了摇头,“前几日沈淑妃生了病,陛下便下旨让她搬回了淑雅宫。对了,前日,前太子的孩子,被接入了宫中,听闻暂时养在未央宫中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皇后寿宴 “哦?”云裳挑了挑眉,皇后果然还是将小世子接入了宫中,竟将宝押在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手中,看来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啊。 “不是听闻小世子病重吗?如何了?”云裳拍了拍洛轻言的手,洛轻言见两人竟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将她放了下来,闷闷地走到一旁的书桌之后随意抽了本书看了起来。 云裳瞧着便觉有些好笑,心中却在暗自庆幸着逃过了一劫,连忙拉着浅音走到了一旁的软塌边坐了下来。 “浅浅老大传话来说,她昨儿个去瞧了瞧那小世子,去的时候太医正在给小世子诊治,太医说是皇陵之中湿气太重,湿毒入侵,需好生将养着。只是浅浅老大说,她瞧着那小世子的症状倒不像是湿毒,反而像是真正的中了毒。”浅音努了努嘴,“只是老大说她对毒没什么研究,也瞧不出小世子所中何毒。” “中毒?”云裳冷笑一声,“无妨,想必过些日子慢慢也就好了。这下毒之人,除了皇后,别无他人。皇后不使这样拙劣的手段,如何能够将小世子接回宫?只是这宫中上上下下,没有哪个是傻的,只怕一个个的,心中都清楚明白得很。” 浅音应了一声,又道,“那此事?” “我们不需做什么,尽管作壁上观即可。皇后自以为将小世子接回来是多了一个利剑,能够有助于她夺宠,却不知道,她这般做唯一的结果,不过是妄送一条人命罢了。”云裳冷冷地道,挥手让浅音退了下去。 浅音刚退出屋子,洛轻言便又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云裳身边便顺势将她压倒在榻上,云裳急忙惊呼一声,推了推洛轻言,“你做什么,这青天白日的。” 洛轻言轻笑一声,“没事,咱们可以做到晚上,那样就不是青天白日了……” 云裳脸瞬间便红得通透,“你胡言乱语……”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洛轻言给堵住了,云裳急急忙忙地趁着空隙惊呼了一声,“别别别,别在这里,去床上……” 洛轻言闻言,笑了一声,将云裳打横抱了起来,转身走到床边,伸出手将床帐放了下来,衣衫被不断地扔出来,落了一地…… 这一觉倒是果真从天亮睡到了天黑的,云裳醒来的时候,洛轻言似乎也刚醒没多久,目光中尚不甚清明,云裳趴在他胸前,抓着他的头发把玩着,半晌才道,“我听闻夏国极其重视子嗣,我们什么时候……” 洛轻言低下头亲了亲云裳的额头,才轻声道,“不急,我们如今危机四伏,连保全自身都十分不易,若是你怀孕了,只怕那些人便会狗急跳墙了,现在着实不是要孩子的时候。再等等,等一切布置妥当之后,我不想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云裳闻言,心中亦是明白他所说的都是事实,沉默了半晌,方点了点头。 因着他们打着刚刚回城的缘故,夏寰宇亦是下旨免了洛轻言三日的早朝,洛轻言倒也乐得清闲,打定主意这三日便好生在府中休整休整。云裳亦是想起此前那假的睿王妃的尸体在王府之中被盗,便也想好好清理一下府中的下人。 只是还未付诸行动,华国公便怒气冲冲地闹上了门来。 “王爷您还是去瞧瞧吧,那华国公在花厅里面摔了好几个茶杯了。”浅音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书桌后那还在悠闲写着字的人身上。 “让他摔便是了。”洛轻言淡淡地道,“怎么?府中的茶杯不够了?不够就差暗卫再去街上买上几百个回来放着。” 云裳叹了口气,“王爷你这又是何必,外祖父也不是冥顽不灵之人,你去与他好生说一说,他也不会生气的。” “若是你把这句话里面所有的不字去掉,我倒也还信得。”洛轻言不动如山,手中的笔不曾停顿片刻。 “不好了不好了,王公子与华国公二人在花厅打起来了。”下人匆匆跑来报,面上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王公子?王尽欢?”云裳蹙眉,又是一个祖宗,“他是怎么跑到花厅去的?” 下人连忙道,“方才王公子在花园之中小憩,见到下人匆匆来去,来来回回端了好几杯茶,就顺口问了一句,府中是不是有客人,为何这来来回回地沏茶,都不一次多沏几杯。下人便答了,王公子一听,便跑到花厅去瞧热闹,哪知道三言两语地两人便吵了起来,后来便动上了手。” 洛轻言闻言,更是高兴了,“好,王尽欢就这事做对了,花厅的东西随便他们砸,砸了再买。” 洛轻言不仅自己不去花厅,还拉着云裳不让她去,云裳知晓他是怕华国公一时气急败坏,将怒气洒在自己身上,便也只得在屋中陪着。 王尽欢与华国公这一打,便是两个多时辰,最后倒是华国公怒气冲冲地被气走了。王尽欢打赢了,自然便迫不及待地跑到洛轻言面前来炫耀了,“哈哈哈,你刚才没瞧见,无论他怎么骂,我就是不下去,他又追不上我,简直太好笑了。” 云裳诧异地望着王尽欢,“你们没动手?” 王尽欢点了点头,“没有啊,只是我一直跑,一直在语言上挑衅他,可是他追不上我啊。” “……” 第二日是皇后寿辰,他们刚回府,皇后便命人来邀,云裳自是不敢怠慢的,命管家从他们自宁国带过来的东西中选了一件七彩纱裙,让丫鬟拿着与她一同进宫去为皇后祝寿。 “夏国宫中嫔妃公主的多,大宴小宴的不少,总是拿此前从宁国带来的东西去送礼亦不是法子,让管家空闲了去甄选一些好的东西来备着吧。”洛轻言瞧了瞧丫鬟捧着的七彩纱裙,皱了皱眉头道。 云裳微微颔首,她亦是明白这个道理,刚到宁国这么几月,各种宴会的邀请便不曾断过,云裳自恃身份还算高,有些不那么重要的便索性没有去。只是若想要拉拢那些个权贵夫人,怕也是不好这样一直拒绝下去的。 男宾和女宾是不同的,男宾须得先到太极殿以大礼拜见帝后,向皇后祝寿。这段时间,女宾是在后宫等着的,待皇后回未央宫换下朝服的时候,再向皇后拜寿。 云裳到未央宫的时候,许多人都已经到了。云裳虽然也算得上是时常进宫的,只是宫中嫔妃众多,云裳认得的倒只是少数。因而云裳一入未央宫的大门,便只觉着四面八方地目光都在朝着她望过来。 云裳耳力算好的,便听见了人群中偶尔传来几声窃窃私语,“这位怎么面生得紧,是哪个宫里添的新人?倒也没有听说陛下最近有纳新人啊,这容貌这姿色,放在宫中,应当不会至于没人知道吧。” 云裳挑了挑眉,敢情是将她当作了情敌了? 正想着,便隐隐听见有人道,“湘贵嫔来了。” 云裳闻言,便转过头望向未央宫的大门口,果真瞧见宁浅穿着一身浅粉色曳地长裙斯斯然地走了过来,见到云裳,宁浅眼中一亮,连忙快走了两步,走到云裳面前笑了笑,“你这一次倒也算得上是死里逃生了,下次可切莫如此了,你可知我在宫中有多担心?” 云裳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握住宁浅的手道,“知道了,这次是我莽撞了,下次不会了。” 却不知,云裳此举落入了周围人的眼中,却又令人惊诧地瞪大了眼。 “哎哟,今儿个一来便瞧见这般养眼的画面,两位大美人儿站在一起果真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一声带着几分打趣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裳微微一笑,收回了手,转身望向那女子,笑眯眯地道,“贵妃娘娘。” 云贵妃微微颔首,笑眯眯地走到两人跟前,却压低了声音道,“知晓你们有些交情,只是怎么便在这儿做出这般扎眼的事情。裳儿你是睿王妃,被人瞧见了你握着湘贵嫔的手,怕是会引得旁人无端猜疑,觉着睿王与后妃勾结呢。” 云裳心中一思量,便浅浅一笑,扬声道,“贵妃娘娘不知,前段时日我在月前城那边呆了一段时日,整日里风吹日晒的,这脸都粗糙了许多。方才听闻湘贵嫔娘娘手中有一些好的方子可以让皮肤更柔嫩几分,心中高兴,一时没忍住,倒是唐突了美人了。” “你这嘴,跟抹了蜜一般,让湘贵嫔都不知道该如何回你了。”云贵妃哈哈笑道,对着两人道,“虽然已经入秋了,这天气却还是有些热,今儿个也没风,还是先进殿中坐一会儿吧。” 云裳与宁浅对视一眼,纷纷应了声是,跟在湘贵嫔身后走进了未央宫大殿。 待三人的身影瞧不见了,才又有窃窃私语响了起来,“月前城,那位就是睿王妃?” “多半是了,听闻睿王妃美貌与湘贵嫔不遑多让,倒也是名副其实的。” 正说话的女子叹了口气,正欲再说,却被人从身后猛地撞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谁啊,这般放肆!”女子蹙了蹙眉,转过头去怒骂道,却瞧见一个个头小小的小孩站在那里,面色有些苍白,只是眼睛却是十分大,皱着眉头望着那女子。<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世子 那女子仔细辨认了一番,并不是宫中的小主子,便冷冷哼了一声道,“这谁家的野孩子,跑这儿来撒野,宫人呢,还不赶紧将他赶出去,马上皇后娘娘便要回宫了,若是惊扰了皇后娘娘,该当何罪!” 与她说话的女子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道,“能够入宫的都应当是朝中大臣家眷的子女,身份应当也不低,你莫要……”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我好歹也是陛下的嫔妃,被一个臣子的孩子冲撞了,难道还不能够教训一番?”说着便抬起手指着那小孩子道,“来人,将这野孩子带走,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元美人说谁碍手碍脚的呢?”淡淡的声音传来,却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仪。 众人连忙让开来,便瞧见皇后站在未央宫宫门口,目光淡淡地望着元美人,眉头轻蹙,难辨喜怒。 元美人虽说亦是后宫嫔妃,只是却仅仅是小小的美人,见到皇后便觉着腿有些软,连忙跪了下来道,“这孩子在未央宫中横冲直撞的,贱妾方才被这孩子险些撞倒,害怕他冲撞了皇后娘娘的凤驾,便想让人将他带下去找个地方安置了。” “呵。”皇后嘴角微微一勾,笑容愈发的冷了起来,看了元美人一眼,才望向站在元美人身前的小孩,面色才稍稍缓和了几分,抬起手朝着那小孩招了招手道,“云曦,到祖母这儿来。” 小孩抬起眼看了看皇后,便默不作声地走到了皇后跟上,抬起眼望向皇后,眸光中似有泪光在闪烁,咬着唇站了片刻,才低声叫了一声,“祖母。” 元美人闻言,半跪着的身子朝着一旁歪了歪,面上浓浓的脂粉都掩饰不住她脸色的苍白。 “云曦怎么下床了?奶娘可有跟着?”皇后伸出手牵住夏云曦的小手,轻声问道。 夏云曦沉默了片刻,才口齿清晰地道,“先前听宫女说,今日是祖母生辰,云曦想来给祖母祝寿,只是奶娘不肯让我下床,云曦便偷偷跑了过来。” 皇后闻言,转过身吩咐着一旁的宫人,“去将奶娘找过来。”说完便拉着夏云曦的手朝着殿内走去。 “今日本宫寿辰,不宜见血,来人,先把元美人带下去吧。”皇后淡淡地道,脚步却不曾有片刻的停顿。 云裳与宁浅还有云贵妃听闻皇后回宫了,便连忙起身走到门口欲迎,却正瞧见这一幕,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孩子身上,顿了顿,才又移了开去。皇后便已经到了门口了,三人连忙行了礼,“皇后娘娘千禧。” 皇后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云裳身上,“前些日子听陛下说起睿王妃的事,睿王妃倒是心系百姓的,为咱们女子争了口气,辛苦了。” 云裳连忙道,“臣妇只是路过的时候顺道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不得皇后娘娘这般夸赞的,倒是陛下随即命人送去的那些物资和药材起了大作用,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 皇后笑了笑,“睿王妃谦虚了。”说完又沉吟了片刻,才道,“本宫先入内殿将这朝服换下来,劳烦睿王妃帮本宫先看着些小世子,免得有一些有眼无珠的人冲撞了小世子。” 云裳闻言,低着头皱了皱眉,不明白皇后是打的什么主意,却也连忙应了下来,“臣妇遵命。” 皇后低下眼望着夏云曦,笑眯眯地道,“云曦,这位你得叫王婶,祖母先去换身衣裳,你先在这儿与你王婶坐一坐?” 夏云曦抬起头看了眼云裳,又看了看皇后,沉默了半晌,方点了点头,乖乖巧巧地应了,“好。” 皇后笑了笑,便转身进了内殿,云裳这才站起身来,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儿,眉头轻轻一蹙,转过头吩咐着一旁的宫人,“去准备一些世子能够吃的东西来吧。” 说完又低下头对着夏云曦道,“你是叫夏云曦是不是?来,咱们去坐着可好?我让人给你准备好吃的去了。” 夏云曦点了点头,怯怯地跟着云裳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 云贵妃拉了拉云裳的衣袖,凑到云裳身边道,“听说这小世子身子十分弱,皇后那般宝贝小世子的,却扔给你来带着,只怕目的不那么单纯,你定要小心。” 云裳心中又何尝不是十分警惕的,听闻云贵妃这般说便也轻轻颔首,目光望着静静坐着的夏云曦,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这个孩子倒也是个可怜的,这般小便没了父亲,被人当作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宫人拿了些栗子糕送了过来,云裳伸出手欲拿,却被宁浅拉了一拉,沉默了片刻,才对着那宫人道,“你将糕点给小世子吧,再倒些热水备着,免得小世子呛到。” 宫人一一应了,倒了些水放在了桌子上。 云裳瞧着夏云曦拿着栗子糕一小点一小点的掰着吃着,却半晌没有吃完一块。 外面却突然传来通报之声,“沈淑妃到。”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门外,便瞧见一个穿着杏色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梳着偏云髻,簪着金丝镶玉的簪子。云裳上次见到沈淑妃是晚上,她只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的模样,此时见她盛装打扮的模样倒也有些惊艳。云裳心中冷冷一笑,倒也难怪夏寰宇能够瞧上。 沈淑妃目光柔柔地看了过来,对着三人笑了笑,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目光却落在云裳身边的小世子身上,停顿了半晌,才笑着问道,“小世子身子可好些了?” 夏云曦似是听见有人叫他,愣了愣,抬起眼来望了眼沈淑妃,又转过眼望向云裳,沉默了片刻,便又低下了头去,闷不作声地继续吃栗子糕。 云裳瞧见沈淑妃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怒气,却又极快地压制了下来,心中稍稍一动,便道,“小世子年龄尚小,哪里知晓这些,还请淑妃娘娘谅解。” 沈淑妃闻言,这才抬起眼来望了眼云裳,缓缓勾起一抹笑来,笑容中似是别具深意,“小世子在吃的,可是栗子糕?”< 第三百四十三章 被算计 云裳正侧着身子端起一旁的茶水,听闻沈淑妃这么一问,手微微一顿,才缓缓将茶杯端了起来,望向沈淑妃,面色带着几分讶异,“淑妃娘娘好眼力,小世子吃的正是宫女送过来的栗子糕,莫非有什么不妥?” 沈淑妃闻言,淡淡地笑了笑,抬起手,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摇了摇头,“没什么,本宫亦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嘴里说着没什么,只是那眼神却是十足的看好戏的模样。 云裳懒得去猜想那笑容中有什么深意,左右这栗子糕是宫人送来的,亦是宫人亲手送到夏云曦手中的,即便是出了什么事,也波及不到她这儿来。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这是云裳在宫中这些年学到的生存法则。 云裳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自己身旁的小人身上,见他伸手去端茶杯,云裳连忙示意一旁的宫人,“还不赶紧侍候小世子喝水?” 宫人连忙应了声,上前扶住水杯,递到了夏云曦嘴边。夏云曦抬起头看了云裳一眼,便低下头去含住杯沿,咕噜咕噜喝起水来。 正在此时,便有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进来,走到夏云曦旁边略带几分担忧地道,“哎,我的小祖宗哎,我不过是去帮了一会儿的忙,一转眼你便不见了,差点将我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云裳瞧着妇人面上的忧心不似作伪,心中正猜想着妇人的身份,便听见夏云曦放开了茶杯,怯怯地叫了一声“奶娘……” 那奶娘闻言,连忙将夏云曦抱了起来,朝着在座的众人行了礼,便要抱着夏云曦下去,云裳沉吟了片刻,便淡淡地开了口,“皇后娘娘方才让小世子在此处等她换衣裳,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辰,便让小世子跟在娘娘身边呆一会儿吧。” 奶娘脚步一顿,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便忙不迭地应着声,“是,是,是,奴婢明白了。”说着便又将夏云曦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见夏云曦手中还拿着小半块栗子糕,便连忙道,“这东西小世子可莫要多吃……”说着便将那半块栗子糕接了过来,放在了一旁。 云裳淡淡地瞧着,既然夏云曦的奶娘来了,想必不会出什么事了,云裳想着,便转过头去云贵妃随意地说着话。 正说着话呢,云裳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地香味传了过来,云裳心中一怔,眉头便蹙了起来,暗自深吸了几口气,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杀意。云裳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周围,便瞧见唯有沈淑妃在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云裳暗自将方才所有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便又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轻轻嗅了嗅,这一嗅,面色却突然变了。 “怎么了?”宁浅瞧着云裳的神色,便压低了声音问着,云裳朝宁浅使了一个眼神,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之上,宁浅沉默了一下,便转开了眼,抬头望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宫人。 云裳将茶杯放在了桌子的边沿,宁浅身边的宫人便连忙上前拿了炉上烧着的茶水给云裳盛满了茶,却在转身放茶壶的时候,衣袖轻扫,那茶杯便碰到了。只听见“嘭”的一声,满满一杯子的茶水便浇在了云裳的胳膊上。 “啊……”云裳惊呼一声,连忙抬起手臂掀开衣袖,便瞧见下面的皮肤被烫红了一大片。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那宫女连忙跪倒在地,连声告饶。 “怎么倒的茶?”宁浅皱了皱眉,怒斥着那宫女。 云裳连忙拉了拉宁浅的手,笑着道,“湘贵嫔莫要生气,她也不是故意的。”说完,却又蹙着眉头望着自己手上的那一片红色,“只是恐怕得要借湘贵嫔的宫中换一换衣裳了,今日皇后娘娘寿辰,我穿着被污了的衣裳去祝寿只怕不怎么好。” 宁浅连忙站起身来道,“好,我与你一同去。” 云裳摇了摇头,看了眼在一旁低着头玩着手指头的小世子道,“方才皇后娘娘将小世子托付给我,我如今只怕是不能照看着了,烦劳湘贵嫔帮忙瞧着一些。” 宁浅沉吟了片刻,方点了点头,吩咐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道,“还不赶紧带王妃去湘竹殿?” 那宫女连连应是,站起身来,带着云裳往湘竹殿去。刚一出了未央宫,云裳便蹙起眉头,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王府带出来的丫鬟道,“去未央宫门口找刘公公,让刘公公给王爷传句话,让他来湘竹殿一趟。” 那丫鬟连忙应了声,便匆匆朝着与云裳相反的方向去了。 走在前面带路的宫女才回过了头,轻声道,“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轻轻颔首,望着周围不时经过的宫人,压低了声音回应道,“方才在未央宫中,沈淑妃一直引我注意夏云曦,我一时不察,没有注意到茶水中有迷幻散,喝了两口。” 那宫女闻言,脚步一顿,却又连忙低着头,迈开了步子,“那如何是好,奴婢身上有解毒丸,主子你瞧瞧可有用?” 云裳轻笑了一声,“这迷幻散并非毒药,只是会让人产生幻觉而已,解毒丸是没用的。这宫中守备森严,暗卫今日无法进来,湘竹殿我们的人多,我稍稍放心一些,待会儿到了湘竹殿,你找一件湘贵嫔未曾穿过的衣裳给我,我换衣裳,你让所有人加强戒备,在周围守着,除了睿王莫要让其他人接近湘竹殿,迷幻散虽然不是毒,但是我应当也能够稍稍抵抗一些,不会完全失去理智,不过以防万一,若是瞧见我有什么不对劲,便直接下手将我敲晕了即可。” “是。”那宫女低低地应了一声,知晓此事十分严重,咬了咬唇加快了脚步往湘竹殿走去。 进了湘竹殿,云裳的额上因为压制迷幻散的发作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地汗珠,那宫女连忙快速地从箱子中拿了一件紫色长裙来,又吩咐着周围的宫人注意着戒备,才又回到了殿中扶住云裳让她坐到床边,想要侍候云裳换衣裳。 云裳只觉着眼前已经渐渐地模糊了起来,像是有七彩的云朵在摇晃一般,云裳晕晕乎乎地摇了摇头,便瞧见云朵散了开来,宁浅站在自己的面前。 云裳心中一喜,连忙道,“只怕有人要害我,你快让人去太极殿通知王爷,让王爷快些过来。” 面前的宁浅点了点头,转身便出去了,云裳靠在床边发起呆来,却又瞧见一个穿着宫女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云裳一喜,连忙抓住她的手道,“如何了?” 那宫女弯了弯腰行了个礼,低声应道,“一切皆好,奴婢侍候王妃更衣吧。” 云裳蹙了蹙眉,只觉着这宫女声音似乎有些难听,却也轻轻点了点头,脑海中不停地闪过在未央宫中,似乎是有人往她的杯子中放药,云裳抓住旁边的床帐,猛地一拉,站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有人要害我,有人给我下药,快快快,快找王爷,叫王爷来,叫王爷来。” 那宫人连忙扶住云裳低声应道,“王妃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去未央宫告诉王爷了,王爷很快就会来了,奴婢侍候王妃更衣吧。” “哦。”云裳应了一声,愣了半晌,才又坐到了床边,脑袋晕晕乎乎地,云裳便仰起头望着那有些高的宫女,蹙着眉头道,“我的胳膊被烫伤了,你先去拿药来给我上药。” 那宫女似乎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湘竹殿中没有现成的药膏,奴婢先帮王妃换上衣裳,再去找太医拿药吧。”说着,便也不等云裳应答,便拿着衣裳站到了云裳身边,将衣裳放在了床榻之上,伸出手便要脱下云裳身上披着的纱衣。 手刚摸到云裳的手,云裳便又猛地站了起来,皱起眉头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 那宫女神色猛地一变,便朝着云裳扑了过来,云裳抬起脚便朝着她踹了过去,只是因着头晕脑胀的,未能站稳,踹中那宫女之后,却朝着一旁倒了过去,刚好躲过那宫女的攻击。 外面的人已经听到了云裳的声音,话音刚落,便已经有人冲了进来。 云裳听见打斗声响了起来,才稍稍往一旁挪了挪,靠坐在地上抬起眼来努力地望着那宫女。 只是那宫女却也是个武功高强的,几人围攻亦没能抓住她,倒也让她溜走了。 云裳喘着粗气望着那救下她的几人道,“方才带我回来那宫女呢?去哪儿了?” “方才王妃让她派人去寻睿王爷,浅云姑姑去吩咐人去了。”有人应道。 云裳迷迷糊糊地望着他们,皱了皱眉道,“刚刚那人怎么回事?不是之前便让你们看好,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吗?” 还没听到有人回答,便又听见了那浅云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了?我方才听见声音了。” “方才有个宫女过来,说是皇后娘娘有话传给王妃,我们不好阻拦,便让她进来了,哪晓得那人却是来害王妃的。”有人应道。< 第三百四十四章 怒气 云裳额上的汗不停地渗出来,云裳咬了咬唇,轻声道,“方才那人是男扮女装的,一进来便一个劲儿地想要给我更衣,若是被他达到了目的,只怕我的清白名声便也从此毁了。” 屋中的几人闻言,脸色皆是有些苍白,云裳咬了咬牙,低声道,“你叫浅云对吧,我只怕有些撑不住了,如今瞧着你们都是完全瞧不清脸的,你将我打晕吧。” 浅云闻言,蹙了蹙眉,咬了咬牙,半晌才下定决心,猛地抬起手将云裳打晕了过去。 刚将云裳打晕了过去,便听见外面传来了男子的声音,浅云皱眉,连忙走出了湘竹殿,便瞧见睿王站在外面,身边跟着先前跟在云裳身边的丫鬟,面上满是焦急之色,“怎么了?裳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浅云目光落在睿王身上,瞧见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竟还押着一个人,那人一身宫女打扮,只是瞧着却似乎有些不对劲,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是?” 洛轻言转过眼看了眼身后那被押着的宫人,冷声道,“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他匆匆从湘竹殿中跑了出来,本王瞧着他不像是宫女,便将他抓住了。” 浅云面色一变,便知晓那人定是方才险些侵犯了云裳之人,望向那人的目光中亦是染上了几分杀意,“对,这人是从我们殿中跑出去的。” 说完才又抬眼望向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不知王爷可否让奴婢检查一番你是否有易容?” 洛轻言闻言,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浅云身上,带着几分冷意,浅云连忙道,“方才有人假扮成宫女欲对王妃不利,便是这人,奴婢实在是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洛轻言听浅云这般一说,面色又冷了几分,紧绷着一张脸转眼望向那女扮男装的人,蹙着眉头道,“检查吧。” 浅云连忙抬起手摸了摸发际线的位置,轻轻碰了碰便连忙收回了手,站到了一旁,“王爷请随奴婢来,王妃方才在未央宫中被人在茶水中下了迷幻散,奴婢便连忙将王妃带到了殿中,方才王妃迷幻散发作,奴婢已经将她打晕了过去。” “打晕了?”洛轻言眯了眯眼,眼中满是冷意。 浅云连忙道,“是王妃吩咐奴婢这般做的,那迷幻散发作起来亦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王妃害怕出什么事,便嘱咐奴婢将她打晕了过去。不过迷幻散的效果虽然十分霸道,去的也是极快的,半个时辰便可散去。” 洛轻言急急忙忙地走进屋中,便瞧见云裳躺在榻上睡着,额上有细细的汗,洛轻言皱了皱眉,将云裳抱在了怀中,抬起眼望向浅云道,“怎么回事?王妃为何会中迷幻散的?” 浅云连忙道,“这迷幻散是放在王妃茶水之中的,若是平日里,王妃定然能够发现。只是方才在未央宫中,皇后娘娘进内殿换衣裳去了,让王妃帮忙照看一下小世子,宫人给小世子拿了一些栗子糕来,正吃着,沈淑妃娘娘便来了,一来便问王妃,小世子吃的可是栗子糕,王妃留意着沈淑妃与小世子去了,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茶水被人动了手脚,喝了两口才察觉到不对,便连忙吩咐奴婢假意将茶水打翻,来湘竹殿换衣裳。” “你说方才有人假扮成宫女欲对王妃不利又是怎么回事?”洛轻言抬手擦了擦云裳额上的汗,低声问道。 浅云连忙道,“王妃方才让奴婢速速去未央宫寻王爷,奴婢便出门去吩咐宫人去未央宫,却不想有男子假扮宫女,说皇后有旨意要给王妃,便入了内殿,想要帮王妃更衣。幸而王妃百毒不侵,那迷幻散亦是受了些压制,王妃尚有一些理智,便发现了不对劲,急忙高呼了两声……” 洛轻言手猛地握紧了,冷冷地哼了一声,眼中杀意乍然盛极,浅云被这般强大的杀意给惊了一跳,后退了两步,低下头不敢看洛轻言。 “在外面守着吧,本王给王妃换衣裳。”浅云低头应了一声,便连忙退了下去。 洛轻言将云裳的衣裳褪了下去,目光却落在了云裳被烫得通红的手臂,眉头又蹙了起来,手轻轻靠了过去,想要摸了摸,却在离那大片红色印记尚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将放在一旁的衣裳拿了起来,给云裳换上了。 浅云被唤进来的时候便瞧见洛轻言正蹙着眉望着云裳手臂上的伤,浅云连忙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一个青色小瓶呈给洛轻言,“王爷,这是治烫伤的药……” 洛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接了过来,倒出一些药膏,小心翼翼地给云裳抹了一些,才又将药瓶放在了一旁。 外面有人匆匆走了进来,“贵嫔派人来问了,问主子可换好衣裳了?皇后娘娘方才问起来了。” 浅云看了眼尚未醒过来的云裳,拉着那宫人便走到一旁道,“还没有呢。” 那宫人抬起眼看了看殿中的情形,点了点头道,“贵嫔说,若是主子还未醒过来,过会儿便直接去太极殿,皇后娘娘换好了衣裳,应当是要去太极殿了。” 浅云点了点头,让那宫人退了下去,自己也站到了内殿门口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云裳才嘤咛一声醒转了过来,皱着眉头望着洛轻言,半晌才似是带着几分怀疑地喊了一声,“王爷?” 洛轻言握住云裳的手点了点头道,“可好些了?头疼不疼?” 云裳揉了揉额头点了点头,面色亦是有些苍白,“我方才中了迷幻散,这迷幻散的效果极强,虽然半个时辰即可消散,可是半个时辰之后亦会觉得全身酸软,身子无力。” 云裳顿了顿,才从洛轻言怀中坐直了身子,蹙着眉头道,“我方才恍惚记得,有人假扮了宫女想要给我换衣裳?” “嗯,不过已经无事了。”洛轻言低声道,顿了顿才问到,“我听闻中了迷幻散的人,眼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你如何认出那人不是宫女的?” 云裳点了点头,“是会出现幻觉,若是严重些瞧见了自己仇人的,也是极有可能会出人命的。”说完才又道,“虽然迷幻散并非毒药,但是我身子特殊,稍稍有一些抵抗力,因而我便努力集中精神,方才那宫女以为我已经失了理智,进来便说要给我更衣,我听着他的声音有些粗,便起了几分疑惑,再瞧见他长得比普通宫女高一些,便强迫自己清醒一些,我让他给我的胳膊上药,他却说这宫中没有现成的药,我一听便觉着不对劲,待他的手碰到我的胳膊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比普通女子的手大,且有许多硬茧,便知晓他是男扮女装的了,我便急忙叫了几声救命。” 洛轻言抱住云裳,轻声道,“嗯,裳儿最聪明了。”顿了顿才道,“方才宁浅派人才催了,说皇后已经换好衣裳了,出来不见你问了几句。” 云裳揉了揉额头,“想必定是有人想要瞧我的笑话了,无妨,我尚且能够支撑得住,这便过去吧。” 洛轻言闻言,沉默了片刻,方点了点头,扶着云裳站了起来,才道,“方才那男扮女装的人被我抓了起来,只怕那边尚还不知道此事,你瞧应当如何?”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将浅云叫了过来,让她将那人押下去关了起来,浅云刚应了声便听见外面传来有些吵闹的声音,“本宫听闻睿王妃出了事,特来瞧瞧。睿王妃可在殿中?” 云裳抬起眼来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皆是听出了外面来人的声音,“是皇后。” 云裳听见外面浅云低声道,“奴婢方才莽撞,一不小心打翻了王妃的茶杯,将王妃的衣裳给弄脏了,王妃如今正在殿中换衣裳呢,还请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稍候片刻。” 云裳听着浅云的话,便知晓外面只怕不只是皇后来了,来的人还不少呢,也不知道是谁提议来的。 正想着,便听见宁浅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妃不过是衣裳弄脏了换身衣裳罢了,陛下还在未央宫中等着,皇后娘娘,不如我们先过去?” 宁浅的话音一落,沈淑妃的声音便又接过了话,“这换衣裳应当用不着这般长的时间吧?这都快一个时辰了,王妃不会出什么事吧?况且,我们既然都来了,不如就等睿王妃换好了衣裳一同与我们过去便是了。” 云裳听见沈淑妃的话,冷冷一笑,心中想着,此事即便不是沈淑妃亲自所为,只怕她也是知晓内情的。 “是有些久了,本宫都换好了衣裳,还从未央宫走了过来,她还没好?派人进去瞧瞧吧。”皇后淡淡地道。 宁浅低着头,抬起眼看了一眼浅云,便应了一声,“是。” 刚应了话,便听见内殿中似乎隐隐约约有男子的声音响起,外面的众人皆是愣在了原地,半晌,皇后才蹙了蹙眉,“你们方才可听见了?” 许多人都点了头,皇后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是说换衣裳吗?走,本宫倒是要瞧瞧,睿王妃是如何换衣裳的?”说着便抬脚往内殿中走了进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藏宝 皇后众人踏入内殿,便瞧见云裳背对着门口坐在软榻上,隐隐约约地似乎瞧见有一个男子半蹲在她的面前,皇后蹙了蹙眉,冷冷地开了口,“睿王妃?” 云裳闻言,猛地回过头来面上有些惊诧,“皇后娘娘?” 皇后正欲开口,却突然瞧见了云裳面前半跪着的男子的面容,身子一顿,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地神色来,“睿王?睿王为何会在此处?” 洛轻言没有做声,手中拿着一瓶青玉小瓶,从瓶子倒了些药膏出来,小心翼翼地抹在云裳的手臂之上,云裳低头看了眼洛轻言,才又回过头道,“方才在未央宫中一不小心烫伤了手臂,下人多嘴,便去太极殿中禀报给了王爷,王爷听说了之后,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与皇后一同进来的众人望着面前无比和谐的一幕,面色都有些奇怪,皇后蹙了蹙眉,有些不悦地道,“这可是湘贵嫔的寝殿,岂是睿王爷能够随意进出的。” 洛轻言闻言,抬起眼来看了皇后一眼,放将青玉小瓶的塞子塞好了,放到了一旁,才站起了身来,“皇后说的极是,这后妃的宫中,本王确实不应当来。但是本王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便说得十分清楚了,裳儿是本王捧在手心的宝贝,谁若是让她伤了一根毫毛,本王亦是定当会十倍百倍的偿还的。” 皇后心中憋着一股子怒火,听睿王这般说更是十分地不悦了,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不过是宫中的下人不小心罢了,睿王若是执意这般斤斤计较,恐怕失了身份。”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本王所言,自然不是此事,想必总有人会明白的。”说着,便扶了云裳起身道,“可好些了?去太极殿赴宴?” 云裳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朝着洛轻言清清浅浅地一笑,“无事了。” 洛轻言便揽住云裳的肩膀,带着她绕过皇后和众位妃嫔,往殿外走去,皇后见状,手暗自在袖中握紧了。 洛轻言走到门口,却又突然转过了身,轻声道,“对了,方才本王在给王妃上药的时候,有一个男扮女装的宫人,想要闯进殿中,口口声声说是皇后娘娘派他来找睿王妃的。本王瞧着他那般侮辱皇后娘娘的名声,想着定然是有人想要对裳儿不利,嫁祸给皇后娘娘,便擅自将他处置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此事关乎皇后娘娘的名声,皇后娘娘只怕也得好生查一查。” 洛轻言说完,缓缓勾了勾嘴角,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才又转过身去,扶着云裳出了湘竹殿。 太极殿中大多数大臣和家眷都已经入座,洛轻言牵着云裳的手走到稍稍靠前的位置坐了下来,云裳便也在他身边跪坐了下来,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的人。大多数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和家眷,倒也算得上是极为热闹的。 皇后寿辰,后妃亦是只有贵嫔位分以上的才能够列席,因而虽然热闹,人却也算不上太多,丝竹声不绝于耳,因着皇帝与皇后尚未到,气氛倒也算得上是十分轻松的,三五个大臣亦或者是家眷在闲闲散散地说着话儿,偶尔传来几声笑声。 “裳儿,轻言。”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云裳转过身去,便瞧见国公夫人和华国公站在身后。 云裳连忙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外祖父,外祖母。” 国公夫人伸出手来握住云裳的手,笑眯眯地道,“上次可把外祖母吓坏了,下回若是要开这样的玩笑,可千万要记得给外祖母说一声啊,外祖母年纪大了,经不得吓。” 云裳连忙应了声,“是裳儿考虑不周。” 一声冷哼的声音突然从一旁硬生生地插了进来,云裳转过眼,便瞧见华国公面色有些黑,似是十分生气的模样,目光却是望着一直坐着默不作声的洛轻言身上。 云裳轻叹了口气,上次华国公跑到睿王府来本想要找洛轻言撒撒火的,却不料洛轻言根本不理会他,却又遇见了只会胡搅蛮缠的王尽欢,只怕怒火已经积了好些时日了。只是,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却明显有些不对。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连忙笑着对华国公道,“外祖父瞧着气色不是很好的模样,最近虽然已经入了秋,秋老虎却是十分厉害的,外祖父可要注意身子。陛下和皇后娘娘只怕马上便要到了,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是先入座吧,赶明儿裳儿去国公府给二老请安。” 华国公有些不满地睨了云裳一眼,云裳倒也不避不惧地看了回去,面上带着几分笑容。华国公冷哼一声,便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席位,国公夫人朝着云裳笑了笑,便也跟着走了回去。 “王爷自己闯出来的祸事,只怕还得自己去解决解决啊。”云裳复又坐了下来,轻声嘀咕道。 洛轻言恍若未闻,只拉着云裳的手道,“我方才尝过了,这酒的后劲只怕有些大,你过会儿便不要喝酒了。” 刚说完,外面便传来唱喏之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云裳连忙拉着洛轻言起身,跪倒在地,“陛下金安,皇后娘娘千禧。” 半晌之后,才听见夏寰宇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起吧。”众人这才站起身来,落座。 夏寰宇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漫不经心地道,“今日是皇后寿辰,皇后这些年来,温和贤德,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当得起天下女子典范,因而在这太极殿中设宴,庆祝皇后千禧。” “皇后娘娘千禧。”众人连忙举起酒杯,目光望向高位之上的皇后苏如姬。 皇后微微一笑,从桌子上端起酒杯,“今日是本宫之喜,亦是夏国之喜,本宫在此,祝愿我夏国永久昌盛,国泰民安。”说着便仰头喝下杯中之酒。 殿中又是一片溢美之声,而后才纷纷举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既是皇后寿辰,接下来便是夏国众位皇子公主献礼祝寿了,丝竹声缓缓淡了下去,洛轻言如今算得上是大皇子,且没有太子,自是应当第一个的,洛轻言缓缓喝了杯中的酒,与云裳对视一眼,便站起身来。云裳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接过早已备好的寿礼,走到了殿中。 “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常逝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洛轻言声音淡淡地,说出来的祝寿词亦是最最寻常的,云裳低着头轻笑,将寿礼呈给了一旁的宫人。 皇后笑了笑,并未打开寿礼。洛轻言便拉着云裳退了下去,而后便是其他皇子皇女的祝寿,云裳细细地听着内侍的唱和声,辨认着那些皇子公主。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皇子皇女才全部祝寿完毕了。皇后转过头望向夏寰宇,眼中似乎带着几分遗憾的神情,“去年臣妾寿辰的时候,倒是比今年热闹许多。去年,延儿还在,七王爷亦是在……” 云裳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这皇后今日是想要做什么?为何竟然在这样的日子里,同时提起死去的太子和如今正关押在牢狱之中的七王爷。 “延儿如今没了,云曦的身子也是弱的,方才在未央宫呆了会儿,臣妾便让奶娘将他送了回去。今日瞧见云曦便也想起了七王爷……”皇后目光缓缓扫过殿中,殿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屏息静气地听着她究竟是想要说什么,“七王爷之事,臣妾觉着十分的蹊跷,七王爷那般温和的人物,怎么会做出与禁卫军勾结之事来,只怕是有心之人栽赃陷害的,七王爷又是个体弱的,那牢狱之中阴冷潮湿,也不知他的身子能受得住不。虽然本宫并非七王爷的亲生母亲,但是七王爷亦是陛下的血脉,臣妾亦是咱们能够合家平安。” 云裳的手微微在袖中握紧,眉头轻蹙了起来,皇后是疯了吧?她不是也十分不喜欢七王爷的吗?为何却竟然突然为七王爷求起情来了? 夏寰宇目光落在皇后身上,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半晌,夏寰宇才转过了身,“众位爱卿觉得如何?嗯?” 夏寰宇的问话一落地,华国公便瞧着洛轻言望了过来,洛轻言的手微微在桌子上敲着,似是在出神一般。柳晋面上倒是带着几分喜意,而苏琦,却似乎有几分惊讶的模样,却也极快地低下了头,将神色掩藏了起来。 半晌没有人应答,夏寰宇勾了勾嘴角,便又问道,“你们可觉得,七王爷是被冤枉的?是被栽赃陷害的?” “是否是栽赃陷害我们说了倒是做不得数的,得细细查了之后才有定论。只是此事倒是提醒了微臣一件事。”洛轻言突然收回了手,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淡淡地应道。 “哦?什么事?”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洛轻言身上。 洛轻言转过眼,看了云裳一眼,才缓缓地道,“那日在府中看到一本书,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个老者很有钱,他忧心自己百年之后几个儿子会为了争夺财产自相残杀,被将所有的财富藏在了一座山洞之中,山洞的位置画在一个藏宝图之中,只是这藏宝图,若是放在自己手中,他怕被盗或者丢了,放在旁人手中,又怕旁人将宝藏占为己有,放在自己儿子手中,却也不知道该交给谁,这般情况,应当如何做才好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心思各异 洛轻言问完问题,稍稍顿了顿,才笑着道,“倒是王妃让我找着了目前为止我觉着最为合理的法子来解决此事,王妃说,若是忧心几个儿子自相残杀,为何不将那藏宝图分为几份,分别让几个儿子各自保管,这样一来,谁都没有完整的那一份,只能到时候几兄弟同心协力,才能够将那宝藏拿到手。” 洛轻言的话一说完,云裳便瞧见柳晋变了脸色,目光中带着几分怒气。洛轻言又笑着道,“七王爷是不是真的与禁卫军私下勾结我不知晓,不过禁卫军护卫的,是陛下的安危,陛下的安危自是大过天的,因而这禁卫军绝不能出任何岔子。至于七王爷,此事尚未查明,今日是皇后娘娘千禧的大好日子,自是应当将七王爷先放出来,等一切有了定论之后,是否有罪,又再做打算了。” 夏寰宇目光在洛轻言脸上定住,看了许久,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睿王所言倒是十分有道理的,来人,去将七王爷带过来,让他去洗漱一番之后到太极殿来。” 刘文安连忙应了声,去门口吩咐着侍卫。 夏寰宇又道,“禁卫军确实关系重大,寡人亦是知晓,许多人都在打着禁卫军的主意,既然睿王今日提出来了,也为寡人想了这么好的法子,寡人自是应当做些打算的。这么着吧,这禁卫军的令牌,寡人将它一分为三,分别由柳司徒、苏太尉、华国公掌管着,所有禁卫军的调遣事宜,除了寡人亲自下令,都需得由你们三人同时拿出各自掌管着的令牌,才能够作数。” 云裳转过眼,便瞧见洛轻言嘴角带着淡淡地笑意,云裳亦是心中十分的高兴,此前早便料到了,夏寰宇只怕是对七王爷亦是下不去手的,顶多只是小小的惩罚一番。这样一来,倒也有了意外的收获,禁卫军只怕是七王爷手中的一招暗棋,在关键的时候能够起大作用的暗棋。此番,便将他这步棋彻底给毁了,不仅如此,将这令牌一分为三,其中一块给了华国公,便是给了华国公重回朝堂的机会,此前华国公无实权,所以即便夏寰宇看起来对王爷偏宠一些,朝中之人都并未有明显的投奔。从此之后,王爷有了华国公做后盾,慢慢地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朝中的局势定当大变。 无论他们心情如何,三人也都纷纷出列领了旨意。 皇后蹙着眉头看着这一切,待三人退下了之后,才笑着道,“今日可是臣妾的寿辰,这些个朝堂之事还是莫要在这寿辰之中解决了吧?” 夏寰宇这才转过眼望向皇后,微微一笑道,“皇后所言极是,听闻皇后今儿个吩咐人也为我们准备了特别的舞蹈?” 皇后闻言,浅浅笑了,缓缓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前些日子华国公与睿王爷一同不费一兵一卒便平了雅族的叛乱,臣妾便想起雅族之人多擅长舞蹈,像沈淑妃此前便极会跳舞的。臣妾便让人从雅族的女子之中选了一些来,今日给大家舞一曲助个兴。” “哦?”夏寰宇挑了挑眉,望向一旁面色有些苍白的沈淑妃,目光微微一顿,才道,“沈淑妃的舞跳得倒确实是不错的,不过这些年淑妃因为身子的缘故,寡人倒是不曾见她跳过舞了,今日听皇后这么一说,倒还有些怀念,叫上来让寡人瞧瞧,是不是雅族的女子个个都是能歌善舞的。”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便有宫人鱼贯而入,手中持着灯笼,走到柱子前将殿中的灯都吹灭了,殿中顿时便昏暗了许多,只余灯笼红彤彤的光微弱地亮着。 一阵琴音起,便有一个白衣女子飞身而入,身子往后仰去,紧接着,便又有几个女子跳着舞走了进来,将那白衣女子围在了中间,那白衣女子这才直起身来,面上戴着轻纱,一双眼睛勾魂夺魄。 云裳算是瞧明白了,整支舞说的是雅族女子共同所舞,可真正跳舞之人,却只有这白衣女子,那双眼睛倒是艳绝的,只是论起舞姿来,却是差了宁浅许多的。皇后在自己的寿宴之上,向陛下举荐了这么一个人,只怕是为了固宠而来的。 一曲尽,殿中的灯才又都亮了起来,众人皆是沉醉在舞姿之中,跳舞的几个女子纷纷走到殿中,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叩见陛下,陛下万安,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夏寰宇笑了笑,道了声,“平身吧。” 说完,便又拍了拍手转过身子看着皇后道,“这支舞倒是极美的,只是寡人倒也是极少瞧见舞姬蒙面而舞的……” 皇后闻言便笑了起来,“既然陛下这般说了,便让这位姑娘摘下面纱吧。” 那白衣女子闻言,微微抬起眼来,伸出手缓缓摘掉了面上的面纱。 女子一弯柳眉似月牙,眼珠漆黑,眼角微微有些上挑,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妩媚,鼻子挺拔却不失秀气,一张樱桃小嘴似张似合像是无声地邀请,殿中众人皆是有些失神。 云裳淡淡地扫了一眼,其实这女子算不得极美的,至少是比不上宁浅的。只是因着方才的舞,加上那面纱的神秘感,倒也算得上是有几分惊艳的。 夏寰宇却并未说话,皇后笑了笑,转过眼望向目光一直牢牢定在那女子脸上的沈淑妃,才缓缓开了口,“说起来,这位青冥姑娘与淑妃妹妹倒是有几分缘故呢,听青冥姑娘说,她与淑妃妹妹也是自幼相识的。” 夏寰宇闻言,亦是转过头去望向沈淑妃,沈淑妃微微笑了笑,只是笑意却从未到达眼底,“是,青冥与臣妾却是十分熟悉的,青冥比我小七岁,我们两家住的近,她出生之后,便一直是臣妾带着的。” “哦?竟是如此深厚的渊源呢。”皇后笑着转过眼看向夏寰宇,“陛下,淑妃妹妹自从前些日子齐王去了齐州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若是能够有一个从小到大的玩伴一同说说话而,说不定心情自会好一些。” 夏寰宇收回了目光,看着那白衣女子道,“既然如此,那便将这位青冥姑娘留在宫中吧,便留在淑雅宫好了。” 那白衣女子连忙盈盈一拜朝着夏寰宇行礼谢恩,“多谢陛下。” 云裳目光一直静静地打量着淑妃,她虽然说着与那叫青冥的女子是自幼相识的,只是眼中却不见丝毫的欣喜。想来,皇后亦是不会那般好心将她的幼时玩伴接到宫中来陪她解闷,这青冥,只怕便是皇后专程用来对付沈淑妃的。 皇后的眼中亦是有些不满,也是,方才夏寰宇只说了让那青冥留下,却并未给她任何的位分,这般以来那青冥便只可能有两种身份在后宫中存在了,一种便是沈淑妃的亲人,但若是亲人,后宫素来是有定例的,后宫嫔妃的亲人入宫探望,不能超过三日。而三日,只怕是无法达到皇后的目的的。另一种,便是宫女了。皇后千方百计让青冥在陛下面前出了风头,若只是一个宫人的身份,对皇后而言,无疑也是一种侮辱的。 皇后正欲开口,却听见夏寰宇的声音响了起来,“皇后对后宫中所有的妃嫔皆是照顾有加,寡人敬皇后一杯。” 皇后刚刚到嘴边的话便只得又噎了回去,“这本是臣妾应尽之责,陛下言重了。” 两人喝了酒,便听见外面有内侍通传的声音传了过来,“七王爷到了。” “哦?老七来了?”夏寰宇放下酒杯,淡淡地道。众人皆是跟着夏寰宇的目光往门口望去,便瞧见七王爷匆匆走进了殿中,面色十分苍白,身上的衣衫虽然穿的到算是得体的,但是还有些微微地凌乱,似是十分匆忙一般。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臣赶得及,未能够回府将给母后的寿礼带上,还请母后恕罪,只是这寿礼却是早便准备好了的,儿臣已经吩咐了下人回府去取去了,一会儿便能够送来了。”七王爷一进殿便几步走到殿中,朝着高坐之上的两人跪拜了下去。 皇后连忙笑着道,“母后知晓你的孝心了,起身吧。”说完便又吩咐着宫人道,“还不赶紧给七王爷准备椅子?” 宫人连忙添了桌椅,皇后又道,“瞧你面色有些苍白,可是在牢中吃了苦头?赶紧去坐下吧,今儿个也莫要饮酒了,身子要紧。” 七王爷却并未急忙到桌子后坐下,而是又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道,“儿臣不孝,让父皇母后失望担心了,只是儿臣实在是冤枉至极,还望父皇与母后明鉴。” 云裳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七王爷,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冤枉?是不是冤枉只怕他自个儿心中清楚得很,虽然那日他刻意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云裳却也是一听便听出来了的。只是因着那个时候云裳在锦城的事情知晓的人不多,现下众人都知道她是从月前城回来的,只怕他亦是笃定自己不敢说出口来。他这做戏的水准,倒也是越发的厉害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兄弟 “好了,冤不冤枉刑部自会查明,冤枉不了你,今日是你母后的寿辰,这些晦气的事情便不必再多提了。”夏寰宇蹙了蹙眉道。 七王爷见夏寰宇神情似乎已经有些不悦,便连忙应了声,又磕了个头才退了下去。 又有舞姬上场跳着舞,丝竹声渐渐大了一些,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各自低下头吃着面前的东西,喝着杯酒之酒。 却突然有宫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闯入了舞姬之中,一时间殿中惊叫声四起。 夏寰宇皱着眉头望着殿中惊慌失措地舞姬,拍了拍椅子扶手道,“跪下!” 殿中众人连忙跪倒在地,夏寰宇蹙了蹙眉,望着那宫人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出了什么事,还不赶紧说?” 那宫人浑身打着哆嗦,闻言,才连忙结结巴巴地道,“回禀陛下,回禀皇后娘娘,小世子浑身发紫,身子抖得十分厉害,似是中了毒,太医让奴才来禀报给皇后娘娘。” 皇后的面色猛地便变得煞白,急忙站起身来,带倒了面前桌上的酒壶,酒壶叮咚一声落在地上,壶中的酒亦是倒了一地。 “什么?”皇后眼中满是惊诧,连忙转过身来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道,“云曦出事了,请陛下允许臣妾先行告退。”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才道,“云曦亦是寡人的子孙,出了事寡人自是也应当去瞧一瞧的,你们便先呆在这儿吧,寡人与皇后去去就来。” 众人连忙应了声,目送着夏寰宇与皇后走出了太极殿。 云裳直起身子坐到位置上,眉头轻轻蹙起,“先前在未央宫中的时候,皇后入了内殿去换衣裳,将小世子托付给了我照看,怎么这般巧的便出了事?会不会是……” “还有此事?”洛轻言闻言亦是沉默了片刻,方才握着云裳的手凑近云裳的耳朵问道,“你可碰过小世子?” 云裳摇了摇头,“我此前听皇后那般吩咐,便觉着有些蹊跷,未央宫中那般多的宫人还有嫔妃,为何却单单将人托付给我看着,于是我便只吩咐了宫人去准备了一些世子寻常吃的东西送了上来,亦是吩咐的宫人拿给小世子的,我并未碰过世子。” “那便好,放心便是,既然你不曾碰过他,他出了什么事自然也赖不到你头上来。”洛轻言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背,轻声安慰着。 云裳点了点头,脑中却突然想起先前在未央宫的时候,沈淑妃问自己,小世子吃的可是栗子糕的时候,那抹略带着些古怪的笑容来。 沈淑妃…… 云裳抬起眼望向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的沈淑妃,只见她面色沉静,低着头喝着杯中的茶,似乎对方才发生之事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云裳目光转向一旁的宁浅,悄悄将手伸到桌下,朝着宁浅打了几个手势,宁浅沉默了半晌,便让她身边的宫人弯下了腰,在宫人耳边吩咐了些什么,那宫人便悄然退出了殿外。 不停地有舞姬和乐师上殿来表演,初时的惊愕之后,殿中便又恢复了平静,因着夏寰宇与皇后都不在的缘故,气氛倒是比方才更活跃了几分,许多人都离了席,端着酒杯四处敬酒。 云裳的目光却突然扫到沈淑妃站起了身,身子微微有些晃,一副不胜酒力地模样,一旁的宫人连忙扶着沈淑妃往殿外缓缓走去。 云裳转过眼扯了扯洛轻言的衣袖,洛轻言正在与一旁的人说话,云裳瞧了瞧,并不认识那说话之人。洛轻言便稍稍往云裳的身边靠近了一些,云裳连忙拉着夏寰宇道,“先前在未央宫的时候,沈淑妃有些奇怪,她方才离开太极殿了……”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便知晓了她话中的意思,便抬起眼来朝着身后的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便也悄然跟了出去。 云裳目光扫过殿门口,却瞧见七王爷端起了酒杯,似乎正是朝着他们这边而来,云裳蹙了蹙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却瞧见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大皇兄……”七王爷笑容和煦,轻声叫了洛轻言一声。 洛轻言蹙了蹙眉,转过眼来,望向七王爷。 “我身子向来不好,大皇兄回夏国之后,便一直没时间上门拜访,是我的过错,我在此敬大皇兄一杯,若是大皇兄不介意,我这做弟弟的,明儿个便带上好礼登门拜访。”七王爷笑容温和,声音轻柔,一副谦谦公子的做派。 洛轻言却是蹙了蹙眉,冷冷一笑,“自然欢迎。”顿了顿才又道,“只是你这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本王却是有些不喜的,若是想要登门拜访,就好好地站直了身子来,也别总是压着嗓子说话,很累的。整日里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本王亦是害怕你过了病气给我府中的人。” 云裳有些愕然,她自是知道洛轻言不喜欢七王爷,只是却不想他会当着大庭广众的给七王爷难堪,可这般一来,却容易给王爷落得一个不友爱兄弟的名声。 云裳轻轻拉了拉洛轻言的衣袖,亦是笑眯眯地道,“王爷这般说话,可是会将七王爷吓坏的,七王爷莫要生气,我们王爷素来是这个性子,其实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是希望七王爷身子能够健健康康的。听闻七王爷是小时候留下的病根子,王爷的朋友中倒是也有医术十分不错的,若是七王爷不介意的话,倒也可以让王爷将他们请来,给王爷瞧一瞧。” 七王爷眸中闪过一抹暗光,脸上却仍旧笑意融融,“我这身子从小便是这副摸样,父皇亦是请了不少的名医来,却也没有什么效果,就不劳大皇兄和皇嫂劳心费神了,我也放弃了,免得失望。” 正说着,便瞧见有宫人走了进来,却似乎正是皇后身边之人,云裳暗自留意了一番,却瞧见那人走到了自己面前,“睿王妃,皇后娘娘请您去未央宫一趟。”<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心疼 皇后?云裳眯了眯眼,只怕皇后始终觉着,是她动对夏云曦动了手脚。 云裳沉吟了片刻,侧过身子与洛轻言说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准备去未央宫,只是刚站起身,便瞧见洛轻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亦是站起了身来。 “王爷?”云裳有些奇怪,脚步便停了下来,转过眸子望着洛轻言。 “我与你一同去吧,说起来,我倒是还没有瞧见过我那个侄子呢,于情于理,我也是应当去看看的。”洛轻言说着,便揽住云裳的肩,缓缓走出了太极殿。 未央宫中灯火通明,宫人将云裳他们带到了偏殿门口,偏殿门口不停有宫人匆匆走动着,云裳沉吟了片刻,便与洛轻言一同踏入了殿中,偏殿厅中许多宫人正候着,有的手中端着水盆,有的手中拿着布巾。 洛轻言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拉着云裳进了内殿,夏寰宇与皇后皆是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床边站着三个白胡子太医,正在为世子看诊,一旁亦是侍立着两个宫人,一人手中端着盆子,一人正在拧着布巾。 “来了?”夏寰宇转过眼来望向云裳和洛轻言,淡淡地道。 云裳应了声,两人一同上前行了礼,云裳才轻声道,“世子……” 话还没有说完,皇后便一个目光扫了过来,冷冷地道,“今日午后,我进殿去换衣裳去了,让你好生瞧着世子,你为何却仍旧让世子出了事?” 云裳扬了扬眉,这一招,倒是用得极妙的,不问她有没有碰过世子,却问她为何让世子出了事。这般一来,便是她应了皇后要好生照看世子,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世子成了这般摸样,不管凶手是谁,她都得请上一个照看不周的罪名。 云裳连忙垂下眉眼,一副低眉顺耳的模样,“皇后娘娘让臣妇照看世子,只是因为被宫人一不小心泼了一身的茶水,烫到了手臂,臣妇想着今日是皇后娘娘千禧之日,若是穿着一身污了的衣裳参加皇后娘娘的寿宴便是不敬,而世子的奶娘也已经到了,臣妇便将世子托付给了世子的奶娘。” 皇后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正欲开口,却被洛轻言皱着眉头打断了,“皇后娘娘让王妃照看世子?呵……王妃并非是世子的娘亲,也不是世子的仆从,算起来,王妃的品阶比起世子来说,还要高那么一些,有何理由非要照看世子不可?皇后娘娘让王妃帮着看着一些,王妃不过是想着自己是长辈,照看下后辈不过是心好,且王妃从头到尾都不曾碰过世子一根毫毛。皇后这罪若是落到王妃身上来,可真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世子出了事,最应该责怪的难道不是,世子身边侍候的宫人吗?” 夏寰宇的声音轻轻地,却带着让人浑身有些发寒的冷意,皇后目光淡淡地落在洛轻言身上,眸光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恨意。 “好了,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你便在这儿胡乱问罪做什么?找裳儿来是想要问一问,先前在未央宫中的时候,云曦都吃了些什么,碰了些什么,那些个下人每一个说的清楚明白的,你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印象?”夏寰宇终是开了口,目光淡淡地扫过皇后,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镶着金边的袖子,轻声道。 云裳连忙应道,“皇后娘娘进了内殿之后,臣妇瞧着世子似乎有些无趣的模样,便让宫人去取了一些世子平日里吃的东西来,宫人取来的东西应当是栗子糕。不过世子也并未吃多少,只吃了一小半个奶娘便来了,便让奶娘收起来了。除此之外,便只喝了一些水了。” 皇后又蹙了蹙眉,“云曦平日里都在吃栗子糕的,应当也无妨啊。” “让人去将那盘剩下的栗子糕端来,再去问问奶娘,那半块栗子糕怎么处置了。”夏寰宇抬起头吩咐着一直立在他身后的刘文安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转过了目光,落在了床上的夏云曦身上。 夏云曦面色十分苍白,额上有汗水不停渗出。云裳沉默了半晌,才抬起眼望向一旁的太医,“世子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太医转过眼来望向了云裳,看了夏寰宇一眼,才应道,“应当是中毒了。” “中毒?”云裳皱起眉头,莫非与沈淑妃有关? 刘文安却已经回到了殿中,手中还端着一盘栗子糕,夏寰宇挥了挥手,刘文安便将那栗子糕端到了太医面前。三个太医用银针试了毒,又一一查看了一番,才蹙着眉头道,“这盘中的,确实只是普通的栗子糕,没有毒。” 夏寰宇皱了皱眉,“栗子糕没有毒,茶杯你们也说没有毒,那你们说,世子是如何中了毒的?” 云裳目光一直定在夏云曦的身上,听着几人一问一答,又顿了顿,才走到了床边。 “裳儿。”身后却突然传来洛轻言的声音,云裳转过头,便瞧见洛轻言眼中满是不赞同的神色,云裳微微一笑,亦是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才转过身去望向夏寰宇,“臣妇此前倒也略通一些药理,可否让臣妇瞧瞧世子的情况?” 几个太医皆是有些犹疑,抬起眼望向夏寰宇,夏寰宇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你瞧吧。” 皇后似是正欲开口,却听见夏寰宇的话,只能硬生生地将未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云裳把了脉,脉搏略有些紊乱,又摸了摸夏云曦的额头,隐隐有些低热。云裳掰开夏云曦的嘴,看了看里面的舌苔。半晌之后,才低声问道,“小世子先前可是有一些头痛和腹泻?” 一旁的宫人连忙应道,“是,小世子最开始就是说头痛,浑身都像是没有力气一般,后来便开始闹肚子疼,后来便昏了过去。” 云裳细细地听了,点了点头看向侯在一旁的三个太医,“依臣妇愚见,小世子确实是中毒,只是却不是谁下的毒药,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众人皆是有些意外,夏寰宇和皇后的目光亦是落在了云裳脸上,一旁的一个太医才连忙道,“只是栗子从未有过食物中毒的先例啊?” 云裳颔首,“栗子是不会造成食物中毒,但是臣妇知晓有一种东西长得与栗子极为相似,亦是可以吃的,味道虽有不同,但是小世子年岁小,只怕是分辨不出来的,那东西,倒是可能造成食物中毒的,且中毒症状与小世子的情况相似。” “是何物?”皇后连忙问道。 “是一种叫做榛子的东西。”云裳看了看床上的夏云曦,轻叹了口气,“榛子长在山林之中一些野生的树上,亦有许多百姓将它当作山货来进行出售。倒也是一种不错的玩意儿,偶尔吃一些于身子亦是有些好处。但是却也有些人吃了榛子之后出现食物中毒的情形,因人身子情况不同而异。” 一旁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太医闻言亦是点了点头,“王妃所言之物微臣曾在医书上瞧见过,不过倒是不太记得长什么模样了。” “那这榛子中毒可有解?”皇后连忙站起身来问道。 云裳微微一笑,“要解倒也十分简单,只需多喝水便是。让宫人多倒一些凉开水来,让世子多喝一些便好了。” 皇后闻言,却略带几分怀疑地望着云裳,眼中满是不信任。云裳却已经退了几步,离开了床边,朝着夏寰宇道,“不过这只是臣妇的推断,想要查明此事,只怕还得要找到那半块栗子糕。” 夏寰宇点了点头,吩咐着宫人去准备水。 只是夏云曦的奶娘却道,先前她将那半块栗子糕随手便放到了椅子上,便在一旁侍候着世子,并未留意。 皇后面色有些不善,挥了挥手道,“来人,传所有今日在殿中侍候过的人去问话,本宫就不信,一个都没有瞧见。” 洛轻言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对着夏寰宇道,“此事与王妃无关,如今也不早了,臣先带着王妃回王府了,其他的,你们自己该怎么查怎么查便好。” 夏寰宇目光淡淡地望着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半晌放点了点头,“退下吧。” 洛轻言拉着云裳便出了皇宫,面色有些不佳,上了马车之后,却良久也没有让马夫走,却是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沉默着。 云裳拉了拉洛轻言的衣袖,笑着道,“王爷可是在生我的气?怪我没有听你的劝阻,去帮小世子瞧了病?” 洛轻言仍旧没有说话,云裳才又接着道,“可是王爷,我实在是没有法子瞧着一个那般小小的小孩子在我面前出了事,我……”云裳的喉咙有些干涩,脑中一直不停地闪过前世自己孩子出事时候的场景,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没有接着说下去, 手却突然被握住了,云裳抬起头望向洛轻言,洛轻言的眼中有些幽暗的光芒,半晌之后,洛轻言才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这几个月,因着我未完全准备好,便到了夏国,暗卫未能布置好,宫中根本进不去,朝中也没有自己的势力,隐在百姓中的暗桩也还没有埋好,因而这些日子,你频频出事,我却无法护着你。”< 第三把四十九章 主仆 洛轻言沉默了良久,久到云裳以为他已经说完了,正欲开口的时候,却又突然听见他十分压抑地声音传来,“裳儿,对不起。” 云裳心中的那根弦似是被狠狠地拨动了一下,震动了良久亦是无法平静下来,半晌,云裳才回过神来,连忙伸出手握住洛轻言的手,轻声道,“轻言,你无需自责。”说完,又轻轻笑了起来,“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应付都可以承受的,因为如今,我的身边有你。” 随即,云裳又道,“不过很快,我们便不会这般被动了。此前我未曾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到夏国,卷入夏国的斗争。因而当初在培养那些个暗卫和暗桩势力的时候,让他们熟悉了解的,皆是宁国,宁国的朝臣资料,宁国的地理地势,宁国的后宫形势。若是在宁国,哪能轮得到他们嚣张呀,这些日子倒也确实有些混乱,不过一切都在慢慢地归于有序,这些日子,欺负过,陷害过我们的人,我都一一记着呢,等过段时日,我便一一都还给他们便是了。” 洛轻言心中一暖,将云裳揽入怀中,笑着道,“好,我这边也布置得差不多了,再等等,不出十日,便都好了。到时候,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定然支持到底。” 云裳浅浅地笑着,她重生之后,心心念念地都是报仇,报仇。再遇到他之前,她所有的准备都是围绕着报仇而转的。她庆幸自己遇见了他,让她知晓,在这个世上,亦还有人会这般宠着她,爱着她。从此之后,她此前拥有的那些力量,都不在为报仇而存在,而是为了守护而存在,为了守护她爱的人,她的亲人。 回了睿王府,浅音已经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等着了,见到洛轻言和云裳,连忙笑眯眯地迎了上来,“王爷,王妃,今儿个进宫可还顺利?” 云裳笑了笑,并未回答,“吩咐人准备热水吧,让王爷先沐浴洗漱。” “已经准备好了,水一直烧着,王爷王妃入府的时候奴婢便收到了消息,一早便准备好了。”浅音面上满是笑容,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隐隐的自卑。 云裳的身子顿了一顿,才笑着道,“浅音如今愈发的体贴了。”说着便亲自为帮洛轻言解了外袍,将外袍放在了一旁。 洛轻言低下头吻了吻云裳的额头,便进了屋中去沐浴去了。 云裳望着洛轻言的身影进了净房,才拉着浅音走到一旁软榻上坐了下来,轻叹了口气道,“今日在宫中险些又被算计了。” 浅音闻言愣了愣,才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便轻声将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一与浅音说了,浅音听着,眸中的怒意愈发的重了起来,待云裳说完了之后才跺了跺脚道,“若是在宁国,王妃哪儿用得着受这样的气啊!” 云裳亦是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是啊,只是可惜,这儿不是宁国。”顿了顿,才又抬起眼来认真地望着浅音,沉默了半晌才道,“浅音,有一件事情,我想了许久,也觉着交给你是最为合适的。” 浅音见云裳的神色,微微一愣,呐呐地道,“什么事?王妃尽管吩咐便好了。” 云裳在心中暗自组织了一番言语,才道,“你亦是知晓,暗卫对夏国有些不熟,此前宁浅虽然带了部分人前来先在各处安插了一些暗桩,只是还远远不够。而宁浅如今的身份,却是不太方便做一些事情了。” “王妃想要奴婢怎么做?”浅音连忙道。 云裳静静地望着浅音,“我想你离开睿王府,换一个身份,到锦城之中,负责所有在夏国的暗卫的接应和召集。” 浅音的面色顿时便变得煞白了起来,云裳知晓她只怕是想岔了,便连忙道,“此前你不是一直都在好奇琴依去了何处吗?” 浅音的目光便又定在了云裳脸上,云裳连忙道,“琴依在宫中待的时间很长,对宫中的礼仪对各色嫔妃都十分的清楚,我让人选了一些家世清白,且容貌出色的女子,让琴依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去秘密培养去了。无论是宁国还是夏国,我都需要这样一些女子,能够以嫔妃亦或者宫人的身份入到深宫内庭之中去。此前我们的那些人不是不行,只是她们只能做一些普通的宫人,无法做到极致。宫中有许多十分重要的位置,但并不只是妃嫔,比如藏珍阁,比如尚衣局,若是能够被我们握在手中,便是最好了。” 浅音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干瘪瘪地开了口问道,“王妃是想要让后宫之中到处都能够是我们的人?” “我意不在多,在精。”云裳轻叹了口气,“锦城之中,我们的暗桩亦是在一点一点的铺进来,只是如今宁浅在宫中挪不开身,没有一个人能够帮我将那些暗桩统领起来,像一盘散沙一般。你在我身边呆了这般久,我知晓你是有能力之人,且最为关键的是,我信得过你,你可愿意帮我这一把?” 浅音眼中有些湿润,连忙大力地点了点头,“奴婢愿意。” 云裳这才笑了起来,“好,我就等你这句话。浅音,我知晓你因着自己的手臂的缘故,总觉着自己没有用了,可是,浅音,我相信你。” 顿了顿,云裳才又道,“不过,你在我身边侍候过这么长的时日,许多夏国的达官贵人只怕都已经认得你的模样了……” 浅音此时已经十分激动了,连忙道,“无妨,奴婢可以易容。” “可是也不能永远都活在易容之中啊……”云裳浅浅地笑了,“我倒是为你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你可否愿意?” 浅音连连点头,“愿意,愿意,无论是什么,奴婢都是愿意的。” 听见浅音这么说,云裳眼中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笑着道,“你倒是也不怕我将你卖了,嗯,我有一个法子,寻个缘由说你因着手臂受伤的缘故,便将你打发嫁了人,又念及你在我身边照顾了这么久,便给了你一些银两,让你在外面开了一间铺子,也可有维生的法子。” “嫁人?”浅音愣住了,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多了一些惶然不安的神情,“可是奴婢这般模样,谁还会要奴婢啊?” “洛意如何?”云裳抬起眼定定地望着浅音。 浅音的眼中闪过一抹愕然,半晌之后才连忙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洛意是王爷身边最为倚重的暗卫,前程似锦,奴婢如今这个模样,哪儿……配得上他啊。” 云裳轻叹了一口气,“浅音也是我身边最为倚重的人啊?”顿了顿才又道,“且浅音你只怕只瞧见了洛意的好,却没有瞧见他的不好,洛意与你不同,他是王爷身边的暗卫,暗卫的亦是,便是永远见不得光的,你亦是知晓我的暗卫的,便是哪怕有一天他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 浅音闻言,便又沉默了下来。 “我让你与洛意成亲,也是权宜之计,洛意是王爷信任之人,王爷也想要借机将他转到明处来为王爷办事,这便也是一个好机会。哪怕是假成亲也好,只是这亲却是要成的。”云裳又道,眼中带着几分期望,“你可愿意?” 浅音良久没有出声,云裳便也静静地等着。 “洛意……他可愿意?”浅音低着头,声音轻轻地,带着几分不确定。 “自是愿意的。”洛轻言从净房中走了出来,头发还滴着水,只穿了一身中衣。云裳便连忙站起身来,拿起布巾拉过洛轻言,让他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自己则跪坐在他的身后,用布将他的头发裹了起来,细细地擦着。 浅音又是愣住了,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半晌才又开了口,“好,既然是假成亲,那奴婢应了便是。”浅音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连忙道,“奴婢先退下了。” 云裳看着浅音退出了屋中,才低声问道,“洛意回来了?” 洛轻言摇了摇头,笑着道,“还没呢,不过他是我的属下,我自是最清楚他的心思了,他亦是喜欢浅音的。而且他也不是那般肤浅之人,因为浅音如今这般模样了便不要她了。且正如你所言,我确实需要一个人,一个可以协助我做一些事情的人,且不是在暗处。” 云裳闻言,低下头浅浅笑了,“既然如此,那便选一个日子,将洛意召回来,让他们成亲吧。”< 第三百五十章 饰物 那日宫中发生之事云裳懒得去顾及,只听闻小世子换了一个奶娘,新换的奶娘姓刘,名浅言,原本是苏太尉府中服侍老夫人的一个婢子,入府时间不长,听闻是因为孩子被贼人抱走了,刘浅言在寻找孩子的路上遇见了老夫人,老夫人怜惜其可怜,便将她收在了身边,还千方百计打探到了刘浅言的孩子所在,救下了她的孩子,换得刘浅言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云裳正在院中逗弄着洛轻言刚送给她的一对鹦鹉,闻言轻笑了一声,淡淡地重复了两遍。 “忠心耿耿,忠心耿耿。”两只鹦鹉一前一后地学着云裳说话,竟连那轻蔑的语气也模仿得有些像。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将手中的谷子扔了一些进鸟笼,淡淡地吩咐道,“这两只鹦鹉倒是十分有趣,不过我素来不喜欢院子中养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将他们送入宫中,送给宁浅吧。” 浅音连忙应了声,让人取下了鸟笼,带出了院子。 云裳走回屋中的软榻上躺了下来,不一会儿,浅音便也跟着走了进来,四处瞧了瞧,才低声问道,“奴婢听闻朝中好些个大人奏请皇上,说三年一度的选秀快要到了,让陛下下旨召集秀女入宫呢。” 云裳轻轻颔首,“夏国确实有选秀的习惯,三年一度,这后宫之中,新人旧人,却只能够装得下那么多呢,只怕又是一番争斗了。” 浅音见云裳似乎浑然不在乎的模样,又连忙道,“王妃不是说,琴依姐姐给培养了好些能够入后宫的才貌双全的女子吗?如今可是好机会。” “瞧把你急的。”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你这急性子,难道暗卫并未向你说,这选秀之事其实后宫那位主子是不太想要办的,只假装没有这回事。是刑部侍郎李浅墨和其他几位大人一同上书,才让陛下将此事确定了下来的。” 浅音闻言眼中便亮了起来,连忙笑着道,“奴婢便说王妃怎生这般淡定,原来竟然已经早作了打算,还得奴婢又白白操心了。” 云裳微微笑了笑,才又道,“我说过,此前不过是我羽翼未丰,才会任由他们拿捏,渐渐地,等我的线全都埋好了,到时候,那些惹过我的人,我可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浅音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半晌才道,“奴婢相信王妃能够做到的。” 云裳笑着站起身来,淡淡地道,“前些日子浅水伊人阁可是送了一件紫色云锦的束腰长裙来?还有一些新出的首饰?” 浅音点了点头,“是送了些过来,王妃可是要拿去送人?” “送人?”云裳挑了挑眉,笑着道,“为何要送人,去拿过来我穿上,等会儿去湘竹殿中走一趟,听闻最近湘竹殿来来往往的嫔妃亦是不少的。” 浅音不明白云裳要做什么,却也连忙去将东西取了来,给云裳穿戴上了,眼中满是惊艳之色,“寻常王妃总爱穿一些宽衣大袖的衣裳,看起来倒是十分飘逸的,只是却少了几分女子的妩媚。这束腰长裙一穿,只怕待会儿王爷回来瞧见了亦是要挪不开眼的。浅水伊人阁的首饰也愈发的别致了,虽然不是贵人们时常戴的十分繁复华丽的类型,却也恰到好处,且透着几分贵气,比如这紫色珍珠耳环,和紫玉镂金簪。” 云裳抬起手托了托耳坠子,轻笑着道,“你与浅水说说,我对她们如今的手艺很满意,记一功。” 浅音连忙应了,便扶着云裳起了身,轻声道,“奴婢新调了两个丫鬟来服侍王妃,皆是此前经过千挑万选的,奴婢叫来给王妃瞧瞧,王妃左右这次进宫也并非什么太正经的场合,便带她们两人去见见世面吧。” 云裳含笑应了,目光落在镜中的人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拿起一旁尚未用过的笔,占了一些粉色的胭脂,在眉间勾勒了一朵桃花的形状,又用了白色细细描了边,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妃,人来了。”浅音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云裳转过身,便瞧见面前站了两个约摸十四五岁的丫鬟,虽然年岁不大,瞧起来倒也是十分沉稳的,容貌也是清秀的,云裳颔了颔首,笑着道,“都叫什么名字?” 左边那个瞧起来较为文静一些的行了个礼道,“奴婢浅柳。”右边那个略显活泼的丫鬟也连忙道,“奴婢浅酌。”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倒都是不错的名字,既然浅音都说了,你们是经过千挑万选的,我也相信浅音的眼光,便跟在我身边吧。” 那两个连忙行了礼,眼中俱是喜意。云裳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可叫管家备好马车了?” 浅音连忙道,“备好了。” 云裳便点了点头,带着浅柳和浅酌出了门,乘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正是未时时分,云裳便进了宫门,却瞧见洛轻言似乎正朝着宫门走来,身后还跟着七王爷和柳吟风。云裳见状,便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笑着望着洛轻言。洛轻言眼中一亮,连忙快步走到云裳面前细细打量着云裳道,“今日怎么穿成这样?这是要进宫?去哪儿?湘竹殿?” 云裳浅浅地笑着,“王爷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应当从何回答起?” 说着便又朝着后面的七王爷和柳吟风稍稍弯了弯膝盖,行了个礼,“七王爷,柳公子。” “原来是嫂子。”七王爷轻笑了一声,“那我与吟风便去宫门外等着大皇兄了。”说着便朝着云裳拱了拱手,朝着宫门走去。 柳吟风的目光淡淡地从云裳身上瞟过,顿了一顿,却也连忙跟在了七王爷身后。 “怎么才这个时辰你们便要出宫,这是去哪儿?”云裳笑眯眯地问道。 洛轻言拉过云裳的手,轻声道,“再过一个月便要举行选秀,此事由我督办着,我与七王爷还有柳吟风一同去礼部瞧瞧,看看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名单明儿个便该呈给父皇了。” 云裳点了点头,“我去湘竹殿坐一坐,你先去忙去吧,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笑着揽了揽云裳的肩膀便又快速地放开了,与云裳错开了身子朝着宫门口走去。 云裳瞧着他走到了宫门口,便也转过了身子去了湘竹殿,宁浅倒是素来没有午睡的习惯,此时正在殿中煮茶,瞧着那模样,倒似乎是在练煮茶的技艺,一旁的茶碗放了好几个,个个里面都是倒满了茶水的。 “你来啦。”宁浅瞧见云裳走进来,便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站起身来,笑着吩咐着宫人给云裳搬来椅子。待云裳坐了下来,宁浅才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云裳笑着道,“今日你这身打扮倒也别致,瞧着应当是浅水伊人阁的手艺?”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你手下人做出来的东西你倒是一眼便能够瞧出来了,听闻你这儿最近倒是十分热闹,怎么只有你一人在?” 宁浅闻言,便若有所悟地笑了起来,“我就道你为何打扮得这般亮眼地跑到我这儿来消磨时光了,原来也是有目的的。现下正是午睡的时辰,她们自是在各自宫中小憩了,只怕再过个半个时辰也应当陆陆续续地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便坐在椅子上看着宁浅煮茶,“怎么这么有兴致在这儿练煮茶?” 宁浅浅浅笑了笑,“陛下总说我一切都好,就是这煮的茶少了几分味道,我听闻他极为喜欢蒙顶石花茶,前些日子他赏了我一些,我左右也闲着无事,便弄了些来试一试,瞧瞧怎么煮出来味道好些。”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便伸出手去端了一杯茶来尝了尝。 “怎么样?可比以前好些了?”宁浅笑着望向云裳,眼中倒是带着几分期盼。 “唔。”云裳放下茶杯,笑着道,“茶倒是好茶,就是你煮第一道的时候,火稍稍烈了一些。” 宁浅闻言,便也端了一杯来尝了尝,而后才笑着道,“我倒是品不出什么差别来,不过既然你都说火烈了,那只怕便是了,我下回稍稍注意一些。”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果真开始有好几个嫔妃带着宫人一同来了,见到云裳坐在殿中亦是有些惊讶,“原来睿王妃也在此处啊。” 宁浅笑了笑,叫人收拾了茶炉,“今日闲来无事想要学学怎么煮茶,听闻睿王妃是此道高手,便让人将她请了过来。” 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屋中的嫔妃,此前她倒是都看过画像的,因而倒也能够一一对上号,都是一些嫔位以下的妃嫔,不过倒也有些好处。 “睿王妃今日的妆容甚美,实在是惊为天人啊。”说话的是曹贵人,曹贵人父亲是一个六品小官,因而在宫中受了不少的轻视,但胜在容貌清丽,虽不是一眼便惊艳的类型,但却独有几分清绝,且性子也是个娴静的,不惹是生非。 话音一落,便又有人接了过去,“妾身瞧着,睿王妃今日这身衣裳和首饰才真正是为王妃的美貌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的,妾身倒是不知,睿王妃这一身是在哪儿买的。” 云裳抬起眼与宁浅相视一笑,方淡淡地道,“是在城中开了没多久的一家店中买的,似乎叫浅水伊人阁,我此前去逛过一次,便喜欢上了,因而便让她们出了什么新的花样儿都直接送到睿王府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指认 “哦?”那女子目光一直落在云裳的衣裳之上,闻言便点了点头笑着道,“怪不得妾身不晓得呢,原来竟然是新开的店呢。” 宁浅闻言便笑了起来,“听闻娴夫人此前尚未进宫的时候素来最喜欢收集新鲜的衣裙和饰物了,这入宫这般久了,这喜好倒是仍旧没有改变过。” 那娴夫人闻言便带着几分自得得笑了起来,“倒不是我吹嘘,这锦城之中哪家铺子里的布料染色染得好,哪家铺子的簪子独具一格,哪家的胭脂特别娇艳,几乎没有什么是我不知晓的。此前倒是觉着宫中内务局送来的东西都十分华美,但是总是华美的模样,看来看去其实也就那么些花样儿,便也没了新鲜劲儿。”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想了起来,这娴夫人似乎是锦城首富王从文的女儿,便也笑着道,“娴夫人家中是锦城首富,平日里见得自是非同凡响,能够让娴夫人夸奖,倒也是我的荣幸了。” 那娴夫人闻言面上亦是十分地高兴,笑着道,“若是这浅水伊人阁能够时常出些新玩意儿,妾身倒是有些感兴趣呢,回头让母亲去瞧瞧。” 云裳眯了眯眼,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殿中其他嫔妃眼中扫过,见她们神色之间也略有几分心动,心中便稍稍安定了几分。 又闲闲地与她们聊了一会儿,却瞧见有宫人走了进来,朝着众人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听闻睿王妃进了宫,特意来请睿王妃到未央宫小叙一会儿。” 云裳闻言,挑了挑眉,便连忙站起了身,朝着众人道,“既然皇后娘娘召请,我便不能陪大家了,先行告退。” 众人连忙也连忙颔首,云裳才带着浅柳和浅酌走出了湘竹殿,朝着未央宫走去。 到了未央宫,便瞧见皇后正用手撑着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身旁只有一个宫人在打着扇,见云裳进殿,却也没有通报,反而朝着云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云裳脚步一顿,便也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殿中站定。 皇后应当是醒着的,也应当是知道云裳在殿中站着的,却一直未睁开眼。云裳冷冷一笑,莫非皇后天真的以为这样让她站一站便有多了不得了? 宫人不说,皇后不睁眼,云裳便也就安然自得地站着。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皇后才睁开了眼,揉了揉额角,那宫人见状,才连忙道,“娘娘醒了?睿王妃等了娘娘小半个时辰了呢。” 皇后闻言,这才睁开了眼朝着云裳望了过来,“裳儿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本宫?” 云裳浅浅地笑着,轻声应道,“瞧着皇后娘娘睡得正好,便不忍打扰。” “你这孩子。”皇后笑着嗔怪了一句,又抬起头望向身边的宫人,皱着眉头道,“睿王妃来了你怎么也不通报给本宫,还让睿王妃站着等了这般久,该当何罪?” 那宫人闻言,面色一变,连忙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皇后娘娘恕罪,睿王妃恕罪,是奴婢失职。” 皇后淡淡地扫了一眼云裳,又厉声道,“看来你的规矩倒也忘得差不多了,是应当好生给个教训了。” 云裳倒也明白皇后看她是何意,无非是想要她开口替那宫人求情。宫人不通报是事实,皇后总觉着,以她宁云裳在人前温柔贤淑的模样,定时要心软为宫人求情的,如此便可皆大欢喜,将此事随手揭过。 只是云裳却是不打算如她所愿的,便只是噙着笑看着,并不出声。 皇后说完那句话顿了许久,却没有听到云裳的声音,面色便开始有些不太好,皱了皱眉道,“便罚你三月的例银,以示惩戒。” 云裳仍旧没有出声,那宫人咬着唇满脸的委屈,却也只得磕头谢恩。 皇后的面色愈发的不好了起来,皱了皱眉道,“你先退下吧,叫荷香进来服侍。” 那宫人连忙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又走进来一个宫人,瞧着打扮应当是一等宫女,想必应当是皇后身边惯常侍候的。 “奴婢见过睿王妃。”那荷香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低着头走到一旁,搬了一把凳子放在了云裳身后,才又退到了皇后身边。 皇后连忙道,“裳儿可站得累了?先坐吧。” 云裳轻轻笑了笑,“多谢皇后娘娘。” 坐了下来,皇后便又问道,“自你从月前城回来之后,倒也没有循着机会与你好生聊一聊,在月前城可辛苦?” 云裳连忙笑着道,“辛苦倒是不辛苦,我不过是叫人筹备了一些东西来而已,在前面给难民看病发放东西的都是其他人。只是瞧着百姓受那般苦难,心中亦是有些难受罢了。” 皇后亦是跟着唏嘘了一番,才又道,“可惜了,月前城的桂花最为有名了,你在那边的时候也差不多是桂花开花的日子,可有瞧见月前城的桂花?可有品尝过月前城的桂花蜜?” 云裳闻言,手指微微一顿,偏着头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桂花?怎么我听闻月前城中的百姓说,月前城是以槐花闻名的?酿的亦是槐花蜜?当时我尚还有些可惜,因着九月并不是槐花开花的日子,因而没有见过传言中满城都是槐花香甜味道的模样,不过槐花蜜倒是吃了的,是月前城中的百姓送来的,倒是名不虚传的。回来的时候还拿了一些回来,若是皇后娘娘喜欢的话,臣妇回府便让人送些入宫来。” 皇后面色微微一沉,却也勾了勾嘴角道,“是吗?那便是本宫记错了。” 顿了顿才又道,“去月前城前,你在奇兰镇受到刺客刺杀,睿王可查出来了是何人指使?” 云裳摇了摇头,“王爷倒是并未与臣妇说起过此事,皇后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来了?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皇后未曾想到云裳会这般直接地问出口,面色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宫听闻此事之后亦是让苏太尉帮忙查了一查,只是那幕后嫌疑之人却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稍稍停顿了一下,皇后又看了眼云裳的面色,见她眼中满是好奇,才蹙着眉头道,“似乎,是沈淑妃指使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与虎谋皮 “沈淑妃?”云裳面上浮起淡淡地惊愕,沉默了半晌,才有些奇怪地道,“只是臣妇与沈淑妃无怨无仇,她为何要派人刺杀于我呢?” 皇后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轻叹了口气道,“你确是与她无怨无仇,只是莫要忘了,沈淑妃膝下有子,十一皇子在众位皇子中应当也算是文武双全的,亦是时常得陛下嘉奖。太子已逝,七王爷病弱,原本十一皇子是既有可能登临大宝的。只是却半路杀出了一个睿王,睿王有勇有谋,自然得陛下器重,沈淑妃眼瞧着到手的皇位便这般离十一皇子越来越远,自然心有不甘的。而你……你是睿王妃,亦是睿王最为看重之人,她自然是要向你下手的。” 云裳听着皇后这般说,眉头便蹙了起来,带着几分受伤的神色,“可是王爷从未想过与十一皇子争什么啊……若说权势,王爷在宁国之时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若是父皇没有子嗣,宁国的皇位迟早都是王爷的。王爷选择回到夏国也不过是想要与自己的亲人呆在一起,王爷从小便没有亲生父母,一直心中都觉着有些孤独,后来终于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心中自是十分珍惜的。” 皇后轻叹了口气,面上皆是失望之色,“沈淑妃此人便是这样的,她最早是本宫身边的宫女,本宫对她亦是十分了解的,她那人,为达目的可以用尽手段。她想要皇后之位,想要太后之位,便想着将所有阻碍她的人都一一除去。且陛下被她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蒙蔽,从来不愿相信本宫。她那般对你,若你想要报仇,本宫……愿意与你联手。” 云裳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皇后的脸上,皇后嘴角的冷笑愈发的深刻了起来,“你是聪明之人,自是能够很容易地知晓本宫所言是否属实,想要害你的人是不是沈淑妃。她处处算计,若你只是一味后退,终有一日会退无可退。睿王是皇子,想要害他想要害你的人不少,在这宫中,若是你不够狠,便只会尸骨无存。是拼尽全力反击,还是一味退让,便在你一念之间。” 云裳缓缓抚摸着自己的手指,嘴角微微翘着,听着皇后一点一点地引诱着她,眼中笑意愈发的深了几分,面上却是一片苦涩,“只是这是夏国啊,臣妇在这儿无权无势,即便是想要报仇,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皇后等的便是云裳的这句话,闻言便笑了起来,“若论权势,这后宫之中谁又能够比得过本宫,沈淑妃对本宫不满,亦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加害本宫,只是她对本宫防备甚严,本宫却一直找不到她的命门。若是裳儿愿意与本宫联手,那毒妇定然是逃不出你我的手掌心的。” 云裳沉默了许久,方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坚定,“好,臣妇与皇后娘娘联手。王爷待臣妇好,臣妇却也不能够成为王爷的累赘。” 皇后闻言微微笑了起来,“良木择禽而息,本宫定然不会让裳儿失望的。” 云裳笑着颔首,望向皇后,“皇后娘娘准备如何做?” “裳儿可还记得,在本宫的寿宴之上跳舞的那位青冥姑娘?”皇后端起茶杯,缓缓揭开茶盖,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玫瑰花香。 云裳低下眼,连忙点着头道,“记得。” “那位青冥姑娘确实是与沈淑妃一同长大的,只是两人却是相互水火不容的,沈淑妃有心机,那青冥倒也不容小觑,本宫想让青冥获得圣宠,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在宫中。”皇后淡淡地道。 “若是如此,皇后娘娘只需想陛下提一提便可啊。”云裳蹙着眉头道。 皇后却是摇了摇头,“本宫倒是试过不少的法子,只是却总是被沈淑妃那贱人给破坏掉,裳儿可愿意帮本宫这个忙,若是青冥得到圣宠,沈淑妃的好日子便也就该结束了。” “臣妇不知道,臣妇能够做什么?”云裳皱着眉,眼中满是迟疑。 皇后朝着云裳勾了勾手,云裳便连忙凑到皇后身边,皇后附在云裳耳边说了些什么,云裳连连点头应是,半晌之后,云裳才浅笑着直起身子,转过身朝着皇后行了个礼,“臣妇明白了。” 皇后笑着颔首,“那本宫便等着裳儿的好消息了。” 云裳便朝着皇后行了个礼,走出了未央宫,方出了未央宫,浅酌便连忙道,“王妃,你真要与皇后合作?皇后瞧起来,只怕是在利用王妃啊。” 云裳脚步一顿,眉头一蹙,冷冷地道,“为何不?我们在夏国没有势力,若是能够借苏家的势力一用,又有何不可?” 浅酌还要说话,却被浅柳拉了拉衣角,浅酌便住了口。 主仆三人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云裳才道,“宫中处处都是耳朵,有些话,能够在睿王府说,却是不能在宫中说的,只怕方才我们主仆之间的对话便已经传到了皇后耳中,下次莫要再犯了。” 浅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云裳在说什么,眼中带着几分愧疚之色,“王妃,奴婢知错了。” 云裳点了点头,“知错了便好,跟在我身边,需要步步谨慎,莫要大意了。” 浅酌连忙点了点头,浅柳沉默了片刻,才问道,“可是王妃既然知晓有人在偷听,为何还说想要借苏家势力一用呢?” 云裳冷笑一声,“我虽对皇后不甚了解,但是在她在后位之上,只怕也是不愿意相信我的,我若是急吼吼地表明要跟着她的决心,反而会引得她怀疑。我假意直接承认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倒会让她放心许多。” 浅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沉思。 回到了睿王府,云裳便让浅音叫人去浅水伊人阁传话,让她们近日多推出一些新花样来,浅音刚退下,云裳便听见外面丫鬟请安的声音,是洛轻言回来了。 云裳连忙迎了上去,接过洛轻言手中刚刚脱下的外袍,低声道,“今日可还顺利?” 洛轻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云裳,这一批的秀女一共一百零八人,下面那些官员早已经筛查过一遍了,倒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夏国三年一次选秀,礼部亦是筹备过许多次了,一切都比较有序。洛轻言走进净房之中,洗了洗手,又回到了屋中,瞧见云裳正仔细地看着那份写着秀女名单的文书。 “怎么了?对选秀感兴趣?”洛轻言笑着道,扶着云裳的肩亦是望向那份文书。 云裳浅浅地笑了一声,“嗯,这一次的选秀,我还蛮有兴趣的,一百零八人,王爷猜猜有多少人是我的人?” 洛轻言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笑着道,“裳儿倒是与为夫的心思愈发的默契了。” 云裳抬起眼望向靖王,见他神情中带着几分自得,便知晓只怕他亦是在其中动了一些手脚的。云裳浅笑了一声,手指向其中一个名字道,“皇后想必亦是知晓我们定然是会想方设法地往秀女中塞人的,这个秀女在我的人中,算是中上资质的,只是却也不是最佳。秀女入宫,会先让宫中女官查看秀女的身子,到时候,王爷留意着看是谁在负责这一关,悄悄给那女官塞些银子,然后我想法子让人传入皇后和陛下耳中。” “裳儿的意思是?”洛轻言侧过身子,眼中有些迷惑。 云裳笑着道,“我的意思是,皇后和陛下甚至是沈淑妃定然是会想到我们会往秀女中塞人的,与其让他们胡乱猜测,不如直接让他们确定了目标,牺牲这一个,免得影响更多。不过,若是让陛下知晓的,这一个秀女也未必是牺牲的。” 洛轻言亦是聪明的,听云裳这么一说,便也通透了几分,连忙道,“还是裳儿想得周全,我这便吩咐人去办。”说完又看了看云裳指着的名字,“是叫林悠然对吧。” 云裳颔首,目光落在那份秀女名单上,缓缓将它卷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我听闻你今日进宫在湘竹殿待了一会儿便被皇后召去了未央宫?皇后可有难为你?”洛轻言又扶着云裳的肩膀道。 云裳笑了笑,摇了摇头,“皇后今日对我说,想要与我联手,一同除掉沈淑妃。” 云裳眼中沉静下来,走到窗边望向外面,“无非是想要对沈淑妃下手,可是少了一个替罪羔羊,便想起了我,想着一箭双雕自然是最好,若是能够将这盆脏水成功的泼到我身上来,她便赚了。” “哦?”洛轻言神色一顿,“皇后此人不如表面上表现得那般简单,且她身后还有苏府,苏府与柳府不同,柳府不过兴起才短短二十余年,而苏府在夏国却是根深蒂固的,一时间只怕也拔不动。你与皇后打交道,定要万分小心,若一旦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定要与我讲。” 云裳盈盈笑着应了声,才道,“王爷放心,皇后想要栽赃于我,我却不一定要按照她的想法走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 青贵人 云裳连着几日进宫都十分地勤,每日必会换上不同样式的衣裙和首饰,在湘竹殿中坐上一坐,偶尔也去未央宫瞧瞧,倒也碰上了一两回沈淑妃。一时间,云裳在后宫之中也算是风光无限的,连皇后也留意了起来。 “你这几日穿的衣裳倒也样式大方好看,首饰也不错,今儿个早上嫔妃们来请安的时候,本宫在内殿更衣听见她们闲聊的时候还说起你来着。”皇后喝了一口玫瑰花茶,目光在云裳身上扫过,淡淡地道。 云裳连忙道,“臣妇穿的不过是外面的店铺之中卖的普通的衣裳,哪儿比得过宫中内务府精心准备的,只是各位娘娘瞧惯了宫中雍容华贵的样式,偶尔看见臣妇这粗鄙的衣裳便也觉得新鲜。这和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偶尔换一回清汤小菜感觉亦还是不错同一个理儿。” 皇后闻言倒也十分受用,点了点头道,“吩咐你做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妥当了。”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了皇后,“臣妇瞧了好多不同的,虽然效果都是一样的,但是这个最为妥帖,无色无味,且药效也来得没有那般快,也方便皇后娘娘做好安排。” 皇后点了点头,收了下来,笑着道,“你也是个懂药理的人,你说好,自然是错不了的。” 云裳听皇后这般夸奖,便浅浅的笑了,眼中却带着几分担忧,“只是陛下所有入口的东西,皆是由内侍一一试过的,这东西……” “怕什么。”皇后嗤笑了一声,“若说是什么毒药,内侍试了倒还能够试出问题来,可这玩意儿,内侍又不是完整的男人,自是不会有效果的,况且,你不也说了,这药来效慢。”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若是此事成了,你的仇便也能够很快得报了。”皇后望向云裳,笑眯眯地道。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皇后的动作倒也快,第二日一大早,云裳便听浅音道,“那青冥姑娘今儿个早上便由皇后下旨封为贵人了。” 云裳望向镜中,浅柳正在为她描眉,描的是远山眉。 云裳笑了笑,“虽然位分不高,不过也终于如了她和皇后的愿了,怎么着也算得上是妃嫔了,亦能够正大光明地留在这后宫之中了。” “王妃,你瞧这样可好?”浅柳退开一步,询问着云裳的意见。 云裳转过眼轻轻颔首,“挺好的。” 浅柳便放下了眉笔,拿起梳子走到了云裳身后,云裳望着铜镜之中有些模糊的面容,低下头整了整衣袖,嘴角的笑带着几分讽刺,“那青冥还以为这后宫是多好的地儿呢,以为入了后宫便荣华富贵集于一身了,却不知道,后宫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浅音沉默了半晌,才又道,“奴婢听闻今儿个早上陛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了,只是因着急着上朝并未细细责问,只怕下了朝之后……”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复又抬起眼来望向镜中,沉吟了片刻才道,“待会儿上了粉之后,便莫要抹胭脂了。” 浅柳愣了愣,梳着头的手微微一顿,有些迟疑地道,“可是那般的话,会显得不太有精神呢。” 云裳听她这么一说,便更是笑了起来,“要的,便是不要太有精神了。看起来虚弱一些,无辜一些,待会儿,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浅柳不明白云裳的意思,却也按照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浅音觑了眼云裳的面色,轻声问道,“要不要奴婢通知王爷一声?” 云裳摇了摇头,面上倒是不见丝毫的波澜,“这后宫后院的,本就是女人的战场,他一个大男人,总来搅和什么。而且,这一次我可是做好了准备的。” 换好了一件素色绣着莲花的长裙,浅柳便又照着云裳所言为云裳上了妆,做好了一切,云裳便躺在软榻上看起书来。” 巳时三刻,宫中便来了人,宣云裳入宫,云裳闻言,合上书,整了整衣裳便站起了身来,浅音蹙着眉头望着,云裳笑了笑道,“不用担心,宫中不是有宁浅么。” 云裳带着浅柳和浅酌入了宫,便被传到了淑雅宫。 云裳倒是第一次来淑雅宫,淑雅宫与其他宫中的繁复华丽到有些不同,殿中的摆设亦是不如其他宫殿之中满是梨花木、红木的。倒多是竹子所制,桌椅,琴桌。门帘亦不是用的珠帘,而是素色轻纱,瞧起来倒是有些清雅脱俗的模样。 云裳一进正殿,便瞧见夏寰宇坐在主位之上,眉头皱着,面上那道长长的伤疤亦是显得有些狰狞。皇后坐在夏寰宇旁边,亦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沈淑妃坐在左边的位置之上,低着头,倒是瞧不见表情。背对着殿门口跪着正呜咽哭泣着的,便应当是青冥了。 云裳蹙了蹙眉,走进殿中行了个礼,方有些好奇地望向一旁面上似乎隐隐浮现着巴掌印的青冥,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青冥姑娘为何哭得这般伤心啊?” 皇后目光落在云裳脸上,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如今改叫青贵人了。” “贵人?”云裳面上有些惊讶,却又极快地压了下去,连忙道,“原来是青贵人了。” 夏寰宇却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话,冷冷地道,“昨日青冥对寡人下药,虽说不是什么致命的药,却也是罪不可恕的,如此心怀不轨之人,如何能够封为贵人?” 皇后闻言,极快地蹙了蹙眉,面上带着几分焦灼,“陛下这话可是冤枉青贵人了,方才沈淑妃身边的那个叫怀雅的丫鬟都已经承认了,是她下的药,与青贵人可无关的。” 夏寰宇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云裳却清清楚楚地瞧见了他眼中渐渐蔓延起的杀意。 皇后连忙望向云裳道,“裳儿,那怀雅说那药是你给她的,本宫觉着此事有些蹊跷,不能偏信那宫女的一面之词,便将你传召了来,此事裳儿如何说?”< 第三百五十四章 嫁祸 云裳面上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诧异,“我?”问完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却也轻叹了口气,“这罪名可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我与那叫什么怀雅的宫人素不相识,为何要给她什么药?最近倒也不知道为何,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麻烦找上来,莫非我今年犯小人?” 皇后微微一笑,连忙温和地道,“无妨,这件事情倒也不复杂,本宫让人将那怀雅带进来与你当面对质好了。”皇后说完,便转过眼看了眼夏寰宇和沈淑妃,两人皆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皇后便使了宫人出了殿,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宫女进了殿中。想必也是已经动过刑了,那宫女有些狼狈,头发披散着,面上湿湿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被侍卫押着往殿中一扔,却是两腿打颤,猛地便跪倒在了地上。 皇后见状,脸上满是平静,只淡淡地道,“你先前说那药是睿王妃给你的,如今睿王妃已经来了,你倒是当着她的面儿再说一说,睿王妃在何时何地给你的这玩意儿。” 那宫女抬起眼来在殿中扫了一圈,目光才定在了云裳的脸上,呆呆地盯了一会儿,便嚎啕大哭了起来,“王妃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一切事情都是按照王妃的吩咐做的,王妃你救救奴婢。” 倒是一场唱作俱佳的好戏呢,云裳看着那女子满是痛楚的脸,蹙起了眉头,“救你?本王妃从未见过你,你却这般栽赃,本王妃为何还要救你。” 那宫女闻言便愣住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半晌才道,“王妃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奴婢一切都已经办妥了啊。” “你口口声声说是按照本王妃的吩咐做的,那本王妃便想要当着大家的面儿问你几个问题,你可愿意回答我?”云裳静静地站着,目光中亦是一片平静。 那叫怀雅的宫女闻言,连忙飞快地点了点头,应声道,“王妃你问啊,问啊。” 云裳笑了笑,低声问道,“你说药是本王妃给的,本王妃亦是吩咐了你做一些事情,那我便想要问问你,本王妃是何时在何地给你的药,又吩咐你做了什么事?” 怀雅听见云裳问的是这两个问题,倒是毫无迟疑地连忙应道,“王妃是在昨日未时二刻在宫中御花园旁的一棵桂花树下将药交给奴婢的,吩咐奴婢在陛下来淑雅宫的时候悄悄将这药抹到陛下的杯子上。还让奴婢在下药之后,便去偏殿知会青冥姑娘一声,您说到时候青冥姑娘自是知道该如何做。奴婢听了您的吩咐,将这些事情都做了之后,便到殿外去服侍去了,殿中发生了什么,奴婢一切不知。” 云裳轻轻颔首,三日前未时三刻,云裳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昨日未时三刻在做什么,应当是刚从湘竹殿到未央宫的路上,那时候她确实是要经过御花园的,想必许多宫人亦是能够作证。选的时辰倒是挺好,想必对自己的行踪亦是了如指掌的。 “淑雅宫中,陛下来了淑雅宫中淑妃娘娘不用作陪吗?臣妇想问问,昨儿个夜里,淑妃娘娘去哪儿了呢?”云裳抬起眼望向坐在一旁的沈淑妃。 沈淑妃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抬起眼来,面上带着浅浅的委屈意味,“昨儿个本宫亦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与陛下用了晚膳之后,便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意识,今儿个早上醒来之时,却是在内殿的床底醒来的。” 云裳颔首,又转过眼看向夏寰宇身后的刘文安,“刘公公一直在陛下身边服侍,昨儿个晚上可是在殿外?” 刘文安连忙点了点头,“老奴是在隔间之中服侍的。” “哦?可有听见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云裳又问。 刘文要想了想,才摇了摇头,“不曾。” 云裳转过眼,心中暗自将事情理了一理,刘文安是不必说谎的,而沈淑妃……云裳抬起眼望向沈淑妃,目光微微一顿,便又转开了眸子。 沉默了片刻,云裳才又看向那叫怀雅的宫女,“你说本王妃是在御花园中的桂花树下将药给你的,那你可记得,本王妃当时可有带丫鬟,若是带了,是带的哪个丫鬟?” 怀雅不曾想到云裳竟会问她这个,愣了一愣,目光移了移,往云裳身后看去,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她瞧着的方向,唯有一人,那便是,皇后。 “王妃带了丫鬟的,带的便是如今在王妃身后的这两位。”怀雅垂下眼,低声应道。 “哦?”云裳便又笑了笑,“你可确定了?” 怀雅被云裳问得一愣,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是的。” 云裳闻言,便转过了身来,朝着夏寰宇和皇后行了个礼,“陛下,皇后娘娘,臣妇觉着,此事大约是可以洗脱臣妇的罪名了。昨日臣妇未时进宫,在湘竹殿中呆了一刻多钟,便去了未央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昨日因着湘贵嫔新得了一种养颜的法子,臣妇亦是有些感兴趣,但是又不能耽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臣妇便将浅柳浅酌这两个丫鬟放在了湘竹殿,让她们二人好生将法子学一学,便不曾将她们二人带去未央宫。这位宫女说我在御花园见到她的时候,身后是带着丫鬟的,却是有些不对。” 怀雅闻言,面上便闪过几分焦急,连忙改了口道,“奴婢记性不太好,有些忘了。” 云裳冷笑一声,“本王妃方才可是仔细地确认了的,你说是的。” 夏寰宇把玩着玉扳指的手微微一顿,淡淡地道,“来人,将这个丫鬟拉下去,杖责五十。” 怀雅闻言,脸上浮现出几分恐惧,连忙大声叫了起来,“奴婢还有其他证据,奴婢还有物证!” 云裳闻言,便朝着夏寰宇道,“皇上请慢。” 夏寰宇看了云裳一眼,便使了个手势,正欲上前的侍卫停了下来。 “既然她说有物证,不妨瞧瞧吧,左右我坐得端行得正,也不必惧怕。”云裳笑了笑,向着夏寰宇解释了两句,才回过头望向怀雅道,“你倒是说说,有何物证?” 怀雅连忙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云裳眯着眼瞧了瞧,簪子倒是有些熟悉,是紫玉镂金簪。前些日子浅水伊人阁送来的东西,这簪子样式简洁大方云裳倒是没少戴,只是前日便不见了踪影,却原来,到了这儿。云裳前日倒是发生了一件蹊跷的事情,她从皇后的未央宫中出来的时候,到未央宫拐角之处,便从另一边冲过来了一个宫女,由于那宫女来得有些突然,云裳并未防备到,被她撞倒了,那宫女急急忙忙地将她扶了起来,还说她的发髻有些乱了,还帮她整了一整。浅柳和浅酌两个丫鬟上了马车才发现簪子不见了,云裳想着应当是那时掉了,还让人回去找了找,却不曾找到。只怕,便是匆忙之中那宫女动了手脚。 怀雅连忙道,“这支簪子叫紫玉镂金簪,是睿王妃之物,宫中许多嫔妃宫人都是见睿王妃戴过的。这簪子中间是掏空了的,睿王妃昨日将药给我的时候,便是将那药粉放在这簪子中的。睿王妃还说,如此便可掩人耳目,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这簪子是她打赏给奴婢的。” 镂空的?云裳挑了挑眉,她倒是不曾知晓她的那紫玉镂金簪竟然是镂空的,若真是镂空的,浅水也定然不会不说。想必应当是有人取了她的簪子之后,便是专程为了今日之局,将人对她的簪子重新改过了。 “裳儿,这可是你的簪子?”皇后皱了皱眉,转过眼望向云裳。 云裳连忙转过身摇了摇头道,“臣妇的簪子可不是镂空的。” “哦?”皇后沉吟了片刻,便连忙道,“既然如此,那裳儿你不妨将你的簪子取来,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了。” 云裳身形一顿,眸中闪过一抹暗沉,这紫玉镂金簪是浅水伊人阁专程为她所制,只此一件,虽然她不知晓这个叫怀雅的小丫鬟手中的簪子是不是从她这儿拿走的,不过如今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交不出那簪子来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地开了口,“臣妇的簪子不是镂空的,但是臣妇的那只紫玉镂金簪亦是不见了的,便在前日不见的,臣妇在未央宫附近被一个宫女撞了一下,当时我还疑心是掉在了那儿,专程叫了人回来寻,宫门口守门的侍卫皆是可以作证的。” 皇后闻言,便蹙起了眉头,“这般说来,睿王妃的手中是没有那紫玉镂金簪的?” “没有……”云裳淡淡地道,倒也不慌不忙地,心中却想着,皇后此前与她吩咐的时候,只说到时候丫鬟会指认她是送药之人,只需否认便好,皇后会想方设法地将矛头指向沈淑妃,说是沈淑妃是在陷害她,真正对陛下下药之人,是沈淑妃。 云裳冷冷一笑,只是这开头是按照话本儿发展的,却怎么瞧着,也是越跑越远了,所有的证据指向的都是她了。 云裳抬起眼望向沈淑妃和皇后,心中做了一个大胆地猜测,莫非,她们二人竟联手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阴谋 云裳细细一思量,便觉着此种可能虽然看似荒诞无稽,却亦是最合理的解释了。此前她不曾往这方面去想,是因为一直觉着皇后与沈淑妃是宿敌,只怕恩怨十分难以化解。却不曾想过,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或者是永远的敌人,唯有永远的利益。 云裳方才听那怀雅说的时候便觉着有些奇怪,即便是这个叫做怀雅的丫鬟给夏寰宇的杯中下了药,沈淑妃应当是在殿中的啊,又为何会不知。刘文安是夏寰宇信任的人,绝不会说谎,若真如沈淑妃所说,她昨夜里失去了意识,今儿个是在床底醒来的,刘文安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不曾听到。唯一的解释,便是沈淑妃说了谎。 皇后与沈淑妃这般联合起来,莫非就是为了让她承认往宫中送了一些药?这样的罪名,即便是扣在了她的头上,也顶多不过是受些惩戒。皇后与沈淑妃定然不会这般大题小做,只怕,她们尚有其他目的。 云裳敢进来,便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的,若是她想,现在就可以让那所谓的紫玉镂金簪证物没有丝毫的用处,只是若皇后和沈淑妃尚还有其他想法,她现在抛出底牌,却是有些不智了。 云裳心中这般想着,便只是轻声道,“如今想来,想必便是那日在未央宫外撞倒我的宫女将那簪子顺走了。” 皇后闻言,蹙着眉头轻叹了口气,“只是,你没有那紫玉镂金簪,也无法证明这宫女说了谎。” 顿了顿才又道,“只是这宫女说药是放在了这簪子之中,不如请太医来瞧瞧,这簪子中可有留下装过药的痕迹,与放在陛下茶杯之上的药,又是不是同一种。”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眼皮轻轻掀了掀,药,这般久了,为何皇后都不曾请太医来瞧过夏寰宇所中的究竟是何药,却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莫非,这药有什么蹊跷? 夏寰宇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未作声,只是目光却漫不经心地从云裳身上扫了过去。云裳沉默了半晌,心中稍稍有了些谱。 太医来得倒是极快的,一同来了好几人,快到让云裳觉着,只怕太医便是守在淑雅宫外面,随时等着被传召的。 太医接过那簪子,将那花钿拆了下来,细细查看这那镂空的地方,拿了一张纸垫在了桌上,又取了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在簪子中刮了刮。银针不曾变色,倒是有些许白色的粉末从簪子中掉落了下来,落在了那纸上。 太医连忙拿起那纸,细细地辨认了片刻,闻了闻味道,又瞧了瞧色泽,最后细细问了夏寰宇一些服药之后的症状。又细声讨论了许久,才有些犹疑地上前跪了一排,“陛下,这药,只怕是寒食散啊。” 寒食散三字一出,殿中众人皆是变了脸色,连方才一直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夏寰宇亦是蹙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云裳眼中却闪过几分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如此。寒食散是宫廷禁药,只因此前有民间道人以此成仙之名诱先祖皇帝服食了此药,此药初初服下之后,便觉浑身发热,飘然欲仙,顿觉神明开朗,体力充沛,亦有媚药的效果。但是长期服侍,便会致人中毒而死。先祖皇帝受道人蛊惑,深信此道,给与了道人极高的权力,最后却闹得中毒身亡,还险些亡了国,从此之后,寒食散便被列为了禁药之首。 妄图往宫中带禁药,是死罪。还将禁药下在了皇帝的茶杯之中,更是五马分尸的罪过。 云裳冷冷一笑,皇后与沈淑妃为了置她于死地倒也是毫不手软的啊,可是找的这个宫女未免也太过马虎了一些。 皇后却又开了口,“此事关系重大,睿王妃虽然是最有嫌疑之人,只是此事尚需详细查明,臣妾觉着,不如现将睿王妃关入狱中,将事情再细细查一查,择日再审?” 关入狱中?云裳一愣,却又有些不明白皇后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了,既然皇后和沈淑妃这般艰难地联手,便是为了对付她,想必手中定然还有其他证据,可是为何她竟然不趁此机会一次性全部拿出来,而是选择将她关入牢中呢。 “且睿王妃毕竟是有身份之人,这件事情,只怕还得派人去去睿王说一说。”一旁的沈淑妃淡淡地开口道,声音温柔,说的话亦是合情合理,却让云裳脑中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便清明了几分。 睿王…… 皇后与沈淑妃的目的,除了她,最主要的,只怕还是冲着睿王来的,睿王才是她们最大的敌人。 众人皆知洛轻言宠妻,先给云裳安上一个给皇帝下禁药的重罪,将云裳打入牢中,只怕便是为了张开天罗地,等着洛轻言来劫狱的。若是洛轻言来劫狱,她们再拿出证据来将云裳送禁药入宫和谋害夏寰宇的罪名坐实了,前来劫狱的洛轻言便定然也是重罪了。即便洛轻言什么都不做,她若是被冠上了这罪名,她们便能够将洛轻言安上一个指使的罪名来,洛轻言想要皇位,也等于是痴人说梦了。 云裳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皇后与沈淑妃,倒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只是云裳却想要迫不及待的知晓,她们手中还有什么样的证据。 “捉贼捉赃,仅凭这么一支簪子,还有一个证言漏洞百出的宫人,便要定我的罪名,只怕有些不妥吧。”云裳浅浅地笑着,面上不露丝毫的异色,“这位叫怀雅的宫人,是淑妃娘娘宫中的人,我刚到夏国不久,进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又是怎么认识了她的?她又为何要给我做事?且这寒食散,众人皆知,它是禁药,在民间亦是很难买到的,我又是从何处得了这药的?况且,那青冥姑娘我更是除了那夜见过一次之外,便再没见过,我有为何要……帮她?此事处处皆是疑点,便迫不及待地为我定罪,岂非笑话?”<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入狱 云裳的话音刚落,便瞧见一个宫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面上似乎带着几分惊慌失措,进殿的时候还被绊了一跤,猛地摔倒在地。 皇后听见云裳的话正欲反驳,便瞧见那宫女那般不雅的模样,眼睛余光扫着夏寰宇的神情,眉头皱了起来,“飘絮,你怎生这般没规矩,出了什么事,这般慌张?” 原来是未央宫中的宫人,云裳转过眼看向那被叫做飘絮的宫女,便见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殿中众人行了个礼才道,“皇后娘娘,奴婢给世子用了睿王妃送进宫的药,世子服了之后,浑身都开始发烫,而且直闹着头疼。” 皇后闻言,猛地便站了起来,目光望向云裳,身子都隐隐有些颤抖,“睿王妃!你怎么这般狠毒?本宫是瞧着上一回你找到了云曦中毒的原因,便觉着你医术亦算得上是十分不错的,因而才让你给云曦瞧瞧,开些药。却不想,你竟然动了这般不堪的心思,云曦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啊,你为何这般对他?” “药?什么药?”云裳蹙着眉头望向皇后和那叫飘絮的宫人,沉默了下来,心中便知晓大抵是怎么回事了,此前皇后叫她带一些效果发作稍稍慢些,不伤身子的媚药进宫,云裳便送了进来。在湘竹殿与其他嫔妃聊天的时候,其他嫔妃问起她为何日日去未央宫,云裳也寻了个借口,说世子身子不好,皇后托她配一些调养身子的药进宫。 再将方才之事细细想了一番,云裳一直再想,为何那宫女的话破绽甚多,若是皇后和沈淑妃一同安排的,定然不至于如此。却不想,这不过是一个引子,将寒食散之事引出来,真正要她命的,只怕是夏云曦身上中的寒食散。 云裳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倒是不曾想到,皇后为了除掉她,除掉睿王,竟然连自己唯一的孙子也敢拿来做饵。皇后宠爱夏云曦只怕这些日子,宫中之人人人皆知了,这样一来,自是不会有人想到,真正的凶手会是皇后。 沈淑妃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本宫倒也听其他嫔妃说起过,睿王妃娘娘对世子的身子十分上心呢,最近频频入宫,除了湘竹殿,最常去的便是未央宫了,且睿王妃亲自说过的,世子身子不好,她受皇后娘娘所托,给世子配一些药入宫。”顿了顿,才又道,“不过此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世子出了事,皇后娘娘还是赶紧请了太医去瞧一瞧吧。幸而太医们都正在这儿,倒也不必再去太医院叫人了。” 皇后冷冷一笑,转过头道,“陛下,云曦最近吃的药可都是睿王妃送进宫中的,请陛下将睿王妃押入天牢,择日开审。” 夏寰宇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半晌,方点了点头,“押下去吧,刘文安去与睿王说一声。” 刘文安应了一声,便率先出了殿中,一旁的侍卫走到了云裳身边,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睿王妃,请吧。” 云裳冷笑了一声,方点了点头,“烦劳各位带路了。” 虽是在天牢,但夏寰宇似乎也有特别吩咐,云裳倒是觉着,天牢之中的环境比起普通牢房好了许多,没有普通牢房的潮湿,被褥枕头皆有,且看起来似乎也是新的。 侍卫将云裳带了进去便连忙道,“陛下吩咐了,会尽快审理此事,王妃在这牢中应当也待不了多久,有些仓促,便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若是王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狱卒说便是了。” 云裳愣了一愣,心中想着,夏寰宇此前不是不太喜欢她吗?为何这次却又瞧起来像是在帮她的模样。 云裳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那侍卫便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云裳冷冷一笑,走到一旁的被子上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将今日所有的事情想了想,把前因后果一点一点的串联了起来。 此前夏云曦中毒的那一次,让皇后知晓了她会医术,皇后便先以结盟诱之,而后便又抛出自己的筹码,说那个青冥是她之人,只要扶持了青冥上位,成为夏寰宇的嫔妃,她便有办法让沈淑妃从此万劫不复。又说夏寰宇对宫中的一举一动皆是十分的清楚,要瞒过他不容易,而云裳是睿王妃,如今睿王正受宠,她更为自由一些,借此让云裳从宫外捎一些媚药入宫。之前询问云裳为何频频去未央宫的嫔妃只怕也是皇后的人,皇后亦是心思缜密的,连云裳会如何回应只怕也是算得一清二楚。 云裳便这般一点一点的钻进了皇后的圈套,皇后却已经私下里联系了沈淑妃,与沈淑妃结盟了。若说夏寰宇最不会防备的,除了刘文安,只怕便是没有家族支持,却有儿女牵挂,前段时间族中还出了那般大的事情的沈淑妃了。因而淑雅宫中的计谋,几乎是轻而易举的。那证言之中漏洞频出的怀雅,其实并非是真的那般不中用,她那般模样,便是为了引出那紫玉镂金簪,引太医来检查那药粉,告诉夏寰宇,那并非是普通的媚药,而是寒食散。 寒食散是宫廷禁药,自是令人谈之色变的,夏寰宇知晓那生猛的东西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心中定然是怒极的。人一旦愤怒起来,便容易失去正常的判断。此时再让人来报,说夏云曦亦是中了那寒食散,且那寒食散是掺杂在云裳送入宫中给夏云曦的药里的,夏寰宇定然更是生气。 在未央宫中,人证物证定然十分充足,充足到足以定云裳的罪。 云裳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合着眼想着,不知道皇后会为她准备那些证据呢?首先证明那药是云裳送入宫中的,这个要证明倒也十分容易,只需要问一问时常在湘竹殿的嫔妃,自会有人站出来作证,且多半是不止一个的。 其次,还得要证明云裳原原本本送入宫中的药就是带着寒食散的,而不是有人后面加进去的。这个其实也不难,只需锦城之中一个药房的掌柜证明,云裳曾经在他那里买过寒食散,亦或者能够制寒食散的原料便可。 云裳想到此处,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想要她的命也并不那般困难的啊。 正闭着眼睛想这件事呢,却突然听见一声冷哼声传来,云裳急忙睁开眼,便瞧见洛轻言皱着眉头站在铁栏杆的门外,云裳见到他心中自是十分开心的,急忙站起来正想开口,却听见他叹了口气,“你总是自恃自个儿聪明,什么事都不与我讲,若不是陛下派人来与我说,我都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将自己弄到这牢狱之中来了。” 云裳闻言,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讨好地笑了起来,“王爷不必担忧,此事尽在我的掌控之中,放心好了,不会有事儿的。” “尽在掌控之中?”洛轻言挑了挑眉,“尽在掌控之中还弄得这般狼狈?” 云裳低下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粉色绣着桃花的裙衫丝毫未乱,复又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亦是没有什么不妥,倒也不知他怎生就瞧出狼狈来了。 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云裳却也不敢这样说,只得垂下眼浅浅地笑着。 洛轻言见状,便又轻叹了口气,半晌才开口道,“陛下已经派了人去查去了,过一会儿只怕便会让你去对质了,我废了好些心思才能进来瞧瞧你,你等会儿有何打算?可有要我现在去帮忙的地方?” 云裳心中一暖,偏着头想了半晌,才走到铁栏边,拉过洛轻言,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半晌之后才退了开来,笑嘻嘻地对着洛轻言道,“便多谢夫君了。” 云裳极少叫洛轻言夫君,如今虽然是一副嬉皮笑脸地模样叫的,却也让洛轻言忍不住地愣了愣,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自个儿小心一些。虽然如今瞧着皇后所为,是想要嫁祸于你,定你的罪。只是却也不得不防着她狗急跳墙,想着趁你在天牢之中的时候,将你除去。” 云裳应了声,洛轻言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云裳,转身欲走,却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从袖中拿出一颗黑色的拇指大小的药丸模样的东西递给了云裳。 “我留些人在这天牢附近守着,若是有什么急事,你便将这东西用力摔到地上,他们便能够及时冲进来。”洛轻言轻声到。 云裳笑着颔首道,“好,我知道了。” 洛轻言这才转身离开了去。 在牢中闲着无事,云裳便又躺回了那被子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云裳却觉着背上有些极其轻微地刺痛,轻到让人感觉不到,云裳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急忙站起身来望向那被子,却没有丝毫异常……< 第三百五十七章 死里逃生 云裳眯着眼瞧了许久,方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将手放在了那被子之上,亦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脚步声却响了起来,似乎是朝着云裳这边来的,云裳一愣,便分辨出来了,那并非洛轻言的脚步声,心中沉吟了片刻,便又坐了下来闭上眼假寐,只是背离被子却稍稍隔着一些距离,从牢门之外瞧着倒像是靠在被子上的。 脚步声渐渐近了,却也放轻了许多,云裳耳朵素来也较为灵敏,听起来倒也十分清晰,脚步声在云裳的牢房旁边的位置停了下来,离云裳的牢房约摸两三步的距离。 云裳细细想了想,方才来的时候自己亦是瞧过的,自己周围的牢房之中都是没有人的,且刚才洛轻言那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若是有人,他定然是不会说那些话的。 云裳正想着,便隐隐闻见一股淡淡地桃花香,云裳连忙屏住呼吸,耳朵却一直听着周围的动静,云裳听着那人似乎往自己牢房这边挪了两步,半晌之后,才离开了。 待那人离开之后,云裳连忙睁开了眼,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些药丸来吃了,才急忙深呼吸了两口,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淡淡地桃花香。云裳走到牢房铁栏处往旁边看去,便瞧见旁边的地上点着几根香,有青烟袅袅升起。 看来,洛轻言的担忧并非是杞人忧天,果然有人想要趁着她尚在牢狱之中,置她于死地。 云裳站起身来,沉吟了片刻,便将那被子抖了开来,用力将被子撕开了一道口子,抓了抓里面的棉絮,却猛地身子一顿,快速地后退了两步。 从厚厚地棉絮之中钻出一只灰绿色的小虫子,却又只是探了探头,便又钻了回去。云裳心中涌起一阵恶心,眉头蹙了起来,沉吟了许久,方才抬起手将手指放在了自己嘴里,重重地咬了一口,血便渗了出来,云裳急忙将血滴在了被子之上,接连滴了五六滴的模样。 云裳做完此事之后,便退后了几步,目光紧紧地锁在那被子上,过了不一会儿,云裳便瞧见了好几根灰绿色的拇指长的虫子从那被褥染血的地方爬了出来,在血渍周围来回盘旋,不一会儿,虫子便越来越多了起来,约摸三四十条的模样,爬满了被子。 云裳又退后了两步,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这虫子她是认识的,叫水蛭,一般是在湖中,池塘中较多一些,虽然瞧起来小小的貌不惊人的模样,却也是极为凶狠的,会吸食人血。吸血的时候会钻进人的身体中,在身体中来回窜动,极为难将它弄出来。 若只是一条两条倒也不至于伤及性命,可这被子上这般多,若都爬进了云裳的体内,只怕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失血而死了。 天牢之中除了被子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云裳定然只能休息,方才来人在她牢房之外点燃的便是迷香,她若是吸入了迷香,便会一直睡着,这些虫子便会在她睡着的时候不声不响地钻进她的身体,若不是她发现得及时,只怕她便一睡不醒了。 云裳冷冷地笑了起来,有人要她的性命,她却偏偏不能够如她所愿,只是不知道,那指使之人待会儿瞧见她好好地站在这儿,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云裳望着那些还在血渍周围打转的水蛭,沉吟了片刻,方又从腰中拿出了一个白色小瓶子,白色小瓶子中是一些粉末,云裳缓缓地走了过去,将那些白色粉末都倒在了被子上,那些小虫子被倒了个满身,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动了。 云裳拧着被子一角,将那被子抖了抖,将那些虫子的尸体抖落在地,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活着的了,才将被子又叠了起来,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云裳盯着那被子看了许久,才整了整衣裳,缓缓坐了下来,闭上眼以方才的姿势假寐着。 约摸过了三个时辰左右,云裳便又听见隐隐约约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不止一人。云裳勾了勾唇角,看来,是要押她去对质的时候了。 脚步声在云裳的牢门之外停了下来,云裳听见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便有人低声唤着,“睿王妃?睿王妃?” 云裳没有回答,周围安静了一会儿,便有人推了推云裳的胳膊,“睿王妃,起身了。” 云裳仍旧没有睁开眼,似是有人开了口,“让我瞧瞧。” 有脚步声,似乎是在交换位置,云裳隐隐感觉到有人将手靠近了云裳的鼻子前,云裳便连忙屏住了呼吸,那手指停了许久,云裳便听见似乎有些惊慌地声音在牢中响了起来,“糟糕,睿王妃似乎没有呼吸了。” 云裳在那人说糟糕的时候便已经睁开了眼,目光望向了那个人,那人穿着一身宫中侍卫的打扮,二十五六岁,留着小胡子,从侧脸瞧来,长得倒是平平凡凡的模样。 “胡说什么!”他对面的人已经瞧见云裳醒了过来,连忙厉声喝道。 侧对着云裳的那小胡子男子还欲说什么,他对面的人却已经走到了云裳面前行了个礼道,“王妃醒了?属下是宫中侍卫,陛下吩咐,让属下带王妃去议事殿。” 议事殿,瞧来竟还有些隆重呢,云裳心中想着。目光落在那匆匆忙忙回过头来的小胡子男人身上,便瞧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裳,面上带着几分惊讶的神情,面色渐渐地变得惨白了起来。 云裳冷笑了一声,皇后倒也是好手段,连宫中守卫都安插了人,也难怪了,先前她尚有一些奇怪,为何皇后要那般执意将她送入天牢之中,难怪她不过是在天牢呆一会儿,侍卫却给她换了新的被子。 云裳抬起眼来,浅浅淡淡地笑了笑道,“好,走吧。” 走出了天牢,云裳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地声音,似是那小胡子在说话,云裳竖起耳朵听了听,便听见他的声音略带几分急促,“老大,我方才不知吃什么吃坏了肚子,先去趟茅房,你带着王妃去议事殿吧。”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只怕他是心中十分疑惑,想要折回天牢之中一探究竟的吧。 云裳听着有人应了声,过了会儿,云裳才停住脚步,转过身去,果真不见了那小胡子,云裳便笑着道,“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忘了与你们说了。先前我在天牢之中靠着被子小憩的时候,发现被子中有东西在动,便将被子撕了开来,在里面瞧见了好些条水蛭,我都将它们踩死了,我疑心是有人想要害我,我们再回去瞧瞧吧,我害怕我一走,便有人要回去销毁证据。” 为首的侍卫愣了愣,略有些为难,“可是王妃,陛下让属下们护送你到议事殿。” 云裳浅浅笑了起来,“诸位侍卫大哥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说谎的,亦是不会想着要逃的,我是睿王妃,虽然如今因为一些小人之辈的陷害,身陷囹圄,但是如今事情却尚未查明,罪名也不曾定下来,我仍旧是睿王妃……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便是了。” 云裳的笑容十分温和,只是稍稍有些头脑之人却也是能够听明白云裳话中我的威胁之意的,那为首的侍卫稍稍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同意了云裳的话,押着云裳又回到了天牢之中。 刚走到方才关过云裳的天牢旁,便瞧见那间牢房之中隐隐有人影。侍卫连忙放轻了脚步,将云裳护在身后,伺机而动,十多个人将那间牢房围了个结结实实。 云裳瞧见他们在看见牢房中的人的时候,面上皆是有着诧异的,那为首的侍卫皱了皱眉,望着牢中有些手足无措的人,冷冷地开了口,“林六,你不是说要去茅房的吗?为何会在这儿?” 云裳缓缓地从旁边走到了牢房外,望向里面,便瞧见里面站着那个小胡子侍卫,手中还拿着方才云裳靠过的被子,地上满是水蛭的尸体。 云裳冷冷一笑,厉声道,“原来是你想要害本王妃,本王妃和你无冤无仇,定是有人指使你这般做,究竟是谁?” 那小胡子侍卫站在原地,僵着脸没有说话。 云裳转过身望着那为首的侍卫道,“此人意欲加害于我,还请这位侍卫大哥秉公办理,将他也押到议事殿吧,只怕此事亦是与我被诬陷一事有所关联。” 那为首的侍卫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来人,将林六绑起来。” 便有侍卫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将那小胡子侍卫绑了起来,云裳便又道,“这床被褥亦是证据,还是带着吧。” 那为首的侍卫沉默地颔首,吩咐着侍卫将那被褥和地上的水蛭尸体都收拾了起来一并带着,一行人才去了议事殿。 夏寰宇与皇后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到云裳进来,皇后便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罪到临头了,还这般慢吞吞地。” 云裳却只是微微一笑,朝着夏寰宇和皇后行了个礼,低声道,“拜见陛下,拜见皇后。”< 第三百五十八章 逆转 “私带寒食散入宫,意图谋害陛下和小世子,睿王妃,你可知罪?”夏寰宇的声音传来,语气淡淡地,语速亦是十分缓慢。 云裳抬起头来望向夏寰宇,“知罪?陛下可有证据证明是臣妇所为了?” 夏寰宇闻言,转过眼望向皇后,“皇后方才说,已经有了证据?便将证据拿出来让睿王妃瞧瞧吧。” 皇后连忙应了声,眼中带着几分冷笑,望向殿中半跪着的云裳,“证据自然是有的,证人也是有的。”皇后抬起手来拍了拍手,议事殿的门便再次被打了开来,云裳转过身去,便瞧见从殿门外走进来几个人,有三人是后宫中的妃嫔,云裳曾经在湘竹殿中见过的。有两人看打扮应当是寻常百姓,云裳眯了眯眼,想必应当是锦城药房之中的人了,另外有两人,看起来倒是一副宫人的打扮,只是云裳却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 皇后冷冷地道,“你给云曦带药入宫,是你自己当着众嫔妃的面承认的,想必也没有什么异议,有余婕妤,王贵人,刘华容作证。” 云裳挑了挑眉,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这带药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便只有皇后与她知晓了。 皇后看了一眼云裳,便又指着中间三人道,“今日下午,本宫命人拿了你的画像去锦城之中各个药房打探,这是烟雨巷中的子言药房的店小二,据他们招供,他们曾经在三日前见过你,只不过,是男扮女装的你,只因即便是男扮女装,你的容貌太过出众,因而他们皆是记得很清楚。你给的药方子中,便有包含制作寒食散的五种原料。”说着便递给了一旁的刘文安一张纸,挥了挥手,让刘文安拿下来让云裳过目。 “这是子言药房中收到的你的药方子,你瞧瞧,这可是你的笔迹?”皇后目光愈发地冷了起来。 云裳凑过去看了两眼,字迹倒确实与她的相差不大,云裳笑了笑,没有说话。 皇后便又指向最后的三个宫人,“这三个,是在未央宫中服侍的,前些日子小世子入宫之后,我便让她们在小世子身边侍候。其实应当是四个人的,只是有一个叫做烟雨的宫女,你应当挺熟悉的,只是今日小世子出了事情之后,你事情败露被抓入了牢中,那个叫烟雨的宫女便畏罪自杀了。侍卫在她的屋中搜到了这些东西,睿王妃看看,可眼熟?” 刘文安便又将东西接了过来,递到了云裳面前。云裳直起身子,伸出手拨弄着盘子中的物事,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浅水伊人阁的耳坠子,亦是云裳曾经戴过的,只是这一副,云裳却记得十分清楚,早上的时候尚在妆柩中瞧见了的。耳坠子旁边,是一张纸,云裳展开来看了看,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陛下明鉴,皇后娘娘明鉴,这盘子上的东西没有一样和臣妇有关系,这耳坠子是浅水伊人阁的东西,有银钱便能够买到,臣妇倒确实有一副,不过尚在睿王府中,并非这一对。此事,可以叫浅水伊人阁的掌柜来一瞧便知道了。而这纸嘛……”云裳抬起眼来望向皇后,“皇后娘娘确信,这东西与臣妇有关?” 皇后冷哼了一声,“这是你的字迹,自然是与你有关的。” “哦?”云裳笑了笑,“方才那药方虽不是臣妇所写,但是那自己尚有八分相似,勉强可以说是臣妇的。但是这一张,与臣妇的字迹南辕北辙,若是硬说是臣妇写的,便实在有些太过勉强了。” 夏寰宇闻言,挑了挑眉,对着刘文安道,“将纸拿上来寡人瞧瞧。” 刘文安便连忙将纸呈到了夏寰宇面前,云裳便又接着道,“这字迹臣妇瞧着不太认识,而这纸上写着的还是:每日往睿王妃送来的药中添寒食散。臣妇愚昧,不知道这纸的意思可是,臣妇送来的药中原本是不曾有这寒食散的,是有人蓄意指使宫人往臣妇送入宫中的药中添寒食散的?” 皇后闻言,眼中闪过一片愕然,面上带着几分诧异地转过头望向夏寰宇手中拿着的纸条,嘴里喃喃道,“怎么会?”待看清楚纸上的字迹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愣住了,“这字迹……” 夏寰宇将纸合了起来,放到刘文安手中的盘子中,淡淡地道,“是淑妃的。” 云裳抬起眼来,“哦?淑妃娘娘为何要写这纸条给侍候世子的宫人呢?还蓄意嫁祸给臣妇……”顿了顿才又道,“而且今日早上在淑雅宫的时候臣妇便觉着有些奇怪,淑妃娘娘说她失去了意识,可是仅仅一墙之隔的刘公公却是浑然未觉,据臣妇所知,刘公公应当是有武功的人吧,听力亦是比旁人灵敏几分,陛下在淑雅宫,周围亦是许多的暗卫保护着的,谁能这般不知不觉地潜入淑雅宫中?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皇后咬了咬牙,抬起眼望向云裳,冷声道,“你莫要岔开话茬子,那你便再说说,为何药房之中有人指认你买过制作寒食散的原料?” 云裳微微一笑,抬起眼道,“陛下,臣妇有一个请求。” “嗯?”夏寰宇愣了愣,方点了点头,“说吧。” “药房中的人一共来了三人,来这儿的这三人定然是见过臣妇的,臣妇有一个法子便能够知晓这三人是否说了谎。求皇上将这三人分别用屏风隔开,臣妇问几个问题,让他们将问题的答案写在纸上,只需瞧一瞧他们的答案是否一致,便知晓了他们是否说了实话。”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便转身吩咐着宫人准备屏风,不一会儿,便搬上了三个金丝楠木做的屏风,隔在了那三人中间。 宫人将笔墨纸砚分发给了三人,云裳瞧见那三人面上皆是有些紧张难安的神色,云裳勾了勾唇,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陛下,臣妇开始问了?” “问吧。”夏寰宇低声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们见到我的时候,是在那一日,什么时辰?” 云裳瞧着三人纷纷下了笔,才又问道,“那一日,我穿着的衣裳,是什么颜色的?” “你问这么详细的问题,他们又如何会记得?”皇后蹙了蹙眉,眼中有些不悦。 云裳笑眯眯地朝着皇后拱了拱手道,“回禀皇后娘娘,先前皇后娘娘亦是说,当日是因为他们觉着臣妇容貌出众,因此才记得了臣妇。既然如此,想必自然会记得这样的事情的。” “我都买了什么药,每种药各多少分量,一共多少银钱,我给了你们多少银钱。”云裳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云裳瞧见三人下笔皆有些犹豫,便停下来等了许久,才又问道,“我那日可有待下人,带的是丫鬟还是小厮,带了几人?” 待三人都停下了笔,云裳才转过身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道,“臣妇问完了。” 夏寰宇点了点头,命宫人将三份纸收了起来,呈到了他的面前,一一翻了过去,半晌才道,“除了时辰有两人回答一致之外,其余皆是不一样的答案。” 云裳笑了笑,“陛下圣明,想必已经有了决断,这三人分明是被人收买了来污蔑臣妇的,若说衣裳颜色这样的事情不记得,连臣妇拿了哪些药都不知道却有些不对劲了,不记得臣妇拿了什么药,又为何会记得臣妇的药方子中有寒食散的原料?想必这三人,连寒食散是由哪些东西制成的都不知道的吧。” 夏寰宇沉默了半晌,才道,“将这三人拉下去严刑审问,问清楚是谁让他们来污蔑睿王妃的。” 那三人连连告饶,却被侍卫拖了下去,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既然药房的供词是假,且那叫烟雨的丫鬟房中搜出来的纸表明,臣妇送进宫的药中并未有寒食散,而是有人指使加进去的,那臣妇的罪名便不能成立了。臣妇倒是尚有一事求皇上给臣妇做主。” 夏寰宇皱了皱眉,“这纸条之事?” 云裳摇了摇头,“这是其一,其二是方才臣妇被关入天牢之中,有侍卫假借陛下的名义,说陛下给臣妇送来了被褥。臣妇信以为真,便靠着被褥休息,却不想那被褥却是被人做了手脚的,被褥之中藏着三四十条水蛭。且还有人趁着臣妇休息的时候,往臣妇的牢房之中点了迷香,若不是臣妇察觉到了不对,只怕臣妇便会在那做了手脚的被子上睡了过去,在我熟睡之际,那些水蛭定然便会爬入臣妇身上,吸食血液,很快臣妇便会血枯而亡。” 云裳眼角扫向皇后,却见她端坐在位置上,眼中一派淡定,只是云裳却瞧见,她的嘴唇微微有些发白。 “臣妇假意什么都不曾发生,随着来传召臣妇的侍卫一同出了天牢,那下手的侍卫便急急忙忙寻了借口回了天牢去查看,被臣妇和其他的侍卫抓了个正着。只怕是有人害怕臣妇识破了她们的嫁祸诡计,意欲加害臣妇,请陛下为臣妇做主。”云裳接着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选定弃子 夏寰宇眼中的冷意随着云裳的话越发的重了几分,待云裳说完之后,夏寰宇便拍了拍桌子,皱着眉头道,“将人带上来吧。” 侍卫便押着那叫林六的人走了进来,又将那被褥和水蛭尸体放到了大殿之中,夏寰宇眯着眼看了一眼才道,“这被子拿下去让内务府的瞧瞧,可是宫中的东西。”顿了顿才又道,“这侍卫,侍卫统领将资料细细查清楚了,家中所有人的情况都一一查明,拉下去严刑侍候。” 那林六在听到夏寰宇派人去查自己家人的时候,神情微微一动,手暗自在袖中握紧了一些。 云裳沉吟了片刻,在侍卫正准备拖着那林六下去的时候开了口,“臣妇觉着,这林六定然是有什么把柄亦或者是自己在意的人被别人捏在手中威胁了,才会做这般事情,陛下不妨让人找找,他的所有家人可都在。” 夏寰宇点了点头,“照着睿王妃所说的去做。” 云裳便又道,“臣妇闻着那林六带来的迷香之中带着桃花香,不知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旁的刘文安听云裳这般说,才道,“桃花香?宫中倒是有一种安神香是桃花香味的,只是却非迷药。” 安神香?云裳眯了眯眼,沉默了片刻道,“可有制香方面的高手?臣妇先前让侍卫将那燃烧过的香味留了一些,倒是可以让人瞧瞧。” 夏寰宇转眼望向刘文安,“你去安排吧。” 刘文安应了声行了个礼,走到侍卫头子面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退出了议事殿。 云裳笑了一笑,心中暗自想了想所有的事情,又抬起眼望向夏寰宇,“青贵人之事与世子之事,所有的证物之中皆是有臣妇寻常喜欢买的一家首饰铺子中的首饰。早上那怀雅丫鬟呈上来的紫玉镂金簪是浅水伊人阁的,方才那烟雨那儿查出来的耳坠子亦是。那簪子臣妇却是丢了,那耳坠子臣妇倒是可以让人拿出来。臣妇想着,都是那家店的东西,不妨请那铺中的掌柜来瞧瞧,兴许会有一些线索呢。” 夏寰宇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半晌才道,“好,便去请了来吧。” 云裳浅浅笑着,抬起眼望向皇后。皇后仍旧端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眉头轻蹙,眼中带着几分沉思。 见云裳盯着她看,皇后亦是将目光望向了云裳,半晌之后,才转过身看向夏寰宇,“陛下,妾身先去瞧瞧云曦身子如何了。”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去吧。” 皇后便微微弯了弯腰,站起身来,从高坐之上走了下来,与云裳擦肩而过,出了议事殿。 狗急跳墙了,云裳微微一笑,心中却是微微松了口气,就怕她没有任何动静。 夏寰宇的目光一直落在云裳身上,她面上细小的表情都未能逃过夏寰宇的眼睛,夏寰宇吩咐着宫人准备了茶水,才淡淡地道,“苏家根基较深,现在尚动不得。” 云裳一愣,猛地抬起眼来,却见夏寰宇端着茶杯似是从来未开过口一般,云裳转过眼望向一旁侍立着的宫人,宫人亦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一切都只是云裳的幻觉一般。 云裳沉默了半晌,只怕夏寰宇是想要警告她莫要将主意打到皇后身上。云裳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裙角,沉吟了片刻才道,“此前在奇兰镇附近,派人刺杀臣妇的人,是淑妃娘娘,臣妇损失了精心培养的二十多个暗卫,身边随身侍候的浅音还伤了一只手。” 云裳的话音落了之后,殿中沉默了半晌,云裳才听见夏寰宇的声音道,“如你所愿。” 云裳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这便是所谓的帝王之爱,在权衡了利弊之后,于他最无用的那一个便是被丢弃的那一颗棋子,无论那颗棋子曾经陪伴他多久,是否曾经为他生儿育女,当弃则弃,当真是果决利索得很的。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便又走了进来,面色倒是没有了方才的难堪,平静了许多,想必是去做了许多准备的。 云裳浅浅笑了,她特意提到将浅水伊人阁的掌柜传进宫中,便是为了让皇后去做手脚的,可是无论如何,皇后只怕都不会知道,云裳等的便是她的出击。 皇后亦是叫宫人备了一杯茶,喝着茶漫不经心地等着。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才有侍卫来报,“陛下,浅水伊人阁的掌柜到了。” 夏寰宇颔首,放下茶杯,扬声道,“传吧。” 云裳转过眼,便瞧见浅水缓缓走了进来,穿着一身胭脂色的束腰长裙,眼睛微红,似乎刚刚才哭过的模样,浅水的容貌亦算得上是十分出众的,虽比宁浅稍稍差了几分,可是却自有一些惹人怜惜的气质。 一进殿中,浅水脚步有些摇晃地走到殿中跪了下来,朝着皇后和夏寰宇拜了一拜,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求陛下做主,求皇后娘娘做主,方才在侍卫大哥来浅水伊人阁寻到民女之前,有人将民女同胞的妹妹给掳去了,民女因着在外面,逃过了一劫,听铺中在暗处瞧见了事情发生的伙计说,那掳走妹妹的人,腰上带着一块黄金玉佩,上面似乎写着夏字。” 正说着话,门外却又有宫人走了进来,面色带着几分犹豫,“陛…陛下……又有一个浅水伊人阁的掌柜来了……” 夏寰宇微微眯了眯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带上来吧。” 宫人便带上来了一个女子,长相倒是与浅水有九分相像,只是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在见到浅水的时候,面上亦是带着几分讶异的。 浅水连忙指着那女子道,“陛下,那人是假的,她是易了容的……” 那后入殿的女子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侍卫抓住了,面上的易容便被人撕了下来,露出了她原本的面容,是一张平凡的脸。 一旁侍候的内侍瞧见那女子的容貌,愣了愣,低声喃喃道,“这不是淑雅宫的怀绿吗?” 云裳瞧见皇后的面色从波澜不惊,到略显惊愕,到最后听到那内侍的话,便是煞白了几分。云裳微微一笑,皇后只怕是派人去将浅水抓了起来,想要让人易容了来替代,以便指认云裳。只是,皇后恐怕是永远不会知道的,浅水伊人阁的掌柜,其实是两个人,是同胞姐妹,一个叫浅水,一个叫伊人。皇后抓到的只是伊人,而非浅水。 云裳笑了笑,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道,“陛下,不妨先问一问浅水伊人阁的掌柜一些话,再去追究这假冒之事吧。” 夏寰宇点了点头,命内侍将托盘端到了浅水面前道,“你仔细瞧瞧,这两个东西可是你店中的?” 浅水闻言,低下头拿起托盘之上的簪子和耳坠子,细细看了半晌,才道,“回禀陛下,是民女店中之物。” 夏寰宇颔首,又问道,“这两样东西,除了睿王妃,还有谁来买过?这副可是睿王妃的?” “这耳坠子倒是卖出去了四对,城中首富王老爷的夫人曾经来店中买过两副,说是一副给在宫中的女儿,一副自个儿留着,还有金府中的三小姐曾经来买过一副,另外一副,来买的人民女倒是不认得,只是瞧着打扮,倒不像是哪家哪府的小姐,倒像是个丫鬟,不过却也不像是丫鬟,民女瞧着她的手倒是细嫩白皙,并不像是做惯丫鬟活计的模样。”浅水一一道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又细细查看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一副不是睿王妃的,睿王妃是我们店中的常客,民女专程为睿王妃做了独一无二的印记,在耳坠子的最下面,有睿王妃的闺名,是一个云字。” 顿了顿,才又接着道,“这簪子倒是只有睿王妃一人有,这儿亦是有云字印记的,可是民女店中做出来的簪子簪挺,是实心的,这簪子的却是被人蓄意镂空的了,且这镂空的手法倒也是不错的,应当亦是一个精通簪子制作之人所为,且从这镂空的痕迹来瞧,应当是昨日或者前日镂空的。” 夏寰宇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浅水身上道,“你说最后一副耳坠子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买走的,你可能够将那人的容貌画出来?” 浅水微微沉默了片刻,方道,“民女能够画各种首饰的花式图,这人的画像倒实在有些不擅长,只是民女对那人的容貌倒也是记得的,若是宫中有技艺好些的画师,民女可将那人的容貌口述给画师,让画师画出来。” “去将张子谦叫来。”夏寰宇扬声道,门口的侍卫便又匆匆离开了。 云裳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皇后似是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云裳微微一笑,虽然不能真正将皇后给拉出来,只是能够瞧见她这般慌张的模样,倒也是十分划算的。 画师倒是来得极快的,夏寰宇令人准备了笔墨纸砚,画师便到一旁桌子旁去了,浅水亦是跟了上去,细细将那人的容貌描述了一番,那叫张子谦的画师便将人画了出来,浅水瞧了,又提了一些意见,命画师改了,才将画呈到了夏寰宇面前。< 第三百六十章 镜花水月 夏寰宇只淡淡地瞄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寡人似乎在淑雅宫中见过此人,是淑雅宫中的一个宫人。”说着便转过身望向一旁的内侍,“小安子,你带人去淑雅宫瞧瞧,将此人带过来。” 云裳挑了挑眉,那个写着淑妃的字迹的字条,还有浅水的指认,沈淑妃应当已经算是最具嫌疑之人了,可是夏寰宇却绝口不提将她带到议事殿来当面对质,只怕是想要证据充分的时候便直接下旨处置了沈淑妃,不给沈淑妃辩驳的机会,好给皇后一次机会。 皇后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只是面色却仍旧有些难看,落在云裳身上的目光带着几分杀意,让云裳想要忽视也难。 等着内侍将那画中的宫人带来的空档,刘文安却已经回来了,手中拿着几个小块模样的东西,“陛下,奴才让好几个人瞧了那香灰,皆说就是宫中的那醉桃花安神香,就是这东西。” 夏寰宇看了一眼,淡淡地道,“这安神香都送到了哪些宫中的?” 刘文安连忙道,“这醉桃花安神香制作起来较为麻烦,但是安神效果极好,后宫之中只有沈淑妃,云贵妃,还有此前太后娘娘喜欢用这香。” 只三人,这目标便十分明确了。 “那被褥亦是出自宫中的,不过只是寻常的被褥,倒是无从查起。”刘文安又道。 夏寰宇轻轻颔首,又问道,“此前押下去审问的那几人,审问得如何了?” 刘文安便连忙派了人去询问,不一会儿,侍卫便匆匆赶了过来,朝着夏寰宇半跪着道,“回禀陛下,那子言药房中的三人招供,说是有人给了十两黄金给他们,让他们指认睿王妃。只是指使之人带着帷帽,不知是何人,不过看着身形,应当是一个女子。属下瞧了那女子给他们的黄金,是城中汇通钱庄的印记,汇通钱庄每日流通的银钱数不胜数,十分难以确认。” 夏寰宇点了点头,又道,“那林六如何了?” “林六尚未招认,属下派人去他家中查了查,发现他家中两个幼子不知去向,问林六的妻子和母亲,皆说林六将他们送到了姑姑家去玩儿,只是侍卫去了林六的两个姊妹家,皆说没有此事。”侍卫统领低着头,徐徐道。 云裳微一沉吟,“只怕是有人抓了他的孩子以此相威胁。” 夏寰宇点了点头,招过刘文安低声附在他耳朵旁说了些什么,刘文安便匆匆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侍卫押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将那宫女狠狠地摔倒在地,那宫女面上带着几分慌张,抬起眼来扫了眼殿中的情形,便咬着唇直起腰来,行了个礼,哆哆嗦嗦地道,“奴婢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陛下金安,皇后娘娘千禧。” 夏寰宇低声道,“你叫什么?是哪个宫中的人?” 那宫女连忙道,“奴婢叫怀敏,是淑雅宫中的人。” 夏寰宇眯了眯眼,“浅水伊人阁的掌柜说,你曾在她的浅水伊人阁买过一对耳坠子?” 那叫怀敏的宫女闻言一怔,连连慌慌张张地摇头,“奴婢,奴婢没有。” 浅水闻言,连忙道,“民女还记得,这位怀敏姑娘是大前日来的,下午未时左右,穿着一身浅绿色绣着茉莉花的衣裙,在铺子中看了一圈,便说要这耳坠子,这耳坠子一百三十两银子,怀敏姑娘给了民女二百两银子,民女找了怀敏姑娘一个五十两一个二十两一个十两的银钱,且民女记得,怀敏姑娘的左手手臂上,有一处食指指盖大小的胎记。” 那怀敏身子一颤,连忙将手往袖中缩了缩,却被人拉住了,将她左手的衣袖撩了起来,果然露出了一块指盖大小的黑色胎记。 “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去过,奴婢没有去过。”怀敏手忙脚乱地将袖子捋了下来,惊慌失措地道。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便道,“去宫门处查一查,大前天可有这个叫怀敏的宫女的出宫记录。” 怀敏闻言,身子又是一颤,“奴婢大前日是出过宫,可是奴婢真的不曾去过那什么浅水伊人阁,也不曾去买过什么耳坠子。” 话音一落,便听见门口传来通传之声,“淑妃娘娘求见。” 夏寰宇蹙了蹙眉,沉默了片刻,才道,“传。” 云裳转过眼,便瞧见沈淑妃的手搭在一个宫人手臂之上,缓缓走了进来,身后尚跟着两个宫人。 走到殿中,沈淑妃才连忙朝着夏寰宇和皇后行了个礼道,“妾身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夏寰宇眉头紧皱,“你来做什么?” 许是因为夏寰宇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沈淑妃身子微微一顿,嘴角的笑亦是带了几分勉强,“妾身听闻,妾身宫中之人被陛下扣下了两人,因此特意来瞧瞧她们二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错,竟然让陛下亲自管教,若真是犯了错,妾身这个做主子的若是不知晓岂不是大大的不该……” 夏寰宇闻言,冷冷一笑,“倒真是不该。”说着便将放在御桌一旁的纸扔到了沈淑妃身上,“你瞧瞧吧。” 沈淑妃身子一颤,似是从未见过夏寰宇这般冷漠地对她,良久,才弯下腰,将落到地上的纸拾了起来,展开来瞧了瞧,面色在瞧见那纸上的内容的时候,便猛地变了,半晌,沈淑妃才道,“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 话还没有说完,却又被夏寰宇不耐烦地打断了,“冤枉不冤枉,你很快便知晓了。” “方才睿王妃说此事的证物有两件都是浅水伊人阁中的物件,便要求将浅水伊人阁中的掌柜带来问问话,结果侍卫尚还没有去呢,浅水伊人阁掌柜的同胞妹妹便被人抓走了。掌柜刚到议事殿,便又有一个说是浅水伊人阁掌柜的来了,却是个易了容的,揭了面上那层易容的皮,便是你宫中的怀绿。而浅水伊人阁的掌柜指认,你宫中的怀敏亦曾经去过她店中买过一个耳坠子,这耳坠子是在侍候世子的宫人屋中搜出来的,连同那封书信一起。”夏寰宇冷冷地道,目光自始自终未看过淑妃一眼。 沈淑妃咬着唇沉默了许久,目光看了会儿夏寰宇,又转到了云裳身上,复又转到了皇后身上,冷冷地笑了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妾身今日总算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欲加之罪?”夏寰宇冷笑了一声,“先前睿王妃被关在天牢之中便有人欲加害于她,那用来想要让睿王妃陷入沉睡的迷香便是宫中的醉桃花安神香,这宫中如今唯有你、云贵妃宫中在用。” 云裳瞧着淑妃沉默了下来,半晌,却咬着唇猛地抬起头来,“妾身不服,妾身有事启奏!” “哦?何事?将其他人都带下去吧。”夏寰宇淡淡地道,看着侍卫将那些个作证的和被指认的人带出了议事殿,不等淑妃开口,便又似是叹息一般地道,“雅族之中出了那般令人骇然听闻的事情,寡人亦是不曾怪罪与你,哪怕是小十二亦是有那样的情况,寡人仍旧纵容。齐州苦寒之地,条件甚为艰苦,齐王亦是寡人的儿子,且自幼聪慧过人,若是不受雅族的事情影响,寡人倒也十分想将他放在身边亲自教导的。雅族之事,实在是影响颇大,寡人不愿纳青贵人,亦是因为如此,现在虽然不得已给了她贵人之位,只是寡人却也绝不会让她有孕的。” 沈淑妃脚步脚似是有些软,后退了一小步,却被身后的宫人连忙扶住了,沈淑妃面色苍白,面上带着几分苦涩地笑意,缓缓闭上了眼,半晌才道,“哈哈哈,看来一切都是妾身妄想了,妾身以为,陛下的宽容是因为对妾身尚有几分情意。妾身以为,这后宫之中嫔妃众多,妾身总归是特别的,妾身没有深厚的家世,最初不过只是一介宫人,陛下这些年来却从未忽视过对妾身的宠爱,哪怕是妾身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之后,哪怕是雅族的惊天秘密被人翻了出来之后。只是事到如此,妾身却终于明白了,明白了……” “呵……”沈淑妃冷冷一笑,“明白了帝王的宠爱不过是镜花水月,明白了并非妾身特别,而是因为妾身尚还有些用处,只是这用处在威胁到了更有用处的人的利益的时候,便成了烟尘,臣妾受宠,在于臣妾没有世家支持,陛下宠爱妾身,不必担心外戚专权。妾身失宠,便也是因为,臣妾没有世家支持,陛下想要捏死臣妾,也不必忧心外戚会反对……” “事情尚未查明,你还是先回你的淑雅宫中待着吧。”夏寰宇皱了皱眉头,打断了她的话,面色有些不悦。 沈淑妃嗤笑了一声,收回了扶着宫人的手,站得笔直,“尚未查明?还有什么可以查的?陛下不是早已经在心中决心了妾身的罪名?十八年的夫妻,陛下既然已经决定让妾身做一枚弃子,妾身从了便是,陛下也不必再查了,都是妾身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妾身做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冷月凝霜 嗯?云裳挑了挑眉,只见过千方百计洗脱罪名的,却不曾见过尚未查明便迫不及待的认下罪责的。此事后面部分一直是她在主导,自是明白,这些所谓的证据中,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淑妃全然没有必要这般轻易的便担下所有罪责的。 不过,方才夏寰宇的话分明是带了几分威胁之意的,以淑妃的孩子来威胁,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 皇后一直不曾开口,只是目光冷冷地望着淑妃,不无得意。 如此一来,整个事情之中最大的受益者,反而变成了皇后,虽说也许最后的结果是她不曾想到的,可是最怕与沈淑妃联手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淑妃与她皆不是好相与之辈,定然权衡利弊权衡了良久,淑妃若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恐怕是不会与她联手的。她与淑妃斗了近二十年,自是每时每刻都是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如今坐山观虎斗,眼瞧着淑妃就要败北,愿望便要实现,只怕是全身每一根头发都是欢喜的。 “淑妃身子不好,你们扶着她先回淑雅宫吧。”夏寰宇蹙了蹙眉,淡淡地道。 一旁侍立的宫人应了声,连忙走到淑妃面前,淑妃冷哼一声,摆了摆手,“本宫自是会走的,不必你们扶。” 说着便转过了身,脚步一顿,沉吟了片刻,却又转回了身望向皇后,在瞧见皇后的神情之后,便又微微勾起了嘴角,朝着皇后行了个礼,声音十分轻柔地道,“妾身在此恭喜皇后娘娘了,妾身没了之后,这后宫,便再无一人敢与皇后娘娘说一声不了。” 云裳心中“咯噔”了一声,暗叫了一声糟糕,抬起头望向夏寰宇,便瞧见夏寰宇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沉,转过眼,目光落在皇后身上,静静地看了皇后一会儿,才又收回了目光。 淑妃倒果真是个厉害的,先以夫妻情意诱之,后明确地告诉夏寰宇,她没有家族做后台,对江山社稷构不成威胁,不会出现外戚专政的情况,而皇后却正好相反。层层深入,见两计皆未成,便又让夏寰宇清楚地知道,若是她淑妃不在了,这后宫之中,便是皇后一人独大了。 淑妃的聪明,便在于她清楚明白的知晓,什么是夏寰宇不愿意看到的,她的优势又在何处。 皇后只怕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听闻淑妃这般说却也只是静静地坐着,带着笑看着,并未开口。 沈淑妃冷冷一笑,便又转过了身,从容地走出了议事殿。 夏寰宇沉默了许久,一直不曾开口说话。 有内侍匆匆推开了议事殿的大门走了起来,又转身将门关上了,才走到了殿中,却察觉到殿中气氛有些怪异,只是也只得硬着头皮跪下来道,“回禀陛下,奴才去四个宫门查了淑雅宫宫女怀敏的出入宫记录,大前日早上巳时出宫的,傍晚酉时三刻才回宫。” 夏寰宇挥了挥手,让那内侍退了下去,淡淡地道,“既然沈淑妃已经认罪,此事便不必再追查下去了。” 云裳闻言,轻蹙了蹙了眉头,她尚还有许多证据在后面等着呢,本想着皇后她动不得,至少也还能够除掉一个劲敌的,只是却不想…… 只是若再一味地纠缠下去,只怕不能如她所愿,若是反而引得夏寰宇进一步深究下去,倒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在心中细想了片刻,云裳便低着头不再言语。 皇后的神色却是带着明显的喜悦的,此事她参与的不少,若是再查下去,恐怕对她不利,到此打住于她是有利无害的。 “淑妃身为后宫嫔妃,却做出这般目无法纪的事情……”皇后想了想,柔声开口道。 话刚说一半,便被夏寰宇的声音盖了过去,“淑妃纵容宫人私带寒食散入宫,并妄图以寒食散为世子治病,罪不可恕,将淑妃打入无颜宫,任何人不得探望。” 无颜宫,便是冷宫了。 皇后的表情带着几分愕然,若是以方才摆在明面上的证据来看,淑妃的罪名可不止这两个,这应当是最轻微的两个罪名了。淑妃分明是,私带寒食散入宫,以寒食散祸乱宫廷,意图谋害陛下和世子,还私通宫中侍卫,意图杀害睿王妃。 这些罪名加起来,即便是五马分尸都是够够的了,可是陛下却仅仅只是将她打入冷宫。 皇后目光有些迟疑地转头看向夏寰宇,便瞧见夏寰宇冷漠的侧脸,不带一丝表情,仿若拒人于千里之外。 皇后沉吟了良久,终是开了口,“陛下……” 话还没有说完,便又被夏寰宇打断了,“皇后今日亦是辛苦了,云曦尚未醒过来,皇后还是回未央宫瞧着去吧,云曦是你要执意接回宫中的,只是回了宫之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若是皇后不能好好地保护好云曦,朕倒是觉得,也许云曦呆在皇陵之中更好一些呢。” 云裳垂着眼听着,夏寰宇只怕是发现什么了,知晓皇后为了除掉她,竟拿着世子的性命来冒险。 皇后被夏寰宇这么一噎,面色顿时便难堪了几分,身子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儿,才眯了眯眼站起身来,心中想着,左右那沈淑妃是入了无颜宫了,在这后宫之中,还是无权无势的冷宫嫔妃,她便不信,她还能够除不掉? 这般一想,便也冷笑了一声,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便带着宫人离开了议事殿。 夏寰宇望向低眉顺耳的云裳,看了许久,才淡淡地道,“寡人这般处置,睿王妃可有什么不满?” 云裳连忙摇了摇头道,“陛下圣明,自有自己的考量,陛下处置事情,定然是以家国利益为考量的,臣妇虽然只是一介妇道人家,即便是受了不少委屈,但是这点度量却还是有的。” 夏寰宇闻言,愣了许久,才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个无知妇人,好个即便是受了不少委屈。此事倒确实是委屈你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补偿。” 云裳微微一笑,抬起眼来,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一次参加选秀的秀女之中,有一个叫做林悠然的秀女,才貌双全,且聪慧过人,还请陛下多多看顾一下。” 夏寰宇挑了挑眉,“寡人还以为你要为自己求些什么呢,却不想你竟是求了一个秀女的前程,你可知道,寡人最不喜的,便是后宫之中太过复杂。” “呵……”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这话倒更像是说笑,这后宫之中有那么多女子,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你方唱罢我登台。陛下作为后宫之中少数看戏之人,难道还会以为,这后宫能够清净得起来不成?想要简单,便须得平衡各方利益,如今淑妃暂时没落了,总得有人补上来不是。不然,后宫若真成了皇后娘娘的天下,定非陛下所愿。” “放肆!”夏寰宇猛地拍了拍椅子扶手,站起身来,目光冷冷地盯着云裳,云裳被吓了一跳,却也极快地稳住了心神,心知自己此时若是退缩了,只怕便也很难达到目的了。 “臣妇与睿王到锦城时日尚浅,根基不稳,如今处处受人牵制,处处遭人算计,想必这也是陛下不想要看到的,即便是陛下想要考验考验王爷,也至少要将王爷与其他人放在同一起点之上,即便不能放在同一起点之上,也应当不能相差太多。若是悬殊太过,王爷便真的危险了。臣妇亦是不求陛下能够处处偏护着王爷,有些事情我们自然会做,只是若是陛下愿意相助,自是再好不过的了。”云裳的声音十分平静,目光却是毫不退缩的。 夏寰宇居高临下地望着殿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面上虽是冷漠无比,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淡淡地欣赏的,沉默了许久,夏寰宇方坐了下来,淡淡地道,“快要到亥时了,睿王在殿外等了许久了,你先跟着他回府吧。” 云裳闻言,心中一颤,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笑容来,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那臣妇便告退了。”说完便匆匆站了起来,等着宫人打开了殿门,方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洛轻言果真等在殿门外台阶之下的,背对着议事殿,似是在抬头望着天。云裳亦是跟着他抬起了头,快要到十五了,夜空中的月亮圆圆的,只有一小块尚未被填满。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落在洛轻言身上,似是为他覆上了淡淡的光芒。 似是察觉到了云裳的目光,洛轻言身子一顿,便收回了仰望夜空的目光,转过身来,望向了云裳。 云裳瞧见那个穿着一身青色的男子对着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声音柔和得不像话,“在看什么,看得那般出神?嗯?已经很晚了,该回家了。” 云裳只觉得眼眶一热,却也极快地扯出了一抹绚烂的笑容来,笑眯眯地道,“好,我们回家了。” 心中却想着,只怕此生此世,她的眼中,便只容得下他一人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霸道 只是一上马车,洛轻言却又变了脸色,冷着脸望着云裳,眉头蹙了起来,“不是让你在牢中遇见任何事情将我给你的东西扔到地上便会有暗卫来救你吗?我说的话你都给忘了?以后没有四十个以上的暗卫护着,你就别出门了,宫中这些暗卫不能轻易进去的地方,便得由我陪着才能去。” 云裳瞪大了眼望着洛轻言,嘿嘿笑了两声便往洛轻言身上凑,企图蒙混过关,洛轻言却抓住她的衣裳将她拉了开来,“嗯?” “忘了嘛。”云裳声音放柔了几分,眼睛眨巴眨巴几下,笑眯眯地道,又眨了眨眼,“你说宫中不能去,可是王爷是外臣,后宫之中定然是不能随意去的……” 话还未说完,便被洛轻言打断了,“那便不必去了。” 云裳瞪大了眼望着洛轻言,洛轻言冷着脸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将云裳揽入了怀中,“你总是这样,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总觉着,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吓着,我只怕得少活好些年了。” 云裳闻言,连忙皱起眉头,“这样的晦气话不许再说了。” 洛轻言闻言,轻笑了一声道,“我不过是说说,你便这般模样,你可知每次我得知你身陷险境之后,心中又有多难熬,今日我差点儿便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入议事殿中将你拉出来狠狠打一顿,可是走到门口,便又觉得,自己舍不得,可是有想瞧瞧你是否平安,便细细地询问了宫人。又害怕你吃了亏,便一直等在殿外,直到瞧见你出来,才觉着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云裳鼻尖微微一酸,笑着抬起脸吻了吻洛轻言的下巴,“皇叔放心,我定然会好生保护好自己的。” 洛轻言挑了挑眉,低下眼望向云裳,“怎么又突然叫起皇叔来了?” 云裳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因为我突然间想要叫皇叔啊。” 云裳极少这般撒娇耍赖,洛轻言见她这个模样,便觉着几乎拿她没辙,只得笑了笑由着她去了。 回到了睿王府,刚一进院子,便瞧见浅音带着浅柳和浅酌一同走了出来,面上带着几分笑容,“王妃刚刚从那不干不净地牢房中出来,先去沐浴一番吧,洗洗晦气。” 云裳挑了挑眉望向浅柳和浅酌,“你们与浅音说的?” 浅音连忙道,“不怪她们,是奴婢非要问的。” 正说着话,浅音却突然低着头走回了屋中,连招呼都未曾与云裳打一声,云裳尚来不及惊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叫林六的侍卫的孩子们已经找到了,平安无恙,是被人送回来的,属下跟着那些黑衣人跟了两个多时辰,便瞧见他们进了苏府的一个别院之中。” 云裳转过眼,便知晓了为何浅音突然那般失态了,“洛意?你回来了?” 洛意有些黝黑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太自然的红晕,点了点头道,“是,王妃,属下回来了。” 云裳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方才洛意所禀报的事情来,“果然是苏府,先前我便已经想到了,宫中的侍卫岂是谁都能够收买的,除了苏府,只怕也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能耐。” “苏府……”洛轻言喃喃了两声,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云裳连忙拉住他的手道,“苏府暂时还动不得,今日陛下便已经明确的说过此事了,苏府几乎算得上是世代为官的,根基深厚,并非那般容易拔除的,如今尚无十分把握,陛下只怕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洛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并非是苏府动不得,只是皇后和苏琦暂时还不能动,他们不能动,我便从他们的家族之中选一些影响较小的人先除掉,而后一点一点地瓦解苏府的势力,最后将他们彻底拔除。” 云裳轻笑着应了一声,却被洛轻言推了推,“先去沐浴,你尚未用膳,我让人准备了一些你喜欢吃的东西,你去沐浴完了再来吃。” 云裳重重地“嗯”了一声,带着丫鬟走进了净房。 洗漱了出来,云裳便先吃了些东西,才靠在软榻之上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细细地与洛轻言说了,“幸而此前我想方设法地将小世子的奶娘给换了,不然今日之事,绝不会这般顺利。皇后回去之后只怕是要好生清理一遍的,只是却绝对不会怀疑到奶娘身上。” 洛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云裳便又道,“我先前向陛下提起林悠然了,就是那个我决定推出去的秀女,那是个聪明的,知晓应当怎么做。陛下虽然并未正面回应我,只怕也是没什么意外的,我想着,那林悠然入宫之后恐怕便要受尽恩宠了。” 听云裳提起此事,洛轻言才转过眼望向云裳,“对了,那个秀女我瞧过资料,是潮州人,父亲是潮州知州,倒是个背景清白的。秀女初选十日后便要开始了,那秀女如今可入了锦城了?” 云裳点了点头道,“入了,我命人在锦城中置办了一个院子,便是以她父亲的名义买的,她便住在那院子中的。我琢磨着,只怕这几日皇后亦是会重点留意着这些秀女的资质和去向,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将她叫出来悄悄见上一面,对她提点提点。” 洛轻言点了点头,“你安排着便好,只是记着我的话,若是没有四十个以上的暗卫跟着你,你便别想着出门了。” 云裳面上闪过一抹笑意,低低地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道,“洛意如今已经回来了,他与浅音的婚事也可以安排安排了,这场选秀一开始,这锦城中只怕便会开始混乱一段时日了,浑水摸鱼,正是好时候呢。” 洛轻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云裳放在软榻之上的脚上,因着刚沐浴的缘故,云裳并未穿袜,一双白玉般的脚便那般随意放在软榻之上,引得人遐思不断。 云裳又抬起手掩住嘴打了一个哈欠,哈欠尚未打完便被洛轻言猛地抱了起来,放到了床榻之上,床幔便被放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会客 云裳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接近午时了,一睁开眼便瞧见浅音站在屋中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云裳愣了愣,有些诧异地道,“怎么了?” 浅音闻言便掩嘴笑了笑道,“自从到了夏国之后,王妃倒是极少一觉睡到这个时辰才醒来了,看来……”浅音说着,眼中便染上了一抹揶揄,“王爷倒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懂得节制。” 云裳闻言,面上忍不住染上了一抹薄红,昨日夜里洛轻言倒也确实比平日里折腾得久一些,只怕便是因着昨日之事。云裳嗔了浅音一眼,坐起了身来。 浅音便连忙让浅柳端了热水进了净房,云裳便穿了鞋子去净房洗漱了出来,浅音又去拿了衣裙给浅酌,让浅酌给云裳穿衣。浅音在一旁瞧着,低声道,“马上就是用午饭的时辰了,王爷在花厅与柳公子谈事情,先前吩咐过了,午饭便摆在花厅,让王妃若是醒了便也过去。” 云裳愣了愣,转过头望向浅音,“你说谁?王爷在与谁谈事?” “柳吟风柳公子啊。”浅音笑着道,说完便又掩嘴笑了起来,“王妃亦是觉得有些惊诧是不是,今儿个下人通报柳公子来访,奴婢还以为是找王妃的呢,结果却说是寻王爷的,也把奴婢吓了一跳呢,奴婢一直觉着王爷对柳公子从来都是不喜的,不过先前瞧着王爷的神色,倒也未见什么异常。” 云裳沉吟了一番,心中便也大致猜到了,“选秀的事情陛下似乎是交给王爷与柳公子一同督办的,只怕便是为了此事来的。” 浅酌给云裳穿好了衣裳,云裳便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由着浅酌为她梳发。 “王妃今日的衣裙是浅绿色曳地长裙,奴婢瞧着梳个随云髻正好,王妃意下如何?”浅酌轻声询问着。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随云髻吧,配个珍珠点翠步摇。” “奴婢听闻,候选的秀女大多已经入了锦城了,那琴依姐姐可来了?”浅音听云裳提起选秀之事,便也想起了此前云裳所言,琴依是去调教一些即将送进宫中的女子去了,既然是选秀的时候了,那琴依也应当跟着来吧。 “暂时还未来,还得过些时日,她手中尚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再过个三个月,她便会来了。”云裳浅浅笑了笑。 穿戴完毕,云裳便带着丫鬟一同去了花厅,洛轻言与柳吟风倒果真在花厅坐着,只是却并未说话,两人皆在看着手中的文书。 云裳在花厅门口站了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洛轻言便似有所觉地抬起了头,见到云裳,面色便柔和了好几分,“醒了?怎么来了也不进来?” 云裳便抬脚走了进去,朝着柳吟风行了个礼才走到柳吟风身边站定,笑着道,“瞧着王爷和柳公子正看东西看得认真,害怕自己进来便打扰到了。” 洛轻言笑了笑,便将手中的文书合了起来,放到了桌子上,“这会儿了,你刚起尚未吃早饭,定然已经饿了吧,我叫厨房准备了菜,便先开饭吧。”云裳尚未回答,洛轻言便已经转过头望向了柳吟风,“柳兄也先歇会儿吧,这些东西也不急于一时,先用膳。” 柳吟风这才笑了笑,也将文书放下了,却并未看云裳一眼。 云裳见状,知晓他们是定了主意了,便也只得连忙吩咐着下人收拾桌子,让下人准备碗筷,上菜。 三人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洛轻言先盛了碗汤递给了云裳,才对着柳吟风道,“我瞧了此前几次选秀的情况,这一次选秀倒似乎是历年来最为盛大的,可是有什么缘故?” 柳吟风笑得温和,“今年是陛下登基的第三十年,是有这样的习俗,且如今陛下的子女虽然排行已经到了二十一,但是皇子还是较少,朝中大臣皆认为是应当大选一次,为皇家开枝散叶。” 云裳静静听着,心中想着,倒也确如柳吟风所言,宫中的皇子公主虽然瞧起来人丁兴旺,但是其实中间亦是有很多是未满十岁便夭折了的,如今尚且活着的,不过七位公主,四个皇子罢了。 四个皇子中,洛轻言幼年流离,一直到今年才回到夏国,七王爷自小便被人所害,身子虚弱,齐王倒是一切正常亦算得上聪明的,可惜沈淑妃是宫女出生,只怕从小亦是受尽了白眼的,最小的是十九皇子,十九皇子听闻亦是个早产了的孩子,身子虚弱,前些日子险些便没了,太医用尽法子从阎王手里将人抢了回来,只是却也已经伤了根本,如今连下地走两步都异常困难。 算起来,倒也算得上是子嗣单薄的,也怪不得朝中大臣要着急了。只是在那步步惊心的后宫之中,想要生个皇子,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即便生了下来,却连平安长大也成了奢望。 柳吟风顿了一顿,目光淡淡地扫过云裳,才又接着道,“前几日在宫中与陛下闲谈,陛下倒似乎有意今年这场选秀过了之后便停止选秀……所以这次稍稍多一些,亦是无可厚非的。” 云裳手中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柳吟风这话的意思,可是意在提醒她,此次选秀之中夏寰宇只怕是不会在选秀了,若是想要往秀女中塞人,便定要把握机会了。 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便也恢复如常,低下头默默地吃着碗中的饭菜。 “这一次选秀的秀女亦是历年来最为壮观的,三大家族几乎都有秀女候选,柳府有柳司徒的侄女柳楚楚,柳楚楚号称锦城第一才女,华府有华玉彤,华玉彤文武双全,性格果敢干脆,苏府有苏茹樱,苏茹樱容色出众,自觉是锦城第一美。”柳吟风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带着几分嘲讽。 华玉彤,云裳想了想,似乎亦是华国公的侄女,云裳到夏国来已经三个多月,倒是并未见过本人,只听沈宜兰说起过,听说也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两年多前从马上摔下来摔伤了,被送到哪儿去养伤去了。 因着那华玉彤并非是华国公所出,只是侄女,云裳此前并未留意过她,因此所知不多,却不想,国公府竟会将她送入宫中,此事倒是有些不符合华国公的性子的啊。 “发什么呆。”碗被轻轻敲了敲,云裳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朝着洛轻言浅浅一笑,方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之前在国公府听宜兰提起过华玉彤,说两年前从马上摔下来摔得有些厉害,便送去哪处地方养伤去了,没想到竟也会去选秀女。倒是有许久不曾去过国公府了,下午我过去瞧瞧。” 洛轻言点了点头,道,“去吧,记得我昨日与你说的话。” 云裳愣了一愣,才想起,只怕是昨日洛轻言说的若是出门的话,至少得带上四十个暗卫。云裳想着笑了起来,四十个暗卫,只怕也不叫暗卫了,暗卫一般躲在暗处,多在房梁屋顶床底等地方,四十个,只怕她随意进一间屋子,若是屋子不大,便道满满当当站一屋子人。云裳想到此处,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用了午膳,云裳便告退了,回屋中准备了一番,让丫鬟带了一些云裳闲来无事做的一些药,临着出门,便又想起一件事,便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浅音道,“你让暗卫留意一下,候选的那些个秀女平日里出门可有人跟踪,若是有的话,你便安排今日傍晚十分,让林悠然在溪鸣巷中一家叫做楼外楼的酒楼中的雅间之中等着我。 浅音应了声,便退下去吩咐去了,云裳便只带了浅柳和浅酌去国公府。 国公夫人刚刚小睡了起来,听闻云裳来了,眼中便亮起一蹙光芒来,急急忙忙地吩咐着,“赶快让睿王妃进来,对了,前些日子让你们采的新鲜的茉莉花可有炒制好?给睿王妃泡一壶茉莉花茶吧。” 国公夫人身后跟着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深蓝色短打衣裙,瞧起来倒是十分干脆利落的模样,容貌倒也是清清秀秀的,听国公夫人那般一说,眼中便闪过了一抹好奇,嘟着嘴佯装不高兴地道,“大伯母一见到睿王妃便连彤儿都给忘了,彤儿可不依。” “没忘,没忘,我们家彤儿也是极好的。”国公夫人话这般说着,只是目光却紧紧盯着门口的。 华玉彤也不掩饰眼中的好奇,亦是朝着门口望去,“彤儿回来不过四五日,便听大伯母说起这位睿王妃几十遍了,彤儿可得好生瞧瞧,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大伯母这般喜欢。” 正说着,云裳便从门外踏了进来,华玉彤只觉得屋中顿时便亮了起来,全因那缓缓走进的女子,一身浅绿色曳地长裙,看起来倒是并无特别,只是配着那一张艳色无双的脸,便觉着,那原本不甚有特色的长裙都显得鲜活了起来。 “裳儿来给外祖母请安了。”云裳声音柔柔,目光亦是十分柔和的朝着国公夫人行了个礼。 国公夫人连忙笑着道,“我还以为裳儿将我这老婆子给忘了呢。”说着便又望向一旁的丫鬟,“还不赶紧给睿王妃看座。”< 第三百六十五章 试探真心 云裳亦是瞧见了国公夫人身旁的女子,目光微微一转,便知晓了她只怕便是华玉彤了。云裳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外祖母身边有佳人相伴,应当是外祖母忘记裳儿了吧。” “贫嘴。”国公夫人哈哈笑道,便拉过华玉彤道,“这是玉彤,是你外祖父的弟弟的小女儿,按辈分,可比你大一辈,不过你们年岁差不多,便称呼名字便好了。” 云裳闻言,连忙朝着华玉彤轻轻颔首道,“那我便叫彤儿了,彤儿也叫我裳儿吧。” 华玉彤连忙笑着应了,却又叹了口气道,“我得去和嬷嬷学规矩了,今儿个有裳儿陪着大伯母,大伯母应当不会觉着无趣吧。” 国公夫人拍了拍华玉彤的手道,“去吧,你可得好生学了,你最不耐烦这些规矩礼节的,可是以后可是马虎不得的,我可是会询问嬷嬷你学得如何的。” 华玉彤笑着望向云裳,“裳儿你瞧,这老太太一点也不慈祥。”说着便嘻嘻哈哈笑着走了。 云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道,“彤儿倒也是个真性情的女子。” 国公夫人闻言,亦是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眼中却闪过一抹明显地担忧,云裳目光一直望着国公夫人的,自是将那抹担忧瞧得分明,“我在今年的待选秀女名单中似乎瞧见过彤儿的名字,外祖父,想要让彤儿入宫?” 国公夫人愣了愣,方点了点头,笑着道,“这些年,国公府几乎从来不参与政事,无论后宫还是朝廷,皆是不闻不问,以前倒是觉着这样挺自在的,可是如今却又有些后悔,前朝后宫皆是没有能够相互照应招呼帮衬的人,行事倒也有些不太方便。” 云裳沉默了片刻,方走到了国公夫人身边站定,低声道,“裳儿知晓外祖父与外祖母皆是为了王爷,只是彤儿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陛下都已经近五十了,且彤儿性子较为单纯,后宫那样的地方,只怕不太适合她。”云裳顿了顿,才又道,“外祖母放心,此次选秀,王爷与裳儿,都早已做好了安排。” 国公夫人笑着拉着云裳的手,轻声道,“外祖母知晓,你们都是好样的,只是柳府与苏府都各自出了秀女,我们华府若是没有,容易遭人诟病,此事与轻言无关的。” 说完,国公夫人便又岔开了话茬子,“听闻昨日你被陷害,卷入了寒食散之事?可把外祖母担心坏了,昨儿个一直催着你外祖父派人去打探,只知晓你没事,可是具体怎么回事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快给外祖母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裳便也顺着国公夫人的话,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国公夫人听罢,沉默了许久,方叹了口气道,“陛下这一次虽然明地里要求保全了皇后,只是对皇后亦是日渐不满的,只是碍于苏府的势力。苏府,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慢慢崩塌了,陛下也只是在寻机会罢了。自从苏如姬当上皇后之后,苏府便恃宠而骄,专横霸道,早已积累了不少不满的声音,苏琦亦是不知收敛,反而愈发的变本加厉,陛下并非是昏君,自然容不下这样跋扈的外戚的。” 云裳点了点头,“只是沈淑妃只怕对我甚是憎恨,这一次未能除掉,亦是是给自己留了一个祸害。” “沈淑妃死不死,全在陛下的意愿。陛下如今不过是觉着,得有一人牵制着皇后。沈淑妃虽然进了冷宫,可只要她不死,皇后便定然心中会一直惦记着。若是有朝一日,这后宫之中有人能够取缔沈淑妃的作用,陛下只怕再难想起她来,到时候,沈淑妃的生死,你便能够掌控了。”国公夫人脸上一派温和,眼中却又厉色闪过。 “代替沈淑妃。”云裳喃喃自语着,怪不得宁浅入宫不过半年多,便能够轻而易举的受宠,在后宫之中平步青云,到如今的贵嫔之位。恐怕便是因为宁浅如沈淑妃一样,没有太过强硬的家族支撑,却因着夏寰宇的宠爱,能够成为皇后心头的一根刺,让苏府不至于太过分。也怪不得太子死的时候,夏寰宇并未有表现出丝毫的悲戚,只怕夏寰宇便从来不曾想过让太子真正继承皇位。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也许,国公府像如今这般不问世事亦是一件好事,怕只怕有朝一日,陛下也会将国公府当成心头的一根刺。” 国公夫人笑了笑,握住云裳的手,“前车之鉴尚且在,国公府又岂会步苏府的后尘,你无需担心。” 回到睿王府的时候,洛轻言不在府中,反而是随身跟在洛轻言身边的洛意留在院中的,云裳觉着有些奇怪,便问道,“王爷去哪儿了?你怎么没有跟着呢?” 洛意抬起手挠了挠头,呐呐地道,“王爷让洛尔跟着去了,属下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云裳脚步一顿,转过身望向洛意,只稍稍沉吟便知晓了是为何,只怕洛轻言是想着洛意即将成亲,很快便会从暗卫转到明面上,便有意在提拔一个暗卫起来替代洛意的位置。 想起洛意与浅音的婚事,云裳倒是突然忆起一件事情来,便对着洛意招了招手道,“你进来一趟吧。” 洛意不明就里,却也连忙跟着云裳进了里屋,浅酌连忙帮云裳倒好了茶水,云裳喝了一口茶,才抬起眼来望向洛意,“王爷应当与你提起过的吧,你与浅音的婚事。” 洛意闻言,身子便变得有些僵硬起来,似是木偶人一般地点了点头,半晌之后,却又嘿嘿的笑了笑。 云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怪不得浅音总说洛意是个呆子,倒也果真是个呆头呆脑的。 “你此次回来之后,可有见过浅音?”云裳便又接着问道。 洛意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云裳见他神色似乎带着几分难受,便又接着道,“那浅音的事情你定然也知晓了,浅音受了那般重的伤,如今亦是还没有完全好过来,她害怕我担心,因而总在我面前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是个令人心疼的姑娘。你们二人此前亦算得上是两情相悦的,此前我有心将浅音许配给你,但是浅音觉着如今她这般摸样,深怕连累了你,不是太愿意,我只道是有任务交给你们,让你们假成亲。今儿个趁着浅音不在,我问你几句话,请你务必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洛意颔首,云裳看了看他的脸色,沉默了会儿,才开了口,“你介意浅音如今的模样吗?” 云裳瞧着洛意张了张嘴似是立刻便要回答,便连忙道,“我希望你认真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浅音很小便被我捡了回来,是个乐观乖巧的,我让她做的事,她亦是从未反抗过,我哪怕是让她嫁给任何人,她定然亦会不管不顾地嫁。只是她跟了我这般久,我也希望她能够幸福。你若是介意,尽管与我说便是了,我不会怪罪你。我只会寻个借口告诉浅音这亲事不用结了,她仍旧是我身边得力的人,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也绝不会亏待了她。” 洛意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瞟向净房的方向,云裳见状,微微一愣,瞧着洛意的神色……莫非,浅音在净房之中? 云裳正想着,便听见洛意开了口,“王妃,属下不愿意……” 云裳一愣,手暗自在袖中握紧,片刻之后又缓缓松开,“好吧……” 云裳刚开了口,却被洛意打断了,“属下不愿意与浅音假成亲,属下…属下希望能够与浅音做真正的夫妻。属下喜欢浅音,她没有了手也没有关系,属下愿意做她的手。” 云裳一愣,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猛地落了地,顿时便轻松了许多。 “好,既然你这般说了,我知晓应当如何做了,你可以回去筹备你与浅音的亲事了,虽然浅音只是一个丫鬟,可是这成亲却也是马虎不得的,六礼皆不可少,聘礼至少也得准备五百两银子吧。”云裳笑了起来,便也有了捉弄洛意的心思。 洛意呆呆傻傻地笑了起来,又抬起手挠了挠头,呐呐地道,“好,好好好,属下待会儿就去请媒人,不不不,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跑出了里屋。 云裳与浅柳和浅酌面面相觑,均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呆子……”云裳叹了口气,扬声对着净房道,“浅音,你还不出来?” 净房门口半晌没有动静,许久之后才瞧见浅音缓缓地挪了出来,眼眶有些微红,似是哭过一般,面上也染着几分薄红,又像是害羞了的模样。 云裳笑了起来,“寻常你打趣我打趣得够多了,这一回,总算也轮到我了。我便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吧,洛意并非那般绝情之人,这回放心了吧。” 浅音面色通红,半晌才道,“那个呆子哪有那么多银子啊……”言语中竟带了几分噌怪。 云裳瞪大了眼,“我可是在帮你呀……”说完又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还没有成亲了,便处处为着他着想了。” 浅音见云裳的模样,亦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一时间笑声满屋。< 第三百六十六章 霸道的洛轻言 主仆几人相互打趣了一阵子,浅音才想起云裳离开的时候吩咐的正事,便连忙道,“暗卫挨个挨个的查了,每个秀女都是有人暗中监视着的,有一些家世或者容貌才华出众一些的,身后跟了好几条尾巴呢。 云裳颔首,“可约了林悠然了?” “约了,快要到时辰了,王妃可要出门了?”浅音轻声询问着。 云裳点了点头,想了想才道,“给我拿一个帷帽吧。” 浅酌连忙拿了帷帽递了过来,给云裳戴上了。浅音瞧着云裳的模样,愣了愣,“可是王妃不是说虽然要稍稍隐蔽一些,可是却也要故意让一些有心之人知晓,王妃这般打扮……” 云裳知晓她的顾虑,笑了笑道,“我只是戴了个帽子,并未易容,这样反而更能够引起人的注意,若是真有心的,定然会在我见了林悠然之后便跟踪上来,到时候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浅音仔细想了想,倒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便不再说什么,由着云裳带着浅酌和浅柳出了门。 到了楼外楼,云裳便直接寻到了雅间之中,林悠然已经在雅间中等着了,见到云裳进来,连忙起身行了个礼。 云裳笑了笑让她坐下,便将帷帽取了递给了浅酌,笑着望向林悠然道,“倒是许久不见你了,在潮州一切可好?” 林悠然微微颔首,“承蒙主子关照,一切都好。义父待我像是对自己亲生女儿一般,义母亦是个温和的女子。” 云裳笑了笑,“以后在旁人面前可不能叫义父义母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可容易惹出大麻烦来。” 林悠然连忙点了点头,应了。 云裳叫浅酌去楼下拿了一壶茶上来,才道,“再过几日就是初选了,以你的实力过初选不难,只是我此前给琴依的信中便说过了,我第一个要推出来的人,便是你了。今日过后,只怕朝中许多人的目光都将会放在你的身上,你可要受住了。” “主子放心,悠然知道的。”悠然连忙应道。 云裳细细打量着林悠然,倒是瞧着像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容貌亦算是出众的,言行举止都十分优雅,云裳暗自点了点头,琴依倒是将她调教得不错的,不到一年,便能有如此成果。 云裳其实倒是没有什么想要嘱咐的,反正以后她亦是要留在锦城的,有宁浅在宫中亦是能够照拂几分,传信什么的倒也方便,今日也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而已。 坐了一会儿,云裳便起身戴了帷帽出了楼外楼。上了马车不过走了一小会儿,云裳便听见周围传来暗卫的暗号声,有人跟上来了。 云裳微微一哂,鱼儿上钩了。 云裳吩咐着车夫绕到了王府后门,方下了车,由浅酌和浅柳扶着入了王府。暗卫一直监视着跟踪之人的动静,那跟踪之人在府外盘旋了一阵子,便也离开了。 寒食散一事之后,云裳连着四五日不曾进宫,直到宁浅传了话出来让云裳进宫一趟,云裳却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换了身月白色长裙,正欲出门,却被暗卫拦了下来,“王妃,王爷说过,若是没有他在的话,您不能单独入宫。” 云裳脚步一顿,突然便想起那日他十分霸道的警告,原本以为只是说说而已,却不曾想到,他竟然连暗卫都吩咐了。 只是宁浅既然传了话出来,只怕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云裳左右为难,便索性叫暗卫给洛轻言传了信。 信传出去不过半个时辰,洛轻言便从门外踏了进来,“你要入宫?” 云裳愣了愣,方点了点头,“先前宁浅派了人来传话,让我进宫一趟。”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亦是有些事情要入宫向陛下禀报,便一同去吧。” 云裳又是一愣,忍不住笑了出声,哪有这般巧的事情,她一要入宫,他便有事了,看来,上次的事情果真让洛轻言有些后怕了。云裳心中一暖,便挽住洛轻言的胳膊道,“好呀,那妾身便随王爷一同入宫。” 两人入了宫,在太极殿台阶之前便要分道扬镳,云裳正欲离开,便被洛轻言拽住了衣袖,“我至多一个时辰便好,一个时辰之后我便去湘竹殿找你,若是皇后传召,你推拒不得,便让湘竹殿中的宫女来议事殿寻我。” 云裳听着他唠唠叨叨地说完,才笑着应了声,转身朝着湘竹殿去了。 宁浅正在殿中看书,见云裳进来,才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迎了上来,云裳在宁浅对面坐了下来,瞧了瞧宁浅的面色,才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宁浅沉吟了片刻方道,“昨日晚上,陛下说长公主传了书信回来,不日便会回锦城了。” “长公主?”云裳倒是听宁浅说过此人的,宁浅是由长公主举荐入宫的,只怕宫中所有人都觉着,宁浅是长公主之人。 此前刚来夏国的时候,宁浅亦是与她说过一回长公主,说长公主明面上是信佛的,但是只怕心中亦是个不安分的,只从她将宁浅举荐入宫一事上便不难看出。 “如今正式秀女甄选的时候,她选这个时候回锦城,只怕便是为了此事。”宁浅蹙起眉头,“我曾与长公主接触过一段时日,她绝非我们想象中那般简单,我总觉着,她的野心大着呢。”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转过身望向宁浅,“无妨,如今尚还不知她想要作何,我们便不必太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若是她真有想法,如今你已经是贵嫔,比起那些尚且没名没分的秀女而言,用处自然是大得多的,她自然会联系你。” 宁浅点了点头,“那便等着吧。对了,沈淑妃不是入了冷宫吗?我听闻,前两日皇后想要进无颜宫,却被侍卫给拦住了,还去陛下那里闹了一通,却被陛下不痛不痒地挡回来了。如今这无颜宫,倒是成了宫中最安全的地方了,陛下,似乎是在保护沈淑妃。” 云裳想起那日国公夫人的话,便微微笑了笑,朝着宁浅眨了眨眼,示意她靠近,在她耳边附耳道了些什么,半晌才有些讶异地道,“你让我去……”却有些说不下去,便抬起手来,弯了弯大拇指,碰到了一起,“陛下?” “不一定是你,但是这件事情必须得要一个人做。”云裳微微一顿,“皇后想要沈淑妃死,我亦如此,但我还要在同时让皇后不好过,这是最快的法子。” 宁浅沉吟了许久,才道,“沈淑妃的性命,多留一日便是变数,若是需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定然要选我们的人的,等着秀女入了宫,获得陛下的宠爱,也需要很长的一段时日。这件事情,便让我来做吧。” 云裳微微一笑,轻轻颔首道,“你自是能够做得最好的,锦城中如今我们的人已经不少了,你想要什么,尽管与我开口便是了。” 宁浅笑了笑,正欲说话,便听见外面有人道,“娘娘,陛下与睿王爷一同过来了。” 宁浅便连忙站起身来道,“好。” 云裳亦是连忙跟着站了起来,跟在宁浅身后,出了内殿,便听见夏寰宇与洛轻言的声音传了过来,似是在闲聊,云裳纸隐隐约约听到桃花。 正侧耳倾听着,便瞧见了两人出现在了殿门处,宁浅与云裳连忙上前两步,行了个礼,“陛下金安。” 夏寰宇点了点头道,“免礼平身吧。”说完便坐到了椅子上,看着洛轻言与云裳道,“既然来了,便先用了膳才走吧。” 宁浅闻言,便急忙说着要去准备,洛轻言连忙道,“不用了,臣府中尚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置。” 夏寰宇听洛轻言这么一说,倒也不甚在意,挥了挥手道,“既然你府中有事,那便算了吧,那你们便先退下吧。” 洛轻言与云裳连忙行了礼,便退出了湘竹殿。 待出了宫,云裳才抬起眼嗔怪地望着洛轻言,“湘竹殿毕竟是后宫妃嫔住的地方,你频频在那里出现,万一招惹一些不好的闲言碎语,与你倒是无碍,你毕竟是睿王,谁也不敢在你面前说啥。可是宁浅如今是后宫嫔妃,若是被人抓住这一点,污她名声,你让她如何是好?”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拍了拍云裳的脑袋,“你亦是知晓我出现在那里不好,以后便少进宫。” 云裳无奈,只得瞪了他一眼,将头扭到一旁,“等这次秀女选秀完了之后,宫中便会有很多我自己的人了,到时候,便不必忧心这些了。” 意思便是到时候洛轻言全然可以放心地放她入宫,只是洛轻言却只是打了个哈欠,佯装不曾听见。云裳半晌没有听到洛轻言的回答,便转过头瞪了他一会儿。 洛轻言才笑着道,“到时候宫中真有这样形势的时候再说吧,此事倒还言之尚早。” 云裳哼了一声,才道,“这一次选秀,只怕又会掀起好一阵子的腥风血雨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皇后的打算 一转眼,便到了选秀的日子。秀女由家中长辈亲自送到宫门口,从户部侍郎手中领过牌子,便由内侍带入宫中,由宫中女官引悦,便是初选。被宫中女官记名的,便算是过了初选,需再行选阅,若是没有被女官记名,便算是落选了,可自行安排嫁娶。 云裳虽然并非哪个秀女的长辈,却也早早地便准备了马车,在宫门前候着了。载着秀女的车驾一辆一辆过来,户部侍郎在门口登记了秀女情况,便发一个竹制的牌子,让秀女在一旁排着,待到了一定的数量,便交给内侍引入宫中。 云裳掀开马车车帘,目光落在那些秀女身上,其实宫中的初选并不算是第一道关卡的,初选是各地官员在自己辖区内选择年纪合适的女子,将应选秀女的情况上报至户部,由户部核对。 因而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这些秀女便是经过了一道筛选的。因而今日所见的秀女,大多是年龄合适,容貌至少还算清秀的。只是秀女数量众多,通常都有上百人,参差不齐亦是有的。云裳细细打量着每一个人,若是瞧着容色还算出众的,便低声询问着身旁的浅柳和浅酌那人是谁,让她们二人记下来。 初选差不多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云裳从头到晚几乎每一个秀女都是仔细瞧过了的,待所有秀女都进了宫,亦是十分疲累。 正欲开口让马车车夫离开,却听见外面传来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车中之人可是阿云?” 云裳闻言,便蹙起了眉头,是柳吟风。如今她出门身边跟着的暗卫大多是洛轻言派来的,只怕待会儿她尚未到家,在此处遇见柳吟风之事便已经传入了洛轻言的耳中了。洛轻言是个惯会捏酸吃醋的人,虽然嘴里不说,只是云裳已经能够想到待会儿洛轻言回家的时候,那冷着脸不发一言的情形了。 只是柳吟风都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了,若是不应,却显得有些不应该了。 云裳示意着浅柳将马车车门推了开来,含笑望着马车外的青衣公子,“柳公子今日这个时辰怎么在此处?可是来瞧秀女初选的?” 柳吟风点了点头,“陛下让睿王爷和在下监察着选秀之事,睿王爷在户部整理初选入选秀女的资料,在下来这儿瞧瞧。方才远远地便觉着马车中的人有些像你,只是一直在忙着,便没有过来。” 柳吟风笑着,却突然压低了声音,“我瞧着先前宫中派来在户部侍郎旁边发放牌子的内侍一直在朝着你这边瞧过来……” 云裳一愣,沉吟了片刻,便知晓那内侍多半是皇后的人。 “多谢柳公子提醒了。”云裳清清浅浅地笑着,目光沉静。 柳吟风弯了弯眉眼,眼中却带着几分担忧,“你今日不应当来的,你若是想要知晓哪些人入选了应当是极为容易的,却大而化之地在这里出现,被有心之人瞧见,只怕会引起一些祸端来。” 云裳倒是并不在意此事的,她既然这般安排了,便是希望有些人看见的。只是柳吟风这份关切,她却亦是感激的。 “谢柳公子关怀。”云裳依旧浅浅淡淡地笑,说着客套的话。 柳吟风嘴角的笑意渐渐带上了两分苦涩,“我倒是忘了,阿云那般聪明,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又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些,倒是我多事了,我尚有一些事情,便先告退了。” 云裳听他这般说,心中有些愧疚,却又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柳公子自便。” 柳吟风转身,走了两步,却又突然转了过来,沉吟了片刻才道,“有两件事情与阿云有关,我觉着还是应当让阿云知晓。” “嗯?”云裳有些茫然,“柳公子请讲。” 柳吟风顿了顿,声音愈发地低了下来,“三选的时候,是帝后亲自甄选,被留牌子的,除了入宫为妃,还有可能被指给王爷和皇子……我前些日子与刘文安聊天的时候,他无意间说起,皇后曾经三番四次地在陛下面前提起过,说睿王与睿王妃成亲也已经一年多了,但是睿王妃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睿王府也只有睿王妃一个女主子,睿王已经二十九了,子嗣之事耽搁不得。听刘文安所言,皇后似乎有意想要陛下在秀女中选两三个合适的,赐给睿王做侧妃。” 云裳似乎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了一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此事亦是要多谢柳公子告知了。” 柳吟风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疼的神色,半晌才又朝着云裳微微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云裳眉头紧蹙,柳吟风没有必要拿这样的话来骗她,此前好几个人与她说起过,夏国极重子嗣,她虽然也曾想过,但是多是想着若是没有子嗣,只怕与洛轻言争夺皇位一事上会添一些阻碍。却不曾想到,皇后竟然这般快地便以这样的方式,打起了睿王府的主意。 让陛下往睿王府中塞人,塞的还是秀女,倒也名正言顺。 云裳闭上眼,半晌,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淡淡地开了口,“走吧,回府。” 回到府中,云裳便让浅柳和浅酌将今日云裳让她们记下来的那些秀女的资料整理了给她。浅柳和浅酌退了下去,云裳靠在软榻之上,眉头紧蹙,脑中全是柳吟风先前的话。 浅音一进来便瞧见云裳这般摸样,默默站在一旁看了良久,才开了口,“王妃,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云裳叹了口气,将柳吟风的话与她说了,浅音闻言,亦是有些惊讶,半晌才道,“皇后倒也真是做得出来,奴婢恨不得冲到宫中给她两巴掌。” 云裳心中纷乱无比,听得云裳这意气用事的话,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浅音抬起手挠了挠头,“说了便说了,除了王妃,在没有第二个人能够配得上王爷了。” 云裳笑了笑,却也认真地思考起来,若是要塞人入睿王府,皇后会选择那几个秀女呢。沉思了片刻,云裳便抬起头道,“苏府今年送进宫的秀女叫苏茹樱,你去打探一下那苏茹樱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苏府中地位如何,与皇后关系如何。” 浅音应了声,“王妃是觉得皇后会让陛下将苏茹樱指给王爷?” 云裳颔首,“苏府能够有今日的全盛,便是因着苏府历代都有将族中最出色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嫔为妃,有时候连皇子亦是不会放过的,我听闻前太子妃便是皇后族中嫡姐的女儿。若是将苏茹樱指给王爷,与皇后而言,有两个好处,一是为了膈应我和王爷,二则是为苏府未来铺路。” “若照王妃这般说来,便更是不能让苏茹樱进王府了,不,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行。”浅音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要不,奴婢让人悄悄将那苏茹樱解决了?” 云裳摇了摇头,“暂时不用打草惊蛇了,叫人盯着便是了。” 浅音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原本觉着在宁国的时候,王妃与王爷最最幸福的,反正王妃是公主,也没有人敢让王爷纳妾。可是到了夏国之后,奴婢却觉着,王妃一直都行走在刀尖尖上,时而这个人想要算计一下,时而那个人想要刺杀一下。真想回宁国,回了宁国,王妃就不用受这样的窝囊气了。” 云裳听她这般一说,心中亦是有些伤感,却笑着道,“傻丫头,宁国,我只怕是再难回得去了。不过也没有关系,我还有你们,你们定然是不会让我受了委屈的。” 浅音连忙道,“那是自然,谁要是敢让王妃受委屈,奴婢第一个拿剑冲上去找他拼命。” 有着浅音的劝慰,云裳心中倒是稍稍平静了几分。 浅柳和浅酌将整理好的资料送了过来,云裳便接了过来,吩咐着浅柳将笔墨纸砚拿到软塌边来,云裳便靠在软榻上细细察看,偶尔用笔在上面圈画着什么。 日头渐渐西斜,云裳方将手中的东西看完了递给了浅柳,“这上面我圈了的人,让人盯好。” 浅音闻言,便也凑上去看了看,才问到,“这些人有什么不妥吗?” 云裳摇了摇头,“倒也算不上什么不妥,只是这些人中有些与沈淑妃有些关系,有些与苏府交好,若是进了宫,只怕便是她们二人的帮手,沈淑妃虽然如今身在冷宫,却也不可掉以轻心,这些人,让我想想法子,怎样让她们落选。” 浅柳应了声,拿着那一叠纸退了下去。 外面有暗卫的暗号传来,浅音便连忙站起身来匆匆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便又回来了,手中捏着一张羊皮纸,“王妃,初选入选的秀女名单出来了。”说着便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了过来扫了扫,方点了点头,“与我今日在宫门外瞧的大致差不多。” 浅音的面上亦是带着几分笑意的,“我们的人倒是一个都没有落选,是件好事呢。” 云裳亦是笑了笑,便听见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见过王爷。” 是洛轻言回来了,云裳便连忙站起了身,将手中的羊皮纸递还给了浅音,洛轻言便已经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第六百三十八章 醉闹龙凤楼 洛轻言一进屋中,便一个劲儿的盯着云裳看,云裳有些发愣,抬起眼来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似乎并不像是生气的模样,心中纳闷,莫非真是在为柳吟风的事情生气? 正想着,便听见洛轻言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是在打发屋中的丫鬟。 云裳挑了挑眉,这模样,莫非是想要关上门来与她算账?云裳想着,便觉着自己应当先下手为强,便连忙道,“先前我不过是想要去宫门口瞧瞧秀女的模样,只掀开了马车车帘,本来是想着看完便离开的,却不想被柳吟风瞧见了,才与他随意的说了两句。” 云裳说完,便又抬起头来查看了一下洛轻言的神情。洛轻言面色有些奇怪,云裳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在猜想着是什么情况的时候,洛轻言却突然拉住云裳的手,将她揽入了怀中,轻声道,“裳儿你不必担心,我的妻子,只会有你一人,我绝不会有其他女人的。” 云裳闻言,变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只怕暗卫向他禀报的时候,不仅仅是告诉了他她与柳吟风说过话,连柳吟风说了什么话都一一禀报了的。 云裳微微一笑,靠在洛轻言的怀中,听着他心跳动的声音,嘴角越翘越高,“我自是相信你的。” 洛轻言轻轻抚摸着云裳的后背,低声道,“此事我会处置好,我初到夏国的时候,便将有些事说得十分清楚了,可是总有人意图想要去碰我的禁地,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旁人却总把我的忍让当成退缩,这一次,不给点教训,只怕以后总有人会忘记这件事情。” 云裳不知道洛轻言想要做什么,只是既然洛轻言已经这般说了,她便定然是会支持的。云裳轻笑了一声,低声应了声,心中闷闷地有些难受,便开口道,“王爷,我们要个孩子吧。” 话一出口,云裳便有些后悔了,此前他们便讨论过此事的,此事形势未定,不是要孩子的最好时机。想到此处,云裳便又连忙道,“不过也不必急,我们总会有孩子的,等形势再稍稍好些,我们便要个孩子。” 洛轻言将云裳稍稍拉开了一些,低下头吻住云裳,半晌才松开了来,轻声道,“此前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等局势稳定,却不曾想过你被受到怎样的质疑,如今我们在夏国中的势力也愈发的大了起来,此次秀女甄选,便更是将手完全地深入了宫中,虽然这些势力不一定能够成什么大事,可是保护我的妻儿却是绰绰有余的,我们……要个孩子。”话音一落,洛轻言便抱起云裳走上榻上,云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洛轻言已经放下了床幔,压了过来,云裳愣了愣,眼眶便忍不住有些湿了。 云裳不知晓洛轻言想要如何做,便也只是做自己的事。 “这秀女二选亦是由宫中的几名女官一起,对秀女的身子进行查看,看秀女是不是处子,有无明显的伤疤或者是残疾,身体是否有异味,其他的品行才德倒是不筛选的。”浅酌轻声地说着,“秀女二选的日子便是定在后日的。” 云裳轻轻颔首,“二选的女官可打听出来了是哪些?” 浅酌摇了摇头,“宫中之事奴婢不太好打听到,此事是浅浅老大在做的,王妃可要进宫去问问?” “进宫?”云裳摇了摇头,洛轻言那般拘着她,她自是无法进宫的。 洛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妃,王爷传话回来,说今日要在龙凤楼与几个同僚一同吃饭,便不回来用膳了,让王妃不必等了。” 云裳应了一声,心中有些奇怪,洛轻言倒是甚少有什么应酬的,只怕并非是没有,应当多是被洛轻言给推掉了的,不知道今日邀约之人是何人,竟让洛轻言舍得赴约了。 洛轻言不回来,云裳便早早地用了膳,在屋中拿了本书看。 直至子时,洛轻言尚未回来。云裳蹙了蹙眉,正欲吩咐丫鬟准备洗漱睡觉的。却听见管家略带几分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妃可是歇着了?” 云裳听见管家的声音,便吩咐着浅酌掀开帘子让管家进来,管家急急忙忙走进来,礼也来不及行,便连忙道,“王妃,出事了。” 云裳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洛轻言。 果然,管家接着道,“暗卫来报,说王爷在龙凤楼中与华国公起了争执,似乎还闹出了人命。” 云裳一听,便蹙了蹙眉,“华国公?今日王爷是与华国公一同在龙凤楼中吃饭?” 管家点了点头,“倒也不只是华国公,除了华国公,尚还有七王爷,柳公子等好些人呢。” “闹出人命是怎么回事?如今王爷在何处?”因着在屋中,云裳头发都未梳成发髻,也只穿了一件中衣,便一面示意浅酌为她更衣,一面询问着。 管家连忙道,“老奴知晓得也不甚清楚,只是听暗卫约摸提起似乎是因为一个女子的缘故,王爷似是喝醉了,如今尚在龙凤楼中,听闻刑部都惊动了。” 云裳蹙了蹙眉,女子? 穿好了衣裳,云裳便吩咐着匆匆赶来的浅音道,“我的解酒丸放在哪儿的?你给我拿些来,再让人准备解酒汤,我去将王爷接回府。” 浅音应了声,云裳便匆匆带着管家和浅柳浅酌还有几个护院一同骑着马去了龙凤楼,龙凤楼大门紧闭着,只是里面的灯却是亮着的,隐隐还能听到一些喧哗声。 管家连忙上前敲了敲门,半晌之后才有人来开门,却也只是开了一条小缝隙,透过缝隙往外面看着,管家便拿出了玉牌,“睿王妃,还不打开门?” 那人见状,连忙打开了门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睿王妃来了。”目光转到了云裳身上,一直盯着云裳看了许久。 云裳蹙了蹙眉,却也懒得计较,只淡淡地道,“王爷在何处?” 那人连忙道,“在后院,在后院雅间中。”说着便引着云裳一行人穿过大堂,走到了后院,后院倒是有几处独立的院子,看起来十分别致的模样。其中一处围了不少的官差,人声鼎沸。 云裳便也不等那人带路,急急忙忙地朝着那处院子走了过去。 官差亦是不让云裳进,管家连忙拿了玉牌道,“大胆,这是睿王妃。” 官差闻言,亦是有些为难,倒是门却打了开来,柳吟风站在门口望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复杂,“我听人提起你,便出来看看,果然是你来了。”说着让开了身子,让云裳走了进去。 官差见状,亦是不敢多言。 云裳也没心思问柳吟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快步朝着院子中最中间灯火通明的屋子走去,走进了屋中,屋中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云裳身上,云裳淡淡地扫了一圈,便瞧见了面色铁青的华国公,七王爷倒是面色如常,只是带着些红晕,似乎也是喝了不少酒的模样,其他人云裳倒是不太认识,便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全当作招呼了。 云裳的目光在屋中看了一圈,方看到洛轻言趴在桌子上,似是睡着了的模样。洛轻言的身边,倒着一个白衣女子,只是却是面朝上的,容貌倒算得上是个绝色,只是眼睛却瞪得十分大,面色已经有些发青了。 闹出了人命,便是说的这个死在洛轻言旁边的女人? 云裳走到洛轻言身边,便瞧见地上扔着一把剑,是洛轻言平日里惯常用的佩剑,剑上尚有血迹。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托着洛轻言的头将他的身子撑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方吩咐浅酌拿来了解酒丸,云裳接了过来给洛轻言喂了三颗。 洛轻言瞧了瞧一旁空着的酒罐,微微蹙了蹙眉,不过三十多灌酒而已,而且瞧来,也不是王爷一人喝的,王爷的酒量她亦是十分清楚的,怎么可能这般容易醉,除非有人动了手脚。 云裳心中想着,便吩咐着浅酌道,“去将那边的酒罐子拿过来我瞧瞧。” 话音刚落,便听见华国公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怒意,“你一个女人家来这儿做什么?小气善妒,真该让洛轻言把你休了。” 云裳微微一愣,虽说华国公在宁国的时候也曾经对她百般挑剔过,但是却从未说过这般严重的话,且来了夏国之后,云裳便时常到国公府走动,自问虽然华国公甚少与她说话,但是却绝不是会说这样的话的人。 云裳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心中暗自觉着,此事只怕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简单。 手掌心微微被划了划,云裳眼中快速闪过一抹诧异,却又很快地遮掩了下来,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洛轻言,他分明是在装醉。 装醉却杀了人? 云裳心中的疑惑愈发的重了起来,沉吟了半晌才道,“本王妃不知晓今日发生了何事,不过瞧着这模样,还惊动了刑部,想必事情应当不小了,只是王爷如今这般醉着,即便是陛下来了,只怕也没法子配合查案的,不如让本王妃将王爷带回睿王府醒了酒,明日再让王爷亲自去陛下面前请罪如何?”< 第三百六十九章 杀鸡儆猴 华国公冷冷地哼了一声,黑着脸没有说话,其余众人亦是没有开口。云裳心中暗自沉吟了一下,若是他们不开口,那她便强带着洛轻言离开便是了。 正想着,靠在云裳怀中的洛轻言却突然轻声喃喃了起来,云裳愣了愣,低下头望向洛轻言,却被洛轻言推了开来,“你是谁?你是谁?快说,你是谁!不说我就要杀你了。” 云裳蹙了蹙眉,不明白他分明是在装醉,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心中虽然有些不解,却也配合着道,“王爷,我是裳儿啊。” 洛轻言挥了挥手,将桌子上的杯盘扫落一地,“不不不,你们都冒充本王的裳儿,你们都不是。” 云裳转过眼看了看屋中的众人,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都冒充她?洛轻言这话是什么意思?瞧见云裳的目光扫了过来,除了七王爷与柳吟风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之外,其他人都低下了头,唯有华国公恨恨地瞪了过来。 “皇叔,真的是我。”云裳看他的手碰到了一个破碎的茶杯边缘,被刮出了一道口子,往外渗着鲜血,便连忙将他的手抓过来,不让他四处乱挥。 洛轻言摇了摇头,面上一副凶狠地表情,“骗子,骗子。”说着便迷迷蒙蒙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朝着云裳看了过来,“我的裳儿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你……” 说到一半却顿住了,目光呆呆愣愣地盯着云裳,“咦,你和裳儿长得好像啊……”说完,便将云裳拉了过去,“让我闻闻,我的裳儿身上的香味可好闻了,和我的一样。” “……”云裳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装疯卖傻的洛轻言,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 洛轻言深吸了一口气,便连忙抱住了云裳,“果然是裳儿……” 顿了顿又道,“裳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云裳连忙道,“好,我们回家,回家。”说着,便招呼着护院过来准备抬着洛轻言走,却突然听见洛轻言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伤感,“我不想回睿王府,我想回靖王府,靖王府……” 云裳的身子一顿,沉吟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好好好,我带你回去。” 说完便扶着洛轻言站了起来,一旁的护院连忙也过来帮忙搀扶,却被洛轻言重重地挥开了,“你们都走开,你们都走开,除了裳儿,谁也不许碰我。” 云裳便叹了口气,咬着牙扶着洛轻言往外走,洛轻言倒也不含糊,完全便将他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云裳身上。 云裳还以为得靠暗卫杀出一条血路了,倒是没有人来阻止,一路顺畅地走到了龙凤楼门口,云裳扶着洛轻言上了马车,却瞧见柳吟风跟了上来。 云裳蹙了蹙眉,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地望着柳吟风,柳吟风在马车旁站了一会儿,才道,“那日在宫门外我说有两件事情要与你说,只说了一件,还有一件事情,我看你那日似乎情绪有些不好,便没有说。沈淑妃派了好些人去宁国,不知晓要做些什么,只是,按着沈淑妃的性子,你保护好你的亲人吧。” 云裳闻言,眸光中闪过一抹杀意,才朝着柳吟风拱了拱手道,“大恩不言谢。” 柳吟风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又走进了龙凤楼之中。 云裳这才登上了马车,“走吧。”云裳轻声吩咐着车夫道。 骨碌骨碌的车轮声响了起来,云裳转过头望着一旁佯装睡觉的洛轻言,蹙了蹙眉道,“王爷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洛轻言方睁开了眼,眸光中带着几分不悦地朝着云裳看了过来,“大恩不言谢,你倒是记得柳吟风的好的。” 云裳懒得与他计较,亦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下去,便挑了挑眉道,“你不打算与我说说,今儿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还将事情闹得这般大,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这般意气用事了。” 说起此事,洛轻言面色倒也正经了起来,眉头微蹙,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杀鸡儆猴,自然是要闹得足够大,才能让猴子知道。” “什么意思?”云裳一点儿也没有听明白,只得开口问道。 洛轻言目光望向一旁的马车车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柳吟风不是说,皇后欲将秀女塞进我们府中吗?今日这一场,便是我与华国公一同联合起来唱给皇后瞧的戏。” 云裳目光灼灼地望着洛轻言,洛轻言才将此事娓娓道来,“今日七王爷提议大家一起聚一聚,便召集了一些同僚。我素来不参加这些宴会的,华国公便处处针锋相对,说我的不是,我一个意气用事,便去了。却不想,酒过三巡,华国公便安排了一些伶人,给我亦是准备了一个的,那伶人用尽百般法子勾引,我却始终不为所动,华国公在一旁一个劲儿的劝着,说了一些什么妻子可以宠,但是不能偏宠的话,说那伶人也算是有些姿色的,不妨将那伶人纳入府中。” 洛轻言看了看云裳的神色,才又接着道,“我假意醉酒,与华国公发生了一番十分激烈的争执,吵了一会儿,我提剑便朝着那伶人刺了过去,将那伶人刺死了。龙凤楼的老板在朝中亦是有人的,瞧见出了人命,便急急忙忙去寻了府衙的人来,我便借着酒意,将龙凤楼中许多的东西给砸了,而后便趴在桌子上装醉了。” 云裳蹙了蹙眉,“你这是为何?你是王爷,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只怕很快便会被冠上一个暴戾的名声,于你未来百害而无一利啊。” “那正好啊,我便是要让人知晓我暴戾啊。宫中到处对我的事情都是异常关注的,很快此事便会传入皇后耳中,我正好也能够让她知晓,我于纳妾一事上,绝无商量的余地。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谁提我便与谁翻脸。”洛轻言挑了挑眉,眼中一派得意。 云裳瞧着他的神色,心中便柔软了几分,“只是,恐怕亦是会有人猜到你是与华国公一同在做戏的吧?” 洛轻言摇了摇头,“除了柳吟风,其余人并不知晓我们知道了皇后的打算。而且,这夏国朝中的百官皆是知道的,我与华国公的关系有些微妙,按理说,他算是我的外祖父,我们应当十分密切才是。但是因着我与华国公的性子有些不合,因此我们几乎算是互不搭理的。旁人定然想不到,我会与他串联起来。” “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啊,杀人偿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简单的道理你莫非不懂?若是被人抓住此事不放,以后只怕……”云裳蹙着眉头,心中满是担忧。 “放心好了,我今日杀的,不过是一个罪奴籍的伶人,顶多被人说我暴戾成性,但是却是无法定罪的。”洛轻言勾了勾嘴角,心中冷冷一笑,“且那伶人,是七王爷的人,他欲将那伶人安插在我身边做奸细,此前我一直不参与他们的小聚,他一直没有寻到机会,今日我突然改了主意,他只怕一时并未准备好,此前还专程让了一些官员在华国公耳边吹风,说我已经二十九了,如今尚无子嗣,只怕于前途无利。华国公本就与我商量好了,正好便顺杆子往上爬,将今日发生之事做得更自然一些。” 云裳似是被人扼住的心这才松了几分,却还是有些担忧,“只是切莫要让人抓住机会做了手脚,那伶人的奴籍身份极其关键,定要将证据拿好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我知晓的,多谢娘子关怀。”面色便又开始不正经了起来。 云裳瞧着他的样子,倒也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才笑着道,“没个正行。” 洛轻言笑了笑,话茬子便又转开了,“方才柳吟风所言之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柳吟风?云裳顿了顿,沉吟了良久才道,“沈淑妃虽然受夏寰宇宠爱已经近二十年,但是毕竟没有朝中大臣的支持,力量稍显薄弱。宁国我最忧心的人,无非便是母妃、晨曦,还有父皇,他们皆在宫中,且我分派了许多暗卫护着,父皇亦是有暗卫军的,沈淑妃想要下手,只怕不容易,我怕的是她会出一些阴损的招数。” 云裳靠在马车车壁上想了想,才道,“我待会儿便传书回宁国,给父皇母后,让他们务必注意自身安危,再给暗卫一封,让他们最近提高警惕,莫要让人钻了空子,同时派人排查最近入宁国皇城的人,若是身份不明者,全部一对一跟踪好。” 洛轻言点了点头,“你的安排挺全面了,不过也得严防漏之鱼,若是必要的时候,不妨来个瓮中捉鳖。” 云裳亦是个聪明的,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便也明白该如何做了,便连忙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我明白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争论 云裳和洛轻言一同踏进院子,便瞧见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浅音,见到云裳二人,浅音眼中一亮,连忙迎了上来,目光在洛轻言身上扫了扫,半晌才有些疑惑地道,“王爷瞧起来不像是喝醉了酒的模样啊?” 云裳笑了笑,吩咐着,“还是将解酒汤送来吧,喝了那么多酒,对身子亦是不好,即便是没有醉,也是在应当好好解解酒的。” 浅音便也连忙照着云裳的吩咐去做了。 洛轻言与云裳一同进了屋中,云裳便转过身帮洛轻言解开了衣裳,将外袍脱了下来,又吩咐着浅柳和浅酌准备热水让洛轻言沐浴洗漱。 洛轻言瞧着云裳低着头打了个哈欠,便连忙道,“都已经近三更了,你早些睡吧,便不用侍候我了,我一个人便好。” 云裳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又随意唤了个丫鬟来给她更衣,而后便径直脱了鞋袜躺到床上去了,还未等到洛轻言从净房出来,便已经熟睡了过去。 待云裳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不见了踪影,浅音见云裳醒了,便连忙走到床前轻声询问着,“王妃可要起身了?” 云裳点了点头。 浅音便吩咐着浅柳去准备水来洗漱,又吩咐浅酌给云裳准备穿衣。云裳打了个哈欠,还略带着几分迷糊地坐了起来,“王爷上朝去了?” 浅音看了云裳一眼,便应道,“奴婢不知,只是今日一早,府外便有许多衙役模样的人守着了,王爷起身之后,倒是没有穿朝服,只穿着常服便出了门,似是跟着那群衙役走了。” “衙役?”云裳一愣,脑中便瞬间清明了起来,昨日发生的事情才浮现在了脑海,云裳猛地站起身来,“洛意没有跟在王爷身边吧?” 浅音愣了愣,才应道,“嗯,洛意在府中。” “吩咐洛意联络下王爷身边的暗卫,打听打听,王爷如今身在何处。”浅柳已经将水端进了净房之中,云裳便连忙走了进去,随意洗漱了一番,走了出来换上了衣裳,让浅酌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待一切都做完了,浅音还未回来,云裳蹙了蹙眉,便欲亲自去寻。 刚出了院子,便看见洛意与浅音一同走了过来,两人快步走到云裳面前,洛意便连忙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王妃。” “可有联络到王爷身边的暗卫,王爷现在身在何处?”云裳急忙问道。 洛意摇了摇头,“只怕王爷有吩咐,他们都并未给我回应。” 云裳蹙了蹙眉,便瞧见管家走了过来,云裳便望向管家,“可是出了什么事?” 管家面色有些迟疑,顿了片刻才道,“方才去采买的下人回府了,说外面都在议论纷纷,说王爷昨夜里在龙凤楼杀了人。还说,王爷曾说,他曾许诺,这一生只王妃一人,若是谁敢胡乱打主意,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身份,都绝不放过。” 屋中的众人皆是愣住,目光齐齐转向云裳,云裳微微一笑,深吸了一口气,才声音有些颤抖地道,“跟我出去一趟吧。” 还未走到花厅,便又看见门房匆匆跑了过来,门房瞧见云裳众人,才似是舒了口气,连忙道,“王妃,宫中来人了,说是陛下传王妃入宫。” 陛下?云裳蹙了蹙眉,“传我?不是王爷?” 门房连忙摇了摇头,“是王妃,奴才专程确认了好几遍的。” 云裳稍作沉吟,便点了点头,到了花厅。来人竟是刘文安,云裳又是一愣,便连忙笑着上前道,“刘公公……” 刘文安转过头来,笑着望着云裳,拱了拱手道,“问睿王妃安。” “刘公公不必客气,下人说宫中来了人,倒是不曾想到竟是刘公公。”云裳浅浅笑着。 “陛下传睿王妃入宫觐见,还说如今外面流言四起,害怕有人对王妃不利,专程让老奴带了宫中的侍卫来接王妃呢,王妃,请吧?”刘文安笑得满脸褶子,目光却一直在悄悄打量云裳。 浅柳和浅酌应了声,一旁的浅音沉吟了片刻,亦是朝着云裳点了点头,云裳便转过身与刘文安一同出了睿王府,马车便停在睿王府门口的,云裳倒是不曾想到,刘文安所言倒是不假,睿王府外多了好些人,男男女女皆有,见云裳走了出来,议论声四起。云裳脚步微微一顿,复又不疾不徐地上了马车。 马车外的议论声时不时地传入云裳的耳中,皆是在议论昨日龙凤楼之事。云裳细细倾听了片刻,发现大多数都是在夸赞的,皆言睿王深情如斯,是睿王妃之幸。有女子更是直言不讳,说希望能够嫁给睿王这样的男子。 云裳勾了勾嘴角,看来,洛轻言准备倒也是十分充分的,民是国是根本,民之信仰便是国之信仰。百姓皆言洛轻言此举是好的,那旁人即便是想要定罪,亦是难以成事。 夏寰宇在议事殿等着云裳,刘文安将云裳引入了殿中,夏寰宇正在看折子,殿中只听见翻动折子的声音,云裳走到殿中,待刘文安站到了夏寰宇的身后才跪了下去,行了个大礼,“臣妇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夏寰宇似是并未听见云裳的声音一般,目光仍旧落在折子上,连头也不曾抬起。半晌没有听见夏寰宇的声音,云裳倒也没有丝毫焦灼,只静静地俯身在地,心中想着,他尚有心情与她摆帝王谱子,也许情况尚未像云裳想象中那般坏。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云裳才听见刘文安轻咳了一声,似是在提醒夏寰宇。翻折子的声音稍稍一顿,殿中才响起夏寰宇似是有些惊讶的声音,“睿王妃已经来了啊?方才在看折子也没有瞧见,刘文安你怎么不提醒我。睿王妃快平身……” 云裳在面上挂起一抹恬淡的笑容,道了一声,“谢陛下。”方抬起头来,却仍旧静静地跪着。 夏寰宇也不叫她起身,只垂下眼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声音中难辨喜怒,“睿王妃倒是御夫有方,竟让睿王甘愿为了你犯下人命,这可是大罪,他是皇子,是王爷,你可知,这样的罪名将会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什么样的污点。” 云裳笑意不减,“臣妇初到夏国的时候,亦是听一些老人曾经提起过当年陛下和华皇后之事,说陛下和华皇后算是青梅竹马,当初亦是为了华皇后,后宫只一人。陛下当初可有觉着,是因为华皇后御夫有方,陛下才会如此深情相待?” “大胆!”夏寰宇手猛地拍在御案之上,“寡人与先皇后也是你能议论的?” 云裳笑了笑,面上没有丝毫畏惧,“若是论起来,华皇后,臣妇也应当叫一声婆母的。陛下与华皇后当时的深厚情意可让臣妇十分向往,也在民间广为流传,成为了一段佳话。只是奈何天意弄人,华皇后如今却已经不在。睿王兴许是继承了陛下和华皇后的情深如许吧,这是臣妇之幸。臣妇希望能够珍惜这份情意,不要有任何的遗憾,陛下你觉得呢?” 夏寰宇的面色铁青,目光恶狠狠地望着云裳,云裳丝毫不怀疑,若不是有太多的顾虑,夏寰宇定会直接冲下来拔剑将她给杀了。 刘文安轻轻咳了一声,夏寰宇这才收回了目光,只是扶着御案的手却仍旧青筋毕露。 “你说,若是寡人杀了你,睿王是不是就不会分出心思还要看顾着你了?是不是就能够安安心心地打理朝中之事了?是不是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了?是不是就不会还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宁国了?”夏寰宇面色如常,只是吐出的话却一个字比一个字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云裳听着夏寰宇的话,微微挑了挑眉,不会心心念念想着回宁国?夏寰宇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云裳沉吟了片刻,突然想起昨日在龙凤楼中,洛轻言假装醉酒,口口声声吵着要回家,云裳扶着他说要带他回去,他却突然道,不是要回睿王府,是要回靖王府。 云裳眉头一跳,当时她尚不明白为何洛轻言会说这样一句话,原来,竟是说给夏寰宇听的吗? 云裳悄然抬起头,瞧着夏寰宇的神色,却见夏寰宇的眼中分明是带着几分不安的,云裳心中一动,也许,夏寰宇对洛轻言的看重程度,比她想象中要高,高上许多。毕竟,洛轻言是夏寰宇曾经最爱的女子生下的孩子。也许此前表现出来并没有再多的在乎,更多的,是夏寰宇对洛轻言的一种保护。 想到此处,云裳便勾起嘴角,笑着抬起了头,“当初华皇后离开的时候,陛下是什么样子的心情?也许再回想回想,陛下便会知晓睿王爷的选择了。对了,臣妇还得提醒陛下一句,臣妇在宁国,亦不过是一介公主而已。臣妇当初,叫王爷皇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尽宁国百姓爱戴的靖王爷,这个身份,这样的地位,并非因为他是宁国先帝的义子,而是他在战场上,用鲜血一点一点赢回来的。即便臣妇死了,他仍旧可以是宁国的靖王爷,当初我们离开宁国的时候,父皇便说过的,若是有一天,王爷想要回去,他永远都是宁国的靖王爷。”< 第三百七十一章 化险为夷 夏寰宇的眼中又猛地闪过一抹凌厉,正欲开口,云裳却又稍稍柔和了几分道,“王爷为何一直惦记着宁国,只怕陛下不知道吧?” 夏寰宇掀了掀眼皮,沉默了片刻,见云裳并未接着说下去,才淡淡地开了口,“为何?” “大抵是因为,在宁国不曾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父母兄弟虽然素日会有一些小摩擦,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十分和谐的。在宁国可以做王爷喜欢的事情,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在宁国,我即便是只带了两个侍女出门,王爷亦是不用担心的,而在夏国……”云裳苦笑了一声,“陛下或许不知道,如今臣妇出门,王爷派了近四十个暗卫跟随着,且,王爷还严令禁止臣妇没有他陪着便出入宫廷。” 夏寰宇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沉思。 云裳又接着道,“且在宁国,王爷至少不用担心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想要往他身边塞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见夏寰宇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云裳便又笑着道,“王爷此人,最不喜欢的便是旁人强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若是有人非要强迫他,他只怕是会六亲不认的。” “说来说去,还是你嫉妒心太强。”夏寰宇冷笑了一声。 云裳的笑容中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嘲讽,“陛下觉得,若是王爷喜欢上了旁人,非要收入府中,臣妇能够阻止吗?臣妇虽然算不得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却也并非是心胸狭隘之人。” 夏寰宇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沉思,半晌,才道,“朕知道了。”说完便挥了挥手,对着刘文安道,“送睿王妃回睿王府吧。” 云裳浅浅一笑,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 刘文安连忙引着云裳出了议事殿,朝着宫门走去,刘文安在前面低着头迈着小步走着,云裳便听见刘文安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睿王妃是个聪明人,只是却也不该在陛下面前提起华皇后,那是陛下的禁地。” 云裳笑了笑,“若是不提起华皇后,只怕陛下根本不愿意认真听我说话,我亦是无奈之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华皇后离开这些年,我以为陛下对这句话知之甚深。” 刘文安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半晌才又道,“睿王妃尽管放心,陛下在心中对睿王爷十分看重,不会让旁人有机会害了王爷的。” 云裳听着刘文安这般一说,便知晓了,只怕夏寰宇要出手保住洛轻言了,心中悬着的石头便也悄然落地,云裳长吁了口气,才低声道,“多谢刘公公指点。” 回到睿王府,云裳便被众人围了起来,“王妃,没事吧?陛下可有对你如何?” 云裳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话?便将陛下想得这般不堪?” 浅酌叹了口气道,“方才瞧着那个阵仗,倒是将奴婢们吓了一跳,王妃走了之后,浅音姐姐便急急忙忙使人传信到了宫中,让浅浅老大去瞧瞧,只是浅浅老大说她想去议事殿探个究竟,却被挡在了殿外,因着皇后又突然去了湘竹殿,她只得又匆匆赶了回去。方才浅浅老大的信传出来的时候,可将我们愁坏了。” 云裳笑了笑,心中暖意融融,“无事,王爷也会无事的,陛下不过是带我进宫问一些事情,问完了便将我放了回来,方才陛下说了,王爷很快也会回府了,我们不必担忧。” “那便好。”浅柳亦是满脸高兴,“王妃到了夏国之后便频频遇见各种各样的不好的事情,抽个空王妃也去拜个佛求个香吧,将那些妖魔鬼怪的都统统赶走。” 云裳笑了笑,应了声。 回到了屋中,云裳便也不如早上那般焦虑,浅音想起云裳从早起到现在便不曾用膳,便吩咐着丫鬟去准备吃的去了,云裳便坐在桌子前给宁国写信。给锦贵妃写,给宁帝写,给宁国中的暗卫写,倒也写了好几个时辰。 写完了信,便已经是未时三刻了,云裳便让丫鬟收拾了东西,将信送回宁国,自己在软榻上小歇了一会儿。 睡醒了起来,云裳便嘱咐着丫鬟准备晚膳,倒也备了不少洛轻言爱吃的东西,菜热了好几遍,洛轻言尚未回来,云裳倒也不着急,便吩咐着丫鬟将饭菜摆到了桌子上,让丫鬟打了饭,正准备开吃呢,便瞧见洛轻言走了进来。 云裳眼中闪过明显的喜意,连忙放下碗站起身来,像是平日里迎接他回府一般,笑着走过去将他的外袍解了下来,递给了丫鬟,才道,“去洗个手吧,饭菜刚上桌。” 洛轻言应了,便走进净房之后洗了手才走了出来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回来稍稍晚了,让王妃久等了。” 云裳笑了笑,轻轻应着,“无妨。”一面帮洛轻言夹了两筷子桂花鱼,笑着道,“到秋天了,想着你爱吃桂花鱼,前些日子让丫鬟收集了一些尚未经过雨水的桂花晒干了,专程给你做了桂花鱼,你尝尝好吃不?” 洛轻言笑着应了声,低下头吃着碗中的鱼肉,半晌才抬起头来,“倒是和宁国的味道差不多,是我喜欢的。” 云裳便笑得更开心了几分。 用了晚膳,洛轻言才拉过云裳道,“听闻刘文安说,早上你进宫了?他可有为难你?” “他”自然指的不是刘文安。 云裳浅浅笑着,“陛下比我想象中要在乎王爷呢,他心中害怕让王爷生气了,王爷便疏远了他,甚至放弃了夏国回到宁国,自然不会为难我。” 洛轻言闻言,便知晓了云裳已然知道他昨日那些话的用意,亦是跟着笑了起来,“裳儿从小便是在皇家中长大,自然也是知晓的,在这皇家之中,有时候,明明在乎,却不能接近,就像你父皇和你母妃。有时候,看似不喜,却是一种保护。明明是至亲之人,却处处算计。” 云裳靠在洛轻言的胸前,眼中满是心疼,“我都明白的。” 屋中半晌没有人开口,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虽然有陛下护着,王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却也是事实,陛下决定如何处置王爷?” 洛轻言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戏谑,“说起来,这个处罚倒是我有些期待的。” “嗯?”云裳有些不明所以,“处罚有什么好期待的?” 洛轻言笑着道,“陛下下旨,命我禁止两个月。” “禁足?”云裳睁大了眼,眼中仍旧满是疑惑,“禁足虽然算不得太重的处罚,但王爷无论怎么算,也不应当觉着期待吧?” 洛轻言目光灼灼地望向云裳,“我期待的自然不是禁足。我甚少有机会在府中陪你,这一次,可是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洛轻言伸出手抚上云裳的肚子,“趁着这两个月,让你肚子里面再多出一个人来?” 云裳面色猛地便变得通红了起来,连忙直起身子来,从洛轻言怀中挣开,快步离洛轻言远远地,“王爷胡说八道些什么?” 洛轻言见着云裳这般窘迫害羞的模样,心中更是欢喜,便哈哈大笑出声,“裳儿与我圆房都这般久了,如今还这般害羞。” 说着便又上前拉住了云裳,轻声道,“唔,如此良辰美景,夫人陪为夫一同,早早歇息了如何?” 云裳抬起眼便甩了洛轻言一个白眼,“登徒子。” 洛轻言将云裳揽入怀中,轻声道,“我在家禁足,你也不许出门,俗话说得好,夫妻便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呸,是你禁足又不是我禁足,王爷只怕不知道,还有一句俗话,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头各自飞。”云裳眼中满是笑意,只是面上却佯装生气的模样。 “嗯?”洛轻言挑了挑眉,“王妃方才说什么?什么同林鸟?什么各自飞?” 云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王爷莫不是连这话都不知道,来,我教教你,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头……” 话音还未落,便听见云裳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咯咯”的笑声不绝于耳,而后便又传来云裳带着几分喘息的声音,“住手住手……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屋中,洛轻言双手撑着床,云裳躺在床上,身上衣衫和发髻皆是有些乱了,面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让人瞧了,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快就求饶了?还敢不敢乱说话?” 云裳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连忙道,“求饶了求饶了,我再也不敢了,王爷实在是太过无耻了,竟然用挠痒痒这般下三滥的法子,妾身可比不上比不上。” “嗯?下三滥?”洛轻言作势又抬起手来,笑着道,“你说谁下三滥?” 云裳连忙蜷缩成一团,连连道,“说我,说我。” 洛轻言瞧着云裳的模样,亦是忍不住大笑出声,半晌之后,屋中便响起了两人愉快的笑声,让站在门外守着的下人亦是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慧才人 洛轻言虽然被禁足了,只是这选秀却仍旧不曾受到任何的影响,云裳与洛轻言每日在府中看看书,下下棋,赏赏花,却也不曾放松过对选秀的关注。 “妾身有一个眠三,再走一手,便可冲四了,王爷可要小心咯?”云裳手中夹着白子,笑眯眯地道。 洛轻言挑了挑眉,“本王的可是双头蛇,王妃才应当小心了吧。” 云裳愣了愣,望向棋盘之中,果真见在不经意间,洛轻言便已经做成了一个双头蛇。云裳蹙了蹙眉,冷哼了一声,“王爷太奸诈了,不过,鹿死谁手,尚不知道呢,继续继续。” 洛轻言笑了笑,才道,“明日便是秀女二选了,王妃可有准备好?” 云裳目光落在棋盘之上,落下一子,笑着道,“妾身亦有一个双头蛇了。”说完便又话锋一转,“妾身已经想到了如何让苏茹樱在不经意间便出局了。” “嗯?”洛轻言抬眼看了看云裳,“如何?” “不只是苏茹樱,还有几个与皇后有些密切关系的秀女,还有淑妃,我都不会让她们过秀女二选的。只是方法嘛,暂时保密。”云裳笑眯眯地道。 洛轻言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再问,只笑着落下一子,“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第二日秀女二选,云裳倒也一切如常,早早地起了陪着洛轻言去演武场练了会儿武,用了早膳便在书房之中看书练字,午膳了小憩了一会儿,便起身去院子中逛了逛,回来的时候浅音已经候着了,“王爷王妃,秀女二选的入选名单已经出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接了过来,展开来与洛轻言一同看了看,眼中的笑意愈发的深了,“王爷觉着如何?” 洛轻言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朝着云裳竖了个大拇指,笑着道,“王妃倒是十分厉害,这会儿可以告诉为夫,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子将苏茹樱她们弄出去了的吧?”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唔,这个法子倒也不怎么光明正大,便让浅音与你说吧。” 浅音闻言,捂着嘴笑了会儿才道,“秀女二选主要是女官检查秀女的身子,瞧是不是有什么残缺,身子有没有明显的伤疤之类的,皇后和淑妃娘娘力保的秀女自然是有人护着的,无法用刺杀的方式让她们身上有伤疤,且若是刺伤了秀女,皇后定然会全力追查,那样有些冒险。我们在宫中铺的暗线便派上了用场……” 浅音说着,便又忍不住笑出了声,“秀女二选,需要在一处单独的房间之中脱衣,然后一一接受女官的检查。我们便派人在某些秀女更衣的屋中摆放的茶水中放了一些药粉,不是毒,用银针是试不出来的,只是喝了之后,身体会散发出一些异味而已。秀女是侍候陛下的,体有异味自然不行,检查的女官有四五个,皇后能够收买的也不过两三个而已,因此,这些人便被淘汰了去。” 洛轻言笑了起来,抬起手刮了刮云裳的鼻子,笑着道,“也亏得你想出这么损的法子,这药是谁做出来的?” “自然是王妃了。”浅音掩嘴笑了起来,“且为了不让皇后发现端倪,每个秀女的药粉还不同,会散发异味的部位亦是不一样的,有些,是腋下,有些是脚,有些是嘴……” 云裳亦是有些窘迫,低着头道,“我亦是被逼急了,才想了着没有法子的法子,不过瞧着这名单,效果倒还是不错的。”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却也不可掉以轻心了,二选通过的秀女从今日起便会在宫中接受宫中女官的各种教导,半月之后,由皇后和陛下亲自挑选,这半个月,她们都住在宫中,若是皇后要下手,却是最好的时机。” “嗯,我知晓的。”云裳亦是正色道,“我已经吩咐了她们都注意一些,莫要让人拽住小辫子,且也吩咐了宫中的内应稍稍照应着,特别是林悠然,只怕会是皇后重点针对的目标。” 只是无论是皇后还是云裳,只怕都不曾想到,林悠然的得宠竟然来得那般快,那般地毫无防备。 秀女进宫的第三日一早,宫中宁浅便悄然派来了人给云裳递了信儿,说夏寰宇封了林悠然为慧才人。 云裳正在用早膳,闻言便愣住了,转过头与洛轻言面面相觑,半晌才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林悠然尚还是未经过三选的秀女,为何便突然册立为才人了?” 那前来报信的宫人连忙道,“听闻是陛下昨日在后宫之中闲逛,瞧见了正被教习女官罚在路边清扫落叶的林悠然,那时林悠然正一面扫着落叶,一面轻声唱歌,陛下闻之,惊为天人,便下旨封了才人,昨日夜里便招慧才人侍了寝。” 云裳蹙眉,“被教习女官处罚?林悠然在宫中可是经常被教习女官责罚?” “是。”那宫人连忙点头,“奴才听毓秀殿的宫人说,林姑娘学习规矩倒也与旁的秀女一样,且做的尚还十分出色的,但是那教习女官总是寻着由头来找林姑娘的茬儿,索性林姑娘倒是一个豁达不计较的,每次被处罚了亦是不甚在意,从未抱怨过。”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晓了。你回宫与湘贵嫔捎句话,既然林悠然受封慧才人,侍候的人怎么着也得有两个能够信任的人,顺便让湘贵嫔送些礼去祝贺祝贺,给我传句话,就说让林悠然不必担忧,一切依计行事便是。” 那宫人应了声便退了下去回去复命去了,云裳方淡淡地道,“你还记得上次我入狱那次,我说过我曾向陛下提起过林悠然,只怕这次的事情便是陛下刻意为之。陛下应当是将我所求放在了心上的,只怕自从秀女入宫之后,便也时时关注着林悠然的。那女官定然是皇后吩咐千方百计来刁难林悠然的,陛下知晓之后,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直接跳过了三选,将林悠然选入了后宫之中。” 洛轻言轻轻颔首,吃了两口菜才道,“如此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嗯。”云裳亦是点了点头,又轻笑了一声,“只怕皇后如今正在未央宫中暗自懊恼呢。” 云裳倒是不曾猜错,此事的未央宫中,却是沉吟在一片压抑之中。 皇后坐在椅子上,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抬起脚便朝着面前跪着的人身上踹了过去,“本宫养你这么些年,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你在宫中呆了这么些年,竟然不知道陛下每日那个时辰都会在宫中散步,本宫让你莫要让林悠然好过,你倒好,直接便将她送到了陛下的龙床之上,本宫倒是想要好生问上一问,你莫非是宁云裳派来的细作不成?” 那人的身子被踹得歪了一歪,却又连忙跪得端端正正了,嘴里连连道,“娘娘饶命,奴婢实在是糊涂……” “糊涂?”皇后冷哼了一声,“秀女二选的时候,茹樱莫名其妙地便落了选,本宫让你们参加秀女甄选,便是让你们照看着,结果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原因,本宫要你们何用?尚不及养一条狗,狗还能看家护院,你连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那跪在地上的女官模样打扮的人连连道,“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瞧着她的模样,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手边的茶杯便朝着那女官的额头狠狠地砸了过去,茶杯正中那女官的额头,却又被弹了一下,落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滚!” 那女官身子一颤,连忙磕了两个头,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一旁的宫女见状,急忙招呼着一旁侍立的宫女将地上的茶杯和地上的污渍清理了,自己却连忙走到皇后身后帮皇后揉捏着肩膀,一面轻声道,“娘娘何必动气,茹樱小姐容貌出众,又是锦城中公认的才女,娘娘闲暇无事的时候便将茹樱小姐召入宫中多与娘娘作陪,一来二去的,让陛下多见几次,陛下定然也会动心的。” 皇后抬起手揉了揉额头,那宫女见状,便连忙帮皇后揉起额头来。 皇后轻叹了口气,“本想着将茹樱嫁给睿王,只怕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被睿王知道了,那日龙凤楼的事情,分明便是冲着本宫来的。不能嫁给睿王,进宫成为本宫的帮手倒也不是不可,如今陛下整日整日的都呆在湘竹殿,宫中很快又要进一批新人。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算起来,陛下已经近二十天不曾留在未央宫过夜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妙。可惜如今茹樱却又落了选,这后宫之中,本宫实在是独木难支啊。” 那宫女连忙道,“娘娘若是有意,待新人进宫之后,倒也不妨选一些人来纳入麾下,虽然不如茹樱那般沾亲带故,但是若是拿捏好了对方的弱点,倒也不难把控。” 皇后轻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倒也只能如此了,你闲暇时候便夺取毓秀殿瞧瞧,有哪些还不错,至少比林悠然强的,派人去调查调查背景,选一些背景干净一些的,将名单给本宫呈上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长公主回宫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云裳便在让人唤来了裁缝,量了尺寸准备让裁缝多做几身衣裳,正给云裳量着尺寸呢,屋中的众人却突然纷纷竖起了耳朵,提高了警惕。 云裳蹙了蹙眉,轻声听着周围的动静,屋外确实有人在悄然靠近,云裳朝着浅柳浅酌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走到窗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窗户冲了出去,只听得一声惊叫之声响起,来人便被制住了。 云裳走到窗边往外一瞧,便瞧见一身红衣的洛轻言以极度扭曲的姿势被两个丫鬟按在了墙上。 云裳一个没忍住,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哎哎,小王妃,我是王尽欢啊,王尽欢啊,我不是采花大盗啊,再说了,你的花我也不敢采啊,洛轻言还不打断我的腿。小王妃快让你的这两个丫鬟放开我啊,女孩子家家的,这般不温柔,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话音刚落,便又猛地惊呼了一声,连连哀嚎到,“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你这有正道不走,非要装神弄鬼的,怪得了谁?”云裳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让浅柳和浅酌退了下去。 王尽欢站直了身子,“哎哟哎哟”地哀嚎了好一会儿,才揉着胳膊从窗口跳了进来,在屋中看了一圈,“咦,洛轻言那小子不在啊?” 云裳挑了挑眉,“在演武场,正缺一个合适的木桩呢,你赶紧去吧。” 王尽欢连忙退后了两步,十分夸张地望着云裳,“小王妃,你跟着洛轻言那小子变坏了啊,竟然也学会他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了,这样不好,不好。” 正说着,便听见门外有声音传来,“你说什么不好?”正是洛轻言。 王尽欢连忙轻咳了两声,嘿嘿一笑,对着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的洛轻言走了过去,张开胳膊便抱了过去,“哎呀哎呀,睿王爷啊,小的这些日子在外面为睿王爷做事,都快要累趴下了,每日里只能睡上两个时辰,前段时日还热呢,小的全身上下都被蚊子咬遍了,你瞧瞧,我这些天风吹日晒的,皮肤是不是差了许多了啊?” 洛轻言冷哼了一声,“是吗?为何我听暗卫禀报,说你整日都只知道四处逛花街柳巷的,连正事都给忘得差不多了呢,还说,暗卫劝解你,你还放话说,反正本王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做事有暗卫便好了。” 王尽欢连忙退后了两步,轻咳了两声道,“王爷,那长公主,已经入了锦城了。” 云裳笑着听着王尽欢插科打诨,却突然听见他来了这么一句,忍不住一愣,“长公主?” 洛轻言转过眼望向云裳,点了点头,“此前我听你说起过,宁浅入宫是那长公主举荐的,我便觉着那长公主有些不简单,便让王尽欢去跟着那长公主,瞧瞧那长公主的底细。” 云裳沉默了下来,洛轻言与她想的倒是一致的,王尽欢也嗷嗷道,“小王妃似乎对那长公主也颇为感兴趣啊,我瞧见小王妃身边的暗卫了。” “嗯,前些日子宁浅说长公主要回府了,我便让人去跟踪了一下,倒也没有查出什么来。”云裳淡淡地道,“那长公主在佛室之中祈福,应当也没什么把柄可以抓的。” “祈福?”王尽欢嗤笑一声,“那长公主可真真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明面上说的是祈福,其实每天夜里,便有寺庙中的和尚悄然入了长公主的厢房,在里面颠鸾倒凤,且日日去的还都不是同一个呢。那长公主都已经四五十岁了,啧,还这般浪荡,简直让我恨不得自戳双目。” “戳吧。”洛轻言冷冷地道,“这些日子你便只看到了这些?” 王尽欢叹了口气道,“倒也不止,那长公主只怕意在皇位,我发现她这些日子召见的人,有一些身份有些特别的,我让人核对了一下身份,文官武官皆有,甚至七王爷府中的谋士都有,我还发现了睿王府的下人。且我无意间发现了那长公主命人在离千佛院不远的一处峡谷之中练兵,峡谷中藏了约摸三万的士兵,不只有士兵,还有兵器。” 云裳眸中闪过一抹惊诧,“意在皇位?” 云裳此前倒也觉着长公主会向夏寰宇举荐美人,只怕目的并不单纯,却也不曾想到,她竟然是想要那个位置。 “我跟踪的时日不多,便只发现了这些,不知道她其他地方是否还藏着兵马,那个女人不简单,心机深沉,却是胸怀大志的,得小心提防。”王尽欢道。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方点了点头,“此事我知晓了,你说她已经进了锦城了?” “是。今日午时左右入的锦城,我跟着她瞧着她入了宫,又出了宫回了长公主府,才连忙回来复命来了。”王尽欢应道,随手从桌上拿了一颗梨子来啃着。 “后日便是秀女殿选了,她回来的倒也是时候。”云裳冷笑了一声道。 洛轻言亦是皱着眉站了片刻,才让王尽欢下去休息了。 “倒是不知这个长公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听王尽欢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想要见一见了呢。”云裳笑着道。 “既然回来了,总有机会见的,倒也不急于一时。” 云裳亦是点了点头,“反正我们如今尚在禁足之后,也出不去。” 晚些时候,宁浅倒也递了信儿出来,说长公主回锦城了。云裳想着王尽欢说过,那长公主倒也是个好男色的,心中沉吟了片刻,便安排浅音准备了一些人,在锦城中各处世家贵妇人喜欢去的地方安了一些,守株待兔,等着长公主。 秀女殿选的日子,天气倒是有些不太好,早上一起来便有些灰蒙蒙地,到了临近午时的时候便下起雨来了。 上午夏寰宇尚需上朝,处理政事,秀女殿选一般是在下午,殿选设在毓秀殿的正殿之中,由女官将秀女每四人分为一组,一组一组的入殿,由夏寰宇和皇后一同决定去留。 殿选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云裳正吩咐着浅音他们准备晚膳,宫中的殿选结果才送到了云裳的手上,云裳打开来看了一会儿,眉头却蹙了起来,将名单递给了洛轻言。 “怎么了?可是我们的人落选了许多?”洛轻言瞧着云裳的神色,轻声询问着。 云裳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多少有些吃惊,陛下竟然将华玉彤指给了七王爷,为七王爷正妃,柳楚楚指给七王爷为七王爷侧妃。三大家族选的人,倒是一个也没有选入后宫之中。” 洛轻言闻言,便打开名单看了会儿,才道,“倒是不知道宫中那位打的什么主意,柳府与老七本就沾亲带故的,但是如今老七渐渐坐大,已经瞧不上柳府了。柳府此番辛辛苦苦将柳楚楚送入宫中,想的便是若是柳楚楚受宠,柳府才能够在老七那里找到立足之地。可是陛下将柳楚楚指给老七,老七定然不会碰,柳楚楚这步棋便废了。而华玉彤是华府的人,朝中皆早已将华府划在了我的阵营之中,华玉彤成为七王妃,只怕老七亦是会千防万防的,谁也讨不到好,呵,倒也有趣。” 云裳闻言,沉默了良久,才道,“陛下此番安排,未尝不是在为王爷考虑。我虽然是宁国公主,在夏国这个身份却是没什么用处的,王爷又那般意志坚定地不纳侧妃和妾室,便也绝了联姻的路。陛下将柳楚楚和华玉彤同时安排给七王爷,七王爷在她们两人的娘家也讨不到任何他想要的好处来,这样一来便也等同于断了七王爷以王妃之位为诱饵,联合朝中其他势力,毕竟,如果真正在朝中说得上话的人,定然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做小。” 洛轻言闻言,半晌之后,才淡淡地道,“也许是吧。” 云裳知晓他心中对夏寰宇仍旧有些隐隐约约的排斥,便也不再谈论此事,只笑着岔开了话茬子,“选秀也差不多结束了,结果尚且算令人满意的,正好,如今我们也空闲着,倒不如找个合适的日子,将洛意和浅音的婚事办了,洛意跟了你那般久,浅音亦是为了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这婚事定要稍稍隆重一些的。” 洛轻言笑了笑,揽住云裳的肩膀道,“你决定便好,自我们成亲之后,府中倒是第一次举办这样的喜事,也好,最近我们都有些背,用喜事来冲一冲也是好的。” 两人正说着,管家便走了进来,立在门口。 洛轻言看了他一眼,方收起了笑容道,“怎么了?” 管家行了礼低着头应道,“回禀王爷王妃,长公主递了拜帖,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前了,老奴说王爷正在禁足之中,不知可否见客,让老奴先来询问下王爷。王爷,你瞧?” “长公主?”洛轻言与云裳对视一眼,眼中皆带着几分意外,她竟然这般迫不及待吗?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方对着管家道,“既然来了,便请到花厅之中吧,让长公主稍坐片刻,我与王妃稍候便到。”< 第三百七十三章 长公主来访 管家应了声便退了下去,云裳蹙了蹙眉头,“这不过是她回锦城的第三日,且都这个时辰了,她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说着便去取了洛轻言的外袍过来给他披上。 洛轻言笑着低下头望着云裳,“对我们来说,她来的确实显得有些急了,但是兴许对她来说,却是已经等了许久了呢。若真如王尽欢所言,长公主亦在这江山社稷,那么,我便也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怕从我回夏国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经盯上我了,一直等到现在才回锦城,才找上门来,确实也够久了。” 云裳想了想,倒也确实如此,便也笑着道,“如此看来,那长公主倒是惯会忍耐的。” 给洛轻言穿好了衣裳,云裳又吩咐浅柳进屋来为她更衣,选了一件柳绿色的孺裙,外面罩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便与洛轻言一同往花厅而去。 花厅中的坐着一个穿着紫檀色衣裙的妇人,应当便是长公主了,与云裳所见的其他公主不同,长公主衣衫发饰都是极其素净的,只是即便如此,也难掩身上的尊贵气质。且她虽然已经年过五十,瞧起来却像个未满四十的妇人,若不是花厅中只她一人坐着,云裳倒有些不敢认。 洛轻言与云裳一同入了花厅,那妇人便放下了手中茶杯,笑容和煦地朝着两人望了过来。洛轻言二人上前一步行了礼,“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闻言,连忙站起身来扶起两人,“何必这般客气,叫我姑姑便好了。”说罢又站在原地,笑着打量了两人片刻,才道,“此前在千佛院的时候便听闻陛下找回了大皇子,且大皇子一表人才,长相俊逸,还是个文武全才之人。如今一见,果真如此,且你与你的王妃站在一起,倒真真像是一对儿神仙眷侣,般配的紧呢。”声音温和,且自称“我”,倒是一副亲切的模样。 “多谢长公主谬赞。”云裳连忙笑着道。 长公主笑了笑,才又道,“你们不必在我面前这般拘谨,我才是客人啊,都坐着说话吧。” 洛轻言闻言,应了声,伸手极其自然地牵着云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己才在云裳的旁边落了座,云裳转过眼朝着洛轻言轻轻笑了笑。 这一举一动皆是落入了长公主眼中,长公主轻叹了一声,“瞧着你与王妃这般恩爱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此前华皇后还在的模样,我与华皇后倒是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好友,如今瞧见轻言这般优秀,翎儿也能够安息了,待我百年之后,遇见了翎儿,亦是能够有个交代了。” 云裳瞧见洛轻言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便连忙伸出手握住洛轻言的手,洛轻言对着云裳笑了笑,转过眼望向长公主,“哦?长公主认识我母后?” 长公主以为洛轻言上了钩,笑容便更加灿烂了几分,“是啊,当年我与翎儿倒是不错的好友呢,当初还说若是以后我们的孩子可以结成儿女亲家,不过我是个没有福分的,驸马死的早,我便早早地看破了红尘,遁入了空门。此前在千佛院听见陛下找着了你,我不知有多高兴呢,只是那时候正在祈福,不便相见,这不,一回到锦城,我稍稍休息了一番,便急忙来看你来了。” 洛轻言笑着道,“算起来倒是我失礼了,本来应当亲自去拜会姑姑的,只是因为前些日子犯了些错,被父皇下令禁足了,才不得成行。” 云裳挑了挑眉,洛轻言倒也不赖,连姑姑都叫上了。 长公主见状,笑容也愈发的灿烂了几分,笑着道,“我倒是听说了那件事,你父皇也太过严苛了,不过你父皇那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待会儿我进宫的时候帮你求求情,如今这天儿正好,哪能一天到晚躲在屋中呢。” “那便多谢姑姑了。”洛轻言亦是嘴角上翘了几分,“对了,侄儿从小不曾见过母后,姑姑与母后熟识,可否给侄儿讲讲母后的事情呢?” 长公主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说起你母后,小时候倒是个淘气的,华国公那时候那是将军,家中尚武,翎儿一个女孩子,也被教导得整日都只知道舞枪弄剑的,是锦城中的小霸王,时常与家中几个哥哥一同,今儿个砸了哪家的铺子,明儿个又打了哪家的公子。后来翎儿稍稍大一些,国公夫人见她没个女孩子样儿,便送到太傅那儿去学琴棋书画那些女孩儿当学的东西,想要将她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 长公主笑出声来,“不过你母后哪儿是坐得住的人,那段时日,太学院里面都被她给闹得翻天覆地的,其他人都叫她野丫头,唯有我觉着她性情真,与她关系倒是不错,陛下也被她欺负了好几回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突然与陛下走得近了,后来慢慢地性子竟也沉静了许多,也开始认真学了,她是个聪明的,虽然起步晚一些,但是不过两年时间,琴棋书画都已经是锦城闺秀中拔尖儿的了。后来想想,只怕那时候翎儿便喜欢上了陛下吧,为喜欢的人做一些改变,倒也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呢。” “不过,我最后悔的,便是在翎儿怀着你还要闹着上战场的时候,没有劝住她。当时我与陛下想的都是,他们帝后二人去战场之上,不过只是监军而已,只需要在营中便好,用不着上亲自迎战,且那次是攻城战,也不需要频繁行军,应当不会有事。陛下素来宠她,便也就同意了,哪曾想到……”长公主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长叹了一口气。 “幸而翎儿还留下了你,这倒也算是上天对陛下的一丝慰藉了,陛下这些年,虽然瞧着风光,后宫充盈,子嗣良多。只是唯有我知晓,每年翎儿的忌日,他都会在太学院中喝得酩酊大醉,他心中的苦,只怕再也无人能懂无人能解了。” 洛轻言似也有几分动容,轻叹了一声道,“姑姑说得对,如今有我。” 长公主泪中带笑地望着洛轻言,连连颔首,“瞧见你这般好,姑姑便也高兴了。今日说了这般多,天也晚了,姑姑便先回府了,若是得了空闲,记得多来长公主府走动走动。” 洛轻言连忙应了声,与云裳一同将长公主送出了府,又依依话别了良久,直至瞧见长公主上了马车,马车渐渐走远,洛轻言才转过身与云裳一同进了府,不过转身那一刹那,面上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呵,有意思。” 云裳却是笑了起来,“原来是来与王爷亲人相认的,只是不知道这些话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妾身以前倒是不曾发现,王爷亦是个唱戏的好手,方才那模样,唬得长公主可是团团转的。” 洛轻言闻言,有些无奈地望着云裳,刮了刮她的鼻尖道,“你如今倒是只知道打趣我。戏是唱了,可是长公主却未必是相信的,她今日来也不过是想要探个虚实,瞧瞧我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在宫中长大的人都是人精,像她那样心机深沉的便更是人精中的人精了,她又怎么会轻易相信我呢。” “倒也不知道她这般卖力地说了那么多,有几分真假。”云裳笑眯眯地道。 洛轻言冷哼一声,“几分真假,约摸有半分吧,除了那句,她与华皇后从小便相识之外,就只有说华皇后小时候只知道舞刀弄枪,太学院中的小孩全都叫她野丫头之外,全是假的。” 云裳脚步一顿,“王爷怎生知晓得这般清楚?” 洛轻言笑了笑,“自是知晓的,在太学院中最不喜欢华皇后的人,便是长公主,因长公主觉得华皇后太过粗俗,与她皇家之女的尊贵身份配不上,还时常与其他几个交好的人一同,给华皇后下绊子。华皇后初到太学院,人生地不熟,倒也吃了不少的亏。倒是后来,陛下瞧不下去了,便救了华皇后几次,两人一来二去,才熟悉了起来。在太学院中,华皇后那时候便一直跟在陛下身后,渐渐地,两人便生出了情意。” 云裳听着洛轻言说起夏寰宇与华皇后之前的往事,声音平静,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迷茫。云裳的身子微微一顿,心中却是轻叹了口气,看来,洛轻言对夏寰宇和华皇后,也比想象中要看重许多啊。以洛轻言的性子,若是真正不在乎,便可以全然无视。定不会这般详细地去了解他们二人的过往,连在他们的故事中许多原本不太相关的人都知道得十分清楚。 洛轻言见云裳有些发愣,便也不再多说,拉着云裳便往院子走去,嘴里念叨着,“刚要用晚膳呢,她便来了,裳儿定然饿了吧,我们这就回去吃饭了,也不知道今儿个厨房里准备了些什么吃的。” 云裳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洛轻言还是这般别扭的模样,不愿意让别人发现他的心事。< 第三百七十四章 宁国来信 “留在宫中的秀女一共十六人,只是这十日,陛下有六日晚上在后宫中过的,有四日是留在湘贵嫔的湘竹殿的,还有两日,是留在新晋才人慧才人那处过的。”云裳正在梳妆,浅音站在一旁将刚从宫中拿到的信给云裳念了。 末了,才又道,“选了秀女却又不宠幸,陛下打的是什么主意啊?这一直不受宠,也不是个事儿啊。” 云裳微微一笑,对着铜镜瞧了瞧浅酌正在比的一枚梅花簪子,点了点头,才应道,“这样才好,宁浅和林悠然受宠,其他秀女受到冷落,倒也方便皇后行事。皇后挑选的女子尽数落选,宁浅和林悠然又那般得宠,将皇后逼急了,皇后便唯有从新进的秀女中选几个她觉着可以培养的人纳入旗下,帮着她们夺宠。” 云裳瞧见浅酌还欲往发髻上插一支流苏步摇,便连忙摇了摇头,“不必了,又不出门,便这样素雅一些好。” 浅酌连忙应了声,云裳才道,“我让林悠然先夺得圣宠的原因也在于此,我送了那么多人入宫,并非单单只是想要她们中有人蒙获圣宠,以便成为我们放在后宫中的手。更多的,是希望我送入宫中的人,能够获得皇后或者其他宫中嫔妃的信任,成为她们的棋子、盟友、亦或者是手。一旦获得信任,皇后和其他嫔妃愿意让她们去做一些事情,那她们便有机会收集宫中那些女子的弱点罪证,到需要的时候,给与她们致命一击。” 浅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连忙道,“王妃深谋远虑,奴婢实在是太佩服。” “得了吧,尽知道说些好话。”云裳笑着道,“对了,再过七日便是你的大喜之日了,你不在屋中准备嫁衣,怎么还有空闲跑到我这儿来晃荡?” 浅音面上闪过一抹红晕,噌道,“王妃便知道打趣奴婢,奴婢是王妃的婢子,自然是要在王妃身边侍候的。” 浅酌却“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笑着道,“浅音姐姐早已经准备好嫁衣啦,昨儿个奴婢和浅柳还一起看过了呢,可漂亮了,浅音姐姐的左手刺绣手艺如今也是相当棒的。不仅是嫁衣,连新郎官的喜服,浅音姐姐都已经备好了,奴婢昨日帮浅音姐姐送给洛意的,洛意瞧见简直快要高兴坏了,围着王府跑了足足二十圈呢。” 云裳倒也没想到尽还有这么一茬,瞧着浅音面脸通红一脸窘迫的模样,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管家先前还在说,喜字红烛红灯笼都备好了,明儿个便贴出来,早早地让府中也有一些喜气。” 浅音低下头,声若蚊蚋地道,“王妃安排便好。” 云裳便又笑了许久。 梳妆完毕,换了衣裳,洛轻言也从演武场回来了,云裳让他先去净房洗手,换件衣裳,便吩咐着下人准备饭菜。 正欲开饭,却听见外面传来暗卫的暗号,许是方才受云裳一直打趣,浅音有些害羞,便连忙先一步出了屋子,去将传信取了回来,展开来看了看,面色却突然变得有些不好。 “怎么了?”云裳正在为洛轻言取衣服,瞧见浅音的模样,便开口问道。 浅音沉默了片刻,才应道,“王妃,锦贵妃和晨曦皇子出事了。” “什么?”云裳的声音又急又快,眉头紧蹙着,连忙将衣裳递给浅酌便走到浅音旁边拿过信看了起来。 “皇上举行秋狩,带了锦贵妃与晨曦皇子一同出行,正好狩猎场临着清峰寺,锦贵妃便说想要去寺中祈福,皇上便准了,还吩咐了近百人的暗卫与侍卫一同护着,却不想路上竟被人暗中放了一些尖利的东西,刺进了马蹄之中,马受了惊,便狂奔了起来,朝着一处悬崖跑去,眼瞧着便要落入悬崖,倒是暗卫眼疾手快,追上了马车,将缰绳砍断了,才将锦贵妃和小皇子救了下来,锦贵妃与小皇子倒是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浅音快速地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云裳拿着信的手都微微有些发抖,半晌才看完了,将信纸放在了桌子上,“秋狩会封山,普通人根本进不去,且母妃与晨曦去祈福,亦是临时决定的,定是父皇或者母妃身边出了奸细。传信给刘倾雅,让她彻查此事。” 浅音点了点头退了下去,洛轻言便已经从净房中换了常服走了出来,他在净房中便已经听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一出来便拿起桌上放着的信纸看了一遍才道,“所幸锦贵妃和晨曦都无事,此事皇兄定然也会查的,你不必太过担忧。” 云裳轻叹了口气,“我不在他们身边,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什么样子,也帮不上手,这种无助的感觉真不好。”说完,便又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总觉得此事与淑妃脱不了干系,千防万防,还是没有彻底防住,看来,我倒是应当再去会一会淑妃了。” 洛轻言闻言,沉吟了片刻,才微微摇了摇头道,“淑妃如今在冷宫之中,有陛下的侍卫日夜守着,你若是去接近,只怕会引起陛下的注意,到时候你又没有证据,反而会引得陛下不满。如今宁浅与林悠然都十分受宠,用不了多久,陛下只怕便淡忘淑妃了,到了那时,她还不是任你揉捏的。” 云裳闻言,亦是觉着自己方才有些太过冲动了,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洛轻言见她闷闷的模样,便也知晓她心有不甘,沉吟了片刻,才又轻声道,“不过,我听闻齐王在齐州如今的日子倒也不是太好过,且齐王从小被淑妃教导,只怕突然到了那般贫瘠的地方,定也是心有不甘的,他倒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一说,便暗自在心中想了许久,眸中突然闪过一抹亮光,笑着对着洛轻言道,“我知晓应当如何做了。” 洛轻言揉了揉云裳的脑袋,轻声道,“齐王是沈淑妃唯一的筹码,她的弱点太过明显,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你应当明白的。” 云裳点了点头,便拉着洛轻言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收起方才因为收到信而变得十分低落的心情,笑眯眯地道,“今日的早膳做的是薏仁粥,还有几碟子清淡可口的小菜,我瞧着倒是不错的样子,王爷也尝尝吧。” 洛轻言笑了笑,应了声。 用完了早膳,两人正一同去书房,便听见管家在身后唤,“王爷,王妃。宫中刘公公来传圣旨了,两位主子赶紧收拾收拾去前厅接旨吧。” 洛轻言与云裳脚步一顿,面面相觑,“圣旨?刘文安来传旨的?又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与洛轻言皆只是穿着常服,既然是圣旨到了,这样去接旨定然是不行的,两人便连忙匆匆又回到屋中换了衣裳,才连忙往前厅去。 刘文安倒是先瞧见两人走了过来,笑了笑,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捧着一卷黄色卷轴,“圣旨到,睿王接旨。” 洛轻言连忙携着众人跪了下来,“臣接旨。” 刘文安见众人都跪下了,便宣读了圣旨,竟是一道赦罪圣旨,赦免了睿王的禁足处罚,云裳蹙了蹙眉,却也跟着洛轻言一同跪谢了圣恩,方才站起身来。 洛轻言接过了圣旨,顿了顿,才轻声问道,“陛下为何突然赦免本王的罪呢?” 刘文安笑了笑道,“陛下本就无意处罚王爷,昨日长公主进宫,说起此事,便向陛下求了情,陛下便顺水推舟,下了这道旨意。” “长公主?”洛轻言蹙了蹙眉,却又连忙笑着对刘文安道,“那倒是应当多谢多谢长公主了。” 刘文安笑眯眯地道,“睿王爷先收拾收拾,等会儿若是得了空,还是亲自进宫谢个恩吧。” 洛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刘文安便告辞出了睿王府。 “我道那日长公主只是随口一提呢,没想到她倒是真去陛下那儿为王爷求情去了。”云裳笑了笑。 洛轻言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若是求下来了自然是最好,能够卖我一个人情,求不下来她也可以说尽力了。” “长公主这般费心费力地,只怕是另有所图,王爷何不直接在陛下跟前去给陛下说了长公主的野心?”云裳蹙着眉头道,顿了顿,才又自言自语地道,“算了,说不得,王爷去说有些不妥,本王王爷亦是皇子,而且证据尚且不足,又不知道陛下与长公主之间关系如何,若是贸贸然的去了,只怕讨不得好,却惹得一身腥。” 洛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陛下并不傻,有些事情只怕我们能够察觉到,他也不会不知道。” 云裳细想了一番,倒也确实如此,却暗自蹙了蹙眉,若是陛下知晓此事,那陛下为何最近却格外宠幸宁浅呢,毕竟宁浅在名义上,亦是长公主引荐入宫的。 莫非,陛下亦是在布局,想要借宁浅之手,引长公主露出马脚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御花园风波 思及此处,云裳心中便有些不安了起来,连忙道,“王爷入宫谢恩,可否带臣妾一起?” 洛轻言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沉默了片刻才应了下来,“我禁足你一直在府中陪我,许久不曾进宫了,你去吧。” 云裳点了点头,便连忙与洛轻言一同回屋,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匆匆忙忙地乘了马车入宫。这个时辰早朝已过,夏寰宇一般应当在议事殿中处理政务,洛轻言便在议事殿旁边与云裳分了开来。 云裳倒也并没有去湘竹殿,而是去了云栖宫。 云裳有段时日倒是时常到云栖宫来坐坐,宫门口的宫人对云裳倒也是认得的,见到云裳便连忙行了礼道,“睿王妃许久没有来看我们主子了,我们主子和公主都叨念着呢,今日王妃来了,公主定然十分高兴。” 宫人引着云裳到了正殿门口,云裳便瞧见殿中云贵妃坐在桌子旁拿着一个绣撑子在绣着花,千灵公主在一旁执着毛笔在写字。 “母妃,你瞧瞧,这个字千灵写的是不是很好?先生昨儿个还夸我了呢。”千灵公主抬起头望着云贵妃,眼中满是期待。 云贵妃闻言,放下绣撑子转过头看了过去,却瞧见门口站着的睿王妃,眼中便闪过一抹喜意,连忙站起身来道,“睿王妃来了怎么也不进来,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坐啊。” 千灵闻言,便也连忙转过头,放下手中的笔便朝着云裳冲了过来,“嫂嫂嫂嫂,你来看千灵了是不是?” 云裳连忙张开手将千灵抱在怀中笑着道,“是啊,我听说千灵最近写的字进步了许多,所以专程来瞧瞧呢。” 千灵闻言,便连忙“咯咯”的笑开了,挣开云裳的怀抱跑到桌子旁将纸拿了出来递给云裳看,“嫂嫂你看,我会写睿字了,你看千灵写的好不好?” 纸上的字虽然稍稍显得有些稚嫩,倒也十分工整,云裳笑了笑,连忙道,“嗯,写的极好的。” 千灵便更高兴了几分,云贵妃在一旁笑着瞧着,吩咐着宫人给云裳上茶,又叫了一旁侍立着的千灵公主的奶娘道,“千灵今日也写了半日的字了,既然睿王妃都夸了,便让她去园中玩一会儿吧,你跟着去看着,莫要让公主惹出什么祸事来。” 千灵闻言,欢喜地跳了起来,拉着奶娘的手便要往外走,“嫂嫂我等会儿再回来,你别走了,等着我,我先去玩一会儿。” 云裳瞧着便觉着好笑,却也笑眯眯地应了,挥了挥手道,“好,我不走,公主快些回来。” 千灵已经跑出了正殿,闻言也只是高声应了声,便不见了影儿。 云贵妃这才笑着道,“总算安静了些了,这一旦有个孩子在身边,简直闹腾得没法儿,你想要好好说说话而都别想。”说完又望着云裳道,“听闻前段时日睿王爷杀了个伶人?” 云裳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云贵妃便“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照我说,睿王爷简直做的好,那些个伶人每日只知道勾引男人,便是该杀。不过裳儿也是个有福气的,前些日子我听闻,外面对此事可也是议论纷纷的,睿王爷可也成了许多闺阁女子心中的理想夫婿,你以后可得更加将他看紧了。”说完又笑着道,“倒是我瞎操心了,以裳儿的品貌,有几个男子舍得让裳儿伤心啊。” “贵妃娘娘就知道取笑裳儿,以后这云栖宫我可是不敢来了。”云裳噌道。 云贵妃便又笑了起来,半晌才道,“还生气了呢,好好好,你让我不说了,我便不说了。你差不多近一个月不曾入宫了吧,这睿王爷禁足,你怎么也不出门啊?” “也没什么事儿,只是秋天来了,天气正好,便犯了懒,便懒得出门,索性赖在府中吃了睡睡了吃。”云裳笑眯眯地道,“久不入宫,倒是听闻宫中新添了好些嫔妃,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好几个生面孔。” 云贵妃闻言,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怅然地道,“这宫中什么时候少过生面孔啊,我早已经习惯了,来来去去的女子,比御花园中的花儿还多,今儿个瞧见盛开得正艳,也许过个几日,便不见了影儿。左右我也没有了争宠的心思,便偏安一隅,每日有千灵陪着,倒也知足,幸而千灵是个女孩儿。” “千灵是个会体贴人的,贵妃娘娘有她在,倒也不会觉着孤单。”云裳轻声道。 云贵妃笑了笑,便站起身来道,“你也许久不曾进宫了,我也许久不曾出去走走了,这宫中虽然大,其实我每日也就呆在这云栖宫中。正好你来了,走,一起逛逛御花园去,菊花开得正好呢。” 此倒是正中云裳的心意,云裳便笑着应了,站起身来道,“那臣妇便陪贵妃娘娘去赏个花儿。” 两人带了宫人和丫鬟一同出了云栖宫,往御花园中走去,御花园中倒也果真多了几个年轻女子在赏花,瞧着那装扮,应当便是刚选入宫中的秀女,因着未受宠,宫人只叫“小主”。 云裳与云贵妃一同出现在御花园中的时候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兴许因为云贵妃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许多新进的秀女都不知道云贵妃的身份,亦是不知道云裳的身份,只聚在一起指着云裳与云贵妃窃窃私语。 “今年的菊花倒是比去年多了许多,听闻各地都松了一些珍贵的品种来,你瞧那一株,是瑶台玉凤,皇后娘娘最近偏爱此花,移植了许多入未央宫呢。我倒是最喜欢那边那片雪海,洁白无瑕,是种有品性的花。”云贵妃轻声为云裳介绍着。 云裳笑眯眯地听着,心中却觉着云贵妃似是在隐隐暗示着什么。 “你喜欢那种?”云贵妃笑眯眯地问道。 云裳目光扫过争奇斗艳的菊花园,笑着道,“裳儿倒是不大喜欢菊花,喜欢梅花多一些,大抵是因为菊花大多雍容,梅花大多香自苦寒吧。” 云贵妃闻言,目光淡淡地扫过云裳,笑着道,“梅花亦是有品性的。” 正说着话,却突然听见一个孩童的哭声传了过来,云贵妃面色突然便变了,“是千灵。”说着便连忙朝着那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云裳亦是连忙跟了上去,有一个宫女匆匆迎面过来,与云裳擦肩而过,在经过云裳的身边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云裳亦是暗中从袖中拿出了一方娟帕,在错身而过的瞬间,递到了那宫女手中。 待云贵妃与云裳一同找到千灵的时候,千灵仍旧在哭着,只是哭声已经渐渐弱了几分,目光恨恨地盯着面前一个跪在地上的秀女打扮的女子。千灵的衣裳有些脏了,似是在地上滚过一般。而千灵的奶娘却是倒在一旁的地上,面色痛楚,似乎受了伤。 见到云贵妃与云裳,便又连忙嚎啕大哭着冲了过来,冲进了云贵妃的怀中,“母妃,母妃,这女人欺负千灵,欺负奶娘。” 云贵妃连忙蹲下身子安慰着千灵,云裳见状,便转过头望向奶娘道,“奶娘可要紧?” 奶娘面色仍旧带着几分痛楚,却也摇了摇头,“没事,奴婢没什么大事,只是背撞上了石桌。” “方才出了什么事?”云裳淡淡地道。 奶娘连忙道,“千灵公主在御花园中玩耍,瞧见花园中的墨菊开的好,便想要去摘来玩,这位小主却突然冲了出来,说这墨菊是她父亲送进宫中的,摘不得。千灵公主素来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听小主这样说,便更是铁了心的要那墨菊,这位小主只怕是心中太过着急,便上前欲拉千灵公主,千灵公主没有防备,便跌倒在地。奴婢连忙去扶,却也被这位小主推了一下,正好便撞上了身后的石桌。” 云裳闻言,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问道,“你是新进宫的秀女?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身子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来,声音十分地轻,“贱妾叫赵纤舞。” 赵纤舞,这个名字云裳在秀女名单中倒是看过好几次的,云裳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那个女子,皮肤细嫩白净,瞧着倒是个温和娴雅的主子,只是这性子,却不太适合在这后宫之中,“你可知方才你拉的是谁?” 那女子目光落在千灵身上,又落在云贵妃身上,便又急忙低下了头,“贱妾方才鲁莽,实在是不曾想到竟然是公主殿下。” 云裳正欲开口,却被云贵妃拉了拉衣袖,云裳转过头来望向云贵妃,云贵妃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云裳身后,云裳转过头,便瞧见皇后带着几个嫔妃走了过来,瞧那模样,似乎也是在御花园中赏菊的。 云贵妃轻轻拍了拍千灵的后背,方才开了口,“你初初入宫,不知者无罪,此次本宫便不计较了。只是希望你能够记得,能够在这御花园中出现的,大抵都是身份尊贵的,以后莫要再胡乱横冲直撞了,不然若是惊扰了哪位贵人,恐怕便麻烦了。” 正说着,皇后便已经走近了,见到眼前这样的阵仗,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便走到了云贵妃和云裳不远处停了下来,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遍,才开了口,“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咦,千灵公主怎么哭的这般厉害?”< 第三百七十六章 皇后插手 云贵妃身子微微一顿,便连忙温和的笑了笑道,“回禀皇后娘娘,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不过是千灵顽皮,一个人在这御花园中玩耍,硬要这个墨菊。这墨菊是这位姑娘的父亲送入宫中的,姑娘在这宫中只怕是思亲心切,不忍这墨菊被折,一个不慎将千灵拉的摔倒了。此事也是千灵的错,臣妾这就将千灵带回云栖宫好生教导。” “哦?”皇后闻言,目光落在还在揉着眼,满脸委屈的千灵身上,笑了笑道,“不过是一枝花,既然已经送入了宫中便是陛下的东西,千灵是尊贵的公主,是陛下的女儿,想要一枝花如何错了?来人,将那墨菊折下来,送给千灵公主。” 云贵妃连忙道,“皇后娘娘不必这般宠溺千灵,这墨菊甚是好看,若是被折了下来,不过三两天便凋谢了,在这枝上尚能够让所有人观赏,岂不是更好。” 只是云贵妃的话尚未说完,宫人已经将那墨菊折了下来,递到了千灵手边。 千灵愣了愣,往云贵妃怀中缩了一缩,并未伸手去接。 “比起我夏国公主的笑容来说,一支墨菊无足轻重。千灵,你瞧这花儿可好看,若是喜欢便拿去玩吧。”皇后笑容和煦,“若是千灵以后瞧中了任何东西,尽管与母后开口便是。” 云裳瞧见云贵妃的面色有些苍白,半晌,才有些费力地扬起一抹笑来,低下头对着千灵道,“既然皇后娘娘赐花,千灵,你还不去谢谢你母后?” 千灵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接过那墨菊,从云贵妃怀中慢慢退了出来,走到皇后面前跪了下来,声音低低地,“千灵谢母后送给千灵的花儿。” 皇后微微一笑,拍了拍千灵的脑袋,“千灵真乖……”眸光却微微一顿,落在千灵的手肘之处,那儿被沾上了一些泥印子。 皇后蹲下身子来,将千灵的衣袖撩了起来,“千灵方才摔着了?母后瞧着千灵的衣裳都脏了。” 衣袖被撩了起来,众人便都瞧见千灵的胳膊上有一处擦伤,破了皮,还渗出了一些血丝。皇后面色一变,站起身来对着云贵妃道,“千灵的胳膊受了伤,云贵妃带着千灵回去召太医来给千灵瞧瞧吧。”说完又转向那跪在地上的秀女,眸光微微有些冷,“你叫什么名字?” 那秀女身子一颤,连忙道,“回皇后娘娘,贱妾叫赵纤舞。” “赵纤舞?可是荆州刺史赵不同的女儿?”皇后淡淡地问着,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 云裳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便听见皇后道,“能够入宫,倒也是你的福分,只是这荆州刺史果然是个武官,教养出来的女儿一点儿规矩也不懂,连帝女也敢随意冲撞拉扯。留你在宫中,指不定会惹出什么更大的祸事来呢,今日之事,你可知罪?” 赵纤舞只怕从未见过这般阵仗,被皇后这么一问,身子都有些软了,连跪着有显得十分吃力,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意,“贱妾知错,贱妾知错。” 皇后冷冷一笑,“知错便好,来人啊,将这秀女拉下去,就在毓秀殿面前,杖责三十,以示惩戒,让所有秀女都引以为戒。” 云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愕然,连忙道,“皇后娘娘,千灵也不过受了些小伤,这不知则无罪,既然这位秀女已经知错了,便不必在行这般重的责罚了吧。” 皇后转过眼望向云贵妃,笑容又变换成了柔柔的笑,“倒也不单单是因为千灵,她冲撞了千灵,这虽然是罪错,但是既然贵妃妹妹已经原谅了,便可以不用责罚。只是她在宫中学习了那般久的宫中礼仪,却仍旧这般横冲直撞的,这亦是犯了宫规。今年入宫的秀女一共一十六人,若是人人都这般模样,那后宫之中还不得乱了套,此番将这赵纤舞严惩一番,便也是给其他刚入宫的秀女都给提个醒儿。” 皇后说完,便朝着宫人使了个手势,宫人便连忙上前将赵纤舞拉着退了下去,赵纤舞身子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张了张嘴,却没发发出任何声音。 “贵妃妹妹还是赶紧回宫召太医来给千灵瞧瞧吧。”皇后笑着道,声音温柔。 云贵妃沉吟了片刻,才朝着皇后行了个礼,拉着千灵的手离开了御花园。 云裳眸光微微一闪,便瞧见不远处的假山上的亭子里,有一抹明黄色的衣衫,一闪而过。云裳定了定目光,却只看见了洛轻言从亭子中离开的背影。 沉吟了片刻,云裳才快走了两步,跟在了云贵妃身后,去了云栖宫。 一进云栖宫,云贵妃便松开了拉着千灵的手,面上惨白一片,半晌,才叫了宫人过来,“去打水来给千灵公主沐浴清洗吧,换身衣裳,再瞧瞧哪儿受了伤,上点儿药,沐浴的时候不要让伤口沾了水。” 千灵似乎也察觉到了云贵妃的难过,目光一直小心翼翼地瞧着云贵妃,不敢离开。 云裳望向千灵,沉吟了片刻,才挽着云贵妃的手进了内殿,千灵见状,才低着头随着宫人去了净房。 云贵妃叹了口气,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唯愿千灵能够快些长大,懂事一些,以后嫁个好人家便好了。可即便愿望如此卑微,即便我已经尽量少的离开云栖宫,可是有些人却仍旧不愿意放过我们母女二人,宫人都说千灵嚣张跋扈,顶着这样的名声,千灵又如何能够嫁个好人家啊。只希望千灵以后能够遇见一个不用大富大贵,却对她好的男子。” 云裳亦是不知该如何安慰,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方才我瞧见陛下了。” 云贵妃一愣,转过眼望向云裳,眼中闪过一抹迷茫之色,“陛下?” 云裳点了点头,“就在刚才御花园中起冲突的时候,我瞧见陛下在御花园一旁假山上的亭子里,你放心,陛下定然瞧得一清二楚的,是非定论,自在他心中。” 云贵妃咬着唇坐着,却是摇了摇头,“陛下瞧见又如何?陛下定然不会开口为千灵辩解,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秀女而开罪皇后娘娘,瞧见了也等于没有瞧见。” 云裳笑着拉了拉云贵妃的手,轻声道,“陛下心中自有一笔帐啊。” 云贵妃沉吟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声,伸过手拉着云裳的手道,“我知晓的,在这后宫这么多年,该瞧见的,不该瞧见的,我也都瞧见了。后宫三宫六殿七十二妃,陛下的心中,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唯有一人而已。唯有那瞧不明白的,才会想着去争,我却是瞧得太清楚了,总想着躲开那些纷争,却总是被推倒斗争的最中间。”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暗光,从一开始到现在,心中唯有一人。云裳目光静静地落在云贵妃安静的侧脸上,眸光一闪,云贵妃说的,只怕便是华皇后了吧。 门外轻轻响起一声轻叩,云贵妃方收敛了哀伤的神情,抬起头来望向门口,“进来吧。” 进来的是云贵妃身边贴身侍候的大宫女,“贵妃娘娘,睿王妃,睿王爷来了。” “嗯?”云贵妃愣了愣,连忙道,“还不快请睿王爷进来?” 宫女连忙道,“睿王爷说他就不进来了,让奴婢转告睿王妃,说他在宫门前等着睿王妃。” 云裳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上次她说他不应当随意出入宫妃的宫殿,他便在门口等着了。 “裳儿倒是个有福气的,睿王爷对你深情至此,在寻常百姓家尚且难得,何况睿王爷还是这般身份。只是这皇家之中总有些人瞧不得别人好的,裳儿可得留心了。我也不留你了,你便陪着睿王爷回去吧。”云贵妃望向云裳,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云裳便也点了点头,笑着应了声,站起身来道,“那我便先告辞啦。千灵公主,娘娘也莫要太拘着她,就如皇后娘娘所言,千灵怎么说也是皇家公主,即便旁人说她跋扈说她任性也无妨,只要得陛下宠爱,想要嫁什么样的人家都是可以的。” 云贵妃眸光一闪,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道,“裳儿倒是个明白人,怪不得能够得睿王爷宠爱,本宫明白了。” 云裳笑了笑,转身出了内殿。走出云栖宫,便瞧见洛轻言站在宫门口,一旁的宫女都在瞧瞧打量着他,洛轻言却浑然未觉,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啥。 “王爷。”云裳笑意吟吟地轻轻唤了一声,洛轻言便连忙抬起头来,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来,走到了云裳面前,“没去湘竹殿?”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湘竹殿今儿个便不去了,你事情都办好了?若是办好了,我们便回府了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揽住云裳的肩往前走,低下头轻声与云裳道,“陛下说,除了菊花,前段时日到处还进贡了一些梅花来,我想着府中尽是些桃花,便要了一些梅花来,准备种在我们住的院子里,你瞧着如何?” 云裳浅笑着道,“好啊,只是锦城的冬日应当比宁国暖和许多,也不知道梅花能种的活不。”< 第三百七十七章 俊美僧人 七王爷的大婚定在十二月二十三,请柬倒是早早地便送了来,一回到王府,管家便递上了请柬,云裳正在看请柬,洛轻言便也凑了过来,“正妃侧妃一同迎进门,老七是在蓄意挑起柳家和华家的矛盾呀,柳家千挑万选的柳依依只得了个侧妃,想必自然是不满的。十一月二十三,正妃肯定得由老七亲自去迎,从正门入。而柳依依连红嫁衣都没法子穿,还得从小门入王府……” 云裳笑了笑道,“柳依依我倒是不曾见过,不过华玉彤瞧着倒是个爽直的性子。” 洛轻言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这王府后院,性子爽直的人却是最不适合的。且我并不觉得,华国公那样老奸巨猾的人,会送一个毫无心机的人入后宫。” 云裳轻笑了一声,“哪有你这般说自己祖父的。”却也并未反驳洛轻言的话,后宫之中,性子太过直的人,是绝对无法生存下去的,云裳知晓,华国公定然也是知晓的。 “华国公只怕更知道,华玉彤进不了后宫。”洛轻言神色淡淡地。 “嗯?这是何故?”云裳闻言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华国公若是知晓华玉彤进不了宫,又为何要千方百计地将她送作秀女。 洛轻言笑了笑,拉着云裳的手,让她在塌边坐了下来,才轻声道,“这一次,三大家族的目的太过明确了一些,柳府支持七王爷,华国公名义上是我的外祖父,苏琦是皇后的父亲。朝中大臣皆在观望,若是陛下纳了谁入宫,便是在向朝中传递一个信息,要立谁为太子了。” 云裳忍不住有些瞠目结舌,“他们想的是不是太多了一些啊?即便陛下纳了谁入宫,指不定也不是那个意思呢?” 洛轻言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即便陛下没有那个意思,那些个大臣们也照样会那般认为。太子已去,如今储君之位空悬,正是最为敏感的时期,再加上突然插入了一个我,朝中大臣个个都瞪着眼睛瞧着,想知道陛下究竟想要立谁为太子。自然是稍稍有一个风吹草动,都有人注意着。” 云裳闻言,轻叹了口气,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虽然熟悉后宫中的争斗,却仍旧不曾经历过朝堂中的夺位之战,此番真正身在其中,才知其中的惊险。 “可是陛下虽然没有将华玉彤纳入后宫,却将林悠然立为才人了呀?”云裳沉吟片刻,才带着几分疑惑地道。 洛轻言笑了笑,“从头至尾,唯有陛下和皇后知晓林悠然与你有些关系。皇后不知陛下知晓林悠然是你的人,因而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林悠然。陛下想要利用林悠然与皇后抗衡,让皇后在后宫之中亦是无法一手遮天。” 云裳轻叹了一声,低声喃喃道,“可他们……是夫妻啊。” 洛轻言未能听清云裳的话,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地望向云裳,云裳摇了摇头道,“先前我给宁浅传了信,让她最近称病不出,不要太接近陛下。若是陛下心中对长公主起了疑,我怕宁浅会有危险。” 洛轻言点了点头,拉住云裳往他身上一躺,才舒了口气道,“在屋中便不要老说别人的事情了,陪我小歇一会儿。” 云裳闻言,噌了他一眼,却也顺从地躺了下来,笑着道,“王爷在家禁足了一段时日,这懒病都给惯出来了,明儿个开始得去上朝了吧,开始上朝了可就没有午觉可以睡了。” 洛轻言抱住云裳,“今日便不去想明儿个的事情。”说着便闭上了眼打了个哈欠。 云裳便也跟着睡了过去。 两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洛轻言瞧见云裳睁开了眼,便起了身,叫了浅柳浅酌进来侍候云裳起身,一面回过头对着云裳道,“先前陛下说此番解禁的圣旨无论如何也是长公主求来的,明儿你安排准备一些礼物,我们一同去长公主府走一走吧。” 云裳尚在迷糊之中,闻言只知道点头。 浅柳和浅酌瞧见了俱是忍着满脸笑意,拿了外袍来给云裳穿上,又给云裳整理了一番睡得有些乱的发髻。 用了膳,洛轻言便去了书房。管家给云裳送来了账本,弓着身子道,“老奴这几日发现,府中的账册只怕是时常被人偷瞧的,因而王爷和王妃在府外的一些铺子和新置的庄子都没有记在这上头,这里边儿,便只有此前从宁国带来的东西,和宫中各位主子赐下的一些东西。” 云裳点了点头,接过来翻了一遍,才道,“这里面的东西,让人分门别类的都整理一番吧。往后打点的地方也不少,你再让人从中馈之中取一些银子,光明正大的去城中物色一些铺子。铺子就选一些绣品、胭脂水粉、米面粮油之类的寻常百姓用得着的。再在城外瞧一些庄子,庄子得劳管家您亲自去瞧瞧,选三两个依山傍水土地肥沃一些的,价格贵一些也无妨。” 管家应了声,云裳才又将账册递还给了他,“至于你说有人瞧了账本儿,也不必刻意去查谁看了,看了便看了吧。” “可这若是不管,老奴怕以后会出什么事儿啊。”管家有些迟疑地道。 云裳笑了笑道,“您放心,出不了事儿,等浅音和洛意成了亲之后,这各处的账本便交给他们二人去管吧,我也是个懒的,就瞧个总账变成,也不用送的太过频繁,半个送来一次便好了。” 管家应了声,“洛意是暗卫中出色的,想必也没有人能够在他手中动得了手脚。” 云裳轻轻颔首,“对了,准备些礼物吧,我与王爷得去长公主府走一趟,长公主明面上喜欢礼佛,你瞧瞧有什么合适的。” 管家愣了愣,才道,“王妃知道长公主府要设宴的消息了?” 云裳闻言,神色微微一顿,“什么设宴?” “哦。”管家连忙从袖中拿出了一张请柬,“先前长公主府送来了请柬,说长公主大后日在府中设宴,请王爷和王妃前去赴宴呢。” “哦?”云裳蹙了蹙眉,接过请柬打开来,请柬上说是个小宴,却请了她和洛轻言。若只是后宅中妇人的小宴,也不必请洛轻言的。可若说是亲戚之间的小宴,这请柬又显得太过正规了,想必也并不会太少的人。 只是若是她大后日要设宴,明儿个她与洛轻言还用去吗?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应道,“我知晓了,你去准备礼物吧。” 管家应了声退了下去。 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洛轻言从书房中回来,云裳便与他说起此事,洛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明儿个还去,我们去拜访,是为了感谢她此番求情的恩情。她设小宴,我们去赴宴,便单单是以客人的身份去。” 云裳应了声,“那行,明儿我让管家再备一份礼。” 第二日云裳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去上朝去了,云裳穿戴整齐了,便让管家准备好了东西,只等着洛轻言回府便去。 天气已经十分冷了,云裳在浅酌打开窗的时候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锦城虽然没有下雪,只是却比宁国潮湿许多,天气一冷,便觉着那寒气是朝着骨头去的,屋中得四面八方都放着火盆,不然没有烤到火的地方便觉着冷。 “昨儿个夜里打了霜,一出门便觉着冷得厉害,比起前几日来冷了不少呢,王妃待会儿将那大氅披上吧。”浅柳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屋便连忙跑到箱笼处找了一件银紫色的镶着狐狸毛的大氅拿了出来,放在炉边的凳子上烘着。 云裳点了点头,又吩咐着,“将王爷的大氅也拿出来吧。” 浅柳应了声,便又去翻找了出来。 洛轻言回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云裳瞧着他连头发上都是湿湿的,便连忙让他去净房中将官服脱了下来,换了常服,便又让丫鬟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来,“外面凉,王爷喝完热汤驱驱寒,我们便出门。” “我身子骨没这么娇贵的。”洛轻言说着,却也乖乖将汤喝了。 丫鬟为两人披了大氅,洛轻言便与云裳一同乘着马车出了门,长公主府在城南,府邸倒也不小,云裳命丫鬟去敲门送上拜帖,门开了,门童探出头来望了望云裳和洛轻言,便急忙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弯着腰接过了拜帖,展开来瞧了瞧,才急忙道,“睿王爷、睿王妃稍候片刻,奴才这便去通报。” 洛轻言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握了握云裳的手道,“手怎么这么冰,回头让浅柳和浅酌给你准备一个汤婆子,灌上热水套个狐狸毛做的套子,你走哪儿都带着。” 云裳笑着睨了洛轻言一眼,“哪有那般娇贵,宁国可比这儿冷多了。” 正说着话,门便又开了,一个年轻男子从门里面走了出来,“睿王爷睿王妃请进。” 云裳愣了愣,只因那年轻男子实在是有些太过俊美,且剃着光头,一副僧人打扮的模样,倒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人是……< 第三百七十八章 狼狈为奸 那俊美僧人带着洛轻言与云裳一同进了长公主府,刚一踏入大门,云裳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来,虽然十分清淡,却让云裳微微蹙了蹙眉。 长公主素来以信佛之人自居,屋中有佛像有檀香味倒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只是连院子中都带着檀香味儿,云裳倒是第一次见呢。 穿过种着竹子的院子,便是素雅至极的花厅,花厅中只摆放着紫檀木做的桌椅,正中央挂着一幅观音像,四处皆是与佛相关的画像。 那俊美僧人朝着洛轻言和云裳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轻声道,“阿弥陀佛,睿王爷和睿王妃稍坐,长公主正在佛堂诵经,片刻之后便到,贫僧这便去相请。” 诵经?云裳挑了挑眉,她虽然不信佛,可是好歹名义上也是在寺中呆了七八年的,一般信佛之人诵经礼佛分早课晚课,可这是下午未时末,早课太晚晚课太早,这诵的是哪门子的经? 云裳与洛轻言坐了下来,侍女便急忙将茶杯摆了上来,云裳目光淡淡地一扫,便瞧见一旁的侍女正趁着这边上茶之际在收拾旁边桌子上的杯子,那茶杯中的茶水不见热气,似乎已经有一会儿了。 云裳收回目光,心中暗自猜想着,花厅之中有喝过的茶水,想必此前有客人。可是,一般客人离开之后,下人定然便会将茶杯收走,这茶杯尚摆放着,说明客人未走。客人未走,丫鬟却在趁着他们不注意之时,将茶杯收走,长公主只怕是不想让他们知晓这客人是谁。 云裳端起茶杯吹了吹杯中热气腾腾的茶水,小饮了一口,转身向着洛轻言道,“长公主这儿的茶水倒是十分独特,没有丝毫茶味,却带着一股清香,倒是清爽的很。” 洛轻言笑着握了握云裳的手,“你若是喜欢,待会儿问一问长公主,这茶水是如何制成的,回头回了府你让人做些来喝着玩吧。” “这茶若是制好了也是一门技艺的,倒也不知道长公主愿不愿意割爱了。”云裳笑着放下茶杯。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带着笑的温和女声传了过来,“这哪里算是什么技艺,这茶制起来十分简单,裳儿若是喜欢,我现下便可说给你听。” 云裳与洛轻言闻言,俱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瞧见长公主从一旁走了出来,坐到了主位之上,笑眯眯地道,“这茶只不过是取竹子在春日雨后的冒出来的新叶晒干制成的,此前我在千佛院的时候方丈喜欢喝,我便随着喝习惯了,觉着倒也十分清爽,便在家中也年年都做一些来。” 云裳笑眯眯地望向长公主,目光轻轻一顿,却又快速地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惊愕,“原来是竹叶,方才裳儿还在猜这是什么做的呢,如今听姑姑这么一说,再一喝,便觉着果真是竹子的清香扑面而来。” 长公主倒也受用,笑着道,“裳儿喜欢便好,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让管家包一些让你带回去。”说着便转过眼望向跟着她一同过来的那俊眉僧人道,“去给王妃包一些竹叶茶吧。” 那僧人应了声便退了下去,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管家?一个这般俊美的僧人做管家?倒也新鲜得紧。 洛轻言轻咳了一声,云裳便连忙回过神来,从浅柳手中接过礼盒亲自送到了长公主手上,笑容满面地道,“此番能够现在出现在这里与姑姑说话,倒也多谢了姑姑在陛下面前为王爷求情,这是王爷为姑姑准备的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长公主闻言,眼中带着几分笑容地道,“你们夫妻俩倒也真是客气,我其实并未出什么力,只是在入宫与陛下说话的时候顺口提了提罢了,这圣旨可是陛下下的,要谢还得谢谢陛下才是。再说了,这也是我应当做的,以后莫要这般客气了,倒显得生分了。我是你们的姑姑,也是你们母后的手帕交,照顾你们是应当做的。”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淡淡地道,“在这皇家之中,我见多了兄弟相残,父子成仇,锦上添花者众,像姑姑这般注重亲情,雪中送炭者却是寡。” 长公主闻言,亦是轻叹了一口气,“我虽生在皇家,但幸而是女子。且没有太多不该有的心思,这一辈子,青灯古佛,倒也自在。” 云裳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与洛轻言陪着长公主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姑姑后日的帖子我们已经收到了,后日再来叨扰姑姑了,今儿个便先告辞了。” 长公主说了两句挽留的话,便让那俊美的僧人送两人出了门。 云裳上了马车,嘴角才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洛轻言瞧见了,便有些好奇地道,“方才在花厅之中我便一直觉着你笑得有些奇怪,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云裳笑了笑,低声道,“你先留两个暗卫在长公主府外守着,瞧瞧待会儿谁会从里面出来,回府我说与你听。” 回到府中,洛轻言便又问了起来,云裳才笑着道,“这位长公主号称信佛,只是今儿个却似乎被我们杀得措手不及,未能来得及准备,府中处处都是破绽。” “哦?”洛轻言倒是有些茫然,“我倒是不曾看出什么来。” 云裳笑了笑,将大氅脱下来递给浅柳,又亲自帮洛轻言解下大氅递给了浅柳,才拉着洛轻言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吩咐着浅酌将窗户打开,多搬几个火盆儿来,才笑着道,“你对寺庙啊那些不甚熟悉,自然不知。我从八岁起便在宁国寺中长大,虽然其间被祖父带离了宁国寺,但是偶尔也会去寺中住上几日,对寺中的一些基本的规矩还是十分清楚的。” “我们去的时辰并非诵经的时辰,这权当是长公主找借口便是了。不知道王爷注意到没有,我们入花厅的时候,另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一杯茶水,主位之上亦是有茶水的。说明先前有客人,且茶水未曾收,客人应当未走。长公主出来的时候,发髻有些乱然后让人仓促间整理好的,我送礼的时候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媚药的味道,且脖子上有一些尚未来得及遮掩的痕迹。” 顿了顿,云裳才道,“在长公主府中,定然不可能是旁人给长公主下了媚药,那便定然是长公主给别人下了药,且与那人交欢了。” 洛轻言闻言沉吟了片刻,便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去的时候长公主正在府中与在我们之前来的人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顿了顿才道,“所以你才让我留下两个暗卫在长公主府门前守着?” 云裳轻轻颔首,“既是设了茶水来招待的,想必应当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亦是想要瞧瞧究竟是谁竟然这般有面子,竟然让长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来。” 暗卫还未回来,云裳倒也不急,只吩咐着浅柳浅酌让人准备晚膳。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暗卫才回来了。 “回禀王爷王妃,属下在长公主府外蹲守了一个多时辰,才瞧见司徒大人柳晋从长公主府中走了出来。”暗卫沉声禀报着。 “柳晋?”云裳转过眼与洛轻言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云裳倒是不曾想到竟然是柳晋的。 半晌之后,云裳才忍不住轻笑出声,“柳晋如今应当六十多快七十了吧,倒也是老当益壮,且长公主府中的管家都是那般俊美的僧人,竟然还会对垂垂老矣的柳晋感兴趣,倒也真是牺牲不小的。” 洛轻言亦是有些惊讶,只是极快地便将惊讶掩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才道,“只怕是老七如今翅膀硬了,想要一脚将柳晋给踹了。柳晋此前也只是凭着柳妃才平步青云的,柳府根基不深,若是老七对他下绊子,柳晋很难在朝中立足。柳晋想要将柳依依送入宫中,好在后宫中有个依托,在老七面前也能够说上话,结果柳依依却被陛下赐给了老七做了侧妃。柳晋走投无路,便想要与长公主联合起来,好在朝中立足。长公主正好也希望朝中有越多人支持越好,柳晋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是无论如何也还是司徒,且尚有柳吟风这个义子,长公主自然是欢喜的。” 云裳点了点头,冷笑了一声,“狼狈为奸,说的便是他们二人了。” “长公主只怕是害怕柳晋悔棋,因此才不惜给柳晋下药,与柳晋发生这种关系来让二人成一条绳上的蚂蚱,看来长公主果真是野心不小的,如此,你日后与长公主接触的时候定然要小心,她的心机只怕不比谁差。”洛轻言淡淡地道。 云裳应了声,沉吟了片刻,才低声道,“此事,我觉着,可以让七王爷知道知道。”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眼中一亮,嘴角便勾了起来,低下头拍了拍云裳的脑袋,“你这小狐狸。若是老七知道了,只怕便有好戏看了。” 云裳抿着嘴笑着,到这宁国来了这般久,他们总是在被别人算计,如今也该轮到他们看看戏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初见苏茹樱 长公主府的小宴倒也真如云裳所料,并不是真正的小宴,朝中重臣及家眷都在邀请之列,几乎与宫宴一个级别了。云裳尚未下马车,便瞧见柳晋带着他的发妻从马车中走了下来,被迎进了公主府。 云裳轻笑了一声,“这般明目张胆,莫非长公主真以为她自个儿自称礼佛,便可瞒过所有人的目光?” 洛轻言望着进进出出的人,亦是跟着笑了笑,“我倒是听闻,长公主几乎每年都要举办三四次小宴,皆是宴请这些人。” “哦?”云裳挑了挑眉,长公主倒是一个聪明的人,知晓混淆目光,也知晓忍耐。 洛轻言推开马车车门走了下去,转身扶着云裳下了马车。门童前日已经见过洛轻言和云裳,见到他们二人便连忙走上前行了个礼道,“睿王爷睿王妃里边请。” 进了门之后,那年轻僧人便也迎了上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四个竹制的牌子,“睿王爷睿王妃安好,今儿个的小宴共在四个院子中举行,王爷和王妃在哪个院子参加就取决于两位翻到的牌子了,请问两位,谁来翻牌子呢?” 洛轻言笑着低下头看了云裳一眼道,“裳儿,你来翻吧。” 云裳“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我听闻帝王宠幸后宫有时候便是由翻牌子决定的,今儿个我倒是有幸能够尝试一下这翻牌子的感觉了。”说着便伸出手随意拿了一块竹制的牌子翻了过来,上面写着一个“梅”字。 云裳挑了挑眉,笑着道,“极好,我最喜欢的便是梅了。” “那便得恭喜王妃了,是梅园。”那年轻僧人笑眯眯地道,“小僧这边让人带王爷和王妃过去。”说完便招了一个丫鬟来让丫鬟带着云裳往院子里面走去。 上次云裳他们来的时候只到了花厅,里面的风光倒是不曾瞧过,那丫鬟带着他们绕过了花厅,经过长长的走廊,往右拐了过去,又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处写着“梅园”的院子前。 那丫鬟行了个礼道,“这儿便是梅园了,王爷王妃请进。” 正值隆冬,一踏入梅园,便闻到一股子梅花的清香传来,入目是一片梅林,而后便瞧见院中站着几个年轻女子正在笑语嫣然地赏梅,那几个女子云裳倒是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容貌都是十分出众的。廊下还坐着几个男子,在说着话儿,云裳却瞧见有好几个人的目光都是落在那赏梅的几个女子身上的。 “睿王爷。”云裳正在四处打量,便听见有人扬声唤道,顿时,四处的目光便都落在了洛轻言和云裳身上。 云裳随着洛轻言一同转过了头过去,便瞧见一个年轻男子朝着洛轻言挥手,洛轻言低声道,“是礼部侍郎孟云观。”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前段时日选秀的时候,洛轻言时常往礼部跑,想必也因此熟识了起来的吧。 那边的众人都转过了身来,云裳倒是瞧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是柳吟风,另一个,则是李浅墨。 洛轻言携着云裳一同走了过去,朝着众人点了点头。那礼部侍郎目光转向云裳,目光中闪过一抹惊艳,沉吟了片刻,才道,“这应当便是睿王妃了吧?听闻睿王对睿王妃宠爱非常,今日一见睿王妃,才知为何……” 云裳被他这没有逻辑的话给逗得浅浅笑了出来,转过头便瞧见沈宜兰站在屋门口对着她笑,云裳朝着众人福了福身,便笑着朝着沈宜兰走了过去,“你也在这儿?外祖母呢?” 沈宜兰笑眯眯地道,“天气太冷了,老夫人说懒得出来走动,便让我向长公主说了一声。” 云裳越过她的肩头往后瞧去,并未瞧见其他人,便又问道,“延儿你也没带来?” 沈宜兰闻言,撇了撇嘴,“这个地方乌烟瘴气的,带他来做什么?还不如让他在府中陪着老夫人。” 见沈宜兰在与云裳说话,便有认识沈宜兰的女子走了过来,打着招呼,“宜兰,睿王妃。” 云裳转过眼看了眼那女子,容貌艳丽,眉目带笑。云裳朝着沈宜兰眨了眨眼,沈宜兰便反应了过来,连忙笑着道,“给裳儿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府的堂小姐,闺名茹樱。” 苏茹樱?云裳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细细瞧了片刻,一双一字眉,眼睛不算大,但是却胜在有神,唇红齿白,清新美丽,不柔弱,亦不算霸道,恰如其分的美。云裳浅浅笑了笑,怪不得皇后那般有信心,想要将她嫁入睿王府,瞧这模样,倒不是个省心的,想来苏府众人亦是教导了良多的。 不过,苏茹樱恐怕是不知道云裳早已经知晓了皇后的打算的,今儿个瞧着她的表现,似乎亦是想要来与她套近乎。 云裳笑容盈盈地道,“原来是苏家小姐,苏家倒是真正出美女的世家,皇后娘娘容颜倾城,茹樱小姐亦是美若天仙。” 苏茹樱闻言,顿时面若桃花,轻声应着,“睿王妃过奖了……” 话还未说完,便突然顿住了,目光愣愣地望着云裳身后,似是失了魂一般。云裳循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便看见洛轻言朝着她走了过来,云裳挑了挑眉,苏茹樱是看洛轻言看得愣了过去? 正想着,便看见洛轻言递了一个白色的东西过来,眼中俱是温柔,“裳儿来,我方才让下人灌的汤婆子,先前出门的时候走的急忘了带,你手一直都有些凉,拿着这个,若是冷了便让下人再灌上热水即可。” 云裳点了点头接了过来,正欲开口便听见身后苏茹樱的声音带着几分轻颤,“民女拜见睿王爷。” 洛轻言蹙了蹙眉,目光落在苏茹樱身上,却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转过眼握了握云裳的手,蹙了蹙眉道,“果然又凉了,快把手放进去。” 云裳应了声将手放进了装着汤婆子的狐狸毛做的套子中,一股暖意袭来,云裳弯了弯眉眼,笑着道,“苏家茹樱小姐给你请安呢,你怎么也不叫人家起身,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洛轻言听见云裳的话,便又转过眼看了苏茹樱一眼,冷冷地道,“本王前些日子主持选秀之事,听人说起苏茹樱小姐,说是容色出众,是锦城第一美人,如今一见,不过尔尔。且听闻,秀女二选之际,苏茹樱小姐是因为体有异味而未被选上的。” “王爷!”云裳噌了洛轻言一眼,洛轻言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便离开了。 云裳连忙将汤婆子交给一旁的浅柳,上前扶起面色有些苍白的苏茹樱道,“实在是抱歉,我家王爷素来就是这样冷漠的性子,不太会说话,还望苏小姐不要怪罪。” 苏茹樱的笑容有些勉强,连忙摇了摇头道,“无妨,无妨。”便又连忙退到了一旁。 沈宜兰拉着云裳走到一旁,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不知道睿王爷的嘴竟然这般毒啊,方才那声音可不小,只怕这园子里的人都听见了吧。” 云裳低声将皇后想要将苏茹樱塞入睿王府中做侧妃的打算与沈宜兰说了,沈宜兰顿时便瞪大了眼睛,“皇后怎生这么霸道,人人皆知睿王与你恩爱,她却想要蓄意破坏。这苏茹樱只怕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分明是知晓皇后的打算的,今儿个还专程来接近你,方才你没瞧见,她看见睿王的时候,那眼睛都放着光呢。我想着睿王优秀,招女孩子喜欢亦是常事,却不想竟还有这么一茬儿。睿王实在是骂得好,若是我,直接两巴掌便招呼上去了。” 云裳笑着拉了拉她,“你这暴脾气,不管如何,苏茹樱虽然只是庶出,亦是苏府小姐,无论如何,这点儿面子亦是得给的。即便是要教训,也得寻一个旁人瞧不见的地儿来教训,这儿大庭广众的,可不能让旁人抓住了把柄。” “也是。”沈宜兰撇了撇嘴,拉着云裳道,“算了,这外面都是些未成亲的姑娘小伙附庸风雅赏梅作诗的,我们进屋吧,母亲还有婶婶也在屋中呢。” 云裳想了想,母亲和婶婶,应当便是洛轻言的几位舅母了吧,便也连忙点了点头笑着道,“舅母们在屋中你也不早些与我说,我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去请安,实在是失礼。” “都是自家人哪儿用得着讲究这么多。”沈宜兰不以为然,拉着云裳往屋中走去。 正说往屋里走呢,便瞧见那梅林之中泛起阵阵白雾,浑然似险境。云裳蹙了蹙眉,便拉着沈宜兰便进了屋。 屋中果然都是成了亲的妇人,云裳进门便听见她们正在说着最近城中兴起的那家叫做浅水伊人阁的铺子。屋中的妇人倒是些熟面孔,此前在华国公府中的寿宴上亦是见过不少的,见到云裳,皆是十分熟稔的招呼着,“哈哈,对了,睿王妃亦是浅水伊人阁的熟客,你瞧她发髻上的那对鸳鸯簪子,便是浅水伊人阁的手笔呢。”< 第三百八十章 红线纷乱 云裳闻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发间的簪子,浅浅笑了笑道,“王爷说这簪子寓意好,让我戴着,我瞧着样式倒也不差,也蛮喜欢的。” 云裳说完话,沈宜兰便拉着她在华府几位夫人旁边坐了下来,方一坐下,便瞧见有下人进了屋,“各位客人们安好,长公主在院子中准备了一个小游戏,邀请各位客人们都一同参加。” 洛轻言的大舅母闻言,笑着道,“那些个游戏便让年轻人去参加吧,咱们这帮子老娘们些可玩不动了。” 那下人连忙道,“华大夫人言重了,今儿个的游戏也不必动,以两人为一组,玩的是行酒令,分组也不能自个儿选,我们玩个小游戏来瞧瞧运气,看看与谁一组。” “哦?”在座的各位夫人年轻时候亦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大家闺秀,自是不惧怕这简简单单的行酒令,不过听着那以运气分组的方式倒是有些新鲜,便都有了几分兴趣,“瞧运气?这倒是新奇呢,倒是不知道如何凭这个运气呢?” 那下人连忙道,“请各位客人随小的来。” 众人便都面面相觑,笑呵呵地跟着那下人出了门,一出门都忍不住纷纷发出了一阵惊叹。屋外的梅林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轻雾。 那下人连忙走到梅林前,笑着道,“如今这梅林中起了雾,我们在这梅林之中放了十五条红线,正好咱们梅园男女各十人,请五位小姐夫人五位公子大人一同站小的左手边的梅林处,随意拿着一根红线,另外十位右手边的梅林处,随意拿一根红线。” 云裳眉毛一挑,抬起眼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冷意。云裳曾经在浅水阁中中过华镜的毒计,心中对这迷雾便有了几分怀疑,这梅林之中,只怕有猫腻。 众人倒是都蛮配合的,沈宜兰拉着云裳和两个舅母站在一同,那苏茹樱便也急急忙忙跑到了云裳旁边站定,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笑了笑,便站在了另一边,其余人见状,便也都纷纷按照那下人的吩咐站好了位置,各自拿了一根红线,云裳用手指悄悄在红线这头划了一下,一滴红色的血珠便沿着云裳拿着的那一根红线滚落了过去。 “各位可都选定了自己手中的那一根红线了?”那下人轻声问道。 众人皆应了声,那下人笑了笑,“那奴才便让人将这雾给去了?”说着便吩咐着一旁的人端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火盆子走进了梅林之中,不消片刻,那迷雾便没了踪影。云裳挑了挑眉,这应当不是雾,而只是在梅林之中喷了一些水雾,锦城潮湿,且如今正是隆冬,正是最冷的时候,水雾便形成了雾气。 “雾气已散,请各位客人瞧瞧红线的另一头是哪一位与你一同玩接下来的游戏吧。”那下人笑意盈盈地道。 众人皆是没有动,半晌,华大夫人才笑了笑道,“怕什么,不过是玩个游戏而已。”说着便松开了红线,“你们瞧瞧,谁和我是一同的?” 那边也各自拉了拉手中的红线,另一个妇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得难为华大夫人与我一同了?听闻大夫人在闺中时可是锦城中有名的才女,小妇人这琴棋书画的不擅长,还得有劳华夫人了。”说着便拉着手中的红线走了出来,另一头果然是华大夫人刚刚松开的那根。 沈宜兰亦是笑眯眯地松开了红线,对面的一拉,竟是柳吟风与沈宜兰一同,沈宜兰顿时也十分高兴了起来,“哎呀,这一回倒是我占了便宜了,柳公子,此番便多谢你了。” 柳吟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目光从云裳身上淡淡地划过,才落在沈宜兰身上,“华少夫人多礼了。” 接着又有两三个人找着了各自的游戏同伴,云裳等了等,见无人松手,便笑着道,“那便我来吧。”说着便松开了手。 “呀,糟糕,我手滑了。”苏茹樱急忙便惊叫出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 对面的人拉了拉手中的红线,洛轻言顿了顿,还有云裳不认识的男子亦是道,“唔,似乎我这儿有一根。” 只是云裳和苏茹樱的红线混作了一团,众人皆是有些不知从何下手,另外一边一个女子笑着道,“听闻睿王爷睿王妃皆是才华横溢的,可不能让他们夫妻二人再在一组了,那般一来,咱们可就全然没有胜算了。” 云裳望向苏茹樱,笑眯眯地道,“苏小姐也未必比本王妃差,况且,素闻夏国崇文,想必这高手自是不少的,咱们还是按规矩来吧。”云裳说着便去理了理那两根红线,笑着道,“虽然本王妃与苏小姐同时松开了红线,不过倒也并非不能辨认,方才本王妃拿着红线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手划破了,因而本王妃抓着的红线上有血迹。”云裳笑眯眯地举起其中一根,又摊开手来,“你们瞧瞧这可是有血迹?” 众人往云裳受伤望去,便瞧见她左手食指上确实有一道划痕,那有些粗的红线之上亦是有一处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一些,倒确实像是血迹的模样,那痕迹一直蔓延了约摸一寸左右的距离。 云裳见众人神色,便笑着拉了拉手中那根带着血迹的红线,笑眯眯地道,“那本王妃便是这一根了。” 云裳拽着的红线另一头,正是洛轻言。云裳眼角的余光瞥见苏茹樱的脸变得有些扭曲,脸上的笑容亦是带着几分勉强。 洛轻言的眉头却轻轻蹙了蹙,收起红线走到云裳身边,声音冷冰冰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便将云裳的受了伤还在渗着血丝的手放到嘴里吸了吸,才转过眼望向一旁的下人道,“可有伤药?” 云裳连忙道,“无妨的,我随身都带着药呢,效果也很好的。”说着便让一旁站着的浅酌拿了药过来,洛轻言接过药瓶,倒了些药仔仔细细地往云裳手上抹了一些。 其余众人也纷纷找着了与自己一同游戏之人。那下人才又道,“各位这边请,我们在上面亭子中摆好了东西,先在梅园之中来一局行酒令,胜者,便将代替我们梅园出战,迎战兰苑,竹园,菊园的其他胜者。” 下人带着众人走到了梅园旁边的一座二楼的小亭子上,上面摆放着桌椅酒菜和火炉,亦有乐师在亭外奏乐,众人方一坐下,那下人便走到了一旁,高声道,“我们先来一局稍微难度低一些的,花鸟虫鱼令,奴才选择花鸟虫鱼令中其中一种,比如选择了花令,你们便说花名,不得重复,且一旁有击鼓,鼓声超过五声还未报出名字,便算输了,输了便罚酒一杯,不再参与后面的行酒令,一直到最后一人胜出为止。” 这是最简单的行酒令,众人皆是点了点头,那下人笑了笑道,“便从奴才身边的柳公子为第一个吧。” 说着,鼓声便开始了,行令官大喊了一声,“鸟令。” 柳吟风便紧接着道,“喜鹊。”而后是与柳吟风一组的沈宜兰连忙道,“乌鸦。” 第一轮倒是十分顺畅,众人皆是十分快速地便报出了鸟的名字,第二轮便渐渐有人开始被淘汰出局,一直到最后,场中只剩下了,洛轻言、云裳、苏茹樱、柳吟风、沈宜兰五人。 “白头翁……”沈宜兰笑眯眯地道。 “帝……”云裳刚说了一个字,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之声,众人便连忙站起身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因着亭子在公主府中较高的地方,视野倒也算得上是十分开阔的,云裳便瞧见远处有一处小院之中乱作了一团,只是离得较远,瞧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云裳细细打量了一番,按着那下人所言,公主府中应当是有梅兰竹菊四个院子的,那处有一片金黄色,想来应当是菊园。 正在当着行令官的下人亦是愣了愣,才连忙道,“各位客人无需惊慌,奴才立马让人去瞧瞧菊园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另一声十分凄厉的声音传了过来,似是带着几分惊惶,“放开我,你这个疯婆子!” 云裳瞧见方才还强作镇定的下人面色一变,失声道,“是长公主。” 便匆匆忙忙地跑出了亭子,下了楼。 亭中众人面面相觑,洛轻言方才站起身来道,“我们也去瞧瞧发生了什么吧。” 众人皆是同意,便纷纷站起身来,出了梅园。有几个来长公主府参加过几次小宴的人倒是十分熟悉公主府,便带着众人往菊园赶去。 到了菊园门口,便听见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传来,有女子惊叫的声音,有人劝说的声音,还有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倒是十分热闹。细细一听,说的话皆是市井泼妇骂人的话,什么贱人,什么**的,不堪入耳。 众人面面相觑,便走进了菊园之中,一进菊园,却瞧见长公主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原本身上穿着的大氅落在地上,身上的长裙亦是被扯得裂了口子,另一个有些狼狈的妇人却是柳老夫人。< 第三百八十一章 暗藏杀机 两人身份皆是尊贵,又是妇人,仆从皆是不敢上前,柳老夫人骂骂咧咧地道,“谁要是敢帮这个贱人,我便撕了谁的嘴,到处说着什么什么信佛,结果却四处偷汉子,我要是佛祖,早把你打入地狱了。” 柳老夫人本来便只是市井妇人,那些个什么规矩礼仪都是发了家之后不得不学的,这一耍起横来,便什么仪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长公主自小便长在深宫之中,哪怕是如厕都有嬷嬷叮嘱着不能如何如何,自然是被柳老夫人这不要命的抓扯法子给弄得失了章法,只是毕竟年纪比柳老夫人小,身子骨也好一些,慢慢的倒也显出了几分优势来,“污蔑本公主的名声,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泼妇给拉开!” 公主府的人这才似是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将两人扯了开来,众人连忙上前询问情况,长公主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方站了起来,怒吼道,“来人,将这泼妇给本公主拿下。” 柳老夫人冷冷一哼,亦是站起了身来,慢条斯理地找回自己的拐杖,目光中带着几分凌厉,“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长公主身份高贵,想要什么样子的男人没有,府中的管家便是一个年轻俊逸的和尚,只怕早已经是长公主的入幕之宾,长公主为何非要找上我家老爷?我家老爷都已经是快七十的人了,除了那点权力,有什么值得长公主惦记的?” 云裳瞧见长公主的面色一下子便变得铁青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猩红。 “柳老夫人只怕是魔症了,也不知道是听了什么谗言,竟然莫名其妙地就跑来本公主的府上撒泼来了,本公主吃斋念佛这么些年,素来以佛为尊,柳老夫人莫要欺人太甚。还有,你说的公主府的管家无言,他是本公主与皇后一同在祈福路上拾到的婴儿,收为义子,抚养至今,且亦是让他皈依了佛门,还望柳老夫人莫要辱及我二人名声。今日柳老夫人来本公主这里发癫,本公主便当你是得了失心疯,不与你计较。只是,从此以后,公主府不欢迎柳老夫人。”长公主已经冷静了下来,任由丫鬟为她披上大氅,厉声道。 柳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设计了这么多年的假象就真的蒙蔽了所有人?你这公主府有多肮脏你自己知道,即便是以后请我来,我也不回来。我现在便去面见圣上,请陛下为我这老妇人讨个公道。”柳老夫人说着,便甩了甩衣袖,也不理会身上的狼狈,镇定地出了菊园的门。 云裳瞧见长公主袖中滴落了几滴血珠,落在地上,转眼消失不见。云裳沉吟了片刻,只怕是长公主在袖中太用力地握紧手,将手给掐破了了吧。 柳老夫人今儿个敢到这儿来这样闹腾,定然是七王爷给了她什么证据。若是柳老夫人真的去面见了陛下,陛下多半会怀疑上长公主。云裳望着长公主冷漠的侧脸,心中想着,柳老夫人只怕危险了。 转过眼,云裳便瞧见身后的洛轻言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见云裳望过来,洛轻言笑着摸了摸云裳的发,目光落在菊园的门上,沉默了下来。 “今日之事,让各位客人见笑了,希望大家并未因此影响玩乐的心情。我先去换身衣裳,请恕我暂时失陪之礼,各园子的主事将客人带回各自的院子中吧,游戏继续。”长公主微微笑了笑,面容沉静,丝毫不见慌乱,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情确实无足轻重一般。 云裳看完了热闹,便也转身与洛轻言一同准备回梅园,却瞧见一旁的菊花旁,七王爷与华玉彤站在一处,正低着头与华玉彤说着什么,华玉彤面上含羞带怯,浑然一副小女儿姿态。 洛轻言见云裳顿住了脚步,便也顺着云裳的目光望了过去,“怎么了?裳儿认识那个女子?” 云裳收回目光,淡淡地点了点头,“那便是外祖父选来准备送入宫中却被陛下指婚做了七王爷正妃的华玉彤。” “哦?”洛轻言脚步亦是一顿,又转过头望向了那边,看了两眼才收回了目光,“看模样,她与老七倒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云裳与华玉彤并不熟悉,只是在国公夫人那儿见过一次,知晓她是华国公从旁系中选来送入宫中选秀的女子,其他便一无所知了,“我也不知道,空闲了去国公府遇见的时候倒是可以旁敲侧击一下。” 洛轻言点了点头,“老七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温和俊朗的,哄起女孩子来只怕也不差,若是她爱上了老七,便麻烦了。” 云裳想了想,亦是点了点头,“只怕得有人盯着才能知晓她递回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只是七王爷府守备森严,想要往里面放人可不容易。” 两人一面低声说着话,一面跟着方才梅园的那主事下人回了园子,回到了亭中原本坐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其他人便也都回来了。 那主事下人先是道了歉,才又道,“方才小试了一番,如今我们便正式开始吧,正式开始之后,便得分小队了。这一次,我们的酒令,是诗词令,每个小队接一句诗,咱们在梅园,这诗句也须得与梅相关,不一定必须带梅字,不过需要是写梅花的诗句,不仅得与梅相关,还至少得带你们你们小队之中的人的名字中的一个字。” 云裳挑了挑眉,这便难了许多了。 那主事下人笑着道,“咱们还是从柳公子这儿开始吧,以鼓声为令,鼓声响了五声尚未接出来,那便是输了,与其他人说的诗句重复,亦是不作数的。” 柳吟风笑了笑,开了口,“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洛轻言握住云裳的手,笑眯眯地道。 坐在云裳旁边的便是苏茹樱,便也连忙道,“梅樱与桃杏,次第城上发。” “……”一轮下来,一共十个小队,便被淘汰了三个。 华大夫人笑了笑道,“这道题中,要是名字中带雪或者带梅的,便是赢家了。” 沈宜兰抚掌大笑,“这可不一定,我这一队有柳公子便是赢定了。” 苏茹樱目光一直落在洛轻言身上,沉吟了片刻,方开了口,“听闻睿王妃亦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想必这点儿小意思尚还难不住睿王妃的吧,这一轮,由睿王妃来如何?” 云裳闻言,只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第二轮柳吟风亦是第一个,“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 轮到云裳她们夫妻二人的时候,云裳沉吟了片刻,便开了口道,“林下积来全似雪,岭头飞去半为云。” 苏茹樱微微眯了眯眼,冷冷道,“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 又一轮过去,便只留下了五个小队。 那主事下人笑眯眯地道,“睿王爷和睿王妃两人虽然每次都不带梅字,诗中却诉尽了梅的风骨,实在是厉害。”接着便又道,“咱们第三轮,增加难度,酒令为诗或者词一首,诗中得有小队中两人各自的名字,且为咏梅的诗词。” 主事下人让人将纸笔分发了下去,命他们五组人在各自的纸上将诗写出来,时限为一刻钟。 云裳笑了笑,倒是想起此前在一本古册子上瞧见的一首诗,沉吟了片刻,便提笔在上面写了下来,“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待将写了诗词的纸交了上去,那下人才笑着道,“长公主请了一位大儒来为各位品评各位的诗句,奴才将这诗句交上去,各位贵客屋中歇息片刻吧。” 云裳闻言,蹙了蹙眉,长公主名义上是游戏,只是将他们写的诗句收走,说是请了大儒来品评,可是,她却总觉着其中透着几分蹊跷。 歇息是在梅园中的客房之中,男女倒是分开的,天气有些冷,洛轻言给云裳的那汤婆子有些凉了,云裳便递给了身后侍候的浅酌让她去寻下人重新灌上热水。方才那梅林之中的雾气让云裳的发微微有些湿,浅柳便连忙将头发打散了,让人找了干的帕子来将头发上的水汽给擦了擦,正准备重新将头发簪上,便瞧见苏茹樱走了进来。 云裳蹙了蹙眉,她倒是听闻下人说歇息的屋子是两人一间的,却不想她竟然是与苏茹樱一间吗? 云裳正想着,便从铜镜中瞧见苏茹樱笑着迎了上来,“原来我竟然是与睿王妃一间客房呢,倒也是缘分。”说着便走到了云裳身后,笑眯眯地道,“睿王妃倒真是国色天香,且才华横溢,小女子佩服得紧呢。” 云裳浅浅地笑了笑,没有作答,却又听见苏茹樱压低了声音道,“睿王爷文武双全,年轻有为,我听皇后娘娘说,陛下对华皇后一往情深,觉着睿王爷能当大任,只是没有实力雄厚的支持,如今朝中波涛汹涌,难有胜算。只可惜了,睿王妃是宁国公主,若是个夏国大臣的女儿,于睿王爷倒是多有裨益的。” 这话说得看似关切,却显得有些越了界,云裳面上的笑容便沉了下来,“苏姑娘这些话说得只怕有些不妥,皇后娘娘只怕也不会说这样的话的,苏姑娘是自己编的吧?” 苏茹樱连忙道,“怎么会,皇后娘娘疼爱我,时常召我入宫陪伴,这些话自然是她与我说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试探 云裳笑了笑,在铜镜之中与苏茹樱对视着,“苏姑娘与皇后娘娘关系好,皇后娘娘愿意在你面前说一些知心话儿亦是苏姑娘福分,只是方才这些话在这儿说了,本王妃便只当没有听到,若是在旁人面前说了,只怕会给皇后娘娘带来麻烦。后宫不得干政,非议朝中之事便是大罪,若是传入了陛下耳中,陛下怪罪下来,苏姑娘可是担不起罪责的。” 苏茹樱闻言,便知晓是中了云裳的圈套,咬了咬牙,方才道,“民女亦是好心,如今市井流言之中皆说王妃你是一个善妒的女子,以死相逼不让睿王爷娶妻。夏国人将就娶妻娶贤,睿王妃如今到了夏国,却落下这样的流言,只怕于你自己于睿王爷皆是不利的。” 云裳挑了挑眉,面色丝毫未变,“善妒便善妒吧,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本王妃也管不着,这日子是自己过的,自己觉着合适了便是合适了。” 苏茹樱倒是不曾想到云裳会这般回答,愣了片刻才道,“睿王爷再娶一个侧妃对王妃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坏事,若是侧妃身家较好,睿王爷在朝堂之中也能够多一个左膀右臂,得到那最高的位置也容易几分。且即便是有了侧妃,您仍旧是睿王爷的发妻,睿王爷走得越高越远,您也越尊贵啊。” 浅柳已经将云裳的发髻重新挽好,簪上了那鸳鸯簪子,才低下头低声问着云裳,“王妃,你瞧这发髻可好?”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挺好的,就这样吧。”说着便转过头望向苏茹樱道,“苏姑娘觉着,这鸳鸯簪子可好看?” 苏茹樱不知云裳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却也打量了一眼那鸳鸯簪子,方道,“色泽艳丽,两只鸳鸯亦是小巧精致,好看。” “嗯,本王妃亦是这般觉着,这簪子,轻言也曾赞过,不过并非因为它色泽如何艳丽,花纹如何精致,只是因为,是鸳鸯簪子。鸳鸯是一种象征爱情的鸟儿,雌雄未尝相离,若其中之一被人捕捉亦或者死去,则另一只势必相思死。世间男子大多三妻四妾,朝三暮四,谓之风流。因而我与轻言相爱甚深,不愿有第三者来插足,其他人便觉着这样不好,可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权势财富自然是极好的,却未必是轻言与我追求的,即便是我们追求的,我们也不一定非得要借助旁人之力去得到。”云裳浅浅地笑着,目光落在苏茹樱脸上,顿了顿才又轻叹了口气道: “这些话原本本王妃也不想说,只是瞧着苏姑娘才貌双全,亦是个聪明的女子,有些事情你认为亲近的人说出来未必便是完全对的。女子一生,最怕的事情,便是嫁错了人,若是嫁得好,即便是为他洗手作羹汤亦是幸福的。若是嫁错了,自己的夫君一年半载难见你一次,心中牵牵挂挂的都是旁的女子,想必哪怕位高权重,吃喝穿戴皆是最好,心中亦是苦涩的吧。” 苏茹樱眼中闪过一抹迷茫之色,门帘被掀了开来,浅酌走了进来,手中拿着那汤婆子,面上满是笑容,瞧见苏茹樱也在屋中神情中一闪而过一抹诧异,却也极快地掩饰住了,“王妃,汤婆子灌好了。” 云裳应了声道,“放在那边吧,屋中有火盆,倒是不冷。” 浅酌应了一声,将那汤婆子套上白色的狐狸毛做的套子,才道,“方才奴婢出门的时候瞧见王爷和柳公子在院子中说话呢,王爷让奴婢嘱咐王妃一声,说先前在外面的时候瞧见王妃大氅上的狐狸毛沾了一些湿气,让王妃趁着屋中有火盆子将大氅脱下来让奴婢给烤烤,不然那微微有些湿的狐狸毛贴着脖子会不舒服。” 云裳闻言,便浅浅笑开了,点了点头任由浅酌来把大氅解了下来。云裳瞧着浅酌将大氅拿着过去烤去了,才转过头望向苏茹樱道,“苏姑娘的头发也有些湿呢,让丫鬟擦一擦吧。”说着便站起了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茹樱似是被刺到一般,猛地往后一退,摇了摇头,“不用了,外面梅花开得正好,民女趁着大伙儿都在小憩之际,出去赏赏梅,就不打扰睿王妃休息了。” 说着便转过身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 浅酌瞧着那苏茹樱的模样亦是愣了愣,抱着大氅道,“这苏家小姐是怎么了,怎么跟失了魂儿似得。” 云裳笑了笑,将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撑住头没有说话。 倒是浅柳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苏家是如何教导的,竟然教出了这么个不知羞的,觊觎着别人的夫君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还说什么于王爷王妃都是有利无害的,真真是不可理喻。” 浅酌闻言更是跳了起来,“什么?奴婢就说她今儿个一个劲儿的想要与王爷一起呢,先前还故意与王妃一同丢了手中红线,竟是打着这主意。王妃,要不奴婢和浅柳一起去将那苏茹樱给教训教训?” 云裳连忙摆了摆手,“可别胡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唯家中人之命是从而已,也是个任性被宠坏了,可惜没什么主意的人。再说了,无论怎么说,她也是苏府的小姐,现在犯不着为了逞一时之快和苏府起冲突。” 浅酌这才叹了口气,又乖乖地坐了下来,拿着大氅伸到离火盆稍稍近些的地方去烤着。 窗外却突然响起了三声鸟鸣声,云裳挑了挑眉,听出了这是暗卫传递信息的声音,只是想了想自己似乎并未吩咐什么事,便蹙了蹙眉。 浅柳连忙道,“是奴婢先前瞧着那柳老夫人与长公主闹翻了,柳老夫人说要去陛下面前求个公道。奴婢想着只怕长公主是不会让柳老夫人到陛下面前的,便嘱咐了一个暗卫跟去瞧一瞧,若是柳老夫人遇见了什么事情,便回来禀报一声。” 云裳目光落在浅柳身上,点了点头道,“你心思倒是十分缜密的,本来我亦是想要吩咐暗卫去跟着的,只是王爷给我打了暗号说他会派人去,我便没有再留意,既然你让人去跟了,方才暗卫给你传递了什么信息,说来听听?” 浅柳连忙道,“暗卫说,柳老夫人进宫路上遇见了埋伏,只是也不知是她早有准备还是有人在暗中相护,柳老夫人被人救了下来护着送进了宫,如今应当已经到了陛下跟前了。” “应当是有人暗中相护。”云裳淡淡地道,只是不知道是七王爷还是洛轻言。 “长公主……”浅柳正说着话,却突然顿住了,浅酌亦是面色一正,皆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云裳瞧着两人的模样,挑了挑眉,便瞧见浅酌张了张嘴,无声地传递着信息,有人在偷听。 云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浅柳便已经变换了语气,“那柳老夫人也瞧着便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照理说来,柳司徒也算得上是朝中重臣了,为何这夫人却这般蛮横不讲理呢,即便奴婢刚来夏国,亦是听府中不少老人说起过,长公主自驸马爷去了之后,便一直吃斋念佛,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怎么可能是装的?” 云裳笑了笑道,“是啊,且长公主对王爷与我亦是十分亲切的,王爷初来夏国,这几个月,朝中那些个臣子几乎都是不曾登门的,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亦是极其容易分辨的。那般温和和善的人,又怎么会像柳老夫人说的那般不堪,只怕连柳老夫人亦是受了旁人蛊惑,是非曲直连自己都不曾辨个清楚明白,此事与我们无关,我们便当不知道此事就此揭过了,回府之后你们也莫要四处搬弄是非。” 浅柳和浅酌皆是应了下来,主仆三人又说了一些旁的琐碎事情,过了约摸一刻钟左右,浅酌方低声道,“走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柳晋来长公主府那日恰逢王爷与我前来拜访,且那时柳晋正在长公主府府中,只不过长公主未曾让他出来相见,只怕长公主也是怀疑上了王爷与我,刻意派人来探的,如今我们在长公主府中,隔墙有耳,便莫要再说起了。” 浅柳和浅酌应了,云裳正欲开口,浅酌却又道,“有人来了。” “睿王妃可在屋中?”外面传来询问声。 浅柳连忙走到门边掀开门帘道,“在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人应着,“睿王爷让奴才来请王妃,说在左手边第五间客房中等着王妃。” 浅柳应了声,道了谢,便听见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浅酌拿起手中的大氅道,“已经干了,现在正暖和呢,王妃穿上吧。”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穿上了大氅,浅柳将汤婆子递了上来,云裳接了过来,便朝着门外走去,走到了门口,却猛地停了下来,“不对劲,王爷叫我为何派个全然不认识的下人来?” 浅柳和浅酌亦是停住了脚步,浅柳沉吟了片刻,才道,“王妃是怀疑,有诈?” 云裳轻轻颔首,又退回了屋中,“浅柳你去方才那人说的客房之中瞧瞧,王爷可在。” < 第三百八十三章 好戏连台 浅柳刚出了门不久,云裳便又听见了脚步声朝着屋中走了过来。有人来说洛轻言在其他客房中等着她,却又有人朝着屋子走来…… 云裳朝着浅酌使了个眼色,浅酌连忙四处瞧了瞧,揽住云裳的腰,一个纵身,上了屋顶房梁之上。云裳瞧见门帘被人掀了开来,便连忙拉着浅酌收回了目光,努力将自己隐藏在房梁之上。 下面半晌没有声音,云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便瞧见一个目光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云裳愣了愣,方舒了口气,从房梁上直接跳了下去,下面的人连忙伸开胳膊将她接入怀中。 “你怎么来了?方才有个不认识的人来说你在旁边的客房等着我,我起了疑,便让浅柳去探去了。”云裳笑着望着洛轻言,柔声问道。 “哦?”洛轻言挑了挑眉,“方才亦是有一个人来告诉我让我去旁边左手边第五间客房等你。我想着先前浅酌倒是提起过你在这间房中歇息,便过来瞧瞧,不曾想却发现房梁上躲着两只小老鼠。”洛轻言说到最后,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调侃味道。 云裳眨了眨眼,那人将洛轻言与她都引去那间客房又是为了什么? 洛轻言亦是跟着眨了眨眼,笑着道,“去瞧瞧?” 云裳点了点头,“走,去瞧瞧他们是想要做什么。” 洛轻言走到窗边,将窗户推了开来,与云裳一同从窗口跳了出去,数着左边第五间,在窗外停了下来。 里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云裳突然听到苏茹樱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声音中尚带着几分轻颤,“王爷,为啥要蒙住茹樱的眼睛啊,茹樱准备好了,您…您进来吧?” 王爷?云裳愣了愣,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洛轻言。心中便有了几分明了,那人引洛轻言去,只怕是想要让洛轻言与苏茹樱发生关系,而后再将自己引过来,正是一出捉奸好戏呢。 只是,洛轻言在此处,屋中的人又是谁? 正在云裳心中十分好奇的时候,屋中便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本王喜欢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蒙住眼睛,蒙住眼睛,才能够完全感觉到身体的悸动。”最后一个字咬得尤为重,话音一落,只听见苏茹樱一声痛呼,而后便响起断断续续地带着几分隐忍的声音,“啊……王爷,慢…慢些,茹樱好痛……好痛……” 云裳转过眼望向洛轻言,屋中那个声音,与洛轻言的声音倒是有几分相像的,不过约摸只有五六分的,若是稍稍熟悉洛轻言一些的人,便能够听出区别来。 云裳正在细听,便被身后的洛轻言捂住了耳朵,云裳愣了愣,抬起眼询问着洛轻言,洛轻言扯出一抹冷笑来,张了张嘴,无声地说,“别听了,老听这些肮脏的事情不好。” 云裳闻言险些“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脑中却想起了此前在宁国的时候似乎也与洛轻言阴差阳错地听过几次墙角,听到的几乎都是这样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云裳突然瞧见一个暗卫出现在他们面前,云裳便将洛轻言捂住她耳朵的手拉了下来,屋中还在响着时轻时重的叫声,那暗卫打着手势道,“似乎有人在找王妃,找了一圈没有瞧见,现下正准备去叫其他人来一起开门呢。” 云裳闻言便勾了勾嘴角,也是,这般精彩的戏码,没有她如何成得了呢?云裳想着,便抬起眼看了眼洛轻言,洛轻言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抓着云裳两个纵身便到了梅园正院之中,云裳拉着浅酌一同站在一棵梅树之下佯装在赏梅的模样。 果然不消片刻,便有下人找了过来,“睿王妃怎么在这儿啊,王爷正在急着找王妃呢?” 云裳转过眼望向那下人,面上露出几分慌张来,“哎呀,遭了,我一出门瞧见院中梅花开的好便只顾着赏梅忘记了时间了,王爷只怕得着急了。”说着又问道,“是哪间房来着?” 那下人连忙道,“王妃请随小的来。” 云裳连忙应了,跟着那下人往后院客房走去,走到客房门前的时候,却正瞧见华大夫人沈宜兰还有柳吟风等众人一同走了过来,云裳瞧着这庞大的阵容,忍不住笑了起来,“咦,你们怎么都来了?” 沈宜兰连忙上前拉住云裳的手笑着道,“不是说这客房之中藏着接下来的游戏吗?” “哦?”云裳挑了挑眉,却突然听见屋中传来一声高昂的叫声,似是欢愉至极,又似是痛楚至极,叫声之后还带着喘息的话语,“王爷,王爷,我不行了,不行了……” 声音虽然与平日里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却也让人一听便知晓是苏茹樱的声音,众人面上皆是一副奇怪的模样,目光落在那紧闭着的门上,沈宜兰身子微微一颤,拉着云裳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不见睿王爷,睿王爷呢?”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云裳笑了笑道,“我亦是不知道,方才并未与王爷在一起。”云裳的声音不算小,众人皆是听得十分的清楚,许多人的面色皆是变得有些奇怪。 云裳倒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怎么了?不是说屋中有接下来的试题么?怎么都不进了?浅酌,给大家伙儿开门去。” 浅酌应了一声,便走到那房间门前推开了门,却急忙捂住了鼻子,“王妃,里面有奇怪的味道,似乎是媚药的味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云裳挑了挑眉,从袖中拿了一瓶药出来,“给大家伙儿一人发一颗吧。” 浅酌闻言,连忙应了声,从云裳手中接了过来,给每个人发了一颗,云裳亦是拿了一颗来吃了,方走进了屋中,屋中门窗紧闭,一片昏暗,几乎瞧不见任何东西。浅酌走过去,将前后的窗户都推了开来,方瞧见了屋中的情形。 屋中放着一张床,床上的两人似乎全然不受外面的影响,仍旧闹得正欢腾,不时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云裳对着浅酌使了个眼色,浅酌点了点头,走到床边,猛地掀开了床上的帷幔。 床上的情形便映入了所有人的眼中,苏茹樱未着寸缕跪趴在床上,身后跪着一个男子,男子倒是衣着整齐,手中却正拿着一个角先生正在不断地重复着进进出出的动作。只怕是媚药下的有些重,即便是他们已经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中,两人仍旧没有停下动作。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男子的身上,那男子只怕已经有四十多岁了,且面目有些可憎。 云裳收回了目光,暗自将屋中所有人的神情打量了一遍,此前带着她过来的下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正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然往门外挪去,只怕是想要去通风报信去。 云裳沉吟了片刻,悄然抬起手来,从袖中拿了小玉笛出来悄悄吹了吹。将玉笛放进了袖中,抬起眼来,云裳便瞧见柳吟风正在看着她的动作,云裳身子微微一顿,方笑了笑,转过了眼去。 “不像话!”华大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面色有些冷,“来人,去打些冷水来,将这两人泼醒,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华大夫人身旁的下人连忙应了声,出门去打了一些冷水来,猛地朝着床上两人泼了过去,床上两人猛地打了个颤,方有几分回过了神来。 “谁不想活了,竟然往本姑娘身上泼冷水?”苏茹樱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转过了身来,却被眼前的男子面容吓得猛地后退了两步,退到了墙角,面上满是惊惧,“你是谁?” 那男子倒是比苏茹樱清醒许多,云裳瞧着,只怕他从未被媚药所迷,方才那模样恐怕也是装的,迷迷蒙蒙地瞧着面前美若天仙的女子,憨憨地笑了笑,“嘿嘿,奴才是长公主府扫地的下人啊。” 苏茹樱的面色一片惨白,转过眼来便瞧见云裳和那么一群人站在屋中盯着他们看,更是急急忙忙将被子又拉高了几分,“你怎么会在这儿?王爷呢,睿王爷呢?” 那男子拍了拍头,因着被众人瞧着,身子有些颤抖,只是说起话来却仍旧条理清楚,“奴才就叫王也啊,方才奴才正在打扫院子,却突然听见小姐在屋中‘王也王也’的叫奴才,奴才便急忙跑了进来,小姐便将这个角先生给了小的,这玩意儿,嘿嘿,奴才的那口子也偷偷用呢,小的见小姐将自己的衣裳脱了,还以为小姐要小的帮你做这个事情,便拿着这角先生帮小姐那个了……” 苏茹樱望着那角先生,面上更是苍白一片,急急忙忙道,“胡说,你胡说!方才分明是睿王爷在屋中的,我都听到他的声音了。” 云裳冷冷一笑,正欲开口,却听得浅柳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王妃,王爷让奴婢来寻你,王爷正在与华国公下棋,让奴婢带王妃过去呢……”< 第三百八十四章 以绝后患 云裳闻言,面上的笑便更是冷了几分,目光落在缩在床角的苏茹樱身上,先前在房间之中,她尚且念着苏茹樱只是太过听从皇后和苏琦的话,没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才百般接近洛轻言,还想着开导开导苏茹樱,好让她自个儿放弃,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结果只怕苏茹樱刚刚出门,便已经将云裳说的那些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苏小姐说方才睿王爷在你屋中?苏小姐是眼花了产生了幻觉了吧?我这丫鬟从苏小姐离开屋子之后便被我叫去给睿王爷送东西去了,浅柳,你来告诉苏小姐,王爷方才在做什么?”云裳冷冷笑着,目光落在苏茹樱的身上,带着几分怜悯。 浅柳眼中尚带着几分迷茫之色,见众人皆望着她,亦似乎有些惶恐,便急忙低下头道,“回王妃,方才奴婢找到王爷的时候,王爷刚与柳公子在院子中说完了话,正欲往客房走,半道上遇见了华国公,华国公硬是吵着长公主府的那些个游戏太过无趣,拉着王爷去先前我们玩行酒令的那亭子中下棋去了,长公主府的下人应当也有好些都瞧见了的吧。” 云裳闻言,复又转过眼望向满脸难以置信,眼中隐隐有些泪光在闪烁的苏茹樱,笑了笑道,“苏小姐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家,今日在长公主府做出了这般失常的举动只怕也与这屋中的媚药相关,本王妃亦是十分同情苏小姐的遭遇,正巧我瞧见众位大人和夫人们都在,苏小姐也可以寻个公道,只是这有些话可是不能胡乱说的,王爷好歹也是皇家中人,苏小姐这般污蔑王爷的名声,只怕有些不妥。” 苏茹樱咬着牙,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云裳叹了口气,“咱们在这儿,苏小姐的情绪只怕也很难稳定,咱们终究是外人,苏小姐一个黄花闺女,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咱们不如先出去避一避。苏小姐的丫鬟呢?怎么不在?还不赶紧侍候苏小姐更衣?” 人群之后跑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缩着肩膀走到了苏茹樱躲着的床边,咬着唇不说话。 云裳淡淡地扫了扫那边的主仆二人,便率先转过了身,出了客房的门,带着浅柳和浅酌朝着亭子走去。 “王妃……那苏茹樱……”浅酌嘻嘻一笑,开了口。 “咳咳……”浅柳连忙拉了拉浅酌的手,轻咳了两声打断了她的话。 云裳只佯装没有听到,走到了亭中,洛轻言与华国公果然在亭子里面下棋,似乎正在僵持着。华国公挠头抓耳,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洛轻言倒是十分淡然,目光扫到云裳过来,还笑着朝着云裳招了招手。 云裳走到洛轻言身边站定,目光落在棋盘之上,便忍不住笑了,也难怪华国公这般模样,就瞧着这棋盘上的棋子,黑子几乎算得上是无子可走了。 “解决好了?”洛轻言也不看华国公,转过身拉住云裳的手,柔声问着。 云裳浅笑着颔首,却不欲多言,笑眯眯地上前一步,从棋盘上捻起一颗黑子,落了子,“外祖父你瞧,这样一走,这后面一片儿,便都起死回生了。” 华国公连忙伸出手拍了拍云裳的手,哼了一声道,“走开走开,以我的棋艺还用得着你这小丫头来说三道四的?”只是目光在棋盘上扫了一圈,却抬起了头望向洛轻言,“该你落子了,我已经下好了。” 云裳闻言,险些“噗哧”一声笑出来,却极力忍住,乖乖站回了洛轻言身后瞧着两人下棋,不多一会儿,华国公便输了。面色有些不太好的哼哼道,“也不知道让一让老人家,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算了算了,你也别和我下棋了,继续回去搞那什么行酒令吧,和你下棋没一点儿意思。” 云裳笑了笑道,“前面出了点事,这小宴只怕是要举办不下去了。” 华国公闻言,便抬起了头望向云裳,神色已经不见了方才那老顽童的模样,眼中带着一抹深沉,“你这小丫头又做了什么?” “外祖父这可冤枉了我,我什么都不曾做过。”云裳笑着道。 正说着,便瞧见有下人上来道,“睿王爷,睿王妃,华国公安好,实在是不好意思,陛下有急事召见长公主,长公主要进宫面圣了,今日的小宴便到此为止,十分抱歉。” 洛轻言面上丝毫不见惊讶,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告辞了,代我们向长公主说一声吧。” 那下人连忙殷殷切切地应了,洛轻言便拉着云裳的手,下了亭子,出了梅园。 其他人应当也已经被告知了此事,皆三三两两地往园子外走去。沈宜兰见到云裳,连忙上前挽住云裳的手道,“左右今日也无事,裳儿不如去国公府坐坐?” 云裳顿了顿,才连忙笑着道,“今日已经有些晚了,府中尚还有些事,去也只能给外祖母请个安便得走了,不如明日吧,明儿个我一大早便过来。” 沈宜兰虽然有些失望,却也笑着点了点头,“好,我回去与老夫人说,就说你明儿个要过府来,老夫人定然十分高兴。” 云裳瞧了瞧从梅园出来的人,并未看见苏茹樱,云裳脚步一顿,便也跟着洛轻言一同出了长公主府上了马车。 回到了睿王府,洛轻言便被管家叫了去,云裳便回了院子中,浅音忙着成亲之事,不在屋中,云裳脱下了大氅,方对着浅柳道,“坐了这么一会儿的马车,倒是有些饿了呢,浅柳去吩咐着厨房给做些点心过来吧。” 浅柳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云裳方抬起眼望向浅酌,淡淡地道,“你与浅柳第一次与我一同进宫的时候,我说过什么话?” 浅酌愣了愣,方咬了咬唇,低着头道,“奴婢知错,奴婢又犯了忌讳,在长公主府便差点儿议论开了苏茹樱之事。” 云裳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你自个儿下去找浅音领罚吧。” 浅酌轻轻颔了颔首,悄悄抬眼看了看云裳的神色,才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浅柳便走了进来,面色亦是有些犹豫,看着云裳坐在椅子上看书,便站在云裳旁边站着,不时朝着云裳望上两眼。 云裳被她瞧得没法,便开了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老瞧着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浅柳愣了愣,方开了口,“王妃,浅酌她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了一些,她不是故意的,王妃你莫要责怪于她。” 云裳早知道她想说的是浅酌之事,闻言,便放下了书,抬起眼来看向浅柳,“你们到我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了,想必也应当发现了,我并不是一个事事将主子的架子拿捏着的人。因着睿王府中除了我与王爷便再没有其他的主子,我对你们管的都比较少。但是不能因为如此,你们便放松了下来,我们在夏国之中四面楚歌,几乎人人都对我们虎视眈眈,若是稍不注意,行差就错,被人抓住了把柄,便麻烦了。心直口快并不是什么毛病,但是若是不分地儿不分时间的心直口快,可是容易出事的。” 浅柳闻言,亦是点了点头,“奴婢知晓,奴婢下来会好生与浅酌说一说的。” “你是个通透的,做事知晓分寸,你与浅酌是一同参加训练,一同到我身边的,自是感情不同他人,你去说说也是好的。”云裳点了点头,复又将目光落在了书上。 不一会儿,点心上了上来,洛轻言也回了屋。云裳放下书站起身来帮洛轻言解下了大氅,递给了浅柳,复又伸了伸手摸了摸洛轻言的手,笑着道,“王爷的手倒是暖和的,屋中火盆儿生的多,王爷呆着只怕会觉着有些闷,浅柳去将窗子推开吧。” 洛轻言笑了笑道,“我去书桌那儿看书,将那儿的窗户推开即可。” 浅柳应了声,去将书桌那边的窗户推了开来。洛轻言从云裳手边的盘子中拿了一块点心放入嘴中,细细地吃了,才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云裳道,“经过了景文昔的事情,我便知晓了,所有倾慕于我的女子皆是蛇蝎猛兽,今儿个我自己将那后顾之忧给除了,夫人瞧着可还满意?” 云裳听着洛轻言那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抬起手拍了拍洛轻言的胳膊道,“王爷有此觉悟,妾身自是无比满意的。”眉头却皱了起来道,“苏茹樱只怕是毁了,可惜了那般美的一个女子。不过苏茹樱是没了,可是皇后却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只怕还得想方设法地往咱们府中塞人,今日是苏茹樱,明儿个说不定便又李茹樱,赵茹樱了呢。” 洛轻言闻言蹙了蹙眉,颇为认真地道,“夫人的担忧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如果这样,那只怕便只有一个法子可以绝了皇后的念想了。” “哦?”云裳转过眼挑了挑眉望着洛轻言,“什么法子?” 洛轻言低低地笑了开来,“只怕只能说睿王爷不能人道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猜疑 云裳不曾想到洛轻言竟然这般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洛轻言是什么意思,面上顿时浮起一抹红晕,抬起手便朝着洛轻言打去,“胡说什么呢。” 说完便转身坐到了软榻之上,心中想着,洛轻言真真是越发的流氓了,再也不要理他了。 洛轻言却突然转了神色,十分正经地道,“对了,你想知道先前长公主被召入宫中是为了何事吗?” 云裳张了张嘴,又想起方才洛轻言那些带着几分轻佻的话,便又“哼”了一声,转过脸去盯着手中的书看,不再理会他。 “柳老夫人仗着自己的女儿曾是陛下的宠妃,便直接奔着皇宫去了。只是在半道上却遇见了刺客,刺客众多,柳老夫人身边只带了两个丫鬟四个家丁而已……”洛轻言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 云裳不予理会,心中暗自笑着:我自是知晓你或者是七王爷派人救下了柳夫人,还护送着她入了皇宫的。想要引我说话,做梦! 洛轻言却突然话头一转,“可是柳老夫人最终却仍旧没有见到陛下。” 云裳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给惊得愣了愣,抬起头来带着几分诧异地道,“为何?不是都已经入了宫了吗?莫非在宫中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云裳便瞧见洛轻言阴谋得逞的笑容,方才反应过来,她似乎又上了当。云裳暗自在心中懊恼了半晌,才抬起了头来,哼了哼,左右都已经开了口,不如一次性将问题问完好了,“救了柳老夫人的人是你派的?柳老夫人为何没有见到陛下?柳老夫人没有见到陛下,陛下又为何要召长公主入宫呢?” 洛轻言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倒也不像方才那般揶揄的模样,神色也正经了几分,拉着云裳道,“柳老夫人入了宫之后,便要往议事殿去,却在半道上遇见了云贵妃,云贵妃拉着柳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柳老夫人便没有再去寻陛下,而是转身出宫回了柳府。” 云裳带着几分讶异地张大了嘴,“云贵妃与柳老夫人说了什么?” 洛轻言摇了摇头,“我们安插在宫中之人只敢远远瞧着,不敢走近了去偷听,因而并不知晓云贵妃与柳老夫人说了什么。”洛轻言拉着云裳的手,眯了眯眼道,“只是,柳老夫人却因此放弃了去找陛下说理这却是事实,你素来与云贵妃走得较近,以后只怕得稍稍注意一些,莫要太过相信她。” 云裳细细品着洛轻言的话,诧异地抬起了头,“你的意思是,你怀疑云贵妃,与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现在暂且不能下这样的定论,只是却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我让人去查了查云贵妃,云贵妃此前亦是朝中大臣之女,父亲是前户部尚书,云贵妃能够爬到如今的贵妃之位,与她的父亲不无关系,只是后来她父亲因着贪污之罪被打入了大牢,在牢中咬舌自尽了。云贵妃的父亲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却并未因此降低云贵妃的位分,恩宠亦是不曾减少,对千灵公主也是十分宠溺的。只是云贵妃是个知情识趣的,便从此之后呆在云栖宫中,深入浅出,倒也甚少卷入宫中斗争之中。”洛轻言下巴靠在云裳的头上,轻声道。 云贵妃的身份背景在很早之前云裳便找人查过的,与洛轻言所言也并无出入,当时云裳只觉着,只怕是夏寰宇对云贵妃尚且念着几分夫妻之情,因此才未因云贵妃父亲之事将罪责也落到云贵妃的头上。 洛轻言轻声道,“宫中皆是流传云贵妃十分受宠,但是据我所知,陛下起码有半年未曾在云栖宫过夜了。至于千灵公主,亦是听闻十分受宠的,不过我倒不曾留意过。” “千灵公主……”云裳突然想起此前她第一次与千灵公主一同进宫时候的情形,那时候千灵公主去寻夏寰宇,在屋外便十分兴奋地叫着父皇,可是夏寰宇回应的声音却是不带任何情感的,那时自己便想起此前自己在宁国时候便让宁浅送回的小册子上写着夏寰宇素来宠爱千灵公主,心中有些诧异。今日听洛轻言说起此事,却猛地又想起了那时的情形,心中亦是起了几分疑。 “陛下只怕对千灵公主亦只是做做样子的。”云裳沉吟了片刻方开了口,“千灵公主与陛下相处的时候,我瞧不见陛下眼中有任何的…父亲对女儿的宠爱……” 云裳说完,两人便又沉默了下来,这般一来,那云贵妃便显得有些可疑了。若诚如洛轻言所怀疑的,云贵妃是长公主的人…… 这样看来,以夏寰宇对云贵妃母女的态度,只怕夏寰宇对此事并非毫不知情,只是若是他知道,又为何能够容忍长公主那般猖狂?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云裳挥了挥手,将这个疑惑抛之脑后,又道,“那柳老夫人并未瞧见陛下,陛下又为何会突然召长公主入宫呢?” 洛轻言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笑着道,“老七亦是一个厉害的。” 云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叹,目光带着几分疑惑地望向洛轻言,洛轻言方才收起了笑容道,“我不过是让人透露给了他知晓了长公主与柳晋之事,他竟然顺藤摸瓜,查起了长公主来,短短一日,竟也让他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洛轻言微微眯了眯眼,冷冷地道,“长公主时常去礼佛的千佛院,十多年前并不出名,寺中僧人亦是不多,一共不过三四个而已。后来,十多年前,如今的方丈云游到了千佛院,便在千佛院中住了下来,过了没多久,原来千佛院中的主持便死了。” 云裳心中若有所悟,低下头目光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的主持竟然留书将主持之位传给了如今的方丈。如今的方丈倒也是个厉害的,千佛院到了他手中之后,僧人便多了起来,名声也渐渐起来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喜事 云裳挑了挑眉,“那方丈有什么问题让七王爷抓住了吗?” 洛轻言轻轻颔首,面上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色,“那个方丈原本是死囚,且是刺杀过先帝的死囚。原本应当是早就已经死了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千佛院,且还是一寺方丈。此事岂非十分蹊跷?七王爷便让千佛院那个地儿的府伊将此事上了奏折给陛下,奏折正巧在今儿个早上递到了陛下的御桌之上。” 云裳闻言蹙了蹙眉头,“只是这般一来,与长公主亦是没有任何关系啊?如何也算不到长公主的头上啊。” “嗯。”洛轻言笑了笑,“老七让府伊打着关心长公主的名义将此事报给了陛下,无非便是想要让陛下对长公主多关注几分。”顿了顿,洛轻言才又勾了勾嘴角,“且,长公主并不知晓此事,柳老夫人虽然被云贵妃拦了下来,但是此事爆发的时机太过巧合,她只怕还以为今日之事被旁的人捅到了陛下面前。” 云裳眼中亮了亮,才明白了方才洛轻言一副看好戏的神色是为何。 云裳沉吟了片刻,又轻轻叹了口气,“自从我们来到夏国之后,许多原本潜伏着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我倒是有些不明白,长公主一回锦城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为何此前竟然从未有人发觉过。” “也许并非没人察觉,至少如今看来,陛下是知晓此事的,只是不知为何只是瞧着并未有什么动作。载着,古往今来甚少有女子登基为帝。长公主是女子,因此只怕许多人都并未往那个方向去想,只觉得长公主是公主,十分尊贵,因而并未怀疑。这一次,诚如你所言,长公主瞧着我回了夏国,只怕是有些按捺不住了。而且,她如今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没有多长的时间让她等了。”洛轻言神色淡淡地道。 “锦城只怕要乱一阵子了。”云裳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再过些日子,外祖父和琴依都要到锦城了,希望他们早些来,我也心安几分。” 傍晚时分,宫中却突然来了人将洛轻言召入了宫中,云裳左右无事,便去瞧了瞧浅音的亲事准备得如何了。 洛轻言早已经命人在外面为浅音和洛意二人置了院子,成亲当日,洛意接着浅音从睿王府后门出门,到院子中摆席,宴请的大多数都是洛轻言和她的暗卫,洛轻言亲自去为他们二人做证婚人。 云裳走到浅音住的小院之中,便瞧见浅音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在绣东西,云裳走近了一瞧,却是鸳鸯戏水的被面,面上满是笑意。 “唔,浅音的左手绣功亦是越来越好了。”云裳笑眯眯地道。 浅音闻言,方发现了云裳,急急忙忙站了起身,有些局促不安地道,“王妃怎么到这儿来了?若是有什么吩咐,叫人传奴婢过去便是了。” “没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想来瞧瞧,你的亲事准备得如何了。”云裳轻声道。 浅音倒是不曾想到云裳竟是为此而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基本其他的事情都是洛意在准备,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便趁机绣些东西,左右我如今除了绣些东西也没什么其他可以做的了。” “傻丫头,你只需要好好的等着做你的新娘子便好了。”云裳笑眯眯地道。 浅音将东西收了起来,站起身来道,“今日长公主府的事情奴婢亦是听说了,奴婢想着,长公主只怕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只是不知道会如何做。奴婢出了府也好,城中的暗桩如今尚需要调整调整,且奴婢想着,王府之中最好也准备一些密室或者地道,留些后路总是好的。” 浅音的说话有些混乱,云裳却也笑了起来,“你能够想到这些甚好,有什么想要做的放手去做便是了,我自是支持你的。” 两主仆又说了些话,云裳便回了屋中。用了晚膳之后,洛轻言才悠悠走了回来,面上神情似是带着几分隐隐的笑意,云裳瞧着,便觉着只怕是有了什么进展,便连忙上前解了洛轻言的大氅道,“怎么了?陛下召你入宫所为何事?”将大氅递给了浅柳,才又问道,“可用了晚膳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在宫中陪着陛下用了些。” “那只怕是没怎么吃饱的,浅柳你再去吩咐下人准备一些吃的来。”云裳轻声吩咐着。 洛轻言笑着瞧着云裳,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道,“你可还记得上次你出了事之后,禁卫令牌给了哪些人掌管?” 云裳看了洛轻言一眼,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自然是记得的,给了华国公、苏琦、柳晋嘛,须得陛下下令,他们三人将令牌凑做一个完整的令牌才能够调动禁卫营中之人。” 洛轻言笑着颔首,手指轻轻在扶手上瞧了瞧,笑眯眯地道,“诚如我之前所想,长公主果真以为陛下是为了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召她入宫的,一进议事殿,便急忙跪了下来连声道冤枉,说柳老夫人不明青红皂白,便污蔑了她。陛下也没有出声打断,等着长公主喊了半天冤之后才开口问了句,柳老夫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闻言轻笑出声,“只怕当时长公主脸都青了吧?” “是啊,只是却也不得不将今日在长公主府之事说了一遍。陛下召我入宫,便是从长公主的这一举动中猜到了长公主只怕是想要将手撑到朝中举足轻重的朝中大臣身上……” “嗯?”云裳有些诧异,抬起眼来问道,“陛下亲口与你说的?” 洛轻言摇了摇头,“陛下倒是未曾亲口说过,只是却告诉我,最近锦城中只怕会有些乱,将另外一块完整的禁卫军调遣令交给了我,让我若是事情到了紧急关头,便到禁卫军中调兵遣将。” 云裳一听,眼中亦是亮了起来,禁卫军关系着陛下的切身安危,陛下将这般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洛轻言来保管,这可是一个好兆头,至少说明,夏寰宇对洛轻言,是全然信任的。 “我倒是希望这个东西短时间内是用不着的,若是太早的用到了,只怕我们整个睿王府,便真的成了众矢之的了。”洛轻言阖上眼,轻声道。 云裳亦是明白洛轻言的担忧,朝中许多人尚在观望之中,皇后和七王爷还有沈淑妃他们虽然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要对睿王府下手,却也许多手段亦只是对着她来的,夏寰宇态度未明,他们尚且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洛轻言动杀招。只是如果这块秘密调遣禁卫军的令牌落入众人之眼,只怕会惹得狗急跳墙。 “有些东西,太早亮出来,便不是什么底牌了。”洛轻言淡淡地道。 只是,洛轻言却不曾想到,亮出这张牌的一天竟然来的那般快。 翌日,云裳去国公府中逛了一圈,倒也并无什么大事。而后云裳便甚少出门了,只听闻长公主府府门紧闭,只言长公主在府中念佛,不便见客。 苏茹樱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城中几乎是人人皆知苏家小姐已经失了清白,原本求亲之人踏破了门槛,如今亦是没人登门了。苏家更是觉着此事是奇耻大辱,便将苏茹樱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之中。 一晃眼便到了浅音成亲的日子,早早地,云裳便去浅音的院子瞧着她们为浅音梳妆,瞧着浅音穿上了喜服,云裳才笑眯眯地让众人退了下去,从袖中拿出了几张银票和地契,交到浅音的手中。 浅音愣了愣,急忙缩回了手道,“王妃这可使不得,王妃对奴婢已经极好了,这些东西奴婢断然是不会收的。” 云裳早便知晓浅音定时不肯拿着,便笑着道,“你急什么急,听我说完,你在外面许多事情都需要银两,这些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浅音愣了愣,抬起眼盯着云裳看了许久,才道,“那成,我暂时保管着,若是有什么事便将这些钱拿出来用。” 云裳点了点头,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声音,“王妃,新郎来接浅音姐姐了。” 云裳笑了笑,叫了与浅音一同在她身边的一个暗卫来背着浅音出了门,听着喜乐渐渐远了,才又回了屋子换了衣裳拉着洛轻言去了外面给浅音他们置办的院子之中。 新人须得绕着城走一小圈,倒是还没有到,院子中皆是寻常躲在暗处的暗卫,见到洛轻言与云裳便连忙起身行礼。 洛轻言笑了笑到,“今儿个的主角是洛意和浅音,这些个繁文缛节便都省了吧,都是一同出神入死的兄弟,那儿这么多讲究。” 说着便转身对着云裳道,“我们在这儿他们也拘谨,我们便先进屋等着新人来吧。” 云裳笑了笑便随着洛轻言进了屋,不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喜乐的声音,大伙儿连忙出去瞧着新郎踢了轿门,将新娘接了进院子,跨过了火盆,踩碎了瓦片,便入了正厅之中,洛意便连忙牵着浅音跪了下来,媒婆急急忙忙地道,“新郎新娘别急啊,还有一刻钟才到吉时,一到吉时咱们才行拜堂之礼呢。”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新郎倌儿等不及了,哈哈哈……” 正说笑着,却有个侍卫突然闯了进来,对着洛轻言道,“王爷,出事了。”说着便凑到了洛轻言耳边说了些什么,洛轻言面色一变,转过头朝着云裳道,“城中出了些事,我得先离开一步,你便留在此处帮浅音他们证婚吧。”说着便急急忙忙随着那侍卫出了门。< 第三百八十七章 祸起 城中出事了?云裳蹙了蹙眉,那人瞧着是侍卫的衣裳,只是光看衣裳却也不能够知晓究竟是何处的侍卫。只是既然能够找到此处来,多半是洛轻言安排在城中的暗桩,可是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云裳的目光转向身后的浅柳,只消一眼,浅柳便明白了云裳的意思,点了点头悄然退了下去。云裳笑着对着众人道,“大伙儿不用理会,今儿个是洛意和浅音大喜的日子,可不能为了这些个小事破坏了气氛。瞧瞧还有多久到吉时啊,只怕新郎倌儿都快要急眼了,就等着拜完堂将新娘送入洞房呢。” 一群人听云裳这般一说,便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洛意挠了挠头,面上满脸通红。 媒婆连忙道,“不急不急,还有半刻钟呢。” 过了好一会儿,媒婆才连忙高喊了一声,“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 洛意这才拉着浅音又跪了下来,听着媒婆的声音响起,“一拜高堂。” 洛意笑着道,“我与浅音皆是父母双亡,是王爷和王妃的恩情方让我们能够走到今日,王爷和王妃对我们有再造之恩,这个高堂之礼,王爷和王妃最受得起。”说着便拉着浅音跪拜了下去。 云裳眼眶有些微微地湿润,半晌才笑了笑道,“好好好。” “二拜天地。”洛意和浅音便转过头朝着门外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洛意和浅音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拜了一拜。 “礼成。送入洞房。”媒婆的话音一落,众人便又开始起哄了起来,“新郎可得赶紧出来陪我们喝酒,可别贪念新娘的美色,便躲在洞房中不出来了。” 洛意面色通红,慌忙扶着浅音便往后堂之中走去,只是有些慌张,险些被中间拉着的红色丝绸结成的大红花给绊倒,众人又是一阵笑,才将新人送入了洞房之中。 洛意倒是说到做到,不到两刻钟便从后院之中走了出来,拿着酒杯敬酒,云裳喝了一杯酒之后便去了新房之中,浅音已经揭下了红盖头,正坐在屋中有些局促不安。 浅音见到云裳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叫了一声,“王妃。” 云裳笑了笑,坐到床边拉着浅音的手道,“真好,瞧着你这亲事这般顺利地成了,我也就放心了,日后你与洛意一同,定要幸福,最好早早地生个孩子。” 浅音闻言,面色被羞得通红,低下头便不敢再抬起,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此前在府中你打趣我的时候那般没脸没皮的,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 浅音咬了咬唇,才道,“方才奴婢似乎听着城中出了什么事?” 云裳这才收起了笑意,“我让浅柳去打探去了,你无需操心,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只需好好享受喜悦便是了。”说着又凑到浅音耳边轻声道,“我命人在你的嫁妆箱子最底下放了一本春宫图,你们二人新婚,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拿来瞧瞧。” 浅音的面色猛地便变得通红,云裳哈哈笑了起来,站起身来道,“你们的事儿也成了,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去瞧瞧究竟出了什么事。” 浅音生怕云裳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哪里敢多留,便连忙道,“奴婢谢过王妃了,王妃既然还有要事,便先去忙去吧。” 云裳便回了睿王府,一回府中,便又急急忙忙调了一些暗卫去查探究竟出了何事,约摸一个时辰之后,暗卫尚未回来,宫中却悄然派了人出来,是湘竹殿中的人。 那宫人浑身湿透了,尚在打着颤,焦急地望着云裳,却因为冷得太厉害,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云裳急忙让人带她下去换了干净的衣裳,又端了热水让她喝了一些,命人拿了许多火盆在屋中烤着,半晌之后,那宫人才稍稍缓了过来。 “王妃,宫中出事了。” 云裳一愣,急忙道,“宫中出事了?是谁出事了?” “是陛下,陛下出事了。”那宫人连忙道,“昨日夜里,陛下原本是歇在湘竹殿的,后来半夜的时候,云栖宫派人来请陛下,说千灵公主生了病,请了许多太医,太医皆言只怕是危险了。陛下便急忙去了云栖宫,只是进了云栖宫之后,便再也不曾出来过,今日早起,太极殿中侍候陛下早朝的宫人瞧着陛下一直未上朝,才急忙去寻,发现云栖宫中满是尸体,有昨日夜里被召入云栖宫的太医,也有云栖宫中原本的宫人。皇后娘娘下令将宫中翻遍了都不曾找到陛下,便只推说陛下身体不适,早朝取消。” 云裳愣住了,半晌才问道,“刘文安呢?” “刘公公亦是不见了踪影,云贵妃,千灵公主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皇后娘娘怕消息走露引发朝中震荡,便下令所有宫殿大门紧闭,众人皆不得出殿。奴婢躲开了守卫,从浣衣局洗衣裳的溪水中潜了出来,才来与王妃报信。” 云裳蹙起了眉头,手在袖中握了起来,心中暗自想着,原来并非是城中出事了,而是宫中出事了。事情出在云栖宫,如今几乎已经毫无疑问了,云贵妃定然是长公主的人,长公主只怕是害怕事情败露,先一步下手为强了。 不一会儿暗卫便回来了,亦是证实了宫人所言,皆说城中并无任何异常,只是宫中却突然加强了守卫,王爷从喜堂离开之后,亦是直接去了宫中。 “此前我有叫人盯着长公主府,长公主府最近几日可有异动?”云裳轻声问道。 暗卫连忙摇了摇头,“自那日小宴之后,长公主府除了日常采买之人,便再无其他人出入过长公主府邸。” 云裳眯了眯眼,即便如此,只怕那日常采买之人身上,想要做手脚亦是不难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站起了身来,吩咐着下人准备马车,“我得去长公主府一趟。” 浅酌连忙拉住了云裳道,“王妃,长公主只怕已经不在府中了,若是你此时去,只怕会有危险。” “有危险也得去瞧瞧去,如今城中尚无异常,我亦是可以装作一无所知。准备好礼物,拜帖,我们去长公主府走一趟。”云裳说着,便出了门。< 第三百八十八章 慌乱 刚出了门,云裳却已经被拦了下来,是洛轻言派在云裳身边的暗卫,“王妃,王爷离开前吩咐过了,王妃若是回了王府便最好不要再出门了,如今城中局势叵测,王爷担心王妃有危险,还请王妃回府。” 云裳愣了愣,方想起此前洛轻言派了好些暗卫在她身边跟着,没想到竟真的被拦了下来,云裳轻叹了口气,心中虽然焦急,却也什么都做不得,皱了皱眉,便转身回了王府。 回了屋中亦是坐立难安,若是长公主将夏寰宇绑架了去,那么她便再无退路,如今可以选择的法子只有两个,一则是挟天子以令天下,只是这个法子却是极其有风险的,她得防着朝中不会有野心更大的人直接说夏寰宇已死,登基为帝,长公主毕竟是女子,有违常理,若是被人占得先机,只怕便不妙。 第二,则是再将朝中诸位皇子一一拿捏在手中,或者干脆杀掉,便可以直接登基为帝。这种法子虽然稍稍难了一些,却是最为保险的。如今夏寰宇在长公主手上,齐王远在齐州构不成威胁,长公主的下一个目标不是七王爷便是洛轻言。 云裳在屋中来回踱步,转过眼瞧着浅柳和浅酌站在屋中,便道,“你们不必在这儿陪着我了,去帮王爷去吧。” 浅柳和浅酌对视了一眼,浅柳才低下头轻声道,“可是王爷在宫中,如今我们根本进不了宫啊。” 云裳愣了愣,叹了口气,心中却慢慢平静了下来,她这是怎么了,一遇到和洛轻言有关的事情便慌了手脚。云裳缓缓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道,“去给我倒杯茶来吧。” 浅柳觑了觑云裳的脸色,才轻声应了,退了下去。 云裳靠在软榻上,细细将整件事情理了理。长公主只怕在那日入宫觐见之后便悄然出了府去安排这些事情了,既然夏寰宇是在宫中消失的,且是从云栖宫消失的,长公主此前定然是藏在云栖宫中的。 “浅酌,你去找几个水性好些的,潜入宫中给宁浅传个信儿,让她瞧瞧让我们安插在宫中的暗桩查一查,最近云栖宫中可有出现什么生人,若是有,将她最近都做了什么一一查清楚了传出来。”云裳轻声吩咐着。 浅酌应了声也退了下去。 浅柳端着茶走了进来,云裳随意地让她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便叫她一同去了书房。云裳从书架中取了锦城的地图来,蹙着眉头一点一点将锦城的地图细细的看了一遍,在心中想着,若她是长公主,她绑架了夏寰宇和刘文安之后,会藏身在何处? 云裳在地图上圈了几个点,第一个便是长公主府,长公主既是有篡位之心,且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长公主府中定然是有不少机关暗道的,想要藏身应当并不难。 第二个,是宫中。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夏寰宇失踪之后,皇后的第一反应是在宫中寻找,可是正是因为如此,皇后第一时间便细细地将宫中查了一遍,便会理所应当地觉得夏寰宇已经不在宫中。 第三个……云裳的笔停在柳府的上方,滴下一滴墨迹。不知为何,她突然觉着,那日柳老夫人在长公主的所作所为却更像是在做戏一般。也许正因为柳老夫人那一出唱作俱佳的戏,让所有人都觉着,柳府与长公主扯破了脸…… 云裳落下笔,将柳府圈了起来。 “王妃。”浅酌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走到云裳身边道,“苏太尉,柳司徒和华国公被召入了宫中。” 云裳拿着笔的手微微一顿,方才将笔放在了笔架上,沉默着望着桌上的地图,喃喃道,“苏琦,柳晋,华国公……” 他们三人是朝中文武百官之头,召入宫中无可厚非,不过,也有可能是为了他们三人受众的禁卫军令。洛轻言虽然得了另一块令牌,可是未到关键时候定然是不能拿出来的。夏寰宇出了事,自然应当调动禁卫军来寻找。 可若是调动了禁卫军,夏寰宇出事的消息只怕便瞒不住了。消息一出,朝中必定大乱。 云裳站起身来,转身对着浅柳道,“你来在书架上帮我找找千佛院附近的地图。” 浅酌应了一声,便走到书架前,找到了放置地图的那一排挨个找了起来。 正找着,外面又进来了一个丫鬟,“王妃,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求见王妃。” 云裳愣了愣,外祖母怎么来了?莫非亦是为了此事?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连忙道,“快请外祖母。”顿了顿,才又转身对着浅柳道,“你先找着,我待会儿过来瞧,我先回房。”说完又对着那来通报的丫鬟道,“将国公夫人请到屋中。” 那丫鬟应了声,云裳才急急忙忙地出了书房,回到了房中,从房中的书桌上随意抽了一本闲书来,坐到了软榻上。 过了会儿,外面才隐隐传来脚步声,门帘被掀了开来,云裳抬起眼来,便瞧见华国公夫人走了进来,面色倒是十分平静,瞧不出任何端倪。云裳连忙将书放在一旁,笑着站起了身来,“外祖母怎么来了?也不事先知会裳儿一声,裳儿也好做准备呀。今儿个是此前在裳儿身边侍候的浅音丫头的大喜之日,幸而我为他们二人证了婚便回来了,不然外祖母便得扑个空了。” 说着浅酌便端了茶上来,云裳笑眯眯地接过了茶杯,递了上去,“这是裳儿最近挺喜欢的梅花茶,外祖母试试看好喝不好喝。” 华国公夫人看了云裳片刻,似是在观察她面上的表情。云裳有些局促地抬起手摸了摸脸,轻声问着国公夫人,“裳儿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国公夫人这才淡淡地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接过了茶杯揭开茶杯杯盖随意地看了一眼,方才用茶杯杯盖拂开了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 云裳带着几分期待地望着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又喝了几口,方抬起头来看向云裳,笑了笑道,“入口带着微微的苦涩,回味甘甜,还带着梅花清冽的香,很好喝。” 云裳这才笑了起来,“外祖母喜欢便好,外祖母今儿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国公夫人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听闻今儿个并未上朝,轻言呢?怎么没瞧见他在府中呢?” 果真是为了此事,云裳闻言,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今儿个王爷确是告了假,便是因为我们二人的下属成亲的缘故,我们为他们做主婚人,只是这亲还未成呢,宫中便来了人将王爷召进了宫中,只怕陛下有什么急事吧。” “陛下召的轻言入宫?”国公夫人眉头一跳,目光一直落在云裳的脸上,不曾放过云裳丝毫的神情变化。 云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当时来了人,也不知在王爷耳边说了些什么,王爷便说宫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需要入宫一趟。除了陛下,还有谁召王爷入宫呢?”云裳有些纳闷地道,停了片刻,目光中却突然带了几分焦急,“莫非王爷出了什么事?并未入宫?” 国公夫人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才笑着摇了摇头,“无事,我只是瞧着轻言不在,随意问一问,前些日子我听闻了长公主府中小宴上发生的事情,可真够荒唐的,那之后你可有去拜访过长公主?” 云裳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听王爷说起,那日柳老夫人倒是果真入了宫,后来长公主便被传进了宫中,从宫中回府之后便闭门不出,诚心礼佛了。长公主自驸马爷去了之后便一直信佛,这般突然被柳老夫人那么一闹,只怕亦是对红尘俗世觉着烦忧,所以不理俗事了。此前长公主刚回锦城的时候曾经来过王府一次,说她与华皇后是手帕交,倒是瞧着十分亲切的模样,后来我与王爷一同去拜访了一次,再后来便是小宴了。小宴之后我们便想着,既然长公主不想见客,便不必去打扰了。” “手帕交?”国公夫人挑了挑眉,神色中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是啊,对了,外祖母,再过些日子便是除夕了,裳儿第一次在夏国过除夕,对这边的风俗习惯亦是有些不明白,只怕得劳烦外祖母多多指点了。”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方道,“本来是想要找轻言说些话的,如今轻言不在,我便先回府了。” 云裳闻言,愣了一愣,才连忙道,“外祖母怎生还未坐一会儿便要走啊,不如再等等吧,说不定过会儿王爷便回来了呢。” 国公夫人笑了笑,摇了摇头,“不了,府中尚有些事情呢。” 云裳便也不便再多留,连忙站起了身来,送国公夫人出了府,才又折返回了书房之中。浅柳已经将千佛院附近的地图寻了出来,云裳便走到了书桌前站着便看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睿王回府 天色渐暗,云裳才将地图递给了浅柳,“上面我标注的这些点,你派人去查一查,小心一些,这几个点都是易守难攻的,若是长公主要隐藏兵马,这些都是好地方,莫要打草惊蛇。” 浅柳应了声便退了下去,宫中尚无消息,洛轻言让人传了话出来,说今晚只怕不能回府了。云裳倒也不甚在意,细细地向回府报信的人询问着宫中的情形。 “皇后娘娘下令,严防消息外泄,对宫中其他嫔妃都只是说陛下生了病,太医说要静养,让其它嫔妃莫要打扰了陛下。云栖宫的事情也没几个人知晓,因为云贵妃素来深居简出,平日里往来的嫔妃并不多。”侍从低着头细细地回答着云裳的问题。 “朝中都有那些人如今在宫中呢?”云裳的手轻轻瞧着椅子扶手,淡淡地问着。 那侍从连忙道,“王爷、七王爷,还有苏太尉,柳司徒,华国公,柳公子,其他便没有了。” “今儿个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你可有听见?”云裳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想着,柳吟风在夏国的地位实在是有些特殊,算起来他并非皇室中人,亦非朝廷官员,却能够自由出入宫廷,连这般重要的事情也不瞒着他,深受夏寰宇的信任,实在是有些太过特别了。诚然柳吟风是有些才华,只是才华横溢的人不少,为何独独他这般特殊?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云裳便又收回了心思,目光落在面前的侍从身上。 侍从闻言,有些局促的暗自搓了搓手,道,“这,小的便不知道了,王爷他们进了议事殿之后便一直殿门禁闭,小的实在是不知道他们在殿中说了些什么。”顿了顿,才带着几分迟疑地开了口,“不过……” “不过什么?”云裳急忙追问道。 那侍从连忙应道,“不过先前王爷打开殿门出来吩咐小的回府传话的时候,小的仿佛瞧见,殿中众人皆是站着的,唯有柳晋柳司徒是跪在地下的,也不知是为何。” 柳晋?云裳沉默了片刻,柳晋跪在地上,这是为何?柳晋位高,唯有陛下和皇后能够让他下跪,夏寰宇不在宫中,便定然是皇后让他跪下的了,他做了什么事情? 云裳挥了挥手让侍从退了下去。既然洛轻言不回府,云裳便也吩咐人简单地准备了一些晚膳吃了,吃了晚膳之后云裳便又一头扎进了书房。 浅酌走进了书房中,抬起眼看了眼云裳,云裳面前的书桌上摊开放着许多书,还有许多的地图,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浅酌沉吟了片刻,方走到了云裳面前道,“回禀王妃,此前派入宫中的人回消息了,说云栖宫近日倒确实是来了一个新的侍女,据闻是侍候千灵公主的,只是云贵妃素来不怎么出云栖宫,旁人亦是对那人没怎么留意,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云裳点了点头,随意地挥了挥手,如此瞧来,长公主此前确实是藏身在宫中的。 “宫中今日宫门守备森严,王爷和几位大人均未出宫。长公主府府门禁闭,府中是何等情形亦是无人知晓。不过柳司徒府上倒是同寻常一般,主要进出的人皆是些采买的下人,奴婢皆让人一一跟踪了,并未发现异常。”浅酌轻声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抬起眼来,“可还记得那些采买的下人都去了那些地方采买,采买了什么东西?” 浅酌轻轻颔首,“奴婢都让暗卫记下来了。” “好,让暗卫去询问询问那些商贩,柳府此前是不是也在他那里采买,今日采买的内容与往日可有不同,数量有没有增加。”云裳细细吩咐着,“将他们寻常采买的东西的清单和今儿个采买的东西清单都带回来。” 浅酌应了声,又站在旁边站了会儿,见云裳并未有其他事情吩咐,才退出了书房。 云裳一直在书房待到了三更天才回了屋中睡下了,第二日亦是早早的便起了,刚一起身,便听见浅柳道,“奴婢听管家说,今日早起,不知道是谁走露了消息,市井之中皆在传陛下出了事,传的有板有眼的,说陛下已经接连两日不曾上朝,昨日朝中几位大臣入了宫便没有再出来过,只怕是陛下大不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道,“谁传出来的,还能有谁?定然是长公主了。迷惑人心,恐怕只是她的第一步。” “这传言传了多久了?”云裳只穿了一件中衣便走到窗前将窗户推了开来,外面尚是一片昏暗,这个时辰应当也算得上是早的。正是许多百姓刚刚起了床上街买买菜的时辰,也是街上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即便是有流言传了出来,只怕也不会太久。 “一个多时辰吧,只是流言传播的速度却是极快的,便是这一个多时辰,几乎大部分人都知晓了。”浅柳轻声道,看了眼穿得十分单薄的云裳,急忙从一旁拿了大氅给云裳披上。 云裳点了点头,“想要流言传开并不难,只需要让人乔装成街上的小贩,茶馆中的喝早茶的百姓,逢人便说一说,传起来便是极快的,且极其难寻到流言产生的源头。” 浅柳闻言便连忙道,“是呢,奴婢先前听管家那么一说,便命人去查是谁在散播谣言,却不想怎么也找不到人。” “这个时辰应当许多世家官家府中采买的下人也都回了府了吧,你派人去盯着朝中官员的动静,能盯几个盯几个。”云裳想了想,才吩咐着。 浅柳应了声便唤了浅酌来帮云裳穿衣,自己急忙下去安排去了。 云裳算了算时辰,千佛院离锦城有些距离,只怕去千佛院附近打探的暗卫得差不多中午一些才能回府,洛轻言又让暗卫不放她出府,看来,早上她便只能在书房之中度过了。 云裳用了早膳,正欲去书房,却听见外面传来浅柳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王爷回府了?” 云裳闻言,急忙掀开门帘走到了外厅之中,瞧见浅柳站在门口,便连忙问道,“王爷回府了?” 浅柳应了一声,才道,“是,暗卫刚刚传来的消息,说王爷出了宫,正朝着王府回呢。” 云裳便急忙道,“赶紧再去备一些饭菜,煮一碗汤,王爷在宫中只怕是熬了一夜,夜里冷,即便是有火盆子只怕也难熬得紧,做些暖和的东西给王爷暖暖胃。” 吩咐完,她便也索性呆在外厅之中等着了,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瞧见穿着靛青色长袍的洛轻言走进了院子。 云裳连忙迎了上去,将原本她拿在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了洛轻言,又上前帮洛轻言解下了大氅,才开了口,“可用过早膳了?我让人备了些吃的,熬了些热汤,你先坐下吃一些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云裳连忙吩咐着丫鬟上菜,也陪着落了座。 “如何了?可查到什么线索?”云裳连忙问道。 洛轻言抬起手揉了揉云裳的头发,摇了摇头,“哪有这般快,且你我怀疑此事是长公主所为,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一些事情。可是这也仅仅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做不得证据的,因此也不能与他们多言,一个晚上都在猜想,是何人所为,陛下在何处,接下来应当如何办。” “陛下失踪的消息已经在锦城百姓中传开了,只怕很快朝中百官都会知晓此事了,你这个时间回来,可是想要了应对措施?”云裳轻声问着。 丫鬟将菜送了进来,云裳连忙站起身来将东西接了过来,亲自摆放在了桌子上,汤炖的是简单清淡的鸡汤炖蘑菇,云裳盛了些汤递给洛轻言,洛轻言伸手接了过来,才开了口道,“没有什么应对措施,死咬着说陛下只是生病了,在养病便是,皇后让人易容成了陛下的模样,躺在太极殿的内殿之中的,若是百官不信,便派几人进去瞧瞧便是了。” 云裳叹了口气,“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事若是传开了,必将引发大的震荡。只是,难道便不派禁卫军去寻陛下了?” 洛轻言闻言,端着汤的手微微一顿,冷笑了一声,“寻,怎么不寻,只是要暗中行动。昨日在议事殿倒是发生了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原本皇后想要让苏琦他们三人将禁卫军调遣令牌拿出来暗中调遣禁卫军去寻陛下,只是柳晋却说,他受众的那一块禁卫军调遣令前日被盗了。” 云裳一愣,沉吟了片刻,才道,“前日,不就是陛下失踪的那晚?怎么可能这般巧合,陛下失踪的时候令牌不见了。且苏太尉,华国公亦有令牌,为何独独他的被盗了?” 洛轻言又冷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讽刺,“哪里是掉了。我此前一直再想,长公主为何会勾搭上柳晋,毕竟柳晋那般大岁数了,原本我以为长公主是想要拉和七王爷关系日渐僵硬的柳晋入她的阵营,直至昨日,我才知晓了,长公主想要从柳晋受众得到的,是禁卫军调遣令。”< 第三百九十章 被掳 云裳甚为纳闷,“可是柳晋受众的禁卫军调遣令不过是三分之一而已,长公主即便是拿到了手,亦是不可能调遣禁卫军啊,又有何用?” 洛轻言喝了口汤,方才笑了笑到,“她从未想过要调遣禁卫军,她想要的,不过是我们不能够调遣禁卫军罢了。” “那她倒是漏算了陛下对她早有防备一事……”说着却突然顿了顿,抬起眼望向洛轻言,“陛下既然都能想到提前将那禁卫军调遣令交与你手上,又怎会这般轻易地便上了长公主的当?那日我们不是还说起过,陛下对云贵妃对千灵公主态度看起来宠爱有加,其实心中只怕是早有防备的,既然如此,长公主是以云贵妃母女为饵,陛下又怎会没有防备?” 洛轻言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沉吟了片刻才道,“如今谁也不知那日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云栖宫中亦是一无所获,所有宫人都被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云裳咬了咬唇,总觉着夏寰宇竟然会这般容易便中了长公主的计谋有些不太寻常,沉吟了片刻方道,“我可否入宫一趟?” 洛轻言摇了摇头,“只怕现在还不成,你安心呆在王府中,等过些时日我再带你出府。” 云裳知晓洛轻言是想要保护她,害怕长公主对她下手,心中虽然感动,却笑了笑道,“王爷莫非以为我是娇滴滴的寻常妇人,我知晓王爷是忧心我的安危,长公主抓走了陛下,下一步定然是想要除掉王爷和七王爷,我便是威胁王爷最好的饵。不过王爷,如今长公主不知所踪,若是能够用这样的法子将她引出来,倒也不错。” 洛轻言却仍旧只是摇了摇头,“想要引长公主出来有许多法子,我不会让你去以身犯险。” 云裳闻言,知晓此事只怕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便也不再提,见洛轻言将空碗放在了桌上,便连忙道,“王爷忙了一宿了,先去榻上躺一会儿吧。” 洛轻言轻轻伸手揽住云裳的肩膀,轻叹了口气,“不了,我回来就是想瞧瞧你,给你报个平安,今儿个还需仔细将云栖宫里里外外再查一遍,我便先进宫了。” 云裳倒是不曾料到洛轻言竟然这般快便又要进宫,愣了愣,才连忙道,“天气冷,那王爷穿厚一些,说着便走进了屋中,从箱笼之中翻了半天翻了一件夹棉的长袍来亲自给洛轻言穿上了,又给他披上了大氅,才道,“虽然只怕王爷有些忙,偶尔也趁着空袭时候打个盹儿吧,觉还是应当睡的。” 洛轻言应了声,细细吩咐着云裳在府中亦是不用太过担心,便出了门。 洛轻言走了,云裳便也去了书房,只是不到一个时辰,便有暗卫匆匆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到,“禀王妃,王爷出事了。” 云裳正在看地图,听闻暗卫这般一说,便猛地抬起头来,喉头有些发紧,“你说什么?王爷出事了?怎么回事?不是那么多暗卫跟着,怎么会出事?” 暗卫连忙道,“是王爷自己吩咐不用太多暗卫跟随,说他只是去宫中,宫中守备森严,用不着暗卫,原本跟在王爷身边的暗卫有十二人,便只跟了两人去。据王爷授意回府报信的暗卫道,王爷是在即将拐上文武大道的一个巷子中出的事,当时突然从两旁窜出几十个黑衣刺客,两个暗卫急忙上前保护王爷,王爷却低声吩咐一个暗卫想法子脱身回府报信,三人与黑衣人缠斗了约摸一刻钟,王爷便被刺客抓走了。” 云裳拿着地图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地图被抓得皱了起来,半晌,云裳才松了开来,嘴角的笑意渐渐地冷了起来,洛轻言,说不让她去做饵引长公主出来,他便自个儿亲自去了。一听暗卫说洛轻言将原本跟在身边的暗卫留在了府中,云裳便知晓了他是打的什么主意。 暗卫望着云裳,面上亦是一愣的焦急,“王妃,如今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云裳站起身来,吩咐浅柳拿了大氅来给她披上,“我要进宫。” 那暗卫看了眼云裳,面上有些犹豫,“进宫?这……王爷……” 云裳知晓他想要说王爷吩咐过她不能进宫,云裳冷笑了一声,“如今王爷都被抓走了,谁还在意我一个小小的王妃?准备马车,进宫。” 许是云裳的面色太过吓人,暗卫亦是不敢违抗她的命令,急急忙忙准备了马车,暗中跟了好些暗卫,将云裳送到了宫门口。 云裳瞧见宫门口聚集了好些朝中官员,正在宫门前低声交谈着,面色皆是有几分凝重,宫门是紧闭着的,宫门前站着几个守卫。云裳也目光在宫门前聚集的百官身上扫了一眼,便对着守门的侍卫道,“让我进去一趟,我有急事需要禀报陛下和皇后娘娘。” 云裳入宫的次数倒也算不得少的,宫门侍卫自是认识云裳的,瞧了云裳一眼,才低声道,“睿王妃,实在不是小的为难王妃,实在是上面有吩咐……” 云裳闻言,便连忙道,“我都知晓,劳烦这位侍卫大哥通传一声,就说睿王爷出了事,只要话传到了,不管皇后娘娘愿不愿意见我,都无妨。” 那侍卫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应了声转身打开了一点点宫门,走了进去。 “睿王妃也要入宫?”云裳带着浅柳和浅酌站在宫门前,便听见身后传来询问声。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转过了身,瞧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云裳认出了那人是御史中丞邱光吉,便连忙眉头轻蹙,咬了咬唇,才轻轻点了点头,“王爷昨儿个在宫中与陛下还有七王爷他们议事,今日早起回了趟王府,呆了片刻便又要入宫,说尚有些事情需要处置,结果却在半道上遇见了刺客,刺客将王爷给掳走了……” 云裳面上满是张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眼中是满满的焦急,邱光吉闻言,愣了一愣,才连忙道,“光天化日,皇城之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荒唐。” 云裳苍白着脸点了点头,邱光吉见云裳这般模样,便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睿王妃放心,睿王定然无事的。” “多谢邱大人吉言。”云裳朝着邱光吉行了个礼。 邱光吉便也不忍心再打扰云裳,便又退了回去,与其他在等候的朝臣低声交谈着,云裳不时听到那边传来的话语之中频频提起睿王二字。 过了好一会儿,宫门才又打了开来,先前那守卫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宫人,云裳认出那是在夏寰宇身边服侍的宫人,似乎是叫小安子的。 云裳尚未开口,小安子便连忙道,“睿王妃,跟奴才来吧。” 云裳点了点头,便随着小安子入了宫,云裳瞧着小安子似乎并非是要带着她去议事殿,便有些奇怪,“小安子公公?我们这是?” “去太极殿偏殿,现下皇后娘娘下令说,陛下在太极殿偏殿休养。皇后娘娘还有七王爷和朝中几位大人现下都在太极殿偏殿呢。”小安子连忙应着。 云裳点了点头,跟着小安子绕过了太极殿前长长的台阶,从另一边走了上去,从太极殿正殿后面走了进去。 这应当便是夏寰宇寻常歇息的地方了,装饰得十分威仪精美,四处都是以龙为装饰的器物,皇后和其他几人皆在外殿之中,皇后坐在主位右边的位置,其余众人皆是坐在殿中的,唯有柳晋面色似乎有些灰白。 云裳连忙走到殿中行了个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皇后目光落在云裳身上,连忙道,“睿王妃平身吧,本宫听闻睿王妃传进来的信儿,似乎是说睿王爷出了事?”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是,先前王爷回府之后呆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匆匆离了府,半道上便遇见了刺客,王爷身边只带了两个暗卫,刺客人数众多,暗卫不敌,王爷便被刺客掳走了。” “哦……”皇后挑了挑眉,声音微微拖长了几分,却没有了下文。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臣妾觉着,这掳走王爷的人定然与掳走陛下的人是同一人。” 皇后目光微微沉了几分,“是谁告诉你陛下被掳走了的?睿王?” 云裳方才想起,夏寰宇出事的消息皇后下令要严密封锁的,脑中快速地打了个转,才道,“王爷从不与臣妇说朝中之事,不过此事早已经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茶馆中说书先生的版本都已经都好几个,早晨府中负责采买的下人便听到了流言,回府便与臣妇禀报了。臣妇想着陛下即便是召王爷入宫议事也从未有过通宵议事的先例,加之先前入宫的时候瞧见宫门外守着许多官员,皇后娘娘命人传出去的消息是陛下病了在养病,可是如今皇后娘娘与各位大人守在太极殿中,却不入内殿,只在外殿,臣妇便妄自猜测了一番,只怕百姓中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第三百九十一章 线索 皇后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沉默了许久,方道,“你又是如何知晓,掳走睿王爷的人便是掳走陛下的人?”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道,“臣妇从小亦是在宫中长大,对宫中有些事情也算得上是清楚的,平白无故掳走一国皇上,多半便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的。陛下被掳,随着便是王爷出事,且陛下与王爷都与皇位有关,自然是一人所为。” 因着此前云裳一不小心说漏了知晓夏寰宇失踪一事,后面的每一句话都是斟酌了又斟酌,避免锋芒毕露,说话时隐隐带着几分皇室公主的娇气,一副不失温柔却又是像是被宠坏了模样。 皇后一直不曾挪开目光,半晌才道,“此事本宫会交由刑部去查的,睿王妃无需担忧。” 刑部,云裳挑了挑眉,尚未说话,便听见柳吟风开了口,“娘娘,此事交由刑部只怕有些不妥,若是睿王爷之事真与陛下失踪有关联,此事只怕便会很快传开了。” “哦?”皇后这才看向柳吟风,目光中带着几分沉思,“你觉着应当如何由谁来查此事呢?” 柳吟风稍作沉默,便道,“若是皇后娘娘和睿王妃不嫌弃,草民倒是可以试试看。” 殿中无人开口,半晌,才听见皇后声音波澜不惊地响起,“难得你主动领差事,那便让你来查吧。”说完之后,皇后便朝着几人挥了挥手道,“你们去议事殿商议吧,这儿便交给本宫,你们长时间呆在这里,亦是十分引人怀疑的。” 殿中几人面面相觑,方行了礼退了出去,刚打开门走出太极殿偏殿,便瞧见一个披着银紫色大氅的女子从拐角处拐了出来,见到几人脚步微微一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睿王妃与几位大人也在啊……” 这女子云裳倒是见过几次的,是娴夫人,锦城首富王从文之女,此前倒是宁浅宫中的常客。云裳瞧见她便知她定是来探望夏寰宇的,便开了口道,“娴夫人是来探望陛下的吧,方才陛下与几位大人商议朝中之事说了有些时间,有些累了,现下已经歇下了,皇后娘娘在殿中照顾着。” 娴夫人闻言,面上的笑容便更是尴尬了几分,连连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贱妾便等些时候再来探望好了,睿王妃为何会在此呢?” 云裳微微笑着道,“我略通医术,皇后娘娘想着宁国和夏国的医术各有千秋,便召我入宫前来为陛下诊治诊治。” “哦,哦。”娴夫人呐呐地应了,方道,“那王妃与各位大人先忙,贱妾先行退下了。”说着便带着宫人微微弯了弯身子,转身离开了。 云裳与柳吟风他们一同去了议事殿,云裳碍于七王爷还有苏琦柳晋亦是在场,便没有开口,倒是七王爷的目光在屋中转了一圈,落在了云裳身上来,“既然吟风要调查大皇兄一事,那本王便与苏太尉、柳司徒一同去云栖宫了,华国公是大皇兄的外祖父,只怕心中亦是对大皇兄之事十分关心,便留下来帮帮睿王妃吧。” 这样的安排正和云裳之意,七王爷说完便站起身来率先出了议事殿,苏琦与柳晋亦是跟着走了出去,殿中便只剩下了柳吟风与华国公。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开了口道,“此前王爷可有与大家商议过,以他做饵,引掳走陛下的幕后之人现身的主意?” 柳吟风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又缓缓移了开去,望向殿中柱子上的龙纹,摇了摇头,“不曾。” 华国公倒是个沉不住气的,便连忙问道,“睿王与你说了些什么?” 云裳抬起眼望向华国公,笑了笑道,“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幕后之人亦是有所揣测,王爷离开府中之前特意将原本跟在他身边的暗卫留在了府中,我便猜想他应当是起了这样的心思,想要引蛇出洞。” “他怎生也不与我们打个商量啊,这样莽莽撞撞的,我们便陷入了被动局面。”华国公哼了一声,拍了拍椅子扶手。 柳吟风沉默了片刻,方道,“你与睿王可有什么联络方式能够联系上的?” 云裳沉吟了半晌才道,“若是他有暗卫跟在身边倒是好办,可暗卫都在府中……” “他这样与我们失了联系,又有何用?”华国公冷哼了一声,面色有些不好。 正说着话,便有宫人推门而入,递给了云裳一张纸条,便又退了出去。柳吟风与华国公的目光皆落在云裳身上,云裳倒也不以为意,在两人面前便展开了纸条来,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并未将两位看做外人,有些话我便直说了。”顿了顿,见柳吟风睫毛微微动了动,华国公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云裳,云裳这才开了口,“此事只怕柳公子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我想请柳公子回柳府暗中查一下柳府府中。” 柳吟风微微一愣,“柳府中有何异常?” 云裳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道,“我的暗卫查到,柳府之中今日的采买清单中,比寻常多了不少的东西,食材多了桂鱼,酸笋,竹荪,珍珠鸡等。还添置了一些衣物,男女皆有,皆是最好的布料。” 柳吟风沉默了片刻,才道,“柳府中亦是有数百人,这应当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儿吧。” 云裳摇了摇头,“柳公子不当家只怕不会知晓,一般如柳府这样的府邸人家,每日的采买都是有定制的,如有变动,须得上报中馈。但是因为府中的人数相对较为固定,因为大部分时候即便是有变动,都是有增有减,数量基本是稳定的,甚少会无端添置较多的东西。此次柳府中添置的衣物皆为冬装,柳府此前已经添置过一次了……且我方才所言,多出来的那些食材……” 云裳抬起眼望向柳吟风,“柳公子时常入宫侍候在陛下身边,定然也是知晓的,如桂鱼,酸笋和珍珠鸡都是陛下素来喜欢的……”< 第三百九十二章 奇怪的线索 柳吟风的目光落在云裳脸上,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应道,“好。” 华国公听了许久才听出了几分门道来,连忙道,“什么?柳府竟然敢这般大逆不道,我去抄了他们柳府。” 云裳连忙拉住华国公道,“外祖父稍安勿躁,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证据,所以我才只能让柳公子回府去瞧瞧,而并未禀明皇后娘娘。” 华国公听云裳这么一说,瞪了瞪云裳,有些奇怪地道,“你脑子是傻了吧,柳吟风可是柳晋的义子,自是帮着柳晋的,怎么能让他去看?” “柳公子亦是陛下信任之人,外祖父便信我一次吧。”云裳低声祈求着。 柳吟风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这便回柳府去瞧瞧。”顿了顿才又劝云裳道,“我知晓睿王出了事你心中着急,只是我建议你还是回府等消息吧,皇后疑心甚重,你在宫中太久只怕不妥。一有了消息,我便马上去王府告诉你。” 云裳还想去云栖宫瞧瞧,只是听柳吟风这么一说,便迟疑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才应道,“好,我这便回府等你消息。” 华国公听闻云裳这就要回去了,面上便有些不悦,“回去?睿王还没有消息呢,你就要走了?不行不行,我得要出宫去瞧瞧睿王被掳的地方,瞧瞧可有什么蛛丝马迹的。你说睿王被掳的时候身边跟着两个暗卫的,后来还有暗卫回府来报信,那两个暗卫也叫来,我得仔细审问审问,还有出事地点周围的百姓也得好生问一下。” 云裳知晓华国公也是担心洛轻言,便也没有组织,三人便一同出了宫。柳吟风直接回了柳府,华国公跟着云裳一同到了睿王府。 云裳让管家将回府报信的那暗卫给华国公找了过来,对着那暗卫道,“你带着华国公去王爷出事的地方瞧一瞧,华国公的问话都仔细作答。” 暗卫应了声,便带着华国公去了。 云裳回到院子中,便瞧见浅酌在门口等着她,“王妃,去千佛院附近打探的暗卫回来了,说王妃给的地图上画了圈的几个地方,找到了两处有人驻扎的痕迹。” 云裳应了声,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屋中,暗卫等在屋中的,见到云裳便连忙将云裳此前交给他们的地图递了回去,“王妃……” 云裳轻轻颔首,展开地图来,“是哪两处地方?” 那暗卫连忙指了指地图上画着圈的两个地方,“这两处,属下在这附近的山林之中发现了许多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山中的树木被大量砍过,附近的马草亦是被整整齐齐地割了,还在林中发现了一些新埋的坑,里面埋着一些坏了的锅碗瓢盆,还有废旧的马鞍等。”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两处地方,手指在羊皮纸做的地图之上划出一道重重的痕迹。半晌,云裳才又问道,“可能预计这两处地方有多少人?” 那暗卫沉默了片刻,方道,“每一处人数并不太多,应当不到一万人。” 云裳点了点头,千佛院附近并不像当初夏国在宁国藏士兵的地方那般,有极好的地理条件,山中有瘴气,无人,且占地极广。千佛院附近的山林胜在险,因此人烟稀少,但是地方都不算大,若是一次性突然驻扎太多人很难不引人注意。因而长公主只得将人马分散在各处,看起来虽然散乱,但也十分灵活,哪怕被发现了一两个也不足以为惧。 只是这般说来,只怕现下发现的这两处藏着的人马不过是极少的一部分。要除去极其容易,对长公主的影响却是不大的,且会打草惊蛇。 云裳皱着眉头看着地图良久,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我知晓了,辛苦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那暗卫退了下去,云裳便又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浅酌瞧着云裳的模样,亦是不敢打扰,便只得站在一旁不停地觑着云裳。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外面才有下人走了进来,禀报道,“王妃,柳吟风柳公子来访。”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在花厅吧?” 那下人应了一声,“哎,管家正在花厅侍候着呢。”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浅酌道,“随我去花厅一趟吧。” 浅酌应了一声,跟在云裳身后往花厅走去,云裳才询问着,“华国公可回来了?” 浅酌摇了摇头,“还没有呢,与华国公一同去的暗卫亦是尚未回来。” 云裳颔首,便不再开口,进了花厅便瞧见柳吟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淡淡地落在面前的茶杯杯盖上。云裳踏入了花厅,管家便连忙道,“王妃。” 柳吟风亦是回过神来,站起了身,云裳连忙道,“柳公子无须多礼,可有结果了?” 柳吟风沉吟了片刻,才道,“只怕王妃要失望了,柳府中确实添了几人,不过是柳老夫人娘家来了几个亲戚。听下人说起,是因为柳老夫人那日在长公主府中闹了之后回府便又与柳司徒大吵了一架,而后命人传信去了娘家,大前日,娘家才来了人。我方才去一一拜见了,却是没有王妃猜想中的人。我明里暗里亦是打听了一番,皆是同样的结果。” 云裳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劳烦柳公子了。”心中却在想着,莫非真是她误会了? 柳吟风目光落在云裳面上,瞧见她面上毫不掩饰的失落,心中微微一疼,便抬起眼佯装四处看了看,问道,“不知华国公去了何处?” 云裳这才抬起头来回答道,“方才叫了暗卫去王爷出事的地方查探去了,还未回来呢。” 柳吟风听云裳这般一说,便也连忙占了起身道,“那我也去瞧瞧去。”说完才又道,“王妃莫要着急,王爷素来运筹帷幄,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便定然是有他的打算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云裳亦是知晓洛轻言的本事,也知晓自己是关心则乱,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云裳明白柳吟风也是好意,便笑了笑应道,“我明白的,多谢柳公子了。” 柳吟风这才告辞了出了花厅,云裳嘱咐管家将他送出去,自己便往院子走去,尚未走到,便瞧见浅柳急匆匆地小跑着过来了,云裳见状便知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还未等浅柳开了口,便急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浅柳的手中拿着一张羊皮纸的东西,面上带着几分焦急,“王妃你瞧,这是奴婢方才收拾屋子的时候从王妃的枕头下发现的东西。” 云裳愣了一愣,将那羊皮纸展了开来,一个黑色的东西便掉在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云裳目光便落在地上那块黑色的物件上,眨也不眨地望着。 浅酌见状,便连忙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看了一眼,喃喃道,“禁卫军?”眼睛却猛地瞪大了,亦是一脸呆愣地将东西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了过来,看了良久,才蹙着眉头道,“怎么会,禁卫军调令王爷为何没有拿走?为何会在我的枕头之下?” 云裳又急忙展开了那羊皮纸,是一张地图,还是一张让云裳觉得十分熟悉的地图,云裳从昨儿个到今天不知瞧了那地图多少次。 “这不是千佛院附近的地图吗?”浅酌看了一眼地图,才又抬起眼来望向云裳,面上是一脸疑惑。 云裳盯着那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才瞧见,地图上亦是画出了许多点来,其中包含了今日暗卫打探出来那两个点。云裳猛地一愣,方反应了过来,兴许,这才是长公主的布兵图。左下角的小字亦是证明了云裳的想法,上面写了四个字,兵马在此。 原来并非她一人有这样的想法,洛轻言早已经命人将这些点都查了出来。可是,既然如此,为何洛轻言不直接带着禁卫军去将这些地方全都拿下,长公主定然不知洛轻言已经全都知晓了她藏兵马的地方,定能够杀得长公主措手不及,那样一来,长公主便没有了筹码,便如瓮中之鳖了。 为何洛轻言都已经知晓了这些点,却用了最笨的法子,竟然以身涉险,让长公主那般掳了去。 原本云裳以为洛轻言是想要深入虎穴探出长公主的藏身之处,而后想法子将消息递出来,让云裳亦或者其他人想法子去营救,只是若是如此,那为何禁卫军调令和那地图他竟会一同留在她的枕下…… 浅柳和浅酌亦是一脸的茫然,“王妃,王爷这是何意?莫非是希望等王爷将消息传递了出来之后,王妃带着禁卫军调遣令去调遣禁卫军前去营救?” 云裳没有回答,只沉默着将两样东西收了起来拿在手中,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亦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在此时,又有下人跑了过来,见云裳站在那里便连忙禀报道,“王妃,国公夫人来访。”< 第三百九十三章 贺喜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便将受众的两样东西递给了浅柳,“放回到我的枕头下面吧。”说完便又转过身去了花厅。 花厅之中国公夫人满脸的焦急,目光一直盯着花厅的门,丫鬟上茶上来也只是摇了摇头道,“撤了吧,我现在也没心思喝茶。” 云裳走在门外便听见这么一句,脚步微微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了进去,轻声唤了一声着,“外祖母……” 国公夫人急忙站起身来走到云裳面前拉着云裳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才道,“你面色怎生这般苍白,难道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轻言出事了?”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轻叹了口气,面上满是苦涩,声音越发的轻了几分,“是啊,今儿个早上王爷从宫中回府来拿东西,用了早膳便又急匆匆地往宫中赶,不一会儿暗卫便跑来禀报说在进宫的路上遇见了刺客,人数众多。当时王爷只带了两个暗卫,无法抵抗,王爷便被刺客带走了,其中一个暗卫见状急忙脱险回府来禀报。” 国公夫人身子一颤,拍了拍大腿,面上满是焦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云裳低着头沉默不语,眼中却有些温热,为洛轻言,洛轻言孤单了那般久,如今也有为他着急关怀他的亲人了。 国公夫人喃喃自语了好些遍,“为什么会这样?”便又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入宫去求一求皇后,让她派人去救轻言,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可不能让他再出事了。” 云裳连忙伸出手想要拉住国公夫人,只是国公夫人的动作太过迅速,云裳竟是没有拉住,尚未回过神来,国公夫人便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胡闹!”门外传来一声轻喝,随后便是一声冷哼声。 云裳连忙走到门口,便瞧见华国公站在门外,背着手望着国公夫人,面色冷冷的,似是动怒的模样,只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怒意。 云裳望了望华国公身后,柳吟风并未在,应当是已经离开了。 国公夫人见到华国公,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似是回过了神来道,“哦,我忘了,皇后已经不是翎儿了。”说完便又拉住了华国公的手,连声道,“你快去救轻言啊。” 华国公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拉着国公夫人便往睿王府大门走去,国公夫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却被华国公拖着往外走去,便有些急眼了,“你这是做什么?” 浅酌见状,便欲上前扶住国公夫人,却被云裳拦了下来,浅酌愣了愣,便停住了脚步,待华国公带着国公夫人出了睿王府,云裳才淡淡地道,“华国公不会伤害国公夫人的。” 浅酌闻言,方想起方才国公夫人险些摔倒在地的时候却是华国公急忙抬了抬手,将她拉了起来,便应了一声,“是。” 云裳转身走出花厅,却瞧见管家蹙着眉头站在门外,似乎在想着什么。云裳停住脚步,望向管家,问道,“不知管家在想什么呢?” 管家闻言,急忙朝着云裳行了个礼,才道,“老奴发现,今日自王爷出了事之后,王府外盯着王府眼睛似乎少了许多。” “哦?”云裳回过头来望向管家,眼中带着几分思量,“少了多少?” 管家连忙答道,“昨日宫中出事之后,府外的眼睛突然多了起来,多了三四人吧,老奴瞧着王爷和王妃都很忙,便只让人盯着,并未禀报,只是今日王爷失踪了之后,外面的人便至少少了七八人呢,如今王府外盯着的人,只剩下了三四人。” “七八人……”云裳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大氅,面上神情未变,眼中却闪过了一道锋芒。王爷一出事,便撤了人,撤走的多半便是掳走了王爷的势力的,长公主…… 剩下的几人,多半是皇后和七王爷的,即便是有长公主的人,也至多只有一人,用来盯着她的动静的。 如今陛下失踪,宫中正值多事之秋,皇后尚且自顾不暇,多半是无法顾及她睿王府的,而七王爷……七王爷如今的精力,只怕是放在如何趁着千古良机,将皇位变成他的一事上的。 这般说来,睿王府便几乎算是无人盯着的状态了,她只需要稍作手脚,便可瞒过其他人的目光。 云裳握住大氅的手猛地一顿,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上了几分颤抖,“我知道了。”说着便抬脚往院子急匆匆地走去。 回到了院子,云裳便连忙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从枕下拿出了那禁卫军调遣令和羊皮纸地图来,咬着唇瞧了良久,才道,“我终于知道了。” 浅酌和浅柳面上带着几分好奇,连忙道,“王妃知道了什么?” 云裳缓缓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我知晓王爷为何要这般安排了。” “为何?”浅酌连忙问道。 云裳转过眼望向浅酌和浅柳,笑着道,“是为了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云裳顿了一顿,才道,“长公主想要做女皇,带走了陛下,下一步想要对付的,定然是王爷和七王爷,因此才加派了人手来盯着睿王府。王爷定是知晓了此事,觉着那么多人盯着,做什么事情都极其不方便,因此才不让我出府,因此才故意让长公主将他掳走。” 云裳越想觉着这是洛轻言会做的事情,“睿王都失踪了,外面的人盯着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用,只不过此前关于我在康阳城外大破夏**队的传言在夏国流传甚广,他们有些放心不下,才抽调了极少的人来盯着我的动作而已。王爷这一招便是调虎离山,将盯着的尾巴调走了,我的行动便方便了许多,因而他才将这禁卫军调遣令和地图放在了我的枕头下,是想要让我调动禁卫军,一举将长公主的藏兵给歼灭。” 浅柳和浅酌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浅柳才道,“王妃的分析倒是有理,只是若是王爷是这般打算,为何不直接与王妃说,却要以这样迂回的方式来……” 云裳闻言,冷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若是他先说了,我定然不会允许他这样以身犯险,长公主明摆着对他不会善待,要是棋差一步,便是杀了他以绝后患也是可能的。” “那王妃准备如何做?”浅酌连忙追问着。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道,“虽然府外守着的人不多,却也需要稍稍迷惑一下他们的目光,至少不能让他们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且我们尚需要时间调遣人马,这一回,我便与他们来一个金蝉脱壳,暗渡陈仓。”云裳说着,便朝着浅柳和浅酌勾了勾手,让她们弯下腰来,附在她们耳边说了些话,浅柳和浅酌连连点头,主仆三人在屋中商议了许久。 第二日早上,用了早膳,云裳便想要进宫一趟,方走到王府门口,便碰见了匆忙赶来的浅音,浅音面上满是焦急之色,一见到云裳便连忙迎了上来,“王妃,奴婢今日早起出门才听说王爷出事了,可是真的?” 云裳闻言,面色便有些惨白,勉强地笑了笑,目光扫了扫府门外来来去去的百姓,似乎皆是竖着耳朵在听着。 云裳面色带着几分苍白,闻言惨然笑了笑道,“是啊,王爷昨日便出事了,我去宫中禀报给了皇后娘娘,如今尚没有消息呢,我正欲进宫问一问呢。” 浅音闻言,连忙道,“奴婢陪王妃一同入宫?” 云裳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尚且还有许多事情呢,我有浅柳和浅酌陪着便好,你先回去吧。”说着便走到府门外停着的马车旁,在浅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只是刚站上马车,便觉着天旋地转,面色猛地又苍白了几分,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地汗水,身子一软,便往后栽去。 一直在留意着云裳的浅柳和浅酌见状,急忙惊叫了一声,“王妃!”便伸出手将云裳的身子接入了怀中。 一时间,睿王府外乱作一团。 “快将王妃扶回房!”浅音大声喊着,又连忙吩咐着身后的门童,“快去请大夫哈,还冷着做什么?” 废了好些力气,才将云裳送回了院子中,扶到床上躺了下来。云裳方缓缓睁开了眼,揉了揉额角道,“府外的眼睛可有离开了的?” 浅酌连忙点了点头,“离开了两人。” 云裳轻轻颔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多半是回去报信去了吧。” 浅音笑了笑,连忙道,“只怕很快睿王爷失踪,睿王妃心力交瘁,悲伤难抑,在府门前昏过去的消息便会在锦城之中传开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便瞧见管家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走了进来,大夫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便走到床前的蹲了下来,细细地把了脉,眉毛微微挑了挑,方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面上带着几分喜色地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这是有喜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孕事风波 屋中几人皆是愣住了,半晌,云裳才神色淡然地收回了手,淡淡地道,“我知晓了。”说完便转身望向管家道,“管家带大夫去帐房那里领取银钱吧。” 那大夫闻言亦是呆了一呆,才有些迟疑地道,“王妃面色瞧着有些不好,只怕是太过操劳,要不草民给开一剂安胎的方子?” 云裳摇了摇头,“不必了,多谢大夫。” 管家便连忙带着大夫走了下去,浅柳和浅酌望向云裳,浅酌急忙道,“王妃,奴婢和大夫商议的并非是说有喜啊,奴婢只让大夫说王妃是伤心过度,郁结于心,因此身子有些不好。此事,王妃可还要照着原计划走下去?” 云裳搭在床边的手尾指微微动了动,才抬起头来道,“走,怎么不走,且有了身孕不是比伤心过度更有说服力?” “可是王妃……”浅柳蹙着眉头开了口,云裳一听她的语气便知晓她要说什么,便连忙摆了摆手道,“不必劝我,我意已决。我们来夏国半年多,虽然看起来王爷好歹也是皇子,身份尊贵,只是却一直被朝中百官孤立着,除了华国公再无其他能够支持王爷的人。这次,是王爷能够在夏国朝中站稳脚跟的好机会,既然王爷将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来办,我自然是不能辜负了王爷的信任的。” 云裳收回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腹部,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上天待她不薄,她又要做母亲了呢。前世桓儿跟着她总是被冷落被嫌弃,未曾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希望她腹中的孩子仍旧是她的桓儿,这一世,她定然会用尽全部来疼爱他,让他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云裳勾了勾唇角,才轻声道,“你们放心,我会好生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腹中的孩子,绝不会让他受到一丝的伤害。按照我此前吩咐的,去做吧。” 浅柳和浅酌面面相觑,才点了点头应了声。浅音站在一旁看着云裳,一直不曾开口,只是嘴角亦是带着满满的笑容,“奴婢真为王妃感到开心,王爷和王妃都是这样的人中龙凤,生下来的孩子定然十分出众。”顿了顿才又猛地站起身来,“奴婢倒是忘了,浅柳和浅酌都不曾有过侍候孕妇的经验,王妃亦是初次怀孕,是不是应当去找个信得过的嬷嬷来啊?” 云裳笑了笑道,“无妨,嬷嬷得找,不过也不急在一时,慢慢瞧着。” 浅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方转过头对如临大敌的浅柳和浅酌道,“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了,王妃素来是有分寸的,且这次的计策也算不上太过凶险,只是你们定然要随时随地都有人跟在王妃身边,且王妃身边的暗卫在增加一些吧。” 云裳闻言,连忙道,“可不用再增加了,这都已经够多了。再加下去,我都可以直接去军营当百夫长了。” 屋中众人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间倒是冲淡了几分因着最近一连串的事情而带来的低沉和紧张。 过了会儿,暗卫便回来禀报来了,“回禀王妃,属下跟着那进府诊治的大夫,那大夫果真在半道上被人拦了下来,大夫便在威胁下将王妃有喜一事说出去了。属下跟着那拦下大夫之人,那人从南宫门入了宫。”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因着陛下失踪的缘故,宫中守卫甚严,连我进宫尚需通报,那人却可直接便进宫,除了皇后的人不作他想。” 云裳稍稍顿了片刻,才又开了口,“派人将此事传出去,我要今儿个傍晚便让锦城之中的大部分百姓都知晓我怀孕的消息。” 说完又转过身吩咐浅音道,“去让管家再多请几个大夫入府,将城中稍有名望一些的大夫都请来,若是城中有在妇科和保胎方面的能手,亦是一同请来吧。” 浅音虽觉着有些奇怪,却也没有询问,起身便朝着外面走了去。 一整个下午,都不停的有大夫在睿王府中进进出出,大夫面上皆是一片愁色,连不停送大夫出门的管家面色亦是有些不太好,眉头紧蹙,似乎府中出了什么事。 傍晚时分,睿王妃怀孕的消息便传了出去,随着一同传出去的,还有睿王妃因着睿王爷突然失踪之事忧思过重,致使腹中胎儿有些不稳,几乎快要保不住的消息。从一整个下午城中名医不停进出睿王府便可见端倪,且进出的除了大夫尚还有一些专门针对保胎生子方面的圣手,自是无形中应证了百姓口中的传言。 用了晚饭之后,华国公便又带着国公夫人匆匆赶了过来,云裳正躺在榻上休息,本想亲自起身去迎,却被浅音劝了下来,管家便带着华国公和国公夫人到了院中入了内室。云裳正想撑起身子来,便被国公夫人连忙摁了下去,国公夫人皱着眉头,满脸皆是关切之色,“裳儿你怎么这般糊涂啊,竟然连自个儿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大夫怎么说?” 云裳沉默了片刻,心中带着几分愧疚,国公夫人真心关心他们夫妻,光这两日,这便已经是第三趟,华国公与国公夫人年纪都很大了,云裳却总是让他们操心,却还不得不说些谎言来让他们担忧。云裳咬了咬唇,勉强地笑着道,“我都听到外面那些个传言了,让外祖母和外祖父担心了,其实并无大碍,大夫说好生将养着便是了。” 国公夫人连忙道,“那便好生养着。” 华国公虽然面上仍旧冷冷的,却也开了口道,“睿王的事情你便不用担心了,我定然会找到睿王的,你在家好好养胎,既然怀孕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也不必听了。你和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好好的,睿王回来的时候才会高兴。”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笑着道,“好,我便听外祖父的话,从今儿个开始,便让人守在门口,除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其他人通通不见,外面什么流言蜚语的,也通通不听了。” 华国公这才笑了笑,“这样便对了,待会儿我就派些家丁来睿王府门口守着,谁要是要进来打扰的,全都赶出去。” 云裳挑了挑眉,倒是不曾想到华国公的这个提议却也解决了她心中的许多担忧,便连忙道,“那便多谢外祖父了。” 国公夫人目光在云裳的屋中扫了一圈,皱了皱眉道,“你们小两口也是不会过日子的,这屋中侍候的都是些年轻丫鬟,连个能够给你一点儿意见的都没有,这怀了孕啊,要注意的事情可多了,可得小心了又小心的。要不外祖母从国公府给你送两个嬷嬷过来?” 云裳连忙道,“不用了外祖母,此前王爷倒是准备了两个嬷嬷的,这不之前我肚子一直没有消息,便让两个嬷嬷在庄子上住着的。宁国那边流行一种说法,嬷嬷在怀孕之前不能入府,那样带出来的孩子才有灵气。” 国公夫人闻言倒也不强求,只是有些失望,“我还说我身边的几个嬷嬷都是带小孩的能手呢,带过我的孩子们,也带过我的孙子,宜兰的曾孙也是她们带的。” 国公夫人正说着话,管家便站到了门口,云裳瞧见了管家,便道,“管家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管家连忙道,“回禀王妃,宫中听说王妃有喜,特地派了御医来为王妃请脉。” 御医?云裳嘴角的笑意泛起微微冷意,她便知晓皇后定然会不信她可以传出去的流言,却不想御医竟然这般快就上门了。 国公夫人亦是有些不高兴,“这没病没痛的,叫御医看什么?” 只是好歹是宫中派来的人,亦是不敢怠慢,云裳便连忙吩咐着管家将御医请了过来。和御医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内侍,云裳目光扫过那内侍,内侍连忙满脸掬着笑,朝着云裳行了礼,“奴才拜见睿王妃,皇后娘娘听闻王妃有喜了,又听说今儿个下午王妃请了许多大夫入府,担忧王妃因为睿王爷之事影响腹中胎儿,更是关心王妃的身子,说外面的大夫哪有宫中的御医医术高,便专程命奴才带了御医过来为王妃请个平安脉。” 云裳微微一笑,连忙让浅柳和浅酌扶着她微微坐了起来一些,“那便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了。”说着又望向跟在内侍身后的白胡子御医道,“有劳御医了。” 那御医连忙行了礼,走到软塌边跪了下来,云裳伸出手来,那御医便打开药箱,从药箱中拿出一条白色丝帕搭在云裳的手臂上,方将手放了上去开始诊脉。 众人皆沉默着看着那御医,片刻之后,御医才收回了手,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恭喜王妃,王妃确实是喜脉。只是从脉象来看,王妃的脉象有些细虚,细虚则血虚,五心烦热,口干咽燥,心悸气短,头晕眼花。须得好生将养,切莫忧思过重,剧烈动作,王妃有孕在身,为保腹中胎儿康健,宜安心静养,保持心态平和。”< 第三百九十五章 出府 国公夫人闻言倒是有些紧张,“不用开药吗?是不是应当开些药来啊?” 御医连忙摇了摇头道,“药补不如食补,且王妃有孕在身,是药三分毒,用药还需谨慎。王妃平日里多吃滋补肾阴的食物,寻常吃的东西中,可以多食一些如银耳、豆腐、百合、山药、甲鱼、螃蟹、鸭肉等等食物。” 云裳亦是点了点头,吩咐着浅柳将御医所言的这些东西一一记了下来。 完了之后,云裳才吩咐着管家打赏了那内侍和太医一些银两,将他们送了出去。 国公夫人亦是有些紧张,“裳儿你记着御医说的这些,莫要在操心旁的事情了,轻言的事情都交给你外祖父便是了,每日多在床上躺着,要是躺着不好受了便到府中走走便是。” 国公夫人一一嘱咐了许多孕期需要注意的事情,就差恨不得将自己留在睿王府了,说了半个多时辰才起身离开了睿王府。 云裳这才掀开被子从软榻上走了下来,走到桌前拿起浅柳记下来的那御医说的应当多吃的东西,冷冷一笑,将那纸猛地一撕,扔到了屋中的火盆子中。 浅柳见状愣了愣,急忙道,“王妃这是为何,莫非这些食材有什么问题?” 云裳笑了笑道,“皇后倒也是用了几分心思的,那御医一副十分在行的模样,还说什么药补不如食补,可若是本王妃真正按着他说的这些食材每日做来吃了,只怕用不着三月,我腹中胎儿便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都算得上的十分寻常的啊。”浅柳面上仍旧有着十分不解,浅酌亦是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 云裳这才道,“御医一共推荐了七种食材,这七种食材对脉细之人的确都是有好处的,但是却不是都适合有孕的女子食用。皇后只怕对我府中的情况亦是十分了解的,知晓我身边侍候的丫鬟大多是十多岁的小丫鬟,且我又是第一次怀孕,对怀孕期间一些忌讳定然知道得甚少。我通医术,但是不懂孕期忌讳。她便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想要让我腹中胎儿的性命。” 浅柳和浅酌闻言,面上俱是十分的愤怒,连忙道,“皇后心肠实在是太过歹毒!” 浅柳连忙问道,“王妃,什么食材是不好的啊?” “螃蟹和甲鱼,这两样东西都是性寒凉的,寻常人吃了并无大碍,且十分滋补,但是有孕之人却是食不得的,尤其是蟹夹和鳖甲,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小产。”云裳缓缓道,又走回榻上躺了下来。 浅柳蹙着眉头道,“看来还是得赶紧找个有经验一些的嬷嬷来跟在王妃身边,奴婢和浅酌也得好生瞧瞧相关的书,免得被人算计了却还不知道原因呢。”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去安排便是。” 连着两日,夏寰宇和洛轻言都仍旧没有消息,云裳都闭门不出,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只除了吃饭和出恭,几乎不下床。华国公倒也是说到做到的性子,第二日便派了近百名家丁来守在门口,几乎是谁也不让进的。云裳前两日还让管家守在门口瞧着,若是有重要一些的人来,便也禀报一声,不过只除了柳吟风和沈宜兰来过一次以外,倒也没有其他人上门了。云裳倒也专程让管家请了个大夫来,每日到睿王府中请平安脉,只是听闻每日跟着那大夫的人说,大夫亦是每日都会被劫。 云裳心中有了谱,便让浅柳和浅酌准备着下一步的动作。 第三日一早天尚且没有亮,云裳便早早地起了身,让云裳手下的一个女暗卫易容成了云裳的模样,在床上躺着。云裳便带着浅柳和浅酌趁着夜色,扮成了睿王府中采买的下人出了府。 云裳一个月前便让采买的下人每日都去浅水伊人阁去逛逛,瞧瞧阁中有什么新样式的首饰。云裳便带着浅柳和浅酌直奔浅水伊人阁,店中尚有其他人在,店小二便连忙熟门熟路地招呼着云裳三人,“哎,你们来啦?今儿个我们店中倒是有几样新样式的首饰,尚还没有拿出来卖呢,你们随我上楼瞧瞧可有王妃能够瞧得上眼的吧。”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便随着店小二上了楼,浅水早已等在了楼上,身后站着三个女子,身量分别与云裳一行三人差不了多少,面容正与云裳她们三人易容的面容一模一样。 云裳三人连忙入了内屋将衣裳脱了下来给外面三人换上了,那三人从浅水的手中接过了几个首饰盒,匆匆跟着店小二下了楼。 楼下传来店小二带笑的声音,“劳烦三位多多在王妃面前美言几句,若是王妃不喜欢,尽管拿来退便是了。” 接着便是娇俏的女声似是在应答的模样,“放心好了,王妃从来都对你们店中的东西十分满意。” 声音渐渐小了,浅水便带着云裳走进了另外一间屋中,屋中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地图,浅水指着地图道,“主子,属下们按照你的地图在地图上的这些点进行了埋伏,这些天倒是不曾见到这些地方有频繁的兵马调动,只是倒是有不少粮草和兵器源源不断地运了过去。” 云裳点了点头,“长公主是在为接下来的起事做准备呢。” 浅水亦是微微颔首,“主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云裳沉默了片刻,方道,“今日夜里,随我去一个地方走一趟,禁卫军作为保护皇帝的秘密军队,主要分为禁卫军和御林军,禁卫军,便驻扎在禁卫军营之中,只怕被长公主盯得紧,一旦有人马调动,长公主多半便会收到消息。而御林军,夏国许多人只知道御林军存在,却不知道御林军在何处,有多少人。我们这一次围剿长公主的藏兵的时候,便得动用就御林军的力量。” “主子知晓御林军在何处?”浅水的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云裳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不知御林军在何处。” 浅水一愣,有些不解,“那主子……” 云裳笑了笑,“我虽然不知道御林军在何处,但是我知晓御林军的统领在何处,王爷曾经与我说起过。” 云裳在浅水伊人阁中呆了整整一天,夜晚渐渐降临,天越发的黑了起来,外面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整个锦城都开始安静了下来。只在街上传来“咚!——咚!咚!”的打更声,三更了。 浅水伊人阁的后门中走出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影,闪身便进了夜色之中,拐进一旁的小巷子便不见了踪影。 半个时辰过后,在锦城西边的一处不起眼的低矮的房子门前,响起几声敲门声。旁边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院子里面传来几声狗吠声,在寂静的深夜之中显得尤为的清晰。门里面传来吱呀一声,而后便响起一个似乎带着几分困倦的声音,“谁啊?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啊?” 门猛地被拉了开来,一个披着单薄外袍的中年男子举着有些微弱的桐油灯望向门外,入眼便瞧见一个黑漆漆的令牌。 那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冷凝之色,连忙拉着门外的几人入了门里,四处望了望,才又迅速的关了门。 那男子举着桐油灯走在最前面,推开了那有些破旧的缺了个洞的门,门用稻草草草地挡了挡,里面亦是十分的简陋,一张灰扑扑的看不出用什么木头做的桌子,几根跛着腿的长凳,便是屋中所有的家具。 男子进了屋便转过眼打量着几人,面上带着几分戒备,“你们是什么人?” 云裳闻言,上前一步掀开罩着的大大的黑色斗篷帽子,看了那男子一眼,才道,“阁下是刘明吧?宫中刘文安公公的义子,御林军统领?” 刘明闻言皱了皱眉,并未回答是还是不是,只蹙着眉头望着云裳,“你是何人?” 云裳笑了笑道,“我是睿王妃宁云裳。”云裳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代表着自己身份的玉牌,递给了刘明。 “睿王妃?”刘明翻来覆去地瞧着手中的玉牌,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这禁卫军调遣令为何会在你这里?你又如何找到这里的?” “陛下出了事失踪了,刘统领可知晓?”云裳亦是学着他的模样,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却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刘明也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却让云裳知晓了答案。 “看来刘统领是知晓此事的,刘统领的义父在陛下身边侍候,是陛下最信得过的人,自然也是知晓的,陛下将这禁卫军调遣令交给了睿王爷。”云裳面色沉静,目光定定地落在刘明的身上,“而睿王爷在几日前亦是被人掳走了。” “睿王爷在被人掳走之前,便将这禁卫军调遣令交到了我手中,并且将刘统领的地址告诉了我,让我寻机会前来找刘统领,让刘统领帮忙做一件事情。”云裳笑眯眯地道,“此事事关夏国江山社稷,不知刘统领可愿意?”< 第三百九十六章 考验 刘明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沉默了良久,才道,“睿王妃说吧,既然如今这禁卫军调遣令在睿王妃手中,且睿王妃也找到了这里来,便没有愿意不愿意一说了。” 云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都细细与刘明说了,也将洛轻言留下的那张地图拿了出来,递给了刘明,“长公主的兵马分近十个点,分别藏在这些地方,每处地方两三万人。这些点与点之间定然有自己的联络方式,一旦有一个地方出了事,便会迅速地朝其他点传递信号,让其他点的人马要么救援,就么戒备。因此我们也必须有足够的人马,在同一时间同时围攻这些点,一举全部击破。” 刘明没有应声,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目光专注地望着桌上的地图,半晌才抬起头来道,“若是能够如王妃所言一举拿下倒是最好的,只是若是不能够,我们也必须要想方设法地阻止他们传递信号,这样才能为我们争取时间。” 刘明说完,又转过头看向云裳,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这地图在这里,王妃来说说,若是王妃是长公主,会用什么样子的法子来传递信号,能够在同一时间让所有其他点的人都瞧见呢?” 云裳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了勾,这刘明倒也是个不肯吃亏的,方才她一声不吭的拿着令牌来想要调令御林军,刘明对她尚且算得上客气,只是因为服从于她手中的令牌,只是却并非服从于她。此番却是在考验云裳,瞧她是否真的能够有本事让御林军心悦臣服。 云裳目光落在那地图之上,这地图她看了无数遍,几乎已经牢牢地记在脑海中了,不过倒也真的从未想过长公主的兵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联络。 若是寻常联络之法,无非便是那么几种,烟花、信件、鸽子,也有像她与暗卫那般,用一些特殊的声音,只是这几种都有局限,烟花若是在白日,是几乎无法看见的。而信件和鸽子传信需要的时间较长,特殊的声音必须要距离够近才能够听到。 这几种法子显然都不会是长公主的兵马联络的方式。 云裳细细地瞧着洛轻言标出来的几个点,那些点也都没有什么规律,散落在千佛院附近。 云裳的手微微一颤,方才她想到了什么?这些点都是散落在千佛院附近的。云裳眯了眯眼,大致是因为长公主平日借着信佛的名义,在千佛院的时间较多,因而这些兵马都是藏在千佛院附近的。 云裳的手落在千佛院旁的一个点上,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绚烂的笑容来,方抬起了头,“我知晓了。”云裳轻声道。 “哦?”刘明原本似乎在看着桌子上的桐油灯发呆,听见云裳的声音才连忙转过了目光,望向云裳,“睿王妃说说看?” 云裳笑了笑,指着千佛院附近的一个点上,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自信,“这是在千佛院附近的点,我方才发现,其他的点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规律,却基本上是以这个点为中心,或近或远地散落在周围的。且我发现,千佛院建在这座叫做麒麟山的山顶之上,而麒麟上,算得上是藏着兵马的这些地方之中,最高的地方。身在高处,有一个好处,就是周围这些低矮的地方都能够瞧得见它,它也能够清晰地瞧见周围低矮地方的情况。” 刘明点了点头,“王妃说的是事实,只是王妃却仍旧没有告诉我,他们之间是如何联络的呢。” “烽火。”云裳微微一笑,面容镇定,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烽火传信其实在战场中用得相当的多,千佛寺附近的点若是受到攻击,白日只需在麒麟山高处点燃潮湿的树枝,便会起浓烟,若是夜里则点燃干燥的树枝,便会起明火。周围这些个点瞧见麒麟山上的烽火,便可知出事了。若是这周围任意一个地方出了事,也只需要点燃烽火,麒麟山上便能够瞧见,麒麟山上再将消息传递给其他点,便也全都知晓了。” 刘明闻言,良久才微微笑了笑,“我此前一直以为,王妃在泾阳,康阳之外,使得夏国最懂谋略最善战术的柳军师都吃了亏,不过是市井传言,夸大其词了。不过方才瞧着王妃的应对速度和能力,倒让我吃了一惊呢。” 云裳眸光中仍旧十分的平静,笑着问刘明道,“那刘统领可愿意帮本王妃这个忙?” 刘明单膝跪地,朝着云裳拱手行了个礼,“末将听候王妃调遣。” 云裳笑了笑,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刘明,笑了笑道,“我不过一介妇道人家,当不得你这般大礼,只是此事耽误不得,我知晓御林军召集齐只怕尚需一些时间,刘统领能否告诉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行动呢?” 刘明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想了想才道,“明儿个傍晚王妃出城在西郊的林中等着末将便可。” 云裳微微一愣,面上带着几分诧异。 刘明见状,便连忙道,“若是王妃觉得太晚,末将现在便去召集人手便是,不过这半夜三更的,只怕动静稍大会引人注意。” 云裳这才连忙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明儿个傍晚便行,我是在诧异时间竟然这般短,御林军的动作果真是十分迅速的。” 刘明被云裳这般一夸,倒是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抬起手挠了挠头腼腆地笑着道,“御林军本是为了保护陛下和锦城的安危而存在的,虽然是在暗处,却也不能够离得太远了。所以寻常御林军其实都是在锦城之中像普通百姓一般生活,太平盛世的时候,好几年都没有一次任务呢,倒也真和百姓一样,和邻居串串门,找点可以糊口的伙计,到了年纪还可以娶妻生子。因为都在锦城,召集起来倒也不难。” 云裳愣了愣,俗话说大隐隐于市,果真才是真谛。像长公主那般将兵马藏在荒山野林,虽然看起来是足够隐蔽的,可是却也及其容易发现。如百姓一般生活,御林军这般藏身市井,只怕寻常的街坊邻居关系相处不错知晓了他是御林军,也会不敢相信的吧。 云裳笑了笑,朝着刘明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妃便等刘统领的好消息了,明儿个西郊林中,等候刘统领。”说着便站起身来告辞。 刘明连忙将云裳送出了门,云裳急匆匆地回了浅水伊人阁的时候天便已经有些蒙蒙亮了,云裳便随意洗漱了,用了早膳,正欲出门便被浅柳和浅酌拦了下来,“王妃如今身子不比以往,且今儿个晚上开始只怕便不得休息,要不停赶路了。王妃昨儿个一宿没睡,今天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够让你出门了,你便好生在这儿歇着吧。” 云裳有些无奈地望着两人,叹了口气,便走到床边脱了鞋子开始躺到了床上,“唉,我大概是第一个被丫鬟管的这么严的人了。”说着便笑了起来,拉起被子盖住了身子,轻声对着浅柳和浅酌道,“帮我把床幔放下来吧,太亮了。” 浅酌笑嘻嘻地上前将床幔放了下来,一面对着云裳道,“过会儿府中来采买的丫鬟便来了,奴婢去瞧瞧,顺便问问府中如何。” 云裳轻轻应了声,也觉着头有些沉,眼睛一闭上便再也睁不开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十分,云裳掀开床帐,却没有瞧见浅柳和浅酌,便轻声喊了一声,浅柳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王妃醒了?”浅柳笑眯眯地道,拿过了衣裳侍候云裳穿上,“这是浅水姐姐专程为王妃准备的衣裳,不像平日里穿的宽袍大袖那般,却也轻盈便于行动。” 云裳愣了愣,才笑着道,“这种时候,我比较希望是男子的衣裳。” 浅柳愣了愣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奴婢倒是忘了浅音姐姐曾经说起过,王妃出门在外尤其喜爱男装,奴婢这便去准备。外面凉,王妃还是回床上躺着吧。” 浅柳出了门浅酌便走了进来,“今儿个早起来采买的侍女说,昨儿个下午的时候,柳老夫人去府中探望过王妃,管家只说王妃在午睡,且大夫让王妃不能随意下床,以免动了胎气,柳老夫人便在花厅中坐了坐便走了。” 云裳闻言,蹙了蹙眉转过头望向浅酌,“柳老夫人?我素来与她并无几分交情,她为何会跑到睿王府中探望?”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些日子一刻也不要松懈地盯着柳府,若有什么异常,便命暗卫传书来禀报。” 浅酌点了点头,又道,“奴婢听闻,今儿个街上关于陛下的流言愈发的多了,甚至还有人说,陛下病重,已经不太好了。亦有人说陛下失踪,只怕凶多吉少了。因为这些传言,四处都人心惶惶的,官员之间来往也甚是频繁……”< 第三百九十七章 出发 云裳微微阖上眼,点了点头,笑着道,“便是这个时候,最能够瞧清楚朝中那些个平日里只知道溜须拍马的朝臣的心思,呵,陛下一出事便这般急不可耐了,只怕七王爷府的门槛都要被这些个朝臣踏破了吧。只是不知道,七王爷在这般危险的时候,会做如何选择。” 浅酌听云裳说起七王爷,便才想起这些天倒也有些关于七王爷的消息,“奴婢倒是听说,七王爷这几日打着侍疾的名号,每天都待在宫中,连晚上都是在议事殿中睡的。” “侍疾?”云裳冷笑了一声,倒是有些佩服起那个看起来温和的笑面王爷了,“他倒是一个聪明的人,一举两得,这般一来,他在民间能够赚得一个孝顺的名声,又能够及时了解宫中的情况,若是稍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只怕他便会直接在宫中披上黄袍登基为帝了。这皇宫中的人,果真没有一个是单纯的。” 浅酌闻言,眼中倒是露出了几分着急,“照王妃这般说,若是陛下真出了什么事,那岂不是让七王爷抢了先机?” “陛下不会出事。”云裳斩钉截铁地道,“长公主若是杀了陛下,便更没有由头得到那个皇位了,反而便宜了七王爷。长公主那般精明的女子,定然是不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的。唯有挟天子以令天下,她才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虽然在史书中算不得光彩,却也能够达到她的目的。若是七王爷稍有异动,只怕陛下的消息便会传出来了。” “那咱们便坐视不理,任由七王爷这般在宫中候着?”浅酌连忙道。 云裳倒是不甚在意,笑了笑道,“他愿意在宫中守着便守着吧,这一次注定了他定然是无功而返的。反而显得太过急功近利,陛下不傻,只需要稍稍想一想便能够明白七王爷想要如何做,便会对七王爷心生芥蒂,到时候,对王爷才是最好的。”云裳嘴角轻勾,眼中带着几分算计,“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反而才是最好的谋略。” 正说着话,浅柳便又拿了衣裳回到了屋中,“阁中没有王妃身量的男装,浅水姐姐让人现改了一件成衣,王妃试试看可合适?” 云裳点了点头,掀开被子站起身来任由浅柳为她穿上了衣裳,浅柳帮云裳系好了腰带,方笑着道,“倒是正好合适,王妃穿着这男装倒也是风流倜傥的好儿郎。不过上次浅音姐姐出事那次,王妃的男装打扮便已经让人知道了,这次只怕得稍稍易容一下了。” 云裳应了一声,浅柳便叫了暗卫来为云裳易容,将云裳的容貌改的稍显普通了几分。 一切准备妥当了,云裳才带着同样易了容的浅柳和浅酌出了城,直奔西郊的林中而去。 原本以为会在林中瞧见无数整齐划一的御林军,结果却大出云裳的意料,在西郊树林中等着云裳的只有四人而已。 刘明最开始并未认出云裳三人来,待云裳拿出了禁卫军调遣令来,刘明才张大了嘴看着云裳,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睿王妃?怎么,怎么……” 云裳听他怎么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出门在外,这样方便行走。”说着目光便丝毫不掩饰地朝着刘明身后的三人望去,眼中带着几分打量,也带着几分疑惑。 瞧见云裳面上的表情,刘明憨厚地笑了笑,才道,“御林军人数众多,若是在此处集中极其引人注意,末将便让整个御林军化整为零,在城中的出了城,全部做普通百姓的打扮,将他们各自分了点,让他们先往千佛院那边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眼中的疑惑却未曾散去,“我一直在想,御林军人可以扮作百姓混出城,可是武器和马呢?” 刘明笑着道,“为了寻常进出城方便,我们的武器都是软剑,寻常随便缠在腰上那些都成,守卫只要不搜身都是找不到的。至于马嘛,王妃你随我们来。” 云裳倒是骑了马的,瞧着刘明他们周围皆是连根马毛都瞧不见亦是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便随着他们往西郊山林的另一边走去。 西郊另一边是一片马场,主要蓄养马匹,马匹供皇室中人秋狩的时候使用,也有一些供给锦城中的集市之上供百姓挑选购买。 刘明笑着指了指马场之上四处奔跑的马匹和周围的马肆,笑着道,“御林军的马便是从这里骑走,现在是冬天,没有秋狩,出门的人也少,因此这边人烟稀少,不会有人注意。即便是有人注意,因为此处算是夏国中最大的马场,时常会有外地的马场来此处买马,所以也不会觉着有什么奇怪的。” 刘明说着,便从一旁的马肆之中牵出了一匹马,笑着道,“王妃既然到了,我们便启程吧。” 云裳点了点头,瞧着刘明身后的几人亦是从马场挑选了马,装上的马鞍,便纷纷上了马朝着千佛院而去。 千佛院离锦城约摸要五六日行程,若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便只用得着三日左右。只是云裳如今身子不同以往,便决定赶两日路在中间寻一间客栈住下,让人马都能够有足够的歇息。 一路下来倒是十分顺遂,云裳的身子亦是没有任何的不适,在第四日的晚上便到了千佛院不远处的城中,城叫迁城,倒也不小,只是因着御林军人数众多,若是全部进城实在是太过扎眼,便留下了一半的人在城外分散驻扎,另一半的人入了城。 因着到的时候是晚上,迁城中倒算得上是十分宁静的,云裳他们一行人随意找了家客栈敲开了门,店小二看了看他们,打量了片刻才道,“几位客官,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浅柳连忙道,“住店。” 那店小二闻言便蹙了蹙眉头,“倒是十分不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来迁城的人十分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与下个月陛下的万寿节有关系,客栈几乎都已经客满了。” 云裳挑了挑眉,这样瞧来,夏寰宇出事的消息倒也还未传的太远,云裳朝着那店小二点了点头,“这样啊,还是多谢小二哥了。我们再另外想办法吧……”< 第三百九十八章 迁城 云裳带着刘明他们牵了马转身朝着下一家客栈走去,那店小二趴在门口看着他们良久,才又开了口,“算了算了,我们后院尚有几间房间,不过是掌柜的备着给我们住的,你们人也不多,就七个人,还都是男人,我们空出三间房来让你们将就着住下吧。这个时间了,去哪儿只怕也找不到空房了。” 云裳沉吟了片刻,亦是知道店小二说的是实情,便点了点头道,“那便劳烦小二哥了。” 店小二让人来牵了马下去,方带着他们进了客栈,“几位客官在大堂中稍作片刻,小的已经让人去收拾屋子了,小的先给你们倒杯茶?” “顺便让人炒几道菜过来吧,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路,都没有好生吃些饭菜。”浅酌连忙吩咐道。 那店小二连忙应了一声,浅柳又连忙道,“准备两三道稍稍清淡一些的菜色吧,其他的便将你们店中招牌的都上上来便可。” 店小二一听,眼睛顿时便亮了几分,连忙应到,“好勒!” 云裳听着浅柳这般吩咐,嘴角便泛起一抹笑意,手悄然抚上自己的小腹,幸而腹中的孩子亦是个懂事的,一路虽然赶路十分艰辛,却也不曾有任何不适。 许是因为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客栈大堂中只有他们几人,倒是时不时的有住在楼上客房中的人上上下下地找店小二。 等了没一会儿,菜便上了上来,几人随意吃了一些饭菜,那店小二便来道,“几位客官,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这边请。” 云裳他们一行随着店小二往后院中走去,后院布置得十分简陋,只摆放着两张石桌,几根石凳,对面是一排房屋,那店小二将三人引到最右边的房间门前道,“几位客官,从这间数过去这三间屋子都是你们的,客房简陋,还请见谅。” 浅柳从袖中拿了一块小碎银递给了那店小二,笑着道,“有劳小二哥了。” 那店小二欢天喜地地退了下去,刘明才道,“今儿个晚上王妃一人睡这间房,两位姑娘睡旁边那一间,我们几个挤挤便好。”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与浅柳浅酌三人一间房便好,我习惯有她们二人在旁边。劳烦两位大哥瞧着外面,刘统领随我一同进来,我们商议一下明儿个要如何做吧。” 刘明还想要说话,云裳却已经转过身推开门走进了屋中,刘明愣了愣,便也跟着走了进去,屋中倒是的确如店小二说的那般,十分捡漏,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放置着盆子和帕子的架子,便已经是全部。 云裳倒是浑然不在意,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笑眯眯地望着刘明道,“刘统领随意坐吧。” 还未等刘明反应过来,云裳便已经拿出了地图,在桌子上展了开来,“迁城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外地来的人,已经开始引起关注了,虽然暂时还能以参加陛下的万寿节为借口,可是我们必须要尽快让御林军离开。” 云裳目光落在地图上,低声喃喃道,“只是离开倒是好离开,如何悄无声息的靠近长公主布下兵马的这些个点却是一个大问题。” 刘明亦是蹙了蹙眉头,点头道,“御林军人数众多,若是各个击破,定然会打草惊蛇,可若是统一时间行动,却又很难不被发现。” 刘明一说完,两人皆是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刘明才又开了口,“不过御林军行动较为迅捷,若是在夜里,借着夜色行事,没有特殊情况应当亦是不会被发现的。” 云裳轻轻颔首,又道,“为了以防万一,我会派出一小队的暗卫去麒麟山上,想尽一切办法将麒麟山上的传信点拿下来,以拖延时间。” 刘明点了点头道,“好,那便这么办,今日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明儿个白天末将让人在城中找一家客栈,我们明日晚上便行动,王妃在客栈之中等着我们的消息便可。” “无妨,我跟着一同,我并非如刘统领想象那般弱不禁风。”云裳将地图收了起来,递给了刘明,“地图刘统领先拿着布排兵力,今儿个便好生休息吧,养足精神面对明日之战。” 说着便也不给刘明说话的机会,便让他退了下去。 浅柳这次却是有些不同意云裳的做法,一边整理着床一边道,“王妃此次倒是应当听从刘统领的安排了,若是以往,奴婢绝不劝着,只是王妃如今的身子不同以往,这次跟随御林军这般日夜兼程的赶路便十分伤身子了,明儿个只怕亦是一场硬仗,若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倒是不甚在意,笑眯眯地道,“放心好了,我身边有那么多暗卫护着,不会出事的。虽然这次只是围攻长公主囤积的兵马,只是却也算是上了战场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若是我不在,我怕出什么岔子。左右都来了,不亲自去瞧着,我亦是心中不安,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好浅柳,你便让我去吧,你与浅酌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便是了。” 浅柳沉默了片刻,知晓自己只怕是无法阻止云裳的,心中打定主意不管如何也得跟紧了云裳,便也默不作声了起来。 铺好了床,浅酌侍候着云裳洗漱了,云裳笑了笑道,“好在床倒是够宽的,你们也上来同我一起睡吧,出门在外,便也不必太过在意什么主仆之别。” 浅柳和浅酌面面相觑,这些日子跟着云裳倒也将云裳的性子摸得较为清楚了,知晓云裳不只是说说而已,便也没有拒绝,两人急忙洗漱了,翻身上了床,躺在离云裳较远的地方两人盖了一床被子蜷缩着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云裳起身之后,浅柳叫了早饭,云裳正欲吩咐浅酌去将刘明他们请过来,便瞧见昨儿个跟在刘明身旁的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王妃,刘统领出城去清点御林军去了,嘱咐属下禀报王妃一声。” 云裳点了点头,吃了早餐便决定去街上瞧瞧。在街上逛了许久,云裳却没有买什么东西,只是时而与街上小铺或者摆摊的掌柜聊上几句。来来回回地在迁城的三条主街道上逛了三遍,方慢悠悠地回了客栈。 刚走进院子,便瞧见刘明站在院子中。刘明见到云裳回来了,便连忙上前朝着云裳行了个礼,“王妃,属下找了一间小院子,我们收拾收拾住过去吧。” 云裳倒也没有拒绝,让浅柳和浅酌回屋收拾东西去。 云裳站在院中看着浅柳和浅酌回了屋,才轻声道,“准备得如何了?” 刘明连忙道,“城中的御林军已经在开始慢慢往城外撤了,也不在集中了,一共八个点,每个点末将分派了三万人左右,麒麟山那个点分派了五万人,以求最快地将麒麟山拿下来,破坏他们的消息传递。” 云裳点了点头,“我也跟着去麒麟山吧,每个小队我分派两个暗卫跟着,暗卫与暗卫之间有独特的传递信息的法子,若是哪儿出了状况我们也可以最先知晓。” 刘明应了一声,“好,那末将待会儿便带着暗卫出城。” 浅柳和浅酌拿着东西出来了,浅柳连忙道,“奴婢去退房。” 云裳点了点头,便跟着刘明出了客栈。 刘明找的院子便在客栈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四进的四合院儿,虽然地方不大,却也清雅干净。 刘明走在云裳稍稍靠后的位置,眉头一直蹙着,似是心中有事一般,云裳看了他良久,才笑着问出了口,“刘统领有心事?” 刘明脚步一顿,似乎有些为难,云裳盯着他看了半晌,他才猛地跺了跺脚,急声道,“末将听闻,王妃有了身孕?”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这位刘统领瞧着英武的模样,性子却实在是老实,只怕若是她告诉他她确实怀孕了,他便定然是跪也要跪着求云裳留在这儿的,云裳想到此处便笑着道,“刘统领可是在锦城中听见了什么传言?” 刘明面色一红,摇了摇头,“末将倒是不曾关注过这些个了流言蜚语的,是先前一个御林军问末将的。” 云裳了然,“原来如此,那那位告诉刘统领消息的御林军可有告诉刘统领,锦城中人人皆知本王妃因为睿王爷出事,忧思甚重,身子极其不好,腹中胎儿亦是随时有危险,因此只能每日躺在床上休养,连下床都十分困难。刘统领瞧我如今的模样,可像是传言中那样?” 刘明愣愣地摇了摇头,眼前作男装打扮的人是个女子,且前两日日夜兼程骑马赶了整整四日的路,若是怀孕了,定然不可能这般折腾自己的身子的。 云裳便又接着道,“刘统领应当知晓睿王爷出事的消息,长公主带走了陛下,又带走了睿王爷,野心极大,且睿王府外常年都有许多人盯着。若是不玩一些心机手段,又如何能从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从睿王府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呢?”< 第三百九十九章 窥一斑而知全豹 刘明望着云裳狡黠的眼睛,沉默了许久,便已经全然信了。 刘明帮云裳打开了房门,便连忙退了下去,云裳进了房间,房间虽然简单,却比客栈好了许多,该有的都有,连妆柩和铜镜都有,浅柳和浅酌便在一旁收拾东西,铺床。云裳坐在书桌旁,拿了张纸,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 浅酌瞧见了,目光在书桌上轻轻一扫,便发现砚台之中并无磨好的墨水,便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倒了杯茶,往砚台之中掺了一些水,拿起了墨石,轻轻磨了起来。 云裳却仍旧半晌没动,许久之后,才抬起眼来问浅酌,“我们府中寻常一个人每个月吃多少米呢?” 浅酌愣住了,倒是浅柳笑眯眯地道,“这个奴婢倒是知晓,我们府中的丫鬟小厮,饭量小一些的每个月差不多是三十斤米,饭量大一些的,是四十斤米。王妃问这个做什么?” 云裳笑了笑,方才道,“今日早起,我在城中转了三圈,城中米店一共九家,统共加起来,每个月卖出去大米两万石大米,一石大米一百八十斤,若按照每人每月三十五斤大米来算,差不多是十万人左右的口粮。迁城总人口四万人……” 浅柳和浅酌皆是听出了几分端倪来,“王妃的意思是,长公主的兵马一共六万人?” 云裳将手伸入袖中,却是一愣,方想起地图已经给了刘明,只是即便是没有地图,云裳亦是能够在脑海中清晰的描绘出附近长公主的藏兵点来。 “长公主的兵马共分布在八个点,其中有两个点是在迁城附近,包括麒麟山上最中心的那一个,其他点周围皆是有些不大的城镇。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点的兵马补给都是从迁城来,也就是说,这两个点总人数应当是在六万人左右的。”云裳声音轻轻地,顿了顿,才又道,“每个点的兵马我觉着应当是整数,按照常理来,这两个点的兵马分布只有两种情况。” 云裳未曾拿笔,只手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圈,“第一种,是麒麟山上的那一个点因为是最核心的地方,兵马布排是其他地方的两倍,麒麟山四万人,另一个点,三万人。”云裳沉吟了一下,方才接着道,“这种布排方式是最有可能的,第二种便是每个点人数平均分配,每个点皆是三万人。” 浅柳一面整理着被子一面道,“奴婢亦是觉着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要不将刘统领叫过来与他说一说此事?”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摇了摇头,“此事我尚且没有把握,如今离夜里起事的时辰尚有四个时辰,派三个暗卫,分别到最近的三个布兵点紧邻着的镇中去打探打探,瞧瞧他们那边的情况,注意打探的几个关键之处,镇上米店一共多少家,每家每月各能卖出去多少米,镇上一共多少人,当然越详细越好,速去速回。” 浅柳急忙应了声,悄然将手放在嘴边,轻轻吹出了几声类似鸟鸣的声音,四面传来三声回应的声音,云裳点了点头,知晓暗卫已经出发了。 浅柳将床铺好了,便笑着对着云裳道:“王妃今儿个忙了一个早晨了,到床上小憩一会儿吧,暗卫也回来不了这般快的。” 云裳应了一声,便走到床边将狐裘披风脱了下来,脱了鞋躺到了床上,眉头轻轻蹙起,心中突然有些想念洛轻言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想到此处,云裳便又转过头望向正在放下床幔的浅柳:“府中可有消息传过来?” 浅柳摇了摇头道:“尚且没有呢,王妃若是担心府中,奴婢传个信儿回去?”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这一来一回的总得六七日,不如早些将这件事情了解了,早些回去,嘱咐暗卫好生准备,争取今儿个一个晚上便将能够尘埃落定。” 浅柳亦是低低应了一声:“好。” 云裳这才躺了下去闭上眼睡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了,云裳在床上躺了会儿,才坐了起来,浅柳连忙上前拿了狐裘披风给云裳披上了,又帮云裳穿好了鞋,云裳站起身来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浅柳便拿起梳子为云裳梳发,一面笑着道:“王妃睡之前还在念叨府中没有消息过来呢,刚刚奴婢便收到了传信,奴婢瞧着王妃正睡着,便没有将王妃叫醒。”说着便从袖中将信拿了出来递给了云裳,“王妃瞧瞧。” 云裳点了点头,拆开信来一行一行地读了,嘴角忍不住溢出一抹笑容来。 浅柳瞧着,便笑着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王妃这般开心。” 云裳笑了笑,又将信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才应道:“倒也算不得喜事,是外祖母发现了我不见了,如今正生气呢,管家说,在我们的院子里将上上下下侍候的人都给狠狠地骂了一遍,可是知晓我这次出来定是不得已而为之,又不敢张扬,只能一个人生闷气。管家信上说,她可是连国公府都不回了,直接便在王府住下了,每次都数落院中的下人。” 浅柳有些讶异,张大了嘴道:“奴婢瞧着国公夫人是个蛮沉静慈爱的人啊,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我还以为这样的事情只有华国公那样的炮竹脾气才会做的呢,不过国公夫人也是担心王妃。” 云裳扬了扬眉,“炮竹脾气,是什么意思?” 浅酌在一旁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应着云裳的话:“就是一点就着的意思,每次华国公与王爷说话的时候都是那样,王爷总能惹华国公火冒三丈,吹胡子瞪眼的,可好玩了。” 云裳闻言亦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这形容倒也十分恰当,只怕我们回了锦城之后变得赶紧去国公府请罪了,不然定然会被外祖母骂个狗血淋头的。” 正说笑着,外面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王妃可是起了?”是刘明。 云裳示意浅酌去给刘明开门,刘明进来便瞧见浅柳正在给云裳梳头,便连忙低下眼望向地上,低声道,“王妃可有什么想吃的,末将这便吩咐人去安排。” 云裳笑了笑道:“这样的小事交给我这两个丫鬟便好了,刘统领无需操心,既然刘统领来了,我倒也有件事情想要与刘统领说,浅酌,给刘统领搬根凳子吧。” 浅酌应了声,刘明便连忙道:“末将自个儿来,不劳烦浅酌姑娘了。” 云裳笑了笑,倒也不在意刘明那般客气,沉吟了片刻,便开了口,“先前听刘统领说起御林军的布排,是麒麟山上分派了五万人,其他点分别三万人?” 刘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才又问道:“王妃可是觉着有什么不妥?” 云裳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只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御林军擅长些什么,我先前小憩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御林军的职责是保护锦城和陛下,应当对锦城最为熟悉,倒是不知晓是否擅长山林之中作战呢。” 刘明沉默了片刻,方应道:“王妃的担忧末将此前亦是有想过,诚如王妃所言,其实御林军对锦城了如指掌,小街小巷皆是我们最有力的武器,却甚少会在山林之中作战,正因为如此,末将此次才几乎将能够调遣的御林军都已经调遣了,每个点的布排亦是用了最大的兵力,便是希望即便在不擅长的地方,也能够以人数压制取得胜利。而且御林军是整个夏国最精锐的兵力,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也就是不擅长山林作战了,云裳在心中暗自道,沉默了片刻,脑中一直想着,如何能够避开弱势,将弱势转化为优势呢。 刘明见云裳没有开口,便也只能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正在此时,窗外轻轻响起两声轻叩声,云裳尚未说话,刘明便已经猛地站起了身来,大喝了一声,“谁!”说着便走到了云裳身旁,将腰间的软剑拔了出来。 云裳轻笑了一声道,“刘统领不必惊慌,是我的暗卫。” 刘明愣了愣,面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连忙退后两步,又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浅酌连忙走到床边将窗子打了开来,一个暗卫便翻身而入,走到云裳面前行了个礼道:“回禀王妃,属下在四号点附近的镇上打探了一番,镇上每月卖出去的米粮大概够五万多人食用,只是小镇上一共三万余人。” 云裳沉吟了片刻,这样说来,便是两万人了。 云裳点了点头,让暗卫退了下去,暗卫便又翻身出了屋子。 刘明目光一直随着那暗卫移动而移动,待那暗卫离开了,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道:“方才那位暗卫所言的什么五万人三万人的是怎么回事?王妃可否与末将讲一讲呢?” 云裳轻轻颔首,“本来便是要与你说的,今日早起我在迁城之中转了几圈,打探了一下迁城中米行每月能够卖出去多少米的情况,按照每个人平均吃多少米来算,算下来的人数比迁城总人数多了六万左右。长公主的点有两处靠近迁城,多半需要从迁城补给,这两处的总人数便应当是这多出来的六万人。我再让暗卫去了周围的几个点查探了一番,方才那位暗卫是第一个回来的,得到的数目是两万人。这般来看,便应当是麒麟山上有四万人,其他点事两万人左右。”< 第四百章 再起波澜 刘明闻言,望向云裳的眼中更是多了几分崇拜之色,喃喃自语着,“我竟然没有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来计算敌军的人数,王妃果然聪慧过人。” 云裳笑了笑,“从这个人数来瞧,刘统领的安排便是十分合理的,每一处都比对方多出来一万人左右。这样一来胜率便有了百分之八十,另外的百分之二十,便得瞧今儿个晚上的形势了。” 刘明应了一声,又与云裳交谈了一会儿便退了下去准备了。 接下来回来禀报的两个暗卫得到的人数都与第一个差不了多少,云裳心中便更有了几分信心,笑眯眯地道,“只要今儿个夜里不出什么大的状况,这场仗,我们便赢了。” 只是心中却仍旧放不下,便又吩咐着浅酌将此前派到千佛院附近暗中打探的暗卫找了来,细细问了好些问题,才又放了回去。 用了晚膳,外面的更夫刚刚敲响一更天的更,云裳与刘明他们一行人便一同出了城,城外的不远处麒麟山下的树林之中,没有火把,御林军皆是靠着树荫之中隐隐漏下来的月光来视物。 刘明与云裳走到了队伍中间,刘明吹了一声口哨,便开始上山了。 麒麟山极高,因着又是严冬,山顶亦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刘明低声道,“末将先前便瞧过麒麟山上的情况,特地让所有士兵都准备了两套衣服,外面的是黑色,易于在林中行走,里面的白色,易于在雪中行走。” 云裳点了点头,“山路湿滑,嘱咐后面的士兵小心一些,莫要摔倒了。” 云裳蹙了蹙眉头,觉着自己下午似乎有些太过乐观了,瞧着这样的路,这些个在锦城中训练的御林军,也不知能否适应。 幸而御林军的体力亦是十分不错的,路上已经开始有雪了,后面的御林军纷纷将外面的衣裳脱了扔到了路边。 约摸爬了两个时辰左右,才渐渐地接近了山巅,远远地,云裳已经瞧见了别的点的暗卫发来的已经准备就位的信号。渐渐地,其余七个点都已准备就绪。 此前按照计划是云裳他们率先拿下麒麟山上的点,以防一个不慎,有个别的点将信号传了过来。 只是如今其他七个点都已经准备好了,唯有麒麟山尚未达到山顶。晚行动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险。 云裳与刘明低声商量了片刻,便下令让身旁的暗卫发出信号,让其他七个点先行动起来。 信号发了出去,亦是瞧见了他们回应的暗号,云裳他们才又缓缓地朝着山上移去。 山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声,云裳一愣,便瞧见前面似乎是倒了一片。云裳神情一蹙,便听见前面的人低声禀报着,“是前面有一位士兵脚下打滑,摔倒了,因为隔得太近,所以连累了那一片。” 云裳点了点头,轻声道,“嘱咐他们小声一些。” 前面探路的暗卫已经传回来了消息,“前面已经有人在巡逻了,今夜似乎巡逻的更多了一些。” 云裳闻言,脚步一顿,“巡逻的更多了一些?莫非他们已经知晓了什么?” 已经快要到山顶了,云裳想了想,便让刘明下令让所有士兵散开来,将山顶围起来,一起往山顶围攻而上。云裳亦是与刘明分开行动,浅柳和浅酌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云裳的。 山顶亦是传来了信号,先一步抢占了山上传信之处的暗卫已经准备就绪。 士兵缓缓朝着两边散了开去,满满围成了一个圈,将山顶围了起来,一点一点地缩小包围圈,朝着山上去。 又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云裳他们却突然听到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云裳急忙命后面的士兵停下了脚步,在树后藏了起来。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看来今儿晚上是不会有什么事了,可能他们是想要明天上山来攻打吧。”一个打着哈欠的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不是老大太过小心了一些啊?不过是有人在城中询问米店老板每个月卖了多少米而已,有可能也只是随口寒暄寒暄,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大便急忙让我们加强防备,还专程写了信送往锦城给长公主,要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岂不是白忙活了?”另一个声音亦是带着几分困倦,似乎有些不满地道。 “管他呢,那是老大和长公主研究的东西,咱们只需要好生听他们的吩咐,若是这次长公主起事成功了,那我们可就有好日子过了。自从被长公主从死囚牢房中救了之后,我一直都不敢回家,也不晓得家中的老母亲如何了。长公主要是做了皇帝,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先前的男子应道。 两人正说着话,便突然听见一声惊呼,接着便是什么滚落下来的声音,一连串的尖叫也响了起来。 云裳只听见一旁传来“嘭”的一声,只瞧见一个黑影在旁边停了下来,浅柳和浅酌连忙拔出了袖中的匕首。 上面传来惊呼声,“哎哎哎…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到哪儿没有?跟你说了这雪上滑,让你走路小心着点儿你偏生不信,今晚上你都滑到两回了。” 那滚落在离云裳不远处的男子“哎哟,哎哟”的痛呼了几声,才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声,“没事儿,就是脚好像扭了一下。”说着便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抬起头便瞧见了云裳三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云裳一扬手,袖中便射出了三四根针,直直地朝着那男子的脑门射了过去,只听见一声惊呼,那男子便倒在了地上。 上面传来询问的声音,“怎么了?可是脚扭的凶了?哎,你怎么回话?在原地等着,我下来扶你。” 云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却突然停住了,云裳怕那男子察觉到了端倪,便给浅柳和浅酌打了个手势,浅柳和浅酌应了声,便猛地朝着脚步声停下来的地方扑了过去,只听得一声匕首刺入身体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浅柳和浅酌走了回来,云裳才又紧接着往山上走去。 山顶之处传来暗号,是暗卫已经将山顶的传信之处夺下来的暗号。云裳瞧见那暗号,眼中一亮,便下令让所有士兵迅速往山上围去。 山左边一个点已经传来了信号,那个点已经被攻占了下来。 山顶顿时响起喊杀声一片,浅柳和浅酌护着云裳走在稍稍靠后一些的位置:“传信点已经被抢占了下来,其他各处也已经开始行动了,几乎算得上是尘埃落定了。王妃不要着急,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云裳点了点头,知晓浅柳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想着如今她腹中有胎儿,确实也不应当去冲锋陷阵,便默许了浅柳的话,只吩咐了暗卫关注着山顶的情况,随时向云裳禀报。 兵器相接的声音,喊杀声,还有脚步声交错响着,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天已经缓缓亮了起来。 正如浅柳所言,几乎算得上是尘埃落定了,一切都十分顺遂,四面八方也不时地传来事成的信号,云裳嘴角的笑容亦是越发的深了几分。 暗卫前来禀报,山顶的兵马已经几乎被控制住了,唯有在山上的长公主兵马的领兵人率领了一小队人马,意图从御林军的包围之中突围下山。 暗卫正在禀报,山顶突然燃起了火光,火势有些凶猛,映照着整个山顶都亮了几分,云裳的面色却突然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不是说传信点已经被抢占了下来?为何突然起了火?” 一个暗卫匆匆跑了下来,“回禀王妃,不是传信点,是山顶的残余的兵将瞧着突围无望,将山顶的帐篷全部点燃了!” 云裳咬了咬牙,倒果真是破罐子破摔了,竟然将帐篷全都烧了。 “王妃不必担心,其余七个点都已经成事,即便他们点燃了帐篷来传信亦是无济于事了。”浅酌轻声安慰着。 云裳蹙了蹙眉,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刘明便下来了,走到云裳身边道,“末将不负所托,山顶四万士兵,死伤一万二,投降二万八,总算是成了。” 云裳却仍旧没有做声,目光只死死地盯着那火光。 刘明顺着云裳的目光望了过去,才道,“那是帐篷烧起来了,山顶那守将本想突围下山,没有成,便将帐篷点燃了,他们的帐篷相隔很近,便一下子全都烧起来了。”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山顶的守将是往什么方向突围的?” 刘明不知云裳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却也仍旧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东南面。” 东南面,云裳在脑中细细想了想东南面的情况,面色便变了。 刘明不知云裳在想什么,却想起方才士兵禀报的事情,“王妃方才遇见了巡逻的士兵?” 巡逻的士兵?云裳脑中瞬间闪过一道光芒。 “糟糕!锦城有危险,陛下和王爷有危险,速速下山,片刻不停留,赶回锦城!”云裳慌忙道,转身便往山下走。< 第四百零一章 匆忙回府 众人皆是全部急急忙忙地跟上云裳的步伐朝着山下走去,山路湿滑,云裳走得惊心动魄,几次险些滑倒,都被浅柳和浅酌扶住。 待下了山天已经大亮,前面的路已经是极为平坦了的,浅柳和浅酌这才松了口气,才问道,“王妃,锦城怎么了?” 云裳眉头一路都紧紧皱着,听见浅酌这般问,低声道,“麒麟山东南面快到山顶的位置,是千佛院。此前我疏忽了,并未让人率先去将千佛院中的僧众控制起来。我们攻占山顶之际,山顶最后的守军将帐篷全部点燃,一是为了向其他七个点示警,而先前那些最后做残斗的士兵是往东南方向攻去,还有一种可能,千佛院中定然也有长公主之人,兴许,连迁城之中也有。山上那火,便向长公主的探子报了信,探子定然已经连夜赶到锦城,将这边的情形禀报给了长公主。” 浅酌仍旧有些不明所以,“长公主迟早是要知道的啊,王妃不是说,长公主的藏兵若是被我们全部拿下之后,长公主便没有了退路,只能成为中之鱼瓮中之鳖,任我们抓么?” “是啊,长公主没有了退路,可是我们想要她成为中之鱼瓮中之鳖,便得要提前一步将这个瓮给摆,把织好,不然若是她的传信人先我们一步到了锦城,她知晓了如今的情形,定然会做最后的挣扎。摆在她手上的唯有一条路,当着文武百官和千万百姓的面,弑君夺位!”云裳的面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浅柳和浅酌闻言亦是吃了一惊,沉默了半晌,浅柳才道,“王妃,你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先长公主的探子一步到达锦城,提前做好准备,便可防止事情的发生?” 云裳咬着唇道,“不仅要先一步到达锦城,还应当将长公主的探子拦截下来。且通知锦城中的禁卫军,做好准备。” 浅柳咬着唇,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才转过身朝着云裳跪了下来,道:“王妃,将禁卫军调遣令交给奴婢,让奴婢去吧。禁卫军调遣令十分重要,奴婢知晓,奴婢保证,人在令在。” 云裳脚步一顿,望向浅柳,沉默了许久,方点了点头:“好,我排十个暗卫给你,三个暗卫速度比你快一些,提前抵达每一个城镇,为你准备好干粮和马匹。四个暗卫随你一同,护送你和禁卫军调遣令。另外三个暗卫沿途寻找长公主的暗探,伺机除掉。” 浅柳应了声,云裳才又道:“我将我的王妃令牌一同给你,你回了锦城之后,便去国公府寻华国公,将事情给他说清楚,将禁卫军调遣令交给他,让他去调遣禁卫军来寻找陛下的行踪。” 浅柳皆是一一应了下来,云裳轻叹了口气,拿出禁卫军调遣令和王妃令牌递到了她手中,才轻声道,“我知晓你是担忧我的身子,不愿让我冒险,这份情义我记下了。” 浅柳朝着云裳拱了拱手,低声道,“王妃是奴婢的主子,誓死保护主子的安全是奴婢应当做的,奴婢这便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浅柳便转身上了马,从云裳身边跟着的暗卫中找了十个暗卫一同出发了。 云裳望着几人的背影,这才转身对着刘明道,“虽然浅柳已经先一步出发,我们却也不可耽搁太多,我们先回迁城,而后集结齐了所有御林军便出发吧。” 刘明应了一声,一行人便连忙启程地朝着迁城去了,回了小院之后,浅酌便立马收拾了东西,只等着御林军集合完毕便出发。只是突然出现的近二十多万军队却让迁城城守吓了一跳,急忙打探了消息,敲响了小院的门。 事已至此,便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云裳索性了恢复了女子的装扮,让刘明出去见了迁城太守。 也不知道刘明与迁城太守说了些什么,不到片刻之后,迁城太守便连滚带爬地入了院子,膝盖一软,跪倒在了云裳面前,“睿王妃恕罪,下官实在不知这附近竟然藏着那么多的士兵啊,下官实在是不知啊。” 云裳勾了勾嘴角,目光落在那太守身上,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声音缓慢,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哦?本王妃到迁城不过两三日,却已经知晓你们迁城的米店每个月卖出去的米足足够十万人的口粮,而迁城一共不过四万人,平白无故多卖出去了六万人吃的米,你身为太守,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本王妃是不是应当在陛下面前参太守你一本啊,如此玩忽职守,还当什么太守?” 迁城太守闻言,身子更是抖得跟筛糠子一般,“此事说来话长,从六七年前,麒麟山上便出现了许多匪盗,专门打劫路人钱财粮食,下官亦是带人上山剿过匪,可是那些个强盗实在是太过的猖狂,且人数众多,几次我们都落了下风。下官也曾几次上书向州牧大人反应,州牧大人却一直迟迟未能解决此事,幸而这群匪盗从未对迁城百姓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下官便也只能得过且过,权当不知晓了。因此,每月粮食卖的比实际用粮多,下官便以为是周围的匪盗所为……” “呵……什么样的匪盗竟然达六万人之多?太守大人这借口,倒是妙极。我们这便要回锦城向陛下复命,太守大人若是无其他事情,便先退下吧,此事我自会向陛下呈明,孰是孰非,便由陛下来决断了。刘统领,送客!”云裳淡淡地道,吩咐着刘明将迁城太守送了出去。 不多时,御林军便已经集结完毕,云裳便同刘明一同出了院子,上了马,带着御林军直奔锦城而去。 因着有大军在侧的原因,行进的速度便稍稍满了下来,浅酌忧心云裳身子,便索性寻了马车来让云裳在马车中休息。 浅柳虽然在马不停蹄地朝着锦城赶,沿途却也在不停地传回书信来,禀报事情的进展。 事情的进展到目前为止尚且算得上是顺利的,寻找长公主的传信人的暗卫已经找到了三个长公主的人,全部将其解决在了路上,并在他们身上找到了信件。果真如云裳所料,信中将藏兵的八个点全部失守的消息传了过去。 云裳不知三个是不是就是全部传信人了,便命暗卫不得松懈,若是到了锦城便悄然埋伏在锦城城门处,若是有传信人进城,便迅速解决。 浅柳亦是一路快马加鞭,只需一日,便可到达锦城。 云裳他们尚且还有三日路程,云裳便命人传信给浅音,让浅音派出城中所有的暗桩,暗中查看城中有什么异常,一面搜寻陛下和王爷的下落,一面为浅柳做接应。并且命人在禁卫军营地附近盯着,待浅柳带着禁卫军调遣令给了华国公,华国公前往调遣禁卫军的时候,若是有人通风报信,便紧跟着通风报信之人,试图寻找长公主藏身之地。 第三日,锦城中的传信便多了起来,说浅柳已经成功将禁卫军调遣令交到了华国公手中,华国公震惊之余,急忙带着禁卫军调遣令去了禁卫军营地。 禁卫军统领见令,便连忙调遣了所有禁卫军,在锦城中进行了全面搜索。 禁卫军被调遣的那日,禁卫军营地中有个小兵悄然出了营地,便被浅音安排的暗桩跟上了,只是那小兵进了城中一间青楼便不见了踪影。 浅音命人在青楼中细细搜索了一遍,并未找到那小兵的踪影。 禁卫军尚未将城中全部搜查完,便遭到了皇后、苏琦和柳晋还有七王爷的阻拦,他们一面质疑着华国公手中禁卫军调遣令的真伪,一面说陛下失踪一事牵连甚广,禁卫军一出,消息势必走路,到时候朝中只怕一片动荡。 云裳冷笑了一声,真正动荡的只怕是他们自己吧。禁卫军调遣令突然出现在了华国公手中,便是再向朝中百官表明,夏寰宇属意的人,是洛轻言。他们定然是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幸华国公素来是一喜被人束缚的人,即便众人皆是阻拦,亦是不管不顾地下令让禁卫军加大了搜寻范围。 云裳听闻暗卫的禀报,沉吟了片刻,便转过头对着浅酌道,“如今离锦城不过一日的路程,随着御林军这般坐马车前行实在是有些慢了,便给我准备一匹马,我们先赶回睿王府吧。这样段的时间,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浅酌沉吟了片刻,才应了声,找了马来,又带了足够多的暗卫和一小队御林军,快马加鞭地往锦城赶。 第二日天刚亮,便赶到了锦城,因着浅音早已收到了消息,早早地便来接应了,倒也并未遭到什么阻拦,一进了锦城云裳便直接从后门回了睿王府。 国公夫人果然守在府中的,一见到云裳便瞪大了眼,大喝了一声,“好你个宁云裳……” 正说着,却瞧见管家匆匆忙忙地赶了来,见到云裳似乎吃了一惊,又似是立马松了口气,语气急促地道,“王妃你终于回来了,宫中来了人,说皇后娘娘传王妃你入宫,老奴正想着找国公夫人商量商量怎么办才好呢,幸好你回来了。”< 第四百零二章 暗中试探 云裳沉吟了片刻,皇后召她入宫,只怕是与禁卫军调遣一事有关。 云裳转过身望向浅酌道:“去准备衣裳,我去更衣。” 国公夫人拉住云裳道:“你不必理会,此前你可是放出了风声说你怀孕了,却身子极弱,随时都有滑胎的危险,整日都只能在床上躺着,连我这个外祖母都因为担心你腹中孩子住进了睿王府方便照看。你此时这般好端端地进了宫,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皇后,一切都是你瞎编乱造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蹙着眉头道:“可是皇后无论如何说也是一国之后啊,我这般明目张胆地抗旨,只怕不好吧。” 国公夫人瞪了云裳一眼,才有些不高兴地道:“有什么不好的?我去会会那宫中来的人,大不了我便随他入了宫,不要我这张老脸,抱着皇后哭诉去。也好让她知道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可是……”云裳正欲开口,却被国公夫人皱着眉头打断了,“行了,可是什么可是,瞧你这样子,瞧你现在这个点回府,只怕是日夜赶路都没有休息好吧?若是你这样进宫去反而引得皇后怀疑,你先去洗漱洗漱,躺到床上去尽管安安心心地睡便是,其他事情交给我来解决。”说完又瞪了云裳一眼,恨恨地道,“待我待会儿从宫中回来了,再与你算账。” 说完,国公夫人便不再给云裳说话的机会,带着丫鬟便出了院子门。 云裳站在院中想了会儿,便也觉着国公夫人所言也是有道理的,且国公夫人在后院之中浸淫了这般多年,华皇后未必是国公夫人的对手,便吩咐着浅酌准备热水,让她沐浴洗漱。 云裳沐浴洗漱完了,便随意吃了些东西脱了鞋躺到床上睡去了。 云裳是被说话声音吵醒的,正欲开口唤人,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睿王妃瞧着脸色并不是太好,可有请大夫?正好本宫带了一个御医来,便让御医给睿王妃把把脉吧。” 云裳心中一惊,皇后怎么到了睿王府来了。 正想着,便又听见国公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唉,因为担心睿王,睿王妃这几日夜里都睡得十分不安稳,白日里又不能下床,也就只能睡觉,却总是被梦魇住,而后惊醒。这精气神一直不太好,大夫倒是请了不少,每日进进出出地瞧,只是她身怀有孕,有些药又不能随意乱用,大夫也拿着没有办法。” 国公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话亦是说的十分缓慢,似乎十分悲伤一般,末了,还幽幽地叹了口气,“老身真是怕啊,怕睿王回来了,这孩子的身子也垮了,最担心的还是她腹中的胎儿,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瞧着是不太好。”皇后的声音微微一顿,便又响了起来,“陈御医……” 云裳知晓皇后只怕是想要让御医为她诊脉,便眉头轻轻蹙了起来,眼中突然滚落下了几滴泪珠,手抬了起来,伸出被子胡乱挥舞着,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喊着,“轻言,轻言……轻言你在哪儿?轻言……轻言你不要我了么?轻言!” 最后的一声却是无比凄厉的,喊完了之后云裳便猛地坐了起来睁开了眼,只是眼睛却是无比呆滞的。 国公夫人和浅酌皆是急忙跑到了床边,国公夫人坐在床头伸出手握住云裳的手,云裳浑身一震,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来,转过身望着国公夫人,又喊了一声,“轻言!” 国公夫人连忙道,“又做噩梦了?没事,外祖母在呢?” 云裳愣了愣,嘴角那抹笑容慢慢地变淡了几分,渐渐消失不见了踪影,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唤了一声,“外祖母……”而后又似是带着十分失望的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外祖母。” 国公夫人见皇后一直盯着云裳瞧,便连忙道,“裳儿,皇后娘娘来瞧你了?” 云裳闻言一愣,便缓缓转过头望向皇后,呆呆地望着皇后看了许久。皇后见云裳并未起身向她行礼,眉头便轻轻蹙了蹙,却又极快地展了开来,“裳儿,本宫来瞧你了。” 云裳似乎这才回过了身,急急忙忙要掀开被子向皇后行礼,被子掀到一半面色便极为痛苦地皱成了一团,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将脸埋在被子中不敢再动。 皇后亦是吓了一跳,便连忙道,“你既然身子不适,便不必多礼了。” 国公夫人连忙道,“可是肚子痛,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云裳勉强抬起头来勾起一抹笑容来,摇了摇头,“没事。” 皇后连忙道,“陈太医,还不赶紧给王妃瞧瞧?” 国公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目光盯着云裳,带着几分询问,云裳暗自握了握国公夫人的手,似是在安慰一般。 那太医连忙在云裳手腕上搭了一条白色的丝帕,开始把脉。 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太医身上,半晌之后,太医才皱了皱眉,低声道,“王妃身子十分虚弱,气血两亏。有些胎气不稳,不过腹中胎儿暂且无事,只是王妃定要好生注意休息和饮食,某要忧思过重,也莫要太过操劳,不然只怕会导致滑胎或者是胎死腹中。” 皇后的眉头微微一皱,半晌才问道,“可有什么法子,或者是拿些药来给王妃吃了能够安胎的?” 陈太医沉吟了半晌,才道,“安胎药几乎都是一样的方子,王妃只怕也是日日在吃的。王妃现如今倒是需要一些安神的药物,可是安神的药物对腹中胎儿有损,倒也不建议吃。” 云裳倒是轻轻浅浅地笑了笑道,“此前皇后娘娘派来的御医亦是如此说的,只是为臣妇推荐了一些食补的方子,臣妇这些日子倒是一直在吃着。不过食补不比药的效果来得快,再吃些日子应当便会有效果了。” 皇后听云裳这般一说,眼中快速地闪过了一抹晦暗难明的光芒,扬起了一抹笑容道,“既然如此,那便好,如今睿王生死不明,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云裳闻言,嘴角的笑容便凝固了起来,半晌才喃喃道,“是啊,我们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皇后盯着云裳看了会儿,才转过身对着国公夫人道,“国公夫人这些日子在睿王府中照看着裳儿倒也辛苦了,便先下去休息会儿吧,本宫与裳儿叙叙话。” 国公夫人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云裳沉吟了片刻,方笑了笑抬起头来对着国公夫人道,“外祖母今儿个一早起来尚还没有用膳呢,我命人准备了一些饭菜,外祖母先去吃些东西吧。” 国公夫人见云裳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稍作沉吟,便点了头向皇后告了退,才出了内室门。 皇后瞧着国公夫人退出了屋子,方转过了头看向云裳,沉吟了片刻,方笑吟吟地道,“华国公夫人倒是十分疼爱你的,听闻她这些天都不曾回国公府?华国公可有说什么?可有派人来催请?” 云裳微微一笑,声音十分虚弱,“外祖父这些日子亦是为了王爷之事四处奔忙,外祖母来王府的事情,外祖父也是十分赞同的,是我的这身子不争气,劳累他们这般大年纪了,还为睿王府的事情日夜操劳。那日我被查出有孕之后,大夫又说我身子不太好,这孩子只怕很难保住,外祖父和外祖母便十分着急,外祖父嘱咐我说王爷的事情便交给他,让外祖母来照看我,还特地下了令,让人守在门口,不允许任何人与我说和王爷相关的事情,免得我担忧,免得**心。” 皇后眯了眯眼,“华国公在外面做什么事,你丝毫不知?” 云裳笑了起来,“不知,亦是不想知。外祖父与王爷虽然平日里瞧着就像冤家一般,可是毕竟是流着同样的血的,外祖父对王爷无疑也是十分疼爱的,王爷出了事,我担心是不假,可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担忧却也不比我少。我唯有安安心心地养胎,才是对他们二老最好的报答,王爷若是有了消息,外祖父也定然会让我知晓的。” 皇后沉默了半晌,才道,“本宫原本还想与你说说睿王的事情的,照你这般说来,你是不想听了?”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朝着皇后微微低了低头,算是行了个半礼,“请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冷意,却是笑着道,“照着常理来,你与睿王也应当叫本宫一声母后的,华国公与国公夫人希望你们二人安好,本宫自然也是希望的,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也不说了。对了,此前睿王失踪前,可有将什么东西交给你让你转交给华国公的吗?” 云裳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原来,皇后怀疑的是夏寰宇将禁卫军调遣令交给了洛轻言。云裳在心中暗自冷笑,只是,那禁卫军调遣令是交给洛轻言还是交给华国公的,又有何区别? 云裳心中想着,便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说的可是一块黑色的令牌?”< 第四百零三章 暗斗 皇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僵,方看向云裳尚且带着几分好奇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便缓缓展开了几分笑容来,“是啊,便是一个黑色的令牌,怎么?裳儿见过?” “见过,不仅见过,而且,那块令牌现下便在臣妇枕下呢。”云裳的笑容亦是深了几分,抬起眼来有些奇怪地望着皇后,“只是,皇后娘娘为何会问起那令牌呢?” 皇后目光便落在了云裳靠着的枕头上,带着几分灼热,“在你这里?”皇后沉吟了片刻,才笑眯眯地道:“倒也并非是想要,毕竟那是属于陛下的东西,陛下将它给了睿王本宫倒也无话可说,睿王是陛下的孩子,陛下偏宠一些也无可厚非。只是,华国公虽然是睿王的外祖父,却终究不是皇族中人,此前陛下亦是考虑到害怕有人拿着那令牌为非作歹,因此才将那令牌一分为三,分别给了苏太尉、柳司徒和华国公。” 皇后的话微微一顿,方又笑了起来,“若是华国公一人拿着一整块令牌,只怕有些不合适吧?禁卫军毕竟是作为保护陛下保护皇家保护锦城的军队存在的,又怎能听一个外人的私自调遣呢?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陛下也会怪罪到睿王的身上来。” 皇后走到云裳的床边坐了下来,笑眯眯地握住云裳的手,“你可知晓,前日华国公拿了禁卫军调遣令去调遣了禁卫军,满城搜查陛下的行踪。这样一来,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了,便定然会猜到陛下出了事,这朝中只怕要大乱了。” 皇后自说自话的说了许久,云裳才带着三分迷茫三分疑惑的开了口,“禁卫军?这与禁卫军又有何关?” 皇后神色微微一顿,蹙了蹙眉,“难道你说的那黑色令牌,不是禁卫军调遣令?” “不是啊……”云裳摇了摇头,从枕下拿出了一块黑色的令牌来,皇后急忙将令牌拿了过来,面色却猛地沉了下去,那令牌倒的确是黑色的,只是令牌之上只写着一个“洛”字。 云裳连忙道,“那日知晓陛下出了事,第二日早上用早膳的时候王爷曾经回过府,便将这个令牌给了臣妇。这块令牌是王爷在宁国的时候所用的,用来调遣暗卫的。王爷说,如今锦城之中有些乱,让臣妇保护好自个儿,说已经将所有能够调遣的暗卫全都调遣在睿王府附近暗中保护臣妇,让臣妇若是有需要,随时调遣暗卫便是。便是因为如此,王爷身边才只带了两个暗卫就匆匆进宫,才因此被掳。” 云裳低下头,瞧着似是有几分失落的模样,半晌才又抬起头来,“臣妇后来因着被大夫诊出怀了身孕,外祖父说王爷之事便由他来查,臣妇便将这令牌给了外祖父,希望能够帮上一些忙。不过前日早上,外祖父倒是让外祖母将这令牌还给了我。这令牌可有什么不妥?”云裳盯着皇后,轻声询问着。 皇后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却极快地被遮掩了起来,半晌,皇后才站起身来,笑着道:“没什么不妥的,既然是睿王给你的东西,你便好生拿着睹物思人吧。瞧着你身子尚且还好本宫便也安心了,本宫便先回宫了。”说着便将令牌递还给了云裳。 睹物思人?云裳接过令牌的手微微一顿,皇后这话的意思,是在诅咒王爷?云裳浅笑着接过了令牌,心中泛起一抹冷笑,皇后只怕是不会知道,她宁云裳最是会记仇的人,这一笔,她记下了,待到了收账的时候,便是要让皇后双倍奉还的。 “臣妇恭送皇后娘娘。”云裳面上不露丝毫情绪,等着皇后出了屋子,眼中才猛地迸发出一抹嗜血的笑来。 外面传来国公夫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地远去,浅酌走到门外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才走回来道,“国公夫人送皇后娘娘出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坐到了床边,浅酌连忙蹲下身子为云裳穿上了鞋子,才又拿了衣裳来为云裳一一穿好了。刚穿好了衣裳,国公夫人便从外面走了回来,眉头紧紧皱着,“你怀孕之事不是骗人的?” 云裳心中咯噔一下,顾左右而言他,“胎儿一切都很好,裳儿自个儿便是个大夫,自然不会让自个儿有什么危险。” 国公夫人冷笑一声,声音猛地便拔高了几分,“好啊你,还真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啊,刚刚才怀孕便骑着马四处乱跑,就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身子,若是你腹中孩子有了什么事,有得你哭的。怀孕女子身子本就娇贵,若是落了胎便更是难以调理,落下什么病根子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国公夫人虽然是担心云裳腹中孩子的安危,却也不停地关心着云裳的身子,云裳胸中升起一抹温暖,连忙拉着国公夫人撒娇道,“裳儿这不是担心王爷嘛,王爷留下那禁卫军调遣令,裳儿若不出这样的计策,根本无法脱身啊。外祖母你相信裳儿,裳儿绝对不曾拿自己的身子和自己腹中的孩子开玩笑,裳儿从小便学医理,知晓如何保护自己的。” 国公夫人面色虽然仍旧有些冷冷地,却也比方才好了许多,只冷哼了一声道,“还算你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知道坐马车晚些回来,若是你像浅柳一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云裳这才想起回来之后并未瞧见浅柳,听国公夫人这般一说,便也连忙问道,“裳儿回来这么一会儿了,怎么没瞧见浅柳呢?” 国公夫人冷冷地看了云裳一眼,哼了一声,“你那丫鬟真像个不要命的一样,那天跑到国公府的时候几乎去了半条命,似是好几天不曾休息且一直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我瞧着那眼珠子都快要脱框了,面色跟鬼也差不了多少了。且因着长时间御马奔驰,整个大腿都磨破了皮,流了些血,又因为没有时间处理,血肉跟裤子粘到了一起,那日我让大夫来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简直是惨不忍睹的,血肉模糊啊。我让她这两日都在屋中好生休息,派了个小丫鬟在那边照顾着,现在只怕她还不知道你已经回府的消息呢。” 云裳咬了咬唇,心中有些发紧,咬着牙站起身来道,“我得去瞧瞧她。” 国公夫人倒也不阻止,瞧着云裳吩咐着浅酌拿了狐裘披风过来披上,又拿了汤婆子,才带着浅酌出了门,朝着浅柳和浅酌住的屋子。 云裳一面走着,一面低声问着身后的浅酌道,“你还没有回过院子?” 浅酌的面上亦是一片担忧之色,听见云裳这般问,才连忙回过神来道,“未曾,回来之后便一直都在小院儿中忙着,还未来得及回去呢。” 浅柳和浅酌住的屋子便在院子稍稍靠后面一些的位置,哪儿有一排屋子,云裳走进屋中便闻到一股药的味道,云裳急忙快走了脚步走到屋子门口,便听见有个细细的声音说着话,“浅柳姐姐,这药尚有些烫,你过会儿喝吧。” 浅柳低低应了一声是,云裳从门口抬脚踏了进去,屋中的人便都将目光转了过来,浅柳的眼中猛地便染上了一抹喜悦,掀开被子便欲下床。 云裳急忙走到床边将她按住,顺势便在床边坐了下来,“不用起了,你伤得这般重还只顾着行礼。” 浅酌让那屋中侍候着的小丫鬟退了下去,云裳才带着几分责备地望着浅柳道,“你倒是只知道劝我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放到你自己身上你倒是丝毫也不知怜惜,虽说事情紧急,却也没有到让你那般不要命的情况。让我瞧瞧伤得如何了,我那儿倒是有不少好药,待会儿让浅酌给你送些过来。你这个傻丫头,平日里瞧着倒是沉稳冷静的模样,怎生有时候也这般直肠子呢。” 浅柳轻轻笑了笑道,“伤口瞧着有些不好看,奴婢可不敢让王妃看,不过只是瞧着瘆人,其实伤倒是不见得有多严重,这几日国公夫人亦是吩咐下人拿了许多名贵的药来搽了。王妃不必担心,再过个三五日的,奴婢便照旧生龙活虎的。” 浅酌亦是站在云裳身边望着浅柳,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王妃说你真是一点儿也没有说错,平日里比谁都冷静,怎么就这么不懂爱惜自己呢。我可不管,你得早些好起来和我一同侍候王妃,想一直歇着可没门。” 话语中虽然带着噌怪,却满满都是关心。 浅柳见两人都声讨起自己来,连忙告饶,转开了话茬子,“这些日子锦城中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朝中百官似乎都知晓了陛下出事的消息,近日许多官员都十分活跃,奴婢让人搜集了一些名单,左右奴婢现在也闲着,待会儿便整理给王妃,名单上面记载着哪些官员近日曾经有过来往,官员之间有什么重要的动静。还有朝中那些重要的后宅夫人们的动静亦是都有的,对了,王妃可曾知晓,柳老夫人去了。”< 第四百零四章 奇怪的簪子 云裳愣了愣,眼中带着几分惊愕,“你说什么,柳老夫人去了?是……死了?” 云裳生怕自己理解错了浅柳的意思,便将话挑明了来问,面上满是惊讶。 浅柳点了点头道:“是死了,便是我们离开锦城之后四五日的事情,奴婢刚得知此事的时候亦是有些难以置信,柳府对外发丧是说的病死的。只是上一回在长公主府中瞧见柳老夫人的时候,精神头什么都是十分好的,哪里像是有病的模样。且奴婢命人暗中打听了,那段时日,柳府中根本不曾召请过大夫。” “也就是说,病死极有可能只是柳府寻的借口,真正的死因只怕另有乾坤,因此柳府根本不敢公之于众。”云裳轻蹙着眉头,喃喃自语着。又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又想起一茬来,“我记着我们还未出城的时候曾经收到府中传信,说柳老夫人曾经来府中求见过我,只是因为我根本不在府中,管家便寻了借口回了。” 浅柳和浅酌听云裳这么一提,便也纷纷想了起来,浅柳亦是觉着有些奇怪,“莫非柳老夫人是有什么事想要跟王妃说?”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站起身来道:“你好生歇着吧,我去找管家来问一问。府中的事情都不要劳神了,我自会安排人处置的,这几日,你的任务便是好好养伤,早些康复。” 浅柳应了声,云裳便带着浅酌出了屋子,回到了自己房中,国公夫人正躺在软榻中看书,见云裳回来只淡淡地看了云裳一眼,便没有理会。 云裳便吩咐着浅酌去将管家寻来,待浅酌出了门,云裳才走到软榻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放置在一旁的茶杯递给国公夫人道,“外祖母请用茶。” 国公夫人挑了挑眉,哼了声道,“你这丫头瞧着温温婉婉乖乖巧巧的,只是心眼儿可不少,此前我是被你骗了,现在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说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事情?” 云裳额上滑落两滴冷汗,倒是不曾想到国公夫人亦是个一句话便能噎死人的性子,却也不敢扭捏,连忙道,“我方才听浅柳说,柳老夫人没了?” 国公夫人倒是不曾想到云裳问的是这件事情,亦是愣了一愣,才转过头又看向手中的书道:“是啊,说没就没了。那位柳夫人与我认识倒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性子泼辣了一些,又是个市井妇人上来的,经常让我们这些自视甚高的大家闺秀世家夫人所瞧不起,不过倒也是个没有心机的,一门心思通到底的性子,比起许多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好多了。” “外祖母与那柳老夫人可熟悉?我听浅柳说,柳府说柳老夫人是病死的?”云裳又询问道。 国公夫人听着云裳的话茬子总在柳老夫人身上打着转,便觉着有些奇怪,抬起头来望向云裳道,“你今儿个怎么这般关心她的事情啊?怎么死的还不是柳府一句话的事情,真正的原因也只有柳府的人才知晓。”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也将事情说了出来,“我听闻,我刚离开睿王府的第二日,柳老夫人便上门来过,只是因为我根本不在府中,管家便寻了个借口回了。我与柳老夫人素来没有怎么来往,平日里见到也不过因她是长辈会行个礼而已。且我来锦城的时日也并不长,与柳老夫人见面的时候前前后后算起来也不到十次,她为何会突然上门来呢?” “还有这事?”国公夫人闻言,亦是蹙了蹙眉头,陷入了深思。 不一会儿,管家便匆匆赶了过来,朝着云裳和国公夫人行了礼,才道:“王妃召老奴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裳听管家有此一问,便知晓浅酌只怕并未将事情告诉管家,沉默了片刻,便问道,“我出了府的第二日曾收到府中采买的丫鬟的传信,说柳老夫人曾经上门来探望过。管家可还记得,那日是什么情形?” 管家沉吟了片刻,似是在回想,过了会儿,才道:“那日老奴正在账房查账本,便听门童禀报,说柳老夫人求见王妃。那时王妃不在府中,老奴想着柳老夫人身份不低,且平日里并无来往,便让门童将柳老夫人带到了花厅。” 管家说着便又稍稍顿了顿,才又道,“待老奴到了花厅的时候,就瞧见柳老夫人似乎神情有些恍惚的模样,见到老奴便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险些将桌上的茶杯给打翻了。开口便说,听闻睿王妃身子有些不太好,偶然路过睿王府,便想要入门探望一番,不知睿王妃可方便。” “王妃不在府中,老奴便只得回答说王妃身子十分虚弱,大夫说只能卧床休养,暂时只怕不能见客。柳老夫人询问了好几遍,老奴虽然觉着有些奇怪,只是王妃那时不在府中,让柳老夫人见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老奴便都回绝了。我见着后来,柳老夫人的神色便变得有些失落,似是失了魂一般,面色亦是有些苍白,老奴问了好几次柳老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柳老夫人都连连摆手说没事,老奴又问柳老夫人可是找王妃有什么要紧事,需不需要老奴转达,柳老夫人似是犹豫了一下,才摆了摆手说算了。后来便在花厅中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离开了。”管家瞧着云裳与国公夫人都十分关注的模样,便尽量将当时的情况说的细致了几分。 “神情恍惚,一连问了好几遍,像失了魂一般,面色有些苍白……”云裳蹙着眉头,脑中一直盘旋着一个疑问,“柳老夫人来府中寻她究竟是为了何事呢?” 国公夫人亦是眉头轻蹙,似是陷入了深思一般。 云裳便摆了摆手,让管家下去。管家便又朝着两人行了个礼,退到了门口。正欲转身离去,却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急急忙又转过了身来,对着云裳道:“对了王妃,尚有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就在前几日,有一个小乞丐送来了一个盒子,指明要给王妃,说是有人吩咐他送来的。” “盒子?”云裳抬起眼来望向管家,“什么盒子?” 管家连忙道:“王妃不在府中,老奴便将盒子收了起来,老奴这便去拿过来。” 云裳点了点头,管家便匆匆离开了。 云裳转过眼望向国公夫人,眼中满是疑惑,“听管家这么说来,柳老夫人找我似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与我说,可是我与她并不熟悉,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国公夫人眼中亦是一片疑惑,“我亦是想不到是为了何事,如今她已经没了,便更是无从下手,不过你倒是可以想法子去找原本侍候她的丫鬟问问。那日她过来,身边肯定是带着丫鬟的,说不定她身边的丫鬟知道呢。”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沉思,轻轻颔首,“只是要能从那般大的柳府中找到一个丫鬟,且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来,尚且有几分困难呢。” 云裳想了许久都无法相处柳老夫人找她究竟所为何事,便索性将此事放到了一旁。 过了一会儿,管家便将那盒子带了过来,盒子长约半尺左右,宽不过两寸,云裳伸手欲接,却被国公夫人拍掉了手,“这不明来历的东西你也敢伸手去接?”说着便瞪了云裳一眼,命人拿了布来将全身都遮住了,方将盒子打了开来。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之上,眉头却蹙了起来,“簪子?” 盒子中躺着的正是一根簪子,且是一根看起来十分朴素的紫玉簪子,花纹简朴,只是簪子的簪头有云凤纹,除此之外,便再无多余的样式。 浅酌走过去将簪子拿了起来细细的查看了一番,摇了摇头道,“王妃,没有毒。” 虽然说没有毒,却难保没有其他东西,国公夫人倒也十分小心,拿了手帕来将那簪子拿了起来瞧了片刻才道:“是紫玉,且是上品紫玉,这簪子看起来不打眼,却是十足的名贵。” “外祖母可有瞧见过锦城中谁戴过这个簪子?”云裳亦是拿起来瞧了瞧,除了是紫玉之外,簪子的雕工亦是十分精致。 国公夫人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我素来不怎么关注旁人戴了什么簪子,穿了什么裙子之类的小事儿。” 云裳笑了笑,便将那簪子放回了盒子中,抬起眼来望向管家道,“你可有问过那小乞丐,这东西是何人让他送来的?” 管家连忙道,“老奴倒是问了,那小乞丐只说是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女子,其他的便说不太清楚了。” “这便难查了。”云裳蹙了蹙眉,“不过还是叫人去将那小乞丐带过来吧,叫个画师来,将女子常见的几种发饰、脸型、眉形、鼻子形状、嘴的形状都一一画下来,让那小乞丐指认指认哪一个更像一些,而后将这些特征全都拼起来再让小乞丐瞧一瞧。再问问小乞丐最近几日可有见过那女子,在何处见过。” 管家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锦城中能够戴得起这样的紫玉簪子的人家也不多,下来打听打听便是了。”国公夫人淡淡地道。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若是这簪子涉及什么事情,我这样漫无目的地去四处打听,只怕不太好,先问问那小乞丐瞧瞧有什么线索吧。”< 第四百零五章 市井流言 国公夫人轻叹了口气,“轻言出事都已经十天了,一直都没个消息,真叫人担心。禁卫军也找了两天了,这可什么时候才能够有线索哟。” 云裳心中亦是十分担忧,只是瞧着国公夫人眉头紧皱一副担心的模样,便开口劝慰道,“王爷是自个儿去的,那日早晨走的时候还特意将暗卫留了下来,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冒这个险,外祖母无需担心,我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国公夫人拍了拍云裳的手,点着头道,“但愿如此吧。轻言还不知晓他就快要做爹了呢,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云裳听国公夫人这般说便也有些期待了起来,这个孩子的到来令她十分意外,只是却也是无比欣喜的,可是因着这样的好消息无人分享便也少了几分喜悦。若是洛轻言知晓了,应当会十分开心的吧,此前他也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国公夫人盯着云裳看了会儿,才笑着道,“此前知晓你怀着身孕还悄悄离开了锦城,可把我急坏了,如今瞧着你一切都好,腹中的孩子也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也有几天没回国公府了,待会儿我便收拾收拾回国公府瞧瞧。我说你这睿王府这么大,就你一个主子住着,也没个说话儿的人,不如跟我一同回国公府吧。我瞧着你与我那孙媳妇也挺聊得来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笑着道,“我得在这儿等王爷回府呢,若是王爷回来了,瞧着这冷冷清清的心里多膈应。” “好吧,你这丫头对我那冷面的外孙倒是极好的,那我便先去收拾东西回国公府去看看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会经常来串门儿的。”国公夫人说着便站起身来,在丫鬟的搀扶下往门外走着。 云裳瞧着她行走间腿脚有些僵硬,便也陪着她出了内室,轻声道,“这天气愈发的冷了,待过两日得了闲裳儿给外祖母配些养身的药来,外祖母煎了喝了,即便是阴冷的天儿膝盖关节那些地儿也不会疼得厉害。” 国公夫人转过头望向云裳,笑着道,“眼睛贼尖,我每日在国公府晃荡来晃荡去,也没人发现,这才在你面前走了这么几步路你便瞧见了。好,听闻你医术亦是好的,我便等着了。” 云裳亲自将国公夫人送回了一旁的院子中,陪着她瞧着丫鬟收拾东西。云裳便吩咐着下人准备了马车,让下人在马车的凳子上垫上了厚厚的狐狸毛做的垫子。又让人先在马车中摆上了炭盆,让马车中先暖和了起来。 国公夫人在一旁瞧着云裳轻声吩咐着下人,神情极为认真的模样,嘴角亦是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因着外面有不少人盯着,云裳便将国公夫人送到了门口便回到了院子,一跨进院子便瞧见管家站在屋外来回踱步着,似乎是在等她的模样。 “管家可是有什么事情?”云裳从管家身边走过进了屋,将狐裘披风交给了浅酌,才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端起一旁的热茶捂了捂手,方抬起头来望向管家。 管家连忙道:“老奴让人去找到了那小乞丐,也找来了画师,只是那小乞丐已经不大记得那女子的模样,无论画师如何询问,都想不起来,此路,只怕行不通啊。” 云裳点了点头,这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也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那便不问了,跟那小乞丐说,若是在街上遇见了那女子,记得来与我们说。就放他离开吧。”云裳低下头,细细地撇开茶杯中的浮沫,低声道。 管家点了点头,正欲退下,云裳又道,“对了,你派人去打探打探,柳老夫人来我们府中的那日,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 管家连忙应了声,云裳抬起眼望向管家,想了片刻,似乎也没有其他事情吩咐,便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 云裳喝了杯茶,便坐到软榻上看起书来,看了会儿,却突然听见外面便传来了浅音说话的声音,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笑眯眯地抬起头来望向门口,果不其然,便瞧见浅音走了进来,刚走进屋中便连忙将披风拿了下来,递给了一旁的丫鬟道,“拿到外面去烤一烤,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来,雨中还夹杂着一些雪,虽然不大,可是还是有些冷。”说着便抬起头望向云裳道,“奴婢先在火盆儿便上烤烤火去去寒气再过来陪王妃说话儿,可不能将寒气过给了王妃。” 云裳笑了笑,“哪有那么娇气?” 浅音却是一片夸张的模样,连忙道:“那可不行,如今王妃的身子可不同以往。”说完又在屋中扫了一圈,便抬起头望向一旁侍立着的端着茶壶的丫鬟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湖边的梅花开的正好,王妃素来喜欢梅花,这屋中也太过素淡了一些,天气冷,得关着窗这炭盆子才起得了作用,关了窗连梅花香都闻不见。你去湖边剪几枝好看些的回来插在花瓶里吧,得剪那花骨朵儿将开未开的,好看又能够养得久一些。” 那丫鬟望向云裳,云裳笑了笑道,“将茶壶放在桌子上去吧,左右是浅音指使你去的,便让她来帮我斟茶好了。”那丫鬟便应了声,放下了茶壶走了出去。 浅酌亦是在一旁笑了起来,“这浅音姐姐一回来,奴婢便觉着,所有的事儿都被浅音姐姐做了,幸而浅音姐姐嫁了人了,不然奴婢可得担心会不会失宠了。” “哈哈……”浅音闻言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走到了软榻边坐了下来,咋咋呼呼地道,“可算是暖和了些了,刚才走过来手都冻僵了。” 说着便伸出手去拿起茶壶果真给云裳倒了一杯茶才道,“御林军快到了,这一回御林军回来可是一点儿也不像去的时候那般悄无声息的,突然有这么一大队军队靠近,只怕会引起恐慌,王妃你瞧该怎么办才好?” 云裳笑了笑,将书放在了一旁,稍稍坐起来了一些,才道:“让刘明拿了御林军统领的令牌去宫中求见皇后娘娘便是,就说此前陛下曾经下旨御林军去迁城附近剿灭长公主的藏兵,而今已经完成了陛下的旨意,却突然听说陛下失踪,特意赶回锦城来协助禁卫军彻查陛下行踪。” 浅音点了点头,“好,奴婢待会儿便给刘统领带个信儿出去。御林军一直都是十分神秘的存在,这么大张旗鼓的回来,只怕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盯上,到时候在想悄然隐蔽下去只怕便难了。” “这可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到时候陛下回来了,这事就交给陛下烦恼去吧。”云裳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笑眯眯地望着浅音,打趣着道,“我瞧着你的模样,倒是比之前气色好了许多,想必洛意带你定然是十分不错的……” 浅音瞪了云裳一眼,带着几分埋怨,“王妃,奴婢在和你说正事呢。”说着便急急忙忙地将话茬子岔开了去,“对了,王妃,前几日有人悄悄去看过沈淑妃呢。” 沈淑妃?这个名字已经许久不曾听到了,云裳蹙了蹙眉,笑着道,“是谁这般念得旧情,沈淑妃都已经入了冷宫这般久了,竟然还有人惦记着。” 浅音摇了摇头,“最近宫中守备森严,这消息还是浅浅老大送出来的呢,浅浅老大说那人蒙着面,且轻功极好,暗卫并未跟上。不过那人对宫中的地形似乎十分熟悉的模样,应当是宫中之人。” 云裳勾了勾嘴角,低声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继续盯着吧,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查探望沈淑妃的人究竟是谁。” 说完又喝了口茶,抬起眼来望向浅音,“对了,柳老夫人去了几天了?可有出殡?” 浅音偏着头想了想,才回答道:“五天了吧,还没有出殡,听闻夏国这边一般都是七日后出殡的。” “那便是后天了。”云裳喃喃道。 浅音闻言,急忙问道,“王妃是想要做什么?王妃如今怀着身子,可不要去瞧那出殡的事情,不吉利的。左右现在整个锦城都知晓王妃孩子怀的不是很稳,需要静养,若是柳府的人相请,便以此为借口,推了便是。” 云裳闻言亦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吉利的,况且,我也没有说过要去啊,随口问问便是了。先前外祖母说,可以去找她的丫鬟来问问关于柳老夫人的事情,我想着出殡那日比较混乱,看能不能安排人去将服侍柳老夫人的丫鬟带出来。” 浅音听云裳这么一说,才稍稍放心了一些,连忙道,“奴婢这便让人去安排,对了,奴婢在府外,关于柳老夫人这死因倒是有些市井流言,说在柳老夫人死的前三四日的模样,柳司徒曾经与柳老夫人大吵了一架,那一吵当场便将柳老夫人气得险些晕倒了呢。”< 第四百零六章 送簪子的人 云裳笑了笑,转过头看向浅音,眼中带着几分打趣,“想不到我们浅音也会听这些不着调的市井流言,你跟在我身边那般久了,自然是知晓,这市井流言尤其信不得的,指不定有谁在那里散播呢。” “可是这传言奴婢听着倒是觉着像是真的一般啊,听闻是离奴婢住的那院子不远的一个男子传出来的,他说他的侄女便是柳老夫人院子里侍候的。”浅音轻声道,眉头轻蹙,似是在想些什么。 云裳笑眯眯地望着浅音道,“那你可有问过,柳司徒为何与柳老夫人吵架啊?” 浅音被云裳这么一问便噎住了,咬了咬牙道:“兴许便是为了柳司徒与长公主那点儿风流韵事啊,柳老夫人本身便是个善妒的。王妃你瞧这么多年了,柳司徒身边除了柳老夫人便只有一个妾侍,听闻还是柳司徒在烟花之地遇上喜欢上的,本来柳老夫人也不愿让那女子进府的,可是那女子却突然怀孕了。想着那时候柳司徒正是在官场上的关键时候,不想让他落得个不好的名声,柳老夫人才在柳妃的劝说下,让那女子入了府。可是后来那女子莫名其妙的便落胎了,想来也是柳老夫人所为的吧。” “嗯,你倒是听了不少小道消息。”云裳笑着道。 门帘被掀了开来,先前被浅音叫去剪梅花的丫鬟捧着几枝梅花走了进来,笑眯眯地道,“王妃,梅花剪来了,你瞧瞧这几枝可好?” 云裳抬起眼看了看,倒都是含苞待放的模样,花骨朵儿上还带着几分水珠,看着倒是清新。云裳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花瓶笑着道,“插到那儿吧。” 丫鬟便走到花瓶旁插花去了。 浅音也极有默契的转开了话茬子,“这花被这夹着雪的雨淋过了,虽然瞧着新鲜一些,可是香味却淡了,过两日若是天晴,再去摘下来便最好。” 浅音又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浅音离开之后天便暗了下来,浅酌笑着道:“王妃还说好生休息休息呢,先前皇后娘娘来了之后,便一直不得闲,现在总算好了。奴婢去传膳,王妃用了膳便早些歇下吧。” 云裳亦是觉着有些疲累,便应了声,吃了晚膳便早早地歇了。 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晌午了,云裳慢悠悠地起了床,还在用早膳,管家便在门外等着了。 云裳倒也不急,慢悠悠地用了早膳,才传了管家进来。 “王妃,老奴命人去查了柳老夫人来咱们府中的那一日都去了哪些地方,暗卫查到,柳老夫人一大早便出了柳府,急匆匆地想要进宫,结果在宫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守宫门的侍卫说皇后娘娘有交代,未经传召一律不见。柳老夫人似乎有些着急,险些与侍卫发生了冲突,被身边的丫鬟劝了下来。后来柳老夫人便被丫鬟搀扶着回了马车,在马车中似乎坐了好一会儿,才让马车车夫赶车往咱们府中来的。” 管家微微一顿,见云裳并未打断,便又接着说了下去:“后来从咱们府中离开之后,柳老夫人便叫马车车夫赶着马车在城中绕了好几个圈,又去了趟宫门,却仍旧未能进宫,这才回了柳府。” “皇宫,睿王府……”云裳轻轻蹙着眉头,眼中满是不解,柳老夫人为何执意要进宫,又为何要来找我呢? 云裳依旧满头雾水,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 管家又道:“今日早起,皇后娘娘出了宫,亲自出城去迎接了御林军,随行的还有七王爷,苏太尉,柳司徒,还有华国公。” 云裳点了点头,想必刘明已经将御林军统领令牌传入了宫中。 “皇后娘娘是如何安置御林军的呢?”云裳问道。 “皇后娘娘命人在锦城中临时收拾了一座不小的府邸,让刘统领住进去,让御林军在城外扎营。不过刘统领说他定是要与御林军在一块儿的,便拒绝了皇后娘娘的安排。”管家连忙应道。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刘明倒是一个有福不懂得如何享受的人,若是我,便接受皇后的馈赠了。” 除此之外,管家便没有其他事情要禀报了,便退了下去。 这一日倒是十分的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二日便是柳老夫人出殡的日子,天气倒是放晴了,云裳便也有了兴致,带着丫鬟在府中散步,隔着层层墙的阻挡也能够隐隐听见外面的哀乐声和哭泣声。 云裳驻足听了会儿,便回到了屋中,刚前一步进屋,后一步管家便匆匆赶了过来,“王妃,之前送来那簪子盒子的小乞丐来了,说他方才在街上瞧见那个女子了。” 云裳一愣,转过身连忙道,“去,将那小乞丐带过来,我要亲自询问。” 管家应了声,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约摸七八岁大小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衣裳单薄,这般冷的天气竟连鞋子都没有穿。 云裳见状,便急忙让浅酌找了一件下人穿的衣裳和鞋子来让他穿了,这才开口问道,“你方才跟管家说你见到了那日叫你送来盒子的女子,你在何处瞧见她的?” 那小乞丐有些怯怯地望着云裳,声音有些轻,“就刚刚在街上,就在这外面街上。死了人的,我看见那女的跟在那送死人的队伍里的,就跟在那抱着木头牌子的人身后不远。” 云裳眯了眯眼,细细将那小乞丐的话整理了一遍,他的意思是,他方才在送殡队伍中瞧见了那日送盒子的女子,那女子就跟在抱着灵位的人身后不远。 送殡队伍,方才送睿王府附近经过了的送殡队伍,应当只有柳老夫人的了,那女子在送殡队伍中,且跟在抱着灵位的人身后不远,应当是柳老夫人亲近之人。 那簪子,也许正是柳老夫人的人授意送过来的。 据管家说,那簪子送过来的时间,是在柳老夫人去世之后的第二日。 云裳脑中闪过几个念头,便急忙抬起头吩咐着管家道,“带着他去指认那个女子,安排人制造一些混乱,趁乱将那个女子带回府中来。” 管家应了声,听着云裳的语气便知晓此事十分着急,便连忙抱着那小乞丐便出了屋子。 云裳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总觉着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未能想透,心中亦是有些着急。 浅酌见着云裳的模样,不敢打扰,便帮云裳冲了一杯茶。云裳蹙着眉头望着花瓶中的梅花,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说,柳老夫人进宫求见皇后和来王府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浅酌只是不知道的,被云裳一问便愣在了原地,想了半晌才有些犹豫地道,“额,会不会是为了长公主?” “长公主?”云裳摇了摇头,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 浅音便连忙道,“除了长公主奴婢便实在想不到是为了什么了。” 云裳脑中正一片混乱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声,“王妃,国公夫人来了。” 云裳这才连忙收起脑海中混乱的思绪,走到门口,国公夫人杵着拐杖从门外走了进来,云裳连忙上前搀扶着,国公夫人见到云裳,蹙了蹙眉道,“这般好的天气,你不去院中散散步?怀孕了也应当多散散步的,到时候孩子才好生。” 云裳应了一声,岔开了话茬子,“今日外面这般乱糟糟的,外祖母怎生过来了。” 国公夫人闻言,似是恍然一般,抬起头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年纪大了,这记性也不太好了。我过来是找你有事的,那天不是说有人送了那紫玉云凤纹的簪子过来吗?我这两天在府中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长公主特别喜欢云凤纹的簪子,因为她标榜着自己信佛,簪的簪子都比较素,这云凤纹好看又大气,又简洁。她年轻些的时候倒是经常戴,最近倒是没怎么见了。不过我倒是没见过她戴紫玉的,寻常她都只戴些木头或者竹子做的。” “长公主?”云裳闻言,眉头便又蹙了起来。 既然是长公主喜欢的样式,柳老夫人身边的人为何会将那簪子送到王府来呢? 长公主…… 云裳仍旧没有头绪,只得陪着国公夫人细细地询问了长公主以前的一些事情,说了约摸半个时辰,管家便又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 国公夫人皱了皱眉,“这是谁,怎么穿着这么一身便跑到这儿来了,多不吉利。” 那女子却匆匆忙忙走到云裳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奴婢终于见到王妃了,王妃,奴婢的主子死的冤枉,求王妃为主子做主。” “你主子是谁?”云裳尚未开口,国公夫人便又有些不高兴地问着。 云裳连忙道,“外祖母,这位是柳老夫人身边侍候的,那个紫玉云凤纹的簪子,便是她让那小乞丐送来的。” 国公夫人闻言,便愣住了。云裳这才转过头看向那女子道,“你说你主子死的冤枉,为何?” 那女子连忙道,“奴婢的主子是被老爷和长公主联手杀了的,只因为主子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被老爷发现了……”< 第四百零七章 柳暗花明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眼中带着亮得惊人的光芒,“你主子,瞧见了什么?” 那女子闻言,身子猛地一颤,才咬着唇喊了出来:“主子瞧见了,瞧见了陛下和睿王爷!”说罢便像是没有了力气一般,身子软倒在地,声音低了好几分,“那日,主子去老爷住的主院之中寻老爷,可是老爷不在,主子瞧着房中有些乱,有好些书散落在地,便亲自动手帮老爷收拾起房间来。一不小心碰到了书架上的什么,只听得轰的一声,整个书架便移了开去。” 那女子声音一直不停地颤抖着,似是仍有些惧意,“书架移开后便是一个黑漆漆地洞,那日就奴婢一人跟着主子,主子被吓了一跳,在外面瞧了一会儿,才拉着奴婢一同走了进去。结果走了没有多久,就看见了一间铁门,主子好奇铁门中有什么,便从缝隙中往里面望去,就看见陛下和睿王爷坐在里面。” “主子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多留,急急忙忙地便跑了上来。在书架上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才将那书架移了回来。又害怕被老爷发现,只能凭着记忆将屋子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云裳对女子的话将信将疑,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柳老夫人瞧见了陛下和睿王爷,之后便想要进宫禀报皇后娘娘?” 女子摇了摇头,“主子与老爷毕竟已经那么多年夫妻,一开始主子只是受到了惊吓,那时候陛下出事的传言和睿王爷的失踪将锦城闹得沸沸扬扬,主子根本不敢相信从老爷屋子中的暗房里面看到的是陛下和睿王爷。可是主子更不敢就那样去询问老爷,便又在第二日老爷不在府中的时候去寻着那暗房走了下去,这一次,主子隔着门与陛下和睿王爷交谈了几句,便确定了两人的身份。睿王爷告诉主子说老爷只怕是受长公主的蛊惑,因此才做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让主子进宫寻皇后娘娘,或者来睿王府告诉睿王妃。” “主子回屋之后便像是失了魂一般,连晚膳都没有用在屋中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日天不见亮的便叫了马车出了门进宫求见皇后娘娘,却不想竟然连宫门都没能进到。主子没有见到皇后娘娘便有些犹豫,毕竟主子和老爷这么多年相伴。后来却也咬了咬牙来了睿王府,管家说王妃身子不好,无法见客。主子忙活了一个上午,只得无功而返,在马车中抓着奴婢的手问奴婢,这是不是命……”女子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云裳急忙叫人端了杯热茶给她,心中暗自思量着,这女子所言,倒是与管家查到的情况一致的。 “后来呢?柳老夫人又是为何没了的?陛下和睿王爷是否还在柳府之中?”国公夫人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连忙开口问道。 那女子喝了几口茶,方缓过来一些,向着云裳道了声谢,才又道,“主子心中藏着事,回府之后便病了。可是因着陛下和睿王爷的事情,心中一直惴惴不安,那日天气好在府中散步,鬼死神差的便走到了老爷院子外,却瞧见老爷正在和一个女子说话,神态亲密。那女子背对着门口,主子只瞧见她簪着一只紫玉云凤纹的簪子,瞧着背影似有几分熟悉。因着前段时日主子发现了老爷与长公主的事情便一直对这种事情十分敏感,当时便忍不住了,急匆匆地冲了进去,指着那女子破口大骂,刚骂了两句便愣住了,才发现那女子正是长公主。” “当时老爷有些生气,和主子大吵了一架,让主子滚。主子气极,便气匆匆的回了院子,只是回去之后却突然拉着奴婢的手说,长公主既然与老爷勾结做出了那般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再不知悔改,柳府便完了。那日主子心不在焉地用了晚膳,便让奴婢在院子中呆着,带了另一个丫鬟去了老爷的院子中,主子进了老爷的院子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便有老爷院中的侍从来传话,说主子突然发病,没了。连同陪着主子去的丫鬟,都不见了。奴婢猜想,主子定然是一时心急,将知晓了陛下和睿王爷之事说了出来,被长公主和老爷灭了口的。 那女子泪水已经流了一脸,朝着云裳磕了好几个头,“求王妃给主子做主!” 云裳连忙道,“若是你所言,句句属实,我自是会为你做主的。那紫玉云凤纹的簪子是你送过来的?那簪子你又是怎么拿到的?” “主子没了之后,奴婢便心心念念想要为主子报仇,早上出府采买的时候在睿王府来过许多次,只是每次府门都是紧闭着,且还有护院把守,奴婢根本没法接近。奴婢便回了府,趁着老爷院中无人的时候,佯装是前去送东西的丫鬟,进了院子,奴婢瞧见那簪子放在外屋之中,便拿了过来。内屋门口有人把守,奴婢没法进去,也无法确定陛下和睿王爷是否还在府中。”那女子低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又问道:“除了这些之外,你还知晓其他事情么?” 那女子摇了摇头,“奴婢知晓的已经全部告诉了王妃了,其他的便没有了。” 云裳便让浅酌将那女子带下去安顿了,方转过身望向国公夫人道,“外祖母,此事,你怎么看?” 国公夫人皱着眉沉默着,半晌才道,“她所言之事实在是太过离奇了,我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云裳轻轻颔首,“听起来倒确实有些离奇,只是却也大部分都是真的。此前陛下刚刚不见的时候,我便让暗桩四处留意锦城之中有什么异常,我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柳府,因为柳府之中的采买突然多了一些,且有许多都是陛下喜爱吃的东西。不过我让柳吟风公子回府去打探了一番,柳公子说是柳夫人娘家的几个亲戚过府来小住一段时日。” “还有此事?”国公夫人有些惊讶地道。 云裳点了点头,又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查柳老夫人为何要到王府来找我,便让人查了查柳夫人当日都去了什么地方。打探到的结果,和方才那丫鬟说的基本符合。那日柳老夫人是天不见亮便想要进宫,结果被宫门侍卫拦了下来,后来便才到睿王府来的。” 国公夫人闻言,想了想,便站起了身来,“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让人去叫你外祖父来,带着禁卫军直接去柳府搜。” 正说着,便听见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王妃,华国公来了,现下人在花厅中。” 国公夫人便急忙朝着门外走去,嘴里喃喃着,“来得正好,正要找他呢。” 云裳见状,便急忙站起了身来,叫浅酌拿了狐裘大氅过来披上了,便也急忙跟了上去,朝着花厅走去。 国公夫人瞧着走得很急,只是因着腿脚不便的缘故,倒也不快,云裳很快便追上了。 “外祖母,此事还有许多事情都未搞清楚,且柳晋亦是朝廷重臣,想要搜府只怕是不行的,尚需从长计议。”云裳急忙道。 国公夫人闻言,便转过身来拉住了云裳的手道,“丫头,道理你外祖母都懂,可是事关重大,轻言还在那儿关着呢。若是凡事都需要考虑周全再去做,就晚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呢。还不如先不计较后果的去做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做了再说。” 说着,便又松开了云裳的手,朝着花厅走去。 云裳蹙着眉头站在原地想着柳老夫人的话,轻叹了口气,咬了咬牙,是啊,如今洛轻言生死未明,又有什么比救出洛轻言更为重要呢。 想到此,云裳便也急忙跟了上去。 到了花厅,国公夫人还未等华国公说话,便急忙将那女子所言一一告诉了华国公。 华国公闻言,面上便满是怒气,猛地一拍桌子道:“老夫这便去召集禁卫军,禁卫军搜府,不需要陛下旨意。” 说完便往外走去,刚走到花厅门口,便险些和正欲进门的管家撞上,管家连忙行了礼,对着云裳道:“王妃,御林军统领刘明刘统领求见王妃。” 云裳一愣,心中想着,锦城之中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刘明,他为何却突然上门了。 华国公亦是皱了皱眉:“刘明?他来做什么?” 云裳连忙道,“叫他进来。”说完又对着划过公道,“外祖父你稍等片刻,刘明此前与我一同去迁城拿下了长公主的人,他带御林军回锦城亦是为了查明陛下失踪一事的。” 刘明行色匆匆,看来似有急事,一进花厅便急急忙忙给云裳行了个礼,来不及起身便开口道,“王妃,末将有义父的下落了。” 云裳闻言,眼中一亮,急忙道,“在何处?” 刘明正欲开口却被华国公打断了,“等等,你义父是何人?” 刘明急忙道,“末将的义父是陛下身边侍候的刘文安刘公公。”说完,才转身朝着云裳道,“末将方才在街道上瞧见了义父留下的暗记,似乎是在往城外走。”< 第四百零八章 正面冲突 往城外走? 云裳蹙了蹙眉,眼中带着几分不解。为何是往城外走?云裳细细思量了一番,猛地站起了身来,拍了拍椅子扶手,“我知晓了!是出殡队,是柳老夫人的出殡队!” 话音刚落,浅酌便凑在云裳耳边道,说去柳府打探的暗卫回来了。 云裳急忙传了进来,那暗卫急忙道,“王妃,属下奉命去柳府中找柳老夫人的贴身侍女,却发现,柳老夫人的尸首尚停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屋子中。” 柳老夫人的尸首尚在屋子中,那么出殡队中的棺材中放的又是何人? 云裳心中猛地咯噔一下,急急忙忙地对着华国公和刘明道,“快,刘统领带着御林军去查柳府,外祖父去拦住出殡队伍。” 华国公与刘明连忙应了一声,便匆匆忙忙跑出了花厅。 云裳面色有些不太好,心跳得有些厉害,沉默了会儿,才站了起身,“不行,我也得瞧瞧去。” 国公夫人连忙拉住云裳道,“谁都可以去,就你不能,也不想想你自个儿的身子。你放心,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你外祖父定然会将轻言平平安安地带回来的。” 云裳无法,便只得又坐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国公夫人却突然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对着云裳道,“我得进宫一趟去,皇后那处尚且需要人去说明一下情况。” 云裳想了想,便也觉着若是皇后什么都不知晓的话,只怕到时候对睿王府的恨意便会更多几分,便轻轻应了一声。 花厅之中便只剩下云裳和一屋子的下人了。 浅酌俯下身子轻声道,“花厅中没有炭炉子,王妃还是回院子中等着吧。” 云裳摇了摇头,“今日定然来来回回会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回来,也会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我便在花厅中等着吧。” 浅酌无法,便命下人准备几个炭火盆子,端进了花厅之中,又端来了煮茶的小炉子,给云裳煮了果茶递了过来。 云裳这才发现,自己笼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掌心已经掐出了几分痕迹。待松开了手,将茶杯接了过来,云裳有些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喝了一杯茶之后,却又站了起来,喃喃道:“不行,我还是有些不安心,我得瞧瞧去。” 浅酌见云裳这般模样,便也没有再劝,只让人准备了马车,在马车中垫了厚厚的垫子,又命了上百个暗卫跟着,方扶着云裳上了马车。 出殡队伍会在城中绕一圈,且一般走的不会太快,若是太快势必会引人注意。云裳她们一行出了城走了没多远,便听见了挽歌的声音伴着隐隐约约的哭泣之声传来。 且柳府在路边摆的路祭的桌子上,出殡队路过的时候方点上的香蜡尚未燃掉多少。 云裳他们走了一段,便隐隐瞧见了招魂幡的影子,华国公和禁卫军尚未到,只怕点兵尚需一定的时间。 云裳想了想,便从马车中走了下来,戴上了帷帽,跟着出殡队走了一段。出殡队伍十分长,队伍蜿蜒行进,从队伍最前面到最后面有一里地那么长。 走了不到一刻钟,便隐隐听见有马蹄声从后面响了起来,云裳转身一瞧,果然瞧见华国公带着禁卫军赶了过来。 似是有人发现了禁卫军,出殡的队伍速度便快了几分。只是却也很快被华国公从侧面包抄,拦了下来。 云裳和浅酌对视一眼,便也急忙从侧面悄然追了上去,便瞧见柳晋穿着一身素色衣裳,面上似有哭过的痕迹,此刻却正指着华国公,额上青筋暴起,说话的声音亦是有些大,“你这是要做什么?反了不成,你这样做便不怕天打雷劈吗?” 华国公冷笑了一声,亦是不甘示弱,“这些话,应该是老夫问你的吧?柳晋,你简直是大逆不道!”说完便看也不看柳晋一眼,挥了挥手道,“搜!” “且慢!”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云裳转过眼,便瞧见柳吟风从送葬队伍之中走了出来,走到了最前面道,“华国公这般气势汹汹地带着禁卫军来拦住了草民义母的送葬队伍,不管于情于理,都应当给一两句解释吧。” 华国公面色有些不好,冷笑了一声道,“笑话!” 云裳不欲华国公与柳吟风起了冲突,便连忙道,“外祖父,你带禁卫军去搜吧,便让我来与柳公子解释吧。” 众人这才发现已经悄然接近的云裳,华国公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胡闹!” 云裳笑了笑,望向柳吟风,“柳公子可愿信我?” 柳吟风沉吟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云裳便道,“柳老夫人的尸首尚且停在柳府中的一处偏僻的柴房之中的,不知道这棺材之中,躺着的人究竟是谁呢。” 云裳的声音并不低,在柳吟风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柳晋便更是神情激动了起来,“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柳晋也是朝中重臣,我发妻的棺材又岂是你们说搜便搜的。来人!拦住他们,将那个女人抓过来!” 华国公周围的禁卫军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来,云裳周围的暗卫也都纷纷挡在了云裳的面前。华国公冷笑了一声,大喝了一声:“搜!” 柳吟风蹙着眉头盯着云裳看了会儿,又沉默地转过了头望向不远处拉着的放置着棺材的白色灵车,沉默了半晌,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送葬队伍中披麻戴孝的人也纷纷从腰间拔出了武器来,一时间,场面剑拔弩张,似乎一触即发。 柳吟风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悄然挪动着身子,亦是挡在了云裳面前。 云裳沉默了片刻,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华国公不管不顾地道,“禁卫军要搜的,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止。搜!” 禁卫军得令,便纷纷直接拿着刀剑冲了上去,顿时便一片混乱。云裳的目光一直落在柳吟风身上的,却见他眉头紧蹙似是有些慌乱。云裳沉吟了片刻,便又高呼道,“长公主在迁城附近的藏兵已经被御林军剿灭,长公主已经没有了退路!” 声音被淹没在了周围的各种声音之中,云裳却清楚地瞧见了柳晋的手微微颤了颤。 禁卫军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不一会儿,送葬队伍的颓势便渐渐显了出来。 云裳瞧见柳晋已经在悄然往身后挪动脚步,似是在准备寻着机会便逃。 云裳眯了眯眼,转过身了对着浅酌指了指柳晋的方向。浅酌望了过去看了片刻,便点了点头,从云裳身边悄悄朝着柳晋的方向走去。 待柳晋正欲转身拔腿便跑的时候,浅酌却突然上前,一掌将柳晋劈倒在地。 暗卫便连忙冲了两个过去,将柳晋拉了起来,押着他站到了一旁。 禁卫军已经接近了那棺材,片刻不到,便将灵车附近的送葬之人清理了个干净。华国公便急忙赶了过去,跳上了灵车,将棺材撬了开来,只是目光在望向棺材中的人的时候,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云裳见状,便也走了过去,浅酌扶着云裳上了灵车,云裳朝着棺材中望了进去,却瞧见棺材中躺着一个陌生的女子,约摸三四十岁的模样,面色呈青白色。云裳皱了皱眉,伸出手摸了摸那女子的脸,并未摸到有易容的痕迹。 云裳皱了皱眉,便听见柳晋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哈哈哈哈,棺材中可有你们想要找的?我便说过,你们这般肆意妄为,我总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云裳转过身望向柳晋,面色波澜不惊:“可是本王妃听闻,今日是柳老夫人的出殡仪式,为何这棺材之中,却不是柳老夫人呢?” 柳晋冷笑了一声,“睿王妃只怕是听错了,老夫的发妻和妾侍皆没了,只是夏国贵族的规矩,身份越是尊贵,在府中停灵的时间便越长一些。老夫的夫人自然是应当停灵一月以上的,唯有这妾侍,才只得如普通百姓一般,停灵七日便出殡了。” 云裳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棺材中躺着的人,却的确不是他们认为的人中的任何一个。 云裳想着,便下了灵车,在灵车周围转了一圈,没有说话。 柳晋怒气冲冲地道,“你们今日拦了我柳府的送葬队伍,今日赶着下葬便不与你们计较,待我回了府,定当亲自入宫让你们付出代价。” 华国公面色有些不悦,哼了一声道,“你是要进宫找谁讨伐我呢?” 柳晋亦是冷哼了一声道,“还不快将老夫放开。” 云裳却没有开口,只又围着灵车转了一圈,手轻轻敲了敲棺材最下面和灵车。敲击完之后,便发出“咚”的响声。 云裳蹙了蹙眉,又敲了几下,神情之中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望向柳晋,却见他虽在与华国公争吵,目光却一直若有似无地瞟向她。 云裳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对着站在一旁的禁卫道,“将棺材抬下灵车,把里面的尸体抬出来,瞧瞧棺材是不是有隔层,再瞧瞧灵车是不是中空的,我方才敲了敲,声音不太对劲。”< 第四百零九章 获救重逢 云裳的声音不大,因此柳晋只瞧见她的嘴张张合合,却什么也没有听到。正在猜测她在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瞧见了,禁卫军将棺材抬下了灵车,又将棺材中的尸体抬了出来。柳晋面色猛地一变,大声吼道,“睿王妃,你要做什么?” 云裳没有理会他,径直吩咐着人小心翼翼地从棺材最边上将剑插了进去。 柳晋额上青筋暴起,声音有些嘶哑,“睿王妃,你也不知道为你孩子积点儿阴德,人都死了你也不放过!你等着吧……” 话还没说完,便被华国公用一块还带着血的破布堵住了嘴。云裳转过眼望向柳晋,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禁卫军将棺材下面的那块木板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面色便突然变了颜色,“王妃,是刘公公。” 云裳闻言,连忙绕过灵车走到了棺材边,便瞧见刘文安躺在棺材之中,眼睛紧闭着。云裳急忙将手凑到刘文安的鼻子前放了会儿,察觉到尚在出气,心中才稍稍心安了一些。心中一动,便又急忙对着禁卫军道,“灵车!将灵车上面的木板弄开,小心些!” 华国公瞧着云裳的模样,也急忙快步走了过来,往棺材中看了一眼,神情便变得激动了起来。转身便连忙将剑插入剑鞘之中,伸手握住灵车边缘的一块木板之上,猛地一掰,那木板便被掰了开来。 华国公和云裳急忙蹲下身子,借着投进去的光隐隐约约瞧见里面果真是被挖空了的,只是太过昏暗,无法瞧清楚里面的情况。 禁卫军便索性就着华国公掰开的口子,亦是纷纷用手将木板掰了开来,待足以瞧见里面情形的时候,云裳心中猛地一紧,张了张嘴,却竟然说不出话来。 “来人!快来人!陛下和睿王爷在里面!”华国公嘴里大声喊着,却似是等不及禁卫军动手一般,蹲下身子将手伸了进去,从里面抱了一个人出来。 是夏寰宇。 云裳身子一顿,目光落在还躺在灵车之中的洛轻言,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蹲下了身子,伸出手为夏寰宇把了把脉。 华国公已经趁着这个当头,将洛轻言抱了出来,放在了夏寰宇旁边。神色有些不安地望着云裳的动作,连连问着,“皇上怎样了?” 云裳没有应声,又过了好半晌,才道,“无碍,只是被人灌了不少安神汤,带回宫中好生休养几日便可。” 云裳说完,便放开了夏寰宇的手,将洛轻言的手抬了起来,自己的手却微微有些轻颤,半晌才找准了位置,却一直没法沉下心来把脉。 华国公见云裳一直捏着洛轻言的手,许久都没有说话,面色便变了,却也不敢开口问,憋了好一会儿,才剁了跺脚道,“轻言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云裳觉着自己身子有些乏力,喉咙有些发干,半晌才抬起头来望向站在一旁的浅酌道,“浅酌,你来给王爷把个脉吧,我静不下心来。” 浅酌面上满是讶异,连忙跑了过来,从云裳手中接过洛轻言的手,沉默了半晌道,“王爷并无大碍,是被灌了安神汤,不过王爷身体底子好,休养两日便可无事了。” 说着便放下洛轻言的手,转过身将云裳扶了起来,云裳这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汗。 华国公吩咐着禁卫军将柳晋押回锦城,又嘱咐人寻了马车来,将洛轻言扶上了云裳来的时候乘坐的马车,又将夏寰宇和刘文安扶上了一辆马车,自己亲自驾了马车,吩咐了禁卫军好生将云裳他们送回府,才驾着马车往锦城走去。 浅酌扶着云裳上了马车,云裳望着被安置在马车另一边的洛轻言,嘴角便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来,笑着笑着,却又扑簌簌地落下了泪来,心头莫名其妙地涌上了满满的委屈。 以前总是他在为她操心,总是他在救她,这一次,她终于也救了他一回了。虽然其中她许多次能够找到问题的关键皆是因为他留下来的线索。 云裳按捺住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盯着洛轻言看了许久,却觉着有些不太真实,便往洛轻言身边靠近了一些,又靠近了一些,待身子与洛轻言的身子紧紧挨在了一起,眉头却仍旧没有展开。 云裳侧着头望着身边的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便伸出手,从洛轻言的脖子后面穿了过去,将洛轻言的头揽了过来,靠在她的肩膀上。洛轻言的呼吸轻轻地喷洒在她的脖颈处,云裳这才舒了口气,嘴角泛起孩子气的笑容来。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马车门便被打了开来,浅酌探进了头来往马车内看了一眼,面上闪过一抹诧异。 云裳连忙道:“方才马车晃动得太厉害,王爷尚且昏迷着,坐不稳,身子一个劲儿的往旁边倒去,我忧心他撞到马车车壁……” 浅酌低下头,嘴角闪过一抹隐隐的笑意,点了点头道,“奴婢知晓了,王妃,到府上了,该下车了。” 云裳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她身子被洛轻言那样一路枕着,半边身子都有些麻了,根本无法动,便低声吩咐着浅酌道:“让管家来你们扶王爷一把吧,我站不起来了。” 浅酌闻言,连忙伸出手扶住洛轻言的身子,让门童去叫管家出来,管家匆匆赶了出来,见到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只是看见洛轻言似乎全然没有意识一般,又微微一愣。目光悄悄打量着云裳和浅酌的面色,见她们二人面色如常便知洛轻言定然没有什么大碍,便连忙上前与浅酌一同扶着洛轻言下了马车,往府中走去。 云裳稍稍缓了过来,便也跟着下了马车进了府。 管家微微侧过身子对着云裳道,“王妃,老奴先送王爷回院子。皇后娘娘来了,现下正在花厅与国公夫人喝茶呢,瞧着面色不太好,王妃还是去瞧瞧吧。” 云裳微微一愣,望着洛轻言,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抬脚往花厅走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章 唯有相思长 云裳走到花厅外,脚步微微一顿,侧耳听了听花厅之中的动静,听了许久却不曾听到任何一个人开口,云裳沉吟了片刻,方整理了一下情绪,面上浮起一抹激动的神色来,快步跨入了花厅之中。 云裳抬起目光淡淡地一扫,便瞧见皇后坐在主位之上,云裳便趁着皇后还未开口之前,快步上前猛地跪了下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陛下平安无事地归来了!” 皇后瞧见云裳走进来本欲发作,刚刚张开嘴,却被云裳突然这样抢去了先机,皱了皱眉正欲怒斥一声,却听清楚了云裳口中所,便张大了嘴愣在了原地,似是十分惊讶一般。 半晌,皇后才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说什么?” 云裳连忙又道,“回禀皇后娘娘,方才华国公带着禁卫军拦下了柳府的送葬队伍,在灵车中发现了陛下和睿王爷,陛下和睿王爷皆被灌了安神汤,其他并无大碍。华国公已经将陛下送回了宫中……” 皇后听云裳这般一说,便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便带着宫人往外走去。 待皇后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国公夫人才连忙将云裳扶了起来道,“可是真的?轻言也没事了?”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笑着看向面色十分激动的国公夫人,“是,外祖母,轻言没事了,管家已经将他送回了院子,外祖母跟我一起去瞧瞧他吧。” “好好好。”国公夫人连道了三声好,拉着云裳便往院子中赶,急急忙忙地进了屋子,浅酌刚将洛轻言安置好,见到云裳和国公夫人进来,便连忙道,“王妃,国公夫人。” 见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床上之人的身上,便又接着道:“奴婢刚服侍王爷躺下了,王爷的身子并无大碍,那安神汤亦是有些迅猛,奴婢先去熬汤药,待王爷醒了喝了于身子康复会稍稍好些。” 云裳应了声,浅酌便退了下去。 国公夫人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握了握洛轻言的手,半晌没有放下,笑眯眯地道,“好好好,回来了便好,这些日子担心受怕的,这颗心啊,总算是放下来了。” 云裳亦是点了点头,笑着道,“可不是,王爷突然来这么一遭,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这下子大伙儿总算都能够睡个安稳觉了。” 国公夫人将洛轻言的手放回了被子中,轻轻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来拉着云裳的手道,“这回苦了你了,待轻言醒了,我得替你好生骂他一顿,这般大的事情竟然因为怕你担忧便瞒着你,殊不知这样了无音讯更令人担忧。” 云裳低下头笑了笑,有人值得她担心,亦不算是一件坏事。 正说着话,浅酌便又走了进来道,“王妃,刘统领求见。” 云裳愣了愣神,便点了点头,转身欲出门,却被国公夫人拉住了手,“你也累了这么些天了,这些个糟心事儿暂时不去理会也没什么大碍的,你今儿个便在这儿好生陪陪轻言,我去给你瞧瞧那刘统领是为了啥来的。” 云裳还未应声,便瞧着国公夫人已经出了门了,云裳勾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这种被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长辈关怀着的感觉,似乎还不赖。 说是让云裳多陪陪洛轻言,只是洛轻言尚且昏迷着,也没有什么可陪的。云裳本想也跟着躺到床上去小憩一会儿,可想着待会儿兴许国公夫人还要过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索性拿了本书到软榻上躺了下来。 只是书是看不进去的,云裳没看两个字便会忍不住抬起头来看洛轻言,可是软榻的位置不太好,瞧不见洛轻言的脸。 云裳想了想,便又起身将软榻稍稍挪了挪位置,才又躺了上去,一抬眼便瞧见了洛轻言熟睡的脸,带着几分熟悉的冷漠,眉头轻蹙着,似是有什么不愉快一般。 云裳却觉着无比的满足,低下头看几个字便抬起头来看看洛轻言,看几个字便看一眼,到了最后,连自己都被自己这般幼稚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 有人说,一旦陷入爱情中的女人,都是傻子。果然不是毫无道理的。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国公夫人才又走了进来,云裳连忙起身,扶着国公夫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轻声问道,“刘统领寻我有什么事吗?”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道,“那刘统领说,在柳府中倒是找到了长公主的一些衣裳饰物,只是人却是不曾见到的。” 云裳蹙起眉头,有些不解:“送葬队伍中并未瞧见长公主的身影,且柳府一直被暗卫盯着的,若是长公主出了府定然会被发现,即便是出了府也定然无法出城,她会在哪儿呢?” “我方才与刘统领亦是细细讨论过这个问题的,我们皆是觉着,长公主定然是混在送葬队伍中的,陛下和轻言都在其中,那可是长公主费尽心思才得到的,长公主定然不会离得太远。恐怕是趁着禁卫军和送葬队伍起了冲突的时候,跑掉了吧。”国公夫人道,见云裳面色有些凝重,便又笑了笑: “无需担心,她辛辛苦苦积攒的势力都已经被你拿下了,即便是想要做什么也没有了那个本事了。且陛下经此一事,对长公主定然会下大力气通缉的,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云裳点了点头,笑了笑道:“但愿如此吧。” 国公夫人便站起身来道,“轻言没事了,我也回府了。待轻言醒了,带他过府来与我叙叙话儿吧,天气愈发的冷了,越来越不想出门了。” 云裳应了一声,亲自送了国公夫人出了院子,让浅酌送她出府,才又回了屋子。回到屋中,云裳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便躺到床上,挨着洛轻言躺了下来,洛轻言的身子温热,云裳吁了口气,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只是云裳不知,她刚睡着不久,身旁的男子便睁开了眼,带着几分诧异地四处打量了一番,转过头便瞧见了躺在自己身边睡得香甜的女子。 “裳儿?”他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开口唤了一声,嗓子带着几分嘶哑。< 第四百一十一章 团聚之喜 身旁的女子并未醒来,只轻轻蹙了蹙眉,往洛轻言的怀中钻了钻,嘤咛了一声,才稍稍展眉,嘴角带着几分笑意睡了过去。 洛轻言微微一愣,身子有着一瞬间的僵硬,半晌,才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抱住怀中女子,面上却猛地呆了,怀中的人,身子是温热的,呼吸虽然轻轻的,却这般地真实。 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嘴角的笑便像是止不住了一般,猛地将云裳抱得更紧了几分。云裳尚在睡梦之中,却觉着有些不舒服,稍稍动了动身子,眉头又蹙了起来。洛轻言便急忙将她放开了一些,却再也不敢闭眼,只愣愣地盯着她瞧。 待云裳醒转的时候,一睁眼便望进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中,便惊了一跳,身子一缩,猛地往后退了好远,半晌才反应过来,便也被自己方才的反应逗得笑了起来。 洛轻言亦是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云裳揽了过来,带着几分戏谑地道,“你怎么这么能睡啊,我都盯着你看了好久了,你一直都不醒。”声音温柔得能够掐出水来。 云裳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明明是你太能睡了,都睡了好久,我看着看着就困了。” 两人说完,便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惊动了守在外面的浅酌,浅酌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王爷,王妃,可是要起了?” 云裳看了没有应声的洛轻言一眼,笑着道,“起吧。”说完,便又吩咐着,“你先让人准备一些热水吧。” “准备热水做什么?”洛轻言有些奇怪,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天色倒是有些昏暗,只是也不知晓是什么时辰了。 浅酌应了声,转身出了门,云裳才睨了洛轻言一眼,带着几分打趣地道,“长公主和那柳晋定然是苛待王爷了,只怕是没有给王爷热水让王爷沐浴的吧。” 洛轻言尚未反应过来,云裳便笑着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洛轻言微微一沉吟,便又笑了起来,“好啊,宁云裳你如今胆子愈发的大了,竟然敢嫌弃我了。”只是说完,却也忍不住自己抬起了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皱了皱眉,抬起头来望向云裳,“真的很臭?”说完,又喃喃自语道,“倒真是许久没沐浴了。” 云裳见他眼中带着七分认真,三分委屈,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 正说着话,浅酌便又走了进来,洛轻言便悄悄拉了拉被子,将自己埋在了被子之中,云裳瞧着他这般模样,面上的笑容更绚烂了几分。 浅酌帮云裳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裙衫,上面绣着大多大多盛开的白色木兰。云裳望着那明媚盛开的花朵,嘴角便又染上了几分笑意。 浅酌抬起眼便瞧见云裳嘴角含笑的模样,便也带了几分欢喜,“真好,王爷回来之后,王妃的心情便好了许多呢。” 云裳闻言,瞪了浅酌一眼,只是那一眼却含娇带媚,不带任何威胁。浅酌却也识趣地笑了笑,低下头去帮云裳系上了浅绿色的腰带。 刚帮云裳穿好了衣裳,热水便送了进来,云裳吩咐人将热水倒进了浴桶之中,将里衣放到了一旁,便让丫鬟都退了下去,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笑着道,“王爷,水好了,去沐浴吧。” 被子中良久没有动静,云裳便又唤了一声,被子便被猛地掀了起来,朝着云裳落了下来,云裳连忙伸手去挡,刚将被子拉了下来,一张脸便在云裳眼前放大了,细细密密地吻便落了下来,落在云裳的额角,鼻尖,唇上。 云裳正愣神呢,那始作俑者却又已经退了开去,快速地翻身下了床,趿着鞋便快步走进了一旁的净房之中,声音却从净房中传了过来,尚带着几分得意:“我也已经好些天没有漱口了。” 云裳“噗嗤”一声便笑了起来,心中想着,都已经快要做爹爹的人了,怎生还像个小孩子一般。却又突然想起,洛轻言只怕还不知晓她腹中有了孩子之事,便想着定要瞒一瞒他,以惩罚他让她担惊受怕。 洛轻言沐浴出来,浅酌已经摆好了一桌饭菜,云裳走过去拿了一张干净帕子为他将头发细细擦干了,又亲自为他穿外袍,一面轻声道:“我嘱咐厨房做了王爷最爱吃的菜,王爷瞧瞧可还合胃口。” 洛轻言自从净房出来之后,目光便不曾离开过云裳,听云裳这般说,这才笑着看了眼云裳的腰道:“方才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吃了东西?为何我觉着你的腰都粗了一些了呢。” 浅酌正在一旁布菜,听见洛轻言这般说便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爷你这可是冤枉王妃了……” 云裳听得她就要将自己有孕一事说出口了,便连忙打断了他的话道,“妄妾身为王爷日夜操劳,王爷竟然一回府便嫌弃妾身胖了,倒是十分的令人寒心呐。” 洛轻言闻言,便连忙拉着云裳的手,面色认真地道:“大致是我眼花了吧,我的王妃自然是最美的。” 云裳瞪了他一眼,抽出手,“不正经。”说完便转身走到了桌子旁。 云裳坐了下来,看着外面有些昏暗的天,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浅酌愣了愣,才道,“巳时了,王爷和王妃倒是真能睡,昨儿个奴婢进屋来敲了好几次,见你们睡得熟便没有叫你们起身。” 云裳神色一顿,她记得她应当是昨儿个傍晚的时候睡的,竟然睡了这般久。 洛轻言也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听浅酌这般说,才想起什么来,连忙问道,“陛下如何了?” “陛下应当无大碍,虽然今日早上仍旧没有早朝,不过听宫中传来消息,已经大好了。昨日在城外的事情被压了下来,许多人皆是听说柳府的送葬队伍出了事,只是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处都在议论纷纷呢。”浅酌轻声应到。 洛轻言因着那安神汤的缘故,昨儿个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不明白浅酌后面所言,却也没有问,听说夏寰宇无大碍之后便也放下了心来,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吃了东西之后,云裳才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了洛轻言听。洛轻言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得意,“我就说裳儿定然能够知晓我留下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只是那日太过匆忙,许多事情都来不及对你解释,且那日我发现府中有奸细,很多东西我也不能跟你说。” “有奸细?”云裳愣了愣,那日洛轻言回府是直接回的院子的,院子中侍候的人中有奸细? 洛轻言点了点头,“暗卫禀报,院中小厨房中负责采买食材的人在出府的时候被人暗算了,有人易了容取而代之。我本想着瞧瞧他身后究竟是何人指使,便只命暗卫紧密盯着,没有除掉。陛下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那日早上回府的时候我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回府本欲与你交代的,可是却发现有人在暗中偷听,我便只得作罢。我出府的时候,曾嘱咐管家跟踪那人,查出幕后之人之后便将他除了。” 洛轻言说完之后,才有些诧异地望着云裳,“小厨房中少了一个人你都不知道?” 云裳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不曾记得有人禀报过此事,眉毛轻轻一蹙,陷入了沉思。手缓缓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她素来觉着小院中的守卫是最为森严的,只是却不想竟也这般容易地混进了人来,还连人莫名其妙消失了,她都不曾知晓。这般看来,却是有些不妙的。 洛轻言又与云裳说了会儿话,便听见管家来禀报,说华国公和国公夫人来了,云裳便与洛轻言一同披了大氅,往花厅走去。 刚一走进花厅,国公夫人便急忙抬眼望了过来,目光在瞧见洛轻言的时候笑了起来,“轻言醒了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云裳笑着走在洛轻言身后,给华国公和国公夫人行了礼,才坐在一旁听着国公夫人与洛轻言说这话。许是先前云裳方与他说过,国公夫人和华国公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对她照拂良多,就连他如今能够与她团聚亦是有他们二老三分功劳的,洛轻言倒也难得的有耐性,一一回答着国公夫人的问题。 国公夫人见状便更是十分高兴,笑眯眯地看了洛轻言和云裳一眼,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轻言是极好的,裳儿亦是十分聪明伶俐的,若是再多生几个孩子便算得上是完满了。裳儿这是第一胎,轻言可得好生护着,这段时日也多在家陪陪裳儿。” 云裳一愣,方浅浅笑了起来,她倒是想要瞒住洛轻言,却忘记了,身边个个都是藏不住话的主儿。 云裳转过眼瞧着洛轻言,见他听见国公夫人的话先是笑着点了点头,回过味来便觉着有些不对劲,目光在国公夫人和云裳的身上打了个转,才有些艰难地开了口问道,“等等,什么第一胎?”<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这样的王爷 国公夫人听洛轻言这么一问,也是愣住了,沉吟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道:“不是么?莫非不是第一胎?”说完,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一直笑着听着他们说话的云裳。 洛轻言也顺着国公夫人望了过去,心似是被抓紧了一般。 云裳笑容浅淡,声音亦是十分地温和,“自然是第一胎的。” 国公夫人沉吟了片刻,方回过神来,望向似是呆住了一般的洛轻言,“睿王尚不知晓你怀孕之事?” 云裳笑容愈发的盛了几分,点了点头才道,“是啊,王爷刚刚醒转过来,要与他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便将此事忘了。” 语气轻描淡写得不能再轻描淡写。 洛轻言仍旧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国公夫人笑了笑,“你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哪有这件事情来得重要,你分明便是故意的吧。” 糟糕,竟然被国公夫人这般明白地说出了企图了呢。 云裳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裳儿,你怀孕了?真的?你真的怀孕了?”洛轻言这才似乎回过了神来,猛地冲到了云裳面前,半跪着望着云裳。 云裳点了点头,眨了眨眼,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等的便是云裳那一颔首,见状,便猛地将云裳抱了起来,哈哈笑着道,“太好了,太好了,你怀孕了,有我们的孩子了,我们的孩子……”说着声音竟是哽咽了起来。 云裳眼角一酸,便也险些落下泪来。 国公夫人见状急忙道,“小心,小心,裳儿如今可经不得这般折腾。” 洛轻言闻言,便急忙将云裳放回了椅子上,极其紧张地四处看了看云裳,“裳儿没事吧?我没弄疼你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些太高兴了。”说着便急忙松开了抱住云裳的手,似是有些犹豫,想要抱住云裳,却又害怕伤害了她,眼中难得的带着几分失措。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拉住了洛轻言的手,朝着他浅浅的笑了笑。 “出息。”华国公见洛轻言这般模样,哼了一声,只是眼中亦满是笑意。 国公夫人拉了拉华国公的胳膊,瞪了他一眼,见小夫妻俩这般模样,便知晓他们定是有许多话要说,便也识趣地站起身来拉着华国公悄然走出了花厅。 洛轻言此刻眼中除了云裳便再盛不下其他人,只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云裳揽入了怀中,嘴里一直喃喃着,“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当爹了。” 云裳便任由他抱着,嘴角的笑一直不曾消失。 过了许久,洛轻言稍稍平静了一些,松开云裳的手,急急忙忙跑到花厅门口让人召大夫,惹得管家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连忙让人以最快地速度将大夫带过来。 云裳知晓如今正在兴头上,便也懒得阻止了。 洛轻言吩咐完了之后,又急忙走到云裳面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云裳的肚子,皱了皱眉,“你肚子怎么一点儿也不大,一点儿也不像那些怀孕的妇人啊?” 云裳被他这般幼稚的模样搞得哭笑不得,“王爷先前不还说妾身的腰粗了一些?孩子才不到两月呢,自然是还不显怀的。” “是吗?”洛轻言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地怀疑,云裳挑了挑眉,实在懒得与他计较。 接着又听见他问,“那怀孕之后可有不适?我听闻许多妇人都会有害喜症状,可是我方才瞧着裳儿并未有啊。” “害喜症状也并非人人都会有的,大抵腹中的孩子是个懂事的,知晓体恤我的缘故吧。且我最近吃的饭菜也都是清淡的,因此倒也还好。”云裳轻声解释着。 “哦……”兴许是洛轻言以前常年在边关,对女子怀孕一事了解也不多,因此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了,便只蹲在云裳面前,手搁在云裳的腹部,喃喃自语着,“他怎么都不动啊……” 云裳觉着好笑,这样的洛轻言倒让云裳想起了他们真正洞房花烛夜的那个晚上的洛轻言,难得的傻,却也让人觉着心都软了几分。正欲回答,便瞧见管家带着大夫走近了。云裳便连忙将洛轻言的手从自己小腹处挪了开去,“还不赶紧站起来,大夫来了,你堂堂王爷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哦……”洛轻言便顺着云裳的话站了起身,却也没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只站在云裳旁边,目光从未离开过云裳的腹部。 “王爷,大夫带来了。”管家连忙道。 洛轻言这才急忙转过了头,拉住大夫的手道,“大夫,你给王妃瞧瞧……” 只一个劲儿地说着“你给王妃瞧瞧”,却不曾说清楚到底要瞧什么。 云裳这才开了口,“并无什么大事,给我请个平安脉吧。”说着便伸出了手来。 那大夫这才应了声,蹲下身子来给云裳把了脉,半晌才站起身来,朝着洛轻言和云裳行了个礼道,“禀王爷王妃,王妃身子一切安好,腹中胎儿亦是十分安稳,并无什么不妥。” 云裳笑着望向洛轻言,“这下可安心了?” 洛轻言却没有答话,拉着大夫细细地询问了孕妇饮食和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问了约摸半个时辰,才放大夫离开了。 云裳笑着望着正在将大夫所言一一记在脑中的洛轻言,便瞧见他猛地回过头来道,“这花厅没有生炭盆,有些冷,咱们还是回屋吧。” 说着便将云裳猛地抱了起来,朝着院子走去。 浅酌远远地瞧着云裳被洛轻言抱回来,吃了一惊,连忙跑了过来,“王妃怎么了?” 云裳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理会。浅酌虽有些疑惑,却也退了开去,有些奇怪地看着洛轻言。 回到了屋中,洛轻言便细细地吩咐着丫鬟将屋中的东西都瞧了一遍,一面吩咐着,“那妆粉还是不要用了,对孩子不好。屋中不要熏香了,什么香都不要,若是想要闻花香,便摘鲜花放到屋中便好……” 来来回回,从吃的,到穿的,到用的,皆是过问了一遍。 云裳倒也懒得阻止,只含着笑坐在软榻上瞧着,心中一片温柔。 过了半晌,洛轻言将所有能够吩咐的事情都吩咐完了,才走到了云裳身边来,却突然板起脸来,“好了,现下我可以好生与你算一算账了,宁云裳,谁给你这般大的胆子,敢拿自己和自己腹中的孩子开玩笑的?明明已经知晓自己身怀有孕了,还敢亲自跑到迁城去?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你说说,你可知错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喜事风波 云裳早便知道若是洛轻言知晓了此事定然会询问的,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除掉长公主的藏兵一事十分重要,可是御林军只对锦城的地形较为熟悉,我担心会出什么乱子,这才想着跟着一同去的。去之前我便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了,我们赶路的速度并不算快,且我本身又是懂医术的,没什么大碍的。” 洛轻言轻叹了口气,“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只是以后万万不可这般模样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够不顾自己的身子。” 云裳倒是不曾想洛轻言这般容易便原谅了自己,连忙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连着几日,夏寰宇都未曾上朝,洛轻言进宫了一回,回来的时候面色却不太好,只说是夏寰宇想趁机肃清一下朝中,便留在府中陪着云裳了。 后续的事情云裳也懒得过问,宫中的守卫也稍稍撤了一些,内宫中的许多事情也都能够传到云裳耳中来了,那日宁浅从宫中传了信来,说洛轻言和夏寰宇似乎大吵了一架,在殿外侍候的宫人说,吵得有些厉害,似乎话语之中不停地提到睿王妃。 云裳心中猜测了良久也不曾猜测出来,他们是为何而吵,却也没有去询问洛轻言。 一直到第六日,夏寰宇才下旨,恢复了早朝。 恢复早朝的第一日,便颁发了好几道旨意,处置了好些朝廷官员,柳晋以谋逆之罪判处死刑。还有好些云裳甚至从未听过的官员也都受到了波及,轻则降职,重则殒命。 只是,这些被处置的官员,许多都是曾经出现在暗卫禀报给云裳,在夏寰宇失踪期间有异动的官员。 夏寰宇的动作这般快,一瞧便是早有准备的。 早有准备……云裳勾了勾嘴角,只怕,这一场失踪都在夏寰宇的掌控之中的。 老狐狸。云裳在心中暗自道,可怜自己竟然也被他所利用了一回。 又过了两日,便是七王爷的大婚之日了,云裳因着被洛轻言再次禁了足,倒也已经许久不曾出过王府了,正好趁着七王爷大婚,便与洛轻言一同乘了马车前去庆祝。 云裳倒是有些好奇,按理说来,柳晋即将被斩首,柳府便彻底的没有了。那柳府原本应当嫁入七王爷府做侧妃的柳楚楚,还嫁得了吗? 云裳将这个问题问了洛轻言,洛轻言笑了笑道,“为何嫁不了,柳楚楚如今虽然身份算不得太高贵,却也是名副其实的锦城第一才女,而且不过是一个侧妃,又有什么关系。且人进了柳府,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便也说不准了。” 云裳闻言一愣,倒是想起了七王爷虽然看着一副温和模样,只是却是不折不扣的蛇蝎心肠,柳楚楚如今于他没有任何作用,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可惜了华玉彤,那个性子直爽的女子,却注定了这桩亲事不会幸福。 这一场亲事倒是十分隆重的,七王爷虽然病怏怏的,平日里在百姓中倒也积攒了不少好的名声。即便正值隆冬,天气最冷的时候,云裳一路从睿王府到七王爷府的路上,也瞧见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了。 正妃侧妃同时进门,亲事盛大,整个锦城都像是铺上了一层红妆,十里红妆,不过如此了。 云裳和洛轻言一同入了七王爷府,七王爷已经出门迎亲去了,管家正在忙不迭地招呼着客人,见到云裳和洛轻言,便急忙命人将云裳和洛轻言引到了一处专门供身份较为尊贵的客人休憩的院子中。 院子中唯有国公府、苏府中的人,还有几位已经成年的公主和驸马。那几位已经成年的公主多已经自立了公主府,云裳与她们倒是不甚熟悉。她们过来与洛轻言和云裳行了礼,便又坐了回去。 华国公和国公夫人也都来了,云裳和洛轻言过去见了礼,便坐在他们旁边聊着天。 苏琦和他的夫人也都已经坐到了位置上,苏老夫人瞧着倒是个不太容易亲近的人,手中捏着一串佛珠,一直没有说话。 云裳仔细瞧了瞧,宫中似乎尚未来人。按理说来,皇子成亲,即便夏寰宇不来,至少他母妃是应当来的,不过七王爷没有母妃,倒也不知道是如何安排的。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便瞧见皇后领着宫人进了院子,只是瞧着一旁的房间去了。 云裳拉了拉洛轻言的衣袖,指着从院子中走过的皇后给洛轻言瞧了瞧,洛轻言沉吟了片刻,便拉着云裳起了身,出了屋子。 其他几位公主亦是瞧见了,便也带着各自的驸马爷一同跟在了洛轻言和云裳的身后。 不管如何,皇后来了,他们这些身为皇子皇女的,也应当去请个安的。 皇后休息的屋子门口有宫人守着,见到洛轻言他们一行便先进屋禀报了,才引着他们走了进去。 “儿臣拜见母后。”众人走到皇后面前,行了礼。 “平身吧,今日是七王爷的大喜之日,大家都不必拘礼。”皇后的声音淡淡地传了过来,众人便起了身。 皇后的目光在众人中扫了一圈,这才落在了云裳身上,笑眯眯地道,“睿王妃瞧着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腹中胎儿这段时日可还安稳?” 云裳连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一切皆好。” “那便好。”皇后凉凉地看了云裳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嘴角的笑容却染上了三分讥诮。 “你们也不必在这里傻站着,还是各自该干嘛干嘛去吧。”皇后淡淡地道。 众人便行了礼,“儿臣告退。” 皇后点了点头,却又似漫不经心一般地开了口:“睿王妃留下,陪本宫说说话儿吧。” 云裳眉头微微一蹙,想着皇后倒实在是个计较的主儿,她近来都不曾进宫,便是不欲让皇后找茬,结果还是避无可避,当着大家的面开口要她留下,便是想要云裳没有拒绝的理由。 云裳轻轻应了一声,立在一旁,洛轻言却也一动不动地站着。 皇后见状,眉头轻不可见地皱了一皱,方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打趣的味道,“睿王不肯离开,难不成是放心不下?莫非以为本宫会难为睿王妃?” 洛轻言轻轻笑了笑,连忙道,“皇后娘娘说笑了,王妃与皇后娘娘一同,微臣自是不担心的,只是王妃的身子实在是有些不太好,微臣本事不愿让她出门的,可是想着她已经许久不曾出过王府,便带她出来散散心。且她总是记不住自己要注意哪些事情,微臣不在她旁边瞧着,不放心。” 皇后眯了眯眼,笑着道,“睿王爷倒果真是个深情的。” “微臣不敢当,只是前段时日进宫的时候,也与陛下说过王妃的情况,陛下亦是同意了王妃不与任何人见礼,不听从任何人的传召的。不过微臣和王妃皆是敬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与王妃叙旧自是可以的……”洛轻言笑容算得上是难得的和煦,只是说的话却让皇后忍不住变了脸色。 “呵,还有此事?陛下也真是的,这般大的事情也不曾与本宫说一说,既然王妃的身子这般不好,便也不必与本宫说话了,睿王爷带她回去吧。”皇后冷笑了一声,才道。 “那便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了。”洛轻言便又朝着皇后行了个礼,拉着云裳便出了门。 “这下只怕皇后又要记恨于我了。”云裳轻叹了口气,有转过身去问洛轻言,“这什么旨意,为何我不曾知晓? 洛轻言笑了笑,“在方才之前,我也是不知道的,不过一道旨意,我过会儿便去求来便是了。” 云裳惊了一跳,“你伪造圣旨?” 洛轻言不语,拉着云裳便走到了方才的屋中,国公夫人见洛轻言和云裳最后一个回来,便凑在云裳耳边询问了一句,“皇后为难你们了?” 云裳偏着头想了想,方才那情形,到应该是洛轻言为难皇后了吧。这般想着便笑出了声来,摇了摇头道,“皇后娘娘被王爷气得不轻。” 国公夫人见状便知并无什么大碍,这才放下了心来。 在屋中小歇了片刻,管家便带着人来禀报,“禀各位贵客,新人即将进府,请各位贵客前往花厅观礼。” 众人这才起身,在下人的带领下往花厅走去。 花厅外倒是已经站了不少人了,云裳和洛轻言被安置在一旁的位置上。片刻之后,皇后便也走了进来,走到主位之上坐了下来。 众人连忙行了礼,皇后淡淡地道了声,“平身。” 过了一会儿,果真听见喜乐传了过来,“新人来了,新人来了。”有欢呼声传来。 云裳望向门外,便瞧见七王爷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倒是衬着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显得丰神俊朗了一些,七王爷受众拿着牵着一朵大红花,另一头捏在新娘的手中。新娘瞧着倒是十分娇小,只是喜帕遮着,也瞧不见模样。 新人缓缓走到了门口,跨了进来。 “吉时到!”礼官扬声道,下人便连忙扶着新郎新娘入了花厅,在离皇后不远地地方跪了下来。 “一拜天地……”众人瞧着七王爷携着新娘子一同转过身朝着门外拜了一拜。 “二拜帝后……”七王爷便又与新娘子转过身来朝着皇后拜了一拜,云裳却瞧见七王爷的目光落在了皇后身边的空位置上,微微眯了眯眼。 “夫妻对拜……”新人面对面,拜了下去,只是刚刚拜到了一半,七王爷却面色一下子白了几分,身子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 第四百一十一章 掩藏的猩红 众人一拥而上,洛轻言却连忙将云裳揽入怀中,退后了两步,瞧着花厅中的情形,蹙了蹙眉头。 七王爷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只是却似乎已经不醒人事的模样,云裳目光落在七王爷的身上,将七王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抿着嘴没有说话。 “赶紧将七王爷送回房中,派人去请大夫。”皇后皱着眉吩咐着,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声,一面让人将七王爷抬回了内院,一面派了人去叫大夫。皇后还有一些与七王爷相交甚密的人都连忙随着入了内院,管家又急忙道了歉,让客人先去先前休息的地方稍等片刻。 云裳瞧见唯有新娘被人遗忘在了一旁,孤零零地站在花厅之中,盖在头上的喜帕微微颤动着,似是在发抖。 云裳连忙叫住忙得团团转的管家,蹙着眉头道,“还不赶紧让人将你们的新王妃送入新房之中先行安置?” 管家闻言,看了眼新娘,眉头便皱了起来,似乎十分为难的模样,“可是这礼还未行完,这便送入新房,只怕于理不合吧。” 云裳尚未开口,国公夫人便冷冷一笑道,“亏得你身为一府管家,却这般不懂规矩,虽然礼还未行完,可是新王妃的名字却也已经是写入了皇家玉牒之中的,谁也更改不了的。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你可担当得起?” 管家闻言,连忙诺诺地应了,叫人扶着新娘进了内院。 国公夫人似是气得不轻,跺了跺拐杖,亦是跟着走进了内院之中。 云裳瞧着这闹的这么一场,蹙了蹙眉头道,“王爷怎么看?我瞧着这七王爷这么一出,倒似是蓄意安排的,可是今儿个可是他自个儿的婚事,这么一闹,岂不是让他自己成为别人的笑谈。在自己的成亲大典之上昏倒了,倒也实在是……” 洛轻言笑了笑,眸中带着几分冷意,“这般胡闹,还不是因着前段日子之事,朝中许多人知晓了陛下将那禁卫军调遣令给了我,百官之间多有异动,这两日我不让你打理府中之事你只怕不知,府中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只怕是老七看见了,加上今日他成亲之日,陛下却并未亲自前来,因此来闹腾这么一番。不过这么一出,多半也尚有别的目的。” 洛轻言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纷纷都散开了,花厅中没有了人。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得去后院瞧瞧老七,只是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要不我让人将你先送回府,待会儿若是谁问起也就说你突然身子不适,先行离开了。” “哪有这般严重,我去新房中陪着外祖母与新娘子说说话便是了,经过这么一遭,玉彤只怕亦是十分难过的……”云裳笑着道。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便也应了,却仍旧忍不住嘱咐着,“方才花厅中有些乱,若是有人想要趁机做什么事亦是有可能的,你小心些。”顿了顿却仍旧放不下心来,又道,“算了,我送你去新房吧。” 云裳浅浅笑着应了,便与洛轻言一同进了内院,两人皆是不知新房在何处,正好瞧见一个下人匆匆跑过,便连忙抓了那下人问道,“新房在何处?” 下人看了云裳和洛轻言一眼,指了指一边一道圆形的门道,“从这原型的门穿过去,走过长廊,便能够瞧见了,挂满了红灯笼,贴满了喜字的便是。” 洛轻言点了点头,便与云裳一同朝着那下人指的门走了过去。 云裳倒是不曾到过七王爷府的内院中的,七王爷府的内院之中倒是让云裳想起了此前在宁国时候的靖王府,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不是未曾成亲的王爷府邸之中皆是这般模样,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便是粗犷。不过七王爷府倒是比此前的靖王府好些,至少花草树木都是修剪得十分整齐的。” 洛轻言闻言也笑了起来,“我那时是因为常年在边关,便懒得理会府中。这七王爷府这般样子,只怕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长廊两旁皆是摆满了花盆,只是尚未到花开的季节,因此瞧着倒是有些凄凉感。长廊两旁,一边是竹子,另一边是一片不大的湖水。 穿过长廊,便瞧见了那下人说的挂满了红灯笼,贴满了喜字的新房。 云裳笑了笑道:“好了,我也到了,你便先去瞧瞧七王爷吧,皇后也在,你若是去得晚了,只怕便落得个不友爱弟兄的罪名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转过头嘱咐着云裳身后跟着的浅酌和其他丫鬟道,“好生保护好你们王妃。” 众人连忙应了,洛轻言才转身离开了。 浅酌笑了笑道:“自从知晓王妃怀孕之后,王爷如今是恨不得将王妃时时刻刻绑在自己身边的了。” 云裳闻言,亦是笑了起来,却拍了拍浅酌的手,“胡言乱语。” 云裳瞧着洛轻言的身影渐渐地远去了,才转过身朝着新房走去,新房院门口竟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云裳蹙着眉头,有些不悦,华玉彤虽然与她并不算太过熟识,只是云裳倒也是喜欢她的性子的。其实在知晓夏寰宇的赐婚旨意的时候,云裳便知晓华玉彤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太好过,却直到现在瞧见今日这般情形,才深深的了解到,不好过,是什么样的情形。 云裳想,若这门亲事不是陛下亲自赐的婚,只怕七王爷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 云裳朝着那院子又走进了几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王妃,怎么了?”浅酌见状,颇为奇怪。 云裳蹙了蹙眉,退后了两步,“走,我们回去,这院子中有血腥味,而且是很浓的血腥味。”自从云裳有孕以来,其他虽然并未有什么不良反应,却对这血腥味敏感了许多。 浅酌闻言,便连忙命身后的丫鬟和周围的暗卫加强戒备,护着云裳往来时的路走回去。云裳脚步又是一顿,命浅酌派几个暗卫去瞧瞧这院子是不是新房,国公夫人和新娘是否在里面。 浅酌应了,派了人去查看,却不让云裳呆在那里,急忙护着云裳往花厅走去,快到花厅的时候,人才多了起来。 云裳回到了先前一早来的时候歇息的屋子中,几位公主亦是在里面歇息的。云裳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急忙吩咐着浅酌派人去给洛轻言禀报一声,将事情与他说了。 不一会儿,有暗卫的暗号传来,浅酌便走了过去,过了会儿匆匆走入了屋中在云裳耳边说了几句话。 云裳眉头便蹙了起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洛轻言便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揽着云裳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云裳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方才听暗卫禀报,柳楚楚没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又轻声道,“我已经找人去新房找到了国公夫人,她与新娘倒是无事。” 云裳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只怕今儿个这七王爷府是要不得安生了,你还是先回王府吧。方才那下人给我们指路让我们到了那院子,只怕亦是有人蓄意给我们下了圈套。”洛轻言也不给云裳说不的机会,便揽着云裳,声音拔高了一些,让屋中的人皆能够听见: “怎么在内院走了一会儿便肚子痛了呢?方才那大夫说,七王爷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我们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只能够添乱,不如先回府吧。” 说完便半抱着云裳出了屋子,往府门走去。 浅酌已经提前命车夫将马车驾到了七王爷府门口,洛轻言扶着云裳上了马车,正欲抬脚踏上马车,却听见一个带着几分着急的声音传来,“睿王爷,睿王爷……” 洛轻言身子微微一顿,便转过了身去,马车中的云裳亦是听到了动静,掀开了车帘望了过去。 是七王爷府中的管家跑了过来,面上带着几分着急,“睿王爷,我家王爷尚在昏迷,大夫都找不出病因来,皇后娘娘说睿王妃医术精湛,兴许会有法子,求睿王爷带着睿王妃去为我家王爷瞧瞧吧。” 洛轻言看了眼马车中的云裳,蹙了蹙眉道,“实在是抱歉,本王的王妃方才稍稍走了走,便有些腹痛,现下只怕是没法子看诊的。” 那管家亦是有些为难,急忙道:“王妃既然腹痛,便更不该这样急匆匆地赶着回府了,府中正好大夫们都在,让大夫给睿王妃瞧瞧,待睿王妃稍稍缓解了一些,再给我家王爷诊个脉可好?”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瞧见因着七王爷成亲而聚起来的围观百姓皆是在留神着这边的动静,心下一横,轻声开了口:“王爷,妾身的身子无碍,只是隐隐有些腹痛罢了,管家说的对,如今大夫正好在七王爷府中,妾身便让大夫瞧瞧身子吧。七王爷是王爷的弟弟,既然管家开了口,妾身于情于理也应当去瞧瞧的。” 洛轻言眉头一直轻蹙着,听云裳这般一说,便也知晓只怕此事是推拒不了的了,便转过身扶着云裳下了马车。< 第四百一十六章 心思各异 洛轻言一路揽着云裳的腰,在管家的带领之下走到了一个写着“风满楼”的院子之中,院子中亦是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只是守在院中的下人却俱是一副着急的模样。 管家带着洛轻言和云裳直接穿过外堂,走进了屋中,屋中的倒也算得上宽敞,只是这宽敞因着屋中挤着十多人而显得有些拥挤,云裳抬起衣袖轻轻咳了两声,悄然从袖中丢了一颗小小的药丸到嘴里。 有好几个人站在七王爷的床前,其中一个老者与皇后说着什么,皇后紧蹙着眉头,似是有些不悦。 “皇后娘娘,睿王爷和睿王妃来了。”管家上前两步,打断了正在说话的老者,禀报着,“睿王妃身子似是有些不太好,老奴方才出去寻睿王妃的时候,正碰着王爷欲带王妃回府。老奴想着,府上正好有这么多的大夫在这儿,不如先帮王妃瞧瞧吧。” 皇后这才抬起眼来淡淡地朝着云裳瞟了过来,点了点头,吩咐着面前立着的几人:“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先去帮睿王妃看看。” 那几人应当便是大夫了,云裳心中想着,便瞧见有下人快速地搬来了凳子,洛轻言扶着云裳坐了,在云裳耳边轻声询问着,“大夫一把脉,便会拆穿的吧。”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给了洛轻言一个尽管安心的眼神。洛轻言见状,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王妃除了十分机智之外,亦还是一个医术超群的。 云裳浅浅笑着将手伸了出来,方才与皇后说话的那老大夫便搭了两根手指上去,半晌,才站起身来,后面的三四人便轮流上前为云裳把了脉。 “如何?睿王妃的身子可好?”皇后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便开了口问道。 几人连忙回过身朝着皇后行了个礼:“回禀皇后娘娘,睿王妃身怀有孕,本来便有血脉虚涩之症,加之方才只怕是凉了肚子,倒确实有些不太好。” 洛轻言闻言,面色便蹙了起来,伸出手紧紧握住云裳的手,虽然知晓这既有可能是云裳使了法子造成的,眼中却仍旧带着满满的担忧。 云裳轻轻捏了捏洛轻言的手以示安心,才转过了头,笑着开了口,声音却极轻,轻得让人觉着她说每一句话都是十分吃力的,“倒确实怕是有些凉了,这段时日一直都在屋中休息,屋中时时都备着炭盆子。今日倒是在屋外走了好些时间,方才见七王爷出了事,本想去新房瞧瞧新娘子,却走到半路便腹痛难忍,才急急忙命人禀了王爷。” 皇后皱了皱眉,望向那几个大夫,“可有法子可以先缓解?” 那几个大夫却摇了摇头,“安胎药睿王妃想必一直都吃着的,为今之计,也就只能让人备些温热的开水来喝了瞧瞧。睿王妃胎气不稳,只希望这么一闹不要拉肚子,若是凉了肚子导致腹泻不止,王妃腹中的孩子便十分危险了。” 云裳面色一下子便变得煞白,“臣妇急着让王爷带臣妇回王府便是因为此前臣妇专程命人寻了一些名贵的黑龙丹在府中备用,臣妇自有孕以来,胎气一直不稳,便早早做了准备。若是几位大夫没法子帮忙开些有用的药来,便请皇后娘娘恩准臣妇先回府去黑龙丹来服了再来为王爷诊治。” 皇后亦是蹙了蹙眉,睿王妃腹中的孩子不该存在,只是却也决不能够是因为她不让睿王妃回府取药而掉了的…… 思及此,皇后便也连忙颔首,“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回府取那黑龙丹吃了吧。” 洛轻言闻言,便朝着皇后行了个礼,抱着云裳便出了门,用大氅将云裳团团围住,用了轻功往府外跑去,慌忙上了马车。 待马车动了之后,云裳才坐直了身子。 洛轻言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云裳一番,才松了口气,开口道,“待会儿你便不必回七王爷府了,我回去给皇后说一声,便说你晕倒了便是。”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我寻了幌子说先要回府,不过是好让暗卫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好一切,我自然是得回去的,我还想要亲自为七王爷诊诊脉,瞧瞧他是为何而晕倒的呢。方才在屋中我便一直在盯着他瞧的,我发现皇后说让我为他诊脉的时候,他的眼皮轻轻颤了颤,我估摸着,若是我真去为他诊脉,他定然便会在我的手放上去的前一秒醒过来。” 洛轻言闻言,稍稍沉吟了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他是装晕的?可是他又为何要这般做呢?” 为何?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唇角,“今日是七王爷的大喜之日,府中宾客众多,身份不凡的自是不少,按常理而言,七王爷府今日的守卫应当比往常每天都要严上许多的。若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柳楚楚被杀,只怕所有人都会想,要么是七王爷自己府中之人所为,要么,便是府中守备不够森严。不管是其中任何一种,都不是七王爷想要看到的。” 云裳抬起手捋了捋头发,轻叹了一口气,“七王爷喜堂之上昏倒,定然是一片混乱,先前趁乱进了内院的人实在是不少的,到时候七王爷只需以此为借口,便可糊弄过去。” 洛轻言一听云裳这么一说,便也明白了些许,却皱了皱眉道,“可是,若真如你所言,方才为何你不顺势应了皇后的要求,帮老七诊个脉呢?” 云裳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方才为我们指路的那个下人,极有可能就是所谓的凶手,他将我们引到那处院子中去,多半便是为了嫁祸给我们。虽然我们最后皆未踏入那院子,可是若是有了人证,只怕我们是有口也说不清楚的。我要做的,便是制造一些人证,要证明我们是无辜的,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一说,便明白了过来。 两人回了王府之后,便躲在屋中让丫鬟摆了棋盘,下起棋来,棋下到一半,却瞧见浅音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王爷,王妃,七王爷侧妃院中之事被人发现了。” 云裳目光落在棋盘上,并未应话,左右思量了一番,才落了子:“哦?说说,是怎么被发现的?” 浅酌连忙应道:“听闻是新王妃在新房之中呆着觉着有些口渴,可是屋中除了酒便没有其他能喝的东西,便让她的丫鬟去找了人寻了管家,管家吩咐了下人送水去新房,也似乎突然想起了那位从侧门被一顶粉色小轿抬进来的不引人注意的主儿,便也派人送水的时候顺带给那一位送些过去,这才被人发现了。” “突然想起了?”云裳冷冷一笑,“是不是突然想起。这还真是说不准呢。” “那如今七王爷府岂不是更热闹了?”洛轻言已经落了子,云裳便又捻了一颗棋子,在棋盘中左顾右盼,寻找能够落子的地方。 “管家害怕此事闹大了,便吩咐下人传了口信给外面等候的客人,说王爷只怕今日醒不过来了,道了歉,让客人先散了。客人散得差不多了,管家才去将刑部的大人寻了来。”浅酌蹙着眉头道,“倒也不知道那管家是怎么想的,按理说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不是在府中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吗?他将宾客放走了,又如何查找凶手呢?” “为的可不就是这样?”云裳笑了笑,目光瞟向洛轻言正欲落子的地方,连忙伸手抱住了棋盘,“不不不,你不能下在这儿。” 洛轻言闻言,挑了挑眉,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不能下在此处?这是为何?” “因为你下在这儿,我便输了。”云裳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道。 洛轻言和浅酌皆是笑了出声来,“我倒是没见过你这般耍赖的,还赶了巧了,我便偏生要下在这里如何?” 云裳闻言,撇了撇嘴,猛地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拂乱了,这才直起身子,一副无辜模样地望着洛轻言,“哎呀,这衣裳袖子实在是太大了,你瞧,棋子乱了。罢了罢了,正好,也差不多该出门了,再不出门,只怕皇后娘娘便要怪罪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浅酌,给我将大氅拿过来。” 浅酌连忙应了声,将大氅取了过来给云裳披上了,云裳嘻嘻一笑,便转身拉着洛轻言出了门。 “唉,你这下棋的功夫不见见长,耍赖的功夫倒是愈发的厉害了。”洛轻言轻叹了口气,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云裳嘻嘻一笑,装作没有听见,吩咐着浅酌准备好马车。 两人到了七王爷府,便瞧见七王爷府府门已经关了起来,云裳便让浅酌上前去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了开来,门童探出头来望了一眼,见到是云裳他们一行,便急忙打开了门,带着几分谄媚地笑着走了出来,“睿王爷,睿王妃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进了府,便朝着那风满楼去了。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皇后的声音传来,“这大喜的日子出了这种事情可是不太吉利的,侧妃也应当拜过了主母之后才算得上是入了门,可是这成亲大典也因为七王爷晕倒了而没来得及行礼,既然如此,那这柳楚楚便算不得是七王爷府中的人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唱作俱佳 皇后的声音稍稍顿了一顿,才又道,“既然算不得七王爷府中的人,便再用她来时的小轿抬了回去,就说在路上遇见了歹徒,整个送亲的队伍一个也没能活着逃掉便是。” 云裳停下步子,朝着身后的洛轻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听到管家唯唯诺诺地声音响了起来,“可是皇后娘娘,这般会不会太过……” 话还未说完,便被皇后打断了,“新郎官在礼堂之上昏倒了,这便已经够得百姓传出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的了,若再传出去七王爷府侧妃刚一进府便暴毙,百姓还不得说你们王爷是个不祥之人?” 云裳听到此处,心思猛地移动,嘴角便微微勾了起来,不祥之人,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呢。 云裳听着管家沉默了一会儿便低低应了声“是”,便知晓管家只怕要出来了,云裳连忙拉了洛轻言往后退了两步,走到了院子门口,果然瞧见了管家从屋中走了出来。 管家一见到洛轻言他们,脚步微微一顿,才连忙扬起一抹笑来,“睿王爷睿王妃,你们总算来了,老奴方才还想着若是两位再不来,便派人去睿王府相请了。” 云裳微微点了点头,笑着道,“回府用了黑龙丹之后尚有些难受,便在府中坐了一会儿,待疼痛稍稍缓解了一些才敢过来,让皇后娘娘和七王爷久等了……” 管家连忙领着洛轻言和云裳进了屋中,皇后望了云裳一眼,便淡淡地道,“来了?赶紧去瞧瞧七王爷如何了吧。” 云裳应了一声,便跟着管家走到了床边,七王爷的面色倒是有些苍白,云裳沉吟了片刻,正欲伸出手搭到七王爷的手腕之上,七王爷手指却微微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似是因为睁开眼便瞧见了云裳,七王爷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大…大嫂?” 云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便将手收了回来。 管家听见了七王爷的声音,便连忙上前了一步道,“王爷,你可醒了……” 七王爷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深了几分,“发生了什么?我这是在何处?” 管家连忙道,“回禀王爷,方才你在喜堂之上晕倒了,这是王爷你屋中呢,睿王妃正欲给王爷你诊脉,您可算是醒了。” “我晕倒了?”七王爷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痛苦之色。 云裳坐在一旁冷冷地瞧着,心中想着,如七王爷这样的人,只怕是那戏园子最适合他的,若是去唱戏,且多半是能够成为台柱子的。 皇后亦是扶着宫人的手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床边道,“可把母后给吓坏了,母后还尚未让人传信给你父皇知晓,若是你父皇知晓了,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七王爷连忙道,“还请母后为儿臣保密,父皇身子刚刚好一些,便不要再让他为儿臣操心了。” “既然醒了便好,所幸你醒了,倒尚有一件事情有些难办,方才本宫本来已经吩咐了管家如何去办了,可是这是你府中,你既然已经醒了,便自己拿主意吧。”说着便看了看周围,沉吟了片刻才道,“睿王和睿王妃也不是什么外人,便也不瞒着了。” 七王爷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母后,是出了什么事了?” 皇后点了点头,连忙道,“是新入门的柳侧妃出事了,方才你在喜堂之中晕倒,大伙儿都只顾着你,不曾想,被人钻了空子,有人潜进后院之中,将安置柳侧妃的院子中的人全都给杀了,柳侧妃也未能幸免于难……” 七王爷一愣,手指微微有些发颤,却没有说话。 云裳倒是表现出了一副刚知晓此事的人应当有的反应来,“什么?柳侧妃出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皇后轻轻颔首,叹了口气道,“刚发现不久,至于什么时候出的事,如今尚未有仵作验尸,也不知晓。管家已经将刑部的人请来了,不过本宫并未让他们过去那院子。既然你醒了,便你拿主意吧,毕竟,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对你以及整个七王爷府的名声都不是太好。” 七王爷沉吟了片刻,才道,“既然已经入了王府,便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的侧王妃了,在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自是应当为她找出真凶找回公道的……” 皇后沉吟了片刻,便也点了点头,“你倒是个有担当的,只是你身子尚未恢复,便先歇着吧,让刑部的人先去瞧瞧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七王爷应了声,便命管家去带着刑部的人去侧妃住的院子中了。 云裳瞧着这动静,想着只怕要查到她身上来,尚需一些时候,便笑着站了起身道,“既然七王爷已经醒了,那我在此也没有其他什么用处了,我与睿王便也告辞回府了吧。” 七王爷的手轻轻在床边轻轻敲了敲,笑着道,“大哥和嫂嫂今日是来参加我的喜宴的,这喜宴尚未吃呢,怎么便要走了?便先留下用了饭再走吧。” 云裳浅浅笑了笑,“便不叨扰了,正好我今儿个身子亦是不太爽利,便想着早些回府歇着。”说着便站起了身来,“对了,此前你突然晕倒,新王妃倒是十分担心呢,你若是无碍了,便派人前去传个话儿吧。” 七王爷沉吟了片刻,便也一一应了。 云裳便与洛轻言一同出了院子,还未走到花厅门口,便听见管家的声音慌慌张张地从身后传了过来,“睿王爷,睿王妃,请留步。” 云裳脚步一顿,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抬起眼来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两人转过身,便瞧见管家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请问管家有何要事呢?”云裳笑着道。 管家气喘吁吁地道,“实在是抱歉,方才刑部的大人听闻睿王爷在府中,便让老奴来请睿王爷和睿王妃一同前往一下柳侧妃的院子,说有要事要请教王爷。”< 第四百一十八章 毫无头绪 云裳与洛轻言刚跟着管家走到了先前曾经走过的那条长长的走廊中的时候,便瞧见一个穿着一身大红的女子瞧着他们走了过来。 云裳只觉着那女子瞧着有些眼熟,却不曾想起究竟是谁,正想着,却听见那女子轻声开了口,“裳儿。”目光转向云裳身旁的洛轻言,方怔了怔,轻轻弯了弯膝盖,行了个礼,“睿王爷。” 云裳听她的声音脚步才轻轻一顿,脑中恍然大悟,能够在这府中穿着一身大红的女子,今日唯有一人,那便是与她有着一面之缘的七王爷的新王妃华玉彤。 云裳瞧着那管家也一副迷茫地望着华玉彤,便连忙上前拉着华玉彤的手道:“玉彤,你怎么出来了?” 华玉彤微微一笑,还未卸下妆容的精致面容上却隐隐透着几分苍白,连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方才在新房之中歇息,听见府中下人在谈论柳侧妃的事情。我想着柳侧妃虽然与我素未谋面,却能够在同一日嫁入府中也算是一种缘分,所以想过来瞧瞧。”说完又看了云裳一眼,才有些犹豫地道,“裳儿也要过去?你如今怀着身孕,闻着那血腥味道只怕会有些难受,且虽然不见尸首,那院中到处都是血迹,瞧着亦像是人间烈狱一般。” 云裳笑着听完了华玉彤的前半部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突然蹙起了眉头来,“不见尸首?为何?” 华玉彤愣了愣,才道,“柳侧妃的院子中没有尸首啊?方才刑部的大人在院中亦是有些奇怪呢,都没有瞧见尸首,为何管家那般确定是柳侧妃和院中的仆从遇害了呢?” 云裳和管家皆是蹙起了眉头,云裳虽然并未亲自进过那院子,暗卫却是清楚明白的禀报过,院中的情形的。 “不对啊,老奴先前进过院子,院子中尸横遍野,老奴只在门口瞧了一眼,便不敢再踏进去。怎么会……突然没了呢?”管家急忙开了口。 听管家说完,洛轻言又转身瞧了瞧云裳的神色,便沉声道,“走,去柳侧妃的院子里瞧瞧去。” 云裳连忙跟了上去,华玉彤见状,只稍稍沉吟了片刻,便也几步跟了上去。走到了云裳的旁边,拉着云裳的胳膊小声地道,“裳儿,七王爷没事了吧?” 云裳闻言,这才想起来,七王爷是在与华玉彤拜堂成亲之时昏倒了过去的,无论华玉彤代表的是不是华国公这一方的势力,华玉彤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也期盼能够幸福的。七王爷如今便是她的夫君,她自是十分担忧的,可是因着他们的礼尚未行完,她心中只怕是觉着名不正言不顺,因而不敢随意去询问七王爷府中的人…… 思及此,云裳便笑着点了点头道:“七王爷已经醒了过来,身子尚有些虚弱,不过已无大碍。”顿了顿,才又压低了声音道,“虽然放在在喜堂之上出了一些意外,只是如今你的名字却也是写入了皇家玉牒中的了,是名正言顺的七王妃,七王爷便是你的夫君。你若是担忧,大可直接去问,甚至可以直接寻了王爷住的院子去瞧便是。” 华玉彤低着头点了点头,只是瞧着却仍旧是有些紧张的。 云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你如今也是王妃了,得摆出王妃的架子来,可不要被人欺负了去。” 华玉彤抬起头来对着云裳轻轻一笑,“以后我可以经常去你府中找你说话吗?” “自然可以。”云裳笑着道,“正好,我这段时间因着肚子里这一个,被王爷禁足了,连府门都不让我轻易出,你若是来找我聊天,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两人低声说着话便到了先前那院子门口,云裳轻轻嗅了嗅,血腥味倒是比方才淡了一些,却也仍旧让云裳忍不住蹙了蹙眉。 洛轻言转过头来看了云裳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担忧,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可难受?” 云裳轻轻摇了摇头,便瞧见匆匆从院子中走出来了一个青色身影,是李浅墨。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突然想了起来,自从那一次巫蛊娃娃一事,刑部侍郎与泰安公主有了私情,被罢免了官职之后不久,她便让李浅墨想法子上了位,后来慢慢的替补到了刑部侍郎这个位置之上。 既是李浅墨,便不必害怕有人刻意嫁祸她了。 云裳想着,李浅墨已经来到了他们几人面前,行了个礼道:“下官见过睿王爷,睿王妃。” 洛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道:“不必多礼,都发现了什么?” 李浅墨沉吟了片刻,才道,“院中只有许多血迹,还有一把染了血的刀,其它的便并无其他了。” 管家连忙道,“府中下人发现这院子中出了事的时候,是瞧见了院中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首,新入府的柳侧妃,还有她的陪嫁下人皆在其中,还有便是王府派来侍候柳侧妃的下人。因着今日是新王妃和侧妃一同入府,加之喜堂中出了一些事情,便忽略了柳侧妃,才未能及时发现……” “尸体?”李浅墨微微顿了顿,“我方才在院中查看了许久,并未发现有挪动尸体的痕迹。且若是发现的较为迟,为何凶手不在还未被发现的时候便将尸体挪走,却在被人发现之后才费尽心思将尸体挪走呢?” 云裳蹙了蹙眉,李浅墨的话亦是有些许道理的,若是凶手,杀了人,目的便达到了,为何还要冒险将尸体挪走?且那么多尸体,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就那般轻松被挪走,未被一人瞧见?可此前这院中确实是有尸体的,为何突然不见了? 云裳沉吟了半晌,思来想去也觉着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七王爷命人杀了这满院子的人,却又因着皇后命李浅墨来查案,李浅墨并非是他能够控制之人,他唯恐李浅墨查出了什么问题来,便索性命人将尸体挪走了。 “既然都已经来了,还是进去瞧瞧吧。”云裳淡淡地开了口。 李浅墨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往旁边让了开去。洛轻言便转过身牵着揽着云裳的肩膀往院子中走去,低声道,“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便不要强撑,此事本也与我们没什么干系。” 云裳点了点头,与洛轻言一同踏进了那院子。 院子倒也不小,进门便是一个花园,花园中种着不少的兰花和菊花,中间是一处假山,过了假山便是一处小小的池塘,池塘边有一颗大树,树下放着一张石桌子,而后便是一排屋子。 便是从那假山之后开始,血腥味便猛地浓烈了几分,地上、石桌子上随处可见一滩一滩的血迹,连池塘中靠着岸边的水中,也染上了猩红色,血迹一路蔓延到了那排屋子中贴着喜字的一个房间门口。 云裳一路细细看来,果真这院中十分干净,干净得除了那些血迹,几乎什么都不曾留下。 干净地甚至连云裳命暗卫安排下来的痕迹都不曾看到。 云裳一路随着血迹走到了那屋子门口,才转过身来道,“这是安排给侧妃住的屋子?” 管家点了点头道,“是。”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踏进了那屋中,屋中倒是与云裳想象中不太一样,原本以为应当入目皆是红色,待走进去了才发现,屋中的所有东西倒应当是新的,尚且散发着一股淡淡地漆味,和屋中熏着的松子香融合到一起,稍稍有些刺鼻。只是却没有红烛,没有大红色的喜被,唯有那明显是刚刚放进来的几个箱子中贴着几个小小的喜字。 管家见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几个箱子上,便连忙道,“这是柳侧妃带来的东西。” 云裳将那几个箱子打了开来,一共四个箱子,两个箱子是衣物,一个箱子是书,一个箱子是日常用的一些东西。 云裳将箱子中的东西随意地翻了翻,便将箱子关上了。 许是因着今日不过是柳侧妃入府的第一日,屋中尚且没有什么旁的东西,亦是十分地干净。 云裳将屋中都扫了一遍,大约是因着屋中的味道算不得好闻,只是快速的看了看,便连忙出了门。 云裳出了屋子,洛轻言便跟了上来,洛轻言一出来,其他人也就出来了。 云裳稍稍缓过来了一些,才转过头望向李浅墨,“不知道李侍郎大人寻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李浅墨闻言,目光似是轻轻扫了扫身后的管家,才道:“下官方才在院中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线索,实在是毫无头绪,听闻睿王爷和睿王妃在此,便想起睿王爷和睿王妃或许会有什么见解,这才冒昧让管家将两位带了过来。” 云裳见李浅墨的模样,便知晓他定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却碍于管家在场,心中稍稍一沉吟,才道,“我身子不太舒服,一进这院子便有些难受,实在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浅墨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是下官唐突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七王妃来访 洛轻言倒是一直不曾开口,听闻云裳说身子有些不舒服,便蹙了蹙眉头道:“你如今怀着孕,便不要操心这些了,我先送你回府。”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华玉彤笑了笑道,“我便先回府了,玉彤你初到七王府,若是有什么事儿便跟管家说便是,我想,管家应当不至于不理会的吧。” 管家在一旁听闻云裳这般说,便连忙应着声,“自然,自然,王妃若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便是了。” 华玉彤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云裳,“好,我知晓了。” 洛轻言带着云裳出了七王府,上了马车朝着睿王府走去,云裳蹙了蹙眉,问洛轻言:“可有人跟着我们?” 洛轻言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云裳闻言,瞧着马车转了弯拐进了一个小巷子中,便命马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洛轻言望向云裳,皱着眉头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云裳笑了笑,靠在洛轻言的怀中道,“王爷瞧着今日之事,是何人所为?” 洛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若光是看现在知晓的东西,非要让我说一个怀疑的人的话,那便是老七了吧。那院子中处理的痕迹太过干净了……” “是啊,干净地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七王府中的人做的手脚。”云裳轻声应着,声音中却带着几分迟疑。 马车停了约摸一刻钟之后,便听见有“踏踏”马蹄声传了过来,马蹄声在马车后停住了,洛轻言掀开马车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便蹙起了眉头,望向云裳,“李浅墨,你是在等他?” 话音刚落,便听见李浅墨低低地声音传了过来:“主子。” 云裳应了一声,才开了口:“你方才在院子中,可是有话对我说?” 李浅墨应了一声,“方才属下在院子中查探案发现场之时,在院中假山之中的一处罅隙之中发现了一个东西,属下瞧着有些奇怪,想要让主子给瞧瞧。” 假山?云裳蹙了蹙眉,便是那柳侧妃住的院子中的那假山。云裳将马车车帘掀了开来,李浅墨从马车车窗处递进来一张羊皮纸模样的东西,云裳尚未伸手,洛轻言便已经接了过来将羊皮纸展了开来。 云裳伸过头去瞧了瞧,便蹙起了眉头。 那是一张地图,一张十分详尽的地图,地图上画着的是七王府,七王府中的每一个院落,每一条哪怕是小路,还有每一个院子中的面貌都一一详细地标注了出来。 “地图?”云裳蹙着眉头,无论如何,这一张地图都是不太应当出现的,那院子清理地那般干净,却独独留下了这张地图,这分明便是拿来迷惑视线的。 “这案子是皇后和七王爷让你来查的,你为何找到了这个东西不与他们禀报?”云裳尚未开口,洛轻言便出了声。 李浅墨闻言,便连忙道,“王爷瞧瞧,那地图的背面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刺绣。” “刺绣?”洛轻言蹙了蹙眉头,将那羊皮纸地图翻了过来,果真在左下角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像标记一样的刺绣,绣着的,是一个“睿”字。 睿?洛轻言与云裳面面相觑,这睿字可以是名字中带着睿的,只不过更容易让看见的人联想到,睿王。 这东西果真是不能够交给皇后和七王爷的,若是交给他们,只怕他们便会寻着机会大做文章,将所有一切脏水都泼向他们睿王府的。 “可是为何偏偏要针对睿王府呢?睿王府与那柳侧妃没有丝毫的关系……”云裳心中有些疑惑,若说是有人指认说见过云裳先前去过那柳侧妃的院子,她尚且会觉着一切只是凑巧,凑巧那个凶手遇见了他们,碰巧他们问了路,所以那凶手才蓄意将云裳他们引向柳侧妃的院子。可瞧着这羊皮纸地图,分明便是早有准备的。 李浅墨沉吟了片刻,才道,“最近关于柳晋柳大人被陛下判处死刑一事,有些传言,说前段时日睿王爷失踪一事便是柳晋柳大人策划的,只因柳大人是七王爷的外祖父。” 云裳微微一愣,便回过味来,只怕凶手将线索引向洛轻言,是因着想要说,柳晋绑架了洛轻言,之后洛轻言便报复柳府,因此才将成为了七王爷侧妃的柳楚楚给杀了。 “这也太过牵强了一些吧?”云裳觉着有些好笑。 “牵强不牵强,并非你我说了算,旁人觉着不牵强便对了。”洛轻言神色淡淡地道。 可是,此事若真如他们所想,是七王爷所为,那么,即便李浅墨将这个羊皮纸地图拿了过来,七王爷只怕也有的是法子再弄出一份来。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又道,“静观其变便是了。” 云裳点了点头,便朝着李浅墨道,“此事我知晓了,你先走吧,我们在这儿停留了这么久,只怕有些引人注目。” 李浅墨应了声,云裳便又听见“踏踏”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才吩咐着马车车夫回王府。 洛轻言将羊皮纸收了起来,放入了袖中,才低声道,“此事你无需担心,我来处置便是。” 云裳正在想着事情,也没有听清楚洛轻言在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回了王府之中,云裳便觉着有些困得厉害,吃了些东西便早早地上床睡了。第二日起床便是中午,洛轻言上朝还未回来,云裳起了床吃了午膳,便听见管家来禀报,说七王妃来了。云裳愣了愣,虽然昨儿个华玉彤曾说过会时常来拜访,却不想竟然今日便来了。云裳猜想着华玉彤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了,便连忙命人将华玉彤带到了院子中来。 华玉彤进来见云裳正在软榻上看书,愣了愣才笑着道,“我这个做客人的倒是没个自觉,来瞧你也没带什么礼物来。” 云裳听着华玉彤这般说,便也笑了起来,想着华玉彤的性子倒是十分对她的胃口的,“无妨,我也没什么做主人的自觉,客人来了也没有起身相迎,随意找个地方坐吧。” 华玉彤笑了笑,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快速地扫了一眼屋中的陈设,才笑着道,“都说睿王爷宠妻,倒是不假。” 云裳见华玉彤并未提起七王爷府中之事,便也没有主动询问,只笑着顺着她的话茬子道:“你才刚刚坐下便知道睿王爷宠妻了?” “那是自然。”华玉彤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夏国大户人家素来的传统便是,丈夫是住在单独的主院之中,无论妻妾有几人,都是分开住在不同的院子里的。无论夫妻感情如何好基本都是如此,且若是妻子每月葵水那几日还有若是怀孕了,便是不能与丈夫同床的。我瞧着这屋中有许多男子生活的痕迹,想必睿王爷与你是同住的,这若都不算宠爱,还有什么算得上?” 云裳闻言,想了想,倒似乎是这般摸样的。前世自己成亲的时候,亦是如此的,不过自从与洛轻言成亲之后,他一开始便是这样安排的,她便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 云裳想到此处,便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道,“昨日可有去瞧瞧七王爷?” 华玉彤的笑容便淡了几分,摇了摇头,“昨日在屋中清理从华府中带过来的东西便清理了大半天,整整十多个箱子呢,一直都没有寻到合适的时间。” “十多个箱子?”云裳闻言亦是笑了起来,“你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啊?” “我觉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无非一些衣裳,鞋子,还有寻常用的头面,首饰,喜欢看的书,惯常用的笔墨纸砚,还有琴棋书画,绣花撑子,绣花花样,光是书便有三箱子呢。我昨儿个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觉着寻常并没有那么多东西呀,怎么一搬东西就搬了这么多来。”华玉彤笑着道,“不过在家中用惯了的东西,若是突然换了新的,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云裳闻言亦是跟着笑了起来,“倒也确实如此,我来夏国的时候还专程找了宁国的厨子带过来放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里呢,就是怕吃不惯夏国的吃食。” 顿了顿,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便蹙了蹙眉头道,“柳楚楚此人,你可熟识?” “柳侧妃?”许是因着昨儿个的事情的缘故,说起柳楚楚来,华玉彤面上的笑容便没了踪影,“倒是一直耳闻,可是我此前身子不太好,被送走了,在锦城的时候年岁尚小,只听说她才华横溢,七八岁便文采斐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此前在一次小宴上倒是听见过她的琴声,倒确实是令人难以忘怀呢。她用的琴还是当初陛下钦赐的焦尾琴呢……” “哦?陛下钦赐的焦尾琴?”云裳蹙着眉头喃喃道。 华玉彤点了点头,“听闻是一次宫宴上,那时候才年仅九岁的的柳侧妃因一曲《高山流水》让陛下拍手称快,当即赏下了焦尾琴。”< 第四百二十章 焦尾琴之谜 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转过头望向华玉彤道:“可惜了,昨儿个我瞧着柳侧妃带到七王府的东西中并未有那焦尾琴,不然倒也可以让我开开眼界。不过柳侧妃也真是特别呢,连自己最喜欢的琴都未曾带,经我们方才这般一说,相比我们这样恨不得将所有惯用的东西都带着的性子,柳侧妃带到七王府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华玉彤闻言亦是沉默了下来,似是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道:“我突然想起,柳侧妃一共不过带了四个箱子,除了一些必须要用的东西之外,便没有什么多余的。我虽然对柳侧妃不是太过了解,却也知晓她极富才华,且对琴棋书画的那些东西十分挑剔。琴定得要是好琴,最近几年除焦尾琴不弹,无桃花笺不书,无徽墨不画,可是这些个东西在昨儿个柳侧妃带来的箱子中,全然不见。” 云裳的手指微微翘了一翘,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可是云裳却不知晓这样的异常,究竟是来自什么缘故。 华玉彤又陪着云裳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云裳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才朝着浅酌招了招手,“想法子去柳楚楚家中打探一下,找一把叫做焦尾的琴。” 浅酌沉默了一下,才道:“王妃,此事只怕会有些难度,去柳楚楚家中不难,只是要让暗卫找出一个叫焦尾的琴却是不易的。” “焦尾琴有一个最为明显的特征,便是尾部有烧焦的痕迹,因此才叫焦尾。”顿了顿,云裳才又摆了摆手道,“等等,去帮我将浅音找来,帮我去买一把仿制的焦尾琴,一则让暗卫瞧瞧焦尾琴长什么模样,二则,若是找到了真正的焦尾琴,你便让暗卫用仿制的那一把将真的换过来。” 浅酌应了一声,便急忙去寻浅音去了。 将浅音寻了来,把事情都交代了,云裳便又躺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待云裳再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回府了,正坐在软塌边看书。见云裳醒了过来,便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云裳的头发,柔声道:“我听浅酌说你都快正午了才醒来,结果用了午膳坐了也没多一会儿便又睡了,怎么就这般贪睡呢。” 云裳抬起手拍了拍洛轻言的手,瞪了他一眼道,“什么时辰了?”说着便撑起身子往窗外望了一眼,见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随即蹙了蹙眉,“可吩咐浅酌准备晚膳了?” “吩咐了,除了睡你还知晓吃。”洛轻言说着,便摇头晃脑哈哈地笑了起来。 云裳坐起身来掀开身上的被子,将鞋子穿好了,又披了一件外袍,才转过身对着云裳道,“七王府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洛轻言摇了摇头,“没什么眉目,那院子实在是处置的太干净了,今日刑部侍郎将七王爷府中的下人全都一一让人审问了,我瞧了瞧笔录,似乎也没有什么线索,不过倒是有人说瞧见了我们二人往柳侧妃的院子走,不过我走到了门口便先离开了,而后便瞧见你似乎有些不舒服,便也匆匆走了。” 云裳点了点头,“一早便知晓会有人瞧见,我只是好奇,既然都能瞧见我们往柳侧妃的院子去了,证明那处地方也不是全然无人的,既然如此,为何凶手能够在青天白日之下杀了那么多人,又将尸体处置了呢?” “倒是也问了,皆说原本那处是有人的,可是听闻喜堂出了事七王爷昏倒之后,许多下人便连忙匆匆赶去帮忙了。下人说因着此前七王府只七王爷一个主子,下人并不算太多,最近因为七王爷成亲之事,才匆匆又添了好些下人,只是两位王妃尚未进府,因此事儿也并不算太多,所有的下人都围着七王爷转。听闻七王爷出了事,便都慌了手脚。”洛轻言淡淡地道,“他们皆是这般说的,可是是真是假却不一定了。”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茬子。 洛轻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绣着桃花的粉色绣帕来。云裳瞧着那绣帕应当是女子之物,便挑了挑眉道,“这莫非是哪位佳人送给王爷表明心迹的?” 洛轻言拿着绣帕的手微微一顿,勾起一抹戏谑地笑容来,“倒是一个佳人送的,佳人还对我说了些话。” “哦?可是说对王爷思慕已久?”云裳笑容浅浅,目光灼灼地望着洛轻言。 洛轻言面上笑容亦是更盛了几分,“唔,那佳人对我说,将这个锦帕交给睿王妃,请睿王妃若是得了闲,入宫一聚。”说着便将手中的锦帕递给了云裳。 云裳愣了一愣,便知晓是被洛轻言捉弄了,便恨恨地睨了洛轻言一眼,接过锦帕展开来,上面空无一字,云裳沉吟了片刻,便命浅酌打了盆热水来,将锦帕浸入了水盆之中又迅速的拿了起来,便瞧见上面显现出一行字来。 洛轻言走了过来瞧了眼上面的字,便蹙了蹙眉,“慧才人有孕?” 顿了顿,才抬起眼望向云裳,“慧才人?是谁?”也不等云裳回答,沉吟了片刻,便反应了过来,“便是选秀的时候你安插入宫的那个女子?似乎叫林悠然?” 云裳点了点头,“是她。” 有孕,慧才人入宫也不过两月左右,便已经有了身孕。云裳沉吟了片刻,才将打湿了的锦帕递给了浅酌,在盆中净了净手,轻声道:“虽然快了一些,不过也未尝不是个机会。” 浅酌递过干净的帕子让云裳擦了擦手,云裳才又接着道,“秀女入宫已经两月,前段时间因着陛下失踪一事的缘故,便也搁置了。在此之前,我安插那般多人入宫,包括在明地里立了林悠然这么一个靶子,便是想要皇后觉着这后宫之中嫔妃越来越多,而太子已经没了,让她有些危机感,这样才能够让我暗地里安排的人打入皇后的阵营之中。” “此前皇后都已经在暗地里物色合适的人选了,却突然出了那件事。如今林悠然有孕,会让皇后危机感更强上几分,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最合适的时机。” 洛轻言细细听着云裳将事情说与他听,半晌才点了点头,“你心思缜密,此事安排的倒也妥贴。不过慧才人有孕一事倒也不必急着公布出来,过些时日便是新年了,而且陛下的万寿节也应当要到了,宫中已经许久没有嫔妃怀孕了,若是在那个时候爆出来,这可是喜上加喜三喜临门的好事儿。” 云裳闻言,眼中一亮,拍了拍手道,“对啊,我怎生没有想到。”说完,又转过眼望向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恳求,柔柔地道,“王爷,妾身许久不曾进宫了呢?” 洛轻言听着云裳故意拉长了几分的尾音,便笑了起来,只是却摇了摇头,“进宫?暂时我是不会让你进宫的。你若是有什么话要传进宫中,我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你也不必担心,过些时候是新年,宫中定然会举行宫宴的,到时候我自然会带你入宫。” 云裳瘪了瘪嘴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哦”。 洛轻言瞧着云裳的模样,伸出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目光中带着几分内疚,只是落在云裳的腹部的时候,却又坚毅了几分。 “再过些时候便好,再过些时候我将事情都处置好了,你想去哪儿我都不拘着你。”洛轻言淡淡地道。 云裳闻言,便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朝着洛轻言笑了一下。 翌日,云裳醒来的时候又已经是快到正午时候了,刚起床便听见浅酌道:“昨儿个奴婢让暗卫去柳楚楚家中找了一圈,可是并未发现王妃说的那焦尾琴,柳楚楚的闺房之中倒是有一张琴桌,可是并未放得有琴。且屋中少了许多的东西,连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妆台之上的梳子都没有了。” 云裳闻言,微微一顿,“少了许多东西,这倒是可以理解,柳楚楚出嫁,将物件都带走了亦是人之常情,可是在七王府中柳楚楚带到王府的箱笼之中,并未见这些少了的东西啊……” 浅酌亦是觉着有些奇怪,偏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云裳站起身来,任由浅酌为她穿上衣裳,想了想才吩咐着,“你传个信儿给李浅墨,让他再去七王府查一查,将那四个箱子中所有的物件都列个单子记下来,将单子带过来让我瞧瞧。” 浅酌连忙应了,给云裳穿好了中衣。 云裳便进了净房洗漱,正在净房之中,便听见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只是声音并不是太大,云裳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匆匆洗漱了一番走出净房,便瞧见屋中除了管家和浅酌,还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穿着柳绿色衣裳的女子,身形倒是有几分熟悉。 云裳正欲开口,却瞧见那女子转过了身来。那女子见到云裳便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温柔,“奴婢便知晓王妃定然得这个时辰才起得来,特意晚来了些时候,果真刚刚好。”<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主仆相见 “琴依!”云裳听完琴依的话,这才有机会喊出她的名字,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走到琴依面前,便笑眯眯地拉起了琴依的手,“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等了你好久了。怎么来了也不派人与我说一声?我也要叫人去接接你啊。”问完,还未等琴依回答,便又问道,“对了,此前让你过来你说尚有事情要办,推后了这么一段时间才过来,都三个月了,是什么事情啊?” 云裳一个劲儿问了好些问题,琴依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倒是浅酌忍不住笑了起来,“王妃你一下子问这么多的问题,叫琴依姑姑怎么回答你啊。” 云裳这才愣了愣,待想起自己方才都问了些什么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琴依面上温柔之色更盛了几分,一一回答着,“在路上便听说王妃怀孕了,奴婢就十分心急地想要赶过来,倒是忘了提前给王妃知会一声。此前没来,是因为奴婢想要回宁国皇城看看主子。” 云裳听闻琴依这般说,便连忙问道,“母妃如何了?晨曦可长大了一些了?算起来晨曦应当也一岁多了,现在差不多也能开口叫人了吧,恐怕早便忘了我这个姐姐了。父皇对母妃和晨曦可好?” 琴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主子一切皆好,气色不错,只是奴婢在宁国的时候尚不知晓王妃怀孕的消息,不然要是说与主子听,主子定然会更加高兴的。” “我倒是忘了写封信与母妃说了,我待会儿便写信将此事告诉母妃。”云裳连忙道。 琴依轻轻颔首,“倒是应当写封信的,奴婢知晓之后便是想着这事得王妃给主子说,主子必定会十分开心的。小皇子倒是长大了不少,长开了些,粉雕玉琢地像个小金童,可招人喜欢了,而且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如今能够说一些完整的话了,嘴可甜了,天天将主子和皇上哄的开开心心的。”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弟弟自然是十分聪明的。” “王妃倒也不必担心小皇子不认得王妃这个姐姐了,主子命人画了张王妃的画像,就挂在锦绣宫中,想必是主子经常带着小皇子告诉小皇子这是他姐姐,那日奴婢便瞧见小皇子拿了一个桂花糕,走到王妃的画像前问姐姐吃不吃?下次见到,小皇子定然能够认出王妃来的。皇上每日都会去锦绣宫陪主子和小皇子用膳,待主子也是极好的,王妃不必担忧。” 云裳听着琴依说着,脑海中便忍不住浮现出那般画面来,眼中亦是有些湿润,咬了咬唇不让自己流下泪来,半晌,才嗓子带着几分干涩地笑着道,“那便好,他们都很好,那就好了。” 琴依握着云裳的手,轻声道,“主子还让奴婢与王妃说,夏国虽然并不如宁国辽阔,宫中朝堂之中却比宁国复杂了许多,唯愿王妃一切安好,幸福安乐。” 云裳慌忙点了点头,暗自握紧了自己的手,“会的,我会的。” 浅酌搬来了椅子,轻声提醒着云裳道,“王妃,你让琴依姑姑坐下说吧。” 云裳应了声,拉着琴依坐了下来,让她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都细细地说了一遍,尤其是回了宁国之后的所见所闻。她迫切的想要知晓,她在意着的亲人,是否真的平安且幸福。 洛轻言回府的时候,便瞧见云裳正在和琴依说着话,琴依见洛轻言进屋子,便连忙站起身来行了个大礼,“奴婢拜见王爷。” 洛轻言连忙扶着琴依站了起身,“不必多礼,此前裳儿总是在我面前念叨着你,总算把你等来了。”说着便看向云裳,笑着道,“这些天我不让她出门可把她闷坏了,正好你来了也让她有个能够说话儿的人。” 琴依一直在悄然观察着洛轻言,见他望向云裳的目光之中全然是宠溺,心中便稍稍放下了些心来,笑眯眯地道:“王妃自小便是个拿本书便能够看上一整天的人,怎么会觉着闷?若是觉着闷了,定然也是王爷宠着惯着,给宠坏了。” 洛轻言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走到云裳身边道:“果真还是琴依懂你,我可真是把你给宠坏了。”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冷冷地道,“王爷今日不必处理公务吗?” “瞧瞧,今儿个有了陪你说话的人了,便要赶我出门了。”说着便脱下了大氅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浅酌,笑着道,“即便是要处理公务也得先用膳啊。” 浅酌连忙道,“奴婢这便去安排。” 洛轻言已经回了房,若是琴依再与云裳说个不停便也有些不妥,琴依拿起放在床边的外裳轻轻嗅了嗅,才给云裳披上了,笑着道,“奴婢记得王妃此前喜欢在衣裳上熏梅花香呢……”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现在也还喜欢呢,不过最近因着有了身子,便不熏了。” “奴婢便想要提醒王妃此事呢,王妃都已经想到了。”琴依笑着道,“这女子怀孕,须得注意的事情很多呢,稍不留心便容易出事,王妃可马虎不得。” 洛轻言闻言,便也转过了身道,“说起此事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与裳儿对此事又没什么经验,此前叫管家寻了几个有经验些的嬷嬷来,正好琴依来了,我让管家明儿个带入府来,琴依给瞧瞧,选两个得力一些的。” 琴依低声应了,“是,奴婢省得了。除了侍候的嬷嬷,还有稳婆、奶娘这些个都需得提前准备着了,提前便进府来先服侍着,临到头来再找的,只怕便不那么合心意了。” “嗯,此事你着力去办便是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管家说。”洛轻言笑着应了。 云裳听着两人讨论着这些事情,嘴角便忍不住浅浅勾了起来,眼中满是满足。 用了晚膳,洛轻言为了不打扰两主仆叙旧,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浅音听闻琴依来了,便也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府中来,一见到琴依便冲了上去,“琴依姐姐。” 琴依目光落在浅音空荡荡的右手衣袖之上,轻叹了口气,拉着浅音另一只手道,“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了。” 浅音连连摇头,“说这些作甚,主子对我极好,只是我成亲的时候琴依姐姐没能来,我还觉着有些遗憾呢。” “不害臊。”云裳笑着说了一句,便转过头望向琴依道,“你都不知道这两人有多墨迹,明明两情相悦,却两个都不说,瞧着我们这些局外人倒是,急得很。不过好歹也算是修成正果了,就等着浅音和洛意也生个孩子了。” 浅音面色微微一红,拉着琴依道,“主子如今愈发的像王爷了。” 琴依闻言便哈哈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我瞧着也是。” 主仆三人叙旧絮叨到快子时,直至洛轻言回屋来,琴依和浅音才退了出去,云裳依旧一副依依难舍的模样,洛轻言瞧了便觉着有些好笑,“你不是说琴依这一来便会一直呆在府中协助你吗?以后日日都要见的,有的是时间,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的。你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还这般晚了也不睡?” 云裳抬起眼来瞪了洛轻言一眼,“昨儿个你尚且说我每日除了吃便是睡了,我这稍稍晚睡了一会儿你便开始念叨起来了。” 说完,便又笑眯眯地拉着洛轻言道,“琴依来了,我真开心。” 洛轻言点了点头,“嗯,挺好的,她来了,你便多了一个帮手了,便不必那般忙了。” 云裳轻轻颔首,想起这几日的事情,便又问道,“柳侧妃的事情还没有进展?” “是啊,没有进展,今日找柳楚楚的父母来问话了,柳楚楚的父亲是柳晋的弟弟,比起柳晋来,倒是个温吞性子。若是普通人家,自己宠爱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定然会十分难过十分激动的。他们倒也哭天抢地地闹了一阵,可是为何,我瞧着那神情,却觉着,那悲伤都未到他们眼中。”洛轻言蹙了蹙眉,神色间满是困惑,“也不知晓是不是老七提前去安抚过,与他们说了些什么。” 云裳闻言,蹙了蹙眉,沉吟了良久,才道,“柳楚楚平日在家中可受宠?” “这个倒是没有太细的打听,不过听闻柳楚楚的才华是她父亲引以为傲的,想必也不会太差。”洛轻言随意地道。 说完便又转了话茬子,“你的信我也传进宫中了,今日在太极殿与陛下商议完了事情,出了太极殿便正巧遇见了宁浅,我便与她说了。” 云裳点了点头,心思却仍旧在柳楚楚一事之上,这件事情透着几分古怪,云裳却又说不明白这古怪之处究竟在何处。 洛轻言却不欲云裳在此事上面费神,便连忙道,“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云裳应了一声,便唤了浅酌进屋来侍候,将发髻打散了,洗漱了一番,便上了榻歇下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迷雾重重 琴依来了之后,云裳倒确实是轻松了不少,琴依虽然刚到夏国,却应当是早早的便做足了功课的,夏国中的风俗,还有平日里往来的那些夫人小姐们的喜好,宫中各位主子们的性子,都一一了解的清清楚楚。 云裳望着在屋中忙忙碌碌,筹备着过新年需要用的东西的琴依,咧开嘴笑着道,“琴依来了真好,我可省心了不少。” 一旁的浅酌亦是点了点头,颇为赞同,“莫说王妃,连奴婢都觉着似乎一下子便闲了下来了似得。” 琴依笑着望向两人,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无奈的,“王妃实在是不像是个一府女主子的,这样可不好。哪有一个府中的女主子如王妃这般懒的,竟然也只管自己院子中的事情,仿佛院子外便不是睿王府一般。且眼瞧着马上便是新年了,竟然除了管家命人采买了一些东西之外,便什么都不曾准备。” 云裳悄悄吐了吐舌头,她前世的时候虽然成了亲,只是府中有婆婆操持,这些轮不到她来操心,这一世成亲之后不过过了一个春节,还是在战场上过的,因而对这些个府中琐事也不是太过了解。而因着洛轻言时常不在府中,管家只怕对这些事情也极少操办的,犹记得洛轻言第一次举行寿宴的时候,管家可是求助到了她这处的。这些持家的事情,她倒是确实不精,身边人也没一个是有经验的,也无人能够提点她。 “浅酌你让人去寻平日里为王妃和王爷做衣裳的来为王爷王妃量量尺寸,赶个三套左右的新衣来吧,颜色稍稍吉祥喜庆一些的。”琴依便抬起头吩咐着浅酌。 浅酌连忙应了声,便欢快地出了门吩咐去了。 琴依又道,“早晨王妃尚未起身的时候,奴婢便吩咐了管家让他将此前采买的窗花和灯笼那些都贴起来挂起来。七王爷成亲那日便已经是小年了,小年便应当得准备过年之事了。夏国还是挺重年的,今儿个都二十八了,正是贴年画啊春联啊窗花啊那些的时候。对了,待会儿奴婢还得去与管家说一说,明儿个是二十九,夏国这便叫小除夕,是要在家中置办酒席的,而后熟识的人家往来摆放,这种作法,叫做别岁。还得让人在门外焚上三日的香,叫天香,若是忘了,明儿个有客人来可就不好了。” 云裳倒是不曾想到不过是过一个年而已,竟也有这般讲究,她此前倒是从未关注过过年有什么样子的风俗习惯的。只记得,若是在宫中的时候,不过是除夕夜里一场宫宴而已,唯一的区别,只怕便是除夕晚上的宫宴比其他时候的都要热闹许多罢了。而嫁到了莫府之后,倒是也瞧见过府中贴春联贴窗花什么的,不过别岁就不曾见过了。 “幸好琴依来了,不然便又要闹笑话了。”云裳轻声感叹着,带着几分怅然,“此前国公夫人便总是提点我这些个人情世故,只是却没有人来告诉我具体应当怎么做,幸好你来了。” 琴依走到云裳面前,笑着道,“如今王妃有了身子,倒也不必太过操心这些个琐事。只是王妃如今已经也算是个府中当家的女主子了,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做的。王妃是有大智慧的女子,能够在许多事情上帮得上王爷的忙,奴婢自是知晓。可是若是做一个妻子,却不仅仅需要大智慧,还得要将这府院之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处置好与各府夫人之间的关系。” 云裳握着琴依的手轻轻颔了颔首,叹了一声,半晌才道,“是,我明白。” 琴依见云裳似是有些低落,便又连忙安慰道,“不过王妃刚成亲不久,且身边都是些小姑娘,现下不太会处置倒也不是王妃的错,奴婢待会儿便去找管家挑两个经世的嬷嬷来,那些个嬷嬷亦算得上是人精了,倒是应当能够帮王妃不少的忙来。”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声。 果然下午十分琴依便带了两个嬷嬷进了院子,拉着云裳让两个嬷嬷拜见了。 “这位是齐嬷嬷,这位是秋嬷嬷。”琴依指着两位嬷嬷在云裳身边轻声道。 两位嬷嬷连忙朝着云裳行了个礼,“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起身吧。”云裳笑眯眯地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着。 云裳瞧着两个嬷嬷的模样,两人皆是穿着一身深紫色衣裙,衣裳没有丝毫褶皱,鬓发亦是梳得一丝不苟,无论是行走之间还是言谈说话,都显得十分稳重可靠,倒也应当是经过千挑万选的。 云裳暗自点了点头,才笑着道,“既然已经入了这个院子,便也是一种缘分。俗话都说,先说断后不乱,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只是该说的规矩我也得好生说清楚。平日里在院子里面都无需太过拘束,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纰漏,我也不爱捻一些小错漏。只是即便是小错漏,偶尔为之情有可原,可若是经常,那便莫要怪我严苛了。在我院中做事,我只要求一件事情,那便是绝对的忠心。我这人平日里倒也挺好说话的,可若是触到我的底限,我也并不是易相与的。其余的东西,琴依会一一与你们说的,我便也懒得念叨了,可明白了?” 两个嬷嬷连忙应了声,“奴婢省得。” 云裳便挥了挥手,让琴依将两人带出去找浅酌先寻个地方安置了。待整理好了东西之后,再来屋中报道便是了。 琴依带着两个嬷嬷出去了,不一会儿,琴依便回来了,身后倒是不见了那两个嬷嬷。 云裳瞧了一眼,“浅酌带下去了?” 琴依点了点头,笑着走到云裳身边道,“王妃立规矩的时候倒像个正经主子。” 云裳被琴依这么一说,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莫非你觉着我平日里不像是个正经主子?” “是啊,太过温和了一些。”琴依倒是毫不含糊地点了头,“奴婢总害怕你对身边的丫鬟下人都太过温和,若是丫鬟下人做错了事,倒是不太好责罚。” 云裳微微一笑,“我哪有这般温和?”说完,顿了顿才又道,“不过说实在话,突然来了这么两个嬷嬷,我倒是有些不知晓要让她们做什么。” 琴依闻言,便道,“奴婢倒是觉着,这两个嬷嬷都是夏国人,比之我们来说,有些优势,不如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主内的呢,主要便是负责瞧着王妃的饮食起居,王妃如今有了身子,平日里的吃喝,还有屋中用的东西,都须得格外留意,两个嬷嬷对这些事情也有经验一些,顺便还可以盯着府中的除了我们院子之外的下人。主外的呢,便主要瞧着哪位小姐夫人生辰啊,小宴啊,还有什么节日应当给哪些人送些东西,这些个人情往来的事情。” “那便按照你安排的办,这两个嬷嬷刚进府,还是得好生盯着,琴依你平日也帮忙瞧瞧她们有没有什么小动作什么的。”云裳笑着道。 用了午膳,云裳小歇了一会儿,起身之后便瞧见浅酌带着暗卫在一旁候着,见云裳起来了,便连忙道,“王妃,前些时日七王爷的柳侧妃出事之后,奴婢命暗卫在暗中盯着几个与此事有些关联的府中。今儿个早上,柳夫人出了府,去了一个小院之中见了个人。” 云裳刚醒来,脑中还有些迷糊,半晌才反应过来浅酌在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见了谁?” 那暗卫连忙道:“属下并未瞧见院中之人究竟是谁,院中尚且有人在护着,属下无法靠近,只是属下听见柳夫人进门的时候问开门的丫鬟小姐在做什么,那院中应当是住着一个女子,属下只隐隐听见院中有琴声传来,其他便一无所知了。” “小姐?”云裳有些发愣,电石火光之间似是突然有一道光芒从眼前闪过。 “莫非,柳楚楚根本没死?”云裳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着。 浅酌闻言愣了愣,只是有些奇怪,“柳楚楚没死?可是那日暗卫分明是进屋中查看了的啊,那柳楚楚明明是死了的。” 云裳想起此前存在的一些疑点,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此前便有些怀疑,若是柳楚楚真的嫁入了七王府,为何只带了那么少的东西,连自己最爱的焦尾琴那些通通没带,根本便不像是要安心嫁入七王府要长期在七王府中住的模样。且王爷说,柳楚楚的父母知晓了此事之后,并未有任何像是十分悲伤的表现,若是当日被抬进七王府的人,根本不是柳楚楚,此事便可解释了。” 云裳说完,又蹙了蹙眉,沉默了许久,才又开了口,“若是照这么说来,那日七王府中发生的事情,亦有可能并非是七王爷所为。也有可能是柳府中的人,为了掩饰进府的并非柳楚楚,才蓄意为之。”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可是柳府如今已经残败至此,想要在七王爷府做这般大的动作,还不被人发现,实在是有些不太可能。”< 第四百二十三章 小除夕 “也许一切只是巧合呢?”浅酌听了云裳的喃喃自语,才开了口,“也许那柳小姐只是不想嫁入七王府,便命人代嫁了,却不想正巧遇见此事。” “巧合么?”云裳的手微微一顿,沉吟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此事倒也简单,你命人多带几个暗卫中的高手去那小院子将院子中的女子带出来,亲自问一问,便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浅酌应了声,便带着暗卫退了下去。 云裳便又躺会软榻上拿了书来看,琴依走进来便瞧见云裳这般模样,蹙了蹙眉道,拿了件大氅来给云裳披上了,“夏国倒是很少下雪,只是却感觉比宁国下雪的日子都尚要冷些。不过今儿个天气倒还不错,王妃若是得闲,便不如多穿一些,命人将火盆子撤下去,打开窗透透气,老闷在屋中可不行。” 云裳笑着应了声,站起身来由着琴依给她在外袍里面加了一件棉衣,又穿上外袍,披了大氅。 琴依便走到床前将窗户推了开来,一股子清冽的梅花香便飘了进来,云裳闻着那股香味,便觉着精神好了许多,兴致勃勃地走到窗外探出头往外看去。前些日子国公夫人命人去采摘梅花的时候,摘回来的梅花还是含苞待放的,如今院子里的梅花便已经尽数开了。红色的梅花妆点在枝头,美不胜收。 “趁着今儿个的好天气,正好出去走走去。”云裳突然便来了兴致,让琴依帮她整了整发髻,走到妆柩前,自己翻了一支梅花簪子插在了发髻之上,拉着琴依便出了门。 “夏国的人多喜欢桃花,我却不太喜欢那种太过明艳的花,琴依你都不知晓,这府中原本是夏国的太子府邸,我第一次进府的时候,险些被花厅后那院子里那一大片桃花给吓了一跳。其实我以前总觉着桃花是十分温柔的一种花,只是在夏国成了国花,却被养在了这富贵园子中,反而少了几分风骨。幸而这院子还算清雅,这几株梅花亦是恰到好处。”云裳笑眯眯地走到梅花树下,凑近最靠近她的一枝梅花,轻轻嗅了嗅,嘴角便勾了起来。 琴依抬起眼望着那艳色红梅,亦是笑了起来,“王妃与主子倒是有一点相似的,都喜欢这红梅。” 云裳转过头轻叹了口气,“我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与母妃好好一起待一段时日,母妃的喜好,我皆是不知晓,倒是不孝。” 琴依闻言,转过眼望向云裳,笑容中带着几分温柔,“王妃是主子的骄傲,主子亦是十分遗憾在王妃年纪尚小的时候未能陪在王妃身边,让王妃吃了不少的苦头。”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见院子外传来仆从的声音,“王爷。” 云裳转过头便瞧见洛轻言从院子外走了进来,洛轻言瞧见云裳站在院中亦是有些吃惊,脚步微微一顿,复又笑着朝着云裳走了过来。 “怎么出来了?”洛轻言柔声问道。 云裳笑了笑,指着枝头梅花笑着道,“我瞧着梅花开得正好,出来透透气。” 洛轻言点了点头,揽住云裳的肩膀,亦是抬起头去望着那梅花,“出来走走也好,老闷在屋中对身子也不好。我方才瞧着府中都贴了不少的窗花和春联那些,红灯笼亦是挂了起来,才想起马上便是除夕了,除夕过了之后,休朝三日,我亦可以好生陪你四处走走。” 云裳闻言便高兴了起来,“那敢情好。” 一旁的琴依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见云裳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望向她,琴依才连忙笑着道,“可是那三日除了串串门走走亲戚,也没有什么可以走的,街上的店铺一直到初五都是不会开门的,也不会有摆摊的出来,街上也冷清得紧,不过若是王爷王妃愿意,倒是可以去寺庙中烧上一柱新年香。” 云裳闻言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连洛轻言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讶,“都不开门?” 琴依点了点头,“是有这个习俗的。” 两人闻言,皆是有些失落,洛轻言沉默了片刻,便道:“去寺庙之中走走也不错,我命人去瞧瞧附近那座寺庙风景好些。” 聊胜于无,云裳心中想着,便也点了点头。 洛轻言陪着云裳在府中走了走,便回了房中,云裳将柳楚楚有可能还未死之事与洛轻言说了,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今日这边亦是有了一些进展,我们查出来,那院中的血迹,根本不是人血。” “不是人血?”云裳一愣,却觉着有些莫名,“那是什么?”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一些活禽的血而已,我想,只怕那日的案发现场,不过是有人布置来蓄意混淆目光的。暗卫发现的那个院子倒也许是个突破点,多带些人去,我也命些人跟着一同去。”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 洛轻言将云裳抱了起来,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云裳的肚子,轻声道:“今儿个他可乖巧?先前我在宫中遇见了那回慧才人,我瞧着她扶着一棵树在干呕,那模样,总觉着肝胆都快要呕出来了。幸好咱们这孩子不这么折腾,不然若是要让你这般痛楚,我情愿不要他。” 云裳闻言便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悦地道,“说的什么话,可不行再说了,孩子虽然还小,可是却也是听得见的,小心以后他不亲近你。”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连忙道,“好好好,不说了。” 云裳却蹙了蹙眉,有些担忧,“你说慧才人害喜害得果真那般严重?你瞧见的时候可有旁人瞧见?” 洛轻言摇了摇头,“御花园旁边有一座假山你应当是知晓的,那上面有一个亭子,我今日议事累了便去那边歇一歇,才瞧见的,她故意寻了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没人瞧见。” “只是若是害喜害的那么严重,实在是有些危险,不过大后日晚上便是除夕宫宴了,便让她在那日揭晓她有孕一事好了。”云裳轻声道,只是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些其他的隐忧。 洛轻言倒是不甚关注那慧才人,只笑眯眯地道,“我听闻要多吃鱼,生出来的孩子才聪明,我让人多给你买些鱼好了。” 云裳捏了捏洛轻言的手,“你怎么就知道我的孩子不聪明了?” “聪明聪明。”洛轻言嘿嘿笑着,倒是难得的带着几分傻气,云裳瞧着他的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带着几分期待,这一世,至少她的孩子不会再被人嫌弃,不会再得不到父亲的喜爱。希望她的桓儿能够回到她的身边来,重续母子缘分。 洛轻言今日倒似乎十分清闲,并没有去书房处理事情,只呆在屋中与云裳闲闲得说些琐事,早早地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云裳便被琴依叫了起来:“今日是小除夕,已经在准备宴席了,王妃今儿个可不能睡懒觉了,若是有客人上门,可不太好。” 昨日来的那秋嬷嬷亦是立在一旁,琴依说完了之后,便也紧跟着开了口,“晚些时候等王爷下了朝回府,王妃与王爷也一同去国公府走动走动吧。按照规矩,小除夕小辈需要去长辈府中别岁的。” 云裳应了声,走进净房之中洗漱完毕,出来任由琴依给她穿戴完毕。 秋嬷嬷在一旁又开了口,“过年期间王妃在宫中亦或者外面的时候,若是有适孕的妇人要摸摸王妃的肚子王妃亦是不要惊惶,让她隔着衣裳摸一摸便好。” “咦?”云裳转过头望向那秋嬷嬷,有些好奇,“这是个什么理儿,为何要将肚子给旁人摸呀?” 秋嬷嬷笑了笑道,“这叫沾喜气。有些妇人想要孩子却怀不上,摸摸有孕女子的肚子会容易怀上一些,不过是种说法儿,传闻是满有效的,不过其实除了关系亲密些的人,不会有人这般不识趣儿的。关系亲密些的人,摸摸也无妨。” “哦。”云裳点了点头记了下来,又想起一事,“对了,今日小除夕,他们要来我们府中别岁,那我是不是也应当去别人府中呢?” “王妃只去国公府便好,别岁是小辈去长辈,同辈去同辈中声望或者地位高些的府中,睿王爷在朝中地位比较高一些,唯有国公府算得上是长辈,除此之外便只有宫中了,不过宫中倒是不兴这个的。”秋嬷嬷笑着道。 云裳恍然。 待打理好了,用了早膳,便听得下人禀报,说七王妃来了。 云裳愣了愣,便命人将华玉彤带了进来,华玉彤一进屋便笑着道,“裳儿府中布置得倒是喜气洋洋的。” 云裳知晓这个年华玉彤只怕不太好过,刚嫁入七王府,便又遇上柳楚楚一事,府中定然乱得紧,哪还有心思过什么节。思及此,便笑着道,“今年倒是苦了你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话便是。” 华玉彤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我省得,不过现下七王府也暂时轮不到我去插手,我整日也清闲的慌,除了无所事事了一些,倒也没什么好苦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三位公主 云裳看着华玉彤笼着清愁的模样,心中亦是带着几分愧疚的,不管如何,华玉彤会被华府送入宫选秀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洛轻言,因而,她有今日的结果,睿王府亦是得负一定责任的。 华玉彤又笑了起来,“不过倒也有些好处,以前在闺中的时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规矩,不能四处走动,如今倒是没人管了,自由了许多。” 云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笑了笑道,“七王爷如何了?身子可好些了?” “听下人说好些了,今儿个早上便去上朝了,想来也应当没什么事儿了。”华玉彤随意地道,“对了,这几日倒是瞧见睿王爷进出过七王府两三回,似乎是在调查柳侧妃一事,陛下莫非是将此事交给了睿王爷?” 云裳闻言,微微一愣,便摇了摇头道,“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不是刑部侍郎在负责吗?王爷倒是未曾与我说过此事。” “哦?”华玉彤沉吟了片刻,便没有在追问此事,只笑眯眯地岔开了话茬子。 过了会儿,便又有下人来禀报,说三位公主领着驸马来了。 云裳想了想,便知晓了这三位公主多半是那三位年长的,不过云裳与她们并不熟悉,只是在暗卫传来的资料上瞧过,在七王爷成亲的时候,在七王府见过一次。沉吟了片刻,便转过身对着华玉彤道,“几位公主都来了,我这屋中有些小,只怕是做不下的,不如我们去花厅坐坐吧。” 华玉彤对这三位公主更是不了解,似是有些紧张,“那三位公主性子好吗?” 云裳笑了笑道,“我也不是很了解,只见过一次,还是在你成亲的那日,只打了个招呼而已。” 华玉彤闻言,便更显得手足无措了,云裳任由琴依为她披上大氅,一面笑着安慰道,“无妨,你既然已经嫁入七王府,算起来也算是自家姐妹,无妨的。且按照品级,她们还比你稍稍矮一些呢。不过好歹都是七王爷的皇姐,你到时候行个家礼,几位公主想必也就高兴了。” 华玉彤点了点头,急忙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云裳的大氅之上,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奇,“你这大氅上的,是白狐狸毛?” 云裳瞧着琴依为自己披上的大氅,便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是啊,这白狐狸毛倒是王爷亲手猎来的呢,都是在宁国时候的事儿了。” 琴依亦是笑了起来,“那时候王妃还不是王妃呢。” 华玉彤闻言,眼中便带了几分羡慕,“睿王爷与睿王妃两情相悦,如今更是琴瑟和鸣,真真叫人羡慕得紧呢。” 云裳拍了拍华玉彤的手,“玉彤亦是个容貌出众且性子极好的女子呢,你多与七王爷接触接触,他定然会喜欢你的。” 华玉彤低下头,半晌才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琴依递给云裳一个汤婆子,云裳便接了过来,拿在手中,与华玉彤一同往花厅走去。 到了花厅,便瞧见三位公主和三位驸马一同坐在椅子上,正在说着话,云裳便领着华玉彤一起走了进去,厅中的六人连忙起身,朝着云裳行了礼,“嫂嫂安好。” 云裳笑着一一虚扶了一下,方走到主位前站着道,“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无需这般多礼,都坐吧。” 众人便连忙坐了下来,云裳瞧着几人皆是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地望向华玉彤,便笑着拉着华玉彤的手道,“只怕几位妹妹和妹夫都还没有见过七弟妹吧……” 华玉彤连忙盈盈行了个礼,“见过各位姐姐姐夫。” 三位公主和驸马便又连忙起了身,将华玉彤扶了起来。 待又行了一番礼,众人才坐了起来,云裳目光一一扫了过去,大公主名灵,二公主栩灵,和四公主流灵。三公主因着嫁得太远,只怕极其难得回来一趟的。 云裳与她们算不得太熟悉,便笑了笑转过身对着琴依道,“命人在拿些炭盆子到花厅中来吧,坐久了只怕也会觉着脚冷。”琴依笑着应了。 二公主倒是个性子活泼的女子,听见云裳这般吩咐又瞧了瞧云裳的打扮便笑着道:“嫂嫂这大氅上的白狐狸毛倒是十分难得。” 云裳今儿个被人第二次说起这个,便也笑了起来,抬起手摸了摸那白狐狸毛,轻声道,“是睿王爷在宁国的时候打猎猎到的。” 几位公主闻言皆是一愣,四公主便又接了话茬子,“王兄瞧着冷冰冰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我们都不太敢与他说话,不过瞧着那日在七王府的时候,王兄与嫂嫂说话的时候那神情与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后来我们几个都还在说,王兄对嫂嫂实在是极好的。” 云裳闻言便哈哈笑了起来,“那是因着你们与他尚未熟悉的缘故,他那副冷面孔只是习惯而已,此前在宁国的时候,他常年在外领军,王爷领兵作战的时候年岁尚小,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吧,年纪小若还整日嬉皮笑脸的,便很难服众,且又是军营那种很崇尚武力的地方。因此王爷便习惯了人前板着脸,约摸是觉着自己威风一些吧。你们若是得闲,多来王府走动走动,与王爷熟悉了,自然便能够瞧见他另外一面了。” 众人听云裳这般一说,又是愣了愣,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倒是不知晓竟是有此缘故,我们瞧着王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便也不敢上前与他说话了。” 这般一来,屋中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便也开始聊了开来,云裳虽然不时常与人聚会那些,不过却也并非不擅长,不一会儿便将话题拐到了穿衣打扮上面去了,几位驸马见状,便也自顾自的聊了开去。 聊了会儿,云裳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想必应当没什么人来了,便命琴依吩咐下去准备开宴。 用了膳又在府中走了会儿坐了会儿,众人便起身告辞,云裳命人将秋嬷嬷事先安排好的新年礼物都送到了各人手中,方命管家将人送了出府。< 第四百二十五章 隐忧 “这三位公主年岁稍长一些,且母妃都不是什么有身份的,性子倒尚且算得上温和。大公主稳重些,二公主讨喜一些,四公主性子稍稍文静一些。”琴依扶着云裳回到院子,笑着道,“瞧着倒是一派和睦的模样,不过奴婢听闻,这些个公主私底下亦是有分派系的,大公主与七王爷交好,二公主和四公主与皇后娘娘交好,都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云裳眯了眯眼,今儿个起的有些早,现下倒是有些困了,回屋便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笑着道,“俗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今儿个尚且不是一路人,谁知道明儿个是不是就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呢。” 琴依点了点头,“这些个公主虽然瞧着都是女流之辈,可是也指不定能有些许用呢,奴婢打听了一下,这四公主倒是个突破口呢,奴婢听闻,四公主只有一个孩子,身子不太好,常年都在用药,正因为如此,四公主才与二公主交好,只因二公主的驸马爷,是个商人,有许多药材店。” “嗯,你将这些个资料都仔细收集起来,待过几日空闲时候我瞧瞧。”云裳打了个哈欠应道。 琴依一瞧着云裳的模样便只她困了,连忙帮她将大氅解了,将外袍也一并脱了,又将头上那些个步摇簪子的都拆了下来,才轻声道,“王妃若是困了便小歇一会儿吧,奴婢待会儿叫你,晚些时候还要去国公府呢。” 云裳应了一声,便脱了鞋子躺到了软榻上,琴依转过身去床上抱了被子过来,回到软塌边的时候云裳便已经睡熟了。 琴依给云裳盖上被子,便瞧见浅酌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琴依与浅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浅酌便连忙止住了脚步,目光落在软榻上睡着的人身上,沉默了片刻,便拉着琴依退了下去。 小憩了约摸一个时辰,琴依便将云裳叫了起来,给云裳梳妆打扮,琴依给云裳挑了一件胭脂红的绫罗阔边竹叶裙,腰间系了千红丝绦缎带,准备梳了个简单的飞燕髻。一面给云裳梳妆一面道:“王妃小憩的时候宫中的帖子发下来了,说明儿个酉时在太极殿举行宫宴。” 云裳点了点头,便想起了慧才人之事,才抬起头对着琴依道,“慧才人怀孕了,你可知晓?” 琴依手中的梳子微微一顿,才点了点头,“此前倒是浅酌与奴婢说过。” “这些个女子都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林悠然也是你亲自举荐来当那靶子的,我自是十分相信她。只是听闻她怀孕之后,害喜十分严重,我便在想,我害怕我们都错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为人母亲的心情。林悠然怀孕一事今儿个晚上便要被大伙儿知晓了,到时候,她便是后宫所有人的敌人,特别是皇后,这个孩子,只怕是极难保下来的。我总觉着心中有些不安,你让人盯紧一些,我害怕她为了腹中孩子做一些不应当做的事情。”云裳蹙着眉头,轻声道。 琴依点了点头,“是,奴婢省得了。” “林悠然怀孕一事一旦被皇后知晓了,她只怕便要开始物色一些今年新进宫的秀女来充盈她自己的阵营,以固宠了,你觉着哪些女子有可能会被皇后瞧上,你也列个单子给我,我好生瞧瞧。”云裳打了个哈欠,轻声吩咐着。 琴依应了声,手脚麻利地给云裳梳好了发髻,选了个银色步摇簪上,轻声道,“对了,先前浅酌来报,说那小院中的女子已经被带回府中了。” 云裳抬起手扶了扶步摇,闻言,手微微一顿,转过头道,“那女子可是柳楚楚?” 琴依点了点头,“奴婢听浅酌说,身份倒是已经确定了,正是柳楚楚。”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思量,沉吟了片刻,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竟然果真是柳楚楚啊。”说完便又回过头望向铜镜之中有些模糊的身影,笑着道:“待晚些时候从国公府回来之后便将那柳楚楚带过来让我瞧瞧吧。” 琴依轻声应了,云裳又随口问了下时辰。 “刚到申时。”琴依应着。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王爷只怕是该回府了,先将王爷要换的衣裳准备准备吧。” 琴依刚应了,转身走到箱笼边打开箱笼,洛轻言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云裳连忙迎了上去想要为洛轻言解下身上的大氅,洛轻言连忙退后了一步道,“我身上寒气重,我自己来便好。” 云裳愣了愣,便笑了起来,“哪有那般娇贵。”却也顺从地站在原地看着洛轻言自个儿脱下了大氅,将大氅放到了火盆旁边的凳子上。 云裳将汤婆子递了过去笑着道:“今儿个得去国公府给外祖父和外祖母拜个小除夕,王爷你先暖暖手去火盆子旁边烤烤火,然后换身常服咱们便出门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云裳,又蹙了蹙眉,“你再多穿一件衣裳吧,外面冷。” 云裳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便笑着应了,让琴依顺便再给她拿一件外袍来。 洛轻言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云裳便道:“柳楚楚已经找到了,果真在昨儿个我与王爷说的那个地方,现下我已经让人将她带入府中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先前暗卫已经跟我说过了,倒是没想到,那柳楚楚果真还活着。” 将手暖了过来,洛轻言便拉着云裳的手,让云裳靠近了两步,才伸手摸了摸云裳的肚子,蹙了蹙眉,轻声道:“怎么还是这么小?”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王爷每日都在摸,自是瞧不出差别来的。我倒是觉着,我腰似乎粗了一些呢……”说着便蹙起了眉头,“过些时候,如今穿的衣裳只怕都不能穿了。”目光却灼灼地望着洛轻言。 洛轻言倒是没有听出云裳话中之意,只笑眯眯地环了云裳的腰道,“穿不了了再做便是了。” “腰身大了穿衣裳都不好看了呢。”云裳低声嘟囔着。< 第四百二十六章 其乐融融 洛轻言愣了愣,便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怎么会不好看,这天底下莫非还找得出一个比我的王妃更好看的女人?” 云裳突然红了脸,从洛轻言怀中挣脱了开来,咬着唇站在一旁,只觉着心跳得十分厉害。这个人瞧着那般冷漠的模样,为何说起情话来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琴依拿了衣裳和披风过来,给云裳穿了,洛轻言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裳瞧,云裳被他那目光瞧得更是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跺了跺脚道,“你怎生还不换衣裳?马上便要出门了。” 洛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才站起身来拿起衣裳走进了净房。 两人出门的时候便已经快到酉时了,因着除夕的晚上要入宫赴宴,因而国公府的小除夕便算是一家人团年了,一大家子人几乎该到的都到齐了,十分热闹。 云裳和洛轻言被国公府的管家引入院中的时候便瞧见园子中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小孩子在院中打闹,放着炮仗,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院子中不时响起。女子们便都围在院子中的梅花树下坐着吃瓜果聊天,不时传出欢笑声,男人都站在屋檐下似是在说什么事情,只是面上亦是含着几分笑意的。 云裳和洛轻言站在门口,皆有些恍惚。 “倒是很难得见到这样的情形,以前在宫中的时候,除夕倒也热闹,却也战战兢兢的,生怕做错了什么,那份喜悦便少了许多。”云裳轻声道。 洛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方道:“咱们也多生几个孩子,以后过年过节也这般热热闹闹的。” 琴依和浅酌便走到他们二人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两人的话虽然说的小声,却也被她们听得十分清楚,两人便都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便是这一笑,让院中的人都往这边瞧了过来。 “婶婶,婶婶……”云裳倒是时常来国公府走动,国公府的孩子们都与她较为熟悉,一见到她站在门口,便全都朝着她跑了过来。 “小心些,你们婶婶肚子里有弟弟妹妹呢,可别撞到了你们婶婶。”沈宜兰连忙大吼了一声,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洛轻言连忙挡在了云裳前面,那群小鬼头见状,皱了皱眉,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洛轻言瞧着有些不悦,小鬼头们便往后退了一步,沈宜兰的延儿最为大胆,站到前面来叉着腰望向洛轻言,皱起眉头道:“喂,你这棺材脸是谁啊,干嘛挡在我仙女儿婶婶的前面?” 云裳站在洛轻言身后,闻言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沈宜兰连忙一把捞起延儿,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胡说什么!这是你伯父,便是婶婶的丈夫。” 延儿伸手揉了揉被自己母亲打痛了的屁股,却没有叫痛,只是极为夸张的叫了起来,“什么?你说这棺材脸是婶婶的丈夫?怎么可能?婶婶可是要嫁给我的!婶婶这么美,怎么可能看上这棺材脸。” 院子中许多人都笑了起来,云裳瞧着洛轻言脸色更黑了几分,便笑着从洛轻言身后探出了头来:“上次你可不是这般说的,你可说的是想要娶婶婶的女儿做媳妇儿的。” 延儿在沈宜兰的怀中拼命挣扎,沈宜兰力气虽大,却也经不住那样的闹法,一不留神便让他蹦了下来。 “我媳妇儿很快就要出来了吗?在婶婶的肚子里了吗?”延儿瞪大了眼望着云裳。 云裳忍着笑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要娶妹妹可不能说他是棺材脸,他可是你妹妹的父亲,若是你得罪了他,可就娶不了妹妹了。” 延儿看了看云裳的肚子,又看了看云裳,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洛轻言身上,沉吟了一会儿,便两步走到洛轻言面前跪了下来,“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哈哈哈哈哈哈哈……”院中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洛轻言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 “岳父大人,小婿想要娶您的女儿,您将妹妹嫁给我吧。”延儿的面色却是极为认真的,又道。 洛轻言板着脸道,“谁告诉你一定是妹妹的,也有可能是弟弟。” 延儿闻言便愣住了,众人都瞧着他,只见他面上满是挣扎之色,沉吟了半晌,才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若是弟弟和婶婶一样漂亮,我也娶!”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唯有洛轻言和沈宜兰夫妻黑了脸,沈宜兰又走了过来捞起延儿抬起手对着他屁股便是啪啪一顿揍。 国公夫人笑了会儿,便对着洛轻言和云裳道,“好了,和小孩子闹什么劲儿,轻言快带裳儿到屋里坐,外面冷,站久了对身子不好。” 洛轻言点了点头,便揽着云裳进了屋。 晚饭倒也十分的和乐融融,大约是因着洛轻言并未与华国公呛声的缘故。用了晚饭之后,洛轻言跟着男人们去了书房,云裳便与大家在屋中聊天,小孩子带了仆从在外面放焰火。一直到亥时,才离开了国公府。 还在马车上云裳便睡着了,到了王府,洛轻言便用披风抱着云裳回了院子。 翌日,云裳睁开眼的时候便瞧见洛轻言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稍稍一愣,云裳便又闭上了眼,片刻之后,又睁开了眼。 洛轻言被云裳迷迷糊糊地模样逗笑了,笑着将云裳揽入怀里:“今儿个是除夕,休朝。” 云裳这才清醒了几分,只愣愣地望着洛轻言,“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我都已经起床去演武场练了一个时辰,而后又去书房看了会儿书了,结果回来你还在睡,我便想着你要睡到什么时候,索性上来陪你一起睡了。”洛轻言笑眯眯地道,“可是要起了?” 云裳点了点头,洛轻言便先起了身穿好了衣裳,才将琴依和浅酌叫了进来服侍云裳起身。 两人用了午膳,云裳才想起昨儿个便被带入了府中的柳楚楚,沉吟了片刻,方转过头望向洛轻言,“不如趁着现在将柳楚楚带来问一问?”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便也应了,云裳便让浅酌去将柳楚楚悄悄带了过来。 不一会儿,浅酌便带着柳楚楚走了过来,想来应当是为了迷惑府中安插着的其他细作的缘故,柳楚楚穿了一套丫鬟的衣裳,眼睛被蒙住了,容貌虽然算不得绝色,却也差不了几分,且气质出众,即便只是普通丫鬟的衣裳,亦是遮掩不住。 柳楚楚似是有些害怕,身子轻颤着,却也仍旧强自勉强自己镇静下来。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柳楚楚挺直了腰背,咬了咬唇,才轻声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带我来此?” 云裳笑了笑,让琴依去将纸笔拿了过来,在纸笔上面书写着,写完之后,方将纸递给了琴依,琴依看了一眼,便开了口道:“柳家小姐柳楚楚?” 柳楚楚没有开口,只定定的站着。 琴依笑了一声,才又轻声道:“听闻柳家小姐柳楚楚在十二月二十三奉旨嫁入了七王府,却为歹人所害,死于非命。如今此事上至陛下,下至锦城的百姓,人人皆知。如今柳小姐却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若是我将此事禀明陛下,柳小姐犯的可是抗旨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柳楚楚浑身轻颤了一下,才轻笑着道,“陛下亦是你们想见便能够见的?且如你所言,世人皆知柳小姐已经死了,你说我是柳楚楚,又有何证据证明?” 倒果真是个聪颖的女子,云裳笑了笑,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琴依便开了口道:“自然有证据,证据便是,焦尾琴。” 柳楚楚咬了咬唇,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半晌没有言语,似是在想着如何应对。 琴依便又开了口,“今日带柳姑娘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要问一问,柳姑娘为何要逃婚?那死在七王府的人,又究竟是谁?” 柳楚楚沉默了片刻,终是开了口:“若是在一年前,让我嫁给七王爷,我定是欢喜万份的,可是如今这形势,伯父被判了死刑,且是谋逆大罪,虽然陛下仁德,并未祸及柳府九族,可是柳府对于七王爷而已,如今早已经成了废棋。此时此刻,我再入柳府,不过是为七王爷平添污点而已,七王爷定然是不许的。思来想去,父母双亲皆是觉得,我入了七王府日子定然十分难过,我不愿如此,父母双亲便顶着抗旨欺君的罪名,让我的丫鬟代替我上了花轿,将我送出了柳府,悄悄寻了地方安置。” 柳楚楚顿了顿,声音带着微微的轻颤,“我知晓我入了七王爷府不会幸福,却不曾想,成亲当日便出了那样的事,父母皆是庆幸,早早将我送出了府中,不然出事的便定然是我。我不求富贵名利,只求平安一世,如今柳楚楚已经没了,便求这位姑娘,让柳楚楚从此消失吧。”柳楚楚猛地跪倒在地,朝着琴依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第四百二十七章 各自算计 “柳姑娘可知七王府之事,是何人所为?”琴依并未理会柳楚楚,只淡淡地问着。 柳楚楚连连摇头,“我在成亲的当日早晨便借着府中忙乱之际将我送出了府,由我的贴身丫鬟代替我上了花轿去了柳府。我害怕事情暴露,便躲在小院之中不敢出门,都是第二日送饭菜来的丫鬟告诉了我七王爷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的。后来我便更是不敢出门了,却不想,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云裳瞧着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对着琴依摇了摇头,给浅酌打了个手势,让她将柳楚楚带了下去。 待柳楚楚离开了院子之后,云裳才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王爷瞧着如何?”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左右也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有什么可瞧的,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云裳亦是觉着柳楚楚的话中似是有所隐瞒,沉吟了片刻,方道:“我命暗卫审问审问试试看。” 洛轻言点了点头道:“若是审问不出什么来,便让人将她送回去吧,命人盯紧了,说不定还会有所收获。” 云裳轻轻应了一声。 宫宴是在酉时开始,只是因着是正式的宫宴,穿衣打扮亦是不能随意,云裳便早早地让琴依为她穿衣梳妆,穿的是王妃朝服,按品大妆。 待穿衣打扮完毕,云裳便只得端端正正地坐着,引得洛轻言都频频望了过来,目光落在云裳头顶那繁复的发冠之上,“此前倒是不曾留意,你着发饰衣裳实在是有些重啊,可觉着难受?” 云裳苦笑了一声,“只是累的,不过也并非到不可忍受的地步,宫中这般正式的宫宴也不多,忍一忍便也过了。” 洛轻言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扶着云裳一同出了府上了马车朝着宫中走去。 宫门口早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人流如织,云裳随着一同入了宫,上了那高高的台阶,在宫人的接引之下进了太极殿,在太极殿中最靠前的位置坐了下来。云裳的目光在殿中淡淡一扫,便将今日殿中的形式稍稍了解了几分,宫中妃嫔和未成年的皇子皇女的位置,在殿中的左手边,宫中应当是有封号的嫔妃都到了,约摸有几十人的模样。大殿的右面,和嫔妃的下方,便是朝臣及其家眷的位置,按照品阶一一排了下去。 云裳的目光落在嫔妃的位置上,如今云贵妃失踪,淑妃被禁,四妃之位几乎空悬,坐在嫔妃位置中第一位的,竟是宁浅。 云裳眉头微微一蹙,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隐隐的担忧。 朝臣第一位的自然是睿王,而后是七王爷,而后是苏琦,苏琦之后是华国公。 帝后尚未到,殿中倒是有些吵闹,四处皆是说话的声音,云裳瞧着,亦是有不少的人,目光不时往洛轻言看过来,许是因着洛轻言一直冷着脸,倒是没有人上前说话。 云裳与华玉彤交换了个眼色,微微一笑,华玉彤似乎有些紧张,手中锦帕被捏得有些皱,唇色亦是微微发白。 云裳抬起眼望向华玉彤身旁的七王爷,亦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面色苍白的紧。 正想着,便瞧着内侍匆匆从殿外走了过来,在两边站成两排,云裳瞧着这阵仗,便知帝后到了,这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目不斜视地望向自己的正前方。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内侍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声音刚刚落下,殿内便又响了起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跪倒在地,“陛下万安,皇后娘娘千禧。” 衣袍拂过白玉地板的声音轻轻传来,半晌之后,才响起夏寰宇淡淡的声音,“平身吧。” 众人谢恩起身,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夏寰宇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殿中一片寂静,夏寰宇方才开了口:“今日是除夕,众位卿家不必这般拘束,今日皇后倒也给大家安排了不少节目,除夕本是万家团聚的日子,这一年众位爱卿亦是十分辛苦,寡人敬你们一杯,今日便纵情玩乐便是。” 夏寰宇从御桌之上举起了酒杯,朝着众人敬了一杯酒,众人急忙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皇后,可以开始了。”夏寰宇转过眼望向皇后,皇后微微一笑,朝着一旁的侍女点了点头,那侍女便拿了一根金色棍子敲了敲一旁的钟。 殿中的灯,便一盏一盏暗了下来,只留下了正中间的那几盏,而后乐声起,一个红衣女子蒙着面纱从一旁走了进来,翩然起舞。 宫中的宫宴都是这些,也没什么新意,云裳觉着有些无趣,便转开了目光,在殿中悄然扫了一圈,落在嫔妃的那一片。 慧才人坐在稍稍靠后些的位置,面色有些苍白。 云裳稍稍一愣,便明白了,若是她如洛轻言所言那般害喜严重的话,宴上准备的各种吃食皆是大鱼大肉,且她那片位置嫔妃众多,只怕亦是各种各样的香味都有的,想必难受得紧。只是这殿上众人虽然都在看歌舞表演,却难保不会注意到她。 殿上一舞已经完毕,灯也点了起来,云裳这才淡淡地收回了目光,悄然对着宁浅打了个手势。 宁浅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手道,“陛下,这位舞姬的舞跳得倒是不错呢。” 夏寰宇漫不经心地颔首,“赏。” 皇后的目光落在宁浅身上,笑着道,“听闻湘贵嫔的舞可是极佳的,既然湘贵嫔都说好,那自然便是好的。” 宁浅浅浅一笑,并未说话,只低下头轻轻喝了口杯中之酒。 皇后便又对着夏寰宇道:“每年都是一些歌舞表演,今儿个妾身安排了一些大伙儿都能参加的。” “哦?怎么参加?”夏寰宇面上瞧不出任何喜恶,只是一派淡然。 皇后笑着道,“妾身准备了二十个字谜,每一个节目的名字,都是一个字谜,稍候,这些个节目都表演完了之后,猜对最多的,便可得到一定的奖赏,陛下你以为如何?” “挺好的。” “方才这曲舞蹈的名字,叫做月光上楼西。”皇后笑着道,“下面这一个呢,是一曲破阵曲,名字,便叫文成武德。” 殿中的灯便又暗了几分,一阵鼓声便响了起来,浅酌弯下腰为云裳添了一些果酒,方低声道:“皇后娘娘今日准备了一个重头戏,便是下一个,是想要为陛下推选一个女子。” “哦?可是宫中的秀女?”云裳轻声询问着。 浅酌跪下来为云裳整了整衣裙,轻轻应了一声,“王妃亦是见过那个秀女的,便是那日在御花园中冲撞了千灵公主的那一位。” 云裳听着浅酌这般说,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才想了起来,“可是叫赵纤舞的?” 浅酌点了点头,“便是她。” 浅酌说完,便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云裳身后,云裳抬起眼望着高坐之上的皇后,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皇后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她安插到后宫中的秀女那般多,她却偏偏选了一个赵纤舞。苏如姬啊苏如姬,果真是个厉害的啊…… 云裳勾了勾手,示意浅酌附耳上来,浅酌连忙上前,云裳低声吩咐了几句话,才坐直了身子。 洛轻言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亦是转过头轻声询问着,“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无事。” 洛轻言握着云裳的手轻轻笑了笑,“若是身子觉着不舒服,便与我讲,我们早早地告退了便是。” 云裳应了一声,便转过了眼,望向殿中持剑起舞的一群舞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真正的破阵曲,可不是这般软绵绵的。 一曲终,殿中叫好声一片。 众人尚还沉浸在上一曲的慷慨激昂的时候,灯还未点起,便想起了皇后的声音,“这一曲,叫湖光水月。”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瞧见大殿的地上突然出现了似是流水一般的景象,有水声在耳边响了起来,一轮月亮缓缓升起。月亮之中突然步出一个曼妙身姿,踏月而歌,踏月而舞。 皇后倒是为了这一曲颇费了一些心思呢,光是在这殿中弄出这湖光水月之景色便是十分不易了。 众人自是被这等奇妙的景象吸引去了注意,连夏寰宇也眯着眼目光一直落在那轮圆月之上。云裳的目光却和宁浅撞在一起,宁浅转过头看了一眼慧才人,点了点头。 一曲终,众人尚沉浸在那美景之中,灯便亮了起来,皇后便已经开了口,“陛下,你瞧着这一曲湖光月色可好?” 夏寰宇尚未说话,便只听见“嘭”的一声响。 众人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原来是慧才人的桌上的酒壶被一不小心碰落在了地上,慧才人面色有些苍白,众人皆以为应当是被惊到了。皇后蹙了蹙眉,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却见云裳无比淡定地喝着果酒。皇后淡淡地道,“收拾了吧。” 说完又转过头对着夏寰宇开了口,“陛下……” “呕……” 众人便瞧见慧才人扶着桌子似是十分难受一般,不停地干呕着。< 第四百二十八章 步步为营 云裳目光落在慧才人的身上,心中想着,众人皆知慧才人是她与洛轻言的人,若是她不开口,倒显得有些奇怪了。 “陛下,慧才人这般摸样,倒像是有些轻微中毒的症状呢。”云裳蹙着眉头淡淡地开了口,“不知陛下可允许臣妇为慧才人诊个脉?”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方点了点头,“准。” 云裳行了个礼,洛轻言连忙扶着云裳站起了身来,穿过大殿正中间,走到慧才人的面前。 “慧才人?”云裳轻声开了口。 林悠然闻言一怔,连忙伸出手来,云裳细细的把了把脉,目光落在林悠然失了血色的脸上,半晌,云裳才转过身子来朝着夏寰宇和皇后行了个礼道,“恭喜陛下,慧才人是有喜了。” 殿中静了片刻,云裳瞧着皇后的手猛地收紧,尖尖地护甲从手心划过,皇后猛地蹙起了眉头,却极快地反应了过来,勾起了一抹笑容,“哦?慧才人有喜了?妾身倒是要恭喜陛下了。” 众人亦是连忙道,“恭喜陛下。” 夏寰宇目光凝在云裳的身上,沉默了片刻,方勾起了嘴角,笑了起来,“好,好,好,这倒真是双喜临门了。” 云裳笑了笑,才又道,“只是,慧才人的身子……” 殿中便再次静了下来,皆是望向云裳。 云裳似是有些犹豫,沉吟了片刻方道,“臣妇医术不精,还是让御医为慧才人诊一诊吧。” “究竟怎么了?你尽管说便是。吞吞吐吐做什么?”夏寰宇望向云裳,目光有些冷意。 “慧才人在宫中只怕吃了或者用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若是臣妇没有诊错的话,应当是麝香或是藏红花,不过用量应当不大,原本下药之人只怕是想要慢慢地让慧才人无法生养,却不想慧才人会这般快的怀了孕,因着用了药的缘故,才偶尔会出现这般激烈的呕吐,不过若是再用下去,只怕慧才人腹中的孩子亦会不保。”云裳连忙道。 夏寰宇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转过头望向皇后,“此事,皇后如何看?” 皇后面色亦是有些难看,听夏寰宇这么问,便连忙拍了拍桌子道,“后宫之中竟然有如此用心险恶之辈,谋害皇嗣,这般毒辣,本宫定要彻查此事,给陛下,给慧妹妹一个交代。” 慧才人面色苍白,一直不停干呕,似是十分难受的模样。 皇后便又道,“慧才人害喜害的似乎十分严重,既然慧才人有了身子,且身子不太好,便让人早早扶着回殿中歇息吧,命人传御医在殿中候着,瞧瞧看开些安胎药来能否缓解一些。” 夏寰宇点了点头,“送慧才人回宫吧。” 云裳朝着宁浅使了个眼色,宁浅便连忙站起身来,“皇上,此事只怕不妥。” “哦?”夏寰宇看向宁浅,似是有些奇怪她为何会在此时站出来。 皇后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咬牙切齿地问道,“湘贵嫔说此事不妥,又是为何?” “方才睿王妃亦是说了,慧才人是因着吃了或者是用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这般模样,且若是在接触下去,恐腹中胎儿不保。若是嫔妾猜得不错的话,这不干净的东西,极有可能是放置在慧才人的殿中的,且应当是慧才人时常会接触之物。如今尚未查清究竟是何物,却让已经怀有身孕的慧才人再回那殿中住下,臣妾恐怕……”宁浅咬了咬唇,话并未说话,只是意思众人却皆是明白的,只怕慧才人腹中的孩子定然很快便会没了。 慧才人似是被湘贵嫔的话吓到了,便后退了两步,连连捂着自己的肚子道,“贱妾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默了良久才询问着宁浅道,“湘贵嫔有何法子?” 宁浅想了想,稍稍弯了弯腰行了个礼道,“若是现在去收拾一个宫殿来,只怕是来不及的,瞧着慧才人的模样实在是不太好。不若这般,嫔妾的湘竹殿中尚有一间偏殿,虽然无人住着,每日宫人打扫的时候倒是都打扫着的,倒也十分干净。可将慧才人暂且安置到嫔妾的偏殿之中,待收拾好了新的地儿之后,再让慧才人搬过去便是。” 夏寰宇和苏如姬以及其他众人的眼中皆是带着几分不解之色,照理说来,慧才人如今这般模样,便像是烫手山芋一般,人人都当避之不及,唯恐惹上了祸端来。却不曾想,竟还有湘贵嫔这般,还要特意凑上前去的。 皇后冷笑了一声,倒是应得极快,“既然湘贵嫔有此心,那便如此吧。” 慧才人连连谢恩,宁浅浅浅一笑,便道:“既然如此,嫔妾便随着慧才人一同回宫,安排人收拾收拾,帮慧才人请御医过来瞧瞧。” 夏寰宇点了点头,“去吧,待宫宴之后,寡人便来湘竹殿瞧瞧。” 宁浅应了声,便扶着慧才人一同退出了太极殿。 好戏,这才开场了。 云裳望着宁浅和林悠然的背影,浅浅地笑了起来,站了片刻,才朝着夏寰宇和皇后行了个礼,由着洛轻言将她扶着回了位置上。 夏寰宇手轻轻瞧了瞧桌子,方道,“听闻睿王妃亦是有了身孕?” 洛轻言轻轻颔首,“是。” 夏寰宇点了点头,“极好,有了孩子,便得有担当些了,当承担起来的责任便应当承担起来了。” 夏寰宇的一席话,却让方才还在看戏的众人皆是竖起了耳朵来,殿中的气氛瞬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云裳却暗自勾了勾嘴角,夏寰宇转移众人注意力的方式,倒是极其简单直接,却也极其奏效呢。 只怕这殿中一百余人,便有一半以上的人正在猜测着,夏寰宇方才这话,究竟是在暗示着什么,而另外一半左右的人,却在想着慧才人竟然这般快便有了身孕一事。 气氛有些微妙,只是夏寰宇却佯装不知,只转过头望向皇后,淡淡地开口道,“接下来,是什么节目?” 因着被这么一打岔,皇后想要再引荐赵纤舞只怕便有些突兀了,也起不到她想要的效果,皇后沉默了一下,才道,“下一个叫白首同归,是一曲楚辞。” 待乐声响起,云裳才侧过身子对着洛轻言道,“方才喝了不少果酒,现下有些腹胀,须得出个恭。” 洛轻言闻言便欲起身,“我与你同去吧。” 云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王爷胡说什么呢,哪有陪着出恭去的?我有琴依和浅酌陪着呢,且今日是宫宴,宫中守备森严,不会有事的。我去去便来,很快的。” 洛轻言轻轻颔首,云裳便站了起身,趁着殿中昏暗,带着琴依和浅酌出了殿门。 殿外有些冷,琴依连忙为云裳披了披风,云裳蹙了蹙眉,“在何处?” 琴依便轻声道,“王妃随着奴婢来。”便因着云裳绕过了太极殿,往内宫之中走去。 不时有侍卫从云裳身边经过,只是瞧着云裳的模样和身上的衣裳,便也没有阻拦。云裳轻声询问着,“后面的人可跟上来了?” 浅酌应了一声,“跟上来了。” 待走到了御花园之中一处有些偏僻的角落之中的时候,云裳便听见了隐隐约约抽泣的声音。云裳眼中一亮,便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走了过去。 正在哭泣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纱裙,身上连披风都未曾披着,只怕是因着有些冷的缘故,身子亦是在轻颤着。 云裳轻声唤了一声,“姑娘?” 那女子似是被吓了一跳,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抬起眼来朝着云裳望了过来。借着灯笼发出的光芒,云裳瞧见那女子面色苍白,眼睛有些红肿,面上原本精致的妆容亦是有些花了。 那女子似是认出了云裳,愣了愣,才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王妃?” 云裳点了点头,“你便是方才殿中在那月亮中跳舞的女子?” 那女子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才道,“贱妾见过王妃的,只不过王妃兴许忘了,在御花园中,贱妾冲撞了千灵公主。” 云裳似是恍然一般,“你是新入宫的秀女,叫赵纤舞对吗?” 赵纤舞点了点头,方站起身来,“王妃为何不在太极殿中却在此处?” 云裳笑了笑道,“殿中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姑娘为何哭得这般伤心?” 赵纤舞顿了顿,才摇了摇头道,“许是因着今日是除夕,想念家中亲人的缘故吧。”说着,便站起了身来,“贱妾先回毓秀宫了……”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天色暗,宫中路亦是不好走,浅酌,将灯笼给小主。” 浅酌连忙应了声,将灯笼递了过去。赵纤舞瞧着云裳身后的侍女中尚还拿着灯笼,便也不推辞,拿着灯笼便朝着毓秀宫的方向走去。 云裳瞧着那渐行渐远的光芒,笑了笑,“倒是个不错的小姑娘,可惜……” 话未说完,云裳便转过了身,低声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新年 回到太极殿中,殿中正在弹奏着一首琵琶语。云裳悄悄绕回自己的位置之上,刚坐下便瞧见一个宫女亦是从殿外走了进来,立在了皇后身后。 琵琶声不绝于耳,云裳目光落在那弹琵琶的女子身上,余光却瞧见那宫女俯下身子与皇后窃窃私语着什么。云裳缓缓扬起一抹微笑,心中想着,有时候,多疑并非是一件好事呢。 琵琶声渐低渐轻渐不可闻,殿中亦是渐渐亮了起来。洛轻言转过眼瞧见云裳嘴角的笑容,便轻声道,“瞧着你心情似是不错的样子?这琵琶曲这般好听?” 云裳轻轻颔首,“倒是不错的。”说完又笑了笑道,“今日总觉着这发髻太过沉重,有些不太舒服,王爷,要不,我先回王府了?”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便道,“左右这宫宴也十分的无趣,我与你一同回府吧,你在这儿稍坐一下,待下个节目开始,我便去禀明了陛下,而后再走。” 云裳点了点头,听见皇后报了个名字,便瞧见灯火又暗了下来,这一次是剑舞。 洛轻言起身,走到夏寰宇身边说了些什么,夏寰宇抬起眼来瞧了云裳一眼,面色有些不太好,却也点了点头。 云裳知晓夏寰宇定然是同意了,见洛轻言下来了,便站起身来与洛轻言一同出了太极殿。 两人一同下了太极殿外长长的阶梯,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洛轻言才开了口,“我方才瞧见你出去了之后,皇后便似乎派了侍女跟着你?” 云裳笑着道,“是啊,皇后娘娘本就一直对我心存猜忌,刚刚慧才人被查出怀了身孕,我便出了太极殿,只怕她是怀疑我要动什么手脚,因此才命了宫人跟着我。” 洛轻言轻轻颔首,“皇后此人……” 话说到一半,却没有接下去,云裳瞧见他微微拧起眉头,眼中染上了一抹杀意,便也没有追问他后面是想要说什么,只收回目光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 “夏国这位皇后,和此前宁国的元贞皇后其实相差无几,帝王的宠爱,她们皆是没有的,有的不过是背后的家族支持而已。不过她们亦有不同,苏氏在夏国的根基更为深厚一些,且苏如姬,更为心狠手辣一些。”云裳淡淡地道,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肚子,眼中却渐渐地冷了几分,可是这又如何,她除得掉一个元贞皇后,便照样除得掉一个苏皇后。 回了王府,云裳便让琴依和浅酌将她的朝服和发髻除了,待换上常服之后,才稍稍舒了口气,“饶是我素来以忍耐力自得,却也仍旧有些庆幸,庆幸宫中这样正式的宫宴并不太多。” 琴依闻言便浅浅笑了起来,“王妃倒已经算好了的,七王妃只怕是第一次装扮得这般隆重地参加这样的场合,方才奴婢瞧着她似乎十分辛苦的模样,眉头一直轻蹙着,时不时得抬手扶一扶自己的发髻。” “玉彤……”云裳蹙了蹙眉,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瞧着她身旁的人亦是算不得得力的,只怕在七王府中的日子也甚是艰难,待过两日我去国公府的时候与国公夫人说一说,让她派两个得力的人去帮衬着玉彤一些。” 琴依却摇了摇头,“奴婢倒是觉着王妃不必与国公夫人提及此事,七王妃本就是华国公的侄女,且是国公府推举参加选秀的。若是能够,国公府定然是会早做安排的,可国公府并未如此,也定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倒也是。”云裳轻声点了点头道,“七王爷此人,瞧着倒是温润如玉的,可是实质上却心狠手辣,且生性多疑……” 刚说着,洛轻言便从净房中走了出来,云裳见他只穿了一件里衣,便蹙了蹙眉道,“屋中虽然烧了炭盆子,可是却也算不得十分暖和的,你还是多穿些吧。” 洛轻言笑了笑,“我瞧着你有些累了,今儿个便不处理事情了,早些歇下。” 云裳点了点头,去净房洗漱了,便早早地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琴依便在门外敲响了门,云裳尚有些迷迷糊糊地,便听见洛轻言在身边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门外琴依似是笑了笑,“王爷王妃,今儿个可不能睡懒觉,管家尚等着王爷和王妃去放开门炮仗呢,且今日会有许多人来府上拜年呢。” 云裳嘤咛了一身,转过身子没有理会,洛轻言应了一声,便掀开被子起了床,待穿戴整齐了,才走到床边弯下腰附在云裳耳边轻声道,“裳儿,该起床了。” 云裳缓缓睁开眼,却又极快地闭上了,又翻了个身,嘟哝了一句,“还早呢。” 洛轻言见她这般模样,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俯下身子便将她抱了起来,笑着道:“可不早了。” 云裳这才缓过了几分神来,又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王爷,新年快乐。” 洛轻言笑了笑,应了声,“新年快乐。快起身了,我让琴依进门来给你穿衣啦?” 云裳叹了口气,坐了起身,点了点头,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仍旧一脸迷茫的模样。 门被打了开来,琴依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先走进净房将热水放了下来,才走到床边笑着看着还有些茫然的云裳道:“王妃今日可得穿得稍稍喜庆些,幸而奴婢前几日专程吩咐了人给王爷和王妃都准备了几套新衣裳,今儿个便穿新衣裳吧。奴婢听闻,现下府门外便已经聚集了不少准备来给王爷王妃拜年的人了,咱们可得稍稍快些。” “给我们拜年?”云裳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方才冷冷地笑了笑道,“昨儿个陛下那一番意义不明的话只怕又让不少人起了心思,这几日恐怕府中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可不是。”琴依轻声应着,却又将话茬子转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对了,待会儿王妃恐怕得去宫中走一趟,给宫中各位主子们拜个年,不过以王妃的身份,应当只有妃位以上的才受得住主子的礼。” “妃位以上,那便只有皇后了。”云裳轻叹了口气,“最不想见的便是她,却唯独她是不得不见的。” “是呢,王妃这话在府中说说便算了,在外面可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悦来,不过王妃素来都是有分寸的,也不用奴婢来唠叨。”琴依笑着道。 洛轻言从净房中走了出来,云裳便进去洗漱了,而后穿上了一袭绛红色镶着银边的衣裳,又梳了一个飞仙髻,簪了金丝喜鹊衔珠的步摇,戴了一朵芙蓉花。 洛轻言站在一旁瞧着,笑着道,“此前总瞧着王尽欢穿红色,不过裳儿穿这红色才是最美的,这一身倒让我想起了我们成亲的那日,你便是穿着一身大红喜服,险些让我看得失了神。”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心中有些懊恼,洛轻言怎生这般,琴依还在呢。云裳悄然从铜镜中看了眼琴依的神色,却见她嘴角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只是却不如浅音她们那般,眼中还带着几分戏谑之色。 “王妃若是涂抹一些胭脂会更好看一些,不过王妃怀有身孕,胭脂之类的东西却是不宜用的,便这般吧……”琴依笑着道,“王爷王妃该去王府门口点燃开门炮仗了。” 洛轻言便与云裳一同走到了大门口,管家见两人来了,便连忙给他们一人递了三炷香,笑着道,“王爷和王妃只需出门将府门口挂着的两串炮仗点燃,待炮仗放过之后,将这香插到一旁的香炉之中便可了。” 洛轻言和云裳将香接了过来,打开了府门,便瞧见府门外果真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不过几乎都是城中的平民百姓。云裳笑了笑,和洛轻言一同一人一边,将炮仗点燃了,而后洛轻言便连忙拉着云裳退后了两步,伸手捂住了云裳的耳朵,云裳却仍旧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鞭炮声响了许久才停了,洛轻言与云裳一同将香插到了一旁的香炉之中。 “睿王爷,睿王妃,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岁岁平安。”各种拜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洛轻言与云裳亦是不停地还礼。一旁秋嬷嬷端了一个盘子来,上面装了不少的红包,洛轻言害怕有人趁机冲撞到云裳,便让云裳站在门口,自己拿了红包一一发给了门口的百姓。 云裳瞧着百姓们脸上的笑容,亦是勾起了嘴角,目光落在那放过炮仗之后的红色纸上面,心中想着,这是她在夏国过的第一个新年呢,新的一年,来了。心中升起一抹淡淡地斗志来,这一年,只怕亦是不会平静,可是如今,有洛轻言,还有他们府中的孩子陪着,她没有丝毫的惧意。 过去的一年,亦是经历了不少事,有难过,有惊险,有快乐,有温情,走得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却也甘之若饴。新的一年,她惟愿,阖府平安。< 第四百三十章 珍珠 待给门口的百姓散完了红包之后,洛轻言便带着云裳回了府,管家连忙道,“王爷和王妃今儿个早膳还是在花厅之中用吧,只怕待会儿拜年的人便会上门了。” 洛轻言应了一声,管家便连忙命人吩咐了下去,将早膳摆在了花厅之中。 洛轻言与云裳便直接去了花厅,下人已经摆放好了饭菜,是红豆粥和一些小菜还有糕点。 正在用膳,却突然瞧见浅酌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王爷,王妃,出事了。”进门的时候还带倒了门边放置的花瓶,花瓶“嘭”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浅酌也因此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琴依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浅酌,低声道:“这大过年的,出什么事让你这般慌张。”说完又盯着那地上的花瓶碎片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云裳放下筷子望向似乎被那花瓶破碎的声音吓了一跳的浅酌,轻声开了口,“出什么事了?你这般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怎生又发起呆来了?” 浅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启禀王爷,启禀王妃,柳楚楚死了。” “死了?”云裳手中筷子猛地敲了下碗,发出清脆的声响,连洛轻言也抬起了头来。 “怎么死的?府中戒备森严,若是有人靠近关押柳楚楚的院子定然会被发现,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云裳连声问道。 浅酌面色有些难看,摇了摇头,“守卫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柳楚楚,是自杀的。奴婢竟不曾留意,柳楚楚身上放置的钱袋之中放着一块金子,柳楚楚便是吞金而亡的,昨日去守卫去给柳楚楚送饭菜的时候,尚还好好的。方才奴婢命人去给她送早膳的时候,便发现她已经死了。” “她为何要自尽?”云裳蹙着眉头有些费解,昨日与柳楚楚说话之事,柳楚楚还在求她们莫要将她尚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昨日夜里便吞金自杀,这又是为何? “王妃,如今该如何办?柳楚楚的尸身要如何处置呢?”浅酌轻声询问着。 云裳沉吟了片刻,正要开口,却又瞧见管家走了过来,“王妃,七王爷携王妃,柳二老爷携夫人,柳公子,刑部侍郎李大人,户部侍郎钱大人来给王爷王妃拜年了。” 洛轻言闻言,却突然冷笑了一声,“这些人一同来了,倒让人觉着,不是来拜年的,便是来找茬的呢。”说着便吩咐着浅酌道,“想法子将那柳楚楚的尸首处置了,定要干净利落。” 浅酌应了声正待离去,云裳却又将她叫住了,让她附耳在自己身边,云裳才轻声道,“你先回院子中,在此前从宁国带过来的箱笼之中……” 浅酌听到后面,眼睛便亮了起来,连忙点了点头,便站直了身子,急急忙忙地朝着花厅门口走去。 云裳脑中一闪,便连忙扬声道,“小心些,莫要让人瞧见了。” 浅酌连忙应了,云裳这才转过头吩咐着管家将来拜年的那些人带到花厅,又让丫鬟把桌子上的早膳撤了,命人沏好了茶。 不一会儿,门口便响起了管家的声音,“七王爷,七王妃,柳二老爷,柳二夫人,李大人,钱大人,柳公子,里面请。” 接着便看见七王爷和华玉彤身后跟着好些人走了进来,来人一起走到厅中,朝着洛轻言和云裳行了礼,“睿王爷睿王妃新年好。” “新年好。”洛轻言与云裳亦是浅笑着回应,招呼着他们免礼随意寻位置坐下。 洛轻言转过目光望向七王爷,面上带着积分关切地问着:“身子可好些了?瞧着你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模样……”说着又转过身子对着云裳道,“对了,上次在七王府,皇后娘娘让你给老七把把脉,可瞧出了老七是什么毛病?” 洛轻言说完便又重新望向了七王爷,“你嫂嫂医术是师承宁国兀那方丈的,夏国和宁国的医术自成一派,虽然此前听说你的身子夏国的名医都瞧了皆是没法根治,不过指不定宁国有对症的方子呢。” 云裳笑着道:“上回在七王府中尚未来得及给七王爷诊脉,七王爷便醒了过来,若是七王爷不嫌弃本王妃医术浅陋,看看倒也无妨。” 七王爷一直没有寻到说话的机会,闻言便连忙道,“我这身子就这般模样了,只怕也没有什么法子了,如今的方子用着倒也觉着有些效用的模样,太医说不能够随意更换方子,便不劳烦大嫂了。” 云裳闻言,微微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倒是有这样的说话,一个方子用惯了便不能随意更换,既然如此,那边算了。” 云裳转过眼,却瞧见柳吟风正在看着她,云裳心中一愣,便朝着柳吟风微微一笑,移开了目光。 七王爷笑了笑道:“自从大皇兄搬到此处来了之后,倒是许久不曾瞧瞧这府中的风光了,若是大皇兄和大嫂不嫌弃,不如陪我们一同逛逛?” 洛轻言与云裳听七王爷这般说,心中皆是警钟大作,沉默了片刻,云裳才笑了起来,“兄弟之间,何来嫌弃不嫌弃之说,我与王爷搬入府中之后,倒是一直也没时间去打理,府中除了我们住的院子,其他地方都和原来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若是七王爷想去逛逛,那便走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扶着云裳站起身来,一行人从花厅的另一边出了门。 “我记得,这儿应当是一片桃花园吧。”七王爷出了花厅,便笑着道。 “是啊,只不过如今不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再过个两月,桃花便应当开了,到时候定然美不胜收。”云裳笑眯眯地应着。 穿过桃花园,进了一道圆形的门,路便分了开去,中间是一弯湖水,两面皆是走廊。往左边,是去云裳如今住的院子的,往右便是通往此前太子尚在的时候的主院的。 七王爷出了那门,便往右转了过去,笑着道,“此前我时常在这湖中钓鱼,那时候太子哥哥尚在,有一回我们因着一些小事起了争执,两人便落进了湖中,后来我们还被父皇训斥了一顿呢。” 云裳笑了笑没有接话,心中却是有些疑惑,七王爷今日绝非单纯是来拜年的,可是他千方百计地入了后院,又是有何目的? 云裳正想着,便瞧见浅酌从前面走了过来。云裳脚步微微一顿,蹙了蹙眉,如今他们住的院子在左边,浅酌为何会从这面走出来呢? 心中稍一沉吟,便明白了过来,恐怕,那柳楚楚便是被关在这边的某处院子里的,方才他们是命浅酌来清理柳楚楚的尸首的。 而七王爷费尽心思地将他们这一溜子人都往这边引,恐怕,便是为此的。 这般说来,七王爷定然是知晓那日在七王府中的柳楚楚并非真正的柳楚楚,知晓柳楚楚被她带到了睿王府的。 柳楚楚昨日夜里自尽身亡,他今日便这般眼巴巴地带着柳楚楚的父母,带着刑部侍郎来了。这样看来,他极有可能也知道,柳楚楚如今已经自尽之事。 七王爷知晓这些事情唯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他安插的有细作在睿王府。可是睿王府素来守卫森严,且柳楚楚从带入府中到她死,皆是避着府中众人的,关押柳楚楚的院子更是派了好些武功高强的暗卫守着的。想要进院子去打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另一种可能,便是七王爷与柳府,从头到尾,都是勾结在一起的。 包括假的柳楚楚出事,将云裳引到那出事院子的下人,还有那张刺着睿字的七王府地图,皆是七王爷安排的。为的便是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去查探此事。而后,便让柳夫人故意露出破绽,去柳楚楚藏身的院子中探望,顺势将云裳派去监视柳府动静的暗卫引了过去。云裳派人将柳楚楚带到府中只怕亦是在他的算计之中,最后,便是柳楚楚吞金自杀之事……一切的一切,不过只是七王爷的一个圈套而已。 为的,不过是将睿王府陷入人命官司之中。 若是柳楚楚在七王府出了事,即便证据再充足,亦会有人怀疑是七王爷做了手脚。可若是柳楚楚被发现死在了睿王府中,再辅以一些旁的证据,虽然不一定足以要了洛轻言的命,却是一定能够让睿王府在锦城百姓之中声名扫地的。 云裳勾了勾嘴角,幸好,她这一次,又抢先了一步…… 正想着,便听见“咔嗒”一声,似是有人踩到了什么东西一般,而后便听见华玉彤一声惊呼。云裳转过身,便瞧见华玉彤身子往前后仰去。 浅酌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华玉彤的身子。 “七王妃无事吧?”云裳连忙关切地问道。 华玉彤似是被惊了一跳,尚有些缓不过神的模样,半晌才道,“无事,只是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滑了一下。” 众人闻言,才往地上瞧了过去,却瞧见地上躺着一颗白色的珍珠,似是从谁的鞋子或是簪子上掉落的,珍珠上面尚且带着红色的绣了花的布。 浅酌弯下腰将那珍珠拾了起来,有些奇怪地道:“这是什么?” 柳夫人却突然变了脸色,两步跑上前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浅酌受众那珍珠,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是我女儿的,这是楚楚鞋子上的珍珠。”< 第四百三十一章 棋行险招 云裳闻言,微微一愣,有些奇怪地望向柳夫人,“夫人的女儿……可是七王府中的柳侧妃,她不是……她鞋子上的珍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莫非是柳夫人太过思念柳侧妃,因而将她鞋子上的珍珠随身带在了身上,方才一不小心掉了下来?” 柳夫人却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楚楚出事的那日,穿的就是这个鞋子,我记得,这鞋子是我亲自给她绣的,这上面的一针一线我都十分清楚。” 七王爷亦是望了过来,沉吟了片刻才道,“前几日李大人刚查了出来,说那日在院子中发现的血迹,皆非人血,且柳侧妃的尸体一直未找到,这鞋子……亦是随着柳侧妃的尸体一同消失了的。” “哦?”洛轻言挑了挑眉,面上带着三分冷笑七分冷漠,“七弟的意思是怀疑你的柳侧妃的尸体又或者是柳侧妃本人,在本王的府中?” 七王爷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我自是相信大皇兄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只是这珍珠若确实是柳侧妃鞋子上的,便只怕是有人意欲嫁祸给大皇兄。索性刑部的李大人在此,便不妨让李大人搜一搜府中,也好为大皇兄洗脱嫌疑啊。” “洗脱嫌疑?”洛轻言笑了笑,“好个洗脱嫌疑啊,这大过年的,便来这么一出,果真是诚心不让人过好年了。” 云裳笑了笑道,“毕竟出事的是七王爷的侧妃,又是柳夫人和柳二老爷的千金,如今瞧见与柳姑娘相关的东西自是十分激动。不过我们自搬入这府中来,便选了比较清幽的客院做了主院,主院在湖对面,这一边我们倒是甚少来了。兴许正如七王爷所言,是有人蓄意为之,想要嫁祸给我们睿王府呢。这大过年的,闹这么一出若是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又如何能够安大家的心呢,即便是本王妃,也觉着心中瘆的慌呢。不如就让李大人好生查一查好了……”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说,虽然面上极其不愿,却也点了点头,“好,都依你便是,不过大过年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晦气得紧,你如今怀着身孕,还是不要沾惹这些事情了。” “瞧王爷说的,不过是一颗珍珠罢了,且七王爷不是说了嘛,也许柳侧妃并没出事呢。”云裳笑着拍了拍洛轻言的手,转过头望向柳吟风和李浅墨,笑眯眯地道,“便麻烦柳公子和李大人了。” 李浅墨是她宁云裳的人,她自是十分相信的,只是这相信却不能够让七王爷瞧出端倪来。因而她故意将柳吟风带了进去,便是想要告诉七王爷,她不相信李浅墨,只相信柳吟风。 柳吟风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沉默了一下,才朝着云裳拱了拱手。 李浅墨亦是连忙道,“下官职责所在,当不得王妃这一声麻烦,下官定当竭尽所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李浅墨说着,便转身对着七王爷道,“若是要搜府,光是下官一人只怕是不行的,还请七王爷派人去刑部传个话,让刑部的差役们都过来一趟。” 七王爷点了点头,便转身吩咐了侍从去办去了。 众人便站在原地等着,云裳站了一会儿,便道,“大家应当都口渴了吧,琴依去取茶具来给大家泡杯茶吧。” 琴依应了声,正欲退下,却听见李浅墨连忙道,“不可,现在大家暂时都不能离开此处,还请王妃谅解。” 云裳顿了顿,面色有些不好,便点了点头,走到走廊边坐了下来,洛轻言见状便连忙走到云裳面前蹲下身子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云裳摇了摇头,“没事。”余光却瞥见七王爷的眼中带着几分得意之色,似乎是料定了云裳有此一举是想要去做一些筹备。 云裳冷冷一笑,七王爷只怕并不知晓,他来晚了一步。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管家便带着刑部的差役匆匆忙忙地来了,李浅墨带着差役去四处搜寻去了,管家连忙道,“王爷,王妃,国公府的几位公子携着少夫人来给王爷王妃拜年了。” 云裳看了眼其他人,站起身来道,“本王妃可否去花厅接待一下客人?” 七王爷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正好我也觉着有些疲累了,便去花厅坐一坐,歇一会儿吧。” 云裳冷笑了一声,七王爷倒是真对他们不放心啊。 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情绪,与洛轻言一同朝着花厅走去。 到了花厅门口,云裳面上便已经带上了淡淡地笑意,与洛轻言一同进了花厅,“各位表哥表嫂们新年好。” 花厅中的众人便连忙站了起来,“睿王爷睿王妃新年好。”目光却又瞧见了两人身后的七王爷夫妇,亦是连忙又行了礼,“见过七王爷,七王妃。” 洛轻言和云裳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七王爷和华玉彤亦是在下面第一个位置坐下了,其余众人才纷纷落座。 因着是新年,大家都把自家孩子带上了,延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着云裳扑了过来,“婶婶,婶婶,妹妹可有长大一些?” 云裳听着他这般童言童语,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早着呢,哪有这般快便长大。” “娘亲说,小孩子要长十个月才会蹦出来呢。”跟在延儿身后的另一个小男孩便连忙跟了上来,背着手道,一副小先生的模样。 延儿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明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为什么娘亲没有跟我说,十个月是多久啊?”说着就转过了身趴在云裳的膝盖上抬起头望向云裳,“婶婶,十个月是多久啊?” 云裳笑了笑,“十个月啊,就是等你天气热了之后,捕了蛐蛐和蝉,而后秋天吃了桂花蜜和桂花糕之后,便可以瞧见弟弟妹妹了。” “啊?还要那么久?”延儿嘟着嘴似是有些不高兴,恹恹地走回了沈宜兰身边。 明儿跟在他身后,念念叨叨地道,“一个月约摸三十天,十个月便是三百天。你每天数一个数字,数到了三百便是十个月了。” 云裳闻言,便又笑了起来,“明儿真聪明。” 拜年不过是走走过场,一天是要走好些家的,华府众人给云裳他们拜了年稍坐了一会儿便早早地告辞离开了。 云裳让管家去送一送,便笑着转过身对着洛轻言道,“延儿活泼,明儿像个小先生,功课却是不错的,这两个孩子倒是好玩得紧。” 华玉彤方才亦是与华府众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似是从方才之事中换过了神来,笑着道,“王妃的孩子定然亦是十分出众的。” 云裳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尚未隆起的腹部,笑着道:“瞧着别家的孩子,有的活泼有的聪明,不过对我自己的孩子,我倒是不曾寄予太多的要求,只愿他平安快乐便好。” 因着睿王在朝中地位算得上高的,因而朝中许多人在拜年的时候都是将睿王府作为前几位的,自华府众人离开之后,便又有好几批来拜年的。 待临近中午之时,才稍稍静了下来,云裳便觉着有些疲惫了,站起身来对着管家道,“让人准备午膳吧,我觉着有些累了,问问柳公子和李大人事情查得如何了,用了午膳我也想去小憩一下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便命了管家去寻柳吟风和李浅墨。 不一会儿,李浅墨和柳吟风便和柳氏夫妻二人进了花厅,柳氏夫妻二人眉头轻蹙,满脸的焦虑,柳吟风和李浅墨倒是面色十分平静的。 云裳笑了笑,命下人给他们四人斟了茶,才柔声开了口,“四位在府中亦是查了差不多有半日了,可有什么发现?” 四人面面相觑,李浅墨才开了口,“除了先前那珍珠之外,便没有任何发现了。那珍珠虽然出现的有些蹊跷,却实在是无从查起。” 云裳瞧见七王爷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似是有些怀疑的模样,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府中各处可是都查过了?” 李浅墨连忙应道:“是,连睿王爷和睿王妃住的院子下官亦是派了人去细细查了一番的,并无其他发现。” “这珍珠出现的这般巧合,本王妃与王爷几乎从来不去那边的,却恰巧在七王爷和柳夫人来的时候,这珍珠出现在了那里,还险些让七王妃滑倒了,实在是有些蹊跷。本王妃倒是觉着,只怕是如先前七王爷所言,是有人蓄意为之,意图栽赃嫁祸给睿王府。”云裳神色淡淡地道,目光落在柳夫人身上。 “对了,此前在七王府说柳侧妃出了事之后,本王妃与王爷一同随着李大人一同去那院子中查看了一番,发现柳侧妃嫁入七王府的时候,只带了四个箱子,且箱子中只有一些衣裳,还有日常用的东西,连一箱子书都是寻常家家户户皆有的书籍。本王妃倒是有些好奇,听闻柳侧妃待字闺中的时候,陛下曾赐下焦尾琴,且柳侧妃非常喜欢。还听闻柳侧妃素来是非桃花笺不书,非徽墨无画的,为何这三样东西,却不见柳侧妃带入七王府呢?”< 第四百三十二章 商议反击 云裳的话音一落,厅中突然顿了一顿,云裳清清楚楚地瞧见柳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却又极快地低下了头。 见厅内无人回答,柳夫人才又带着几分犹疑地道:“楚楚毕竟只是侧妃,且那日又是和七王妃一同进门的,楚楚担心带太多东西太过引人注意,便只带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想等着到了七王府之后,再寻个机会搬过去,谁想一进门就出了这种事情。”说完便抬起衣袖来擦了擦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云裳冷笑了一声,这柳家二夫人果真柳府旁系的夫人,话说比起柳老夫人来,可差的多了,处处都是漏洞不说,且招人不喜。这话说的,就像是她的女儿做这个侧妃有多委屈一般。 云裳瞧了眼一旁坐着没有开口的华玉彤,便瞧见她嘴角虽然笑着,手中的锦帕却揉成了一团,似是察觉到云裳在看她,只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整了整衣袖。 云裳站起身来,笑了笑道:“原本你们想要搜查睿王府,本王妃和王爷大可直接拒绝的,毕竟,哪怕是刑部,睿王府也不是你们想搜便搜的。不过本王妃想着,这大过年的便闹得不愉快不太好,且也不想惊扰了圣上,你们的要求虽然无礼,但是本王妃体谅你们因着亲人出了那样的事情着急的心情,才二话不说让你们搜了。如今这府也搜了,年也拜了,众位可还有其他事?” 七王爷和柳府两位面色都算不得太好,只默默站起身来,“实在是打扰了,告辞。” “管家,替我和王爷送送几位。”云裳扬声吩咐着。 众人还未走出花厅,云裳便已经转过了头对着洛轻言道:“坐了这么大半日倒是有些困顿了呢……” 洛轻言笑了笑,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那便回院子小歇一会儿,若是有人来拜年,就让管家给挡了便是。”说着便扶着云裳站起了身,朝着院子走去。 进了屋子,云裳便坐到了软塌边,冷冷地笑了起来,“七王爷今日倒是欺人太甚,大过年的便来寻晦气。” 洛轻言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安抚着:“此事亦是怪我们考虑不够周全,着了别人的道,被人钻了空子。” 云裳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果真处处是陷阱,处处是危机,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洛轻言见云裳情绪有些低落,便揽过云裳,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笑着道:“嗯,我倒是不怕的,不管如何,我们二人在一起,如今还有了孩子,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说完便又转开了话茬子,“话说回来,你方才是将柳楚楚的尸体藏在了何处啊?我瞧着你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在心中悄悄捏了一把冷汗。” 云裳的笑容中便染上了一抹得意之色,“即便是他们将睿王府翻个底朝天也定是找不到的,除非还有一个柳楚楚。” 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疑惑,“这是何意?” 云裳笑了笑道:“可曾听过化尸水?” 洛轻言闻言,眼中便染上了一抹诧异,云裳既然这样问了,那便说明,今日她便是用这化尸水处理了柳楚楚的尸首,“听过,不过只是江湖传闻中听过,从未见过。” “这可并非是传说中的东西,我手中便有一小瓶,今日听浅酌说起柳楚楚自尽,而七王爷他们来得那般巧的时候,我便预感他们定然来者不善,是想要以柳楚楚的死来做文章,便命浅酌先回院子中找了化尸水去,将柳楚楚的尸体直接处置了。只是可惜了,柳楚楚的尸首没了,想要从她身上再找些什么来,便只怕不易了。”云裳轻叹了一声,带着淡淡地惋惜,“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柳楚楚,便让她这么死了。” 洛轻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敲了敲软榻边,“没有线索,我们亦是可以创造线索啊,今日那珍珠,分明就是从七王爷身上掉下来的,我可是听得分明的。只是没有证据,也不能揭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们可不是让人随意利用的主儿,算计我们,便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裳倒是听明白了洛轻言想要做什么,是想要创造一些莫须有的证据来证明此事是七王爷下的手,只是他要如何做,却是有些好奇的。 “你想要什么做?”云裳眨了眨眼,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哈哈大笑,面上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秘密。” 云裳闻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好奇却丝毫未减,心中想着,她让暗卫盯着便是,总会知道的。 两人歇息了片刻,便也起了身,准备出门进宫去。 “方才奴婢发现,王府周围盯着的人似乎突然变多了起来,也不知是为何。”浅酌瞧着正在梳妆的云裳,轻声道。 “哦?”云裳闻言,挑了挑眉,便笑了开来,“约摸是想要等着我们悄悄将柳楚楚的尸首弄出府中吧。” 浅酌亦是笑了起来,眼中带着一抹狡黠,“便让他们守着吧,永远也等不到了。” 洛轻言在一旁听见主仆二人说话,便笑着转过了头,“不过倒是正好可以加以利用一番,他们既然等着,我们便以一招声东击西来还击。” “声东击西?声东我懂,只是这西……”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迷惑之色。 洛轻言嘴角翘了起来,“今儿个半夜里,让暗卫悄然带着一个类似尸体的东西出府,往东郊密林中去。老七定然会亲自带着人去截,七王府中的守卫便会稍稍少一些,趁这个机会,让暗卫放进个东西到七王府中……” “可是即便将东西放进去了,七王府素来不太与人交往,又如何想法子让人将那东西放到大伙儿面前,告诉众人,柳楚楚是被七王爷杀了的。怕只怕,东西放进去了,却不能起到作用。”云裳蹙了蹙眉。 洛轻言转过眼望向云裳,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沉,“裳儿你可还记得,我们发现夏国埋伏了那么多军队在宁国的时候,是如何做的?” 云裳愣了一愣,不明白为何洛轻言突然提及此,沉吟了片刻,眼中却突然亮了起来,“我知晓了,火攻!”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对了,便是火攻。七王府虽然素来低调,却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王府,若是起了火,定然会引起注意,宫中那位多半也是会惊动的,到时候,即便是他想藏,也藏不住了。” “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云裳笑眯眯地道。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便默契地停下了议论,转过头望向门口,管家从门外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王爷,王妃,马车已经妥当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看了眼云裳,见她已经穿戴妥当,便对着浅酌道:“给王妃披上披风,出门了。” 浅酌连忙取了披风给云裳披上,扶着云裳出了门。 进了宫门,云裳与洛轻言便先去了未央宫,宫人引着洛轻言与云裳进了正殿,未央宫中倒是十分安静,见洛轻言与云裳来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便连忙道:“王爷和王妃稍坐片刻,皇后娘娘尚在小憩还未醒来。” 小憩?云裳脚步一顿,如今都已经申时过半,皇后尚在小憩?泰半是因着昨儿个林悠然有孕一事坏了她的计划,让她心中有些不快,因而今日蓄意想要冷落他们一番的吧。 洛轻言倒也什么都没说,只扶着云裳在一旁坐下了,他们一落座,那大宫女便道:“奴婢去瞧瞧皇后娘娘醒了不曾。”说完便进了内殿。 大宫女离开之后,许久都没有出来,殿中侍立的宫人一个个低眉顺耳,眼观鼻鼻观心,他们二人坐了许久,竟连一个上茶的人都没有。 坐了约摸两刻钟的模样,洛轻言便冷笑了一声站起了身来对着云裳道:“既然皇后娘娘尚未醒来,我们便也不必扰了娘娘的好眠,便先去太极殿拜见陛下吧。” 话虽是对着云裳说的,声音却是不小。 云裳低下头轻轻笑了笑,正在想着自己要不要起身做做样子,便听见内殿中传来皇后的声音,“是睿王和睿王妃在正殿?” 云裳勾了勾嘴角,便瞧着珠帘被宫女掀了开来,皇后穿着一身正红色宫装从内殿走了出来,衣裳上绣着金色的凤凰衔珠的图案,头上亦是带着金色凤冠,目光在洛轻言和云裳身上淡淡地扫了扫,才转过身轻斥着扶着她的大宫女:“睿王爷和睿王妃来了也不知叫醒本宫!” 那宫女连忙俯身请罪。 云裳与洛轻言只冷冷地瞧着这主仆二人作戏,心中想着,这戏未免也太过老套了一些,还用过不止一次了,实在是有些无趣。 训斥了好一会儿,皇后见洛轻言和云裳并无出声的打算,便讪讪地转过头看向两人,微微扬起笑容来,“可是等久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宫门深深 只怕皇后是以为洛轻言会如其他人一般,虽然不情愿,却仍旧只能够将真话往肚子里吞,只应一句,“并未太久。” 却不想洛轻言冷笑了一声,面上带着几分讥诮:“是挺久的,皇后娘娘的小憩时间倒实在是有些奇怪,微臣听闻皇后娘娘素来是未时小歇的,本想着专程挑着皇后娘娘起身了才进宫来,却不想今儿个皇后娘娘却改了时辰。” 皇后闻言亦是一愣,面上有些挂不住,笑容有些僵硬:“许是夜里着了凉,今日觉着有些头疼,便想着左右也无事,便多睡一会儿,却不想宫人害怕打扰本宫小憩,便没有将你们在外面等候的消息通报给本宫。” 洛轻言面上带着几分诧异,“哦?微臣还以为宫中的宫人皆是经过最严格训练的,却不想皇后娘娘身边侍候的大宫女便能够随意将皇后娘娘的话当作耳边风,倒是让微臣开了眼界了。” 皇后扶着宫人的手猛地握紧了,云裳瞧见那大宫女面色有些发紧,却极力忍耐着,半晌,皇后才缓缓笑了起来,低声道,“睿王爷是怪本宫管教不严咯?倒是这般说来,倒确实是怠慢了。”说着便松开了扶着大宫女的手,冷冷一笑,“可听见了睿王爷的话?还不自个儿领罚去?” 那大宫女身子一颤,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 皇后才自个儿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面上挂着的笑容和缓了几分,“睿王爷睿王妃今日入宫,可有要事?” 洛轻言不语,云裳这才笑眯眯地开了口:“今日是大年初一,臣妇与王爷一同来是想给皇后娘娘拜个年的,祝皇后娘娘新年好。” 皇后闻言亦是笑了起来,“好好,瞧着你如今也怀了身孕,本宫这个新年自是十分欢喜的,如今除了云曦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皇子有孩子。” 云裳闻言,神色微微一动,面上笑容便更灿烂了几分,“是啊,这宫中只怕又要热闹了,除了臣妇之外,慧才人如今也有了身子……” 云裳的话音一落,便瞧见皇后的面色冷了几分,声音却仍旧十分柔和,“是啊,宫中有段日子没有嫔妃有喜了,倒真正是一件大喜事呢。” 洛轻言一直没有再开口,云裳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两人出了未央宫云裳便笑了起来,“这一回,皇后娘娘只怕真要气急眼了。”说着便转过头低声对着琴依道,“给宫中的那些个秀女穿个话儿,让她们做好准备……” 琴依低低应了一声。 洛轻言皱着眉头四处看了看,望向云裳,“去太极殿?” 云裳笑着道:“太极殿王爷去便好,我去有些不大合适,我便去湘竹殿走一走吧,如今宁浅和慧才人都在湘竹殿中,方才我才挑衅了皇后,自然要将戏份做足的。”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便轻轻颔首,“那好,我去给陛下请个安便到湘竹殿接你。” 云裳应了一声,便与洛轻言分了开,朝着湘竹殿走去,走到御花园中,却正碰上了华玉彤,华玉彤应当也是进宫来给皇后请安的,瞧着面上倒是有几分不安。 见到云裳,华玉彤便快步迎了上来,“裳儿可是进宫来与皇后请安的?” 云裳点了点头,望向华玉彤的身后,微微蹙了蹙眉道:“七王爷没有与你一同?” 华玉彤摇了摇头,神情中带着几分失落,勉强地笑了笑,“王爷去了太极殿。” 云裳沉吟了片刻,想着方才皇后只怕被自己和洛轻言气得不轻,若是华玉彤这个时候前去,皇后定然没有好脸色,今年是华玉彤第一次作为七王妃入宫请安…… 云裳想了想,才轻声道:“我方才从未央宫出来,皇后娘娘刚小憩醒来,只怕身子有些不爽利,脾气也不太好,你若是要去请安,最好是稍等一会儿叫上七王爷同去。” 华玉彤闻言便愣住了,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多谢裳儿提醒了,我知晓了。”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我去湘竹殿走动走动,可要一同?” 华玉彤神色微微一僵,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去太极殿等等七王爷吧。” 云裳见状,便应了一声,带着琴依和浅酌继续往湘竹殿而去。 到了湘竹殿,还未进殿,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夹杂着几声轻笑,云裳听着,嘴角亦是带了几分笑意,止住了殿门口宫人欲通报的声音,抬脚踏进了殿中。 殿中坐了好几个人,皆是一副宫妃打扮的模样,倒是多了两张新面孔。 坐在主位上的宁浅在云裳踏入殿中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云裳,便连忙笑着道:“睿王妃来了?”说着便连忙转身吩咐着一旁的宫人,“还不赶紧去给睿王妃添张椅子。” 宫人急忙搬了椅子放在了宁浅身边,云裳笑了笑便坐了下来,目光在殿中微微扫了一扫,笑着道:“还未进门便听见你们的笑声了,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也说来让我听一听如何?” 那两个新面孔见到云裳皆欲起身行礼,云裳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坐下,她们才缓缓坐下,听着云裳说话间皆是用的我自称,目光中便带上了几分惊奇之色。 林悠然虽然远远地瞧过云裳,却也不曾这般一同坐着说过话,亦是不时抬起头来打量着云裳。 云裳察觉了她的目光,笑了笑转过头望向林悠然;“慧才人身子可好些了?” 林悠然不曾想到云裳会开口与她说话,面上顿时带上了几分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应道:“好,都挺好的。”声音怯怯地,说完话便快速低下了头,目光扫过云裳身后的琴依,微微顿了顿。 宁浅闻言,便笑了,“好什么好,跟睿王妃不必这般拘束,且睿王妃懂医术,你害喜害的厉害,不如让睿王妃给你把把脉,瞧瞧可有什么法子缓解缓解的。” 林悠然闻言愣了愣,却连连摇了摇头,不敢开口。 云裳面上带着笑看了林悠然一眼,笑着道:“若是害喜厉害,便让宫人备些姜,实在难受便含一片姜在嘴里,即可立即缓解。寻常喝的茶也可直接换成姜茶,对身子也好。” 林悠然不想云裳竟然真的回了话,面上带着几分诧异,连忙慌里慌张地道谢:“多谢睿王妃。” 一旁一直静静听着的娴夫人闻言,便看了云裳一眼,笑着道:“王妃腹中的孩子倒是老实的紧,也不见害喜什么的。” 云裳笑了笑道,“前段时日倒也将我折腾得够呛,身子这才刚刚好些。”说完,便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娴夫人头发上的金厢倒垂莲簪,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娴夫人发上这支簪子倒是十分漂亮呢。” 娴夫人闻言愣了愣,便笑着抬起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眼中不无得意之色:“方才湘贵嫔也这般说,说起来,这簪子还是王妃一直喜欢的那浅水伊人阁中的呢,妾身的母亲去让浅水伊人阁中的掌柜亲自做了,送入宫来的。还别说,那阁中的手艺,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比宫中的差呢,且样式新颖,倒是极其不错的。” 云裳闻言,便带着几分诧异地道:“原来是订制的,我还说为何未曾见过呢。” 一起闲话了一会儿,其他人便起身告辞了,殿中便只剩下了云裳、宁浅、林悠然三人了,云裳这才打量了林悠然一眼,笑着道:“你腹中这个孩子如今后宫之中人人都在盯着,万事小心一些。” 林悠然点了点头,连忙站起了身来,“属下明白……” “在宫中便不必行礼了,一切按照宫中的规矩来,宫中处处都是眼睛,若是被瞧见了便不妙。”云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地道。 宁浅笑了笑,目光亦是落在林悠然的腹部,“这孩子只怕如今是皇后心尖尖上的一根刺,日日都恨不得拔了它。你可不知晓,昨日宫宴散了场之后,陛下便到湘竹殿来看了悠然,今日早上便听人说起,昨夜皇后娘娘在未央宫中发了大脾气,一屋子宫人都被赶到大殿外跪了一宿,这般冷的天气,倒也真是难为了那些个宫人了。” 顿了顿,才又道:“悠然有了身孕,按照常理,应当是要晋位分的。昨儿个陛下来的时候亦是提起过此事,不过今儿个早上皇后便称病,只怕是不想在诏书上盖凤印。” 云裳倒是不意外,“皇后一直以为后宫尽在她的掌控之中,突然有些事情不受控制,心中自是十分不悦的,且昨日皇后本想推荐赵纤舞给陛下,奈何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我们给打断了,只怕是憋了一肚子邪火没地儿撒。不过她也装不了多久,她是皇后,是后宫的典范,这妒字,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犯的,不出三日,她便得乖乖在晋位诏书上盖上凤印,面上还得装作一副欢天喜地地模样。面上我倒是不害怕她闹什么幺蛾子的,怕的是她在暗地里做什么手脚。”< 第四百三十四章 伏线 宁浅点了点头:“我亦是这么想,如今悠然在湘竹殿中倒也有个照应。不过昨儿个王妃不是在宫宴之上说,悠然害喜这般厉害是因着用了麝香或者藏红花的东西嘛,今日一早陛下便派了人去悠然此前住的殿中搜了一遍,只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云裳与宁浅认识也已经许多年,两人之间的默契是十分好的,一听宁浅这般说,云裳便明白了她在打着什么主意,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你这心思转的倒是极快的,其实一早我便有了安排,你寻个时间,就说陪着悠然一同回去收拾东西,最好与陛下一同,若是不能和陛下一同,你也寻个法子将刘文安拉上。” “内殿中的桌子上,放着一盆墨菊,你找个宫人,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装作不小心将那盆墨菊绊倒在地上便好了。”云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那玩意儿藏在花盆里面的?”宁浅眼中带着几分兴奋之色,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只是沉吟了片刻,却又有些不解,“只是,那墨菊又是什么缘故?即便是找到了那东西,又如何……” 云裳却并未正面回答宁浅的问题,只轻声问道:“最近皇后娘娘与那赵纤舞关系如何?” “赵纤舞?”宁浅面上一片疑惑,目光望向林悠然。 林悠然沉吟了片刻,才轻声应道:“王妃说的,可是那秀女中的赵纤舞,荆州刺史赵不同的女儿?” 宁浅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她,便是昨儿个跳那月中之舞的女子吧?我听闻皇后是有意将她推到陛下跟前的,瞧着昨儿个的阵仗应当便是作此打算,只不过被王妃给打乱了。寻常只听宫人叫她赵秀女,倒是不曾记得她的名字。” 顿了顿,才想起云裳问的话是,那赵纤舞最近和皇后关系如何。宁浅沉吟了片刻,才低声道:“这一届的秀女之中,赵纤舞是和皇后娘娘走得比较近的了,据闻此前是因为赵纤舞在御花园中与云贵妃起了冲突,皇后娘娘责罚了她,只是皇后娘娘在责罚了她之后却又迅速地召见了她,赏赐下了不少的东西。” “恩威并施,皇后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云裳放下茶杯,将杯盖轻轻盖上,“昨日的宫宴,后宫之中唯有赵纤舞跳了那支月中之舞,明眼人一瞧便知晓定然是皇后娘娘有意为之。你只需将这个事实,让更多的人都知晓,都明白。让大伙儿都知道,赵纤舞是皇后的人。” “宫中的墨菊……”云裳微微笑了笑,“都是赵纤舞的父亲进献给陛下的,一共送了二十四盆,而悠然殿中的那一盆,却是赵纤舞亲自送入悠然的殿中的,只是悠然恐怕是不曾记得了,悠然因获圣宠而未经三选便被封为了才人,后来一直受陛下宠爱,新入宫的秀女都往悠然殿中送了不少的礼。” 宁浅闻言,嘴角便勾了起来,笑眯眯地道:“皇后与赵秀女往来密切,而赵秀女送给悠然的墨菊中却翻出了麝香和藏红花……虽然绕了一些弯路,不过陛下若是知晓了,对皇后只怕是会生出几分罅隙的。” 云裳点了点头,笑眯眯地摸了摸小腹,眯着眼道:“苏氏在朝中的势力不小,有苏氏在,皇后的地位便不会受到动摇。而我想要做的,便是让陛下对苏皇后的好印象,一点一点的没了,让他觉着,苏氏一族野心甚大,不仅仅是想要后宫之主的位置,甚至是想要残害皇子皇孙,觊觎着夏国的皇位。三人成虎,谎言说了一百遍,便成了实话。何况,这本身便是实话,陛下后宫充盈,公主众多,皇子能够平安活到成年的,少之又少,若说这其中,苏氏没有动手脚,我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说起来,陛下的皇嗣确实单薄了一些,七王爷体弱,十二皇子倒是还好,只可惜沈淑妃如今……十九皇子如今亦是身子极其不好,太医说过只怕活不过这个冬天。睿王爷是个例外,不过是因为睿王爷从小不在宫中长大……”宁浅轻声喃喃自语道。 “陛下只怕心中亦是有些怀疑的,只是苏皇后做事素来谨慎,陛下没有抓到把柄而已。这一回其实亦是隔山打牛的意思,不过陛下若是本就对苏皇后心中存了几分怀疑,这份怀疑便会越来越大……”云裳笑眯眯道。 宁浅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我知晓应当如何做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聊到前段时日陛下失踪一事,宁浅便问道,“长公主便这般消失了?” 云裳笑了笑,“通缉令亦是发了出去的,可是却仍旧没有找到人,只怕是藏了起来,易容什么的皆是有可能的。” 宁浅蹙了蹙眉,有些担忧地看了云裳一眼,“倒是不怕敌人强大,怕就怕敌人躲在暗处根本寻不到,我总觉着长公主一日没找到,我这心便始终放不下来。你如今身子不同以往,出门那些也多带一些暗卫,莫要让人寻了空子。” “好好好,你怎么和王爷一样,总是恨不得我便不必出门了。”云裳应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浅笑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当初在宁国的时候,为了扳倒皇后,我们花了近五年的时间来布局,将皇城中到处安插上我们的暗桩。可如今我们刚到夏国,夏国比起宁国来,更复杂了一些,虽然就快要一年了,可是如今我们的势力才刚刚开始发展,如今主子自是应当自己多加小心的。” 正说着话,便瞧着一个宫女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朝着宁浅行了个礼,“贵嫔娘娘,未央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现下正在宫中大发雷霆呢,似是因为王妃……”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方才我与王爷在未央宫中的时候,可把皇后给气坏了。” 那宫人连忙摇了摇头,“不是因着睿王妃,奴婢听未央宫中递过来的消息,似乎是对着七王妃发的火,听说是七王妃在未央宫中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一不小心滑倒了,碰碎了未央宫中一只花瓶。” “玉彤?”云裳蹙起了眉头,连忙转过头问那宫人,“七王爷可在未央宫中?” 宫人摇了摇头,“听闻是七王妃独自一人去未央宫请安的,七王爷并未一同。” “这玉彤!”云裳站起身来,“我方才在御花园中遇着她的时候便与她说了,方才我在未央宫中只怕惹皇后气得不轻,让她最好等等,与七王爷一同去给皇后请安,她怎生就不听劝呢?”云裳说着,便往外走去。 宁浅连忙站起身来对着林悠然道:“你有身子便在殿中好生休息吧。”说着便快步追了出去,“你这是要去何处?” “未央宫!”云裳皱着眉头应道。 宁浅连忙拉住云裳,“你也知晓皇后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去了除了让皇后平添怒火使得七王妃更为不好过之外,也没有其他作用。况且,你腹中还有孩子,可不要让皇后寻了由头来找你的茬。” 云裳脚步停了下来,宁浅沉吟了片刻方道:“主子还是回殿中稍坐一会儿,我去未央宫瞧瞧,我虽然位分算不得高,可是皇后此前也一直将我视为狐狸精的,她那般的人,最是害怕在我面前失了风度……” 云裳闻言,稍稍沉吟了片刻,便也知晓自己有些冲动了,在殿外站了会儿,才应了一声,“好,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宁浅应了一声,叫了几个宫女一同,浩浩荡荡地便朝着未央宫去了。 云裳在殿外稍稍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了内殿,林悠然似乎已经被宫人扶到了偏殿之中休息,云裳坐回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才端起茶杯,静静地喝了一口。 “七王妃只怕也有些苦衷,她刚刚嫁入七王府中,且那日喜堂之中出了那样的事情,后来柳侧妃又出了事,奴婢想着,只怕七王府中的人都并未完全将她视为真正的王妃。七王妃虽然瞧着性子爽朗,可毕竟是女子,让她拉下脸去主动服侍七王爷只怕也有些强人所难了。奴婢瞧着早上的时候,七王妃随着七王爷入府,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恐怕虽然已经是夫妻,关系却并不是太好。七王妃只怕因此有些顾忌,先前虽然王妃那般说了,却也不好意思去求七王爷,才独自一人去了未央宫。”琴依给云裳倒了一杯茶水,才柔声道。 “我只是觉着,玉彤…苦了些。”云裳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琴依闻言轻轻笑了笑,才道,“奴婢听闻,七王妃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选中了送入宫中做秀女的姑娘。奴婢并不觉得,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会选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姑娘进宫。奴婢反而认为,七王妃真的是十分厉害呢,初入七王府,七王妃的一举一动只怕都在别人的眼睛底下,这样瞧起来有些倔,有些呆呆傻傻的姑娘,却会让人更放心几分呢。”<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夜色浓 云裳自也是知晓华国公和国公夫人不会选一个如华玉彤这般的女子入宫,华玉彤的性子倒是直爽,可是在宫中,这样的性子却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只是这段时日与华玉彤的接触中,云裳却不曾发现华玉彤有什么不妥,莫非华玉彤在与她往来的时候,亦是在做戏的? 云裳转过头望向琴依,“琴依你在宫中这么多年,亦是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依你看来,玉彤此前与我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琴依想了想,方才道,“奴婢觉得,七王妃看起来像是一个心里装不住事儿的人,可是先前在御花园中,王妃与她说话的时候,奴婢瞧见,她眼睛的余光一直在瞧着身在身后的一个小丫鬟。” “是有人在盯着她?因而她才故意如此?其实是在做戏给那丫鬟身后的人瞧?”云裳蹙了蹙眉,低声道。 琴依轻轻笑了笑,“不过不管如何,七王妃至少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人,对王妃应当是没有恶意的。” 云裳便沉默了下来,坐在椅子上等着,等了好一会儿,宁浅倒是尚未回来,洛轻言却已经来了。宫人将洛轻言带入了殿中,洛轻言见殿中唯有云裳一人,亦是有些奇怪,便四下打量了一番,才走到云裳的身边道,“怎么只有你一人?湘贵嫔呢?” 云裳笑了笑,只淡淡地道,“我们方才在未央宫中惹得皇后发了大脾气,玉彤去便正好撞到,被皇后找了茬儿。我便让宁浅去未央宫瞧瞧去,怕玉彤吃了亏。” 洛轻言闻言,蹙了蹙眉头,“方才老七与我一同在太极殿中拜见了父皇的,我们一同出来了之后,我瞧着他便直接出了宫,莫非他不知道七王妃在未央宫?” 不知道?云裳冷笑了一声,华玉彤都知晓七王爷去了太极殿,多半便是一同来的。可是七王爷拜见了夏寰宇之后竟然便直接出了宫?这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难怪她让华玉彤去寻七王爷一同去未央宫请安,华玉彤并没有那般做,只怕即便是去了,七王爷亦是会置之不理的。 过了一会儿,宁浅便走了进来,面色带着浅浅地笑容,见到洛轻言倒是有些诧异,便连忙行了礼。 云裳站起身来问道,“如何了?” 宁浅笑了笑道:“属下出马,自是万无一失的,七王妃已经出宫了。”说完便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方接着道,“只是我们这般做,恐怕会让皇后娘娘对七王妃更为不喜。” “即便我们不如此,皇后怕也不会喜欢玉彤。”云裳笑了笑,便站起身来,“我们便先出宫回府了,若是有什么事,再传信出来便是。” 宁浅点了点头,便送着两人出了湘竹殿。 回到府中,云裳便开始因为晚上即将要进行的火攻行动而兴奋了起来,吩咐着浅酌道,“佛堂之中有一尊送子观音,装在袋子中便像是真人一般了。到时候七王爷若是来拦截,便使劲打,等惊动了陛下,便也可以寻到借口,就说我们宁国有这样的风俗,要在大年初一将佛像埋在地下,佛祖才会保佑心想事成。” 浅酌应了声,云裳才又道,“待我想想,要在七王府中放置些什么东西呢……” 想了许久,才站起了身来,“有了。”说着便让浅酌附耳过来,轻声吩咐了几句,浅酌眼中一亮,点了点头,下去准备了。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笑着道,“就我们几人你还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生怕别人知晓了一般,现在瞒着又有何用,等到了晚上便也都知道了。”想了想,便又笑了起来,“总听人说,女子怀孕,一孕傻三年,性子亦是会有些变化,原本我还有些不信,想着哪有那般玄乎,只是瞧着最近你的模样,倒也有些信了。” 琴依站在一旁侍候着,闻言便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皱着眉头道,“什么模样?” 洛轻言放下手中的书,想了想,“我觉着你以前的性子是尤为冷静的,最近却显得有些容易着急,容易感性。唔,也更爱瞪人了一些。” 云裳哼了一声,转过头没有理会他,却在心中暗自想了想这两日的情形,却也觉着洛轻言所言似乎有些道理,她最近似乎真的更急躁了一些。就如今日听闻华玉彤出事的时候,便没有细想就想要去未央宫救人。待静下来想想,那个时候,无论如何她都是不能去的。毕竟,皇后会那般生气,便是因为她与洛轻言,且那时洛轻言不在,她其实并无十足把握能够救下华玉彤来。更多的可能,是皇后见了她之后更为恼火,那时候洛轻言又不再身侧,皇后只怕便也无需顾忌了。 夜色渐渐降临,云裳用了晚膳便躺在软榻上打了一会儿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洛轻言不在屋中,浅酌也不在。 琴依见云裳醒来,便连忙扶着云裳起了身,低声道:“王爷去安排晚上的事情去了,马上暗卫便要抬着佛堂中那尊送子观音出府了。” “在何处?”云裳揉了揉眼,声音尚带着几分沙哑。 “书房。”琴依轻声应道。 云裳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髻,虽然睡了不短的时辰,发髻却是不曾乱的,云裳便索性穿了鞋子便往门外走去。 琴依见状,连忙拿起一旁的披风,匆匆跟了上去帮云裳披上了披风,“夜里冷,王妃还是将披风披上吧,不然待会儿王爷只怕又要说了。” 云裳点了点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到隔着几间屋子的书房,尚在书房外便听见洛轻言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吩咐事情:“……你们出府径直往西引开一些人,而后方才安排的那几人便抬着佛像出府,往东郊而去。府中的暗卫注意留意着周围盯着我们的人,寻了机会便出府直接往七王府去,定要留心身后莫要跟了尾巴。将这些东西放到七王府中,寻一处不打眼的院子放好,而后便放火,放火便用这些冥纸。” 暗卫整齐划一的应答声传来,洛轻言便又道,“引到七王爷的暗卫记得,莫要恋战。” 待洛轻言吩咐完了,暗卫便鱼贯而出,瞧见站在门口的云裳皆是一愣,连忙道:“王妃。” 云裳点了点头,让开了一些,笑着瞧着他们离开,才抬脚踏入了书房之中,“你不去瞧瞧?” 洛轻言抬起头来看了云裳一眼,便笑了起来,“暗卫可是我手下最精锐的部队,这种小事若还需要盯着的话,那能成什么事。”说着,目光便落在了云裳身上,“况且,我还得盯着你呢,我可是有一个极其喜欢凑热闹的王妃,稍不注意,便跑去看热闹去了。” 云裳讪讪地笑了笑,“哪有。” 洛轻言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怀疑,却也不点破,只笑着将书桌稍稍整理了一下,便绕过书桌走到云裳面前,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歇着吧,左右只怕还需一些时辰,我们也无需熬夜等着,你如今有身孕,可是应当早些睡觉的。” 云裳还未开口反驳,便已经被洛轻言拉着回了屋,洛轻言不管不顾地拉着云裳躺上了床。云裳刚睡醒,也实在是不困,便睁着眼望着床顶,“再过几日便是万寿节了吧?” 洛轻言应了一声“是”。 云裳便又道,“夏国的万寿节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不过到时候锦城中人定然十分多,人一多便势必会乱,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洛轻言笑了笑道:“你这倒也不算是杞人忧天,此前陛下便吩咐过了,万寿节定然要加强锦城中的巡防,城中的守卫会增加三倍之多。若是你不喜欢,倒是可以寻个地方去躲躲清静,不过我只怕是走不掉的。” “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着最近事情太多了一些,长公主之事尚未处置干净,便又出了七王府的事情,宫中亦是不太平静,这一件接着一件,一桩接着一桩的,总害怕万寿节出什么意外。”云裳声音轻轻地。 洛轻言笑了笑道,“我记着你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害怕的,天塌下来了,我个子也比你高些呢。” 云裳闻言亦是笑出了声来,两人小声地说着话,竟也睡了过去。 待云裳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卯时了,洛轻言已经不在身边,云裳猛地坐了起来,掀开了床幔,扬声唤道:“琴依?” 琴依快步走了进来,云裳便连忙问道,“王爷呢?如今七王府中情形如何了?” 琴依摇了摇头,“王爷约摸走了快一个时辰了,浅酌也一夜未归,外面什么情形奴婢也不甚清楚。” 云裳闻言,便皱着眉头急忙起了身,让琴依给她穿好了衣裳,又随意地挽了个发髻,披了披风便往外走去。 管家立在院子中,云裳便连忙道:“准备马车,我要去七王府。”< 第四百三十六章 雪狐之死 云裳刚走到府门口,便听见“踏踏”的马蹄声传来,云裳急忙转头,果真是洛轻言带着浅酌还有几个暗卫从夜色中走了过来。 洛轻言见到云裳,便连忙翻身下马,看了眼马车,才转过头望向云裳,蹙了蹙眉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了,胡闹。” 云裳吁了口气,连忙道:“瞧着你们出去这般久了都没有回来,我心中担心,便想要去瞧瞧,如何了?” 洛轻言四下看了看,揽着云裳便往府中走去:“回府再说吧。” 回到了府中,洛轻言便将披风扔给了浅酌,吩咐这道:“让暗卫全都撤回来吧,也不早了,先歇一歇。” 浅酌应了声退了下去,洛轻言便才走到净房中洗了手方走了出来,拉过云裳在软榻上坐了下来道:“下次可不许再半夜三更出门了,今日若不是我回来的正好,我与你只怕便会错开了,到时候万一遇上了什么麻烦可怎么办?” 云裳应了声,才连忙问道:“如何了?” 洛轻言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道:“老七果然不是个吃素的,两拨暗卫尚未出城,他便命人一同劫了下来,待发现没有想要的东西之后,便连忙返回了七王府,暗卫东西尚未放完,他便已经回了府,暗卫便急忙撤了回来。” 云裳闻言亦是蹙起了眉头,倒是他们疏忽了,在他们最初的预想中,在城中有被发现的危险,因此他们皆是以为七王爷会命人跟踪着暗卫到城外才动手的,却不想七王爷竟然这般胆大妄为,却将他们原本的计划全然打乱了。 “那现下应当怎么办呢?”云裳蹙起眉头,“暗卫都放了什么东西到七王府中?”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方道:“一具尸体。” 说完又蹙了蹙眉:“只是若是这把火没有烧起来,那具尸体亦等于没有,反而会引得老七怀疑,到时候我们还想要做什么,便不这么容易了。” 云裳亦是轻叹了口气,似乎事情突然变得有些糟糕了呢。 洛轻言站起身来,笑了笑:“半夜三更在这里愁眉苦脸的也想不到好的法子,现在时辰还早,先睡一觉再说吧。” 云裳瞧着他面色亦是有些不太好,便点了点头,帮洛轻言脱了衣裳,放下床幔睡下了。 云裳刚起,折腾了这么一遭,倒也不太困了,便睁着眼想着此事应当如何应对,最要紧的是,既然事情已经失败,便不能让七王爷发现了那具尸首。 难道要与华玉彤将此事说了,而后让她拿了化尸水去将那尸首处置了? 云裳心中这般想着,却有些犹豫。她与华玉彤接触并不算多,且若是如琴依所言,华玉彤至始至终都是在作戏,她倒是有些让云裳看不透,究竟要不要相信她呢…… 心中纠结着这些个烦心事儿,却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快要到午时,梳妆时候,琴依只给云裳梳了个简单的双平髻,插了两朵梅花在发间,便再无其他装饰。云裳瞧着便觉着有些好奇:“今日不会有人上门拜年?” 琴依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今日是迎婿日,成亲女子同丈夫一同归宁的日子,王妃娘家在宁国,自是回不去的,因此今日便应当不用出门,梳个简单的发髻亦舒服一些。” 云裳恍然,点了点头道:“竟还有这样的说法。”沉吟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不,今日我去趟国公府,重新梳个发髻吧。” “国公府?”琴依有些奇怪,却也没有询问缘由,便点了点头,又将发髻重新打散了,想了想,换了一个同心髻。 午膳摆了上来,云裳便让丫鬟去书房中将洛轻言请回了屋中用膳,有些不经意地道:“今日是迎婿日,左右我也无事,想去国公府瞧瞧。” 洛轻言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才点了点头:“好,正好朝中有位老将军,寻常都驻守在边疆,正逢新年,陛下便将他召回了皇城,我寻思着想去拜访一番,却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时候。” 云裳抬起眼看了洛轻言一眼,洛轻言面色仍旧是一贯的冷漠,只是眼中却带着一抹亮色,云裳心中知晓,只怕,洛轻言是想要拉拢朝中老臣,成为他的支持者了。 “若是今日去拜访,可知晓老将军喜欢什么,这大过年的,若是不带着礼物去,只怕失了礼数。”云裳柔声问道。 洛轻言只怕是并未想到此事的,沉吟了片刻,方道:“只听闻老将军喜欢喝酒,喜欢研究军阵和战术,其他倒是并不知晓了。” 云裳细细想了想,便转过头吩咐着浅酌道,“书架上放着基本古阵法的书,是此前擎苍先生收我为徒的时候给我看的,我倒也看得差不多了,该记下来的也都记了,既然老将军喜欢研究阵法,王爷你便带在身上吧。” 洛轻言微微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暖意,轻轻颔首:“好。” 用了午膳,两人便一同出了门,云裳乘马车,洛轻言骑了马,朝着各自要去的地方去了。 华国公府中几代子孙,几乎是没有女子的,所以今日国公府应当没有寻常的热闹,云裳坐在马车之中细细算了算,除了二夫人因着娘家已经没有了人应当会留在华府中,其他人只怕是都要陪着夫人回娘家的。 马车到了华府门前,浅酌扶着云裳下了马车,云裳便瞧见一旁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了,马车虽然算不上华美,到却是精致的。 浅酌见云裳一直盯着那马车瞧,亦是转过了眼看了过去,“王妃,那似乎是七王府的马车。” 云裳轻轻颔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果真如她所想,华玉彤是华国公的侄女,是华府旁系所出,似乎家并不在锦城中,今日迎婿日,华玉彤夫妻二人,泰半是回国公府的。 门房瞧见云裳似是有些讶异,往云裳身后瞧了瞧,并未见洛轻言,便连忙道:“王妃这边请。”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问道:“老夫人现在在何处呢?” 门房连忙应道:“老夫人在院子中散步呢,今日七王妃回府了,刚用了午膳,七王爷和七王妃便陪着老爷和老夫人在院子中走走。” 云裳应了一声,便也不用门房带,便径直进了府,朝着老夫人住的院子中走去。 刚进了院子,便听见有说话声隐隐约约从几颗梅花树后传来,云裳驻足细听了片刻,便听见了老夫人和华玉彤正在说话的声音,华玉彤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这小东西可以王爷亲自抓到的,彤儿瞧着它全身雪白的模样甚是可爱,便想着老夫人定然会喜欢,便趁着今日给老夫人带回来了。” 国公夫人亦是十分高兴的模样,“好,好,好。这小东西给延儿他们玩也不错。” 云裳便勾起一抹笑来,绕过了梅花树,笑着走了出去:“外祖母得到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啦?笑得这般开心。” 院子中的石凳子上坐着四个人,便是七王爷夫妇和华国公夫妇。石桌子上放着一只雪白的狐狸,有些怯怯地站在桌子上,四下张望着,似是听见了云裳的声音,亦是转过了头望了过来。 国公夫人正对着云裳,见云裳走出来,便笑了起来,“裳儿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走到了石桌子旁,望向那桌子上的狐狸,“这小狐狸的毛色倒是十分漂亮,怪不得外祖母这般高兴呢。” 华玉彤便连忙站起了身来,“裳儿坐这里。” “无妨,方才在马车上坐了一路,正想站一站呢。”云裳笑眯眯地应着。 目光仍旧没有从那小狐狸身上挪开,细细打量了半晌,云裳便从袖中伸出了手去摸了摸那小狐狸的头,那狐狸却突然似发了狂一般,猛地朝着云裳的脸便扑了过去。云裳连忙快速闪了开去,浅酌快步上前将云裳挡在身后,伸出手朝着那小狐狸猛地挥去,那小狐狸被浅酌那一掌打得摔出去老远,重重地落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没有了气息。 众人皆是惊了一跳,国公夫人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云裳面前,细细检查了一番,却仍旧有些不放心,连连问着:“没有伤着吧?” 云裳面色有些苍白,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蹙着眉头看着那地上的狐狸尸体,“没事,只是这小狐狸……”云裳抬起眼看了看面色有些难看的七王爷和有些诧异的华玉彤,厉声对着浅酌道:“还不快给七王爷和七王妃请罪。” 浅酌闻言,连忙就地跪了下来,连声道:“请七王爷七王妃,国公爷国公夫人恕罪。”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你没事便好,不过一个畜生而已,再去猎一只便好。” “可我方才听玉彤说,这是七王爷亲手抓到的呢,意义自是不凡的,如今却……” 七王爷已经反应了过来,连忙笑着道:“是这畜生的不是,我此前瞧着它倒是乖巧,才给了王妃,却不想竟突然发了狂,还险些伤到了嫂嫂。这小畜生死了便死了吧,若是嫂嫂有什么不适,可便是我极大的不是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正面交锋 云裳还未回应,华国公便在一旁冷冷地开了口:“畜生便是畜生,到底野性难驯,拿来当玩物还是顽劣了一些。”说着便缓缓地踱步到那雪狐的尸体旁,弯下腰将那雪狐拧了起来,又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也就只有做成披风稍稍有些用处,尚能够阻挡阻挡风雪。” 华国公的话说的算不上好听,云裳瞧着七王爷似乎暗自在袖中攥紧了手,却不敢发火,只得握紧了拳头,不停地轻咳着。 华玉彤有些为难,只低着头静静地立在七王爷身后,瞧不清究竟在想什么。 华国公已经将那雪狐扔给了一旁侍立的下人,“拿下去处置了吧。”吩咐完便抬起头对着云裳道,“倒是有段时日没与你一同下棋了,走,书房里面与我杀一局去。” 说完目光却又落在了七王爷身上,冷冷地勾了勾唇角,“七王爷若是不嫌弃老夫棋艺不佳,倒也可以一同来玩一玩,玉彤难得回来,便陪你婶婶好生说会儿话吧。” 云裳有些诧异,不知华国公这般安排是为何,却也只得连忙跟了上去。华国公既然都已经这般说了,七王爷和华玉彤便自然只能听从安排了。 进了书房,云裳便瞧见书房之中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尚有残局未能下完。华国公已经在棋盘的一边坐了下来,抬起头对着两人道:“这是前几日和人下的棋,没能下完,你们瞧瞧谁来和我下完这一盘?” 云裳和七王爷皆是看向那棋盘,云裳细细打量了一番,却有些诧异,这残局之中暗藏杀机,华国公所持应当是黑子,黑子与白子旗鼓相当,只是黑子瞧起来更占优势一些。 而最令云裳讶异地,是这白子虽然瞧起来暂时有些劣势,却在好几处都隐藏着生路,几乎应当是很快便可翻盘的。 白子这样的棋路,到有些像是洛轻言的风格呢。云裳心中想着,便笑了笑道,“这白子已经处于颓势了,我棋艺不精,只怕是救不回来了,便让七王爷来吧。” 云裳瞧着七王爷的神色中带着几分胸有成竹,想必亦是瞧出了这棋盘上的端倪。 七王爷听云裳这么说,倒也不推迟,便走到一旁坐了下来。下人已经提了茶壶上来,云裳便吩咐着浅酌帮忙倒茶。 倒好了茶,浅酌便帮云裳搬了凳子来,云裳端着茶杯在离棋盘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远远地观战。 黑子一路势如破竹,几乎将七王爷的白子杀得溃不成军。云裳目光瞧着七王爷的每一次落子,在白子快要全军覆没的时候,七王爷倒也用了两处白子隐藏在棋盘之中的生路。 华国公拿着棋子的手顿了一顿,笑着道,“这一步棋倒是极好。” 只是,却也只用了那么两次,此后白子便一路退让,没多一会儿便被黑子吃了个干净。 云裳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嘴角浮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无论是在何时,七王爷似乎都没忘了自己的伪装呢。寻常总是一副病入膏肓弱不禁风的模样,连下一盘棋都得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实力,却又害怕自己做的太过明显被人怀疑,步步都在算计。 华国公捏着黑子摇了摇头,“你棋艺不差,却也算不上好,实在是没多大意思。”说完,便又转过头看向云裳,“丫头,你来和我杀一局。” 云裳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好啊,外祖父有令,自当奉陪。” 七王爷让了开去,云裳便做了过去,将棋子一点一点的收回了棋篓子,才拿了一颗棋子,沉吟了片刻,便落了子。 云裳知晓,她方才在看七王爷的棋路,如今七王爷定然也是在瞧瞧暗中观察她的棋路。云裳便蓄意用了寻常不太用的法子下棋,锋芒毕露,却又多了几分女子特有的犹豫。 华国公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倒是不疾不徐地落子。 一局下来,云裳自是输了的,只是却只输了两子,华国公瞧着倒是十分高兴的模样,又与两人分别下了两局,管家便走了进来,“老爷。” 云裳瞧着那管家似是有事禀报的模样,便站起身来,“外祖父有事处理,裳儿便先回院子里陪外祖母说说话儿去。” 七王爷亦是起身告辞,华国公挥了挥手,云裳便与七王爷出了书房。 从书房到院子尚且有些距离,云裳走在七王爷前面,便听见身后传来七王爷的声音,“听闻昨晚睿王府中进了贼,嫂嫂可睡得好?” 云裳知晓七王爷是在试探她昨日之事,脚步微微一顿,便回过头来,面上带着笑,眼中却透着几分冷,“七王爷此话,我倒是有些听不明白了?进了贼?为何我竟不知晓?” 七王爷轻咳了两声,“是吗?莫非是我听错了?” 云裳轻轻笑了笑,“对了,我倒是忘了,昨日个七王爷那紧张柳侧妃之事,不知柳侧妃的案子可有了消息,不过瞧着七王爷尚还有闲工夫亲自去抓什么雪狐,想必也未曾将此事太放在心上。只是可惜了,柳侧妃那般年轻貌美,又是锦城中出了名了才女,便这么没了。” 顿了顿,才又趁着七王爷还未开口,又紧接着道,“对了,若是七王爷诚心送人雪狐,便千万记得抓回来的雪狐不要随便给它乱吃东西,不然出了什么事情对七王爷也不好不是?” 七王爷面色有些不太好,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死死地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柳侧妃一事,就不劳烦嫂嫂操心了,我便不信,一个大活人,便能够那般说不见便不见了。” “大活人?”云裳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笑眯眯地道:“七王爷这般确定,是大活人?”说着便又望向了七王爷,“有些事情,想要旁人不知,便不应当做,既然做了,便总会留下线索。七王爷觉得呢?七王爷在宁国的时候做了些什么,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在我面前,七王爷完全不必做戏,不觉着累吗?” 云裳看了七王爷一眼,勾了勾嘴角,懒得再与他纠缠,便抬起脚往院子走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 算计 七王爷也似乎并未想过在云裳面前继续假装下去,冷冷一笑道:“在宁国,我尚且承认我不如洛轻言,甚至不如你。不过是因为你们在宁国多年,根基深厚,有优势一些罢了。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竟然跑到夏国来与我争与我抢,那本该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让你们这般轻易的便抢走。” 云裳闻言,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半晌才在七王爷有些疑惑的目光之中开了口:“是吗?属于你的东西?七王爷的戏素来是唱的极好的,只可惜唱得太好了,好到让陛下和朝中许多朝臣皆以为七王爷的身子极其虚弱。七王爷可知道,一个国家,可以接受一个平庸的君主,但是绝不会接受一个身子极端虚弱随时都会丧命且后继无人的帝王,哪怕他极具才华和魄力。” 七王爷的身子一震,站在原地望着云裳。 “因为前者只是让人失望,而后者却是让人随时都可能面临绝望。”云裳转过头朝着七王爷浅浅一笑:“七王爷也许觉着自己很得民心,不过,我倒是想要告诉七王爷一个事实,那便是,百姓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关心皇帝是谁,他们更愿意关心是不是能够吃饱穿暖,关心自己的日子如何过才更好。” 七王爷轻轻蹙起眉头,握在袖中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云裳拢了拢披风,笑着摸了摸披风上的白狐狸毛,笑容愈发的温和了几分:“况且,我并不认为,睿王爷就比七王爷差了。至于七王爷觉得朝中百官的支持……” 云裳瞧见有一个丫鬟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便转过身快速地道:“大多数朝中官员支持的人,都是陛下中意的那一个。”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国公夫人与华玉彤倒是已经不在院子里了,丫鬟说老夫人觉着院子里有些冷,便回了屋。云裳到屋中的时候,国公夫人正坐在红木椅子上,华玉彤蹲在国公夫人跟前,指着国公夫人膝盖上放着的一块绣花布料。 云裳故意将腰间压着裙摆的玉佩弄出了一些声响,屋中两人便抬起了头看了过来,国公夫人瞧见云裳,便笑眯眯地道:“裳儿快来,瞧瞧这布料可好看?” 云裳笑了笑,快步走了过去,那布料是一块天青色绣着牡丹的布料,那牡丹倒是栩栩若生,十分艳丽,只是因着布料颜色的缘故,配在一起倒多了一些庄重之感。 “裳儿素来不精女红,外祖母若是要问我这牡丹花的绣法是什么绣法,针法是否娴熟,便真是为难到裳儿了,不过就一个外行人的眼光来瞧,这牡丹花绣得极美,但看牡丹花,富贵艳丽,可衬着这布料一同瞧,便又添了几分庄重。”云裳柔声笑着道。 “你这女红不在行,品评的功夫却是极好的,好话都让你给说尽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嘴这般甜。”国公夫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将那绣花布料放在了一旁,让丫鬟给云裳和华玉彤搬了椅子过来,面对着她坐,才又笑着拉着云裳的手道:“你外祖父怎么舍得放你过来了?” 云裳盈盈一笑,“大约是嫌弃我棋艺不精吧。” “他那人就是那样,刀子嘴,且自狂得很,一直觉着没有人棋艺比他好了。不过啊,我倒是知晓,他若是真正嫌弃别人棋艺差,是断然不会和别人下棋的。”国公夫人笑眯眯地道。 华玉彤亦是点了点头,笑着道:“是的呢,前段时日我刚刚回府上的时候,国公爷便让我与他下了一盘棋,后来便再也没有和我下过了。” 云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没见过玉彤这般自贬的。” 国公夫人看着两人,微微笑了笑,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你们二人年纪相仿,如今又成了妯娌,平日里不如多多来往,有什么事情也互相照料着。皇家媳妇不好当,多一个能够照料着的朋友亦是好的。” 云裳抬起头和华玉彤对视了一眼,心中想着,国公夫人既然这般说了,便应当是表示着华玉彤是可以信的,心中微微一沉吟,便点了头,“那是自然。” 国公夫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方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来对着云裳道:“对了,方才七王爷不是与你一同去了书房吗?怎么没有回来?” “咦?”云裳抬起头来往门口张望了一番,才带着几分疑惑地道:“方才七王爷与我一同出来的啊,我觉着外面太冷,便走得快了一些,照理来说,七王爷也应当到了啊。” 华玉彤闻言,便站起身来道:“我去瞧瞧。”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瞧着华玉彤走出了屋子,才拉着云裳的手道:“我听闻昨儿个七王爷让刑部侍郎搜了王府,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怎么和七王爷正面冲突上了呀?” 云裳见国公夫人面上满是关切,心中微微一暖,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前些日子柳侧妃不是出了事吗?其实那日柳侧妃压根没有嫁入七王府,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七王爷是想要将我们套进去,我们在调查此事的时候将柳侧妃带入了王府想要了解一些事情,却不想柳侧妃竟然在王府中自杀身亡了,七王爷想要将柳侧妃的死赖到我们头上,才找了借口让刑部侍郎搜府,奈何被我们躲掉了。” 国公夫人听云裳说着,一直蹙着眉头,半晌才道,“七王爷这人心机深沉得紧,你们外祖父亦是十分清楚,七王爷只怕会是轻言最强大的对手,只是你们外祖父退隐多年,一直未理会朝中政事,如今力量也比较单薄,一时半会儿只怕也没法子将七王爷扳倒。我们当初送玉彤去选秀,是因为知道三大家族这次选秀每人出了一个人,陛下定然是一个都不会选的。玉彤,其实看似是我们想要送进宫的人,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七王府。” 云裳心中一动,这些,倒是云裳不曾想到的。 “七王府?”云裳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可是,玉彤明摆着便是我们的人,七王爷虽然逼不得已娶了她,却定然是千防万防的……” “七王爷这般防备着,她又如何起得到作用对吧?”国公夫人轻轻笑了笑。 云裳点了点头。 国公夫人笑着拍了拍云裳的膝盖,轻声道:“我听闻你送了一个秀女入宫?便是宫宴上被你亲自诊出怀孕的慧才人吧?” 云裳轻轻颔首,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疑惑之色,为何国公夫人又突然说起慧才人来了。 “慧才人一入宫,便受尽瞩目,皇后亦是十分清楚明白的知晓慧才人是你的人,一直针锋相对,想尽办法的要除掉。这种情况下,你的慧才人又是什么用处?”国公夫人问道。 云裳猛地恍然大悟了起来,兴许,正是因为七王爷会对华玉彤万分戒备,其他人才能够有机会见缝插针,获得七王爷的信任。 国公夫人笑着眯了眯眼,“听闻玉彤倒是偶尔回去睿王府中同你说说话儿,玉彤的性子想必你也知晓的。众人皆知玉彤是老爷和我准备送入宫中做秀女的,试想你会相信,我们会将一个毫无心机的女子送入那杀机四伏的后宫之中吗?” 云裳又是一愣:“外祖母的意思是,玉彤的性子……” “其实便是这样一个直肠子。”国公夫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是七王爷定然不会这样认为,他只会觉着玉彤是在作戏,他会派人盯着玉彤,且越盯着越多的知晓玉彤做了什么,反而会越觉着玉彤心思深沉,愈加留意。这样一来,便是最好的机会。” 云裳眼中一亮,“且方才我尚且对七王爷说,无论是陛下还是朝中百官都不会接受一个没有子嗣的人做上帝位……” 国公夫人便又笑出了声来,“你啊你啊……指不定倒是能够歪打正着,帮我们一个大忙呢。不过下回可莫要再这般去挑衅七王爷了,他心眼可不大。” 听着国公夫人这般说,云裳倒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对华国公和国公夫人愈发多了几分钦佩。常言道,姜还是老的辣,能够在锦城之中这么些年,即便是隐退之后,也能立于不败之地,只怕还是需要几分本事的。 “咳咳……”门口的丫鬟突然轻咳了两声,云裳愣了愣,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国公夫人已经突然转了话茬子:“如今你刚怀孕两个月左右,待生产的时候正好是最热的时候,坐月子只怕是不太好过,可得早些做好准备。对了,奶嬷嬷可请好了?”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笑着道:“请好了,王爷都已经将奶嬷嬷接入府中了。另外还接了两个嬷嬷,外祖母说的对,家里有个嬷嬷倒是极其重要的,我什么都不懂,还多亏了她们提点呢。” “那便好。”国公夫人笑了笑。 “七王爷安。”门口的丫鬟行礼的声音传了过来,云裳抬起眼看了看波澜不惊地国公夫人一眼,方明白了过来,方才那丫鬟只怕便是在给她们传信。< 第四百三十九章 暗中打探 云裳转过头望向门口,便瞧见七王爷走进了屋中,身后跟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华玉彤,云裳蹙了蹙眉,国公夫人便已经开了口:“今儿个外面风倒是有些大,只怕也有些冷,我方才命人熬了姜汤,玉彤你去给七王爷端一碗来,暖暖身子。” 玉彤愣了愣,便应了一声,带着丫鬟又退了下去。 国公夫人又命了一旁的丫鬟给七王爷搬了凳子,让七王爷坐下了,云裳静静地端坐在一旁,国公夫人目光淡淡地望向七王爷,稍稍沉吟了片刻,才道:“有些话本来应当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才能够过问的,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每日太过繁忙,只怕也没空闲问这些。老身便仗着比七王爷长了些辈分,今儿个才想要问一问七王爷,不知七王爷可会怪罪?” 七王爷似是愣了愣,目光却并未看向国公夫人,而是望向了一旁的云裳,沉默了一下,才应道:“国公夫人尽管说便是。” 国公夫人微微笑了笑,摸了摸手中的佛祖,轻声道:“老身听闻,玉彤与七王爷成亲近十日了,尚未圆房?” 云裳低下头暗自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国公夫人这一招实在是有些狠啊。 “喜堂昏倒之后,我身子一直不是太好,这些天都召了大夫在府中调养身子,圆房一事,尚有些勉强。”七王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只怕无论是何人,被逼着在旁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亦是会觉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吧。 “哦?”国公夫人摩挲着佛祖的手微微一顿,转过头望向云裳道:“裳儿素来擅长调养身子,可有什么方子让七王爷好生调养调养。” 云裳险些笑出了声,半晌才抬起眼来,想了想,“倒是可以试试食补,我恍惚记得在书上曾经看到过,说冬虫夏草加桂圆一起炖猪骨或者羊骨效果不错,不过只是书中的方子,我亦是不知是不是有用。” “试一试总是无妨的,待会儿你将方子写下来给玉彤,让她回去煮来给七王爷瞧瞧去。”国公夫人淡淡地道。 云裳瞧着七王爷的面上带着一抹微红,只是眼中却亦是有怒气,云裳笑了笑道:“调养调养亦是好的,陛下一直觉着皇子不多,太子早早的没了,唯有一个小世子。睿王爷和七王爷成亲都较晚,齐王侍妾倒是不少,可是一直没有子嗣。七王爷正值壮年,调养得当,亦可早日开花结果,多多繁衍子嗣。” 七王爷的目光落在云裳的腹部,微微蹙了蹙眉,似有几分思量。 云裳瞧着他的神色,便知自己的话亦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便笑了笑不再说话。屋中静了静,华玉彤便已经端着姜汤走了进来,将姜汤放在了七王爷手边,“王爷,请喝汤。” 七王爷点了点头,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国公夫人便让华玉彤坐了下来,正欲开口,却瞧见管家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目光扫了扫屋中的人,才开了口:“老夫人,七王爷,七王府出事了。” 云裳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却急忙掩饰了下来。 屋中众人都朝着管家望了过去:“出事,出什么事了?” 管家连忙道:“方才七王府的下人来报,说七王府走水了。” “走水?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呢?”国公夫人蹙着眉头站起了身来。 七王爷神色变了变,目光猛地扫过云裳,见云裳面上亦是一脸诧异之色,眉头便皱得更紧了几分:“还请老夫人恕罪,府中出了事,我与王妃只怕得先回府了。” 国公夫人连连应着:“回去吧回去吧,赶紧回去吧,今儿个风大,火势一起,只怕被风一吹就很难遏制了。” 七王爷连忙行了礼,慌慌忙忙地出了正厅,华玉彤亦是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待七王爷他们离开之后,国公夫人才转过头看向云裳,“这是你做的好事?还是轻言?” 云裳眯着眼笑了笑,“外祖母这话说的,您可也瞧见了的,裳儿今儿个可是用了午膳便过来了,方才一直在陪着七王爷下棋呢。王爷也应当在拜访朝中一位老将军吧,今儿个我出门的时候王爷说那老将军他倒是佩服得紧,好不容易回了锦城,因而想要专门上门拜访一趟。且这青天白日的,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公然纵火,兴许是天干物燥,七王府中的下人一不小心的缘故吧。” 国公夫人睨了云裳一眼,“你这些鬼话,还想骗我?” 云裳轻声笑了笑,没有应话。 又稍坐了一会儿,与国公夫人叙了会儿话,才出了府准备回王府。车夫将马车驾了过来,立在一旁等着云裳上马车,浅酌悄然上前了一步,轻声询问着:“王妃,要不要去七王府瞧瞧?” 云裳的目光淡淡地朝着周围扫了一圈,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好看的,这种事情我一个孕妇往前凑什么热闹劲儿,若是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火是我们放的呢。” 也不等浅酌开口,便又突然惊呼了一声:“呀,我的锦帕似乎忘在外祖母的屋中了。”说完便吩咐着车夫道:“你在此稍候片刻,浅酌和琴依跟我一同回去找找。”说着便转身重新进了国公府。 “王妃……”浅酌带着几分迟疑,“你的锦帕,不是在你手中拿着的吗?” 琴依却稍稍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在门口,轻声道:“王妃,可是马车有什么不对劲?” 云裳赞赏地看了琴依一眼,声音染了几分冷意,“先前送我们过来的我们府中的马车夫只怕已经遇害了,方才外面那人虽然穿着马夫的衣裳,且用帽子将脸遮得严实,可是只怕是慌忙之间没有时间换鞋子,他的鞋子可不是一个马车车夫能够穿得起的。” 云裳心中想着,这马车车夫多半是七王爷出府之后才安排换的,七王爷走后,她也不过只是陪着国公夫人聊了两刻钟的时间…… “那王妃,方才为何不让奴婢直接将那马车车夫抓起来审问一番?”浅酌蹙了蹙眉,心中满是疑惑。 云裳冷冷一笑,“抓起来?此事极有可能是七王爷所为,一看这马车夫准备这般不充分便知晓七王爷不过是临时起意,七王府走了水七王爷便派了人来,恐怕是怀疑这火与我脱不了干系,若是我将他抓起来岂不是让七王爷的疑心更重,不如趁此机会打消了他的怀疑不是更好?” 浅酌愣愣地望着云裳,心中有些诧异方才从出府到王妃寻了借口重新回到国公府中不过是很短的时间,王妃竟然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想到了这么多的事情…… “浅酌,再增派暗卫过来一路跟着,你亦是准备好,若是情况不对便随时出手。”云裳笑了笑,“这戏得作,可也得惜命。” 浅酌连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开去安排去了,国公府中的管家瞧见云裳去而复返亦是有些诧异,急忙上前问道:“睿王妃,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无事,不过是走得慌张,有东西忘带了,我再去老夫人院子里面找一找便好。” 管家应了一声,便退了开去,云裳倒也果真带着琴依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走了一圈,国公夫人已经歇下了,丫鬟见到云裳面上带着几分诧异之色,“老夫人刚歇下,王妃可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奴婢这便去与老夫人说。” 云裳连连摆了摆手,笑眯眯地道,“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锦帕不见了,我想了想多半是落在屋中了,我瞧瞧去。” 云裳说着便进了外厅,见着门口的丫鬟没注意,随意地将锦帕往地上一扔,琴依便又连忙捡了起来,“王妃,果真在这儿呢。” “是啊。”云裳应了一声,“还好找着了。”说完便又带着琴依走出了院子。 浅酌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朝着云裳点了点头,云裳便抬脚出了门。 马车尚在原地候着,浅酌连忙先上前掀开了马车车帘,琴依便扶着云裳上了马车。 “走吧,回王府。”浅酌和琴依亦是跟着上了马车,浅酌轻声吩咐了一声,才钻进了马车之中。 马车便开始动了起来,云裳轻声道:“也不知道王爷回府了没有。” 琴依笑了笑道:“王爷素来都不会回府太晚,而且今日也不过是去拜访大将军而已。”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素来都喜欢打仗那些事情,一上战场便忘乎所以了。若是与老将军兴趣相投,聊到忘了时间也不是不可能。”云裳笑了笑,声音是极其轻松的,只是耳朵和眼睛却满是戒备。 主仆三人随意地说了会儿话,云裳便突然道:“似是许久没亲自去浅水伊人阁了,也不知道这大过年的有没有开店,不如我们去瞧瞧吧?” 浅酌不知云裳为何突然这般吩咐,却也点了点头,掀开马车车帘,马车车夫靠车帘十分近,云裳冷冷笑了笑,“去浅水伊人阁吧。”< 第三百四十章 蝶恋花 浅水伊人阁倒是并未关门,只是因着过年的缘故,店中人不多,浅水亲自在店中迎客,见到云裳的马车便连忙出了门来,“睿王妃……” 浅酌掀开马车帘子先和琴依一同下了马车,才搬上了脚踏,扶着云裳下了马车,云裳轻轻笑了笑,“我方才还在想你们过年有没有关门呢,运气倒是不赖。” 浅水笑了笑道:“王妃倒是来得巧,前两日我们都并未开门,今儿个才开上的。” 云裳轻轻颔首,便抬脚往店中走去,“我记得你们店中有一种胭脂粉,叫蝶恋花的,可有现成的?” “蝶恋花?”浅水闻言,脚步微微一顿,便有连忙追了两步,一同入了店,才笑着道:“现成的倒也有,不过只有一盒。” “够了,一盒便够了,去取给我吧。”云裳轻声道,便带着浅酌和琴依上了二楼,走进二楼的房间之中,云裳便走到了窗边,将窗稍稍推开了一个缝隙,往下面看了看,车夫立在马车旁边,不停地四下张望着,似乎是在警惕什么。 云裳将窗户拉拢,才坐了下来对着琴依道:“方才我命浅水拿来的胭脂,是一种香味虽然浅淡可是是暗卫特制的,暗卫能够随着那香味追踪到人。我方才一路留意着那马车车夫,他呼吸极轻,且我们说话声音不大,他却应当一路都听清了,耳聪目明,应当是个武功不差的。断然不可能只是普通侍从。” 琴依点了点头,云裳才又道:“皇子身边有自己的暗卫或者是贴身保护的人并不奇怪,但是七王爷素来隐藏的比较好,我们皆是不知他身边有多少这样的人,这一次,是个机会。” “王妃是想要借着这个车夫,顺藤摸瓜,将七王爷身边的高手都一一除掉?”浅酌倒是也听明白了,眼中闪烁着几分兴奋。 “能够做到这样自然是最好,不过七王爷素来都十分谨慎,只怕不容易,不过也无妨,能够知晓这些人都藏身在什么地方便好。这香味只能维持三日,我们的时间也有限。”云裳笑了笑,才又看向琴依,“待会儿琴依你便拿着那盒胭脂,假意在上马车之时滑倒,将这胭脂洒到那男子的身上即可。” 浅酌连忙道:“王妃,琴依姑姑没有武功,万一那男子躲闪开了怎么办?不如让奴婢去。” “那车夫的武功只怕在你之上,早就知晓你有武功了,你若是这般容易摔倒也太过刻意了一些,正因为琴依没有武功,因此才让琴依去做。”云裳淡淡地解释着。 门被推了开来,浅水拿着一个精美的雕花盒子走了进来,笑着道:“这东西做起来有些麻烦,因此现下只有这一盒。”说着便走到云裳跟前将盒子打了开来,里面便出现了浅红色的胭脂粉。 云裳俯身轻轻嗅了嗅,方点了点头,“极好,味道浅淡,却十分清雅。这东西若是用起来用处倒是大,你让人多做一些吧,需要什么东西便与我说就是了,我派人去寻。” 浅水连忙应了声:“便是这胭脂里头有几样东西难寻,待会儿属下便去开了单子,给王妃送去。” 云裳轻轻颔首,站起身来,“走吧,该回府了。” 主仆三人便又下了楼出了浅水伊人阁,浅酌先掀开了马车帘子,扶着云裳上了马车,琴依便紧跟着站了上去,却在踩上马车外面的的木头时,猛地滑了一跤,眼瞧着快要摔下马车,琴依慌忙伸手抓住了一旁的马车车夫,手中拿着的胭脂盒被猛地一碰便打了开来,胭脂落了那马车车夫一肩。 “怎么了?”云裳听见动静,这才回过头来,琴依已经勉强站稳了,却蹙着眉头看着满手的胭脂,面上带着几分惊惶。 浅酌连忙道:“王妃,是琴依姑姑上马车的时候一不小心踩滑了,险些摔了一跤。” 琴依连忙跪倒在马车外的边缘上,“王妃恕罪,胭脂…胭脂被奴婢打倒了。” 云裳眉头微微蹙了蹙,轻叹了口气,“为何这般不小心?”沉默了片刻,又放柔了声音,“这胭脂方才掌柜的说了可是暂时只有这一盒的,算了,你回店中与掌柜说一声,说让她再做一盒,做好了便送到王府中。” 琴依点了点头,连忙又下了马车,回店中仔细交代了才回到马车中。 云裳看了看琴依的手,便将手中锦帕递给了她,“满手胭脂,仔细擦一擦吧。” 琴依应了声,却急忙道,“奴婢带了绣帕。”说着便从袖中将绣帕取了出来,细细地将手上胭脂擦净了。 一直到回到睿王府,那马车车夫都并未有其他动静,便让云裳愈发的肯定了他多半是七王爷派来打探七王府走水一事的。 进了王府,云裳才吩咐着浅酌道:“暂时不要命人去跟踪,以免打草惊蛇,左右他身上有了蝶恋花,找起来也不难。” 浅酌应了,云裳便瞧见管家走了过来,便连忙问道:“王爷可回府了?” 管家摇了摇头,“老奴正欲给王妃说了,王爷方才传了信儿来,说王爷正在将军府中,突然接到陛下口谕,命王爷去七王府,只怕得晚些时候才能回府了。” “陛下传了口谕让王爷去七王府?”云裳沉默了一会儿,多半是为了七王府走水一事,恐怕陛下亦是怀疑是王爷所为,不过王爷在也好,七王爷也无法胡言乱语,且到时候洛轻言回府便可知晓事情如何了。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便带着琴依和浅酌回了院中。 回到了院子中,云裳便瞧见浅柳站在院中,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云裳见状便连忙上前道,“身子可好些了?” 浅柳轻轻颔首,“已经无碍了,多谢王妃。”说着又转过头去望向琴依,笑着道,“前些日子便听闻琴依姑姑来了,因着身子不太好,便一直没能来与姑姑见一见,这些时日倒是辛苦姑姑了。” 琴依笑了笑,“浅柳对吧。”说完便笑着打量了浅柳半晌,才笑着道,“我们皆是王妃的婢子,有何必这般客套。” 浅柳笑着应了,才转过身对着云裳道:“方才宫中来了人,院中没有人,便来寻了奴婢,说昨儿个那墨菊花盆中的端倪被陛下瞧见了,陛下勃然大怒,已经派人去查去了。”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查也顶多查到赵纤舞那处去,此事还需旁人去吹吹枕边风,与陛下说说皇后娘娘与赵纤舞相交甚密之事,不过这个人定然不能是宁浅和林悠然,让宁浅自个儿去安排吧。” 浅柳笑着应了,又接着道:“那传信之人还说,很快便是陛下万寿节了,陛下已经下令封地在外的王爷公主皆可回锦城贺寿了。” “本该如此,万寿节是大事,虽然封地在外,好歹也是陛下的子女,陛下自是希望借着万寿节的由头,合家团聚的。”云裳将披风解下,递给了浅酌,琴依已经给云裳倒好了水,云裳走到净房之中净了手,才又走了出来。 浅柳便继续道:“旁的倒是无碍,只是这封地在外的王爷,唯有一人……” 云裳闻言,微微一沉吟,脚步方停了下来,“齐王?” “是,正是沈淑妃之子,齐王。”浅柳连忙应道。 云裳走到软塌边坐了下来,端起放在一旁刚倒好的茶杯,蹙了蹙眉道:“如今沈淑妃还在冷宫之中呢,难道还能起什么大波澜?” 琴依笑了笑到:“奴婢来之前倒也了解过了王妃在夏国发生的一些事情,沈淑妃此人,倒是个角儿,王妃可莫要小看了,即便是她现在身在冷宫,可只要人还活着,便是有机会翻盘的。” “倒也是。”云裳思量了片刻,“此前不是说瞧见有人去冷宫中探望过沈淑妃么,只是直到现在都未能查出那人的身份,恐怕沈淑妃也并未放弃,只是在等着机会,这次万寿节齐王回宫,倒确实是不错的时机。” “那王妃,我们寻机会先将沈淑妃除去,免除后顾之忧?”浅酌轻声询问着。 云裳摇了摇头,“暂且不说我们的人在宫中并未起势,尚且没有法子那么容易地将人从冷宫中除掉。只论沈淑妃虽然进了冷宫,陛下还派了不少守卫去护着,便说明沈淑妃在陛下心中不说有多大的分量,总归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若是我们这般鲁莽地去做了,恐怕惹祸上身。先放着吧,待我好生想想应当如何处置。” 众人应了声,云裳才喝了口茶,躺在软榻上闭目小憩,睡了一会儿醒来,洗漱了一番,云裳便吩咐人准备晚膳,晚膳尚未准备好,洛轻言倒是回来了。 云裳笑着吩咐着琴依给洛轻言准备水净手,待洛轻言净了手出来,才笑着问道,“事情如何了?我还以为你还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呢。” 洛轻言伸手点了点云裳的额头,叹了口气道:“你啊你,这般大的动作你也不与我说一声,害得我听闻此事的时候险些吓坏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苦肉计 云裳轻轻笑了笑道:“本来也是听说今日是迎婿日的时候,想着七王爷多半是要陪着华玉彤回国公府的。哪怕七王爷并不喜欢玉彤,对玉彤十分防备,这面上的功夫却都都得做好的,毕竟这也是陛下亲自下旨赐的婚。七王爷不在府中便是一个机会,且七王爷定然是不会想到我们竟然会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的,因而我才临时起意,命暗卫去瞧瞧有没有机会下手。本来便没有什么把握,便也没有与你讲,谁想竟然还真让我们得手了。” “七王爷可气坏了,今儿个风大,火烧得也旺了些,波及了周围的好几个院子,且他还未回府,陛下便已经得了消息亲自出宫查看,那些个东西可是一个一个在陛下面前被拿出来的。”洛轻言眉眼含笑,心情似是极好,走到软塌边坐了下来,伸了伸腰。 “昨儿个晚上放在七王爷府中的那女囚尸体被烧得不成个样子,已经无法辨别,尸体的旁边,放着焦尾琴,尸体死死地抱着那焦尾琴,焦尾琴倒是未被烧得太过厉害。只是琴头亦是被烧去了一截,露出了藏在焦尾琴中的东西。陛下一瞧见那些物件,便勃然大怒。”洛轻言笑眯眯地道。 云裳在洛轻言身边坐了下来,瞧着洛轻言心情这般好,声音中亦是跟着染上了几分高兴,“那是自然,那可是凤印……虽然是仿制的,可是这亦是大罪。且那琴中放着的那封信完完全全是七王爷的字迹,里面可是给柳楚楚许下了最美好的未来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中透露出了一个讯息,便是七王爷的野心,陛下会想,柳楚楚是七王爷的侧妃,若是七王爷没有到那个位置,又怎能让柳楚楚做皇后?” 洛轻言点了点头,“极好。” “七王爷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他只怕一直派人盯着我和浅酌还有琴依,却忘了,我还有一个贴身的丫鬟在养着伤。”云裳笑着道,“这一次能够事成,可得好生奖赏浅柳。” 洛轻言轻轻颔首,两人正说着话,丫鬟便端了饭菜进来,一一在桌子上摆开了。 云裳站起身来,笑眯眯地道,“先用膳吧。” 两人用了晚膳,洛轻言便吩咐着暗卫加强王府之中的守卫,就怕七王爷恼羞成怒,又想要做什么手脚来,现下正是特别时期,可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做好了布置,又陪着云裳在府中散了散步,便早早地歇了。 第二日是初三,仍旧休朝,只是洛轻言却起得极早,云裳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午时了,瞧着洛轻言不在身边,便起了身问道:“王爷去哪儿了?” 琴依连忙应道:“去书房了,已经有些时候了。奴婢方才去送茶瞧着书房中人来人往的,似乎是有什么事呢。” 云裳沉吟了片刻,轻轻颔首,洗漱了之后,便用了早膳,才坐到铜镜前梳妆。 “浅酌呢?”云裳四下看了看,浅酌和浅柳都不在屋中,便又开口问道。 琴依笑了笑道:“浅酌想着王妃起来定然会关心七王府的情况和那马车车夫的去向,便早早地和浅柳二人分头去打探消息了,奴婢估摸着王妃这会儿应当能醒,她们离开前便特意嘱咐了让她们早些回来,应当也差不多了。” 云裳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 琴依倒是所言不差,云裳发髻尚未梳好,浅柳和浅酌便都回到了屋中。 浅酌快步走到云裳身后道:“王妃,奴婢打听到,昨儿个七王爷在太极殿外跪了一宿,一直说他是被人陷害的,求陛下彻查呢。” “哦?”云裳闻言笑着挑了挑眉,“就他那身子骨,果真踏踏实实跪了一宿?” “是啊。”浅酌连连点头,“听说是真跪了一宿呢,不过王妃倒也没有说错,今儿个早上七王爷便晕了过去,不过即便是晕了过去,陛下也没有让人将他送回府中,也没有叫人传御医,便让他在太极殿前躺到现在都还动静呢,想来陛下也是真的恼了吧。” 云裳从妆柩中拿出一支青色绸带递给了琴依,笑着道:“扎一根发带便好,不必戴那些簪子步摇的了。” 琴依点了点头接了过来,云裳才冷冷一笑道:“这出苦肉计唱得倒也不差。” “幸好陛下并没有因此饶了他,真是报应。”浅酌眼中俱是开心的神采。 云裳却摇了摇头,声音愈发的柔和了起来,“不,陛下已经心软了。” “啊?”浅酌呆了呆,有些没有明白过来,“可是陛下明明没有理会七王爷啊,七王爷不是都已经晕倒了吗?不也……” 琴依帮云裳帮上了青色绸带,又将发尾梳了梳,才道,“有时候,不要看表象,特别是这些个帝王的,有时候越是心疼,却越是表现得冷漠。” 浅酌眼中满是疑惑,仍旧像是没懂的模样。 云裳冷冷地笑了笑,才道,“陛下特意这样对待七王爷,是做给大家看的,七王爷此事,若是七王爷能够洗清罪名自然是好的,可若是不能够,陛下也可说,七王爷已经在太极殿外跪了一夜以此恕罪了,便自然不了了之。” 浅酌闻言,便全然愣住了,半晌,才慌慌张张地道:“若是这样,那我们此前所作岂不是白费了?要不让浅浅老大去……” “我其实一直觉着夏寰宇对七王爷格外的纵容,此前在宁国的时候我便有此感觉,七王爷那可是弑兄的罪名,且杀的还是太子爷,夏寰宇却亲自上门让王爷放了七王爷,对七王爷几乎全然没有责罚。那时我便觉着有些意外,你方才说七王爷在殿外跪了一宿且晕倒了,陛下却全然没有理会的时候,我就知晓这只怕是一出苦肉计,还是一出夏寰宇同七王爷一同唱的苦肉计。夏寰宇为何这般偏宠七王爷呢?若是不搞清楚这个原因,只怕我们便很难对症下药。”云裳原本尚且算得上愉悦的心情被这件事情搞得有些乱,便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琴依连忙拿了披风追了上去给云裳披上了,才急忙道:“如今事情尚还没有结果,还不能下定论吧,王妃莫要生气。” 云裳停住脚步,长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我生什么气呢,我怕的是,王爷会生气。” 琴依闻言,亦是停了下来,云裳又幽幽开了口,“算了,且等着吧,我倒也想要看看,他们这戏要唱到什么时候。” 说着便又走回了屋中,望向浅柳道:“那马车车夫如何了?” 浅柳行了个礼道,“奴婢根据那蝶恋花的香味追踪到了那人的行踪,只是,那人是进了七王府的,一直都未出来。” “七王府?”云裳沉吟了片刻,方点了点头,“藏在七王府中一直都并未被发现,只怕七王府中是有暗室或者暗道的,只是这些人也不可能常年都呆在暗室之中,你在放开了范围,让暗卫往城中其他地方在寻寻,瞧瞧看,那暗道是不是在另外的地方尚有出口,究竟是通往何处。” 浅柳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洛轻言便回了屋子,面色亦是有些冷,云裳瞧着他的模样,心中便知晓只怕他亦是对太极殿外的事情看得明白了的。 云裳见洛轻言眉头轻蹙着,稍一沉吟,便笑着拉过洛轻言道:“王爷,你瞧我腰身是不是又大了一圈呢,咱们的孩子又长大了一些呢。” 洛轻言闻言,方收回目光往云裳看了过去,目光便柔和了几分,打量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瞧着还是那么细啊……” 云裳瞧着他有些呆呆愣愣地模样,便“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笑眯眯地道:“今儿个是初三了,休朝也只剩最后一日了,难得休朝,前两日忙活着过年,今日便陪我一同出府去逛逛吧,你可是说过过年陪我一同去寺庙中上香的。” 洛轻言闻言,轻轻蹙了蹙眉,“可是……”抬起眼便瞧见云裳满脸期盼地望着他,心念一动,便点了头,“也好,便出去走走吧。” 云裳笑着应了声,“左右我们对锦城也算不得熟悉,待会儿让两位嬷嬷一同跟着,找一个灵一些稍稍近一些的寺庙出去走走。” 洛轻言亦是没什么意见,云裳便让琴依和浅柳浅酌一同准备着,用了午膳,一行人便上了马车出发了。 锦城周围的寺庙倒也不少,云裳他们选的是比较近一些且香火旺盛的灵隐寺。 灵隐寺在锦城东边,马车出了城,洛轻言便蹙了蹙眉,“有尾巴跟着。”说着便掀开了帘子,欲吩咐人去解决了。 云裳连忙按住他的手,笑着道:“在夏国,我们本就是人人都在关注着的对象,且最近出了那么多事情,他们愿意跟着,便跟着吧。只要没什么动作,我们便也不必理会,反正今儿个我们也不过是去上柱香而已。”<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上上签 洛轻言闻言,沉吟了片刻,便放下了车窗帘子,闷闷地坐了片刻,才道:“你突然说要出城上香,可是因着知道了老七在太极殿外跪了一整夜的事情,亦是猜到了陛下想要做些什么,因此害怕我不开心,才特意带我出城的?” 云裳有些诧异洛轻言为何会突然想起此事,且猜的这般准,想了想,才笑着道:“有些事情,该发生的,即便是我们在也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它发生,与其让自己心中不痛快,还不如好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说,便明白了几分,苦笑了一声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对他那般纵容?” “这亦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不过我始终相信,凡事必有缘由,这一次便算我们栽了,不过不管如何,陛下心中定然会对七王爷心存芥蒂了。我们呢,下次动手前便做好准备,首先将陛下为何会这般纵容七王爷的原因找到,而后,再对症下药,争取下一次,一击即中。”云裳轻笑着道,“时日还多着呢,且这一次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至少……” 云裳沉吟了一会儿,才接着道:“至少我们还可以借此事来让挑动一个人……” 洛轻言闻言便侧过头来望向云裳,蹙着眉头想了会儿,才道:“你是说,皇后?” 云裳笑了笑,点了点头:“太子之死,本来七王爷便是凶手,我们便想方设法地让皇后知晓,是陛下亲自来让王爷你放了七王爷的。且如今正在发生着的这件事情,陛下定然亦是下了令不允许知晓的人声张的,皇后未必知晓昨儿个七王府中大火发生了什么,七王爷又为何在太极殿前长跪不起,这些个若是让皇后一一知晓了,不知道她又会如何想了。” 洛轻言皱着眉头沉默着,许久没有开口。 “皇后中年失子,只怕是她平生最恨了。”云裳浅浅笑着,眼中带着几分冷意,她前世经历过失子之痛,自是明白那是何等苦楚,况且她尚且可以呐喊可以痛哭,可是皇后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即便知晓自己的仇人便在眼前,却也只能故作端庄大度地微笑。可还能微笑并不代表不会痛,只能够说明她将痛藏得够深。 “好,便按你说的做。”洛轻言轻叹了口气,阖上眼靠在马车车壁上,半晌才似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最难算计的,便是人心。” 云裳知晓他心中只怕还是不痛快,只是该劝的云裳也劝了,该出的主意云裳也出了。云裳低下头,握紧了洛轻言的手,笑着道:“怕什么,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即便七王爷如今再怎么得意,笑到最后的人也一定是我们,并且,只能是我们。我相信王爷,王爷也应当相信自己。” 洛轻言眉毛轻轻一跳,将云裳拉入自己怀中,在云裳的脸颊旁落下一个吻,轻轻点了点头,“裳儿说的对,最后的赢家,只能是我们。” 灵隐寺倒确实不是太远,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便已经到了。琴依推开了马车车门,洛轻言便率先跳了下去,伸出手扶着云裳下了马车。 灵隐寺是在半山腰中,倒是幸好并非是台阶,马车直接便停到了寺门前。云裳抬起眼看了看灵隐寺的寺门,笑了笑,便与洛轻言一同进了寺中。 虽然是过年,可是烧新年香,求新年签的人还是不少的。 因着洛轻言和云裳的长相都实在是有些出众,一路上围观的人倒也不少,洛轻言担心来来往往的人来多,碰到云裳的身子,便揽着云裳直接让琴依去寻了方丈,由方丈亲自带着去了寺院后山的厢房之中。 “睿王爷,睿王妃请。”方丈推开了厢房门,引着他们走了进去。 云裳入了厢房,才笑眯眯地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本来今日只是想要来求个签的,不想人实在有些多,王爷忧心伤了我的身子,才特意寻了方丈来。” 方丈亦是回了礼,“睿王妃客气了。” 厢房布置是寺院之中素来的简单,一张可以小憩的床,床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佛”字,一张桌子,四张凳子,桌子上有茶壶茶杯,还有便是一只签筒,签筒中放着许多竹签。 洛轻言扶着云裳在桌子旁坐了下来,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了,方丈才笑着道:“此处有签筒,王妃若是要求签,可从这签筒之中取便是。”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也懒得摇签筒了,直接伸手从签筒之中取了一只签,便递给了方丈。 方丈接过签来瞧了瞧,便笑着道:“王妃倒是运道极佳的,一抽便抽中了一支上上签,签文写:事团圆,物周旋,一来一往,平步青天。意思便是,做什么事都很顺利,人际也融洽。遇上点什么事总有贵人相助,有人周旋,即使很难办成的事也会曲径通幽达到目的。” “贵人相助……”云裳挑了挑眉,笑眯眯地接过方丈手中的竹签,细细看了看,才道:“倒果真是上上签呢,便是不知晓,这贵人是谁了。” “到了贵人该出现的时候,王妃便自然知晓了。”方丈亦是卖着关子。 云裳笑了笑,“多谢方丈。” 洛轻言便也开了口,“有劳方丈了,便不劳烦方丈作陪了,本王与王妃在这后山上逛一逛便下山了。” 方丈闻言,便行了个佛礼,退出了厢房。 云裳把玩着手中的竹签,手轻轻摸着签上的字,看了一会儿又将签扔到了一旁,将竹筒之中的竹签全都倒了出来,一支一支的瞧着。 “这签筒之中一共三十二只签,便有十二支上上签,十支上签,五支中上签,唯有五支下签,下下签是没有的,呵……”云裳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将所有签又全都装回了签筒。 “来求签的无非是想要求个好兆头而已,谁会在意签筒中其他签是什么模样。”洛轻言笑着道,“不是想要出去逛逛吗?倒是没想到这寺中也这般多人,方才我走过来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后山人倒是不算多,若是想去逛逛倒也无妨。” 云裳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左右都已经来了,便去瞧瞧吧。” 因着是冬日,万物凋零的季节,除了零零落落的几株梅花树,倒也没有其他可以瞧的,洛轻言与云裳走了一圈,便觉着有些扫兴,正欲下山,却听见一旁的竹林之中传来说话的声音,话语中提到了一个让云裳和洛轻言同时顿住了脚步的词,睿王爷。 说话的应当是个年轻女子,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得:“朝中那些个年轻男子之中,唯有睿王爷是值得我嫁的,你们且瞧着吧,无论这睿王妃的位置无论是谁占着,以后都终将是我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口出狂言 云裳挑了挑眉,转过眼望向身旁蹙着眉头的男子,笑眯眯地道:“倒真是,好大的口气啊……王爷,你觉得呢?” 洛轻言转过头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沉默了片刻,便又转过头,笑着对浅酌道:“浅酌丫头去给你们主子出出气去,想怎么打骂里面口出狂言的女子都成,今儿个,本王给你撑腰。” 浅酌闻言,眼中一亮,笑嘻嘻地道:“王爷可得说话算数,可不能将奴婢推出去做那替死鬼。”说完又看了眼云裳一眼,“奴婢是王妃的丫鬟,王妃可得给奴婢撑腰,若是王爷出尔反尔,奴婢可不依。” 云裳笑着噌了洛轻言一眼,“胡言乱语些什么,连林中是何人都不知便乱开口。” “是何人?无论是何人本王也没有在怕的,既然胆敢说出这般不自量力的话来,便得要学会承担后果。浅酌,去,本王今儿个铁定给你撑腰。”洛轻言揽住云裳的腰,面上虽是带着笑意,只是笑意却丝毫未能深入眼底。 浅酌便大声应了一声,小跑了两步,走进了那竹林之中。 浅酌性子横冲直撞的,且如今又有了靠山,只怕会愈发的放肆,云裳担心她惹到不该惹的人吃了亏,便也连忙快步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只是云裳有身子,自是不敢太快,还未走进竹林,便听见浅酌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屑:“哪来的不知好歹的东西,以为自己是美若天仙呢还是才华横溢呢,竟然这般不知羞耻,说什么睿王妃非她莫属,也不老老实实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就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云裳脚步一顿,险些扑倒在地,幸好洛轻言正走在她身边,连忙扶着她,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云裳面色有些微红,半晌才道:“我可真没教过她这些骂人的话。” 琴依和浅柳亦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相信这不是你教的,只怕叫你自己来骂你也无法骂得这般精彩。” 还在惊诧浅酌这一番骂,便听到了先前说话那女子的声音,似是被浅酌骂得有些狠了,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是哪儿跑出来的疯丫头,竟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你可知道我是谁?” 云裳听女子这般说,便凝神细听了片刻,她倒是确实也想要知晓,这女子究竟是何等身份,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哦?”浅酌冷冷哼了一声,“那你倒是报上个名号来,让我听听看能不能吓到我。” 那女子怒气冲冲地道:“本小姐可是锦城首富之女,我姐姐可是陛下的嫔妃,你这野丫头竟然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云裳挑了挑眉,锦城首富,王从文?原来是王从文的女儿。 浅酌武功不弱,云裳倒是丝毫不怕浅酌吃亏。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便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后便是一群女子的惊呼声。 “打烂我的嘴?你倒是来呀?站起来呀,做什么趴在地上不动了?”浅酌声音中透着几分得意。 “还不快扶我起来!”女子无比恼怒,接着便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半晌之后,那女子才恨恨地问道:“你敢不敢告诉本小姐你是谁,看本小姐怎么让你,让你全家都生不如死。” 云裳与洛轻言便也到了竹林边,竹林中有一条石径,通往竹林深处,里面隐隐可见亭台的一角,应当是个小歇的亭子。 “是吗?不过是一个商户的女儿,也不知谁给你这个胆子说这样的话,你想知道我是谁?让你知道有何妨,我是睿王妃……”浅酌笑眯眯地道,只是话音还未落下,便被一阵哄笑声打断了。 “你是睿王妃?哈哈哈哈哈……”一片哄笑声响了起来。 “真是笑死人了。都说睿王妃美若天仙,即便有七八分夸张的成分,也不至于长成你这样吧。你若是睿王妃,我便是……哈哈……我便是……”笑声十分放肆,让云裳亦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便是什么?”云裳抬脚走了出去,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淡淡地扫过亭子中坐着的几位女子,几位女子年岁约摸都在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容貌也都算是清秀的,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裳,披着纯白色披风的女子被其他女子簇拥在中间,女子的发髻似是有些散乱,面上满是怒意。 想必,这位便是方才说出那席话的人了。 亭中因着云裳的突然出现静了片刻,那女子蹙了蹙眉,似是对云裳有些不喜,冷冷一笑道:“那我便是皇后娘娘了,哼……”说完便有些不高兴地望着云裳,“你又是何人?” “呵……”云裳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看了眼洛轻言,因着竹林茂密,洛轻言并未走出那竹林中,亭中的众位女子并未发现洛轻言在。 “浅酌,过来。”云裳对着浅酌招了招手。 浅酌闻言,便连忙应了声,走到云裳跟前,朝着云裳行了个礼。 云裳笑眯眯地看了浅酌一眼,复又淡淡地扫过亭中众位女子,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那自称是王从文的女子身上,笑眯眯地道:“这位小姐应当姓王吧,王小姐,方才你打断我的丫鬟的话了,她想要说的……” 云裳看了浅酌一眼,浅酌便会了意,笑着道:“我想要说的是,我是睿王妃的贴身丫鬟。” 云裳轻轻颔首,抬起眼望向亭中众人,笑着道:“方才你们皆说浅酌不像是睿王妃,那你们瞧着我的模样可像?” 亭中众人皆是目光定定地看着云裳,亭中静了半晌,那王小姐便又开了口,“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 云裳尚未应声,洛轻言便已经从竹林中走了出来,走到云裳身边站定,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 似是沉默了片刻,洛轻言才转过头看向浅酌:“浅酌丫头,似乎你方才下手尚且有些轻了啊,你再过去教教这位王姑娘,什么样的话可以说,什么样的话不可以说。” 浅酌连忙应了声,笑眯眯地走了上前,不管不顾地拉住那王小姐便“啪啪”往她娇嫩的脸上甩了两巴掌过去,亭中众人被洛轻言的冷面孔给吓了一跳,惊叫了起来,却无人敢帮。 那王小姐在洛轻言出现的时候,眼中冒出了几分欢喜,却被这突出起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便连连惊叫了起来,“住手!住手!” 云裳拉了拉洛轻言的手,对着浅酌道:“好了,咱们出来多时,也该回府了,再晚天便要黑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扶着云裳往外走去,却还忍不住回过头吩咐着浅酌,“浅酌丫头不用停,你们王妃走得慢,你算着时辰能够赶上我们便成。” 浅酌倒是应得十分欢喜。 云裳本想出声让浅酌回来,却被洛轻言拉着出了竹林。 云裳蹙了蹙眉,“虽然王从文在朝中并无官职,可是毕竟也算得上是锦城首富的,也陛下都还得仰仗几分,我们这般得罪了他,会不会……” 洛轻言摇了摇头,笑着道:“无须担心,王从文这人我见过,他是个识时务的,自然知晓如何对自己才是最好的。官商官商,官总是排在商前面的,本就是他教女无方,他定然不会愿意因此同我闹翻。”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点了点头,随着洛轻言一同往前山走去。 浅酌倒也果真是在洛轻言他们即将到马车前的时候匆匆跑回来的,面上俱是高兴之色,云裳见她如此,便也懒得再去计较了。况且,她在听见那女子那些话的时候,心中亦是有些不高兴的,她本就不是什么温和顺从之辈,浅酌亦是为了帮她出气。 云裳便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责备。 回到府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回院子中用了晚膳,浅酌便已经打探了消息回来了,“七王爷还在太极殿前呢,听闻是昏倒了之后又醒了过来,而后又继续跪着的,陛下这一整日连太极殿的门都未曾出过。” 云裳蹙着眉头想了想,方转过头望向洛轻言,“你说陛下是不是想要明儿个早朝的时候让那个文武百官都瞧见七王爷在太极殿前跪着啊……” 洛轻言胡乱点了点头,“兴许吧。” 云裳轻叹了一声:“陛下倒也全然不担心七王爷那弱不禁风的身子怎么经得住这般折腾。” “这样方能够显得惩罚十分重啊。”洛轻言冷笑了一声,将受众看着的书猛地一合。 云裳沉吟了片刻,想了想,才站起了身来,走到洛轻言身边坐了下来,推了推洛轻言道:“王爷,此次倒也是个机会啊,陛下最不喜欢兄弟之间明争暗斗,为了那把椅子闹得你死我活的。若我是王爷,现下定然是立马进宫,在七王爷身边跪着去,为七王爷求情。”< 第四百四十四章 兄友弟恭 “为他求情?”洛轻言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云裳知晓他心中定然是不痛快的,声音便更柔和了几分,“是啊,为七王爷求情,如今我们皆是明白,陛下断然是不会让七王爷怎样的了。既然已经知晓了这个结果,王爷倒是不如去太极殿外帮七王爷求个情,兴许还能捞得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呢。” 洛轻言只是心中有些不悦,倒也并非全然听不进去劝。云裳这般一说,他便也明白了几分云裳的打算,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轻叹了口气道:“好,我去便是了。” 云裳连忙拉住洛轻言,笑眯眯地道:“即便是要去,准备亦是要做好的。夜里风大,穿厚一些……”云裳说着,便转身吩咐着琴依拿了最厚的中衣和外袍来给洛轻言穿上了,又特意拿了棉裤让洛轻言套上,“既然是要作戏,这戏便做足了,裤子穿厚一些,跪起来也不会太疼。” 洛轻言瞧着云裳来来回回为他张罗着,亦是有些哭笑不得,“哪有像你这样的,指使着自己的丈夫去太极殿前跪一宿……” 云裳笑眯眯地道:“王爷有武功的,跪一宿算什么,且若是跪一宿于王爷日后有益处,也是划得来的。” 洛轻言笑着俯下身轻吻着了云裳的额头一下,笑眯眯地道,“好,我的裳儿自是什么都为我着想我,我听你的便是。”说着便按着云裳的话将衣裳都穿上了。 见云裳又想要去拿汤婆子,洛轻言这才连忙拉住云裳,笑着道:“这汤婆子便不需带了,带着汤婆子去陪着老七跪着?这像什么话?” 云裳想了想,便也觉着恐怕有些不太好,便只得作罢,却又连忙吩咐着浅柳去熬一碗姜汤来,“夜里冷,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喝完姜汤再走吧。” 洛轻言有些哭笑不得,拦住云裳笑着道:“若是再耽搁下去,这宫门便要关了。” 云裳这才作罢,看着洛轻言站起身来准备出门,才跟在洛轻言身后送他出了院子,轻叹了口气,“怎么办,我又有些后悔了。” 洛轻言笑眯眯地摸了摸云裳的头,笑着道:“不过是一夜而已,正如你所言,我此前的名声大多是冷静果断,甚至是冷漠的,有时候这并非是一件好事。有这样的机会,又为何不去做呢?”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洛轻言出了院子,半晌,才回了屋中。 洛轻言一走,云裳情绪便显得有几分低落,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走了两遍,才低声道:“不行,王爷进了宫,我亦是得让宁浅或者林悠然旁敲侧击一番。” 三个丫鬟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云裳,闻言,浅柳便笑了笑道:“王妃意欲何为?奴婢这便吩咐人去传话去。” 云裳沉思了片刻,便又喃喃自语地道:“可是却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了。” 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云裳才转过身对着浅柳道:“你吩咐宁浅或者林悠然,让她们假意去太极殿给陛下送送养身汤什么的,倒也不需要做什么,只稍稍提一句,就说瞧见了睿王爷在殿外陪着七王爷一同跪着,顺口问一下两位王爷是犯了什么错。” 浅柳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云裳便走回软榻上躺了下来,眉头一直蹙着,心中倒是真有些后悔让洛轻言去做这件事了,受罪的分明是他,可是糟心的却是自己。 琴依笑着让丫鬟准备热水,便走到软塌边蹲了下来,“王妃做的很好,帝王最为不喜自己的孩子为了得到自己的那个位置而斗得死去活来的,本来此事便让陛下对七王爷心存芥蒂,若是王爷这般做了,便也显得王爷深明大义。” 云裳轻轻颔首,她自是知晓的,可是却仍旧会忍不住担忧,现在正是隆冬,外面这般冷的天气,王爷虽然有武功傍身,只怕也不会好受。 丫鬟将热水送了上来,琴依便侍候着云裳洗漱了,云裳还想看一会儿书,正好进屋来打理东西的齐嬷嬷瞧见了,便连忙劝道:“夜里灯光暗,王妃还是不要看书了,对腹中孩子不好。” 云裳闻言,便只得将书搁下,除了看书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云裳便索性早早地歇了。 第二日云裳倒是醒得极早,天还未亮,便醒了过来,都已经醒了,云裳便也不再赖在床上,叫了几个丫鬟进来侍候着穿衣梳妆。 众人皆是有些奇怪,“王妃今日醒的真够早的。”浅酌笑眯眯地道。 琴依亦是浅浅笑了笑,方才道:“只不过尚且还有比王妃起得早的,七王妃半个时辰前便来府中了,奴婢去劝了劝,说王妃只怕还得些时候才能起床,她却无论如何都说要等着王妃起身。” 云裳愣了愣,蹙起眉头望向琴依,“玉彤来了?” 琴依点了点头,“只怕是为了七王爷之事来的。” “嗯。”云裳颔首,站起身来进了净房去洗漱了一番,神情才稍稍清明了几分,走出净房,轻声吩咐着,“去将七王妃带到屋中来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外人,无妨的。” 浅酌应了声,便离开了屋子。 琴依为云裳穿了一件水粉色长裙,便让云裳在铜镜前坐了下来,“今日给王妃梳一个花冠头吧,瞧着也清雅一些。” 云裳点了点头,琴依便快速地拿起梳子,将云裳的头发细细梳顺了,才开始盘起发髻来。 发髻还未梳好,华玉彤便跟在浅酌身后进了屋子。 云裳从铜镜之中瞧见华玉彤的面色有些苍白,眼下一片青色,似是许久未能好眠的模样。见到华玉彤这般模样,云裳亦是吃了一惊。 “你这是怎么了?瞧着无精打采的。”云裳轻声开口询问着。 华玉彤垂着头沉默了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道:“七王爷自前日府中走水之后便入了宫,如今还未回来,我瞧着那日陛下叫着七王爷离开的时候,陛下的面色有些难看,满脸的怒气,我担心七王爷会出事。可是我也没法子打探宫中的消息,便担心了整整两日,今日早起王爷仍旧未归,不得已这才来睿王府中想要问一问睿王爷。” 云裳闻言愣了愣,她倒是未能想到华玉彤这一茬,她尚且可以从宫中得到些许消息,只是华玉彤刚刚嫁入七王府,虽然不太受七王爷和府中人的待见,可七王爷毕竟是她的夫君,且若是如国公夫人所言,华玉彤性子本就这般直来直往,没有太多的心机,只怕这两日是担心坏了。即便华玉彤于七王爷无心,但是七王爷毕竟是她的夫君,如今亦是她的顶梁柱。 云裳想到此处,便抬起手让琴依稍稍停了停,转过身子望着面上满是焦急的华玉彤,“我倒是知晓一些情况,不过玉彤你莫要着急。陛下确实让七王爷在太极殿外跪了两日,不过应当没什么大碍,昨儿个睿王爷也进宫了为七王爷求情去了,我想,应当最迟今日午时,七王爷便能够从宫中回来了。” “跪了两天两夜?”华玉彤闻言,面色更是煞白了几分,“即便是普通人跪上两日只怕都不太好,且七王爷身子素来不好,跪这般久如何受得了啊。” 云裳连忙安慰着,“玉彤你相信我的话,七王爷定然没有大碍的,昨儿个睿王爷便进宫求情去了,我现下也正准备入宫瞧瞧呢。” 华玉彤沉吟了片刻,抓住云裳的手道:“裳儿你带我一同入宫吧。” “好好好,你稍坐片刻,待我梳妆完毕,便与你一同入宫如何。”云裳温和的笑着道。 华玉彤这才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手中的绣帕被揉成了一团,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害怕,我刚嫁入七王府中,若是七王爷便出了事,以后的日子,我应当如何是好。” 云裳明白华玉彤心中的恐惧,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的。” 琴依为云裳梳妆完毕,云裳便站起身来,携着华玉彤一同往外面走去,华玉彤却连忙道:“裳儿你还是披一件披风吧,外面有些冷。” 云裳笑着应了声,等着琴依拿了银色的披风来给云裳披上了,两人才乘了马车往宫中走去。 入了宫门,云裳特意走到太极殿前看了看,许是早朝还未散去,太极殿外皆是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一路到了台阶中间,云裳并未瞧见有七王爷和洛轻言跪在殿外的身影。 云裳微一沉吟,便拉着华玉彤从一旁绕过了太极殿,往后宫之中而去,“倒是没看见七王爷和王爷,应当已经没有被罚了,现下大概是在太极殿中吧。” 华玉彤转过头回望了一下太极殿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跟在云裳身后往湘竹殿去了。 刚进了湘竹殿便瞧见了林悠然在偏殿外散步,林悠然见云裳进门,眼中带着一抹兴奋之色,正欲上前,却瞧见了跟在云裳身后的华玉彤,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走了上前道,“贱妾见过睿王妃,七王妃。”< 第四百四十五章 姐妹 云裳笑着上前扶起林悠然,笑着道:“慧才人如今有孕在身,不必这般多礼。”说着便看了看身后神情带着几分焦虑的七王妃,才又接着道:“听闻昨儿个七王爷被陛下责罚,在太极殿前跪了很久,昨儿个睿王爷也入了宫,慧才人可知晓,如今情况如何?” 林悠然看了看云裳,又看了看华玉彤,才连忙道:“倒是昨儿个去太极殿给陛下送汤的时候瞧见了两位王爷,听宫人说早朝的时候两位王爷便被陛下传入了太极殿内,两位王爷的身子应当都并无大碍。” 云裳点了点头,“劳烦慧才人了。” 林悠然笑着弯了弯腰行了个礼,看了云裳一眼,又柔声道:“王妃要不要进殿坐坐?” “不了,既然王爷被陛下叫入了太极殿中,我与七王妃便去太极殿前候着吧。”云裳浅笑着朝着林悠然行了礼,便携着华玉彤出了湘竹殿。 “和我所料倒是没多大差别,应当早朝之后便能出宫了,我们到太极殿前等一等吧。”云裳转过头对着华玉彤道。 华玉彤轻轻点了点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云裳身后。 出了湘竹殿,刚走到御花园中,便听见一声带着几分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姐姐,就是她,昨儿个就是她打的我,姐姐你要为我报仇啊!” 云裳挑了挑眉,转过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瞧见一旁的亭子中坐着两个女子,一个穿着桃红色宫装,云裳倒也见过两次,是陛下后宫中的娴夫人。而另一个倒也算不上陌生,毕竟昨儿个才在灵隐寺中见过,便是那穿着鹅黄色衣裙,说自己定然会成为睿王妃的王家小姐。 娴夫人一见云裳,便连忙走了过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睿王妃。” 云裳盈盈一笑,走到娴夫人面前弯下腰将娴夫人扶了起来,目光却越过娴夫人,望向了仍旧站在亭子中的女子:“这位姑娘,是娴夫人的亲人?” 娴夫人似是有些尴尬,低下头轻声应道:“是,是妾身的家妹。” “哦?”云裳收回手来,眼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娴夫人温柔娴静,颇有大家闺秀之风,可惜,令妹却……有些不知礼数呢。” 娴夫人面色微微白了白,便连忙跪了下来:“王妃娘娘饶命。” 那女子见娴夫人在云裳面前跪了下来,便连忙从亭子中跑了出来,皱着眉头道:“我的姐姐可是陛下的嫔妃,你为何让她跪下?不想活了是吧?” 那女子话音一落,云裳周围的众人面色的青了几分,倒是只有云裳一人笑了起来,这女子,倒真是娇纵得让人喜欢不起来呢。 娴夫人似是察觉出了云裳眼中的不喜,便连忙拉了拉那女子的手,轻声道:“阿念,还不赶紧给王妃娘娘赔礼道歉!”声音虽然轻,却带着几分怒意。 那被叫做阿念的女子闻言,面上满是难以置信,伸出手指着自己望向娴夫人:“姐姐,你说什么?我?我向她道歉?我都说了,这睿王妃的位置迟早是我的!” 云裳轻笑了一声,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娴夫人一眼,笑容中带着几分冷:“可是在我还是睿王妃的时候,你至少还需要向我行礼的。昨儿个在灵隐寺中我尚且觉得你年幼无知,浅酌虽然小小的教训了一下你,却也并未动真格的。可今日见你这般行事,却让我觉着,你非年幼无知能够开脱的了,根本便是太过娇纵,不知好歹了。” 娴夫人连连道:“王妃娘娘恕罪,王妃娘娘恕罪。” 云裳低下头看了娴夫人一眼,方笑着道:“此前倒是时常与娴夫人一同谈论谈论衣裳首饰的,本想着给娴夫人一些面子,不予计较,可是令妹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不许凶我姐姐!”那被叫做阿念的女子听云裳这般与娴夫人说话,便更是怒了,猛地便朝着云裳冲了过来,周围众人都并未防备,云裳被推得后退了两步,险些便摔倒在地。 “阿念,不要!”娴夫人惊呼了一声,慌忙欲起身,却被裙摆绊倒在地,没能站起身来。 便在那一瞬间,只瞧见一道人影闪过,那叫做阿念的女子便猛地飞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呕出了一口血,面上仍旧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裳儿有没有受伤?”那突然闪过的人影正是刚刚从太极殿中出来,听闻云裳进了宫正欲去湘竹殿寻云裳的洛轻言。放在他正走到御花园便瞧见了这般惊险的一幕,便连忙用了轻功纵身过来,将云裳揽入怀中的同时,一掌将那王府小姐给打了出去。 云裳摇了摇头,被突然出现的洛轻言吓了一跳,方才那女子朝着她冲过来的时候她虽然没有防备,却也能够躲过,却不想还未躲开便被洛轻言抱住了。 云裳连忙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才望向洛轻言:“我没什么事,你那边也没事了?”说着便上下打量了洛轻言一番,见他倒是没什么事的模样便也放下了心来。 “阿念,阿念。”娴夫人的惊呼声响了起来,云裳才转过头望向了那女子,洛轻言下手定然不会太轻,云裳走到那女子身边看了看,便知只怕伤了内脏,云裳正欲蹲下身子瞧瞧,却被那女子挥了挥手,“走开,你走开。” 云裳闻言,冷笑了一声,退后了两步,她素来不是什么好心的,意欲伤害她和她腹中孩子的人,她定然也不会心肠软。 云裳便转过身朝着洛轻言走过去,却瞧见一旁欲言又止的华玉彤,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便问着洛轻言道:“七王爷如何了?” 洛轻言看了一眼华玉彤,方道:“也已经离开太极殿了,应当已经出宫了。” 华玉彤连连道了谢,匆匆出了宫。 洛轻言的目光冷冷地望向躺倒在地的王小姐,眼中满是杀意,云裳拉了拉他的胳膊,笑着道:“我们先回府吧,你昨儿个一宿没睡,只怕也困了。”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方抬起脚与云裳一同出了宫,回到院子中,云裳便命人准备了热水让洛轻言沐浴洗漱了,换了一件月白色中衣,推着他去床上躺下了。 云裳帮他将床幔放下,正欲起身离开,却被洛轻言拉住了手:“我听闻你今日一大早便入了宫,想来也没有睡好,不如与我一同小憩一会儿?” 云裳摇了摇头,却被洛轻言猛地一拉,倒在了床上。洛轻言哈哈大笑的声音从床幔之中传了出来,笑声过后,便是洛轻言带着几分惆怅的声音,“裳儿,你如今有了身子我们是不是都不能做那件事了啊?我们已经好久都没有做过了。” 云裳似是被口水呛到,咳了好一会儿,才厉声道:“不行啊!” “可是他们说只要小心一些就好啊……”洛轻言的声音中带着无限委屈,竟像是在撒娇一般。 “他们?”云裳似是笑了一声,“他们是谁?” 床幔之中半晌没有了声音,许久之后才响起洛轻言迟疑地声音,“华国公。” “什么,你竟然拿这种事去问华国公?”云裳猛地惊叫了起来,伴着哀嚎声,“你怎么可以去问华国公,可让我以后还怎么敢去国公府啊!” 云裳一直在碎碎念着,为何洛轻言竟然将这种事情都与华国公说,念着念着,声音便也变了调,带着几分压抑的轻呼,呼吸也渐渐地变得重了。 “你好歹轻些啊……”云裳连连道,“我的衣裳!这可是刚做的!” < 第四百四十六章 暗潮汹涌 直至下午申时左右,床幔才被掀了开来,洛轻言伸手捞起地上的衣裳,一一穿上了,拿起一旁凳子上放着的外袍披上了,才走出了内室。 外厅之中,琴依正坐在厅中绣鞋面,瞧那模样大小,似乎绣的是小孩子的鞋子,鞋尖绣着一个嫩黄色的小老虎脑袋。 洛轻言站在一旁看了看,才出了声:“这是给谁绣的?” 琴依此前并未发现洛轻言出来,听见洛轻言这猛地出声,针一歪,险些扎到自己的手。琴依连忙将手中的鞋面放到绣花篓子里,站起来转过身朝着洛轻言行了个礼,“王爷。” 洛轻言点了点头,便又指了指那绣花篓子里的鞋面,“那是给谁做的?” 琴依笑了笑道:“是给小世子做的,奴婢不知道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先前绣了一双带花儿的,现在在做这个小老虎的。” 洛轻言轻轻颔首,似是若有所思地模样,半晌才问道:“为何我不曾见裳儿做过女红呢?” 琴依闻言,便连忙道:“王妃自小便不在锦妃娘娘身边长大,因而,并未有人教习女红,后来又被皇上送到了宁国寺中休养,一直到及笄的时候才回宫。王爷若是想要绣些什么或者做衣服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洛轻言这才觉着,琴依只怕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我只是因着没见过裳儿动针,所以随口一问,不过倒是想不出来裳儿做女红是什么模样。”说着自己便笑出了声来。 琴依见洛轻言的脸色,似乎确实并未有丝毫怪罪的神色,便连忙岔开了话茬子:“王爷尚未用膳吧,奴婢这便去让人准备些吃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吩咐着:“准备好了到书房叫我便是。”说完便欲出门,刚走到门口,却又转过了头来:“饭菜快准备好的时候去将王妃叫起来吧,她午膳也没用,只怕也饿了。” 琴依连连应了声,目送着洛轻言出了屋子,才连忙吩咐了丫鬟下去准备去了。 吩咐好了丫鬟之后,琴依这才入了内室,目光落在床前散落在地上的衣裳的时候,目光中便染上了几分笑容来,连忙将衣裳捡了起来放到了一旁,衣裳被扯坏了一些,琴依连忙从箱笼之中拿了新的衣裳来放好了,又将屋中收拾了一番,才站到床边轻轻唤了声:“王妃……” 床幔之中传来云裳极轻的应答之声,其实云裳在洛轻言起身的时候便已经醒了,只是觉着青天白日的做那种事情,且琴依他们都在外面侍候着,定然都听得一清二楚,没脸面起来,便只好赖在床上。琴依来收拾屋中的衣物的时候她亦是知道的,因而听见琴依叫她起身便觉着脸色有些发烫。 “王妃该起身了,奴婢已经吩咐人准备了吃的,应当马上便送来了。”琴依轻声道。 云裳低低地应了一声,红着脸道:“好,你去叫王爷吧,不必侍候我,我自己起床便是。” 琴依闻言,便知晓云裳定然是面子太薄,轻轻笑了起来,便也应了声,退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顺手将门给掩上了。 云裳见琴依出去了,这才连忙掀开了床幔,将放置在旁边凳子上的衣裳拿了进去,在床上便穿好了,才站起身来,将床幔挂了起来,还顺手将被子也整理好了。 琴依去叫了洛轻言回来,云裳便已经坐在软榻上发呆了。琴依瞧着云裳尚披散着头发,便连忙叫云裳坐到梳妆镜前梳了个发髻,簪了一朵玉兰簪花。 过了会儿,洛轻言便进了屋,见云裳已经梳妆好了,便笑着道:“我瞧见准备了你喜欢吃的桂花糕,快出来吃东西了。”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出了门。 两人吃了些东西,洛轻言便又回了书房。云裳许是睡得久了,整个人有些恹恹地,便坐在软榻上拿了本书发呆。 过了会儿,浅酌便回了屋中,受众捧着一束梅花,面上满是高兴的神采,来来回回地往屋中的花瓶中各自插了几支梅花。 云裳被她晃得头晕,便从书中抬起了头来道:“什么事儿这般高兴啊?” 浅酌嘻嘻一笑,坐到软塌边的凳子上,眼中满是得意之色:“王妃猜猜?” 云裳挑了挑眉,“我哪儿猜得到,莫非是有意中人了?” 浅酌跺了跺脚,连连摇头:“王妃便只会打趣奴婢,奴婢今儿个这般高兴可是因着出了一口恶气,王妃回府便歇下了,只怕还不知晓,今日那被王爷打了一掌的那王家小姐伤势很重呢,王爷那一掌可不轻,今儿个那王家小姐被送回府中之后,王家找遍了城中有名气的大夫去给王家小姐瞧伤呢。本来还想进宫请太医呢,可是太医哪是他们想请就能请的,太医院的太医们只怕是听说了早上御花园中发生的事情,都相互推诿,不愿意出宫呢。” 云裳闻言稍稍愣了愣,便沉默了下来,只怕并非太医听说了御花园之事不想出宫去医治,多半是洛轻言悄悄施了压力。先前洛轻言看着那王小姐的目光中,分明是带着杀意的。虽然云裳拉着他出了宫,可是洛轻言一旦动了杀心,恐怕不是轻易善罢甘休的。 “简直是报应啊,那王小姐奴婢实在是有些看不惯呢,不过是个商人之女,仗着自己的父亲是锦城首富,在城中有一定地位,便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权大势大的人了,那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奴婢瞧一次便想打一次。”浅酌哼了一声,气哼哼地道。 云裳低下头笑了笑,“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而已。”说完便没有再开口。 浅酌仍旧有些气愤,只是瞧着云裳并没有什么兴致的模样,便悻悻地闭了嘴,沉默了片刻,才道:“宫中有信给琴依姑姑。”说着便将手中装着羊皮纸信件的竹筒递给了琴依。 琴依本来坐在一旁绣着鞋面,闻言愣了愣,便连忙将那竹筒接了过来,倒出了里面的信,展开来细细读了,才转过头对着云裳道:“王妃,皇后,出手了。” 云裳手中翻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道:“怎么个出手法?” 琴依将羊皮纸递给了云裳,轻声道:“据毓秀宫的人讲,皇后这几日专程将毓秀宫的几位掌管女官带去了未央宫,一一询问了这一次选秀的秀女们的家世情况和表现情况,今日早上专程挑选了几位秀女带到了未央宫去问话。” “哦?”云裳打开那羊皮纸,便瞧见了信中内容,只是信的末尾还有几个云裳有些瞧不明白的符号,云裳蹙了蹙眉,便将那羊皮纸复又递给了琴依,才抬起眼来望向琴依,“选的是那几位?” 琴依低下头看了一眼,低声说了几个名字:“莫静,苏落,王菀之,吴兰熙,秦香兰。” 此前秀女选秀的时候,所有秀女的资料云裳皆是看过一遍的,脑海中现下亦是能够立刻的回忆起来,半晌,云裳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皇后娘娘的胃口倒是不小,也够小心翼翼,一次性便选了五人,却个个都是家不在锦城,没有家族支撑的。” 琴依点了点头,“对皇后来说,这样的人最好控制。” “既然皇后选中了这些人,以后的日子,便尽量少联系她们,皇后是个做事十分谨慎的,自是会在她们身边安排人盯着,莫要让皇后发现了。”云裳勾了勾嘴角,轻声吩咐着。 琴依应了一声,便将那羊皮纸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之中。 “方才宫中传信的人还说,今日早朝之后,慧才人便被晋了位份,晋位昭仪。”浅酌便也跟着道。 云裳点了点头,恍然:“只怕便是因着皇后没法子阻止慧才人晋位,便也急了,才匆匆找了那五人去。” “叫着秋嬷嬷一同去库房之中瞧瞧可有合适的东西,选一个送入宫中,送给慧才人,就说是我恭喜她晋位之喜的。”云裳从软榻上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身,“去院中走走,这样躺久了还是有些累。” 琴依扶着云裳走出了内室,才轻声道:“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后宫之中其他嫔妃晋位或者生辰的我们都很少送礼入宫,悠然如今只是小小的才人,即便是晋了位也不过是昭仪而已。” 云裳扶着腰往门外走去,笑着道:“正因为如此,才更要送。皇后本就知晓林悠然是我的人,我又何必故意避嫌,而其他不知道的,正好借此机会让她们都知道好了。” “慧才人怀了龙嗣本就引人注目,若是王妃再去插一脚,恐怕……”琴依心中有些担忧。 “林悠然怀了龙嗣,便已经是宫中所有女人的敌人,即便是有些人并未表现出来,可是并不代表她心中是欢喜的。我此举,正是想要警告一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不知好歹的人,让她们看清楚林有人身后站的是谁。”云裳走到梅花树下,攀折下一枝梅花轻轻嗅了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府中内务 云裳在院中散了散步便出了院子,慢慢沿着湖边的长廊往花厅走去,穿过花厅,便瞧见府门口门童似乎正皱着眉头面上带着厌恶地吼着:“走开,这儿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再不走,我要拿木棍打了啊……” 云裳脚步一顿,走到门口带着几分疑惑地道:“怎么了?这是在与谁说话呢?” 那门童闻言,转过身来就看见了云裳,连忙朝着云裳行了礼:“是一个老乞丐婆子,这两天总是在我们府门口乞讨,每次王爷或者王妃回府的时候她就避开了,平时就总是拿个破碗在府门旁边的墙角蹲着。奴才觉着被百姓瞧见也不太好,便想将她赶开,可是她怎么都不走,每次赶了没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哦?”云裳闻言,便抬脚走到了府门口,果然瞧见一旁的墙角下蹲着一个乞丐,是个妇人,瞧着头发花白,身子佝偻的模样,应当也有五六十岁了,衣衫褴褛,头发似是很长时间未洗了,虽是冬日,脚上却连鞋子都没有穿一双。 似是察觉到云裳的目光,那个乞丐转过身来看了云裳一眼,便又缩了缩身子,靠在了墙角。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道:“大过年的,给她端一些吃食出来,送一床棉被给她吧,也不必驱赶,就等她在这里吧。” 门童连连点头,殷勤地应了,云裳才转过身走回府中,转身准备转着回内院了。身后传来门童的轻哼声:“算你走运,遇上我们王妃这么个好人。” “一个乞丐蹲在门前守着乞讨确实有些不雅,且若是被他人瞧见了,多半会说王爷王妃没有慈悲之心,连一个乞丐都不愿接济。”琴依回过头瞧了瞧府门口,才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我自是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来历不明的人,我定然是不能够收入府中的。” “带进府中确实有些不妥,平白无故地在我们府门前乞讨还怎么赶也赶不走,这便有些惹人生疑了,不能收入府中却也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想,咱们在郊外也尚有几处庄子,王妃大可交代管家,让他将那乞丐婆子送到庄子上去。即便那乞丐婆子心怀不轨,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琴依想了想,才缓缓道。 “倒也是个法子。”云裳浅浅笑了笑,便这般做吧,你待会儿与管家说一声。 琴依连忙应了,两人复又穿过了花厅,云裳瞧了瞧自己面前的岔路口,想了想,才道:“我倒是很少往右边走,听闻此前这府中还是太子府邸的时候,太子和太子妃都住在这边,我们现在住的院子原本只是客院。走,我们去瞧瞧去,此前太子爷住的院子可是雕栏玉砌的。” 云裳今日倒是难得的有兴致,琴依想着有了身孕多走走也好,生孩子的时候轻松一些,便也没有阻止,跟在云裳身后随着云裳一同往右边去了。 走过长长的回廊,穿过几处亭台,便瞧见临湖边立着一处三层小楼,上面写着风波楼。云裳笑了笑,“这便是前太子的住处,风波楼,倒是有意思。别的太子都希望能够一帆风顺,平平静静地当上皇帝,他却偏偏给自己住的地方取了个风波楼。” 云裳顺着木制的楼梯爬了上去,三楼之上尚有一个观景亭,站在观景亭上,倒是能够将府中的景色一览无余。 “这倒是个好地方。”云裳笑眯眯地吸了口气。 琴依笑了笑:“王妃这般喜欢,不如搬到这处来?” 云裳连连摇头,“瞧瞧便可,搬来就得了,死人住过的地方,可不吉利。” “王妃何时变得这般迷信了。”琴依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哪儿?”云裳却突然指了指右手边的一处院落,院落不算小,院子中站着几个仆从打扮的人,似是在争吵着什么,云裳瞧见,那些人的脚边似是有什么白色的东西。 琴依看了看云裳指的位置,稍稍想了想,才应道:“若是奴婢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前太子妃住的院子。” “前太子妃?”云裳喃喃道,目光落在那几个人的身上,“瞧着他们的打扮只怕应当是府中的仆人,可这个时间,怎么在前太子妃的院落中?” 琴依自是答不出来,云裳也似乎并未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便开口道:“走,瞧瞧去。” 未等琴依说话,云裳便已经快步下了楼,琴依连忙追了上去,“王妃,你稍慢一些。” 过了风波楼,再走一段距离便是一处门前种满了兰花的院子,云裳站到门口便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声音有些激烈,似是在争吵一般。 云裳拉着琴依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 “这青釉花瓶是我先发现的,便是我的,之前睿王他们没有住进来的时候,你已经从这府中偷了多少东西出去卖了,所有不打眼的,不是御赐的东西,能拿的你都已经拿了。睿王住进来之后,你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可是也顺了不少好东西出去,我都没有去向管家告状。这青釉花瓶明明是我先看见的,你为啥要和我抢,抢不过还故意将花瓶给摔了。”男子的声音带着十分愤怒,激动得有些发颤。 另一个稍显低沉一些的男子冷冷哼了一声,“为啥?我做事还需要给你理由?我能拿,但是你们不能拿。若是你们发现了好东西告诉我,我尚且可以分你们一点儿,不然,我定让你们一样都拿不走。” 云裳挑了挑眉,从这两人争吵的内容来看,似乎是时常偷府中的物件出去换钱的。应当是原来太子府中的奴才,她和睿王住进睿王府一来,倒是一直没有怎么管这些人,却不想竟还有不少这样的人。 云裳朝着暗卫使了个暗号,暗卫便现身冲了进去,院子中突然传来一阵哀嚎声,“你们是谁,抓我们做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地云裳便瞧见了院中的那些人的模样,皆是瞧着老实巴交的下人,那些下人正哀嚎的起劲,却突然看见站在门口的云裳,便消了声。 虽然云裳甚少出现在诸人面前,可是身为一府奴才,自己的主子好歹还是认得的。 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冷笑了一声道:“将这些人交给管家处置,让管家瞧瞧都从我们府中偷了些什么东西出去卖了。” 暗卫应了声,便带着那些人下去了。 云裳轻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我是不是太过不管事儿了?” 琴依闻言便沉默了下来。 云裳一见她的模样,便已经知道了答案,笑了笑道:“你也不必顾及我的面子,我知晓自己做的不够,却没有把这些下人想得这么坏。看来果真是人善被人欺啊,待会儿你给我传个话给管家吧,让他把府中的下人和府中各院的财物都全部清理造册,然后给我送来。府中就王爷和我两个主子,也用不着那么多丫环仆人的,丫鬟仆人便都全部先暂时减半吧,留些会做事的人来,其他人全都打发了去。签了卖身契的便送到人牙子那里,签的短契的,便给些银子打发了便是。” 琴依轻轻颔首,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王妃是一府之主,有些事情是偷不得懒的。奴婢来锦城之前倒是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说王妃善妒,不让王爷纳妾,这府中后院,也确实空了些。” 云裳脚步一顿,转过头望向琴依,“我总觉着旁人来劝我此事都是情有可原,唯有你不能这般劝我,我母妃当年便是因着父皇娶了旁人而伤了心,才在冷宫中呆了十多年。母妃如今亦是不喜父皇有那些个嫔妃,对父皇一直冷冷淡淡的,我时常觉着,只怕如今的母妃虽然极受圣宠,却也不一定觉着幸福。一个女人,自是希望自己是丈夫的唯一的。” 云裳笑了笑,“我很幸运,王爷从来都不曾想过要纳妾,并且常常与我说,他此生唯我一人便可。既然如此,我便应当坚守住这一份承诺,说我善妒也罢,狠毒也罢。若是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坚定了,那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琴依闻言,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终究没有开口,只轻轻地叹了一声,“这样一来,所有的不好便都王妃一人背了啊。旁人定然不会说王爷丝毫的不是,说的可都是王妃啊……” 云裳浅浅笑了笑,“我与王爷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又关他人何事?他们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也懒得管。” 云裳既然都已经这般说了,琴依便也不再应声。 云裳笑了起来,对着琴依道:“走吧,回院子了,似乎该准备晚膳了,不过好像刚用了午膳不久的样子。”顿了顿又道,“府中的事情我会慢慢挑起来,正如你所言,将府中打理好是我应当做的,推诿不得。我虽然不擅长,可是也会学,不过好在有你帮衬着。如今新来的齐嬷嬷和秋嬷嬷瞧着也是能干的,我倒也不担心。” 琴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跟在云裳身后回了屋。< 第四百四十八章 威逼 第二日早上,洛轻言一早便起来进宫上早朝去了。云裳倒也起的不晚,洛轻言刚离开,云裳便醒了过来。叫了浅柳来侍候着穿衣洗漱梳妆之后,云裳便让管家将府中该她过目的账册,单子全都送了过来。 云裳起的有些早,虽然有些困,却也都慢慢看完了,只是云裳对开销并不太清楚,便叫了琴依和两位嬷嬷一同来瞧,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辰,才把该看的看了,该下决断的下了。 用了午膳,云裳正欲小憩,管家却又跑了过来,“王妃,王老爷携王夫人求见王妃?” 云裳眨了眨眼,眼中尚有些迷茫之色:“王老爷,王夫人?哪个王老爷?” “城中首富王从文。”管家闻言,便连忙应道:“老奴听闻昨日早上王爷在宫中将王府小姐给打伤了,老奴猜想,王老爷和王夫人多半便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呵……”云裳笑了笑,脑中快速地转了转,昨日尚听浅酌说起,那位王小姐只怕被洛轻言那一掌伤得不轻,请遍了城中名医。今日专程前来,恐怕多半便是为此。 “有什么好见的,就说王妃在午睡便是,让他们等着吧。奴婢总觉着,那王小姐这般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多半便是被父母给娇惯坏了。也不知怎么教的,应当有的才德品貌都没有,还放出来祸害旁人。”浅酌听管家说是那王小姐的父母,便气不打一处来,想着昨日王妃险些被那女人给推倒便心有余悸。 管家听浅酌这么说愣了愣,有些犹豫地望向云裳。 云裳想了想,便道:“就说我在小憩吧,也该让他们得到一些教训,左右现在也是他们在求咱们,急什么,我今儿个早上看了一早上的账本儿,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让我先睡会儿。” 管家闻言,便低声应了,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退出了外厅。 云裳抬起手遮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走进了内室,伸开手让浅酌和浅柳将她的披风和外袍脱了,将发髻上的发饰都一一取了下来,才走到软塌上躺了下来。 “我睡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后叫我便是。”云裳轻声吩咐着浅柳,浅柳应了声,便将一旁的熏香灭了,和浅酌一同退出了内室。 浅柳倒也果真在半个时辰之后准时叫了她起身,梳洗了一番之后,云裳才带着几个丫鬟和两位嬷嬷一同去了花厅。 云裳走到花厅门前微微顿了顿,悄悄从窗户的缝隙中朝着花厅中望了过去,花厅中坐着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两人神情皆是有些焦灼,坐立难安的模样。 妇人频频望向花厅门口,眉头轻蹙,有些不悦:“老爷,这睿王妃的谱实在也摆的太大了吧,这都快一个时辰了……” 云裳闻言,浅浅一笑,便抬脚走进了花厅之中,“王夫人若是觉得本王妃在摆谱,大可直接离开,不必在此等着,咱们这小小的睿王府,可容不下锦城首富夫人这尊大佛。” 厅中两人闻言皆是身子一颤,转过头朝着云裳望了过来,云裳容貌自是倾城,面上亦是含着几分浅淡笑意,只是眸中却透着几分让人忍不住觉着慎人的冷意。 “草民拜见睿王妃。”云裳走到主位之上坐了下来,厅中二人面面相觑,急忙慌慌张张地行礼。 “免礼吧,两位可是大人物,你们的礼我可受不起。”云裳冷冷一哂,目光淡淡地在二人身上扫过。 两人闻言,更是有些惴惴不安,民间对于睿王妃的传闻倒也不少,皆说睿王妃容颜绝色,为世间少有,性子温柔贤淑,待人温和友善。便是因着这些传言,两人皆以为睿王妃是个花瓶美人,却不想全不像他人所言,虽然只短短这么一会儿,竟也让见惯了大世面的王从文夫妇二人感到了几分压迫之感。 特别是云裳虽然瞧着笑容温和,只是说出的话却都是夹枪带棒的,让王从文夫妇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两位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浅柳为云裳添了杯茶,云裳随手端了起来,淡淡地道。 王从文闻言,才急忙道:“小女对王妃出言不逊,是草民教女无方,只是昨日王爷那一掌实在是不轻,草民几乎已经请了城中所有有名望的大夫来瞧,皆是无法,小女如今已经昏迷了过去。草民想要请太医为小女瞧瞧,只是太医们皆是不应。草民实在无法,特来求王妃娘娘大人有大量,饶恕了小女……” “哦?”云裳笑了起来,望向王从文,“王老爷说王小姐对本王妃出言不逊?不知道这是谁告诉王老爷的?” 王从文不想云裳竟然会挑起他话语中的漏洞来,一下子便被云裳问得愣住了。 云裳又笑了笑,“莫非王老爷忘了是谁说的了?” 王从文尴尬地笑了笑,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昨儿个送小女回府的下人说的。” “是吗?”云裳将茶杯放了下来,手轻轻瞧着茶杯的杯盖,笑着道,“若是府中的下人说的,那本王妃倒是建议王老爷将府中那些个胡说八道的下人给送出府,以免以后对着王老爷睁眼说瞎话。昨日在御花园发生之事许多宫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王老爷可以随意去问问,本王妃倒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一问王老爷。” 尚未等王从文开口,云裳便紧接着道:“本王妃想要问王老爷,令爱是谁人教导的,竟这般不懂礼数,张口闭口说什么睿王妃只有她能够当,一次次对本王妃出言不逊。在灵隐寺中本王妃不过让丫鬟小小的教训了一番,却不想她竟然变本加厉,在宫中也这般放肆。” “若只是言语放肆便也算了,本王妃素来不是那般斤斤计较的人,可是众人皆知本王妃身怀有孕,她却竟敢直接朝着本王妃扑过来,想要伤害本王妃腹中的孩子。王老爷也是锦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应当知晓这是什么样的罪名。若不是王爷恰好赶到,救了本王妃,兴许今儿个本王妃也就无法在这儿与你二人说话了。你们说,这样意图谋害本王妃和本王妃孩子的人,本王妃应该放过吗?”云裳的声音泛着几分冷意,让王从文只得默默地低下了头。 “念儿她不是故意的……”一旁的王夫人连忙道,眼睛中却有着几分心虚。 “不是故意的?”云裳重复了一遍,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王夫人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意思,一句不是故意的便可以抹平一切?王夫人是不是将一切都想的太过简单了啊?若是王小姐去刺杀了陛下,是不是也可以说一句不是故意的,便让大家都原谅她呢?” 王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王从文拉了拉袖子,瞪了一眼,便不再作声。 “求王妃恕罪。”王从文猛地跪倒在地,重重地朝着云裳磕了个头,“念儿是草民最小的女儿,从小便娇惯了一些,养成了如今这样的性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皆是我们咎由自取,待念儿好了之后,草民定然会找人好生教导她,请王妃放心,只是如今念儿之事,还请王妃娘娘宽宏大量,饶念儿一命。” 云裳目光静静地看着王从文,噙着笑容喝了几口茶,王从文却一直俯身在地,并未再开口,云裳沉吟了一会儿,才笑了笑道:“让本王妃饶她一命,命人去请太医来给她瞧伤也不是不可能。” 王从文这才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喜之色,“多谢王妃。” “现在便说多谢只怕有些早了,本王妃只是说,可以饶她一命,可是,却也是有条件的。”云裳嘴角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算计。 王从文微微一愣,沉吟了片刻,才道:“王妃有什么样的条件,请讲。” “条件嘛……”云裳笑了笑,目光落到门外院子中的樱花树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王老爷应当知晓,我与睿王爷来夏国不久,根基不稳,且从宁国来的时候,准备也没有太充分,现下倒是有些难处。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开销都不少,现下倒是有些捉襟见肘,不瞒王老爷讲,我们府中如今连一件像样一些的摆件都拿不出来。” 王从文静静地听着,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云裳稍稍顿了顿,半晌才道:“听闻王老爷是锦城首富,家中资产自是不少的,本王妃倒也不是那种狮子大开口之人,本王妃只希望,王老爷能够拿出五分之一的家产出来,赠与睿王府。” 王从文额上有细细密密地汗水渗出,却一直没有开口。 云裳笑了笑,声音变得漫不经心了起来:“王老爷也可以不必理会本王妃这个妇人,不过若是这样,那王小姐……就恕本王妃无能为力了。唔,王老爷尚还有一位女儿在后宫之中,娴夫人是吧,听说皇上已经许久未去娴夫人的宫中了呢。对了,王老爷可知晓,前段时日,陛下亲手将禁卫军调遣令交给了睿王爷呢。若是王老爷将这五分之一的家产赠予睿王府,以后自然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可若是……”云裳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王从文紧紧咬着牙关,半晌,才一字一顿地道:“王妃所言,草民可以考虑,倒是草民希望睿王爷能够娶小女……”< 第四百四十九章 拒绝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洛轻言,倒果真是个香饽饽呀,人人都想要来分一块,人人都想要来舔一口,却没有人问一问,她这个正儿八经的王妃愿意不愿意。 笑着笑着,云裳便不笑了,面色猛地冷了下来,手抓起茶杯便朝着王从文身边猛地扔去,茶杯碎裂的声音在花厅之中显得格外清晰,王从文夫妇被吓了一跳,面色变得煞白。 云裳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王从文的面前,冷笑了一声道:“王老爷以为本王妃是在与你谈交易?” 顿了顿,才又甩了甩袖子道:“既然王老爷求人是以这样的姿态来的,那便请回吧,左右,奄奄一息的人不是本王妃,本王妃也素来不喜那些个总是觊觎睿王妃这个位置的人,为何要救?”说着便直接转身出了花厅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从文夫妇面面相觑,皆是被云裳突如其来的怒火给惊住了。 半晌之后,王夫人才猛地嚎了一声,拍着地道:“我的女儿哟,这可怎么办哟,年纪轻轻地,便被蛮不讲理的睿王爷给打成了重伤。” 刚走到花厅外的云裳听见王夫人这惊天动地的动静,便又笑了起来,扬声道:“来人啊,将花厅中的泼妇给本王妃扔出府!” 花厅外侍立着的家奴闻言,便冲了进去,王夫人惊叫了一声,便又喊了起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话音还未落,便被人用布塞住了嘴,家仆将王夫人猛地抬了起来便往大门口走去。 “王妃……”琴依蹙了蹙眉,轻声道,似是想要劝云裳。 云裳浅浅一笑,转过身对着琴依道:“强者为尊,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王从文胆敢这样与我谈条件,便是觉得睿王府不够分量,不够强,动不了他。我便要让他瞧瞧,我若是不想让他在锦城呆下去,即便他是锦城首富,也只得灰溜溜地滚出去。待他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自会知道什么才是求人的态度。最近倒真是有些缺银子,王从文手中的财富,我定是要拿下的。” 琴依点了点头,笑了笑:“王妃是个有主意的人,奴婢自是相信王妃的处事能力的。只是奴婢瞧着那王夫人倒是个没脸没皮的,若是她真出去那般乱吼乱叫的,只怕对王爷的名声不太好。” “呵呵……”云裳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此事:“王从文虽然不是官身,却也是锦城中极其有面子的人物,这样的人,最怕的便是被人看了笑话。王夫人根本不敢,即使王夫人敢,王从文也定然丢不起这个脸,王夫人顶多在睿王府中装模作样地嚎一嚎,出了门,定然只字不敢提今日在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琴依闻言,想了想,又轻轻点了点头,“王妃所言亦是有礼,那王妃想要如何处置呢?” 云裳想了想,才道:“商人多重信誉,浅酌,你叫浅音来府上一趟。” 浅酌应了声,便亲自去请了。 云裳回到院中刚坐下没一会儿,浅音便进了府,笑着道:“今儿个的事情奴婢听浅酌说了,王妃想要如何做,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云裳哈哈笑着叫浅音在自己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才问道:“我们手中的铺子有那些与王从文的商铺有往来的?” 浅音想了想,才道:“浅水伊人阁中做成衣的布料倒是都从王府的布店之中买的。” “哦?”云裳想了想,才道:“浅水伊人阁如今成衣的生意可好?” “自然是好的。”浅音闻言便笑了起来:“王妃只怕都不知道,可是浅水伊人阁中的活招牌,只要王妃穿了什么样式的衣裳出门,便定然会有很多人来浅水伊人阁买同样的样式的衣裳,城中的许多富贵人家的女主子都是浅水伊人阁的客人呢,连宫中有好几位嫔妃都悄悄派人出宫来买过。” “哦?还有此事?”云裳想了想,“这倒是个机会,若是照你这么说来,浅水伊人阁如果都是这么些人在买的话,倒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沉吟了片刻,便朝着浅音勾了勾手,“过来,我与你说一个法子……” 浅音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云裳便笑着道:“待会儿,你让浅水和伊人去王从文的布店之中进一大批布料……” 浅音仔细听着,嘴角的笑容亦是染上了几分冷意,倒是瞧着与云裳有几分相似的味道。 浅音在睿王府中呆了近两个时辰,瞧着天暗了下来才不疾不徐地出了府。浅音刚走不久,洛轻言便回府了,一走进屋中,还未来得及将披风解下,便对着云裳道:“我听闻今日王从文夫妇来府中闹事了?” 云裳笑了笑,上前为洛轻言解开披风,笑着道:“倒也算不得闹事,不过是来求我与你说说让太医去给那王小姐治伤,三句两句没有谈拢,被我赶了出去而已。” “哦?”洛轻言低下头望着云裳一直带着笑容的脸,沉默了片刻,才道:“那脑子有病的女人我倒还后悔没有一掌打死她呢,他们还敢来求你,若是再来,便直接让管家乱棍打出去便是。” 云裳闻言,笑容愈盛,“你说得倒是轻巧,王从文虽然只是一介草民,可却也是锦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可不敢这样做。且王爷不让太医去王府医治那王小姐,不也是想要从王从文身上拔下几根毛来么?若真是将王从文乱棍打出去了,只怕到时候王爷反而要怨我了。” “哈哈哈哈……”洛轻言闻言便大笑了起来,将云裳抱了起来,“不愧是我洛轻言瞧中的女人,这聪明劲儿,真令人喜欢。” 云裳瞧着屋中其他三人皆是低下头忍住笑意,悄然往门外退去,便抬起眼瞪了洛轻言一眼,待琴依他们三人离开之后才哼了一声道:“大家都在屋中呢,你这人怎生这般胡闹,白白叫她们看了笑话!” “谁敢笑话我们?”洛轻言抱着云裳在软榻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谁敢笑话我们我去找她算账去。” 云裳白了洛轻言一眼,才道:“今儿个王爷瞧着心情极好的模样,可是有什么喜事?” 洛轻言挑了挑眉,笑了起来,“你果真是最了解我的人,今儿个倒确实有那么几件好事。”洛轻言低下头看了云裳一眼,亲了亲她的额头,“朝中好几个虽然官位不高,但是手中有实权的官员都有意投入我的麾下,还有前几日我去拜访的那位老将军也说愿意追随我。” 云裳闻言,瞪大了眼,眼中满是喜色,“竟有此事?这倒确实是好事,我们刚来夏国的时候,朝中人人都关注着我们,可是更多的是在瞧陛下的态度,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七王爷在夏国这么些年,定然是笼络了不少朝中官员的,一比较下来,我们便明显处于劣势。如今有人在自动自发地投入王爷麾下,且今后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王爷的阵营亦是在一日一日地扩大,果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呢。” 洛轻言轻轻颔首,笑着道:“正是呢,不如咱们开壶酒庆祝一下?” 云裳尚未回答,洛轻言便又似想起了什么,“哦,裳儿如今有孕,不能喝酒,那便为夫为裳儿代劳了?” 云裳觉着好气又好笑,却也没有阻止洛轻言扬声吩咐着门外的丫鬟们去准备酒,只笑着看着,心中想着,这人,泰半是酒瘾犯了,故意寻了个借口喝酒呢。 待吩咐了人准备酒水之后,洛轻言才又低下头望向云裳:“明儿个我请了一些个同僚在外面小聚,恐怕不能回来用晚膳了,你莫要等我。”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应了。 洛轻言的兴致极高,一晚上喝了不少酒,喝到眼中都带着几分迷离了,才拥着云裳去歇了,只是精神却也不错,即便是喝得带几分迷蒙之色,第二日一早还是早早地便起了,去上早朝了。 浅音的动作倒也十分迅速,不过第二日下午,便传来了消息,说有好些个今日买了成衣的客人上门了。 云裳想着在府中左右也无事,不如去浅水伊人阁瞧瞧,便安排了暗卫,带了浅酌和浅柳出了门。 到浅水伊人阁外的时候,浅水伊人阁外面已经停了好几辆精致的马车,整个两层的独栋小楼也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大多数倒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云裳命了侍卫去将百姓分了开,才下了马车缓缓朝着店中走去。 尚未走进店中便已经听到了不小的声音传来,满是愤怒:“原本听闻浅水伊人阁中的东西皆是极好的,却不想竟然都是骗人的,我家主子第一次穿,布料竟然突然裂了开来,这衣裳可不便宜,你们赚了钱做出来的东西却这般不堪……” 话音还未落,便是一片附和之声,“就是,我们这还没有穿呢,就已经坏了。” 云裳听见一片吵闹声中传来浅水温和有礼的声音,“还请各位夫人息怒,我这便让人查查究竟是何问题。”< 第四百五十章 用尽手段 云裳笑着走了进去,似是有些茫然地扫了一眼店中坐着的众人,瞧着打扮,倒是大多数都是府中的丫鬟,不过也有脾气急的,自己亲自来了。 “这么热闹,这是怎么了?”云裳噙着笑转过眼望向浅水。 云裳的出现亦是引起了店中众人的注意,云裳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倒也有朝中官员的家眷曾经在宫宴之上见过云裳,眼中均是惊艳中带着几分疑惑。 浅水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请睿王妃安,睿王妃到楼上稍坐片刻吧,草民处置好了这儿的事情便上来。” 不曾见过云裳的人听浅水这般说,便也知晓了云裳的身份,急急忙忙地请安。 云裳笑了笑,让众人免礼平身了,才道:“方才在门外便听里面似乎在说什么布料裂开了?这是怎么回事?” 浅水蹙着眉头叹了口气,连忙道:“今日卖了一批成衣出去,却不想竟然都出了问题,说是布料突然裂了开来。” “哦?”云裳又扫了眼店中的众人,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倒是这店中的常客了,她们店中的东西样式精美,做工也是极佳的,倒是不曾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不知各位可愿听我一句?” 云裳的身份摆在那里,众人怎敢说不,便都喏喏地应了。 云裳笑了笑,才道:“据我所知,浅水伊人阁中卖的不过是东西的样式和做工而已,这两样,浅水伊人阁应当是最好的了,这些个什么布料之类的东西,都是从城中其他店中买的,这布料出了问题,咱们恐怕得找那买不到店家。” 浅水连忙道:“王妃所言倒是属实,浅水伊人阁中所有东西的材料,皆是从城中最好的店中买的,所有成衣的布料都是城中最有名的王记布庄之中购置的。不过各位客人是从浅水伊人阁中买的东西,浅水伊人阁自是应当负起责任来的,我在此承诺,凡事买了这有问题的成衣的,今年在浅水伊人阁定做的衣裳,我们不收分文,还望各位客人海涵。至于这有问题的布料,我这便派人去将王记布庄的掌柜寻来,让他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 浅水伊人阁的店门大打开着,里面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门外围观的百姓耳中,顿时众人便议论了起来。 “免费做一年的衣裳,这可真是赚到了。” “又是王记?听闻王记今儿个可出了不少的事呢,米庄卖陈米被当场发现,还闹到了衙门,酒楼之中在酒中掺水……啧……” 云裳听见这句,目光微微一闪,若有所思。 “可不止呢。听闻王记年前还出过一桩人命官司呢,说有个穷秀才为了给家中重病的老母亲治病,不得已去王记的赌场里面想要试试运气,却不想赢得多了,兴高采烈的准备去给老娘买药,却没想到,竟然被赌场里面的打手给失手打死了。那老母亲每日都去衙门门口敲鼓要状告王记呢,可惜王记家大业大,女儿还是宫中妃子,衙门根本就不接。” 云裳听着外面的议论声,转过头望向浅水,浅水笑了笑道:“王妃楼上稍坐片刻吧。” 云裳点了点头,带着浅酌和浅柳上了楼,推开雅间的门,便瞧见浅音笑眯眯地在屋中站着,“奴婢刚才便瞧见王妃下了马车,还以为王妃马上便要上楼来呢……” 云裳浅浅笑了笑,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端起桌上早已经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王记那些个事情,都是你做的?” 浅音轻轻颔首,“奴婢想着,既是要做,便不如做大了来。那米庄和酒楼确实是奴婢动了手脚的,不过那桩人命官司,却是确有其事的,奴婢不过是让更多百姓知道了此事而已。还有便是传信给了刑部侍郎,让他在那老母亲敲鼓告状之时,正巧路过了一下。” “王从文这下且得头疼了。”浅酌笑了起来。 “他只怕是还会稳一稳,亦或者想要用钱来摆平此事,这个时候,便得要让他知晓,这些事情都是我睿王府的手笔,且让他吃吃苦头吧。”云裳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冷意。 “我们如今可以动用的银两约摸有多少?”云裳转过头望向浅音。 浅音偏着头想了片刻,极快地道:“不多,约摸十万两白银。” 云裳点了点头,倒确实不多。 “我们原本在城中布下的暗桩若是按着我的要求来布的,应当我们手中的铺子也有不少的,你将这些铺子盘一盘,花大价钱在所有王记的店铺的旁边或者对街开一家店,卖同样的东西,但是价格总比王记低一些,也不必低得太多,低一些便可。能开多少开多少,银子的事,我再想想法子。”云裳轻声吩咐着,“且,要快。” 浅音不明白云裳要做什么,却也急忙应了声,“奴婢明白了。” 云裳点了点头,便听见楼下传来了陌生男子的声音,似乎便是王记布庄的管事。一进门便开始一个劲儿的说,那些出事的布料不是从王记买的。 云裳侧耳听着浅水声音中染上了几分怒气:“王掌柜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是昨儿个的事情今日便翻脸不认账了,我手中尚有在王记布庄之中买了布料的凭证,价格花色都写得清清楚楚,王掌柜亲自盖的手印儿。且王记布庄卖出的布料,布料之上都有王记自己特有的绣花标记,王掌柜可以自个儿来瞧瞧,这是不是王记布庄中卖出来的东西。” 那男子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烦,“即便是我们店中卖出来的东西,这布料经了你们的手,你们动没动手脚谁说的准?王记布庄的东西素来都是有口皆碑的,怎么会卖出这般低劣的东西来?且所有卖出去的布料之中,唯有你们店中的出了问题,这是不是太过奇怪了一些?” 话音刚落,便又听见一个十分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掌柜的,您快回店上瞧瞧去啊,冯记成衣店的掌柜说今日卖给他们的布料出了问题,带人来将我们店都给砸了呢。” 下面便没了声音,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便瞧见有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仆从匆匆从浅水伊人阁外面围观的百姓之中挤了出来,快步离开了。 王记布庄之中的布料自然是她命人动了手脚的,可若只是浅水伊人阁的出了问题,便太过刻意了一些,她自是不会犯这样的错的。 她会选择浅水伊人阁,只是因着浅水伊人阁的客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只是一些深宅妇人,可这枕边风一吹起来,便不只是妇人之事了。即便是王从文,也不一定能够得罪得起。可王从文不知晓,方才那布庄管事亦是不知晓,就凭着方才那一席话,只怕王从文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过了半晌之后,下面的人才渐渐散了开去,云裳便也下了楼。 浅水正欲上楼便瞧见了云裳,连忙行礼:“王妃。”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做得挺好的,我先回府了。” 浅水应了一声,便跟在云裳身后送她出了浅水伊人阁。 过了两日,直至第三日,王从文才又匆匆登门拜访,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并未跟着王夫人。 云裳听闻管家禀报的时候,正在看账本,倒也没有刻意冷落王从文,将账本递给琴依,便站起身来让浅柳取了披风来,往花厅走去。 王从文的面色有些不太好,比上次来的时候更苍白了几分。 云裳笑着走进了花厅,“王老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王从文额上青筋跳了跳,猛地跪倒在地,“求睿王妃高抬贵手,放草民一马。” “哦?”云裳挑了挑眉,面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王老爷这话,本王妃便有些听不明白了,不知王老爷所指何事?” 王从文却并未回答,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云裳磕了个头,“草民愚钝,不该惹怒了王妃,还望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绕草民和王府上下一马,王妃上次所言之事,草民愿意。” 云裳倒也不再假装,冷冷一笑,“上次所言之事?王老爷也知道,那是上次的事情了,上一回,王老爷没有答应,如今王老爷再想反悔,可就不是上次的价码了。” 云裳瞧见王从文的面色更青了几分,便笑得更欢快了。 半晌,王从文才咬了咬牙,“王妃如今想要什么样的加码?” 云裳低下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漫不经心地道:“上一次,我提的,是五分之一,今日,便应当是三分之一了……” 说完才抬起头来望向王从文,“王老爷觉得如何?” 王从文面色煞白一片,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半晌没有说话,云裳倒也不急,只轻轻笑了笑,“王老爷好生考虑一下,不过若是今日仍旧谈不成,那下一回王老爷再来的时候,价码定然便又不一样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扳回一局 王从文的身子重重一颤,沉默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云裳倒也不急,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王老爷不必着急,左右本王妃闲人一个,多得是时间。王老爷好生想着,本王妃先去散散步再回来,希望到时候,能够听到你的答案。” 说着便抬起手轻轻遮住嘴打了个哈欠,似是自言自语地道:“自从有了身孕之后这心情倒是愈发的阴晴不定了,倒还真应了一句俗话,这女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云裳说着话便抬脚往花厅门外走去,王从文见状,心中一急,连忙大喊了一声道:“王妃留步,草民愿意,草民愿意。” “哦?”云裳掩住眼中的笑意,转过身来道:“王老爷不会反悔吧?” “不会不会,绝不会。”王从文应得倒是十分快,只是却哭丧着脸,一脸心痛。 云裳倒是就等着他这一句了,闻言便笑了起来,扬声道:“来人啊,将笔墨纸砚拿上来,让王老爷签字画押。” 待浅酌拿了笔墨纸砚上来,王从文才又傻了眼,那纸上早已经写好了内容,便是他同意转让三分之一名下财产的字条。王从文抬起眼来望向云裳,却见云裳面上带着几分柔和笑意,眼中却是一片冰凉地盯着他瞧。 王从文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提笔在字条之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上了拇指印。 云裳见状,便笑眯眯地将那字条拿了起来,看了看,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令爱的伤,待会儿便会有太医上门看诊,本王妃这里也有一些不错的药,稍候便命人送到你们府上。这三分之一的东西嘛,王老爷最近命人准备好吧,尽量是好携带的不打眼的,比如银票地契房契之类的东西,本王妃过两日便派人上门来取。” 王从文连连点了头,面色极其难看,云裳微微一笑,打一棒子自然应当给一颗糖吃:“娴夫人,本王妃自是会让人好生照看着,偶尔也会让王爷多多在陛下面前提携提携。听闻王老爷尚有两个儿子?王老爷放心,两位公子定然也是前程无量的。” 说着便又转了话茬子,“不过本王妃希望王老爷还是莫要与本王妃玩什么花花心思,本王妃素来不喜有人在背后搞动作,若是被本王妃发现了,唔,王老爷可以尽管一试,试试看本王妃是养在后院中温驯的猫儿,还是会吃人的狮子……” 云裳说完,便将那字条交给了琴依,转身朝着花厅门走去:“管家,送客。” 回到了院子中,云裳才露出几分欢喜的神色来,笑眯眯地道:“如今,钱有了。这些钱若是到了手,全部拿去给琴依,让她放心大胆地在王记的附近开同样的铺子,东西要比王记的好,价格要比王记的低,唔,就叫萧记好了。” 浅酌连忙大声应了,亦是无比的开心,“王妃张口要了他三分之一的财物,那王老头便一副心痛得要死的模样。浅音姐姐若是将那些店都开了起来,只怕过不了多久,那什么劳什子王记便会一家一家从锦城之中消失的。” 云裳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点了点头:“只是王从文财大气粗,在锦城商界目前尚且能够一手遮天,要浅音定要多加小心,毕竟如果没有一点儿手段,王从文也无法将王记做到如今这副模样。王从文有些经商头脑,再加上娴夫人在后宫中帮衬着,结交的达官贵人也不少。他这一回栽就栽到了轻敌上,且王爷近日因着禁卫军调遣令之事,风头正盛,他忌惮着王爷的身份。我们必须要乘胜追击,尽快让王从文将该吐出来的东西吐出来,不然若是等王从文缓过了劲来,便难办了。” 云裳想了想,转身吩咐道:“浅柳和浅酌的功夫都不弱,浅柳也是个精明的人,你们明日起便去王府盯着他们清算财物,带上一些暗卫,若是王从文有什么小动作,尽管教训,不必客气。” 浅酌和浅柳应了下来,云裳犹自有些不放心,沉吟了片刻,才道:“尤其要小心,他向七王爷求救。” 两人又应了声,云裳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因着早上看了一上午的账本,有些疲累,便挥了挥手,让三人退了下去,自己躺在软榻上小歇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才刚到申时,洛轻言已经坐在软塌边在看书了,云裳愣了愣,才道:“怎么回来了也不叫我?” 洛轻言笑了笑:“我听琴依说你早上起得早,看了一早上的账本,便没舍得叫你。大夫不都说怀了身孕要好生休息吗?怎生你却突然想起来要看什么账本,还要一个一个的看府中下人的来历什么的了?这些个事情交给管家就好了呀,即便是管家忙不过来,琴依也可以帮衬着吧。” 云裳坐直了身子,抬起手摸了摸发髻,发髻未乱,云裳才笑着道:“寻常府中的女主人不也每日里都要看这些东西吗?我嫁给你之后,因着你府中没有公婆没有妾室通房,本来事情也极少,再加上你府上的管家也算得上是能干的,我便偷了个懒。可是有些东西我终究还是得学,还是要会的,我如今因着怀孕的缘故,可比以前的时候闲了许多了,正好可以好生琢磨琢磨。” 洛轻言静静地听着云裳说完,才点了点头,“嗯,你做决定便好,不过可别把自己累坏了。你累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云裳笑了一声,从软榻上站起了身来。 洛轻言便也放下手中的书朝着云裳望了过去:“对了,今儿个我在宫中瞧见陛下身边多了好些个女官,有两个还是当时选秀的时候我在秀女中瞧见过的,可是你的手笔?” 洛轻言漫不经心地一问让云裳愣了愣,沉默了半晌才道:“这我倒是不知晓,什么时候的事?我有些时候没有进宫了,叫什么你可还记得?” 洛轻言想了想,“昨儿个我都还未瞧见,便应当是昨天晚上或者今日早起的事吧,叫什么名字,这倒是难住我了,我想想。此前选秀的时候的名单我这儿尚有一份,我找找看。” 云裳点了点头,将琴依唤了进来。 洛轻言在一旁找了半晌才将那份名单给找了出来,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似乎便是这两个。”洛轻言拿着那份写着秀女名字的布帛走了过来,指着布帛上的名单与云裳道。 云裳顺着他的手指瞧去,便瞧见上面写着两个略有些熟悉的名字:“苏落,王菀之。” 云裳细细想了想,转过身望向琴依道:“苏落、王菀之二人应当是我们送入宫中的吧,王爷说今儿个在陛下身边见着了,是女官?你可有收到消息?” 琴依连忙摇了摇头道:“是我们送入宫中的,且是前几日皇后娘娘选中的人,昨儿个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并未说过此事,若是真有这回事,应当是今日的事情,再等一会儿等宫中的传信出来了便能够知晓了。” 云裳轻轻颔首,心中却有些疑惑,女官?莫非这是皇后的意思? 傍晚时候宫中果然来了人,却不是云裳他们的人,而是刘文安。 刘文安来的时候,云裳和洛轻言正在用晚膳,一听闻来人是刘文安便连忙匆匆赶到了花厅,刘文安见两人,便连忙道:“陛下传睿王妃入宫一趟。” “我?”云裳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 “可是出了什么事?”洛轻言也急忙追问着。 刘文安轻轻点了点头道:“慧昭仪突然腹痛,太医皆瞧不出是怎么回事,昭仪娘娘求陛下传王妃入宫一趟,还请王妃跟老奴走一趟吧。” 林悠然? 云裳蹙了蹙眉,林悠然怎么会又突然出了事?云裳心中有些焦虑,看了洛轻言一眼,洛轻言便连忙转过身与刘文安道:“睿王妃如今也有了身子,若是要进宫,本王陪着一同进宫吧。” 刘文安倒也没有什么意见,便应了下来,与洛轻言二人一同出了府。 到了宫中,刘文安便带着云裳直奔湘竹殿,陛下、皇后和宁浅都侯在偏殿之中,皇后面上满是怒意,夏寰宇则蹙着眉头手不停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而宁浅却是跪在殿中的。 云裳脚步一顿,目光从宁浅的面上缓缓扫过,才连忙行了礼:“臣妇拜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福,皇后娘娘千禧。” 夏寰宇淡淡地点了点头:“起来吧,你也有了身子,这些无关紧要的礼数能免就免了吧,别动不动就跪的。” 云裳有些奇怪夏寰宇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却也只以为是夏寰宇体恤她的身子,便连忙谢了恩,站起了身来。 “慧昭仪在寝殿,你进去瞧瞧吧。”夏寰宇说着,自己却也站起了身来,率先进了寝殿。 云裳亦是连忙站起身来,跟着夏寰宇走了进去,目光却仍旧忍不住落在皇后和宁浅身上,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奇怪。< 第四百五十二章 见红 云裳跟在夏寰宇身后入了寝殿,夏寰宇便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云裳扫了扫寝殿之中,虽然只是偏殿,不过许是因着林悠然有喜的缘故,屋中的摆设倒也不差,且有好些都应当是新换的东西,比如屏风上的图案和桌椅上的雕花,便都是最近才出的新花样。 云裳隐隐约约瞧见屏风之后似是站着宫人,云裳看了夏寰宇一眼,见他面色有些冷漠地看着那屏风,想了想,便径直绕过了屏风。 屏风之后便是一张红木雕花大床,林悠然便躺在那床上,面色有些苍白,额上隐隐有些冷汗。 “睿王妃……”瞧见云裳进来,林悠然神情才似是松了口气,眼中带着氤氲水汽,“睿王妃,有人要害我腹中的孩子,可是不是湘贵嫔。” 自然不会是宁浅,宁浅本就是她的人,怎么可能害林悠然的孩子。云裳心中想着,却不明白林悠然为何要特意强调这么一句,稍稍愣了愣,才在床边坐了下来,轻声道:“慧昭仪将手伸出来让我把把脉吧。” 林悠然点了点头,将手从被子中伸了出来,林悠然的手微微有些凉,云裳蹙了蹙眉,细细把了一会儿脉,胎气确实有些不稳。 云裳仔细瞧了瞧林悠然的舌苔,又检查了眼睛,应当不是中了毒,也不像是吃了什么会导致落胎的药。 “慧昭仪可否给我讲讲具体情况,为何会觉得腹痛?这腹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云裳轻声询问着。 林悠然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虚弱,“今儿个午后我小歇了一会儿起来,湘贵嫔便过来与我说了会儿话,我们便说一同去御花园中走一走,在御花园中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我便觉着隐隐有些腹痛,我倒也没有在意,又散了会儿步,后来一回来便发现腹痛有些加剧的迹象,还稍稍见了红,我这才慌了神,急忙传了太医来,可是太医瞧了许久也未能瞧出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专程请了王妃入宫。” “散步?”云裳蹙了蹙眉,喃喃道。 林悠然应了一声,“对,就只是在御花园中散步。” 云裳心中有些疑惑,见了红,便是小产的迹象,且胎象确实有些不稳。前段时日她亦是诊过林悠然的脉的,虽然害喜严重了一些,腹中胎儿却是十分安稳的,为何时隔不到十来日,便突然会胎气不稳。 云裳又细细问了最近林悠然都吃了些什么,却也没什么特别的线索,沉默了一会儿,便听见似是有脚步声响了起来,不一会儿便传来了皇后的询问声:“睿王妃,可是瞧出什么来了?慧昭仪的身子究竟怎么了?腹中胎儿可好?” 云裳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启禀陛下,启禀皇后娘娘,慧昭仪确实动了胎气,且见了红,腹中胎儿有些不安稳,不过幸好并无大碍,孩子暂时应当无碍。”云裳轻声应着。 皇后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复又淡淡地移了开去,“可查出来了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对劲了?可把本宫和陛下吓坏了。”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臣妇仔细瞧了,并无中毒迹象,也不像是吃了藏红花或者其他不好的东西,臣妇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 皇后冷笑了一声,才道:“本宫听闻,上一次因着在慧昭仪的屋中出现了一些对孕妇不是太好的东西,因而慧昭仪的胎象一直不是太稳,睿王妃瞧着,若是胎象本就不是太稳,可有可能因为久站或者久坐而导致落胎的?” “若是胎儿本就不太稳的,久站或者久坐是有可能导致落胎的,不过……”云裳话尚未说完,便被皇后给打断了。 “本宫便是知晓湘贵嫔包藏祸心,上回宫宴之中,她那般殷勤地让慧昭仪住到着湘竹殿来,本宫便有些怀疑她心怀不轨,倒果真如此。这明显就是湘贵嫔的阴谋,湘贵嫔借着同住一个宫殿之中便与慧昭仪套了近乎,特意邀慧昭仪去御花园散步,慧昭仪腹中胎儿本就不是太稳,再跟着湘贵嫔一同走了一个多时辰,因而才险些落了胎!”皇后的声音十分冷静,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杀意。 云裳蹙了蹙眉,皇后这是要将这个罪名安在宁浅的头上啊。云裳这才明白了几分,为何方才林悠然会告诉她,害她腹中孩子的人定然不会是宁浅。原来,竟是因为如此。 云裳分明在皇后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惋惜的神色来,想来是在可惜今日林悠然只是有些见红,并未落胎,若是落了胎,宁浅便可背上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了。 只是宁浅表面上是长公主送入宫中的,如今长公主大势已去,按理来说,皇后便会觉得宁浅没有了长公主作为后台,丝毫没有威胁,为何会突然针对起宁浅来呢? 云裳心中这般想着,却也急忙开了口,“皇后娘娘只怕是误会湘贵嫔了,久站或者久坐虽然会让胎象原本就不稳的孕妇有落胎的危险,可是这久站和久坐却至少需要三个多时辰。方才臣妇询问过慧昭仪,慧昭仪与湘贵嫔在御花园中散步不过半个多时辰而已。多散步对身子是有好处的,不会导致落胎。” 皇后闻言,眉头便又蹙了起来,“那睿王妃倒是说说,慧昭仪这般模样,究竟是何原因呢?” 云裳笑着道,“此事定然是有原因的,只是臣妇刚入宫来,许多事情都还未能问明,暂时还无法得出结论,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稍候,待臣妇仔细检查一下。” 夏寰宇点了点头:“那你便好生查一查吧。”说着便站起了身来,朝着外面走去,云裳听见他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睿王,跟寡人一同去议事殿吧。” 云裳听见洛轻言应了一声,门外便没有了动静。 屋中静了静,皇后淡淡地看了云裳一眼,冷冷地笑了一声:“听闻睿王妃的医术是不错的,可是毕竟不是大夫,连太医都无法查出原因来,睿王妃还是不要妄下结论,要知道,这蓄意谋害皇嗣,可是重罪。” 云裳倒也没有丝毫畏惧,轻轻应了一声,方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提醒,臣妇明白。慧昭仪见了红,这屋中不吉利,皇后娘娘还是去外殿稍坐片刻吧。” 皇后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外殿也不见得多干净,本宫在未央宫中等着,你什么时候有了结果便派人来知会本宫一声吧。”说完,皇后变走出了寝殿,云裳听见外面响起了一连串的恭送之声。半晌之后,宁浅才从殿外走了进来。 “你怎么惹到皇后了?”云裳蹙了蹙眉,叹了口气,声音低到只有宁浅与她二人能够听清。 宁浅笑了笑,绝美的脸上染上了一抹戏谑,似是浑然不将皇后方才的刁难放在眼中,“约摸是最近陛下来湘竹殿来得太勤了一些的缘故吧,原本初一十五陛下应当是要去未央宫的。不过,大年初一,陛下呆在湘竹殿了。这接连几日,都一直在湘竹殿中。” 云裳闻言亦是笑了起来:“风头太盛可不是一件好事。” 宁浅仍旧噙着几分笑意,轻轻颔首道:“确实如此,以后我会注意一些的。” 云裳点了点头,才又绕到屏风之后,轻声询问着:“这几日饮食可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林悠然想了想,便确认地点了头:“自从王妃嘱咐我好生注意腹中孩子之后,尤其注意入口和贴身之物之后,我便命人找了几只怀了孕的老鼠,我吃过的所有东西都会给它们都尝一尝,那些老鼠都好好的。” “既然如此,那便应当不是吃的东西上出了问题了。那穿的呢?”云裳复又问道。 “穿的倒都是我置办的,特意从宫外拿进来的。衣服从洗到晾晒,都是我们的人在做的,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宁浅应道。 林悠然点了点头,“是啊,且殿中也再未点过香,连香囊我都取了下来,衣服上也不曾有过熏香。” 云裳闻言,眉头便又蹙了起来,“这便有些奇怪了,既然不是吃的,也非衣物,想必你们寻常接触的东西也是极为谨慎的,且你也没有中什么麝香,什么藏红花的,问题究竟处在了何处呢?” 云裳想了半晌,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觉得头有些晕,便站起身来道:“算了,我脑中有些乱,我出去走走。”说着便让浅柳扶着出了湘竹殿偏殿。 云裳在院中走了几圈,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又走了进去,一走进内殿便微微蹙起了眉头,问正在说话的两人道:“你们说,这屋中从未熏香?” 两人不知云裳为何又问道此事,便点了点头。 云裳吸了吸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是为何我总觉得这屋中有股子淡淡地香味呢,方才我呆在这里面倒是未曾发觉,一出去站了一会儿突然进来便觉着特别明显。”< 第四百五十三章 奇怪的香气 宁浅和林悠然俱是一愣,继而深吸了一口气,面面相觑着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们倒是什么都没有闻见。”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转身望向身后跟在自己身后的琴依,“你可有问道?” 琴依沉吟了半晌,才似是带着几分犹豫地道:“奴婢方才刚进屋的时候隐隐有闻见一点儿,但是味道实在是太淡,因而只消在这屋中站上片刻便闻不见了。奴婢仔细回想了一下,觉着那味道倒是有些似曾相识,应当是在别的地方亦曾经闻见过的。” 云裳还以为琴依也会说没有闻见,心中还想着莫非是自己的幻觉,却不想琴依竟也有同样的感觉,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来。 “既然琴依也闻见了,那便不是我的错觉了。”云裳轻声道。 知晓了屋中有奇怪的淡淡地香味,云裳便带着琴依一同不停地在屋中进进出出,意图从那转瞬即逝的香气之中发现些什么,只是这样来来回回十几趟也没有任何进展。 云裳蹙了蹙眉,便觉着自己的法子似是用错了,既然这香味在这屋中才有,那便应当从屋中寻起。 除夕夜里,云裳给林悠然把脉的时候尚且一切正常,如今却突然动了胎气,想必也不过就是这段时日里面发生的事儿。 且湘竹殿这个偏殿原本应当是无人居住的,应当不会有任何问题,林悠然住到这偏殿中来也应当是极其突然的…… “悠然搬到这儿之后,都带了些什么东西进来?”云裳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声询问着。 林悠然想了想,才道:“此前因着害怕之前店中的东西被人动了手脚,因而我入住这湘竹殿偏殿的时候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带的,衣裳是湘贵嫔吩咐从宫外带入宫中的,吃喝用的器具亦是,这店中所有的家具几乎都是新制的,我入住偏殿三日之后才送过来的。” 云裳目光扫了一圈店中的摆设,照着这般来说,这屋中的所有东西倒是都有可能的。 云裳正想着,琴依却突然拍了拍手,云裳转过头望向琴依,琴依才连忙对着云裳道:“奴婢便一直觉着那香味有些熟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方才奴婢听慧昭仪说起,这屋中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新制的,奴婢才突然想起这是什么味道了。” “什么味道?”云裳连忙追问着。 “新做的木制的家具,一般为了防蛀防虫,防止家具开裂,会在表面上抹上薄薄的一层油,奴婢也不知晓那是什么油,不过那油便是这个味道的。且一般而言,这油的味道散发的还是较为快的,除非是刚做好不久的家具才会有这味道。”琴依行了个礼应道。 “油?家具表面的油?”云裳闻言,沉吟了片刻,便站起身来,凑近林悠然躺着的红木大床的床柱轻轻闻了闻,果真隐隐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云裳又两步走到床边的桌椅旁,弯下腰闻了闻桌子,亦是有那股味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这香味的来源倒是找到了,却有些把握不准问题是不是出在这香味之上,云裳便转过身询问宁浅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各宫各殿的家具皆是内务府在负责定制分发的,悠然搬到偏殿之后,偏殿原本的床和桌椅那些都有些年头了,我便让内务府的人送一套新的过来。”宁浅轻声回答着。 “内务府?”云裳蹙了蹙眉,内务府掌管着后宫所有的需求,人员极为复杂,若是有心之人想要在内务府送过来的东西上动点手脚并不是什么难事。 “奴婢曾经在宁国宫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知晓因着有些主子对这油的味道十分不喜,若是宫中内务府送来的家具那些,定然是需要做好了之后,再阴干一段时日才能送到各宫中的。”琴依听宁浅说起,便轻声道。 云裳目光扫了扫屋中,桌椅是新制的,床是新制的,连床边的屏风都是新制的。若是这香气有问题,那幕后之人的心思之深,可见一斑。 只是,当务之急,便是要确认林悠然会胎气不稳甚至有见红的迹象便是因着这桌椅的缘故。 云裳想了想,便对着林悠然道:“虽然我暂时还不知晓是不是因着这些东西的缘故,不过这屋中你只怕暂时不能再呆了。” 宁浅亦是点了点头,“你先到我寝殿之中休息吧,待王妃将事情查明白了再说。” 林悠然沉默了片刻,才应了声,宁浅便吩咐一旁侍立着的宫人扶着林悠然往主殿中走去,待林悠然离开之后,宁浅才轻声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觉着极有可能便是这些个东西闹的,悠然搬到这偏殿的第二日,我才命人去内务府与他们说了。当时我记得宫人给我的回话是,内务府中说有现成的,很快便会送来。” 宁浅想了想,才接着道:“但是一直到第三日他们才送过来的,我觉着恐怕便是因着有人插手了此事,欲在其中动手脚,内务府不得已才重新做了一套来,又怕我们察觉出端倪,连这气味都还来不及散开,便急急忙忙给我们送了过来。” 云裳心中亦是有此怀疑,想了想,才转身对着琴依道:“琴依你出宫一趟,让马车车夫带你去浅音那里,叫浅音找一个信得过的木匠来。” 琴依点了点头,便欲出门,宁浅却蹙了蹙眉道:“可是即便是找到了木匠,这宫中却也不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琴依闻言,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望向云裳,云裳沉默了片刻,在屋中转了一圈,心思一动,弯下腰取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来,想了想,从床幔遮挡的地方削了一大块雕花的木料来,取了约摸一尺左右长短的递给了琴依,“你小心一些,将这个东西带出宫,让浅音寻的木匠瞧一瞧,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琴依应了一声,将那木头接了过来,四下看了看,才从一旁拿了一根绳子,绑在了自己大腿上,方笑着对云裳行了个礼道:“奴婢这便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将腰间代表着自己身份的玉牌取了下来递给琴依道:“你去向那木匠询问清楚了之后,先回府瞧瞧,若是我与王爷并未回府,你便带着这腰牌进宫来。” 琴依接过腰牌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待琴依离开之后,云裳在屋中来来回回地检查着,宁浅见她不紧不慢地模样,便也急了起来:“王妃如今也有身孕呢,这屋中有不好的东西,可不能多呆,王妃还是去正殿坐会儿吧。” 云裳笑着应了声,便随着宁浅一同去了正殿。 刚到正殿中坐下不久,便瞧见有宫人走了进来,看了看正在店中坐着喝茶的云裳,行了个礼道:“拜见睿王妃,湘贵嫔,皇后娘娘派奴婢来问一下可有什么结果了?” 云裳挑了挑眉,连忙站起身来,笑着应道:“劳烦帮我回皇后娘娘一声,就说还未有什么结果,只是我身子突然有些不适,所以派了人回府取药去了,我现在这儿歇息片刻。” 那宫人看了云裳一眼,面上带着几分不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稍稍弯了弯腰便又退了回去。 云裳笑了笑道:“我刚到这儿来坐下不久,便派人来询了,你这殿中只怕也不干净,你平日里还是小心着些吧。” 宁浅轻叹了口气,“这宫中哪有什么干净的地方,我这儿若是太干净了,只怕皇后便更是事事针对着,有人在这儿盯着,她放心些,我也放心些。而且我自是知晓那细作是谁的,寻常能够让她往回传的也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你心中有数便好。”云裳想了想,亦是觉着皇后疑心甚重,宁浅此番考虑亦是对的。 琴依出宫已经有约摸一个时辰了,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云裳蹙了蹙眉,眉毛微微跳了跳,便听见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拜见陛下,拜见睿王爷。” 云裳和宁浅连忙站了起身来,便瞧见夏寰宇与洛轻言一同走了进来。 夏寰宇扫了扫屋中的情形,便道:“可用了晚膳了?” 宁浅摇了摇头,迎了上去道,“已经派人准备了,陛下可有什么想要吃的?” “寡人倒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睿王想吃什么?”夏寰宇转身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做些桂花糕吧。” 宁浅闻言,转过头悄悄看了云裳一眼,才笑着应了声,叫宫人吩咐了下去。 夏寰宇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看站着的三人道:“坐啊,站着做什么?” 三人坐了下来,宫人便连忙送了茶上来,夏寰宇端起手边的茶,拿起杯盖,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茶杯中的浮沫,半晌,才抬起头看向云裳,似是无比随意地问道:“怎么样了?慧昭仪之事查得如何了?可有眉目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猜测 云裳闻言,挑了挑眉,才笑着应道:“陛下这话便言重了,臣妇不过是个无知妇人,查案寻找凶手这是刑部擅长的事儿,臣妇给人瞧瞧病还行,这其他的,只怕便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夏寰宇闻言,却也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半晌才开了口,说的话却似乎与方才问的问题全然无关,“慧昭仪此人倒是个聪明自持的,懂分寸明事理,只是可惜,还是单纯了一些,难以成得了气候。” 云裳眸光一顿,瞧瞧抬起眼看了看夏寰宇的神色,正待收回的时候,目光却突然与洛轻言碰了个正着。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才笑着道:“臣妇听闻陛下素来喜欢打猎,想必应当知晓,真正聪明的动物总是知道藏在一些目标很大的动物的身后。猎人往往瞧见的便是那庞然大物,却不知晓,它的身后躲着的也许才是真正珍贵的。” 夏寰宇的手微微一顿,半晌之后,嘴角才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来:“哦?” 云裳笑了笑,又道:“不过那躲在庞然大物之后的动物能够隐匿多久不备猎人发现,便取决于那庞然大物能够活多久了。” 夏寰宇微微眯了眯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杯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沉默了良久,才道:“既然如此,那寡人便只得努力地盯紧一些了,以保证那庞然大物能够再那危机四伏的密林之中活得久一点儿。” 宁浅笑了笑,站起身来道:“你们一说起打猎来便没完没了了的,陛下,传膳吧。” 夏寰宇点了点头,应道:“传吧。” 宁浅应了声,便吩咐宫人传膳,宫人摆了整整一桌子的菜,夏寰宇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才抬起头,“都坐吧,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是拘束的性子,又何必在寡人面前惺惺作态。” 云裳笑了笑,倒是有些不明白,这“惺惺作态”这个字,究竟是夸奖还是在提醒。 宫中规矩甚严,用膳自然是不能够发出任何声音的,四人一同用了晚膳,夏寰宇便留在了湘竹殿,与洛轻言在一旁下棋。 宁浅吩咐人准备了一些吃的送到了内殿之中给林悠然,之后便与云裳一同坐在一旁瞧着两人下棋。 棋刚下到一半,琴依便回来了,想来应该是走得有些急,还有些急促地喘着气。云裳看了看正在棋盘上厮杀得厉害的两人,沉吟了片刻,便叫了亲自一同欲往内殿去。 “有什么事在这儿说便是了,往哪儿走呢这是。”夏寰宇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声音波澜不惊,却莫名让人觉着有些冷。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眼目光仍旧凝在棋盘上的夏寰宇,沉吟了片刻,才又坐了下来,对着琴依道:“情况如何?怎么说?” 琴依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夏寰宇,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只是听云裳既然这般说了,便也连忙应道:“奴婢将那截木头给木匠瞧了,木匠说,那木头上的油本来倒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用来刷家具表面的那种油一般是用的桐油,桐油的味道比较大,若是有孕的妇人是最好得少闻的,不然会有滑胎的危险。且就那一截木头来看,似乎为了让那桐油的味道稍稍淡一些,在里面放了一些香料,那些香料亦是对孕妇不太好的,这两者混在一起,效果便会明显许多,若是长期闻着,不出三月,腹中孩子定然不保。” 云裳蹙了蹙眉,这一招倒是极其狠毒的,若不是她嗅觉尚算得上是灵敏,闻到了那味道,只怕不会有人会想到那上面去。 而且即便是被人发现了,那桐油本身便是用来刷在家具表面的东西,宫中所有的家具只怕都是那样制成的,也叫人挑不出错来。 “你们说什么木头?”夏寰宇与洛轻言似是刚下玩了一局,才转过头来望向云裳,淡淡地询问着。 云裳这才连忙站起了身来:“启禀陛下,臣妇先前在慧昭仪住的那偏殿之中发现,那偏殿之中的桌椅,床,屏风,柜子,梳妆台那些皆是新制的,且会散发出一股极其淡的香味,若是不仔细闻定然是闻不到的,臣妇心中有些怀疑,便从慧昭仪睡的那张红木床上取了一小截木头带出了宫,去寻了宫外比较有名的木匠来瞧了。” 方才琴依所言,想必他们皆是听得十分清楚的,自是不必她再重复一遍。 夏寰宇尚未有什么反应,洛轻言倒是蹙起了眉头,走到云裳身边道:“你方才在那屋中站了半日,没事吧?你如今亦是有孕之人……” 云裳笑着拍了拍洛轻言的手,轻声道:“无事,那香味不算浓烈,即便是要起作用也需要在屋中住上几日才会有反应,我不过站了一会儿,没什么关系的。” “且慧昭仪会这般快的出现见红的症状亦是因为慧昭仪本身身子不是太好,害喜也严重,胎气有些不稳,因而才不过住了五六日,便有了反应。不过也幸好她这般快的便出了事,不然若是再过几日,那屋中那些个新制的家具的气味只怕便散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才真正是全然无从下手了。”云裳笑了笑,轻声感叹着。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眼中愈发的冷了几分:“那些个东西是哪儿送来的?” 宁浅连忙应道:“内务府。慧昭仪搬到湘竹殿来之后,妾身瞧着偏殿之中东西都有些老旧,才吩咐内务府准备一套新的送过来。” “内务府?”夏寰宇冷冷一笑,低下头将棋盘上的黑子一颗一颗捡了起来,半晌才道:“刘文安,去将内务府总管带来。” 云裳连忙道:“臣妇以为,传内务府总管,尚不到时候。” “为何?”夏寰宇抬起头来望向云裳,又看了眼有些犹豫的刘文安一眼,“等等吧。”说完又对着云裳道:“你说为何不到时候?” 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才轻声应道:“内务府总管又或者是受人指使做了那一套家具的人不过是那幕后之人的一只手而已,哪怕将那只手砍断了,也未必能够知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有了提防之心,到时候在想要将人抓出来,可就难了。” 夏寰宇蹙着眉头望着云裳,将手中的棋子一颗一颗扔进棋篓子中,一声接着一声的棋子碰撞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哦?那你有何法子?” 云裳想了想,才道:“臣妇倒是想到了一个引蛇出洞的法子,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说。”夏寰宇冷冷地将棋篓子放到一旁,望向云裳。 云裳稍稍沉吟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此事倒是尚需要十来日的模样……” 云裳细细地将自己的想法与夏寰宇说了,夏寰宇沉吟了半晌,手快速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半晌才猛地停了下来,掷地有声地说了一个字:“做。” 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出宫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了,夜里有些冷。洛轻言将云裳小心翼翼地揽在怀中,将她拢在自己的披风之下。 半晌,才上了马车,只是马车上原本放置的火盆早已经熄灭了,马车上亦是算不上暖和,只是好歹没有了夜风,倒也好了许多。 洛轻言似是有些不高兴,在马车上坐了下来便冷着一张脸,一直没有说话。 云裳见状心中便觉着有些奇怪,时不时地抬起头打量着洛轻言,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开了口:“这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洛轻言将云裳抱得更紧了几分,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头埋在云裳的肩膀处,有些闷闷地道:“真想将你藏起来,我们二人隐居起来,不问世事,你也用不着这般辛苦了。” 云裳不知晓他竟是为这件事情闷闷不乐,倒是像个小孩子一般,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我倒是并未觉得有多辛苦,这些时日因着怀孕的缘故,整日都在家中闷着,好歹现在找了个看账本的活儿来消遣着,如今有事可做了,我倒觉得有些兴奋呢。” 洛轻言闻言,抬起头来敲了敲云裳的头道:“若只是看看账本儿我也懒得管,可是宫中心思深沉的人实在是太多,你如今身子不必寻常,我怕你一个不小心便被人算计了。因而我特别不像你入宫,宫中有宁浅,如今又有了林悠然她们帮忙盯着,你能够偷懒便偷懒吧。毕竟,皇后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且还有许多也许我们根本不知晓的敌人。我如今最在意的,便是你的安全了。” 云裳心中一暖,笑着靠在洛轻言的胸前,声音愈发柔了几分:“我知晓的,我会好生注意着的,这件事情了了之后我便安心在府中休养了,如今宫中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倒也可以好生休息休息了。” 洛轻言闻言这才勾了勾嘴角,在云裳额间落下一个吻,“这才乖。” 云裳却突然起了几分兴致,笑眯眯地道:“王爷要不要猜一猜,这一次,究竟是谁指使的?” 洛轻言挑了挑眉,笑着道:“还能有谁,多半便是皇后了。” “皇后?”云裳偏着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我猜不是皇后。我们来打个赌好了,谁输了便得答应对方一件事情。”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好呀,便应了你这个赌约了。”< 第四百五十四五章 通风报信 因着晚上睡得实在是有些晚,第二日云裳起得也稍稍晚了一些,刚起了身用了早膳,管家便将账本送了过来:“今日的账本是庄子上的,庄子上的账本也堆了好些了,这一沓是从我们到了夏国之后接手过来后的全部账本了,王妃也不必急着一日看完。” 云裳随意翻了翻,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刚翻开账本,便瞧见浅柳走了进来道:“王妃,门童来报,说七王妃来了。” “玉彤?”云裳想了想,自上次七王爷在太极殿长跪了之后,华玉彤倒是也有几日没来找她了,七王爷之事也如云裳所料一般,不了了之。 “叫七王妃直接进来吧。”云裳笑着应道。 浅柳应了声,便又走了出去,一会儿便引着华玉彤走了进来。 云裳见华玉彤进来,便随手将手中的账本合上了,放在一旁笑着站起身来道:“你倒是把我的习性都给摸熟了,这才刚起呢,你便来了。” 华玉彤浅浅一笑,却只是轻声叹了一声道:“今日倒是突然冷了下来,方才过来的时候觉着吹在脸上的风像是割得脸疼一般。” 云裳闻言,细细看了华玉彤一眼,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概,华玉彤成亲不到一月,却与成亲前判若两人,这么些时日,眼中便染上了清愁。 “再冷上个把月便要入春了,听闻夏国最美便是春日,所有的桃花全都开了,宛若人间仙境,我去年到夏国的时候正好错过了,今年可得好好瞧瞧。”云裳拉着华玉彤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 华玉彤应了一声,倒似有些心不在焉,“是啊,漫山遍野都是桃花,是极美的。”说着话,目光却在四处乱瞟,“方才我瞧见你似乎在看账本?此前倒是没见你瞧过,我还以为你素来不喜欢这些呢。” “确实算不得喜欢,不过也没什么法子,总是要学着看的。”云裳随口应着,吩咐了一旁正在给华玉彤沏茶的浅柳去拿些糕点来。 “我听闻上次在太极殿外长跪了之后,七王爷回府便传了大夫,无碍吧?”云裳轻声问着,她自是已经听洛轻言说起,自那日之后,七王爷便告了假,早朝都不曾去上。不过算起来,七王爷也跪了差不多二十个时辰,那么冷的天儿,即便是寻常人也不太能够受得住的。 却不料华玉彤听云裳这么一问,却只是带着几分苦涩的笑了笑,低下了头去,“我也不想瞒你,自那日之后,我根本便没有见过七王爷。每次我说给他送些补汤过去,都被他的侍从拦在门外,从来都没有进过屋子。” 云裳微微一愣,倒是不曾想竟然是这样的情形,沉默了片刻,才道:“倒是苦了你了。” 华玉彤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苦不苦的,这大概便是我的命吧,这些日子我也看得分明,我不过是挂着七王妃的头衔而已,其实阖府上下,从未有人将我当作真正的王妃。不过也无妨,很多事情,我虽然不明白,不过却也隐隐约约知晓。这样也好,等睿王爷……” 华玉彤微微一顿,轻轻笑了一声,才又接着道:“之后,我便求一份休书,从此过自己的日子去。” 云裳眼睛微微眯了眯,华玉彤那中间未曾说明确的话,只怕是想要说,等睿王登上帝位之后吧。 “你是个好女孩,自是能够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幸福。”云裳笑着握住华玉彤的手,轻声安慰道。 华玉彤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才似是十分随意地道了一句:“不过七王爷应当没事了,今儿个早上我闲来无事在府中散步的时候,瞧见冯明冯将军进了七王爷的院子。” 冯明?云裳的身子微微一顿,心中快速地闪过此前看过的夏国官员将领的资料,暗自将冯明的生平都回忆了一番,面上却是一副平静模样,“七王爷无事便好,你也不必太担心。” 华玉彤愣了愣,才点了点头。 两人有絮叨了一会儿,华玉彤才起身告辞,待叫了丫鬟送华玉彤出府之后,云裳才抬起眼来望向浅柳道:“我书架上第三排第三本书,给我拿过来一下。” 浅柳应了声,取了书递给了云裳,云裳打开书,闭上眼回忆了一番,才打开书,翻到了一页,手指往下滑,落在了一个人名的下面:冯明。 半晌,云裳才轻轻蹙了蹙眉头:“冯明在此前康阳城之战之后,被夏寰宇派到和康阳城相隔不远的城池驻守。最近并未听到夏寰宇有传召啊,边疆驻守将领非传召不能回锦城,他为何会出现在锦城之中,还是在七王府的府邸。莫非七王爷最近又有什么异动?” “会不会是七王妃认错了?”浅酌立在一旁,听着云裳的喃喃自语,轻声道。 云裳转过头望向浅酌,“我方才听玉彤那般说,便觉着她今日突然来府上多半便是为了此事,因而此前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我虽然不知她为何会将此事告诉我,不过,既然她能够专程来跑这么一趟,便定然是十分肯定的。” 云裳想了想,便对着浅酌道:“冯明的母亲尚在锦城之中住着,你派暗卫暗中盯着一下,冯明是个孝子,若是冯明回了锦城,不可能不去探望母亲,若是有什么异动,便让暗卫回来禀报。” 浅酌连忙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云裳心中仍旧有些奇怪,七王爷与边疆守城将军来往密切究竟是为何?若说是想要借兵力来夺位也不太可能,毕竟远水难救近火。若不是为了帝位,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至于是想要让冯明发兵攻打宁国吧,毕竟宁国和夏国已经签署了和平书了。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便是让冯明在边关制造一些混乱,说是宁国有意挑起事端,而后借机出兵。 可是即便是宁国与夏国打起来,于七王爷也没有任何的裨益,他总不至于想要在她的身上做文章吧。 云裳心中暗自想能够有的可能都暗自想了一遍,却仍旧没有任何的结果,只得蹙了蹙眉,对着琴依道:“琴依,给我准备下笔墨纸砚,我给父皇和母妃写封家书。” 琴依闻言愣了愣,便也应了,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云裳走到书桌旁坐了下来,沉吟了片刻,方落了笔。 待写好了书信,云裳便将书信交给了浅柳,“让暗卫帮我将书信传回宁国,交给父皇和母妃吧。” 浅柳应了声,亦是出了门去。 琴依想了想才道:“王妃是害怕七王爷拿王妃的身份做文章?” 云裳笑着道:“我的身份大家都知晓的,有什么文章可以做的,我是怕他在夏国和宁国的边境上面搞些小动作,若是夏国和宁国交恶,我的身份便是轻言最大的软肋。我自是不希望如此的,能防则防吧。” 琴依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王妃的身份原本是尊贵无比的,可……” 云裳自是知晓她想要说什么,笑了笑没有接话,又重新拿起先前因着华玉彤来了而放在一旁的账本,专心看了起来。 只是账本刚拿起还没有半个时辰,管家便又进来了,“王妃,宫中来人了。” “宫中?”云裳蹙了蹙眉,“谁派来的?” “皇后娘娘……”管家轻声应着。 云裳叹了口气,只怕今日这账本是看不成了。心中想着,便将账本放在了一旁,对着管家道:“我知晓了,你让他在花厅中等等吧,今日我以为不用见客,便只是随意穿了件常服,发髻也随意梳的,我先梳妆。” 管家应了,便退了出去。 琴依连忙给云裳找了一件桃红色绣着云纹的曳地长裙让云裳换了,又给云裳梳了个花冠头,戴了一朵粉红色的芍药花冠。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多半是要进宫的,皇后娘娘素来不喜旁人打扮太过艳丽,如今这年还未过完,穿着玫红色没有什么错处,不过这芍药花冠便算了,随意簪两支步摇便可。”说完,又叫了个丫鬟进来吩咐着:“待会儿若是浅柳和浅酌回来了,便与她们说,我进宫一趟,让她们若是下午无事,便去王从文府上盯着去。” 丫鬟应了,琴依便已经将花冠取了下来,找了两只金色蝴蝶带着流苏的步摇给云裳一左一右的插上了,又拿了一根玫红色发带稍稍点缀了一下。云裳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披了件银色的披风,带着琴依一同往花厅走去。 倒是不如云裳所料,那宫人是来传皇后懿旨的,便是命云裳入宫的。 云裳笑了笑,接了懿旨,便命人准备了马车,往宫中驶去。 琴依掀开车帘看了眼骑着马走到最前面的那宫人,才将车帘放了下来,低声对着云裳道:“皇后娘娘召王妃入宫,多半是为了昨日慧昭仪一事,王妃可想要了应当如何回?” 云裳笑着挑了挑眉,“怕什么,这青天白日的,宫中那么多人瞧着,即便她想要对我做什么,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平白给人留下把柄。” 琴依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两人便不再说话。< 第四百五十六章 孕事 琴依所料不差,皇后果真是为着昨儿个慧昭仪之事来的,且似乎十分不悦的模样,云裳一进未央宫,刚跪下请安,皇后便不冷不热地开了口:“本宫还以为,本宫已经传不动睿王妃了呢?” 这罪名安得倒是有些严重了,云裳心中想着,面上挂上了一抹怯怯的表情:“臣妇不敢。” 话音刚落地,皇后便冷笑了一声,“不敢?睿王妃有什么不敢的?本宫昨儿个离开湘竹殿的时候分明吩咐过的,若是慧昭仪之事有了结果,便来未央宫禀报本宫一声,结果睿王妃可让本宫好等啊,这都快一天过去了,若不是本宫传召,只怕睿王妃也想不起此事的。” 云裳闻言,连忙道:“皇后娘娘息怒,请容臣妇解释一番。” “好啊,你倒是说啊,本宫倒是想瞧瞧你尚有什么样的借口。”皇后冷哼了一声,落在云裳身上的目光带着几分嘲讽。 “臣妇昨日在湘竹殿中查探了一会儿,陛下便过来了湘竹殿,向臣妇问起此事,臣妇便禀明给了陛下。臣妇离开湘竹殿的时候已近子时,臣妇想着皇后娘娘应当已经歇了,不敢打扰,便直接出了宫。且臣妇离开的时候,陛下说他会与娘娘说,臣妇便以为陛下……是臣妇的错……”云裳声音十分地轻,最后还直接将责任推倒了夏寰宇身上,左右她相信,皇后定然是不敢去质问夏寰宇的,且皇后定然不会想到,她竟然敢拿夏寰宇来撒谎。 皇后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眉头越蹙越紧,半晌才冷声道:“陛下自是会与本宫讲,只是陛下早上要早朝,本宫不知缘由亦是很正常,你难道并未想到此处?未能够与本宫说明情况自是你的错,你可知罪?” 云裳连连应道:“臣妇知罪。” 皇后又哼了一声,才道:“所以昨儿个你都查出了什么来?” 云裳连忙道:“臣妇将慧昭仪屋中的东西都全部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恐怕是因着慧昭仪身子本就弱一些,加之如今天冷,寒气入侵的缘故吧。” 皇后眸光微动,端起手边的茶杯,冷声道:“知晓自个儿体弱还去御花园散步,照她那身子便应当好生呆在屋中,烧着火盆儿躺着,自己身怀龙嗣还这般不注意着。” 云裳沉默了下来,不知晓皇后这提议是随口一说,还是什么…… 若皇后是有意为之,那这话背后隐匿的意思便实在是有些多了,那屋中那么多新刷了桐油的家具,本就对林悠然腹中胎儿极其不利,若还将门窗关着来烧着火盆儿,只怕用不了多久,林悠然腹中的孩子便没了。 “是,臣妇已经与慧昭仪说了,让她这段时日便呆在寝殿之中好生休养,待胎象再过稳一些,便可出门走动走动。”云裳轻声应着。 皇后点了点头,才冷冷地道:“你起来吧,你腹中尚且有一个呢,若是被睿王瞧见你在本宫这儿跪着,指不定要如何与本宫闹呢。” 云裳应了声,站起身来。 皇后喝了口茶,才淡淡地道:“既然慧昭仪这般信任你的医术,你便给她开一记安胎的方子吧。也省得她总是觉着,这宫中人人都想要害她腹中的孩子。” 云裳不明白皇后为何这般说,思量了片刻,心中想着,若是她开了方子,慧昭仪一旦落了胎或者那药出了什么问题,她可就有口难辩了,因而便笑着道:“是药三分毒,臣妇倒是觉着,这安胎药总归也是药,还是得少喝的。” 皇后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呵,反正慧昭仪听你的话,你说如何便如何吧。” 云裳听那话中带着几分轻讽,却也只当没有听见。 云裳一个劲儿的退让,且还搬出了夏寰宇来,皇后便也无法,只冷冷地说了几句便也放云裳离开了,云裳走出未央宫的时候,正瞧见有几个穿着有些奇怪的女子往未央宫来了。 说穿着奇怪,是因着那几个女子身上穿的衣裳,不像是宫女所穿,也不像是嫔妃的模样。云裳盯着那几人看了一眼,便瞧见尽是一些有些眼熟的面孔,心中顿时了悟,只怕这便是所谓的女官了。 云裳想了想,左右已经进了宫,不如再去湘竹殿走一趟,便带着琴依直奔湘竹殿而去。 宁浅和林悠然正坐在殿中喝茶说话,见云裳来了,宁浅面上倒也不奇怪,笑着站起身来道:“我才听宫人说王妃刚刚去了未央宫,还在担忧皇后会不会找你的茬儿,正和悠然说,要是过会儿你还未出来,我便去未央宫瞧瞧去。” 云裳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笑了笑道:“她倒是想找我的茬,不过大家都瞧着我进去的,总也不可能坐的太过分。我方才倒是在未央宫外瞧见了几个女子,据闻是新选的女官?” 宁浅闻言,点了点头道,“是,听说原本陛下身边也是有女官的,主要做一些整理折子,拟旨的事情,原本的太子妃便是做过女官的,后来太子妃嫁给了太子之后,女官之位便一直空了下来。皇后娘娘瞧着最近陛下政务繁忙,便向陛下谏言,说不如再恢复女官制,选几个女官出来,也好给陛下分担一些。陛下便也没有阻拦,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便在宫中大肆选拔,还搞了一场比试,拉着陛下做了考官,选了几个出来。如今这几个都只是暂时的,最后女官只会有两人,轮流着跟在陛下身边。”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倒是起了几分心思,照宁浅这般说来,这女官倒是能够接触到官员的奏折,也能够第一时间知晓夏寰宇的一些个旨意。若是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安插上人,于睿王府倒也有些好处。 “我起初也想着在这女官人选中做些手脚,可是这选择权在陛下手中,且陛下考核实在是有些严格,询问的都是一些政务上面的东西。寻常的大家闺秀哪里知晓这些,我的人尚未过第一轮考核便被刷了下来。”宁浅轻叹了口气,似是有些遗憾。 云裳浅浅笑了笑,转过身与琴依交换了一个神色,眼中带上了一抹笑意,是啊,寻常大家闺秀哪里知晓那些,可是她们训练出来的女子,知晓的可就不止是那些了。 云裳转过身望向林悠然,轻声问道:“今日可觉着好些了?” 林悠然点了点头,细声细语地应道:“往日总觉着有些胸闷气短,今日也没那种感觉了,轻松了许多,多谢王妃。” 云裳笑了笑,“谢我作何,不过这几日你这戏可得做足了,莫要被人瞧出了什么端倪来,你这几日便呆在寝殿之中,不要出门了,若是有人来,也命人以身子不舒服给回了吧。” 林悠然轻声应了下来,便站起了身来,“我这便回寝殿了。” 云裳轻轻颔首,林悠然便带着宫女走了回去。 云裳望着林悠然的背影,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些日子,林悠然都放在你殿中的,觉得如何?” 宁浅浅浅笑了笑道:“是个聪明的女子,懂得如何在受宠的时候让别人嫉妒,却又知晓在陛下面前柔情似水,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十分明白在宫中的自保之道。” 顿了半晌,才又道:“只是可惜……” 云裳与宁浅已经认识这么些年,宁浅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云裳自是知晓,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一个角儿总得有人来唱,不然,这一出戏该如何演下去?” 宁浅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沉默了一会儿,宁浅才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对着云裳道:“前几日皇后娘娘召苏家夫人入了宫,据未央宫侍候的人说,皇后娘娘似是想要让苏家夫人悄悄打探有什么利于受孕的法子。”宁浅说着,便笑了起来,“这两日,陛下又封了几个今年新入宫的秀女,皇后娘娘最近实在是有些着急了。”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自是要着急了,她虽然贵为皇后,可是膝下唯有太子一个儿子,如今太子已经没了。且这后宫之中,新人会越来越多,眼瞧着新入宫的嫔妃都有了身孕,她怎能不急。” 宁浅点了点头,又凑近了云裳一些,“我倒是觉着,这是个机会……” 云裳挑了挑眉,便明白了过来,嘴角亦是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回睿王府的路上,云裳一直在想宁浅所言之事,马车到睿王府门前停下来的时候,云裳心中便有了几分打算,一踏进睿王府便对着管家道:“我记着我刚怀孕那会儿,请了不少大夫到府上来帮我瞧的,其中似乎有好几位都号称是什么妇科圣手的?你明儿个去帮我请到府中来一趟吧。” 管家愣了愣,“王妃可是身子不适?”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没事,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一问。” 回到院子中,洛轻言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桌后看着书,听到云裳掀帘子的声音,便探过头来朝着门口望了过来,“我一回来,便瞧见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你这是去哪儿了?”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外面分明有好些个丫鬟呢,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你没有问管家?” 洛轻言撇了撇嘴:“懒得问。”竟像是闹起了别扭。< 第四百五十七章 方子 云裳一下子愣住了,呆愣愣地看了洛轻言半晌,才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走到洛轻言身后抱住他,笑眯眯地道:“怎么总觉得这屋子里一股子怨气呢?” 洛轻言闻言,也笑了起来,轻声应道:“是啊,可不是么?” 云裳笑着松开抱住洛轻言的手,走到他身旁坐了下来:“先前被皇后娘娘召进宫中了,还以为你瞧见院中没人会问管家呢。” “皇后?”洛轻言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转过身来望向云裳,“皇后找你做什么?可为难你了?”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没什么,不过是问一问昨儿个慧昭仪之事,我将一切都推给了陛下,她自是无话可说的。” 洛轻言闻言,笑了起来,“算你聪明,不过以后若是她再召你入宫,便让人给我传个话,不然我会担心的。” 云裳笑着应了,洛轻言才又道:“对了,再过十来日便是陛下万寿节,届时其他各国都会派出使臣来锦城朝贺,你猜宁国派的人是谁?” 云裳偏着头想了想,“约摸是刘琦琰吧,他如今在朝中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且又是皇后的兄长,派他来也合适。” 洛轻言却笑得带着几分神秘地摇了摇头,卖着关子道:“非也,非也。” 云裳瞧他一副得意模样,便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德性,总不至于是我父皇亲自来吧?” “那倒也不是,不过来的人应当会令你欢喜的。”洛轻言笑着道:“皇兄派了萧远山来。” 云裳眼中一亮,却也隐隐有几分疑惑:“外祖父?可是外祖父不是早已经辞官归隐了吗?陛下万寿节也算得上是盛会了,是大事,父皇怎么会派外祖父来呢?” 洛轻言笑着揽过云裳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方轻声道:“你还不知?皇兄下旨让你外祖父官复原职,任太傅,负责教导皇子晨曦。” 云裳闻言,顿时大喜,“好,好好好,我此前还想着让刘琦琰给晨曦做老师呢,却不想父皇竟然将外祖父请了回去,这自然是最好的,晨曦有外祖父教导,以后定然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洛轻言轻轻挑了挑眉,笑着道:“若我没有记错,晨曦应当不过才一岁多吧,你怎生就这般肯定,他会登上皇位?” 云裳坐直了身子,嘴角噙着一抹无比自信的笑容,“我自是知道的,除非晨曦自己不愿意,否则,宁国的下一任帝王,必定是他。” 洛轻言亦是笑着,半晌没有开口,云裳想了想,才将今日华玉彤来说的事情与洛轻言说了:“玉彤今日过来了,说七王爷今儿个早上召见了冯明冯将军。” “冯明?”洛轻言蹙了蹙眉,转过眼望向云裳,“冯明不是驻守在康阳对面的淮西么?怎么可能出现在七王府?” 云裳点了点头:“我亦是这般想的,只是玉彤倒像是十分确定一般,我想着冯明的母亲尚在锦城之中,且冯明是出了名的孝子,若是他回了锦城,哪怕是悄悄的也定然会去探望他的老母亲。我便派了暗卫守在冯明母亲的府外,若是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知晓情况。”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这老七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安分呢,看来,我也不能够任他在胡意妄为了。” 云裳一听洛轻言这般说,便知晓七王爷只怕是要遭殃了,心中满是好奇,连连追问着:“你要做什么?” 洛轻言拍了拍云裳的头,摇了摇头:“好奇鬼。”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他不是老是以自己是病人自居吗?总是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来做掩饰,我便亲自来戳穿了他的伪装。可还记得曾经为你瞧过病的那雪岩神医?” 云裳自是记得的,那还是云裳刚回宫不久的事情,便是那一次去靖王府,让云裳与洛轻言一同联起手来,对付皇后的。 “我此前救过雪岩一命,他应我可以为我做三件事情,我曾经在战场上受过一次重伤,便是请他来为我治好的,那算一次,你那次算一次,也尚且还有一次。我明日便去禀报了陛下,请雪岩神医来为七王爷治病,我倒是想要瞧瞧,他是要抗旨不尊呢,还是让雪岩为他治病,无论他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定然不会让他好过。我觉着我忍他已经够多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们作对。”洛轻言冷冷一笑,眼中俱是冷漠。 云裳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抹沉思。 第二日云裳起得亦是极早的,穿衣梳妆之后,便坐到书桌后看起了账本,庄子上的账本几乎都是一些琐碎的进进出出,加之庄子上的帐房做账不比府中的细致,看起来十分吃力。云裳花了近一个半时辰才看完两本,吃了些点心喝了些茶水便又拿了一本来翻着,眼中却突然亮了起来,复又看了看账本最前面写着的庄子名字:“源山庄,这个庄子是在何处的?” 琴依不知云裳为何这般问,想了想,才应道:“便在城东不远。”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将账本递给了琴依:“这源山庄倒是有一位好帐房先生,瞧这账,进进出出都十分清楚,且分门别类,将所有进出分成了大项,清晰明了,倒是省了我好些功夫。”云裳说着,便又拿了一本源山庄三四个月前的账本来瞧,只是一打开便皱起了眉头。 “咦,都是源山庄的,为何这一本却和其他庄子的没什么区别呢?” 云裳索性将源山庄的所有账本都取了出来,细细看了看,发现也唯有第一本是那个模样,心中更是有些奇怪。 “只怕是新换了帐房先生吧。”琴依笑了笑,将那账本重新递还给了云裳。 云裳点了点头,“应当是如此。” 看了一早上的账本,云裳亦是觉得有些疲惫,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站着往窗外望去,外面倒是个好天气,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冬日的阳光最为温和,懒洋洋地洒在竹叶之上。 云裳瞧着,便有些心动了起来,想了想道:“今儿个天气正好,待会儿我们出府走一走吧,顺便去国公府瞧瞧去。” 琴依应了一声,便开始准备起来。 云裳瞧见管家带着几个人进了院子,那几个人有男有女,面孔倒是有些熟悉,云裳想了想,便出了内室,走到堂屋中坐了下来。 “王妃,这几位便是锦城中出了名的妇科圣手。”管家见云裳坐在屋中,便连忙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 云裳的目光落在身后那几人的身上,那几人慌慌张张地行着礼:“草民拜见睿王妃。” 云裳浅浅一笑,轻声道:“起来吧,不必拘束,今儿个叫你们来,是因着我一位朋友想要问一些问题,只是有些不太好开口,便让我来帮着问一问。是这样子的,我那朋友年岁有些大了,约摸四十来岁,此前倒也生过孩子,只是最近又想要一个,可是怎么也怀不上,想问问,你们可有什么好一些的调理方子。” 那几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半晌,才有一个中年女子道:“此事最好是本人来我们给她把个脉仔仔细细地瞧一瞧最好,不过照常理来说,若此前有过生育,便并非不孕。四十岁年岁倒是有些大,不过也并非不能怀孕,若是久久不孕,多半是宫寒的缘故,用调理宫寒的方子调理一段时日,应当便可改善许多。” 云裳细细应了,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让管家给几人打赏了一些银子,送出了府。 琴依在屋中听得分明,待人都离开了,才走出内室轻声道:“王妃是为谁问的呢?”心中有些疑惑,并未见王妃有什么四十来岁的朋友啊? 云裳喝了口茶,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我啊,是为皇后娘娘问的。皇后娘娘最近可为这件事情操碎了心,我们的人既然想要讨皇后娘娘的欢心,自然便要为皇后娘娘分忧了。” 琴依愣了愣,才明白了过来。 云裳笑了笑,走回了内室,走到书桌前将方才那几个大夫所说的方子中的药材一一写了下来,盯着那方子瞧了半晌,才又将其中两位药划掉,换成了另外两味。 云裳转过身从书架上翻找出一本医书来看了会儿,又在那方子后面添了两味药,沉吟了片刻,换了左手执笔,将那方子重新誊写了一遍,才递给了琴依。 “让人捎进宫中,你想想交给谁比较合适,让她想法子让皇后知晓这个方子。” 琴依接了过来,面上却带着几分犹豫:“可是皇后娘娘那般多疑的人,定然是不会用这样来历不明的方子的啊。” 云裳笑了笑,眼中带着一抹自信之色:“若是寻常,定然是不会用的。可是现在,却不一定了。我相信她多半会让人去查验这方子是否可靠,哪怕是再高明的太医,也瞧不出这方子的问题。她一定会用的,因为她别无选择。”< 第四百五十八章 宫闱往事 用了午膳,阳光更好了几分,云裳瞧着欢喜,便带着琴依出了门,乘着马车朝着国公府而去。刚走了不到一刻钟,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云裳蹙了蹙眉,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询问之声,声音尚且带着几分轻喘,“请问车中可是睿王妃?” 云裳朝着琴依使了个眼色,琴依便掀开了马车车帘探出了头问:“有什么事吗?” 云裳从那马车车帘中朝着那说话的人望去,眉头便蹙了起来,马车外站着的人,似乎是柳吟风的仆从。 那仆从亦是瞧见了云裳,便笑了起来:“启禀睿王妃,我家主子请睿王妃楼上喝一杯茶。”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对着琴依道:“走吧。” 琴依倒是不知道那人口中的主子究竟是谁,只是瞧着云裳的神色,想来应当是认识之人,便点了点头,推开了马车车门,率先下了马车,才又扶着云裳走了下去。 那仆从笑眯眯地带着云裳往回走了一段路,便到了龙凤楼门前,那仆从一面走还一面笑呵呵地道:“方才主子正喝着茶呢,往外一瞧便瞧见了王妃的马车,连忙吩咐小的来请王妃上来,小的追着王妃的马车跑了好一段路呢,才追上了。也幸好是在闹市之中,马车跑不快,不然就是给小的再多一条腿,也是追不上的。” 云裳没有应,那仆从又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也不知道主子眼睛怎么就那般尖,坐在楼上也能发现是王妃的马车。” 云裳轻轻蹙了蹙眉,那仆从便没有再说话,引着云裳上了二楼,走到了最里面,推开了右侧的雅间门。 门一打开,云裳便瞧见柳吟风坐在桌子后面,笑吟吟地望着云裳。 琴依亦是瞧见了柳吟风,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想着,这不是那夏国的军师吗?为何竟然似乎与王妃十分熟稔的模样? 正想着,柳吟风便开了口:“阿云,快进来坐。” 琴依听见柳吟风的称呼,险些被雅间的门槛给绊了一跤,连忙稳住身子,抬起头看了云裳一眼,却见她面色淡然,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的模样,心中便又忍不住猜测了起来。 这人究竟和王妃是何关系呢? 琴依尚沉吟在惊诧之中,柳吟风倒是已经极其自然地起了身,为云裳倒了一杯茶,笑着道:“你有了身孕不能喝浓茶,这是我让掌柜现泡的枣茶,你试试看可喜欢?” 云裳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来吹了吹,才浅浅尝了一口,方道:“挺好的。” 柳吟风闻言,面上笑容更浓了几分,“喜欢便好。”说着便放下了茶壶,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望着云裳道:“瞧着这方向,你是要去国公府?” 云裳轻轻颔首,应了一声:“是。” 柳吟风目光往下稍稍挪了挪,落在云裳尚未隆起的腹部,嘴角的笑容便淡了几分,“也好,自你怀孕以来似乎便极少出门了,出来走走也是好的。”顿了顿,似是害怕自己表现的太过殷勤,惹云裳不高兴了,便又急忙转了话茬子:“听闻你与七王妃倒是走得有些近呢?” 云裳端着茶杯的手轻轻敲着茶杯杯壁,听柳吟风这般问,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这话的感觉,倒像是他一直在派人盯着她的动静呢。 沉吟了片刻,云裳才深吸了口,点了点头:“玉彤本来便是国公府出来的,本就是亲戚,如今又成了妯娌,走得近些也是应该。” 柳吟风见云裳似是有些不高兴,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夏侯靖不是什么好人,你与华玉彤走得这般近,我担心夏侯靖通过华玉彤对你不利。我此前在七王府见过华玉彤两次,她性子单纯,只怕被利用了也不知晓,你自己多加小心。” 云裳听柳吟风这般说倒是十分诧异,这才抬起头来望向柳吟风,声音中亦是带着几分疑惑:“按理说来,你是柳晋的义子,七王爷亦是要喊你一声舅舅的,且据我所知,七王爷可是你一手调教的,我以为你应当是更袒护他的……” 柳吟风听云裳这般说,便低下了头,嘴角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算起来正是我的不是,他母妃希望他不必胸有大志,只需一生平安即可。可是我却无法拒绝他的请求,教会了他太多他不应该学的东西。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连我也有些不了解他了,才知晓自己竟是做错了。” 云裳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他的母妃,柳妃?” 柳吟风点了点头,并未开口,眼中却有一抹痛楚之色一闪而逝,快得连云裳都不曾瞧见。 云裳倒是被柳吟风勾起了几分兴趣来,脑中稍稍转了一转,才笑着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十分好奇,在宁国的时候,七王爷几乎算得上是亲手杀了自己的皇兄的,太子死在七王爷的阴谋之下,可是陛下却一个劲儿地袒护七王爷。其实那时候七王爷是已经被王爷抓住了的,陛下竟亲自登门,求王爷放过七王爷。我一直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 柳吟风的手轻轻颤了颤,眉头轻蹙,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才道:“兴许是因为陛下觉着自己有愧于七王爷的缘故吧。” “有愧?”云裳笑了起来,“论起愧疚来,陛下不是应当对睿王爷更愧疚几分吗?” 柳吟风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痛楚之色,“这件事情应当算是宫闱禁忌了,你还是莫要知晓得好,知道太多,亦非一件好事。” “哦?”云裳挑了挑眉,微微一笑,便不再追问,笑了笑道:“我瞧着七王爷的身子似乎一直不太好的模样,我倒是认识一些个医术精湛之人,若是七王爷愿意,不说保证药到病除,只是应当会比如今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好上许多。” 柳吟风闻言,半晌没有开口,过了许久,才笑着对着云裳道:“茶快凉了。” 云裳笑了笑,方才分明是他先提起七王爷的,如今却又泰然自若地转了话茬子,反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不过也无妨,既然这件事情发生过,便定然会有人知晓。 云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枣子的甜香气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云裳浅浅笑了笑,便站起了身来,“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去国公府了,若是再晚些时候,只怕回来便天黑了,告辞。” 柳吟风点了点头,让身旁的仆从送云裳下了楼。柳吟风目光缓缓望向窗外,瞧着云裳上了马车,才收回了目光,外面路旁的柳树尚未发芽,光秃秃地枝条低垂着。 柳吟风眉头笼着一抹清愁,半晌,才轻吟了一句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柳妃,柳霏雪,柳吟风……” 马车之上,琴依一直静静地看着云裳,那目光实在是有些灼热,看得云裳忍不住转过了头,挑了挑眉问道:“怎生这样看着我?我脸上可是长了三个眼睛?” 琴依笑了笑,方转过了头,“我们的小公主果然长大了,如今出落得倾国绝尘,许多公子哥都喜欢,方才那柳公子,我一瞧便知晓他定然是喜欢王妃的,那眼中的情意怎么掩都掩不住的。只是王妃如今毕竟已经成了亲,且又有了身孕,最好还是与他保持一些距离吧,毕竟人言可畏。” “知道啦……”云裳有些好笑地望着琴依,伸出手揽住琴依的胳膊道:“我自是明白的,只是这柳公子此前救过我的命,他命人来相请,我自是不好拒绝的。不过我以后会注意,哪怕是与他相见,也选一个人多些的地方。” 琴依轻轻点了点头,“王妃素来是懂得分寸的。” 云裳带笑应了声,心中却仍旧抹不去好奇,夏寰宇究竟为何对七王爷这般宠溺,照柳吟风方才吞吞吐吐的说法,多半与柳妃有关。待会儿倒是可以问一问国公夫人,这些个宫闱秘史,国公夫人应当也是知晓的,不过因着某些原因,不能再提罢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国公府,琴依扶着云裳下了马车,门童早早地便瞧见了睿王府的马车,便连忙走到马车前笑着道:“王妃来了。” 云裳应了声,笑着问道:“外祖母现在在做什么?” 门童连忙道:“在后花园中听几位小少爷背书呢。” 云裳一听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几个小的都是人精,且性子都是皮实的,倒也能够给国公府带来不少欢声笑语。 门童引着云裳到了后花园,便瞧见国公夫人正躺在躺椅之上懒懒地晒着太阳,面上带着笑容望着难得端端正正坐在小凳子上的几个小的。 几个小的坐得笔直,连最顽皮的延儿都似模似样地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背着。 “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以《损》推演。”阵阵读书声传来,云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国公府果然是世代尚武的,孩子还这般小,便已经在背兵法书了。 “婶婶,婶婶……”方才还坐得端端正正的延儿一见到云裳,便将受众的书一合,站起身来,朝着云裳挥了挥手。 “延儿。”国公夫人蹙了蹙眉,“坐下。” 延儿只得乖乖坐了下来,瘪着嘴继续跟着读着。 云裳见着他那般模样,亦是觉着好笑,笑眯眯地走到国公夫人身旁站定,“外祖母……”< 第四百五十九章 往事 国公夫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丫鬟道:“去给睿王妃搬一把椅子来。”吩咐完才转过身望向云裳,“怎么样,最近肚子里那小的有没有折腾你?”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倒是乖觉得很。怀孕这段时间以来,除了稍稍会觉着困一些,吃喝都无碍,也从未有过害喜的症状。” “不错,这么小便懂得体贴自己娘亲了,长大了铁定是个懂事的。”国公夫人听云裳那般说,便笑了起来。 丫鬟将椅子抬了出来,云裳便在国公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云裳想起先前柳吟风的话,便抬起眼看了看正在读着兵书的几个小孩,思量了片刻,才开了口:“方才在来的路上遇见了柳吟风柳公子,与他聊了两句,也不知怎么地,就说到了七王爷身上……” 国公夫人闻言,便转过了身,看向云裳,“哦?七王爷怎么了?” “倒是没什么,最近那柳侧妃的事情不是闹得那般厉害么,七王爷前几日还在太极殿外跪了两日呢,我因着这事便也想起此前在宁国的时候,不知外祖父可有与外祖母提过此前宁国发生的一些事情?”云裳细细地斟酌着字句,目光不时查看着国公夫人的神色。 国公夫人转过头,摇了摇头:“不曾提起过。” 云裳便接着道:“太子之死,其实是七王爷联合李静言还有仓觉青肃一同所为,算起来,七王爷应当是主谋。当时因着七王爷意欲嫁祸给轻言,轻言便将七王爷抓住了,囚禁在了王府,是陛下亲自登门,让轻言放了七王爷的。” 云裳见国公夫人轻轻拧了拧眉,便顿了顿,才又接着道:“那时我便有些奇怪陛下对七王爷的态度,似乎有些,太过纵容了。” “我之前倒也打听过一些,说是与柳妃有关。我便觉着有些疑惑,按理说来,陛下最对不起的不是轻言嘛,为何对七王爷却……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呢?”云裳抬起头,轻声询问着。 国公夫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半晌,才叹了口气,“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其实那时候我和你们外祖父基本已经不问世事了,知晓得也不多,你既是想知道,我便说与你听听吧。” 丫鬟为云裳放了一杯果茶在一旁,云裳伸出手试了试果茶的冷热,才收回了手,听着国公夫人说话。 “柳妃叫柳霏雪,陛下认识她,是在翎儿刚刚去了没多久的时候。翎儿去了之后,陛下一直不相信翎儿没了,连着近一年的时间,都带着人在翎儿失踪的附近寻人。那边山多,那是快要到翎儿忌日的时候,陛下想去翎儿失踪的地方走走,便带了几个侍卫便去了,不想竟然下起了暴雨,山路湿滑,陛下不甚滑倒,从山坡上跌落,是柳霏雪救了他。”国公夫人的声音中不见波澜,却隐隐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讽,云裳心中有些疑惑,却并未问出声来。 “柳霏雪……容貌其实是有三分像翎儿的,陛下迷蒙之下,便宠幸了她。后来就将她带入了宫中,原本只是一个屠夫之女的柳霏雪便平步青云,直接便被封为了嫔。柳妃曾经落胎两次,直到入宫第四年,才生下了七王爷。七王爷自幼聪明伶俐,深得陛下疼爱。”国公夫人面色突然轻轻蹙了蹙。 “后来,七王爷五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便应当是因为那件事情,陛下才会对七王爷这般纵容。那日也是翎儿的忌日,夜里陛下一个人去此前与翎儿相识的地方去走走,也不知为何,便突然入了魔症发了狂,柳妃便是那夜被陛下亲手所杀,七王爷也被陛下重伤,因而留下了病根子。”国公夫人冷笑了一声,半晌没有再说话。 云裳闻言有些怔愣,这些几乎与云裳此前听到的传言全然不一致,都说柳妃是被皇后设计毒害的,而七王爷也成了宫斗中的牺牲品,被下了毒,才留下了病根子的。 云裳细细思量,却觉着国公夫人的这种说法几乎到处是漏洞,全然站不住脚啊,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口,“陛下怎么会突然发狂呢?且陛下那日若是去怀缅母妃,即便是发了狂,又为何柳妃会突然出现还被陛下所杀呢?” 国公夫人闻言,便又哼了一声,笑着道:“连你这个局外人都一听便知晓这件事情蹊跷得紧,却偏偏有人信了,皆说是翎儿见不得陛下有了新人,鬼魂作祟,杀了柳妃,伤了七王爷。陛下还专程请了许多道士和尚来,那些所谓的高人亦是这般说,流言愈演愈甚,陛下便杀鸡儆猴,杀了几个胡乱传流言蜚语的,下令不得再提起此事,此事才告一段落,却成为了宫闱之中不能说的秘密。也因为如此,老爷才彻底绝了心思,从此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云裳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国公夫人提起此事时,眼中是带着几分冷漠的,连语气也是嫌恶的。此事泰半是有人利用华皇后来处置了柳妃和七王爷,只是陛下却并未为华皇后辩解一句,甚至并未调查过真相,只是下令宫中封口。可这封口的法子,却像是在默认,默认那些流言蜚语都是真的。 云裳轻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陛下未必不知晓真相,只是若是按照外祖母所说的时间,那时候应当是苏皇后刚刚入宫为后不久,风头正盛的时候。且苏皇后有苏府撑腰,陛下尚需要依仗苏府,便只得默不作声。” 国公夫人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连自己心爱之人的名声都保不住,算什么男人。”说完又扭头望向云裳,“咱们华府可绝没有这样的人,若是轻言胆敢这样对你,你尽管找外祖母来为你做主便是。” 云裳被国公夫人的话吓了一跳,半晌,才尴尬地笑着应了下来。 国公夫人却又已经转开了话茬子,躺在躺椅之上,漫不经心地道:“七王爷那小子,如今越发的阴险了,你和轻言要小心。不过也不必太当回事,太过诡计多端的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只会背地里算计人,若说什么治国之术,全然没有。” 云裳看着国公夫人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暗自有些敬佩,谁说国公夫人只是一介后宅妇人,这见识这气魄,只怕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的。 云裳尚未开口,国公夫人便又接着道:“且许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瞧着陛下是对七王爷十分纵容,可是仅仅只是因为愧疚,其实,陛下应当是从未想过将江山交给七王爷。若是真正想要将江山托付,便不会这般只是纵容……” 云裳神色微微一怔,仔细体会着国公夫人这番话,却不得不承认,国公夫人说得是极其有道理的。若真正想要托付重任,便定然会严厉相待,会苛刻以求。而不是一味的纵容宠溺,连犯了大错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揭过。 “最近玉彤可有去找过你?如今她在七王府中过得如何?”国公夫人又转开了话茬子,目光落在云裳的身后不远处。 云裳转过身去,便瞧见国公府几位少夫人走了过来。云裳沉吟了片刻,便坐直了身子,笑着道:“到似乎有些不太好,昨日她才到睿王府来过了,说几乎很少见到七王爷,似乎七王府中的下人也拿她不当一回事。她倒是也似乎看开了……” “她虽然看起来活泼开朗,对人十分热络,可是却不是个有魄力的人,若是她将七王府那些个下人都治不住,那便是她的造化了。既然如此,此前与你说的事情,可要早做打算,以免被别人抢了先手。”国公夫人对着云裳吩咐着,声音愈发的低了下来。 云裳轻轻应了,便转过头望向走过来的几个年轻妇人,几个年轻妇人见云裳也在,便连忙走到云裳面前行了礼:“拜见睿王妃。” 云裳轻轻笑了笑:“几位嫂嫂和弟妹请起,在自家院子里,哪用这般多礼。” 国公夫人随意地看了几人一眼,目光又转到心思只怕早已经不在书上,目光不是瞄向自己娘亲的几个小崽子,笑了笑道:“他们也念了一个多时辰了,便歇会儿吧。” 几个小的顿时便欢呼了起来,朝着云裳他们冲了过来,各自在自己的娘亲面前站定了,唯有那延儿走到云裳面前,眼中满是欢喜:“婶婶婶婶,小妹妹怎样了?有没有长大一些?”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沈宜兰闻言,面色顿时便变了,两步走到延儿面前拧着他的耳朵道:“小崽子,一日不打上房揭瓦是吧,你老娘在这儿站着,你都不过来请个安,就知道往你的漂亮婶婶面前凑。” “哎呀哎呀!”延儿脸皱成了一团,咋咋呼呼地喊着痛,“我的娘哎,别捏了别捏了,捏得不好看了没有小姑娘喜欢了。” 沈宜兰面色更黑了几分,其他人倒是笑作一团。云裳望着这两个活宝母子,眼中亦满是笑意。< 第四百六十章 事发 云裳回到睿王府的时候,洛轻言还未回来,倒是浅酌在院中等着云裳,云裳见到浅酌愣了一愣,才道:“可是王从文为难你们了?” 浅酌摇了摇头,笑眯眯地回着:“他倒是想要为难我们,不过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哈哈,浅柳姐姐当着他的面将他那什么大理石的桌子给拍了个粉碎,可将他吓坏了。如今简直温顺得很,我们让他往东,他便绝不敢往西。” 见云裳笑了笑,浅酌才又道:“其实应当是睿王爷去敲打过了,奴婢那日在王府之中,听他与王夫人吵架,提起睿王爷,说什么在路上碰见了睿王爷。奴婢便猜想,只怕是王爷与他说了什么的缘故。” 洛轻言?云裳挑了挑眉,为何竟然没有听他说起过呢。 “既然如此,那你回府来作何?”云裳一面问着,一面走进屋中,将披风脱了下来,递给了走在身后的浅酌。 浅酌笑着道:“是此前王妃让暗卫去盯着的那个叫做冯明的人,有了消息。” “哦?”云裳转过身来望向浅酌,“说说。” “据闻,今儿个下午,冯老夫人住的院子里面突然传出了男子的声音。暗卫便悄然躲到了院子前面去瞧了瞧,从打开的门中发现冯老夫人正在与一个中年男子说话。只是离得有些远,说了些什么并未听得太过真切。只隐隐听两人似乎起了争执,冯老夫人极其激动,只一句话听得十分清楚,是冯老夫人喊出来的,说你若不回去,我便去敲了御鼓告诉陛下,我冯府没有你这样不忠不义的儿子。” 云裳思量了片刻,便猜到多半是冯老夫人知晓了冯明没有受夏寰宇召见便回了锦城,因而十分生气的缘故。 “那男子连忙跪了下来,朝着冯老夫人磕了三个头,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暗卫瞧着他似是要出城的模样,便急忙回来禀报了。奴婢急忙赶过来,却发现王妃并未在府上。”浅酌将披风挂在一旁,走到云裳身边站定。 云裳点了点头,笑了笑:“他多半是要回边关了。无妨,如今我们并不知晓他与七王爷是什么关系,两人又说了些什么。此时若是动手,便定然会打草惊蛇,让他走便是了。” 浅酌应了声,又问着:“那奴婢可要派暗卫跟着?” “跟着做什么?他在边关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左右我们也有人盯着城门口,回头你让人画一幅冯明的画像来,让盯着城门口的暗卫都一一记下来。若是冯明再回锦城,及时禀报即可。”云裳随意地道,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 因着下午去国公府,并未小憩,今日又起得有些早,云裳便觉着有些困了。随意地挥退了所有人,便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下来,只是洛轻言却还未回来,云裳蹙了蹙眉,唤了琴依进来将头发随意梳了梳,又吩咐了丫鬟准备晚膳。 正在吩咐晚上吃些什么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敲。 云裳随意地应了一声,“进来。” 却并没有人进来,只传来了洛轻言暗卫的声音:“启禀王妃,王爷命属下来禀报一声,今日朝中有同僚请王爷在龙凤楼中小聚,只怕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云裳愣了愣,洛轻言性子有些冷,倒是极少时候会出去参加一些小聚。想了想,最近朝中官员往来频繁,亦是洛轻言选择阵营同盟的时候,应酬多一些也属正常。 心中这般想着,便应了声道:“我知晓了。” 云裳用了晚膳,看了会儿书,早早地便歇下了,睡得朦朦胧胧地时候,才察觉到身旁有人躺了下来,云裳蹙了蹙眉,闻见隐隐有些酒气传来,便翻了个身,皱着眉头嘟哝道:“真难闻。” 身旁的人似是僵了僵,云裳便又感觉到有人起了身,不一会儿,净房中便传来隐隐的水声。 云裳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人,蹙了蹙眉,才唤了琴依进来问道:“王爷一夜未归?” 琴依愣了愣,才笑着道:“没有啊,昨儿个子时左右王爷便回来了,后来还唤了下人准备了热水沐浴呢。不过今日早起要早朝,起得和平日一样早,还去演武场练了会儿,才回房换了朝服离开的。” 云裳皱着眉头想了想,倒似乎确实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人在身边躺了下来,便没有再追问。还正在梳妆呢,便瞧见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王妃,宫里来人说慧昭仪不太好了,请王妃速速入宫。” 云裳眉头又皱了起来,浅浅地叹了口气道:“好,我马上就过去。” “那老奴去准备马车。”管家应了声又快步离开了。 云裳方沉默了许久,才道:“鱼儿上钩了,是到了收的时候了。”说完便望向镜中的自己,想了想道:“随意一些,什么首饰都不必戴。衣裳也给我拿一件素色一些的长裙来便好,若是打扮得太过隆重,怎么显示出我的慌张呢。” 琴依应了一声,梳了个云髻,又从箱笼之中拿了一件浅粉色的衣裙来让云裳穿上了。 一面给云裳穿着衣裳,琴依一面轻声问着:“王妃,可要给王爷递个信儿?” 云裳想了想,点了点头道:“递吧,待会儿我们入了宫只怕是要直接去湘竹殿的,便在湘竹殿寻个人去吧。那时候应当早朝快要结束了,便让人在太极殿外等着便好。” 琴依应了一声,拿了一件披风来给浅紫色的披风来给云裳披上了,云裳便抬脚出了屋子,往府门走去。 入了宫,那宫人便带着云裳急急忙忙地朝着湘竹殿跑去,皇后早已经坐在偏殿的外厅中了,内殿不时端出几盆血水,时而传来慧昭仪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皇后面色十分的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额上青筋隐隐暴起,一旁尚且坐着一个女子,竟是娴夫人,娴夫人亦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目光时不时地望向内殿门口,似是十分焦灼。半晌,才忍不住抬起头望向皇后:“娘娘,要不要去太极殿与陛下说一声。” 皇后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本宫自有安排。” 娴夫人握紧了手中锦帕,便不再说话了。 云裳一踏入殿中,便连忙与两人见了礼,皇后冷笑了一声,朝着云裳看了过来,“睿王妃还是赶紧去瞧瞧慧昭仪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吧,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还竟然敢不要太医为她诊治,还得等着你进宫。若是腹中龙嗣不保,本宫定然治了慧昭仪的罪!” 云裳连忙应了声,匆匆走进了内殿之中。 宁浅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内殿之中都是能够信任之人。云裳瞧着那些个宫人从箱子中拿出准备好的鸡血,倒进了盆子中,飞快地端了出去,躺在床上的林悠然满脸大汗,却并无痛楚之色,费力地发出惨叫声。 云裳笑了笑,走到床边为林悠然把了把脉,腹中胎儿并无大碍。 云裳坐在床边,看了看林悠然躺着的红木大床,转过身望向宁浅:“殿中有多少个丫鬟是你怀疑的对象?” 宁浅连忙应道:“四人。” “四人啊……”云裳点了点头,“你挨个让她们去太医院为我取一些麻沸散来,然后盯紧了她们。”< 第四百六十一章 剥丝抽茧 宁浅应了声,匆匆走了出去。 云裳转过身望向林悠然,轻声道:“这两日可有人来湘竹殿瞧过你?” 林悠然想了想,才给云裳比了几个手势,云裳沉吟了下来,蹙了蹙眉:“皇后娘娘,娴夫人,敏美人,七…王妃?” 林悠然点了点头,口中惨叫声仍旧不曾间断。 前面几个云裳倒是能够理解,可是玉彤?玉彤为何竟然会进宫,还专程来湘竹殿看了林悠然?实在是有些蹊跷啊…… 过了半晌,宁浅便走了回来,轻声道:“已经吩咐下去了。” 云裳轻轻应了声,转过身来问着宁浅,“我方才听悠然说,此前七王妃入过宫,还来湘竹殿探望过悠然?” “是。”宁浅轻轻颔首,“就是昨儿个傍晚的时候入了宫,去给皇后娘娘请了安之后便径直来了湘竹殿。我想着七王妃是华府的人,和王妃也相交甚密,便带她来瞧了瞧悠然。只是七王妃性子有些安静,不太喜欢说话,只与我们闲话了一会儿便走了。” 云裳蹙了蹙眉,此事处处透着不寻常。七王爷入宫两日未归,华玉彤也不敢自个儿入宫,还专程到睿王府寻了她一同。此次却一个人入了宫,还竟然专程来了湘竹殿。 云裳心中转了一圈儿,便想到了可能的缘故,多半是七王爷听说了悠然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专程让华玉彤来探探虚实。 可是,正因为如此。那家具之事,恐怕多半不是七王爷所为。七王爷让华玉彤入宫打探,便等于是告诉了她。若是七王爷所为,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定然是不敢这般做的。 云裳却又蹙了蹙眉,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便是七王爷想要将嫁祸给华玉彤。若是此事是七王爷所为,玉彤昨儿个走的这一遭,洗不脱罪责了。 云裳脑中一直不停地飞快转着,半晌,一个提着一包药的宫人走了进来。看了屋中的情形,才轻声道:“贵嫔娘娘,莲蕊没问题,这是方才莲蕊拿过来的麻沸散。奴婢一直跟着莲蕊,一路上莲蕊不曾去过别的地方,径直去了太医院,拿了麻沸散便飞快的回来了。” 宁浅将那麻沸散接了过来递给了云裳,对着那宫女道:“下一个。” 那宫女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云裳拿着那麻沸散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对着悠然道:“你可以不用叫的这般凄厉了,我出去与皇后娘娘禀报一声。再这么下去,只怕皇后娘娘便会忍不住闯进来了。”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那带着血的水盆之中捧了一把血水浇到了她的衣裙之上,才慢慢走到门口,才极快地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焦急地掀开帘子走了出门。 皇后面上带着几分不耐,蹙着眉头坐着。 娴夫人一见云裳走了出来,便连忙道:“睿王妃,慧昭仪如何了?” 云裳连忙与两人见了礼,才道:“慧昭仪腹中胎儿只怕是难保,此时腹痛难忍,臣妇只得让她含着麻沸散以减轻疼痛。可是却也不是长久之计,慧昭仪执意要这个孩子,可若是要强行保住这个孩子,只怕连慧昭仪都活不下来。” 皇后蹙了蹙眉,冷冷地道:“慧昭仪活不了这孩子还能活?保大!” 云裳连忙应了声,便又匆匆入了屋中。 宁浅将那麻沸散拆了开来,递给林悠然,笑着道:“还是拿着做做样子吧。” 云裳闻见那麻沸散中隐隐约约飘来的药香味,眉头一蹙,连忙上前将那麻沸散给抢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王妃?”屋中几人都有些愣,呆呆地瞧着云裳的动作,云裳走到水盆便洗了洗手,才轻声道:“麻沸散由醉心花1斤、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各4钱,天南星1钱,共6味药组成;另一说由羊踯躅3钱、茉莉花根1钱、当归1两、菖蒲3分组成。可是,这麻沸散中,我闻到了麝香的味道。” 宁浅愣了愣,才蹙着眉头道:“莫非,竟是莲蕊?” “不,不是莲蕊。”云裳连忙道:“只怕下手之人已经发现了我们正在排查几个丫鬟,正在试图混淆我们的判断。” 云裳快步走到桌子旁写下了两张方子,递给了宁浅,“你先将这张纸条拿给第三个怀疑的宫人,让她去太医院交给太医,就说我让太医给开个方子,然后找药童抓药。再过些时候,再将这张纸条拿给第四个人,同样,开方子,抓药。然后将莲蕊带下去,问一问方才为她抓药的医童分别是谁。” 宁浅点了头出去了,林悠然怯怯地望了云裳一眼,才轻声道:“王妃,送家具来的那人,今儿个会不会不出手啊?” “不会。既然她千方百计命人送来了这些个家具,便定然是想要你落胎的,今日事情闹得这般大,她必定会时时刻刻关注着,想要知晓她此前所作所为是不是有了效果。”云裳冷笑了一声。 “拜见陛下,陛下万福。”外面传来阵阵请安之声,云裳抬起眼来,朝着林悠然看了一眼,“陛下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了皇后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陛下,这儿血气重,不吉利,陛下别进去,睿王妃已经来了,陛下还是在这外面等候吧。” 云裳笑了一笑,便听见夏寰宇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冷漠:“里面如何了?” 声音便渐渐小了,想来是夏寰宇听从了皇后的话,在外殿之中坐下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宁浅才走了回来,走到云裳身旁,轻声道:“莲蕊说,方才为她抓药的那个药童,叫明才。我让暗卫去查他的资料去了,应当要不了多久便可以知晓了。” 云裳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发着呆,脑中一片乱糟糟地。 又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后面三个宫女都回来了,第二个宫女递上来的麻沸散中,仍旧带着麝香。而第三个,第四个人带回来的药中,都有麝香,可是太医开的方子上,却都是没有麝香这一味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那人只怕只买通了药童,并未买通太医。内务府,太医院,这些地儿,都是每个宫殿之中都会时常打交道的。可是,如今看来,无论是内务府还是太医院,为之办事的,都不过是下面具体做事的人而已。 云裳心中转了一圈,将此前发生的这些事情一点一点地串联了起来。 快步走到桌子旁,铺开了纸,取下毛笔沾了墨水,在纸上画了开来。 半晌,纸上便密密麻麻地画了一整片,有暗卫传递信号的声音传了来,宁浅将林悠然的床幔放了下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窗口处便递进来一张纸条。 宁浅将纸条取了,看也未看,便直接递给了云裳,云裳展开纸条来细细看了,嘴角便勾起一抹弧度来,“原来,竟是她。” “是谁?”宁浅和林悠然都连忙问道。 云裳笑了笑,“很快你们便会知晓了。” 这般说着,云裳便转过头与宁浅道:“派人去将那药童抓住,再等一刻钟,你与我一同出去。” 宁浅不知云裳想要作何,却也应了声,等着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云裳便站起了身来,“让人将屏风,还有这些个桌椅板凳都抬出去。” 宁浅闻言,连忙吩咐着丫鬟按照云裳的吩咐将东西都抬出了屋外。云裳亦是带着宁浅出了内殿,夏寰宇、皇后、娴夫人都齐齐地望向云裳,夏寰宇目光中带着几分思量:“慧昭仪和她腹中的孩子如何了?” 云裳尚未回答,皇后便蹙起了眉头:“可是人没了?不然将这些个东西抬出来做什么?” 云裳连忙笑了笑道:“请陛下和皇后娘娘容禀,慧昭仪和她腹中之子已经没有了危险,皆是已经保住了,不过慧昭仪身子仍旧十分虚弱,已经睡了过去。” 除了夏寰宇之外的两人听见云裳的话,面上皆是带着几分诧异的。 “保住了?方才你不是还在说,孩子只怕凶多吉少了的嘛?”皇后缓缓道,目光中带着几分戾气。 云裳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方才确实是极其凶险的,可是臣妇给慧昭仪喂了一些药丸之后,慧昭仪便渐渐缓了过来。” “那这屏风和桌椅,你抬出来做什么?”皇后又淡淡地开了口,目光落在那桌椅上。 云裳笑了笑道:“回禀皇后娘娘,这些桌椅和那屏风,甚至还有慧昭仪如今睡着的那红木大床,可是有些来历的。臣妇命人将它们搬出来,只是因为,慧昭仪在阎王殿前走的这一招,便是因着这些东西的缘故的。” 皇后听云裳这般说,眉头便渐渐拧了起来,眸光渐渐深了几分:“与这些东西有关?” “正是。”云裳笑了笑,走到一旁的宫灯之中取了放在其中的油灯来点燃了,走到那桌椅面前,用那火瞟了瞟,那桌子上便滴下了几滴滚烫的液体来,随即,一股淡淡地香味便在殿中蔓延了开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幕后真凶 云裳抬起衣袖掩住自己的口鼻,方回过头去望向众人,“大家可闻见了一股香味?”也不等他们回答,云裳便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油灯,笑了笑,才道:“便是这香味,让慧昭仪腹中孩子险些没了的。” 云裳话音一落,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洛轻言,洛轻言急忙走到云裳跟前,将那桌椅屏风一并扔出了大殿。 “这香味有何不寻常?”皇后淡淡地开了口,眼中倒是带着几分疑惑的。 云裳笑了笑,轻声道:“刚做好的家具,为了防止家具蛀虫或者开裂,都会在表面上刷上一层桐油。桐油这东西,本来气味便是极大的,且闻得多了,对人体亦是百害而无一利的,特别是身怀有孕的女子。而方才那些东西,便是新做好不久,桐油味还未散,便送到了慧昭仪寝殿之中的。且为了掩住那浓烈的桐油味,还加了一些百合花香,百合花瞧着倒是十分美丽,香味也清新淡雅,可是亦是会导致胎儿不稳,甚至流产的。这两种东西加在一起,对慧昭仪腹中的孩子来说,便是致命的。” 皇后蹙了蹙眉,沉吟了片刻,才又道:“可是方才你是用了火去烤那桌子,才散发出那股子味道的,寻常时候,慧昭仪应当不会闲来无事的去烤那些个东西吧。” “启禀皇后娘娘,如今时值冬日,殿中定然是时时燃着火盆子,这香味便会浓烈许多。”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又接着道: “其实,在上次慧昭仪腹中胎儿不稳的时候,臣妇便发现了这些家具中透着的蹊跷,亦是与陛下禀报过了。只是当时不知此事是谁主使的,陛下便让臣妇不得声张,以免打草惊蛇。臣妇便想了个法子,在这些家具上都淋上了厚厚的一层蜡烛油,蜡油冷却之后,便可以防止这些气味扩散。方才臣妇用那火融掉的,便是臣妇让人滴上去的蜡油。” 皇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只是碍于夏寰宇也在,便不好发作,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夏寰宇一直不停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朝着云裳望了过来,“今儿个你让人将这些个东西搬了出来,可是找到了凶手?” 云裳稍作沉吟,才应了声:“是。” “哦?是谁?”夏寰宇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如炬,嘴角亦是勾了起来。 云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应道:“启禀陛下,指使人做了这些家具的人,是娴夫人。” 娴夫人从方才云裳出来到现在便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并未开过口,似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听云裳说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像是椅子上有针一般地猛地跳了起来,声音带着几分尖利地吼着:“胡说八道!陛下,睿王妃都是胡说的,都是胡乱猜测的。不是妾身,妾身没有做过,慧昭仪的孩子不是妾身害的,这些个东西也不是妾身送的。” “娴夫人!”皇后皱了皱眉,厉声斥道:“坐下,这般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 娴夫人闻言,愣了愣,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咬了咬唇,眼中满是委屈,拧着锦帕坐了回去,目光却定定地望着云裳。 “哦?有何证据?”夏寰宇面色倒是十分淡然,似是没有丝毫惊讶一般。 云裳笑了笑道:“这些家具便是证据。臣妾听闻,娴夫人的父亲王从文王老爷,是锦城第一富商,且是皇商,宫中内务府许多御用之物,皆是从王记采买的。给慧昭仪做家具的木材,刷的桐油,也都是。” 娴夫人闻言,神情便又变得激动了起来,连忙道:“睿王妃莫要血口喷人,我父亲做皇商是因为他提供的东西质量上乘,是难得的佳品。且父亲做皇商这么些年,从未出过问题。睿王妃定然是因为小妹喜欢睿王爷一事,记恨上了我们王家。小妹喜欢睿王爷有错吗?睿王爷出手伤了小妹就算了,睿王妃如今还这般污蔑嫁祸。” 污蔑嫁祸,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不是污蔑,不妨派人去内务府,将那做家具的工匠传来问问。自上次臣妇发现这些东西有问题之后,便让陛下盯上了那些个工匠,其中一位姓钱的工匠,最近这段时日,家中新添置了一处宅院,宅院在南门,算是比较好的地段了,那宅院约摸需要四百两银子。可是那钱姓工匠的屋中唯有他一人堪堪能够有些收入,宫中的分例,每个月不过二两银子,置办宅院的银两从何而来?为了不打草惊蛇,臣妇一直没有派人将那工匠和他家人抓起来,现下倒是可以抓来细细审问一番。” “我怎么知晓?”娴夫人面色带着几分苍白,虽是冬日,额上亦是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地细汗。 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云裳笑了起来,又道:“方才在里殿,我问过慧昭仪,这些日子都有谁来瞧过她。想必,娴夫人是来得最勤的吧?” 娴夫人白着一张脸没有回答,云裳倒也没想过要得到什么答案,只继续说道:“娴夫人来得最勤,特别是在上次慧昭仪险些落胎之后。是想要知道,这些个东西的效果如何,慧昭仪是不是在用,有没有被我发现。娴夫人是不是每次从这里望进内殿,瞧见那些个家具都还摆在寝殿之中,便觉着心中十分的踏实呀?” 云裳冷笑了一声,语气猛地一转:“可是即便是瞧着慧昭仪一直在用这些家具,即使是今日慧昭仪突然出了事,腹中胎儿危在旦夕,娴夫人也仍旧觉得十分不放心,害怕慧昭仪腹中的孩子命太大,所以特意买通了太医院中一位叫做明才的药童,那位药童的母亲,便在娴夫人父亲的府上做管事婆婆。在我命人去太医院中抓药的时候,你让那药童在药中添了麝香。” 娴夫人额上的汗悄然滑落了下来,面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手中的锦帕亦是被捏成了一团,许是太过用力,那染了胭脂色的指甲也折断了。 “娴夫人,我说的可对?”云裳冷冷地笑着,目光直直地望向她。< 第四百六十三章 线索断了 娴夫人一直坐得笔直,没有开口说话。 夏寰宇目光冷冷地从她身上扫过,“来人,去将那姓钱的工匠带过来。派人出宫,去钱工匠和那药童的家中搜查。” 娴夫人仍旧沉默着。 皇后眉头一直紧蹙着,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模样,半晌,才望向娴夫人:“本宫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是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的话音刚落,娴夫人便冷冷地笑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几分绝望之色,“睿王妃什么罪证都为贱妾准备好了,贱妾还有何话可说?怪只怪,贱妾父亲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能够任意由睿王妃拿捏。睿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贱妾有什么话好讲。” 说着,顿了顿,才又缓缓笑了起来,“贱妾有什么理由去谋害一个小小的昭仪?贱妾虽然因着家世的缘故,在宫中位分不高,亦是不曾受过陛下隆宠。贱妾没有福分,不曾为陛下生儿育女,可是每月陛下却至少会来贱妾的殿中一两回,不多,却也不少了,至少比后宫中许多嫔妃都要好上许多了,贱妾一直很知足。若说贱妾嫉妒慧昭仪腹中有陛下的骨肉,这宫中皇子皇女还少了吗?贱妾为何要去嫉妒一个都还没有生下来的?” 云裳一直觉得,娴夫人是个只喜欢穿衣打扮,喜欢漂亮首饰,与许多在深宫中平平淡淡不争不怨的宫妃一样,虽然可能有些心计,却不深。可是这一番话却让云裳对娴夫人刮目相待了,虽然像是一个末路之人最后的话,却是简单有力地在为自己洗脱罪名。 云裳亦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欣赏:“娴夫人的这个问题,在臣妇方才发现那叫明才的药童竟是王府的人的时候,亦是这般问过自己。” 云裳目光淡淡地落在娴夫人身上,她穿着一身浅紫色宫装,梳着坠马髻,戴了两个蓝色宝石蝴蝶流苏步摇,脸上细细的画了眉,涂了胭脂,虽然已经三十来岁,却仍旧肤白如玉,嘴唇嫣红。 “臣妇在出门之前尚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待出了门之后,却突然明白了过来。娴夫人只怕是对陛下的恩宠没有这般冷静的吧,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缘故,大抵也是因着,娴夫人太过爱慕陛下的缘故。臣妇到夏国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太长,进宫的次数不多,见到娴夫人的次数便更不多了。可是臣妇却发现,娴夫人特别喜欢到陛下的宠妃殿中走动,此前湘贵嫔受宠的时候便是这般,臣妇偶尔走到湘竹殿中的时候,总能够瞧见娴夫人,后来慧昭仪受宠之后便也是如此。” 云裳目光一直落在娴夫人的脸上,细细观察着她面上每一丝一毫的反应。 “而且臣妇发现,每次在这些宠妃殿中走动的时候,娴夫人总是会精心打扮,从发髻到妆容到首饰,娴夫人只怕是想着,若是多与受宠的嫔妃走动走动,定然能够时常见到陛下吧。臣妇偶尔也会在…其他地方见到娴夫人,娴夫人倒是不如到湘竹殿这般打扮的细致。且上一次陛下…生病罢了早朝之后,皇后娘娘下旨让所有嫔妃不得打扰陛下的清静。陛下生病的第二日因着睿王爷出了事,臣妇从太极殿中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了娴夫人,似是专程来探望陛下的。” 云裳瞧着娴夫人一直静静地坐着,眼中已经风平浪静了。 “娴夫人大抵是因着太过爱慕陛下,瞧着不过一个刚刚入宫的秀女便能够蒙获隆宠,并很快怀上了皇嗣,因而心中有些嫉恨。只怕此前娴夫人对其他嫔妃也不像娴夫人所言那般全然没有动作吧,只是娴夫人能够做的事情十分有限,而慧昭仪这一次,不过刚巧,因着怀孕的缘故,搬到了湘竹殿中,需要一些家具,才被娴夫人逮住了机会。” 云裳说了良久,娴夫人一直并未出声,待云裳停住了之后,娴夫人才又笑了起来,“贱妾仍旧只有那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完,娴夫人竟转过了头望向云裳,目光带着几分诡异,笑容也愈发的灿烂了起来:“睿王妃以为,挡住了一个阿念,便能够挡住其他人?睿王爷的身份,迟早有一日,定然不会只有王妃这么一个女人的,到时候睿王爷妻妾成群,只见新人哭,哪闻旧人笑,有些痛苦,睿王妃迟早有一日会明白的。” “是吗?”一直坐在一旁的洛轻言闻言,便冷冷地笑了起来。 云裳转过头看了洛轻言一眼,洛轻言便没有再说话,云裳笑了笑,复又望向娴夫人,笑容清清浅浅,“不说臣妇永远不会有这一日,即便是有这一日了,臣妇也不会如娴夫人这般,失了自己该有的气度和风度。” 夏寰宇冷冷地道:“闹够了没?” 娴夫人身子猛地一颤,带着几分苦涩的笑了笑,闭上了嘴,亦是闭上了眼。 殿中许久没有人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方才夏寰宇派去的侍从匆匆来禀报:“启禀陛下,那钱姓工匠服毒自尽了。” 夏寰宇闻言,便猛地站起了身来,面上满是怒气:“怎么回事?此前不是早就让你们盯紧了吗?怎么竟然让他自尽了?” 那侍从亦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此前奴才们一直都盯着的,可是陛下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先不要动那人。听潜伏在内务府中的侍从道,今日那钱姓工匠一切如常,只是早上来了之后便一直缩在一个角落里面垂着头打瞌睡,此前没有吩咐的时候他亦是如此,便没有人发现什么不寻常,直到方才才发现,那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夏寰宇蹙了蹙眉,目光从娴夫人身上扫过,才猛地拍了拍椅子扶手,挥了挥手道:“推下去吧。” 因着那钱姓工匠的自尽,一条线索便突然断了。只能瞧着看看从那工匠家人身上能够套出点什么来了。 过了会儿,宁浅派出去的人亦是回来了,见着宁浅和云裳都在外殿之中,愣了愣,云裳便连忙对着夏寰宇道:“陛下,方才臣妇发现那麻沸散和其他的药中都有麝香的时候,便派了人去将那药童拿下。” “如何了?”夏寰宇顿时便明白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在那宫人身上。 那宫人连忙跪下行了礼道:“启禀陛下,方才奴才们过去的时候,那药童不在太医院的药房之中,我们搜了整个太医院,在茅房之中找到了人,可是已经落了气了。” 一下子,两条重要的线索突然便都断了。这样一来,所有的都只成了云裳的推测而已。 云裳亦是看向了娴夫人,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果然她还是小看了娴夫人,能够在这后宫之中自保,且保证夏寰宇每个月宠幸一两回的,手段自是不弱的。 想来,娴夫人应当早有防备,且知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难怪方才除了最初时候有些许的慌张之外,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且咬死了是云裳栽赃嫁祸,原来如此。 殿中氛围一下子便变了几分,娴夫人仍旧静静地坐着,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全然与她无关。其余众人亦是没有人开口,皇后目光淡淡地扫了一圈殿中众人,站起了身来,“陛下,臣妾方才担心慧昭仪,在这儿坐了两个多时辰了,茶水喝得有些多了,先出去走走。” 夏寰宇蹙了蹙眉,方微微颔首。皇后笑着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将手搭在宫人的手臂上,出了殿。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寝殿之中出来了一个宫人,附在云裳耳边说了两句话,云裳便站起身来,对着夏寰宇道:“慧昭仪醒过来了,臣妇先进去瞧瞧。” 夏寰宇亦是点了点头,云裳便转身进了内殿之中。 待云裳进了内殿之中,琴依才回过头往外瞧了瞧,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蓝色香囊递给了云裳,“这是方才王爷悄悄递给奴婢的,奴婢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开口让王妃入内殿一趟。” 云裳微微一愣,拿起那蓝色的香囊,这个香囊云裳自是认得的,洛轻言时常戴着的。 “什么时候的事?”云裳伸手解开香囊最上面的结,轻声问道。 “就在方才我们出去的时候,王妃正在给陛下他们行礼的时候,王爷便悄悄将这个东西递给了奴婢。”琴依轻声应道。 云裳已经将香囊拆了开来,里面露出一张纸条,云裳将纸条打了开来,目光落在上面的字上,半晌,才缓缓笑了起来。 “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证据?”琴依轻声问道。 云裳却摇了摇头,“不,不是证据。”说着,便已经走到了床边。 琴依愣了愣,不是证据,那王爷这个时候递给王妃又是为何? 林悠然坐在床上,见云裳走了进来,才笑着道:“王妃。” “怎么了?”云裳坐到床边,轻声问着。 林悠然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方才外面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过,是娴夫人。不过我方才突然想起,我刚怀孕那会儿,是在除夕宫宴之前,娴夫人曾经送过一盒胭脂给我。”< 第四百六十四章 九转十回 “胭脂?”云裳蹙了蹙眉,心中有些疑惑,“若是在除夕宫宴之前,那时候你刚升为才人,娴夫人送你胭脂是为了庆贺你得宠?” 林悠然摇了摇头,似是想了想,才道:“应当不是,此前我刚被封为才人的时候,娴夫人亦是送过东西来的,我记着是送的一匹云锦。那胭脂是在我发现自己怀孕之后不久的事情,我记得有些清楚,因为怀孕的缘故,我便没有用过胭脂了。那日娴夫人来殿中走动,突然说起宫外有一家叫浅水伊人的店铺,里面的胭脂香气清雅,实在是难得的上品,她母亲买了好些托人送进宫中来的,便送了我一盒。” 林悠然顿了顿,才又道:“浅水伊人阁我是知晓的,此前湘贵嫔与我说过,那是我们的店,我便也没有疑心,就收了下来。后来我亦是寻了人瞧过,那胭脂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且的确是浅水伊人阁所制,也没有被动过手脚。不过此前湘贵嫔专程叮嘱过我,说有了身孕,胭脂那些要慎用,我便一直没有用。后来过了几日,娴夫人还问起过我为何不用呢。我那时尚觉得有些愧疚,后来便偶尔拿来用一用。” 云裳蹙了蹙眉,“那胭脂在何处?” 林悠然沉默了下来,“此前我搬到湘竹殿的时候,旧物全都没有搬过来,应当是在原来的殿中,不过不知晓宫人有没有丢弃。不过原来我那殿中倒是一直不曾住人,王妃不如派人去找一找,瞧瞧有没有问题。我如今想起来,总觉得那时候娴夫人便恐怕怀疑我是有了身孕,送胭脂亦是在试探。” 云裳轻轻颔首,倒是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心中稍一沉吟,便详细问了林悠然胭脂是放在何处,让一旁的宫人给潜伏在宫中的暗卫传了信,去此前那殿中查看。 一个宫人从外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轻声对着云裳道:“睿王妃,方才皇后娘娘身旁的宫人联系了她安插在湘竹殿中的暗桩,似是传了什么信出去。” 云裳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我们的皇后娘娘亦是不傻,我们要为她除掉一个嫔妃她自是乐意瞧见的,只怕是派人去做手脚去了。” 云裳担心一旦出去了,便很难再进来,便索性等在殿中,等着那暗卫去查探了回来禀报。 “王妃,皇后娘娘问,慧昭仪可是有什么不适?可需要传太医?”又有宫人掀开了帘子,轻声道。 云裳想了想,才应道:“去禀报陛下和皇后娘娘,就说慧昭仪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胸闷,我给慧昭仪瞧一瞧,很快便出去。” 那宫人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等了约莫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倒是果真从此前的殿中找到了林悠然所说的那个胭脂盒,云裳打开胭脂盒瞧了瞧,又细细地闻了闻,胭脂倒是并无什么异常,不过这胭脂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浅水伊人阁中的胭脂皆是完全由花朵制成,这胭脂应当便是茉莉花所制了。茉莉花花香浅淡,可是对孕妇却有些不好,若是孕妇涂抹了茉莉花所制的胭脂,很容易引发头痛、恶心、呕吐的症状。 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笑着道:“你此前害喜害得那般凶,极有可能,便是因着这胭脂的缘故了。” 林悠然闻言,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惊惶,半晌才道:“怎么会,这胭脂分明……” “有些东西,于常人无害,但若是孕妇沾染了,便不见得会好。”云裳淡淡地道,将那胭脂收入了袖中,笑了笑到:“且这东西,即便是拿去质问娴夫人,娴夫人亦是可以轻易地洗脱,只说自己不知晓你有孕,且这胭脂确实也是没有问题的,便很难将罪名定在她头上。” 林悠然蹙着眉头,心中尚且有些后怕,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不过是一盒普普通通的胭脂,却竟然包藏着祸心。 云裳站起身来,笑了笑道:“你放心,今儿个娴夫人是跑不掉的。”说着走到殿门口,掀起了珠帘,走了出去。 “慧昭仪无事吧?”夏寰宇转过眼来望向云裳,轻声问着。 云裳连忙行了个礼,回道:“无事,只是殿中有些不通风,因而觉着胸闷。” 夏寰宇点了点头,便转过了头去。云裳想了想,从袖中悄然将那胭脂拿了出来,趁着夏寰宇和皇后都未注意,放到了自己身旁的桌子上。 云裳瞧见娴夫人的目光落在了那胭脂之上,眉头轻轻蹙了蹙,复又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不一会儿,夏寰宇派出宫的侍卫亦是回了来,“启禀陛下,属下先到了那钱工匠家人住的地方,发现钱工匠的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后来又去了王府,管家说那明才的娘已经告了假回老家去了。” 夏寰宇皱了皱眉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怒意。云裳倒是丝毫不见意外,目光淡淡地望向娴夫人,与娴夫人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娴夫人扯了扯嘴角对着云裳笑了笑,笑容中似是带着几分嘲讽。 云裳亦是跟着笑了起来。 那侍卫复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不过,属下在那钱姓工匠的家中发现了这个东西,属下瞧见像是宫中之物,便带了回来。”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什么东西,银色,却似乎又带着一些白色。 直到夏寰宇将那物件拿了起来,云裳才瞧见了是何物。 是一对珍珠耳环。 简简单单的样式,只是一根银色的链子,下面缀着一颗珍珠。珍珠不大,不过却胜在光泽度极佳,且两个珍珠大小亦是十分匀称。 娴夫人瞧见那珍珠耳坠子,面色便突然一变,变得苍白了几分,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那耳坠子瞧,似是要将那耳坠子盯没了一般。 夏寰宇举起那珍珠耳环瞧了片刻,目光若有所思地抬起起来,落在娴夫人的身上,淡淡地开了口,“若是寡人记得不错的话,这应当是去年你生辰的时候,寡人送给你的东西?” 娴夫人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我记着你甚是喜欢,每次寡人到你殿中你都是戴着这耳坠子的,不过前两次不见你戴,寡人还问过你,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夏寰宇声音淡淡地,波澜不惊,似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娴夫人张了张嘴,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许久之后,才苦笑了一声道:“掉了,这珍珠耳坠子,年前便已经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宫中的宫人手脚不干净,给偷了去。贱妾还专程命人在殿中找过,可是没有找到。人人都知道这珍珠耳坠子是贱妾极其喜爱的,宫中人人都知道……” 娴夫人说着说着,泪珠便从眼中滚落了下来。 云裳瞧着她的神色倒不似作伪,心中便明了了几分,这珍珠耳坠子,多半是皇后所为。那钱工匠的家人都已经悄然搬走了,为何还留下这么一个能够置娴夫人于死地的东西在这里,想来也不合逻辑。 “可是这珍珠耳环为何会出现在那工匠的家中呢?你可否告诉寡人,你那丢失了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工匠的家中?”夏寰宇声音仍旧极淡。 娴夫人笑了起来,“为何?贱妾也想知道为何。陛下你以为,若是那工匠是贱妾指使,既然工匠全家人都已经搬走,为何还要留下这个东西?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说着,目光便落在了云裳身上。 云裳笑了笑,站起身来道:“臣妇倒是宁愿觉得,此事娴夫人多半是被人陷害了。不过且不论这陷害之人究竟是谁,可是,娴夫人却仍旧是凶手,是意图谋害慧昭仪和皇嗣的凶手。”说着,目光便落在了娴夫人的头上,“臣妇素来比较喜欢收藏一些胭脂首饰的,方才一直在瞧娴夫人头上的步摇,这步摇臣妇认识,是浅水伊人阁做的,浅水伊人阁中的东西臣妇一直都在用,也甚为喜欢,甚至这一对步摇,臣妇亦是有的。” 云裳看了一眼娴夫人,缓缓踱步到娴夫人的身边,接着道:“不过娴夫人头上这步摇倒似乎有些不对劲。” “哦?如何不对劲?”皇后目光亦是被那步摇吸引了过去,轻声问道。 “臣妇方才便说了,这步摇臣妇府中亦是有一对,不过那步摇的簪子是两根,且微微有些弯曲,此前臣妇专程请教过店中的人,说这般做是因着步摇的流苏坠子有些重,若是一根簪子,簪子分量不够重,步摇容易头重脚轻,会翘起来。可是娴夫人这步摇,虽然也是两根簪子,却仍旧翘了起来。”云裳说着,便笑了笑,手已经飞快地从娴夫人头上将那两支步摇给取了下来。 娴夫人猛地一愣,便站起了身来:“睿王妃是不是太过放肆了?贱妾虽然位分不高,可以是后宫嫔妃,睿王妃此举实在是有些太目中无人了。” 云裳笑了笑,“若是娴夫人这两支步摇之中没有任何东西,臣妇甘愿受罚。”说着便走到了夏寰宇跟前,轻轻掂了掂两支步摇的重量,“今日一早臣妇到这湘竹殿中的时候,娴夫人头上尚且只戴了一支步摇,可是先前臣妇再次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娴夫人头上的步摇变成了两支。且这两支步摇,比臣妇的那两支,轻了许多,因此,臣妇大胆推测,这两支步摇的簪子中,只怕是被镂空了的。”< 第四百六十五章 疑点重重 云裳低下头,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两支步摇,不消片刻,便笑了起来,手轻轻一拧,四根簪子便都被云裳卸了下来,簪子中间,果然是镂空的。云裳眯着眼瞧了瞧,将那簪子倒着轻轻在桌子上扣了扣,簪子中倒出了两张小小的纸条来。 云裳展开了纸条,沉默了半晌,才拿起纸条,呈给了夏寰宇。 夏寰宇看过纸条上的字,蹙了蹙眉,淡淡地放在了一旁,才又道,“其他两根之中是什么?” 云裳便将那剩余的两支簪子亦是倒扣着抖了一会儿,便有灰白色的粉末从那两支簪子之中分别倒了出来。一股香味飘来,云裳极快的捂住鼻子,轻声道:“启禀陛下,这两支簪子中,是两种不同的香料,一种是用在那家具上的百合香,另一种是茉莉香,此前娴夫人曾送给慧昭仪一盒胭脂,里面的香味便是茉莉香的。百合香和茉莉香算是女子胭脂之中用的比较多的香型,不如麝香那般特别,不会引人注目。但是这两种香味,若是有孕的女子闻得多了,皆是有流产之效。” 夏寰宇目光中猛地迸发出极盛的冷意,冷笑了一声道:“来人,将娴夫人带下去,先关入冷宫之中。” 门外的侍卫闻言,连忙走了进来。娴夫人满脸苍白之色,惨淡地笑了笑,挥了挥手道:“不劳烦了,贱妾自己走便是。”说着便望了夏寰宇一眼,面上满是苦涩,转过身朝着殿门外走去,身姿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挺拔几分,却也隐隐带着几分苍凉感。 “寡人累了,先回太极殿了。”夏寰宇看着娴夫人走了出去,良久没有出声,过了半晌,才站起身来,冷冰冰地扔下这么一句,便离开了。 皇后轻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唉,本宫以前一直待娴夫人如亲姐妹,却不想她竟然这般不知好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长吁短叹了一番,便也带着宫人走了。 殿中便只剩下了云裳他们一行,云裳走到方才夏寰宇坐过的一字旁,将夏寰宇随手放在桌子上的纸条拿了起来,看了一眼便随手揉成一团,扔到了一旁的火盆子中。 洛轻言亦是站了起来,淡淡地道:“回府吧。” 云裳点了点头,吩咐了宁浅几句,便与洛轻言一同出了宫。这场闹剧便这么落下了帷幕,云裳觉着浑身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上了马车便靠在洛轻言肩膀上闭目养神。 马车朝着睿王府驶去,车轱辘碾过青石路的声音不停地响起,云裳轻叹了口气,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娴夫人头上步摇的秘密的?” 洛轻言轻抚着云裳的长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在宫中布下了不少暗桩,我自然也不少,娴夫人和她的人接头的时候正巧被瞧见了。” 云裳轻轻颔首,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你告诉我这个,今儿个只怕还未必能够将那娴夫人扳倒。此前我倒是一直不曾想到,竟然是她。在我的印象之中,她只是一个喜欢打扮喜欢炫耀的普通宫嫔而已。” “这宫中哪有什么普通宫嫔。”洛轻言笑了笑。 回到了府中,洛轻言便径直去了书房。云裳回到屋中将披风一扔,便走到了软塌边躺了下来。 琴依笑着道:“今日倒是有些凶险,不过那纸条之上写的是些什么内容呢?为何陛下一瞧了便断定了是娴夫人所为呢?” “不过是那钱姓工匠和那药童在临去之前给娴夫人的答复而已,我也忘了写的什么了,大抵便是说,证据已毁,人去楼空,请娴夫人放心的话吧。”云裳漫不经心地应着,躺在软榻上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云裳起得也极早,秋嬷嬷禀报了事情之后便站在一旁瞧着琴依给云裳穿衣裳,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才道:“王妃虽然现如今还不是太显怀,不过这种束腰的衣裙却最好不要再穿了,对身子不好,宜穿得宽松一些。” 云裳闻言,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道:“此前倒也不曾注意,不过我记得我现有的衣裙都是束腰的吧。”沉默了片刻,才对着琴依道:“待会儿派人去浅水伊人阁将浅水请进府中来吧,让她给量个尺寸,做几套宽松些的衣裳。” “嬷嬷,几套合适呢?”云裳转过身望向秋嬷嬷。 秋嬷嬷想了想,才道:“宽松一些的衣裳穿到三月左右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做个六套左右吧。” 云裳应了声,收拾好了便到外厅用了早膳,才走到一旁的书桌后去看起了账本儿。 刚看完一本账本儿,浅水便已经入了院子了。 云裳笑着站起身来道:“这夏国都不时兴宽松的样式,害得我都只有束腰的,你可得费心思给我做几套好看些的衣裳来。” 浅水笑着应了,打趣云裳道:“放心好了,属下定然将衣裳做得飘逸灵动,绝对让王妃变成夏国最美的孕妇人。”说着便拿了尺子来给云裳量尺寸,“夏国妇人多喜欢束腰大抵是因着夏国妇人本就娇小一些,大部分女子都要比王妃挨上半个头呢,束腰的衣裳看着会稍稍显得高一些。”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那倒也是,确实显得高一些。” 浅水一面与云裳量尺寸,一边便说起昨儿个宫中发生的事情来:“先前听说,昨儿个宫中又出事了?听闻还与属下那浅水伊人阁有些关系。”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可不嘛,便是上个月我才从你那里拿到的那蓝色宝石蝴蝶流苏步摇,宫中的娴夫人将簪子镂空了,在里面藏东西呢。” “娴夫人?娴夫人没有在我这儿买过那步摇啊?”浅水随意地应道,走到桌子旁取了纸笔来将云裳的尺寸一一记了下来。 “娴夫人在宫中,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出宫来买步摇的。娴夫人的母亲不就是那锦城首富王从文之妻么,娴夫人总是托付她母亲来浅水伊人阁中买各式各样的首饰的。”云裳笑眯眯地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又捧起了一本账本。 浅水蹙了蹙眉,仍旧摇了摇头,“不,我自是知晓那王夫人便是娴夫人的母亲的,此前王夫人曾经与我聊天之际说起过,不过那蓝色宝石蝴蝶步摇,她却肯定没有买过的,也没有差人买过。我店中东西价格不菲,客人也就那么固定的一些人,她们买了些什么东西,我都是记得的。” 云裳闻言,亦是有些发愣,抬起眼望向浅水:“可是昨儿个娴夫人头上插了两个相同样式的步摇,我一瞧那做工便知晓是出自你们的手啊……” 浅水放下了笔,想了半晌,才道:“王妃说的那步摇,是上个月才做出来的新款式,一共卖出去了不过四支,一支是王妃这儿,一支是御史大人府上,还有两支倒是同一个人买走的,不过那妇人我此前倒是不曾见过,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不过定然不是王府的人,王府的几位妻妾我都是见过的,最近也不曾听说那王老爷有新娶小妾啊。” 云裳眉头轻蹙,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一共四支步摇,娴夫人头上便有了两支,多半便是那年轻妇人买走的那两支。可是,那年轻妇人究竟是谁呢? “你可还记得她的模样?”云裳连忙问道。 浅水摇了摇头,想了想才回答着:“那妇人戴着头幔,我其实并没瞧见她的模样,只是从她的身影和手判断出来,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不过我倒是听见过她的声音,若是再听见声音,我定然能够认出来。” 云裳轻轻瞧了瞧桌子,摇了摇头,若单单只是这些个线索,线索实在是太少了,锦城中年轻妇人不少,能够买得起浅水伊人阁中的饰品的也不少,她总不能挨个拉着让浅水辨声识人吧? 云裳心中有着不少疑问,只是如今却没有法子查到那人的身份,便没有办法追查下去。 “你帮我留心着,若是再见那个妇人,便先派人跟上,打探打探那妇人的身份,而后再来与我回报。”云裳抬起头吩咐着浅水。 浅水应了下来,问了云裳还有没有其他吩咐,而后便离开了睿王府。 琴依站在一旁瞧着云裳紧皱着眉头,满脸郁郁的模样,轻声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刚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如今便一脸的不高兴了。” 云裳轻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总觉得,娴夫人之事,只怕还有隐情。” 琴依方才自是听到了浅水和云裳的对话的,想了想才道:“王妃素来喜欢说的两句话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娴夫人只是被打入了冷宫而已,若那神秘女子在锦城,便定然有找到的一日,且娴夫人害慧昭仪一事,证据确凿,王妃便不必介怀了。” 云裳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便也只能如此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峰回路转 许是因着云裳每日上午都在看账本,下午都在睡觉的缘故,便觉着时间过得倒也十分地快,一转眼便到了元宵。 元宵这一日,云裳倒是十分欢喜的。洛轻言休沐,本想与云裳一同多睡会儿,却不想云裳却竟然早早地便起了床,起了床却也不如寻常那样抱着本账本儿在那儿看。头也没梳,便抱着汤婆子披着披风在屋檐下看着两位嬷嬷指挥着下人挂花灯。 各式各样的花灯在屋檐下挂了起来,金鱼形状的,兔子形状的……瞧着倒是十分有趣的模样,充满了童趣味道。云裳瞧着瞧着,便自个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轻言一出门便瞧见云裳在那里抬起头望着花灯,自顾自地笑得开心。便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走到云裳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顶,帮她理了理有些微乱的长发,笑着道:“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云裳转过眼望向洛轻言的侧脸,笑眯眯地道:“在看花灯呀,说起来,我倒是基本没有认认真真地过过一个元宵节呢。你也知晓,在宫中的时候,所有的节日,不过就是一场宫宴,满眼都是穿得花花绿绿的女人。后来被送走了,其实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呆在外祖父身边的,不过外祖父身旁没有一个女子打理这些,他对这些节日也素来不怎么在乎。这算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觉得像是再过节日一样的元宵。” 洛轻言闻言,便将云裳揽在了怀中,笑眯眯地道:“这样算来,我倒也得感谢你了,若不是你,只怕我连元宵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两人便在屋檐下站了好一会儿。待琴依端了吃的来,才一同进了屋。 “夏国这边元宵节流行吃元宵,我们宁国倒是吃饺子的,所以今儿个奴婢让厨房准备了饺子和元宵,想吃什么吃什么。”琴依笑眯眯地将餐盒之中的东西摆了出来。 “这饺子是白菜肉馅儿的,元宵是芝麻馅儿的,王爷和王妃瞧瞧,可好吃?” 云裳吃了一颗饺子,点了点头,“好吃。”又夹了一个元宵来吃了,半晌才吐了吐舌头道:“好甜。” 琴依和洛轻言瞧着她的模样,俱是笑出了声来。 “今日王妃倒是瞧着十分开心的模样。”琴依在一旁轻声道。 云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自然是十分开心的,今儿个是元宵嘛,元宵也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外祖父传信来,说今日便可到锦城呢。” 洛轻言闻言,才恍然大悟为何今日云裳瞧着这般兴奋,原来是因着萧远山要来了。 “左右我今日休沐,便与你一同去城外接一接萧太傅吧。”洛轻言笑着道,“且我听闻,今儿个锦城中会有花灯节和舞龙会,想来应当十分热闹的,我也可以陪你去逛一逛。”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哼了一声道:“你的外祖父我都叫外祖父的,我的外祖父,你不是也应当唤一声外祖父的吗?叫什么萧太傅。” 洛轻言瞧着云裳佯装着生气的娇俏脸庞,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是吗?可是我记着,在宁国的时候,你可是叫我皇叔的?嗯?萧太傅此前教导过皇兄,亦启蒙过我,我此前一直尊称他一声老师,你让我叫外祖父,我实在是叫不出口的。即便我叫了,我估摸着萧太傅只怕也不敢应。” 云裳瞧着洛轻言一脸得意的模样,便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佯装恶狠狠地盯着他,恨恨地咬了一口饺子,才道:“皇叔,吃你的元宵吧。” 洛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一笑,却又惹得云裳一连瞪了好几眼。 用了早膳,琴依便给云裳梳妆打扮了起来。云裳想了想,才道:“便穿昨儿个浅水送过来的衣裳吧,穿一件喜庆一些的。” 琴依应了一声,笑着道:“萧老爷总喜欢瞧着王妃穿得跟个吉祥娃娃一般。”说着便去找了一件绯色绣着云纹的罗裙来给云裳穿上了,外面给云裳罩了一件银白色氅衣,下面亦是绣着淡淡的云纹,行走之间,似是风吹云涌的模样,十分得飘逸灵动。 琴依瞧着亦是忍不住叹了一声,“浅水姑娘的手倒是真巧,这衣裳虽然不如此前那些束腰得显得纤腰细细,却更多了几分飘逸,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待会儿咱们路过浅水伊人阁的时候,你倒是可以亲自进去夸一夸她,只怕会让她忍不住自得起来。” 琴依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瞧了瞧云裳身上的衣裳,想了想,便让云裳在梳妆镜前坐了下来,“正好,梳个飞天髻。再簪两支桃花坠叶步摇,定然美不胜收。” 云裳便见着琴依兴致也不错,便任由她折腾,梳好了发髻,才去书房寻洛轻言。 洛轻言一见到云裳便呆了一呆,半晌才缓过神来,走上前道:“此前倒是不见你这般穿过,极美。” 云裳噌了洛轻言一眼,“我以前那样不美?” 洛轻言闻言便又笑了出声,“自是美的,我家裳儿,哪怕是什么也不穿,亦是极美的。” 云裳被他突然不正经起来的话闹了个满脸通红,瞪了洛轻言一眼,“出门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命人先去备马车,他便携着云裳一同慢悠悠地朝着府门口走去。 花灯节大多是晚上,白日里街上人倒也不算多,只是街道上到处都已经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种类样式比睿王府中挂出来的更多了许多,还有那种可以拉着玩耍的花灯小车。云裳掀开马车帘子,瞧得目不转睛的。 “白日里花灯都没有点上,晚些时候待这些花灯全部亮了起来,才真正是美不胜收呢。”洛轻言瞧着云裳的模样,便揽着她的腰笑着道。 云裳点了点头,想了想才转过头道:“似乎马上便要到浅水伊人阁了吧,待会儿让马车停一下,我去给浅水说说,让她在给我多做几身这样的衣裳。” “让下人吩咐一声便是了,你何必亲自去。”洛轻言笑眯眯地看着云裳, 云裳摇了摇头:“正好要路过嘛,我正好可以去瞧瞧最近有没有新出什么好看的首饰。” 洛轻言无奈,只得应了下来,摇着头叹了口气道:“老话说得果然是没有错的,你们女人啊,总是觉得妆柩里面的首饰永远不够用,箱笼里面的衣裳永远不够穿。” 云裳闻言吐了吐舌头,又转过了身。 过了两条街便到了浅水伊人阁门前,云裳下马车的时候便瞧见浅水亦是正在往店门前挂花灯,且那花灯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圆形,可是花纹却极其繁复,像是一个胭脂盒的模样,十分美。 “这花灯好看,浅水你给我一个,我待会儿带回睿王府去。”云裳便朝着浅水喊道。 浅水这才发现了云裳,笑眯眯地应了,“正巧我多做了两个,王妃便都拿去吧。” 云裳正欲说话,琴依便凑到云裳耳边道:“王妃,那位不是七王妃吗?” 云裳转过头去,便瞧见果真是华玉彤带着两个丫鬟刚从一旁的布店之中走了出来。 云裳见到华玉彤亦是十分开心,对着华玉彤招了招手道:“玉彤。” 华玉彤闻言,转过了身便瞧见了云裳,便连忙走到了云裳跟前,看了看云裳旁边停着的马车,轻声问道:“裳儿这是要去何处?” 云裳笑眯眯地道:“过几日便是万寿节了,各国都派了使臣来给陛下贺寿,宁国派来的使臣是我外祖父,我与王爷商量着一同出城去接一接。正巧路过这儿,便想来让掌柜的多给我做两身衣裳,再挑些首饰。” 洛轻言亦是已经下了马车,对着华玉彤点了点头示意,才走到云裳身旁道:“不是要挑首饰,站在门口做什么?” 云裳便拉了华玉彤一同入了浅水伊人阁中,“这店中的首饰和成衣做的都极美,我倒是时常在这里买东西,今儿个正巧遇上了,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便与我说便是,我倒似乎都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呢。” 华玉彤闻言便笑了起来,“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浅水拿了最新的一些样式来给云裳和华玉彤挑选,目光淡淡地扫了扫华玉彤,便笑着道:“这位夫人应当是第一次来,夫人喜欢什么样式,尽管与我说便是。” 云裳挑了两支簪子一支步摇两对耳坠子和一对手镯让浅水包了起来,又吩咐了浅水再制几件衣裳。 华玉彤在店中逛了一圈,选了一支镶玉蝶恋花步摇,便不肯再选。云裳知晓她是有些不好意思,便也不点破,浅笑着拿了一支粉玉桃花步摇递给华玉彤,“我瞧着这一支你戴着定是十分漂亮,可喜欢?” 华玉彤点了点头,云裳便让浅水一同包了起来。 浅水将东西都分别递给了两人,两人才一同出了店,又说了会儿话,华玉彤才告辞离开了。云裳亦是同洛轻言一同上了马车,正欲让马车夫启程,却瞧见浅水从店中走了出来,走到马车旁对着云裳低声道:“王妃,那日来店中买走了那两支蓝色宝石蝴蝶步摇的妇人,便是方才与你一同的那一位……”<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亲人远至 许是因为隔了好几天的缘故,云裳反应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浅水所说的是什么事情,顿时便愣了一下:“你确定没有认错?” “断然不会认错的,声音和身量都是一样的,且气质也是旁人模仿不来的。”浅水十分肯定地应道。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 说着便放下了马车车帘,琴依看了眼云裳的神色,便朝着坐在马车车辕上的马车夫吩咐着,“走吧。” 洛轻言尚有些迷茫,“浅水与你说了什么?瞧你方才心情还十分好,一转眼便皱起了眉头的模样,与那七王妃可是有什么关系?” 云裳轻叹了口气,才转过身对着洛轻言道:“还是娴夫人一事,我此前以为娴夫人头顶那两支蓝色宝石蝴蝶步摇是娴夫人家中之人从浅水伊人阁买了带入宫中的,可是浅水却说并非如此,说那日来买步摇的人并不是王府的人,是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妇人,不过遮了脸,没瞧见模样。我便让浅水留意着,方才浅水与我说,那买了步摇的年轻妇人便是玉彤。” “华玉彤?”洛轻言蹙了蹙眉,“她买那步摇作何?又为何会戴到娴夫人头上?” 云裳摇了摇头,心中亦满是疑惑的,沉默了良久,才道:“待会儿我派人去寻了玉彤来,亲自问问她。玉彤既然是华府的人,便应当不会于我们不利。”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华玉彤不会,可是,老七却不一定。” “你是怀疑,是七王爷指使?”云裳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眉头轻蹙,华玉彤心思不那么复杂,若是中了七王爷的计倒是极有可能的。 洛轻言想了想,才道:“我瞧着你与七王妃走得还是有些近的,不过你再喜欢她,有些话也不能在她面前说,不然到时候,只会害了你也害了她。” 云裳细细想了半晌,才轻不可见地点了头,又叹了口气。 不多时,马车便出了城,城外有一处斜坡,斜坡上有个亭子,洛轻言便揽了云裳一同上了亭子等着。 天有些冷,坡上风大,好在琴依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又从马车中拿了两件厚厚的大氅给给云裳和洛轻言穿了。 暗卫的消息说,萧远山约摸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便到城门口了,云裳抱着汤婆子,朝着官道上远眺着。 离开宁国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这一年在夏国发生的事情太多,遭到各色算计太多,让她愈发的想念起宁国来,在那里有她的血亲,她下决心要守护的人。不过宁国只怕是回不去的了,这一生只怕也难得见到几次她的那些亲人了,因此听闻外祖父要来,才显得格外的开心。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云裳远远地便瞧见了几辆马车从官道上慢慢行了过来,第一辆马车外面挂着的灯笼上,写着“宁”字,后面的几辆马车上都是挂着“萧”,云裳顿时便挺直了身子,转过身对着洛轻言道:“来了,来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揽着云裳一同下了那小斜坡,站在官道旁等着。 马车渐渐走进了,洛轻言命人走到官道中间将马车拦了下来,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虽然瞧着云裳与洛轻言的打扮像是极富贵的人物,却是不认得人的。便有些纳闷,挠了挠头道:“两位贵人不知有何指教?” 马车的车帘被掀了起来,从车窗处探出一个脑袋来,倒是云裳熟悉的面孔,是外祖父府上的管家九叔。 云裳微微笑着望向他,喊了一声:“九叔。” 九叔愣了愣,才欢喜地道:“老爷,是小公主,是小公主和王爷。”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公主,她似乎已经许久不曾听人这般唤过她了。 那马车夫闻言,目光带着几分讶异地望向云裳,连忙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站到了一旁,将马车车门打了开来,里面便露出了萧远山儒雅的面容。 云裳笑眯眯地走到马车旁,“外祖父。” 萧远山打量了云裳半晌,才笑了起来:“气色还不错,也胖了一些。” 说着便在九叔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蹙着眉头望向云裳,“天儿这般冷,你又有了身孕,跑这般远来做什么?胡闹。”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望向萧远山,“外祖父要来,裳儿自是要亲自来接的,且这又不远,不是有马车嘛。”说完便不给萧远山再训斥她的机会,又紧接着道:“外祖父入了城便直接住到王府吧,便不必住驿站了。” 洛轻言趁机上前与萧远山见了礼,亦是点了点头道:“自从知晓太傅要来,裳儿便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院子,东西都一一照着太傅的喜好准备了,太傅便与我们一同回府吧。” 萧远山笑了起来,“住你们那里倒是无妨,不过我入了城得先去宫中拜见夏国陛下,不然便失了礼数了。” 洛轻言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陪太傅一同入宫拜见吧,这后面这些马车行李之类的,便同裳儿一同送回府中先。” 云裳亦是附和着连连点头,目光中满是期盼地望着萧远山。 萧远山哈哈大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你们两个啊,在宁国的时候怎不见裳儿这般黏人,住你们府上便住你们府上吧。不过,裳儿如今身子重要,还是少吹风最好,左右我待会儿也是要去你们府上的,跑不了,裳儿便先回府吧。”说完便转身吩咐着身旁的管家,“九叔也跟着裳儿一同,轻言跟着我一同入宫。” 云裳应了声,向萧远山道了别,便转身上了马车,从马车车窗处探出身子瞧见九叔亦是上了马车了,才吩咐马车夫启程。 回了王府,九叔便开始命人卸了后面几辆马车上的东西,往王府中搬。云裳命管家开了库房来让九叔存放东西,九叔一边搬还一边对照着手中的清单,吩咐着,“这个搬进库房,这个搬到小公主院子中。” 云裳有些好奇,轻声问着,“这些是什么?” 九叔笑眯眯地应道,“这些都是皇上和锦贵妃娘娘为小公主准备的东西,有小公主爱吃的,有穿的,也有锦贵妃娘娘为小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做的小衣服小鞋子,有些是晨曦小皇子穿过的,锦贵妃娘娘说,穿别的孩子穿过的小衣裳,孩子会听话些,不难带。” 云裳闻言,鼻尖便有些微酸,低下头轻声道:“让母妃操心了。” 九叔笑着道:“锦贵妃娘娘知晓小公主有了身孕不知有多开心,每日都兴高采烈地为小公主腹中的孩子准备东西,因着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各准备了好些。本想着命人送过来的,恰好皇上派了老爷来给夏国陛下祝寿,便让老爷一并带来了。” 云裳望着那些箱子,眉眼带着温暖笑意,点了点头道:“好,九叔先将东西都搬入府中吧,我去命人准备一些外祖父喜欢吃的菜色。”复又似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对了,还得让人去龙凤楼买些好酒,王爷不爱喝酒,府中倒是没怎么预备,看来还得准备一些酒的。” 说着便与琴依一同回了院子,一一吩咐了下人准备了吃食,便又派了人去买了酒。 正准备着呢,便听见管家来报:“王妃,华国公和国公夫人来了。” 云裳倒是有些诧异,按理说,今儿个应当也算是家里团聚的日子,华国公与国公夫人怎么会突然过来了? 云裳连忙匆匆赶到花厅,华国公一见云裳便问道:“我听闻萧远山来了?怎么不见人?” 云裳连忙应道:“外祖父进宫去拜见陛下去了,只怕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华国公蹙了蹙眉,似是有些不高不兴地模样,“哦。” 国公夫人笑眯眯地道:“别理会他,他对萧太傅亦是十分钦佩的,按理说来,文官武官是天敌,不过萧太傅是难得让老头子点头的文官。听说萧太傅来了,便迫不及待的跑了来,我就说萧太傅只怕得先进宫拜会陛下吧,他还不信。” 云裳闻言便了然了,浅浅笑着道:“自古英雄惜英雄嘛,外祖父虽然是文官,不过熟读兵书,对行兵打仗亦是十分了解的,若是外祖父弃笔从戎,大抵也是能够有一番作为的。” 华国公哼了一哼,“就萧远山那身板,还弃笔从戎呢,即便是到了军营,也顶多当一个军师罢了。” 云裳与国公夫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 华国公似是有些无趣,皱着眉头道:“左右那萧远山还没有回来,小丫头来陪我下两盘棋先。” 云裳怎敢不从,便命人拿了棋盘和棋篓子来。 国公夫人有些无奈,连忙命下人准备了火盆子来,花厅中有些冷,若是坐久了亦是会觉着手脚冰凉。 棋刚下了不到三局,洛轻言便与萧远山一同走了进来。 华国公这下便连棋也不下了,站起身来对着萧远山道:“萧老头,快来,我们杀一局。”<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外患又起 云裳望着面上有些愕然的外祖父,便笑了起来,站起身道:“午膳已经快好了,你们二老便杀一局吧,但是一局过后,便要用膳了。” 华国公随意挥了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小丫头贼唠叨。”说完便上前拉着萧远山的胳膊便问了洛轻言演武场在何处,洛轻言连忙带着去了。 云裳望着被华国公死死拽着的外祖父,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华国公力气不小,外祖父只怕胳膊都要青一块的吧。脑中却突然又想了起来,不是下棋吗?去演武场做什么?心中担忧,便也连忙跟着赶了过去。 华国公拉着萧远山走得飞快,云裳与国公夫人一道,便落下了许多。待云裳她们到的时候,两人已经摆开了阵势。 云裳这才明白了过来,华国公口中的“杀一局”竟然是说的沙盘战。华国公拿了红色的小旗,萧远山拿了蓝色。 小旗上写着各色在战场上会用到的,将、帅、步兵、骑兵等,甚至连,攻城弩车、攻城盾、投石车一应俱全。 国公夫人亦是笑了起来,转过身对着云裳道:“我们不必管他们,先回院子吧。” 云裳应了声,与国公夫人一同回了小院,小院的外厅之中放置了好几个大箱子,琴依正在一一整理东西,箱子都打开着,云裳瞧见里面果真有好些小衣裳,皆是十分可爱的模样,便随手拿了一件起来,笑眯眯地道:“真好看。” 国公夫人转过头望了过去,云裳手中拿着的是一件红色肚兜,上面绣着一只小老虎。 “这些是萧太傅带过来的?”国公夫人看了看,屋中放着九个箱子,却有足足五个是各色小衣裳,各种样式的都有,准备的人倒是用足了心思的。 云裳轻轻颔首:“是,是母妃准备的,有些是我皇弟穿过留下的。” “穿过的好,穿百家衣,孩子才好养。”国公夫人亦是笑着道:“锦贵妃倒是十分疼爱你的,这些小衣裳准备起来可不简单。” 云裳点了点头,便与国公夫人一同入了内室。 两人刚坐下,琴依便为两人沏好了茶端了上来,国公夫人轻声道:“我听闻你前几日在宫中将娴夫人弄进了冷宫?” 云裳轻轻颔首:“宫内外皆知,这慧昭仪是睿王府的人,可是娴夫人却仍旧对慧昭仪下手,我还是应当回护回护的,不然慧昭仪以后日子难过,杀鸡儆猴,有时候也是有必要的。” 国公夫人轻叹了口气,“后宫之中没什么势力的不受宠的嫔妃大有人在,你却偏偏挑了这么个娴夫人,娴夫人虽然家中之人没有在朝为官,却也是锦城的首富,且王从文十分护短,你这么一来,便又得罪了王从文,这是何必呢?” 云裳明白国公夫人是替她忧心,便笑了笑道:“外祖母放心,我既是敢动,便是有几分把握的。而且说起王从文,我只怕早已经将他得罪了个透彻,多这么一茬儿也没什么关系。” 国公夫人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云裳既然已经这般说了,她便不好再说,且事情已经发生了,若是总纠缠在这事上,只怕便会让人觉着带了几分指责味道了。 沉吟了片刻,国公夫人才又将话茬子转了开去,“昨儿个陛下召了老爷子入宫,只怕过不了多久,老爷子便又要带兵出征了。” “出征?”云裳倒是有些诧异,“并未听见哪里起了战事啊?” 国公夫人苦笑了一声,方才娓娓道来:“的确没有哪儿起了战事,不过是夜郎国最近换了皇帝,新皇帝是个野心不小的,屡屡派人在两国边关闹事。陛下便让老爷子带兵去威慑威慑,这仗啊,还是不打的好,一打仗受苦的是百姓,可若是有人欺到了我们头上来,自然还是应当给对方一些厉害瞧瞧的。” 云裳闻言,便蹙起了眉头来,自华镜死了之后,她便有很长一段时日不曾关注过夜郎国的情形了,倒是不知夜郎国竟然已经已经换了帝王,“夜郎国的新皇帝是谁?” “便是那三皇子,仓觉青肃。”国公夫人轻叹了口气,“倒是听闻此前仓觉青肃在宁国惹了大麻烦,本来应当由皇帝好生处置的,可是却不想,那人心狠手辣,竟然直接杀了自己几个兄弟,胁迫着父亲让了位。” 云裳听国公夫人这么一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仓觉青肃啊,倒是老对手了。 仓觉青肃能够做出这些个事情来,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不过意外的是,他竟然还敢指使人在夏国和夜郎国的边境闹事。 他自是应当知晓,洛轻言如今在夏国的。果真是当了皇帝之后,这胆子也愈发大了许多呢。云裳眯了眯眼,轻笑着道:“若说是震慑,我倒是觉着,王爷更适合一些。” 国公夫人拍了拍云裳的手,摇了摇头道:“我自是听说了,轻言与那仓觉青肃几乎算是宿敌的了,不过,若是这仗真打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轻言自是应当留在锦城的。” 顿了顿,才又道:“况且啊,这锦城中也不那么安宁,七王爷可不是个吃素的,我瞧着啊,最近这七王爷倒是愈发的大胆了一些,我虽然不怎么关注朝中之事,可是与朝中各位大人的夫人偶尔还是会小聚小聚的。有几个保不住话的,便炫耀了一番,说七王爷与他们的夫君感情如何如何的好了,最近亦是时常一同喝酒吃饭呢。” 国公夫人压低了几分声音,“我估摸着啊,这七王爷恐怕见轻言愈发的得势了,心中急着呢。这朝中形势,也是一日三变的,这关键的时候,轻言哪能走啊。你们外祖父虽然老了,可是行军打仗也是他喜欢做的事情,便让他去吧。让他整日在这朝中算计来算计去的,他难受啊,且若是仗打赢了,与轻言也不无帮助啊。”< 第四百六十九章 花灯节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才道:“此前与外祖母商议的对付七王爷的法子,恐怕得提前了,人我倒是不缺,此前专程为了送进宫,培养了好些个女孩子。我总担心,玉彤心思单纯,会喜欢上七王爷。” 国公夫人摆了摆手,“这倒是用不着担忧,玉彤那孩子即便是再没有什么心思,也是明白的,七王爷是喜欢不得的,她虽然性子活泼,与谁都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倒却也是个有自制力的。不过那事儿提前一些也好,省得心中老悬着。”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瞧见有仆从在门口敲了敲门,“王妃娘娘,王爷让奴才来请王妃娘娘去花厅。” 云裳笑着站了起身:“恐怕是外祖父他们已经杀完一局了,咱们去花厅用膳吧。”说着便吩咐着琴依让人上菜。 华国公夫妇用了膳便离开了,云裳倒是想要与萧远山好生说说话,却被洛轻言否决了,“太傅一路舟车劳顿,今日还是先让太傅好生歇一歇吧。” 萧远山亦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左右我还得在夏国待一段时日呢,不愁没时间。” 云裳虽然心中不愿,却也只得应了,亲自带了萧远山去了客院,才随着洛轻言一同回了院子。 云裳回到院子中便在软榻上躺了下来,望向径直走到书桌后的洛轻言,笑着道:“方才那沙盘推演,谁赢了?”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自然是你的夫君我赢了。” “没脸没皮,和两位老人家争什么输赢。”云裳笑着轻斥着。 洛轻言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道:“夫人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这战场无父子,两军交战之时,自是无论亲疏,只管输赢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夜郎国之事,你早就知晓了吧?” “嗯?”洛轻言望向云裳,笑了笑,才点了点头,“嗯,可能甚至比陛下知晓的要早,怎么国公夫人与你说的?” 云裳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道:“你以后还是对华国公稍稍和善一些吧,外祖父为了我们,亦是做了不少事情,本应当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了,却不得不带兵出战。那仓觉青肃你自是最为了解的,是个诡计多端且心肠毒辣的,我有些担心。” 洛轻言随手拿了本书翻了开来,低下头望向书,才道:“嗯,不过华国公也不差,且陛下已经指了柳吟风为军师,虽然我对柳吟风一直觊觎你一事上对他有些不喜,不过我还是得承认,柳吟风在打仗的时候倒是一只老狐狸。华国公有勇,柳吟风有谋,两人一同,对付一个仓觉青肃,我觉得还是绰绰有余的。” 柳吟风?云裳倒是不知柳吟风亦是要跟着华国公一同出战的,不过听洛轻言这般一说,心便放下了一些。 洛轻言似是明白云裳所想,挑了挑眉,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不屑,冷冷地勾起唇角道:“柳吟风是个有才华的,可惜于情之一字上,实在是有些令人有些喜欢不起来。听闻他尚小的时候便喜欢上了比他大十多岁的柳妃,那时候柳妃已经是陛下的后妃。后来柳妃死了之后,他尚且伤心了好些年,却没想到,这春心再动,喜欢上的仍旧是有夫之妇。我倒也不欲揭他的短,不过谁让他偏偏看上了我的夫人呢。” 言语之间自是有几分愤愤的,云裳笑着起身走到了他的身旁,笑眯眯地道:“此前爱慕王爷的女子众多,且个个都全当瞧不见我这个正牌王妃一般。我是不是更应当生气一些啊?” 洛轻言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道:“我瞧着你倒是应付得很好的呀。” 云裳哼了一声便躺在软榻上小憩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晚上用了晚膳,萧远山便又回了院子。洛轻言笑眯眯地对着云裳道:“想不想出门瞧瞧花灯?听闻有舞火龙呢,还有猜灯谜,猜灯谜可是有很多不错的奖品,去瞧瞧你可有喜欢的?” 云裳瞧着洛轻言倒是难得的好兴致,便笑了笑应允了。不过算起来他们倒是甚少有这样出去游玩的时候呢。 琴依为云裳披上了披风,洛轻言便带着云裳出门了,到了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洛轻言转身欲扶着云裳上马车,云裳却摇了摇头,笑着道:“既是花灯节,人定然十分多,只怕到时候马车几乎是寸步难行的。倒不如我们直接走着去,全当是散步好了。” 洛轻言蹙了蹙眉,目光落在云裳的肚子上,有些犹豫:“我听闻花灯节素来是最多人的节日,人来人往的,我担心有人伤了你。”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这我倒是全然不担心的,你只要一站那儿,只怕方圆一里内都不会有人,人家尚且怕被你冻着了呢。” 洛轻言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般担忧,她还有心思来打趣自己。 “那好吧,便不坐马车了。”说完便转过身低声与身旁的侍从吩咐了几句,云裳知晓他多半是在安排多些暗卫来保护着她,便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 云裳想了想,便与身后的琴依道:“琴依也留在府中吧,外祖父对你也熟悉些,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便也好安排,我有王爷一同,不会有事儿的。” 琴依应了声,便转身回了府中,洛轻言也已经吩咐好了,两人便一同牵着手出了门。 夜里的锦城与白日里看到的果真全然是两个不同的地方,街道两旁的各式各样的花灯都已经点亮了,照得街道上如白日一般,且因着花灯五颜六色的,更多了几分梦幻来。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主道之上,锦城一共四条主道,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呈井字形交错。此刻主道之上道倒是真的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的,商贩占据了大道两旁,卖花灯的,首饰的,糖人的,捏陶人的,应有尽有。 中间便挤满了各色男女老少,皆是面上带着笑容。各种各样的声音亦是不绝于耳,叫卖声,说话声,还有小孩的哭声。 云裳兴致盎然地瞧着,洛轻言却蹙着眉头,揽住云裳的肩膀,将云裳护在自己怀中。凑在云裳的耳边道,“早知道这么多人便不带你出来了。” 云裳笑眯眯地道,“我倒是觉得挺好的,陛下将夏国治理得挺好,我瞧着至少大部分人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洛轻言撇了撇嘴,“穷苦人家也不少,只不过不会出现在街上,不知道在哪儿哭呢。”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洛轻言便不再说话。 “公子,给夫人买支簪子吧。”一旁传来一个声音,“夫人貌美,戴这簪子更好看。” 洛轻言冷着脸没有应声,云裳笑了笑道:“公子,不给你夫人买一支?” “不,我夫人现在戴的就挺美的。”洛轻言拉着云裳快步走往前走了两步,才道:“这街上这些东西都不要买,瞧瞧就行,不安全。” 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城中的一处湖旁,湖叫碧山湖,两岸皆是挂着花灯,湖边摆了擂台,擂台的名字叫做取莲,擂台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不停地重复着规矩。 “湖边停放着几艘小船,从湖边到湖中心,都挂着花灯,花灯上有灯谜,谁最先到达湖中心,将莲灯取回来,并且答对的谜语最多的,便是第一。第一名的奖品,是一朵雪莲,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还有一颗南海珍珠。” 中年男子一面说着,便指了指一旁放在桌子上的盒子,盒子是打开着的,正面向着众人,云裳目光落在那盒中的东西上,瞧着倒像是珍品,不过只要没有拿在手中,便很难断定。 云裳挑了挑眉,这两样东西倒是难得的珍品,只是,俗话说得好,无奸不商,这商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拿出这样的东西来作为奖品的,定然是有目的的。 果然,那中年男子话锋一转,“不过,要记着,这灯谜和莲灯缺一不可,若是灯谜一个都不曾答对,那么取了莲灯也是枉然。且,大伙儿都明白,这天底下没有送这么好的事儿,若是想要参加,一人得交十两银子,无论结果如何,这银钱是不退的。以十两银子博这两件珍品,值!” 下面的人皆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洛轻言看了看云裳,“你也想要这两个东西?” 云裳轻轻勾了勾唇角,“这人是明显的江湖骗子,方才专程强调了灯谜的条件,想要灯谜应当是极难的,每人十两银子,参加的人如果多些,也是不小的收入。不过若这两个是真的,倒是难得的珍品。雪山之巅的雪莲是上好的药材,南海珍珠亦是难得的养颜极品,若是能得,自是最好的。” 洛轻言笑了笑,“无妨,哪怕是假的,也不过十两银子而已。夫人想要,自是要竭尽全力的。”说着便从腰间的钱袋之中取了一锭银子,扔进了那中年人方才拿起的托盘之中。 “好,这位公子第一个报了名了。”那中年男子笑眯眯地道。 云裳转过头,眼中满是笑意,“倒是难得你竟然还记得带银钱出门。”< 第四百七十章 救驾 许是因着有人带了头的缘故,不多时,倒也有十人报了名了,那中年男子说,十人一轮,便让众人各自开始准备。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沉吟了片刻才道:“你便在岸上等我吧,莫要随意乱走,尽量别靠近人太多的地方。” 云裳笑眯眯地应着:“好。” 洛轻言便独自一人上了船,船是小船,船头船尾挂着花灯,花灯也是莲灯,只是湖心那莲灯更加精美,更大一些。 每只船的旁边都有一列花灯,从岸边一直蔓延到湖心,每个花灯下都挂着灯谜。云裳笑眯眯地瞧着洛轻言,心中想着,不知晓洛轻言划起船来是什么模样。 可是洛轻言并未拿起船桨,船便已经动了起来,云裳蹙了蹙眉,便明白了过来。忍不住撇了撇嘴,洛轻言这个没脸没皮的,钻了那人的空子,那人只说最先到达湖中心,取回莲灯的,却并未说,必须要用船桨划船到湖中心。洛轻言便用了内力来驱使船往前,到花灯前便停下,手拿起了华灯下悬挂着的灯谜看着。 再看另外那些参加的人便显得狼狈多了,手中要拿着船桨划船,到了花灯前还要想法子让船停下来,以便查看花灯上的灯谜。有些连船都不太会划的,都全然没法子靠近花灯,船一直在湖中打着转儿,急得手忙脚乱的。 云裳瞧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突然察觉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许是因着那目光太过的犀利,让云裳忍不住收敛起了笑意,转过头朝着目光投来的方向。 云裳的目光与那人对了个正着。 云裳浑身一顿,心中有些惊讶,他怎么会来了?云裳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便朝着云裳打个几个手势。云裳蹙了蹙眉,沉默了半晌,便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陛……”云裳刚微微弯了弯腰,话还没出口,便被那人的目光制止住了。 “今日是元宵,我不过出来瞧瞧,你们玩你们的,不必在意我。”夏寰宇面色有些冷,目光望向湖中小船之上的洛轻言身上。 顿了顿才又转过眼看了眼云裳,“你如今身子不便,自个儿注意着些。” 云裳轻轻颔首,应了一声,目光和站在夏寰宇身侧的宁浅交换了一个眼神。夏寰宇说完便转过了身,欲往另一边而去。 云裳瞧着夏寰宇还未走出两步,便听见湖边突然传来惊呼声,云裳便急忙转过了身。湖水之中突然有约摸四五十个左右的黑衣人破水而出,手中拿着剑朝着洛轻言刺去。 云裳心中一惊,便急忙大喊了一声,“暗卫还不快去帮忙?”云裳四周便猛地飞出二十余个黑衣暗卫,朝着那湖中扑去。 夏寰宇亦是欲吩咐身旁隐匿在百姓之中的侍卫前去帮洛轻言,云裳连忙道:“陛下不可。” 夏寰宇看了云裳一眼,便停了下来。 湖边围观的百姓和小摊贩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急忙四下奔逃,一时间,哭声,喊声,尖叫声一片。 云裳见百姓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涌了过来,便连忙护着夏寰宇靠在了一旁的角落之中,扮成百姓模样的侍卫全都围了过来,将夏寰宇围在了中间。 只是百姓实在是太多,人潮挤着他们一群人往后退去,云裳连忙大喊了一声,“上房顶。” 周围护着夏寰宇的侍从亦是很快明白了过来,揽着夏寰宇和宁浅纵身跃上了房顶,云裳亦是猛地跃上了房顶。总算是从人潮之中脱离了出来,云裳目光死死地盯着湖中,虽然敌人人数众多,不过夏寰宇本身武功是十分出众的,且加上云裳派过去的二十来个暗卫一同,倒也不曾落了下风。 云裳心中稍定,便瞧见周围有几十个同样穿着隐匿在百姓中的刺客突然跃了起来,朝着他们一行举剑刺了过来,夏寰宇身边有约摸十多个侍卫,云裳身边也尚且剩了二十余人,倒也飞快地迎了上去,缠斗在了一起。 云裳不顾夏寰宇的侧目,一只手飞快地从腿上拔出匕首,另一只手握紧了袖中的银针。 夏寰宇只见到眼前闪过一道粉色的身影,还未瞧清,云裳便已经出现在了那一群刺客之中,手中匕首下手快狠准,眨眼间便已经解决了两三人。 只是似乎云裳他们这边才是敌人的主力,有源源不断地刺客朝着他们三人扑了过来。 夏寰宇瞧着形势愈发的严峻了起来,眉头一皱,扬声道:“好好护着睿王妃。” 不多时,三人周围都已经围了近两百人的刺客了,侍卫和暗卫应付得也略显有些吃力。云裳分神瞧了眼湖中情形,洛轻言他们已经控住了场面,洛轻言在暗卫的掩护下,正欲从刺客之中脱身而出,往云裳他们这边来。 转瞬之间,洛轻言便到了云裳面前,将云裳护在了自己身后,手中长剑不停地挥舞着,还抽空吩咐着云裳道:“你退回去。” 云裳自是不愿,周围的百姓早已经没有了踪影,云裳隐隐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似是有好些人的模样。云裳蹙了蹙眉,若是刺客再多些人,只怕便挡不住了。云裳想着,便抽空拿出袖中的白色玉笛,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云裳却发现,为首之人,竟然是七王爷。离他们尚有好一段距离,七王爷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倒是前所未有过的大声:“快,快救驾!保护父皇!” 云裳心中舒了口气,不管如何,只要不是刺客便好。 七王爷的人倒也飞快地加入了战斗之中来,不多时,那些刺客便显了几分颓势。云裳看了看情形,便又用白玉笛子给正在赶来增援的暗卫传了信,让他们不必前来了。 七王爷来了之后,不到一刻钟,刺客便被全数剿灭了。 七王爷急急忙忙地走到夏寰宇站着的墙根之下跪了下来,“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失算 云裳的目光落在七王爷身上,七王爷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外面披了一件银色围着狐狸毛的氅衣,头发只用一根银白色发带系了系,倒是像个慵懒的贵公子模样。 云裳勾了勾嘴角,事情倒是有些有趣呢,从他们遇刺到七王爷带着护卫来救驾,统共不到半个时辰,七王爷为何能够这般快的得到消息,且迅速地带了人呢? 夏寰宇的眼中不辨喜怒,目光淡淡地看着七王爷,半晌,才开了口:“起来吧,你何罪之有?” 七王爷连忙应了声,站起了身来,抬起头望向夏寰宇,却突然发现了站在夏寰宇身侧的云裳和洛轻言,眸光微微暗了暗,才笑眯眯地道:“原来是皇兄陪着父皇的呀。” 洛轻言没有开口,夏寰宇却突然道:“方才你在何处?” 七王爷似是早就知晓夏寰宇会有此一问,倒是显得不慌不忙,极快地应道:“儿臣方才与王妃一同在龙凤楼中用膳,便瞧见有百姓在四下奔逃,说有刺客刺杀父皇,龙凤楼不远便是七王府。儿臣便回了府,召集了人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云裳闻言,便微微笑了起来,方才百姓奔逃的原因,可并非是因为夏寰宇被刺杀,而是洛轻言。且即便是七王爷,想要召集这近一百余人,只怕也无法这般快的吧。只怕,这些人早早的便集结好了,便等着事发。 可是,七王爷不曾想到,洛轻言竟也在此处,且是洛轻言率先遭到了刺杀,因而才露了破绽。 只是这般一来,刺杀洛轻言和夏寰宇的,便应当不是同一人所为了。 洛轻言倒是懒得理会这些是是非非的,走到云裳身边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才淡淡地道:“闹了这么一通,可乏了?” 夏寰宇亦是转过了头来,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倒是不想,你武功竟也不弱。不过你如今有了身子,倒是不应当出手的。今儿个这花灯只怕也看不成了,寡人便回宫了,你们瞧瞧是换个地儿还是回吧。” 云裳笑着应了,便对着洛轻言道:“那便回府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揽着云裳纵身跃下了高墙,斯斯然从七王爷身旁擦身而过。 七王爷离夏寰宇他们尚有一些距离,方才他们的对话却是丝毫为听清的,暗自咬了咬牙,低着头立在墙下。 夏寰宇转过身对着身旁的宁浅道:“咱们也回宫吧,你喜欢什么花灯,让他们做便是了。” 宁浅闻言,便浅浅笑了起来,“陛下能带嫔妾出宫来走走已经是嫔妾的福分了,这花灯已经看过了,嫔妾也心满意足了,便不劳师动众了。” 夏寰宇点了点头,转身对着一旁的侍卫道:“去将锦城府伊、刑部侍郎叫过来处置现场。起驾回宫吧!” 一旁的侍卫便连忙揽住两人跃下,夏寰宇走到七王爷身边顿了顿脚步,淡淡地道:“你也回去吧。”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七王爷的手在身旁暗自握紧,半晌没动。 “王爷?”一旁的侍卫瞧着七王爷一直没有动静,便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七王爷猛地转过身,眼中满是幽冷的光芒:“回府!” 云裳和洛轻言走出了几条巷子,街道之上倒也十分热闹,全然没有受到碧山湖那边的影响,只偶尔听见有人在谈论着此事。云裳一面四处看着,一面笑眯眯地道:“王爷今日应当不是带着无意间到了那碧山湖边的吧。” 洛轻言挑了挑眉,转过身望向云裳,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自然只是闲逛到了那儿而已,恰好王妃瞧上了那商人手上的奖品,本王便理所应当地去参加比赛了,不然王妃觉着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内功,不能察觉到水中有埋伏倒是寻常。可是我听闻王爷内力深厚,那湖边离刺客埋伏的地方也算不得太远,刺客埋伏在湖水中定然也需要竹竿或者其他东西来保持呼吸,王爷未能发现水中异常便有些奇怪了。”云裳继续逼问着。 洛轻言没有回答云裳,只是拉着云裳走到了一旁一个面前摆着两个小篓子的货郎面前蹲了下来,从那篓子中取了一个拨浪鼓摇了摇,笑着道:“我小时候最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拨浪鼓玩,还去抢他们的,因此倒是挨了不少打。”说着便转过身问那货郎,“这东西怎么卖?” “公子,这拨浪鼓二十文钱。”那货郎倒是难得见着容貌这般出众的男女,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两人。 洛轻言笑着从钱袋中去了一两银子递给了那货郎,笑着道:“不用找了。” 说着便牵着云裳的手再次走入了人群之中,一面摇晃着手中的拨浪鼓。云裳还在想着洛轻言方才的话,蹙着眉头轻声问道:“你不是被皇爷爷收为了义子的吗?” 洛轻言勾着嘴角,话语中不见丝毫波澜,“那是后面一些的事情了,我七岁之前,都是四处乞讨为生的。其实最开始,我记忆中是有一个婆婆一直带着我的,后来婆婆没了,我便一个人四处流浪了。” 云裳心中泛起一抹疼痛,轻叹了口气,握紧了洛轻言的手。她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日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虽然也经历了不少苦难,可是与洛轻言相比,便有些不值一提了。至少明面上,她还是宁国尊贵的公主,皇后虽然心中不喜欢她,想方设计得想要除掉她,却也得顾着自个儿母仪天下的身份,也害怕父皇怪罪,在吃穿上倒是不曾薄待了她。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面上带着笑容:“傻丫头,其实现在想起来也不觉得太难过,许是那时候年纪小,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唯有那瞧着别人合家欢乐时候心中的嫉妒,还有饿得快要晕过去的那种痛,还记忆深刻。如今我身处高位,夫妻和乐,且很快便要为人父,我已经很满足。” 洛轻言晃了晃手中的拨浪鼓,笑眯眯地递给了云裳,“这个以后等孩子出生了给他玩儿。”< 第四百七十二章 声东击西 云裳伸出手接了过来,目光落在那拨浪鼓上,不过是二十文钱的东西,做工也显得有些拙劣。云裳轻轻摇了摇,那敲击鼓面的声音在来来往往吵吵闹闹的人群中显得十分的微弱。 “好。”云裳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将那拨浪鼓小心翼翼地收到了袖中。 “走,回府吧。”洛轻言拉着云裳的手,往睿王府走去。 云裳这才反应了过来,方才洛轻言似乎在不经意间便将这话茬子给岔了开去。云裳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回到睿王府上,琴依已经在院中候着了。云裳看了琴依一眼,轻声问道:“外祖父歇下了?” 琴依轻轻颔首,上前为云裳解了氅衣,轻声道:“先前让奴婢从王妃这里随意拿了几本书过去,看了会儿书,便早早地歇了。”琴依将氅衣拿到一旁挂了起来,才转过头接着道:“在路上颠簸了这么些时日,老爷年纪大了,自然觉得疲累,歇两日便好了。” “嗯,明儿个我开个食补的方子给外祖父,锦城比不得宁国那般干燥,这儿的冬天都是湿冷,湿气入体,容易腰腿酸痛。弄一些温热的食材来吃了,便稍稍好一些。”云裳笑着道,又转过头望向洛轻言,“今儿个你随外祖父入宫觐见,陛下怎么说?” 洛轻言已经自己将氅衣挂了起来,闻言才回过头,笑着道:“陛下对萧太傅倒是十分的客气,与太傅聊了聊宁国的情形,问了问太傅如今自个儿的情况,便让太傅回府好生休息了。”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今年万寿节,夜郎国可有派人过来?” “自是有的,且是夜郎国新帝亲自过来。”洛轻言眯了眯眼,声音一下子便变得冷漠了起来。 “仓觉青肃?”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如今仓觉青肃竟这般猖狂,一面指使人在边境挑衅,却还敢到锦城来为陛下贺寿。 “那华国公什么时候出兵呢?”云裳复又问道。 洛轻言站到书桌后,转身从书架上随意取了一本书下来,才应道:“如今已经在集结队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户部还在准备粮草。” 洛轻言说完,才微微一顿,又接着道:“放心好了,仓觉青肃定然是不会来锦城的。” “不会来锦城?为何?你方才不是说他要亲自前来向陛下贺寿吗?”云裳的眼中满是疑惑,一时间被洛轻言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他确实是发了国书,说要亲自来锦城给陛下贺寿,可这定然只是他的计谋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边关。为了不让我们发现他是想要亲征,才特意这般做来混淆我们的目光的。” 云裳闻言又蹙起了眉头,“你是说,仓觉青肃先是让边关的人蓄意挑衅,而后却发了国书,说想要来锦城为陛下贺寿,事实上是为了掩人耳目,去两国交界之处亲率大军来攻打夏国?”云裳顿了顿,才又道,“这道理说不通啊,若是为了掩人耳目,仓觉青肃又为何要让人在边关做出骚扰动作来。这样一来,岂不是让我们有了防备?完全是多此一举啊。”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朝着云裳勾了勾手指,云裳走到洛轻言身旁,洛轻言才拉着云裳的手让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了下来。 “对啊,就是多此一举啊,这一招叫做声东击西。”洛轻言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云裳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仓觉青肃的目标,根本不是他命人骚扰的地方,那会是何处?” 洛轻言想了想才从一旁抽出了一张地图出来,指给了云裳瞧,“夜郎国在夏国之西北面,两国接壤一共有三处城池,频繁出现夜郎国将领挑事的,是最右边的这一座城池,叫灵溪。你瞧瞧这地图,你觉着他的真正目的应当是哪儿?” 云裳接过地图瞧了瞧,正如洛轻言所言,两国交接之处,夏国和夜郎国各三处城池,夏国从左到右以此为:苍南,甘滢,灵溪。夜郎国叫木托,扎那,墨淮。夜郎国三城皆是平坦之地,但水源十分缺乏。苍南为丘陵,山势较缓,甘滢为高山,唯有灵溪,地势最为平缓,且水源丰富,土地肥沃。 云裳的目光从灵溪掠过,落在一旁的甘滢之上,看了半晌,才摇了摇头,稍稍移过去了一些,定在了苍南上。 “你觉着,是苍南?”洛轻言笑眯眯地道。 云裳轻轻颔首,“是苍南没错。” 云裳的语气十分得肯定,肯定得让洛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何认定是苍南?” 云裳笑了起来,“因为你洛轻言在夏国。” 洛轻言嘴角轻轻勾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 云裳才接着道:“一般按照常人的思维,知晓了仓觉青肃是声东击西之计谋之后,定然便会想到是苍南或者是甘滢,在想着仓觉青肃那诡异狠辣的性子,便基本会锁定在甘滢。可是若是对手是你,你便多半会猜测他这一招声东击西是虚晃一招,事实上,他想要进攻之地,正是灵溪,所以你应当会在灵溪布防。这般一来,他选最为中庸的苍南,反而是最为保险的。” 洛轻言闻言,笑了起来道:“裳儿果真是十分聪明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问道:“那外祖父,是要在带兵去何处?” 洛轻言揽着云裳,一只手伸到那地图上,手指轻轻指向一个位置:“自然是,这里。” “这里?”云裳沉默了半晌,才似是想明白了一般,眸光幽然亮了起来,“这倒是个好地方。” 两人又聊了会儿,才各自洗漱了上了床榻。 洛轻言将云裳揽入怀中,轻声道:“明儿个你让人将华玉彤叫到府上来好生问一问吧,只是千万记得我说的,该说不该说的,你自个儿心中应当有个谱儿,你素来是聪明的。若是老七果真利用华玉彤的单纯来算计我们,你也不必心软,兵书中有一计,叫做反间计。” 云裳迷迷蒙蒙地点了点头,半晌才轻叹了口气,“玉彤实在是可怜了些。” “以后好生给她寻个好归宿便是了,有华国公和我们在后面,嫁个殷实些的人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洛轻言拍了拍云裳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轻叹着道:“便也只能如此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祖孙 第二日一早,云裳便起了身,穿戴整齐之后,便转过身问琴依道:“外祖父可起了?” 琴依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起了,今儿个倒是兴致不错的模样,找个鱼竿在湖边钓鱼呢。湖里都是一些锦鲤,奴婢先前去瞧了瞧,老爷将那些锦鲤钓了起来便又放回了湖中。” 云裳闻言,倒是起了几分兴致,“走,瞧瞧去。” 走到门外才又吩咐着琴依,“待会儿午时左右你让人去七王府传个信儿,让七王妃来我们府上一趟,就说……”云裳想了想,才随意地道,“就说我新得了一些珍奇玩意儿,邀她一同过来瞧一瞧。” 琴依低声应了,云裳才又慢悠悠地朝着湖边走去。湖边是一片长廊,偶尔有些地方设了一些供歇息的凉亭。萧远山便在一处凉亭旁边的长廊外,搬了一个小小的凳子坐在湖边,手中握着鱼竿,九叔亦是站在一旁,笑眯眯滴瞧着。 云裳快步走上前,带着几分笑意道:“外祖父倒是兴致不错呢,昨儿个夜里可歇息好了?” 萧远山转过头望向云裳,便笑了起来:“你倒也难得起这般早。我睡得挺好的,素来不挑床,走哪儿都睡得了。” 九叔亦是笑着接过了话头子,“老奴还记着,小公主在府上的时候,虽然每日里要学的东西极多,也是势必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 云裳被这两主仆这般一打趣,便瘪了瘪嘴,“都多久的事儿啦,外祖父和九叔你们还打趣我。” 萧远山和九叔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云裳走到亭子里面坐了下来,瞧见那鱼线上的浮漂动了动,便连忙道:“有了有了。” 萧远山瞥了云裳一眼,淡淡定定地收杆,果然上面有一条小小的红色锦鲤,“你这般咋咋呼呼的,大鱼都被你吓跑了。” 云裳难得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笑得眯起了眼,“我听闻父皇让外祖父给晨曦做老师,晨曦学得如何?可识字了?” 萧远山没有应话,倒是九叔忍不住笑了起来,“晨曦小皇子才一岁多一点呢,哪能这么快。不过天资倒是应当十分不错的,学说话学得极快。”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外祖父可是大儒,外孙自然是天资聪颖的。” “就没见过你这般夸自个儿的。”萧远山又在钩子上挂了小半截蚯蚓,目光定定地望着水面,准备放线。 “我是在夸晨曦呢,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瞧见他,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了。”云裳轻叹了口气。 萧远山挑了挑眉,转过头望向九叔:“我离开的时候,晨曦是不是给了我一张锦帕,说是他给姐姐写的信?” 云裳闻言便猛地站起了身来,“晨曦给我写的信?在何处在何处?” 九叔似是憋着笑意,轻咳了一声,对着云裳道:“小公主稍候,老奴这便去给小公主拿过来。” 云裳连忙应了,萧远山便只盯着那湖面,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我瞧着洛轻言待你倒是极好的,这样一来,我与你父皇母后便也放心了。你与洛轻言年纪差得可不小,我们总觉着你们只怕也没什么共同言语。不过后来我想了想,你小时候在我府上什么书都看,什么都学,昨日让琴依拿了些你的书来,发现你看的都是些阵法战术的,想来也不会存在问题。洛轻言是个优秀的,可是我与你母妃总担心你重蹈了她的覆辙。我虽然昨日才到锦城,在路上却也看了不少情报,洛轻言当上皇帝,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一个人若是登上了那高位,便很难保证初心不变了。” 云裳笑着听着,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道:“母妃此前也与我说过此事,其实我是并未听进心中的。一则我对轻言有信心,他的一些经历让他的性子与许多人都不太一样,他认定的事情便是真正的认定。二则,我对我自己也有信心,这信心并非是觉着我有足够的魅力可以让轻言不变心。而是在于,即便是他变了心,我亦是可以快速地抽身而退,自己活得好好的。也许如今对我而言,离开他无异于在自己的心上剜一块肉,可若是这块肉真的已经腐了,我定然也是能够下手的。” 萧远山掀了掀眼皮子,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才道:“你与你母妃的不同之处,在于你比你母妃更狠心。” 云裳微微笑了笑,沉默了片刻,才道:“母妃对父皇……” 云裳话尚未说完,萧远山便淡淡地接了过去,“得过且过吧,她年华正好的时候,光阴都浪费在了冷宫中,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且又有了晨曦。且很多事情也怪不得皇上,他是皇上,在那个位置上亦是有许多的无奈,权衡利弊,若是能够在后宫中增加一个女人便能够解决的事情,自然谁都不希望让事情变得麻烦。” “若是母妃愿意,待晨曦大一些,不妨将她接出宫。”云裳轻叹了一声,半晌才又道:“可是这样一来,对父皇亦是一种残忍。” 萧远山笑了笑,不欲与云裳在就这件事情讨论下去,正巧九叔取了东西走了回来,萧远山便对着云裳道:“去瞧瞧你弟弟给你写的信吧。” 云裳闻言,眼中便也有了几分笑意,站起身来走到九叔面前道:“信呢?” 九叔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锦帕,递给了云裳,云裳一眼便瞧见那锦帕上绣着的梅花,笑眯眯地道:“这是母妃的锦帕。” 九叔笑着应道:“确实是贵妃娘娘的。” 云裳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锦帕,想要瞧瞧那锦帕上写了什么样的内容,便瞧见锦帕上除了那绣着的梅花之外,便只有一大块墨迹。 云裳瞪大了眼,却也只瞧见了一大块墨迹,亦是有些哭笑不得,便明白了过来,为何方才九叔一听说晨曦的信,便是那样一副忍笑的模样。 云裳轻叹了口气,将锦帕收入了袖中,轻叹了口气道:“毕竟也是晨曦的墨宝。” 萧远山挑了挑眉,笑着道:“晨曦可是说,你定然是认得他写的什么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敲打 云裳只得当作不曾听见,笑眯眯地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我今儿个的账本儿还未看呢,得去看账本儿了。”说完便朝着萧远山行了个礼道,“外祖父,裳儿便先告退了。” 萧远山与九叔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云裳倒是真的是回房中看账本儿去了,看了会儿账本儿,陪萧远山一同用了午膳,便又回了房正准备小憩,便有人来通报,七王妃来了。 云裳这才想起来,早起的时候曾经吩咐了琴依让人午时去请华玉彤。 云裳点了点头,让人将华玉彤带到了房中,华玉彤一进屋中,便笑着道:“有什么宝贝竟让裳儿专程派人去七王府唤了我来?裳儿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云裳微微笑了笑,目光淡淡地望向华玉彤:“这宝贝是没有的,不过倒是有两句话想要问一问玉彤。” 华玉彤怔了怔,才在云裳身旁坐了下来,面上满是疑惑之色,“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云裳笑了起来,将目光移向了窗外,竹叶之上的霜色还未褪去,云裳轻轻开了口:“你前些日子,有没有在浅水伊人阁买过两支蓝色宝石蝴蝶步摇?” 华玉彤又是一愣,才点了点头道:“是,有些时日的事情了。” 倒是不曾想到华玉彤这般快地便承认了下来,云裳有一瞬间的走神,而后才缓声道:“这步摇可是七王爷嘱咐你去买的?前段时日这两支步摇出现在了宫中娴夫人的头上,你可知晓?可是你亲自送进宫中的?” “步摇是王爷让我去买的,我倒也不知他买来作何,他只说需要给一位女子送礼,他去买步摇有些不太方便,便让我去走一趟,还专程嘱咐我蒙上面纱去。我买回府交给王爷之后,便没有再关注过此事。至于它为何会出现在娴夫人的头上,兴许便是王爷送的吧。”华玉彤面上满是不解,回答完了才望向云裳,“你这般问我,可是这两支步摇有什么不妥?我听闻前段时日那娴夫人被打入了冷宫,可是与那步摇有关?” 云裳笑了起来,“确实有些关系,娴夫人意欲陷害慧昭仪,有些重要的证据便放在那步摇之中戴在娴夫人的头顶的。我是浅水伊人阁的常客了,掌柜的那日来我府中给我量尺寸做衣裳的时候,我便顺口问起了此事,昨儿个你从浅水伊人阁离开之后,她才告诉我,那步摇是你买的,我生怕你因此卷入了宫中的一些争斗之中,被人陷害了尚且不自知,因而才急急忙忙命人叫了你过来问一问。” 华玉彤闻言亦有些像是被吓住了,连忙拉住云裳的手道:“我是真的不知晓此事,可怎么办?王爷怎么能够这样对我?” 云裳连忙拉着她的手道:“别急,事情尚且没有坏到这种程度,如今娴夫人已经被打入了冷宫,只要七王爷不将你说出来,便不会有人知道。且此事是七王爷指使,与你本无关系的。”顿了顿,才又道:“只是,你下次定要记得提防七王爷,他若是再让你去做什么事情,定要考虑周全了,哪怕是逼不得一定要去,也不能自个儿亲自去,莫要留下了把柄。” 华玉彤连连点了点头,面色有些不好,“你知晓的,我与七王爷虽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别的夫妻是相敬如宾,我们却是相敬如冰。七王爷难得托我帮他的忙,我便也没有考虑那么多,便应了。哪晓得……”顿了顿,华玉彤才又轻叹道,“我记下了,倒是多谢裳儿了,若是七王爷再有什么要求,我便先与裳儿说说,劳烦裳儿帮我考量考量。”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话,我是诚心诚意将你当朋友的,莫要再说这般见外的话了。”云裳笑了起来,“待会儿若是回府,七王爷问起我让你来做什么,你便说,我的外祖父从宁国带来了不少好吃好玩的东西,特意让你过来一起品评的。” 云裳说着,便吩咐着琴依去将华国公带过来的一些东西选了一些来让华玉彤拿回七王府。 华玉彤拿了东西,才朝着云裳行了礼,转身出了内室离开了。 琴依送华玉彤出了院子,才折返回来,为云裳整理了软榻,一面道:“七王妃倒是个可怜见的,连自己的夫君都这般算计自己。” 云裳轻叹了一声,眉头却轻轻蹙着,喃喃自语道:“那步摇若是七王爷命人送入宫中的,那这么一来,害林悠然腹中孩子的,究竟是娴夫人还是七王爷呢?会不会,娴夫人全然是被七王爷陷害的呢?可是,七王爷陷害娴夫人做什么?” 琴依闻言,亦是不知应当如何回答,便只得道:“后宫中的事情,弯弯绕绕的陷阱实在是太多,如今事情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若是王妃再去与陛下和皇后娘娘说,娴夫人是冤枉的,是被七王爷陷害的,只怕反倒失了威慑力。王妃还是先歇一会儿吧,莫要为这样的事情太过费脑子。” 云裳只得应了一声,在软榻上躺了下来,只是眉头却一直不曾舒展开来。 小睡了约摸一个时辰左右,云裳便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瞧见浅柳站在软塌边,云裳微微有些怔愣,半晌才道:“浅柳回来了?” 浅柳笑着点了点头,扶着云裳坐起身来。 云裳打了个哈欠,对着浅柳道:“将窗子打开透会儿气吧。” 浅柳应了,走到窗边将窗子推了开来。外面微微有些冷,窗口吹进一股冷风来,浅柳连忙拿了披风来给云裳披了。 被冷风这么一吹,云裳倒是清醒了过来,让浅柳帮忙整理了一番发髻,才轻声问道:“王从文府上的事情如何了?” 浅柳轻声应道:“奴婢便是回来向王妃禀报此事的,王从文如今倒是十分配合的,这几日进展较快,清点得也差不多了。不过,暗卫们偶然发现,王从文似乎与七王爷私底下有些联系。白日里王从文恐怕是知晓我们派了暗卫盯着的,倒是规规矩矩的模样,可是暗卫发现王从文曾两次在半夜三更左右鬼鬼祟祟地出了门,去了七王府,每次都待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才出来。” “王从文?七王府?娴夫人?七王爷?”云裳冷笑了一声,事情倒是变得有些有趣起来了呢。< 第四百七十五章 猜测 王从文既然与七王爷有所联系,那娴夫人便多半不是七王爷陷害的,而是二人串通一气,可是以七王爷的心机,不可能这般容易便被云裳给识破了。云裳仔细回想了一番那日发生的事情,才觉着,一切的一切像是被设计好的,那步摇更像是他们蓄意留给云裳的破绽。 可是,刻意留出这样的破绽,又是为了什么? 云裳一直沉默着,浅柳倒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起来,连忙低声询问着:“王妃,此事可需要敲打敲打王从文?”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必管这些,你们只需加快速度,将财物清点了,将我们应得的转到我们名下来,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浅柳连忙低声应了。 浅柳离开之后,云裳便又发起呆来,七王爷近日的动作倒是实在是有些频繁,从边关守将冯明,到娴夫人,到王从文,再到昨儿个的救驾。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织就一张,可是这张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目的,云裳却全然不知。 云裳甚至觉得,仓觉青肃在这种时候在边关发起骚扰战术亦是得了七王爷的授意的。毕竟云裳不会忘记,此前仓觉青肃与七王爷可是有过合作的,在那一场合作之中,夜郎国太子和夏国太子,都没了性命。 若是仓觉青肃在边关的所作所为是与七王爷合作的,那么目的倒是并不难猜。便是为了调虎离山,夏国尚文,武将并不太多,且仓觉青肃阴狠手辣的性子又是许多人都有所耳闻的,对手是仓觉青肃,夏寰宇便定然会派出能够镇得住场子的人去迎战,如今朝中可用的武将之中有这般能力的人,除了华国公,便只剩下了洛轻言。 可无论是华国公还是洛轻言,一旦其中之一出了锦城,对七王爷都是极大的利好之势。 只是,调虎离山之后,他又意欲何为?冯明悄悄潜入锦城究竟和七王爷密谋了什么?娴夫人和王从文又与七王爷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呢?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团谜一般在云裳的脑中盘旋着。 许是云裳想事情想得太过投入,竟连洛轻言进屋都不曾发现。洛轻言见云裳全然出神的模样,蹙了蹙眉,走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云裳险些跳了起来,待瞧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之后,才急忙拍了拍胸口,连声道:“你吓死我了。” 洛轻言挑了挑眉:“我都进来盯着你看了有一会儿了,你竟都不曾发现,在想些什么呢?” 云裳想了想,才将所有的事情与洛轻言说了,洛轻言静静地听着,半晌才道:“莫非老七竟是想要趁着万寿节的时候下手夺位?” 云裳愣了一愣,便也觉得这种可能十分有可能,越想越觉得定然便是这样了。云裳连忙抓住洛轻言的手道:“昨儿个的刺杀之事,可有了眉目?” 洛轻言深不可测地笑了笑,“我倒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有了眉目,陛下并未让我参与,只是今儿个下了旨,说七王爷身子不好,最近这段时日便呆在府中好生养病,不必上朝了。”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一说,便知晓不出意外的话刺杀夏寰宇的人便是七王爷派去的了,只是七王爷倒也并非是想要真正对夏寰宇不利,他亦是知晓定然是不可能的,夏寰宇出宫,定然不可能全无准备的。多半只是为了得一个救驾有功的名声,求一个赏赐罢了。 云裳笑了笑:“七王爷倒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 洛轻言闻言,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深沉的颜色:“这也未必见得,我倒是愈发的喜欢和老七做对手了,总能给人一些意外之喜。” 云裳翻了个白眼,狠狠地拍了下洛轻言的胳膊:“还意外之喜呢,是惊吧。七王爷这人心机实在是不差的,你要小心一些。”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着拉着云裳站了起身,“好了,不说他了,我有些饿了,用晚膳吧。” 云裳愣了愣,才急忙站起了身来,“糟糕,我方才想事情想得太过出神,倒是忘了吩咐人准备晚膳了。” 正说着,琴依便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眯眯地道:“奴婢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晚膳摆在花厅,奴婢已经派人去请老爷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转过身对着洛轻言道:“还是琴依贴心。” 洛轻言轻轻颔首,笑眯眯地道:“都说怀孕之人的记忆力会下降,果真如此,若非有琴依,咱们恐怕都只能饿肚子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样,哼了一声道:“走吧,快些去用膳了,莫要让外祖父等久了。” 两人用了晚膳,便在腹中散了一圈步,才回了院子,洛轻言去了书房,云裳刚拿起书来,琴依便笑着走了进来,对着云裳道:“王妃,有个好消息。” “哦?”云裳抬起头来,“什么好消息?” 琴依便连忙应道:“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说女官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最后被陛下选中的,是王菀之。” 云裳对这个名字倒是不陌生,闻言便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这倒确实是一个好消息,王菀之在陛下身边做了女官,便意味着,百官递给陛下的每一道奏章,陛下下的每一道旨意,都可以被我们清清楚楚地知晓。这样一来,于我们倒是极为利好的。” “是啊,奴婢亦是这么想的,不过王菀之刚刚被选作了女官,奴婢觉得,咱们还是暂时不要过度插手最好,毕竟这么一来,王菀之便定然会被好些人盯上,稍有异动,只怕都会被发现。奴婢想着,再过些日子,等风头稍弱一些的时候,再有所动作最好。”琴依轻声道。 云裳轻轻颔首,“一切便依你所言,给王菀之传个话,让她在陛下身边,一切小心为上。那个位置固然是好的,可亦是如履薄冰的,若是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b 第四百七十六章 口角 紧赶慢赶,云裳总算将庄子上的账本都看完了,这才松了口气,将账本整理好了,递给了琴依,摇了摇头道:“给管家送过去吧,看庄子上的账本实在是有些费心神,看来庄子上的账房先生也应当派些得力的过去。” 琴依笑眯眯地道:“好的账房先生可是十分难求的,且真正得力的,心气儿也是高的,庄子多偏僻,想要让他们去庄子上可不容易。” “也是。”云裳轻叹了一声,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我瞧着那源山庄如今的账房先生就十分不错啊,若是庄子上人人都如他那般,我倒也省心许多了。” 琴依想了想,才建议着:“倒是不如让管家安排安排,将所有庄子里的账房先生都召集起来,让他们好生学一学。每月王妃瞧账本的时候便比选出一个做的好的,奖励一些银两,只怕他们比谁都乐意学。” 云裳闻言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这法子倒是不错,你送账本儿的时候顺带给管家提一提,便说是我同意了的,让他着手置办置办。” 沉吟了片刻又道:“说起来,我们来夏国这般久了,我倒是也知晓我们府中有哪些庄子,可是却不曾去庄子上瞧过,过些两日等王爷休沐的时候,不如选个庄子去走动走动。” 琴依点了点头,“这倒是有必要的,王妃想要去哪个庄子?” 云裳想了想,才抬起头对着琴依道:“便去源山庄吧,听闻源山庄应当算是庄子中比较不错的了,且离得也近,加上我也对新来的账房先生有些好奇。” 琴依便应了下来:“奴婢下来便去安排。” “嗯,待会儿王爷下朝之后,我便与他说一说。”云裳挥了挥手,便让琴依将账册抱走了,自己站起身来,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 刚睡下没一会儿,竟瞧见洛轻言走了进屋,云裳有些诧异,眨了眨眼一直盯着洛轻言瞧。瞧得洛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这般模样瞧着我?” 云裳这才又坐了起身,“现在还未到午时,我还说睡个回笼觉的,你今日怎么这般早的便回来了?” 洛轻言笑眯眯地道:“也没什么,只不过在早朝的时候和苏琦吵了一架,陛下让我回府好生反思,下了朝我便回来了。” “吵了一架?”云裳更诧异了,洛轻言素来是冷漠的性子,哪怕是看谁不顺眼,也定然是动手不动口的,为何会和苏琦起了冲突,还竟然是在朝堂之上。 洛轻言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模样,走到软塌边坐了下来,笑着道:“正好我也有些困乏了,你既是想睡回笼觉,不如去床上与我一同?” 洛轻言像是蓄意吊人胃口一般,话说到一半却又不肯说下去,云裳自是不依的,站起身来拉住洛轻言的衣袖道:“先说说你为何会和苏琦吵架的?苏家在夏国根基极深,朝堂之上的那些官员十个有六个都与苏家关系密切,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苏琦起了冲突,可如何收场?你并非不知分寸的人,苏琦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这般愤怒?”顿了顿才压低了声音道:“可是与我有关?” 洛轻言笑着刮了刮云裳的鼻子,“胡思乱想些什么?不过是苏琦说什么边关守备不足,想要将御林军调遣到边关去罢了。你知晓的,陛下如今几乎算是将御林军交到了我手上的,我亦是不明白苏琦这般做是为何,便定然不会同意呀。” “那也犯不着吵架呀……”云裳蹙着眉头轻声叹道。 “这自然是陛下授意的,我与那苏琦吵得不可开交,此事自然可以不了了之,陛下只说御林军留守锦城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锦城是国都,自是十分重要的,断然没有因着边关守备不足便调动御林军的道理。而后便说我们在朝堂之上闹口舌,将我与苏琦都训斥了一顿,下令让我们这几日都不必上朝,回府好生思过。这般一来,若是再有人提这事,只怕也得好生掂量掂量了。”洛轻言笑着弯下腰,将云裳抱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一说,心才稍稍落下了一些,想了想,便兴高采烈了起来,“我先前还在与琴依说,我们来夏国这般久了,陛下倒是给了好几个庄子,可是从来也不曾去游玩过,庄子上是什么样子的情形亦是全然不知,倒是不如趁此机会,去庄子上走一走,也算是散散心了。” 洛轻言见云裳这般期待的模样,便自然不会驳了云裳的心思,想了想才道:“去倒是可以,不过萧太傅尚且在府上,他是使臣,不在锦城待命有些不合规矩,且马上便是万寿节了,只怕我也休息不了几日,我们便快去快回,顶多便在庄子上歇一日便是了。” 云裳轻轻颔首,“那便明儿个一早去吧。” 洛轻言刚将云裳放到床上,帮她将鞋子脱了,便听见外面传来仆从的声音,“王爷,萧太傅请王爷到湖边凉亭小叙。” 洛轻言身子便顿住了,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来,望着眼中满是狡黠笑意的云裳,便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云裳的鼻尖,“只怕萧太傅也是收到了消息了,我去与他说一说,你既是困了,便先歇着吧,不必等我。”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洛轻言出了屋子,过了会儿,才扬声唤道:“琴依……” 门帘被掀了开来,珍珠碰撞的声音响了起来,琴依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床边站定,“王妃可是有什么事?”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派人去源山庄知会一声,便说我与王爷明儿个到庄子上。” 琴依点了点头,云裳沉默了半晌,才又道:“你派人去宫中打听打听,问一问今儿个在早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顿了顿,才又特别吩咐道:“别去向王菀之打听,但是要越详细越好。” 洛轻言说得倒是轻巧,只是云裳却实在不信,以洛轻言的性子,会因为这等小事便吵闹至夏寰宇下令让他不许上朝。 < 第四百七十七章 变故 过了半晌,云裳睡得迷迷糊糊之间,才察觉到身旁的床榻稍稍塌陷下去了一点,云裳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便瞧见洛轻言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似是正朝着她笑,云裳亦是微微笑了笑,往他怀中凑了凑,才又睡了过去。 云裳是被洛轻言摇醒的,尚神志迷糊之际,却听到洛轻言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裳儿,醒醒,宫里传来消息,说湘贵嫔中了毒,危在旦夕。” 云裳闻言,蹙了蹙眉,翻了个身想了继续睡,却突然反应了过来,湘贵嫔便是宁浅,心中一惊,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 洛轻言亦是被云裳吓了一吓,愣了片刻,才连忙道:“小心着些,可别伤了身子。” 云裳也顾不得其他,便连忙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快速将鞋子穿好了,琴依已经侯在了一旁,亦是两步上前侍候着云裳换好了衣裳。 云裳快速走到梳妆镜前,才有了空暇开口,“怎么回事?宁浅怎么会突然中了毒?” 琴依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形尚不清楚,暗卫禀报的时候亦是慌慌张张的,只说湘贵嫔中了毒,有些不大好,其它倒是没有说。” 云裳眉头蹙得紧紧地,目光盯着铜镜之中琴依的动作,“那些个簪子步摇什么的便不必麻烦了,只随便梳一个简单的发髻便好。” 琴依应了一声,站在一旁的洛轻言却突然开了口:“王妃平日里入宫梳什么发髻便还是怎么弄。”吩咐完才转过头与云裳解释,“湘贵嫔中毒一事,宫中尚未外传,且明面上,湘贵嫔可并非是你的人,你若是那般急急忙忙地进宫,只怕许多人便都知晓了,你在宫中布了不少眼线,且也知晓了,你与湘贵嫔恐怕并非那般简单。” 洛轻言见云裳听得认真,才又接着道:“你不仅不能简单梳妆打扮便进宫,进了宫还不能直接往湘竹殿去,你应当先去未央宫给皇后请安,现在这个时候,皇后便应当在湘竹殿,你顺势再去湘竹殿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任谁也挑不出错儿来。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慌不得,要知道,你越是心慌意乱,宁浅便越是危险。” 许是洛轻言的镇静感染了云裳,云裳亦是慢慢地沉静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琴依道:“那便梳一个堕马髻吧。” 琴依应了,云裳才又道,“给我梳好的发髻,我自个儿挑选发簪,你去从外祖父带过来的东西中选一两件新奇一些的玩意儿来,我待会儿带进宫。” 洛轻言闻言,点了点头,笑着道:“对,便是应当如此。” 琴依快速为云裳梳着发髻,云裳一直静静地坐着,半晌之后,琴依才放下了梳子,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奴婢去准备东西去了。” 云裳轻轻颔首,自个儿打开了一旁的妆柩,在里面拨弄了一会儿,才选了一件镶嵌着紫色宝石的孔雀步摇戴上了,而后便坐在铜镜前愣愣地望着铜镜中的女子。洛轻言上前,在妆柩中又找了找,拿了一个紫色花钿簪在了发髻上,方笑了笑道:“如今刚过了元宵,发饰还是稍稍浓重一些好。” 过了一会儿,琴依便拿了两个匣子走了进来,递给云裳看了:“王妃,这串珊瑚手镯是给皇后娘娘的,这珊瑚颜色鲜红,是难得的珍品。这绿松石耳坠子是预备给湘贵嫔娘娘的,夏国不产绿松石,倒是极少见有人戴绿松石的首饰。” 云裳盯着那两个盒子中的物件瞧了会儿,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你挑选的东西自是极为妥帖的。”说着便快步出了府,乘了马车朝宫中而去。 虽然心中十分着急,云裳倒也听从了洛轻言的话,进了宫也不急着去湘竹殿,反而先去了趟未央宫,未央宫中的宫人见云裳来,便急忙行了礼将云裳迎进了殿中,云裳面上一片淡定,望向那引她入殿的宫人道:“皇后娘娘还在小憩吗?” 那宫人连忙应道:“启禀睿王妃,皇后娘娘去了湘竹殿,奴婢去给王妃斟茶,王妃稍候片刻。” 云裳手指轻轻颤了颤,嘴张了张,终究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宫人端了茶上来,云裳复又坐了约摸一刻钟左右,才抬起眼,浅浅淡淡地笑着道:“看来皇后娘娘只怕还得些时候才能回来,正好本王妃也想去湘竹殿瞧瞧,便不在这儿等了。” 云裳说着,便站起了身来,径直出了未央宫,刚出了未央宫,却瞧见皇后带着好些个嫔妃走了过来。 云裳脚步一顿,手便暗自在袖中收紧了。 皇后亦是瞧见了云裳,眉头似是微不可见地蹙了蹙,才缓缓开了口道:“睿王妃这是要去哪儿啊?” 云裳连忙行了礼,声音不见波澜,“启禀皇后娘娘,臣妇进宫来本是想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宫人说皇后娘娘去了湘竹殿,臣妇在店中等了会儿,不见皇后娘娘回来,便想去湘竹殿瞧瞧,正巧臣妇也想去看看慧昭仪呢。” 皇后目光中闪过一抹光芒,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眼中却带着几分冷意,“哦?是吗?既是来给本宫请安的,便再回未央宫坐一坐吧。” 说着便带着宫嫔从云裳身边走了过去。 云裳暗自咬紧了牙关,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皇后进了未央宫了,才直起身子亦是跟了上去。 “王妃……”琴依在云裳身后轻声唤道。 云裳瞧着皇后的背影,稍稍落后了两步,转过身望向琴依道:“你将那装珊瑚手镯的匣子给我,带着那绿松石耳坠子去湘竹殿瞧瞧情形。” 琴依应了声,便将其中一个小匣子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了过来,便快步跟了上去,随着众人进了未央宫。 皇后给众人赐了座,云裳坐了下来,目光便在殿中静静地扫了一圈,倒都是一些生面孔。 正想着,便听见皇后的声音传了过来,“睿王妃进宫来便只是为了给本宫请安?”< 第四百七十八章 是喜是忧? 被皇后点到了名字,云裳便连忙站起了身来,笑着道:“外祖父从宁国带了一些小玩意儿来,臣妇瞧着有一对红珊瑚手镯倒是十分的适合娘娘,便想着带进宫来瞧瞧娘娘喜欢不喜欢。”云裳说着,便拿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小匣子,呈给了皇后。 “哦?”皇后笑眯眯地打开了那匣子,从里面拿出了那珊瑚手镯,手镯有拇指宽,桌子上雕刻着凤纹,雕工细致。珊瑚十分的红,鲜艳欲滴的模样。皇后目光落在那手镯上,亦是微微愣了愣,眼中带着几分喜色,“这红珊瑚瞧着成色倒是极好。” 见皇后喜欢,一旁的那些个嫔妃自是极尽全力地夸赞着,“是啊,这么粗且颜色这般美的珊瑚手镯贱妾倒是第一次见呢,且贱妾听闻,这红珊瑚啊,有辟邪的功效,皇后娘娘带着定然能够福泽更为深厚。” “是啊,皇后娘娘的手保养得好,且这珊瑚手镯正衬皇后娘娘今日涂的蔻丹呢。” 是人自然是喜欢听一些好话的,皇后听众人这般说,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欢喜的,便笑了笑,将那珊瑚手镯当着众人的面便戴上了,嘴角的笑意亦是更深了几分,“戴着也正正好。”说着才转过身对着云裳难得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来,“睿王妃有心了。” 云裳瞧着众人的神色,皆是谈笑自如,倒一点儿也不像是宁浅出了什么事情的模样,心中便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疑惑来。 皇后盯着那手镯瞧了半晌,才将手放了下去,目光落在了云裳身上,“咦,本宫方才瞧见你身后尚且还跟着一个丫鬟的,怎么一转眼便不见了?” 云裳倒是不曾想到皇后竟还注意到了琴依,心中更是更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来,便连忙应道:“臣妇本还带了一对绿松石的耳坠子入宫来,准备若是有空闲去湘竹殿,便送给湘贵嫔的。方才瞧见皇后娘娘回了未央宫,便害怕待会儿没有时间去湘竹殿,就让臣妇那丫鬟直接将东西送去了湘竹殿。” 云裳留意到,当她提到湘竹殿的时候,殿中众人面色皆是有些奇怪,似乎竟隐隐透着几分嫉妒来。 皇后亦是勾起嘴角笑了笑,只是笑意却似是全然未曾到达她的眼中,“哦,那耳坠子睿王妃送得倒正是时候呢,如今倒是值得恭贺恭贺湘贵……”说到此处,却又突然顿了顿,才又笑着道,“哦,我倒是忘了,不能叫湘贵嫔了,应当是湘妃了。” 云裳闻言亦是一愣,这又是唱得哪一出,为何宁浅突然从升了位分,不是说中了毒吗? 皇后见云裳面上的惊诧不像是假装,才跟着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来,“怎么着?本宫听闻湘妃与睿王妃素来都交情不错的,她倒是连你也不曾说过。” 云裳摇了摇头,望向皇后,“这是怎么回事?湘贵嫔怎么突然晋了位分,倒是全然不曾听闻呢。” 皇后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笑着道:“哦,也难怪睿王妃竟也不知晓,便是方才发生的事情,午膳的时候,皇上去湘竹殿中用膳,湘贵嫔布好了菜,便替陛下试毒,却不想刚吃了一口便全都吐了出来……” 云裳闻言浑身一震,嘴比脑子反应更快,“可是中了毒?那陛下和湘贵嫔都无事吧?” 皇后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中的冷意却更盛了几分,“有事?”说完便摇了摇头,笑眯眯地道:“怎么会有事呢?陛下急急忙忙传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来,还将本宫也叫过去训斥了一顿,却不想,太医诊断出来,竟然是湘贵嫔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陛下当即便下旨晋了湘贵嫔为湘妃。” 说完,皇后目光又朝着云裳看了过来,扫过云裳的脸,静静地落在了云裳的腹部,“这段时日宫中倒是喜事不断呢,先是睿王妃你有了喜,而后又是慧昭仪,如今连湘妃也有了喜了,再过个几个月,宫中可就热闹了。” 云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是这样的结果,面上满是惊诧之色,半晌才反应了过来,连忙道:“皇室子嗣昌盛自是件喜事的。” “是啊,可不是喜事吗?”话虽是这么说着,皇后的面上亦是笑着的,可是云裳却感觉不到她有丝毫的喜意。 说起这么一茬,皇后便也似乎没有了兴致,挥了挥手道:“闹了这么半日,本宫也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连忙行了礼,匆匆退出了未央宫。 云裳蹙着眉头站在未央宫门口,想了想,还是往湘竹殿走去,走到半道上,便碰见打探消息回来的琴依,琴依一见云裳便连忙迎了上来,轻声道:“王妃,浅浅姑娘有喜了,方才陛下还晋了她的位分,升为了湘妃。” 这些云裳都已经从皇后口中知晓了,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来,“这么大的事情,宁浅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 琴依连忙道:“湘妃说,她此前也并不知晓此事,也是今儿个才知道的。” “孩子多大的月份了?”云裳蹙了蹙眉,轻声问道。 “尚且不到一个月呢。”琴依轻声应着。 不到一个月,也难怪宁浅自个儿都没有发现了。云裳轻叹了口气,本来宁浅的美貌在后宫之中便是极其引人注意的,且宁浅的位分晋的实在是有些快了,从长公主将她送到夏寰宇身边,到如今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而已,便已经到了湘妃。这对于如今在后宫中看起来全无一点后台的宁浅而言,绝非一件好事。且如今她又怀了身孕,只怕更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云裳咬了咬唇,夏寰宇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她如今十分的确定,夏寰宇这般将云裳捧得高高的定然是有一定目的的,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却实在是无法猜测,只知晓如今宁浅的境况已经十分不妙。 “王妃?”琴依瞧着云裳似是出了神,便连忙唤了一声。 云裳这才回过了神来,沉默了片刻,才道:“走吧,我再去湘竹殿瞧瞧。”< 第四百七十九章 脉象 到了湘竹殿,湘竹殿中的宫人们倒是个个面上都带着几分喜气,想来也应当欢喜的,后宫本就是一个捧高踩低的地方,自己的主子受宠,下人的头也能够高抬几分。如今自己的主子不仅十分受宠,还身怀龙种,也晋了位分,也难怪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笑容。 “睿王妃来了。”云裳入了正殿,便有宫人打起了帘子,迎了云裳入了内殿。 宁浅倒是并未在床上躺着,而是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的,面色也不若其他宫人那般喜气洋洋的模样。 见云裳走了进来,宁浅抬起头来浅浅笑了笑,便挥退了殿中的宫人。宫人鱼贯而出,宁浅却没有开口说话,反而闭上了眼,沉吟了半晌。 云裳知晓她是在用内力查探周围是否有人偷听,便坐到了一旁静静地等着。 半晌之后,宁浅才睁开了眼,站起身来走到云裳身边,伸出了一只胳膊来,“主子,我不相信那些个太医,你帮我把把脉,我总觉着这喜脉有些不对劲。每次侍寝后我都是喝了药的,从未有一日落下,那药是王妃此前开的方子……” 云裳闻言亦是蹙了蹙眉,伸出手搭在了宁浅的手上,两人皆没有开口,好一会儿,云裳才淡淡地收回了手来,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几分。 宁浅目光定定地盯着云裳,云裳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 “从脉象上来看,倒是有几分滑脉的征兆,可是并不明显,也许是月份不足的缘故。” 宁浅目光中满是惊诧,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啊。”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将避子丸拿来给我瞧瞧,我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药上动了手脚。” 宁浅闻言,便连忙站起身来,从枕头中拿出了几颗药丸递给云裳,“这东西我连贴身的宫女都不曾告诉过,每次皆是承宠之后便吃一颗的。” 云裳接过药丸,轻轻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掰开了药丸来仔细瞧了半晌,才道:“避子丸没有问题。”顿了顿才又接着道,“若是避子丸没有问题,你也确认每次都是吃了的,那孩子定然是不会存在的。可是……” 云裳眉头深深蹙了起来,“可是你的脉象又分明就是滑脉,只不过滑脉甚弱,不过听皇后说,太医诊断你有孕尚不足一月,不足一月滑脉不显亦是正常。” 殿中又静了良久,云裳才又望向宁浅问道:“先前太医为你诊脉的时候,是确诊你是喜脉?丝毫疑虑也无?” 宁浅点了点头,“今日午膳的时候,陛下来殿中用膳,按照惯例,我将饭菜一一都先落了筷,刚想请陛下用膳的时候,便觉着腹中泛起一股十分强烈的酸气,我顿觉不妙,连忙制止了陛下,便吐了个天翻地覆。陛下传召了太医来,太医院中当值的太医一共六人,挨个把了我的脉,而后个个都十分肯定地对着陛下道,我是有喜了。” 云裳闻言,手指微微在椅子扶手上瞧了瞧,冷冷地道:“此事必有蹊跷。” 见宁浅带着几分疑惑地望着自己,云裳才连忙转过身道:“一般女子有孕之后至少需要一个半个,滑脉才会十分明显。初期之时,滑脉似有似无,再高明的医术也不敢太过确定地说,定是有了喜脉。” 宁浅面上没有丝毫笑意,细细想了半晌,才道:“那几个太医中午时候态度皆是十分坚定。”说完才又抬起头望向云裳,“王妃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算计我?” “我此时倒也无法下定论,只是你既然说一直在吃我给的避子丸,那便不应当有孕,且那些个太医的态度又实在是有些惹人怀疑,我以此推论的罢了,想要定论恐怕还得等至少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云裳摇着头道,见宁浅面色有些不太好,便又接着道:“不过你也得做好防备,防备着这是一个局,若你有孕是假,那你的脉象便定然被人动了手脚,细细查查你亲近之人,特别是能够在你入口的东西中动手脚的人。” “入口的东西?”宁浅拧紧了眉头,怔怔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云裳轻轻颔首,又嘱咐着,“不管你有孕是真是假,可是这个消息很快便会传遍朝堂内外,届时你定然受尽瞩目。且你从入宫到现在,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便已经升至妃位,这在夏寰宇的后宫之中是绝无仅有的。沈淑妃当年也是从一个宫婢爬到妃位上的,可是她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可是,你应当明白,这绝非是一件好事,这可是将你放在火上烤呢。” 宁浅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冷笑了一声道:“我实在是想不到,除了皇后,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后?云裳将先前在未央宫中皇后的一举一动默默在心中又想了一遍,沉默了半晌,却没有开口。 宁浅似是有些烦躁,站起身来在殿中来来回回踱步了半晌,才又道:“要不,我奏请陛下,说身子不好,且湘竹殿中两位有孕的,便将湘竹殿封起来,不允许旁人进出?” 云裳笑了笑,“若你有孕是假,便说明早有人在你身边安插了人,而你却浑然未觉,便是想这湘竹殿关了起来又如何?” 宁浅轻叹了口气,似是有些颓然,复又坐到了椅子上。 两人又安静了许久,云裳才又道:“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便只能等,等着瞧瞧你那脉象是真是假,在此期间,你便好生想一想,若是假的,可能是谁对你下的手。” 宁浅也别无他法,只得胡乱点了点头应了。 云裳便站起了身来,想了想,才低声对着宁浅道:“我回去给你准备一些东西,到时候让琴依给你送入宫中来,你将那些东西细细地洒在你怀疑的人身上,届时我自有法子知晓那人是不是有猫腻。” 宁浅应了声,便也跟着站了起身来,送云裳出了内殿,宁浅沉吟了片刻,才轻声对了云裳道:“我昨日夜里听人给陛下禀报事情,说长公主似乎有了一些线索,长公主应当便在锦城附近,只不过躲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章 君心 倒是许久不曾听到过长公主这三个字了,云裳闻言弯了弯嘴角,笑了笑道:“我此前便在怀疑,她只怕是舍不得离开锦城的。像长公主这样的人,对权力的渴望几乎已经超越了一切,那把龙椅在那儿,她便定然不会走远。不过倒也是个大胆的,若是被陛下抓住了,只怕下场不会太好。” 宁浅点了点头,“不过此前长公主的计划几乎算是被王妃破坏了的,我担心她会伺机报复王妃,如今王妃腹中尚有一个呢,定要万分小心才是。” 云裳低声应了,才转过身走出了湘竹殿。 云裳走到御花园中便停下了脚步,眼中带着几分沉思,想要让脉象摸起来像是滑脉,并不难,可是,定然是需要从入口的东西下手的,宁浅并不是大意的人,湘竹殿是她的地方,她定然是不会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且她自知自己身份特殊,也断然不敢拿有任何的掉以轻心,身旁侍候的人必定都是信得过的,而宁浅的忠诚和能力,云裳亦是绝不会怀疑的。 云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阴沉,一直紧抿着嘴沉默地望着一旁御花园中盛放的梅花。若是宁浅都已经万般防备,还让人钻了空子,那对手的手段实在是不容小觑的。 云裳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琴依却已经瞧见了远远走来的人,连忙上前一步走到云裳身后低声道:“王妃,陛下过来了。”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来朝着前面看了一眼,便瞧见夏寰宇尚且穿着朝服,身后跟着刘文安和好些宫女内侍,云裳下意识地便想要避开,可是夏寰宇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云裳便顿住了脚,终是带着琴依走上了前。 “陛下金安。”云裳给夏寰宇行了个礼。 夏寰宇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云裳身上,微微颔首道:“起来吧。” 云裳起了身,夏寰宇目光已经望向了远处,“刚从湘竹殿出来?” 云裳自然知晓,这宫中的事情自然都瞒不过夏寰宇的,况且,她到湘竹殿只怕也并非什么秘密,便也浅笑着答道:“是,本来是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却不想听到了湘妃娘娘怀孕的好消息,便也顺便去湘竹殿坐了坐。” “嗯,确实是好消息。”夏寰宇闻言也勾了勾嘴角,声音带着几分愉悦,“你医术不错,若是得闲,也帮湘妃把个脉,瞧瞧腹中胎儿的情况。” 云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探究,才笑着用十分轻松的语气应道:“陛下还别说,我虽然没法子做一个大夫,这喜欢给人把脉的习惯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方才在湘竹殿便已经给湘妃娘娘把了脉了。湘妃娘娘腹中胎儿尚未到一个月,滑脉尚且有些不明显,不过应当是没有太大问题的,陛下请放心。” 云裳这般说,夏寰宇便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寡人自然便也放心了。” 云裳总觉着夏寰宇似乎是话里有话,想了想,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便只暗自笑自己太过多疑了。 夏寰宇顿了顿便又道:“不早了,寡人方才看你似乎是要出宫的模样,便跪安吧。” 云裳便又行了个礼,看着夏寰宇从自己身边走过,半晌才起了身。 “回府吧。”云裳轻声对着琴依道。 琴依点了点头,跟在云裳身后出了宫。待上了马车,琴依才轻声道:“王妃,明日还去源山庄吗?” 云裳沉默了片刻,方轻轻颔首,“去,最近这段时日实在是有些累,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回到了院子中,丫鬟说有人拜访,与洛轻言在书房之中谈事。云裳点了点头,进了屋子,将氅衣解了下来,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吁了口气,才接过琴依递过来的果茶,喝了一大口。喝完便将茶杯递还给了琴依,躺到软榻上,也不看书,也不睡觉,便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屏风上的梅花瞧。 琴依还以为那屏风有什么不对劲,亦是看了好几眼,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便只得站在一旁候着。 洛轻言回到屋中的时候便瞧见云裳是这般模样,抬起头看了琴依一眼,琴依便朝着洛轻言行了个礼,悄然退了出去。 洛轻言走到软榻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将云裳的眼睛捂住了,云裳愣了愣,回过神来便问道身后传来淡淡地龙诞香的味道,便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事情处置完了?” 洛轻言轻轻应了一声,松开了捂住云裳眼睛的手,笑眯眯地道:“方才在想什么呢?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宁浅没事吧?” 云裳浅浅笑了笑,轻叹了一口气才道:“没事,她怀孕了。” 洛轻言亦是一愣,嘴角的笑容亦是缓缓消失不见了,半晌才将眸中的情绪隐匿了下去,复又扯起一抹笑容来:“是吗?那是好事啊,你为何瞧起来却一点儿也不像是开心的模样?” 开心?云裳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的笑容冷了几分,“因为,我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并且这一次,十分强烈。”说完,才转过身对着洛轻言道,“宁浅一直在吃避子丸,我自己给的药,我自己清楚,根本不可能有孕。而且我把了脉,像滑脉,但是滑脉不显,可是那些太医皆十分确定宁浅有了身孕。” 云裳靠回到软榻上,沉默了半晌,才轻叹了一声道:“从冯明到娴夫人到与夜郎国的战事,再到如今宁浅的怀孕,轻言,我总觉得是有人蓄意布了这个局,针对的,便是我们。” 洛轻言闻言,笑着揽住云裳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原来还在为了这些事情烦心啊,你莫要忧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定然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可乘之机。” 云裳轻轻颔首,又顿了顿,才道,“陛下一直在查长公主之事吧,宁浅无意间听到有人给陛下禀报,说长公主便在锦城附近。” 洛轻言的眸光闪过一抹杀意,笑容愈发的冷了几分,“嗯,我一直便觉得她定然不会躲远,不过她倒也极其会躲藏,我们如今在锦城中的暗桩已经不少,她却竟然还能够不被发现,也是个有本事的。”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笑着道:“自是有本事的,一个人能够伪装那么久的时间不被人发现她的野心,这便是十分强大的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账房先生 第二日一早,云裳与萧远山一同用了早膳,便交代了一番行程打算,将琴依留在了府中侍候,复又将浅酌调回了身边,陪同他们一同去庄子上。 源山庄在锦城城东,约摸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倒也不算远,加之琴依细心,早便在马车上铺上了厚厚的棉絮,最上面铺了一层软软地狐狸毛,坐着倒也十分舒服。云裳便睡了一路,还未到午时便到了源山庄。 洛轻言扶着云裳下马车,眉头却轻轻蹙着,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瞟向后面。云裳有些不解,转过头望向洛轻言,“怎么了,可是后面有人跟踪?” 洛轻言点了点头,冷笑着道:“跟了一路了,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派暗卫去解决了。” 云裳听着洛轻言话中的不悦,轻轻勾了勾唇角,笑眯眯地道:“他们愿意跟着便跟着呗,你昨儿个方与苏琦吵了一架,被陛下下令不得上朝,今儿个便出了城直奔这庄子来,定然有人会胡思乱想,觉着陛下应当是派了什么秘密的任务给你……” 洛轻言抿着唇,听云裳这般说,便将目光落在了云裳身上,“你觉着,应当不必理会?” 云裳笑了笑,“理会他们做什么,若是让暗卫将人杀了,那她们幕后之人岂不是更会横加猜测,断定我们定然如他所想。倒不如留着他们,左右我们也不过就是散心而已,光明正大地,该怎么游玩便怎么游玩,这样一来,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岂不更妙?” 洛轻言听云裳的话语之中满是戏谑,便也笑了起来,摸了摸云裳的长发,嘴角翘起,“便依裳儿的便是。” 庄子上的人一早便在门口候着了,远远地瞧见睿王府的车驾停了下来,便连忙跪了下来行礼,“给睿王爷睿王妃请安。” 洛轻言扶着云裳走了过去,方收敛起脸上笑容,面色淡淡地,透着几分凉薄,“起来吧。” 跪了一地的人方站起身来,在最前面的应当便是源山庄的管事的,来之前管家便与云裳细细介绍过了,管事姓刘,是个可信任的人。 刘管事虽然也偶尔去睿王府禀报庄子上的事务,可是见到的基本都是管家,睿王爷和睿王妃亦是第一次见,心中有些惴惴,弯着腰恭敬地道:“王爷,王妃,老奴已经按照管家的吩咐收拾好了院子,午膳也已经备好了,王爷和王妃是先用膳,还是先去瞧瞧住的院子?” 洛轻言没有开口,云裳便柔声问道:“刘管事对吧?” 刘管事连忙应了,“是,王妃有何吩咐?” 云裳浅浅笑着,“无事,坐了这么久的马车,颠簸了一路,倒也真有些饿了。这样吧,你带我们去瞧瞧院子,让人将午膳送到院子中便可。” 刘管事连忙应了声,转过身来,后面的几十号人便都散到两旁,刘管事弯着腰对着洛轻言和云裳行了礼,“王爷,王妃,请。” 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些个下人,庄子里的下人礼仪自然不如王府之中的周全,且庄子中只有管事没有主子,也无需那般战战兢兢,因此对身为主子的洛轻言和云裳更多的是好奇,而非畏惧,一群人皆是在偷偷打量着洛轻言和云裳,眼中满是惊叹和惊艳之色,见云裳的目光看了过来,便连忙低下了头。 虽然是冬日,但是夏国的冬天其实并不如宁国那般明显,亦是到处都是能够瞧见一些绿色的,云裳跟在刘管事身后,穿过了一片竹林,眼前便有几分豁然开朗的感觉,竹林之后是一座院子。 与其说是院子,倒不如说是一排屋子,就四五间房的模样,不过与府中的院子不同的是,院子并未被围墙围起来,午后种着芭蕉,院子中有几颗树,那一排屋子的正前方,便是十分雅致的景色。 能够清晰地瞧见远处的土地和农田,田里尚且有周围的佃户在劳作,农田和土地之外,便是一条小溪,溪水那边,便是山,山上似乎是茶园的模样,一片绿色。 云裳轻轻吸了口气,笑眯眯地道:“总觉着到了庄子上,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洛轻言笑了笑,“我倒是不曾觉得,大抵不在府中,不必时时想着那些烦人的事情,心情轻松了的缘故吧。”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随着刘管事入了正厅,正厅中已经摆好了饭菜,刘管事连忙道:“庄子里吃的比不得王府中丰盛,不过饭菜皆是庄子里自己种的,胜在新鲜,希望王爷和王妃喜欢。” 洛轻言蹙了蹙眉,只要不与云裳说话的时候,他的脸色总是冷冷地,“这里便不必侍候了,你先退下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待会儿自会传召。” 刘管事面色有些苍白,心中想着莫不是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最大的主子,心中颤了颤。 云裳笑了笑道:“我用了膳先小憩一会儿,约摸会在申时左右醒,醒来之后想去庄子里走走,劳烦刘管事安排一下。” 云裳的语气倒是十分温和,刘管事忙不迭地应着,方退了下去。待出了正厅,才轻轻舒了口气,心中想着,冷面王爷果真名不虚传,实在是有些吓人得紧。 饭菜确实不如府中丰富,不过瞧着绿色的蔬菜居多,倒是清新怡人,浅酌小心翼翼地用银针试了毒,才退到了云裳身后,为云裳布菜,云裳吃了几口,便觉着确实要比府中买的好吃些许,胃口便也打开了。 洛轻言瞧着云裳的模样,便笑着揶揄道:“若不是知晓你素来胃口还不错,见着你这般,我还真会以为在王府虐待了你呢。”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并未理会。 两人用了膳,洛轻言便拥着云裳进了内室小憩了,云裳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起了身,床幔也被放了下来,外面似乎传来洛轻言说话的声音,似是在吩咐暗卫:“我就知晓他不会安分,我一走便坐不住了,定要盯紧了,有什么动静立马来报。” 低低的应答声传来,而后才是洛轻言淡淡地吩咐着:“下去吧。” 过了片刻,洛轻言的声音才从床幔外传了进来,“裳儿醒了?” 云裳掀开床幔,望向洛轻言,“可是出了什么事?” 洛轻言笑着将床幔挂了起来,而后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摸了摸云裳散乱的头发,笑眯眯地道:“不是什么大事,那刘管事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可要起身了?” 云裳点了点头,洛轻言便亲自拿了鞋子来给云裳穿上了,才扶着云裳站了起来。 云裳叫了浅酌进来为她收拾好了,便与洛轻言一同出了门。刘管事亲自带着洛轻言与云裳一同走到了田地里,“现下是冬天,地里基本种的都是萝卜和白菜,除此之外便有一些芹菜和蒜子。” 云裳点了点头,她只是很喜欢这种在田园之间漫步的感觉,难得的闲暇。地里尚有一些佃户在劳作,许是洛轻言和云裳太过出众,一路走来,皆是受尽了瞩目。 几人走了一圈,洛轻言便说外面凉,不宜多呆,让云裳回了屋中。 云裳喝了一杯热茶,才对着刘管事道:“前些时日我一直在查看庄子上的账本,你这庄子上上个月换过账房先生?我瞧着上个月的账本做的尤为细致……” 刘管事闻言,便连忙笑着道:“是换过账房先生,此事还是托王妃的福,前段时日管家让人送了个乞丐婆子到我们庄子上,没想到那乞丐婆子倒是个识文断字的,且做得一手好账,老奴倒是捡了个宝,正好原来的账房先生家里媳妇儿生了孩子,便请辞了,我便让那应婆婆做起了账房先生。” “乞丐婆子?”云裳亦是没有反应过来,转过头望向浅酌。 浅酌想了想才道:“应当便是上次王妃在王府门口瞧见的那乞丐婆子,门房说那乞丐婆子总是呆在我们府门口乞讨。门房觉着有些影响王府的名声,赶了好几次也没有赶走,王妃便吩咐管家让人将她送到庄子上来,只怕便是送到了这里。” 云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倒是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且听刘管事这么一说,云裳倒也起了几分兴趣,一个乞丐婆子竟然还做得一手好帐,可若是有这样的本事,随意寻一份差事来做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啊。 “刘管事去将那……”云裳想了想,才道,“那账房先生带过来我瞧瞧。” 刘管事应了声,便吩咐了人去请人。 过了约摸一刻钟左右,下人才带着一个瞧起来六十来岁的老婆子走了进来,云裳目光落在那老婆子的脸上,没有易容痕迹,这面容她也确实十分陌生。老婆子穿着一身灰色粗布衣裳,背有些佝偻,走进屋中便慌慌张张地朝着洛轻言和云裳行礼:“拜见睿王爷,睿王妃。” 洛轻言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便挪了开去,也不说话。云裳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那老婆子,才柔声道:“我听刘管事说,你便是此前在府门前不肯离去的那乞丐婆子,我瞧过你做的账本,倒是极为细致的。你叫什么?” 那老婆子连忙答道:“小的夫家姓应,本姓钱,叫亚楠。” 云裳点了点头,“我便也叫你一声应婆婆,应婆婆哪里人呢?” 老婆子连忙道:“贱奴不敢,贱奴本是月前城的人,原本在月前城中家境还算殷实,夏天的时候,月前城闹水患,便被这灾难搞得家破人亡,贱奴侥幸活了下来。” “在月前城的时候听闻睿王妃宅心仁厚,送了许多钱物和药材来救灾,贱奴没有了家,便想着到锦城来见一见我们月前城的救命恩人。可惜贱奴从未出过远门,一路迷路了好几次,带的银两也用完了,不得已只能乞讨。到锦城的时候便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了,贱奴冲着王妃来的,便在王府门前乞讨,想要见王妃一面。” 那应婆婆说着话,便朝着云裳又拜了一拜。 “王妃进进出出总是匆匆,且周围都跟着丫鬟下人,贱奴不敢上前,却一直不想离去,多谢王妃恩德,让贱奴到了这庄子上,也让贱奴在有生之年能够见到王妃一面。” 云裳眯了眯眼,月前城,水患…… 这确实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那时云裳出了事,洛轻言从雅族赶回,她为了圆慌,才命人在月前城布下了这么一道假象。 不过算起来,她倒也承受得起这份感激,毕竟救灾的虽然不是她本人,睿王府却也是出钱又出东西的。只是这应婆婆说的倒是有板有眼的,只是却不知有几分真假。 殷实人家,会做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且报恩一说,也解释了她为何一直守在睿王府门前不愿走。 云裳笑眯眯地道:“专程叫应婆婆来,倒是有一事的。我瞧着应婆婆的账做得好,其他庄子上的账本皆是一片混乱,便想将庄子上的账房先生都召集起来,统一教导一番,我想将这教导一事交给应婆婆负责,只是不知,应婆婆意下如何?” 那应婆婆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受宠若惊,连忙应了下来:“能为王妃做事,是贱奴的荣幸。” 云裳闻言,嘴角微微勾了勾,便让那应婆婆和刘管事都散了。 待那应婆婆退了下去,云裳才转过身望向洛轻言,“此事听着倒是实在有些巧合,王爷你如何看?” 洛轻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才轻声道:“她不会武功。” 云裳点了点头,她瞧着那应婆婆步履有些重,方才便猜测到了她应当不会武。 “她头上那看起来样式十分简单的木头发簪是沉香木所制。”洛轻言又道。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半晌才道:“她亦是说了,她原本在月前城的时候,家境尚且算得上殷实。许是那簪子于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因此她沿途乞讨,才没有舍得将簪子当掉呢?”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着应道:“也许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派人去月前城调查调查,是否真有这么一个人。” 云裳轻轻颔首,便转过身望向浅酌,“你待会儿去安排一下吧,越细越好。”< 第四百八十二章 雨打芭蕉 云裳觉着,她确实是来散心的,只是洛轻言却全然不是,云裳望着一直在屋中吩咐着暗卫的洛轻言,亦是觉着有些好笑,似乎到了庄子上,洛轻言却更忙了一些。 天渐渐暗了下来,云裳与洛轻言用了晚膳,云裳便早早地歇了,洛轻言尚在灯下看书,见云裳的目光望了过来,便笑了笑道:“先前吩咐了暗卫去查一些事情,他们尚未回禀过来,我再等等,你早些歇着吧。” 云裳点了点头,便抬手将床幔放了下来,屋中很静,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落在芭蕉叶上,“滴滴嗒嗒”的声音和洛轻言翻着书页的声音交替传来,听着倒是格外的令人心旷神怡。 云裳很快便睡了过去,只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说话,云裳认出那是洛轻言的声音,便没有理会,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半夜突然惊醒了过来,身旁没有人,厚厚的床幔隐隐透过一些微弱的光芒来,云裳愣了愣,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便掀开了床幔望了过去,洛轻言仍旧还在灯下看书,见云裳醒了,亦是微微呆了呆,才站起身来朝着云裳走了过来,眉眼间带着几分歉意,“可是我吵到你了?”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刚做了个梦,突然便惊醒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暗卫还没有消息?” “丑时了。”洛轻言才床边坐了下来,半抱住云裳,让她躺到自己腿上,“暗卫在锦城发现了长公主的行踪,我已经命暗卫去追查去了。” “长公主?”云裳微微一愣,昨儿个才在宁浅那里听到了长公主的消息,今日她便又突然冒了出来,还是在他们出了城之后,未免也有些巧合。 洛轻言点了点头,手滑过云裳的头发,笑着道:“我们午睡的时候,暗卫传来消息,说似是发现了长公主的踪迹。” “如何发现的?”云裳眉头一蹙,急忙问道。 “是我安插在城中的暗桩发现的,说瞧见长公主出现在了米店,买了五十斤米,买了米自个儿扛着便骑马出了城。暗卫跟了一路,才发现她在锦城外南边的山上,就住在山里一间供山上猎户进山打猎的时候住的茅草屋中,因着冬日进山的猎户极少,只怕她便是在那上面住了好些时日了。”洛轻言轻声道。 “且她十分警觉,在屋外养了好些奇怪的鸟,暗卫刚靠近,那鸟便发出了声音,而后长公主便迅速夺路逃了,如今还没有消息。” 云裳愣了愣,才轻声道:“据我所知,长公主没有武功啊?” 洛轻言轻轻颔首,“可是她似乎在那山林之中住了很长的时日了,对山林之中的环境十分熟悉,冬天山林之中不是雾气就是瘴气的,暗卫搜索起来十分吃力。” 云裳眯了眯眼,笑着道:“若是雾气或者瘴气厉害,那晚上追踪起来便容易许多了是不是?” 洛轻言笑着俯下身子亲吻了一下云裳的额头,“是啊,我的裳儿真聪明。” 瞧着云裳似是没有了睡意,洛轻言扬了扬眉,索性除了外袍躺到了床上,又将床幔合上了,低下头靠近云裳,声音低低地,带着几分沙哑,“既然醒了,只怕再想睡着也不容易,不如,咱们一起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消耗消耗时辰好了。” 云裳一愣,瞧着洛轻言略微带了几分欲念的眼睛,轻笑了一声,便抬起头来轻轻吻了吻洛轻言的唇。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洛轻言顾忌着她的身子,于房事一事上便已经节制了许多,时常两人耳鬓厮磨之间起了些许反应,他也总是极力控制。 云裳的动作似是一种鼓励,洛轻言便也笑了起来,翻身便将云裳压在身下,伸手解开了云裳的里衣,手便已经伸了进去,在云裳胸前不轻不重地撩拨着,哑着嗓子道:“大了好多。” 云裳咬着唇,瞪了洛轻言一眼,面色微红,已然情动,洛轻言便索性脱下了云裳的衣裤,半褪下自己的里裤,挺身而入。 窗外雨似乎更大了一些,“滴滴嗒嗒”地落在芭蕉叶上,似是在应和着屋中时而传来的轻喘声。 过了许久,声音才渐渐消退了下去,云裳已然累得一只手指头也不想再动,洛轻言俯身亲了亲云裳的额头,将自己身上整理好了,才下了床,唤了浅酌传热水。 外面传来浅酌的应答声,过了不一会儿,浅酌便在外面道:“王爷,水好了。” 洛轻言声音淡淡:“嗯,放在门口吧。” 过了半晌,待听见浅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洛轻言才将热水提进了屋中。 窗外突然传来几声清响,洛轻言脚步一顿,才冷声道:“说吧。” 外面传来暗卫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王爷,人丢了,有人接应,且武功不弱。” 洛轻言只低低应了一声:“嗯,知道了,退下吧。”便走到一旁取下了放在木架子上的帕子,拧了帕子掀开床幔来,云裳似是已经睡过去了,洛轻言的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便柔和了几分,细细为云裳清理了痕迹,才脱了衣裳上了床,拥着云裳睡了。 第二日云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洛轻言已经醒了,却也并未起身。 云裳呆呆愣愣地望着洛轻言,尚还有些迷糊,往洛轻言怀中凑了凑,才开了口,声音尚且带着几分散漫,“怎么样了?” 洛轻言知晓她问的是长公主之事,便淡淡地笑了笑道:“没抓住,有人接应,逃了。” 云裳闻言愣了愣,才蹙了蹙眉道:“此事只怕只是个障眼法,长公主何尝不知锦城之中只怕到处都是人在张开等着她,她若是有人接应,便根本不可能自个儿去锦城买米,只怕不过是混淆目光而已。” 洛轻言轻轻颔首,在昨晚暗卫禀报的时候,他便已经想到了此。 云裳却仍旧有些不解,“只是,她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为何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出来呢?” 洛轻言将云裳抱紧了几分,才笑着道:“倒是有几种可能,一是声东击西,二是那出现在锦城中的女子压根便不是长公主,她的出现不过是为了隐藏真正的长公主的行踪。” 云裳靠在洛轻言的胸口,他每说一句话,胸口都会伴着轻轻的震动,云裳微微笑了起来,想了想才道:“依照长公主的性子,我觉着她倒是不会让自己去冒险,那出现在米店的多半是易容的,可是真正的长公主究竟在何处呢?” “谁知道呢?”洛轻言倒是不着急,笑眯眯地道,“该起身了,我们也应当早些回王府了。” 云裳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洛轻言也坐了起来,弯下腰帮云裳穿好了鞋子,便找了自个儿的衣裳来一一穿好了。 云裳等着洛轻言穿好了衣裳走到了一旁开始洗漱了,才唤了浅酌进来。 浅酌为云裳穿好了衣裳,笑眯眯地道:“昨儿个晚上下了一夜的雨,今儿个这庄子里就像是被雨洗过一般,美极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让浅酌将窗户打了开来,一股夹杂着泥土气息的风便吹了进来,云裳从窗口瞧见刘管事带着那应婆婆似是朝着院子走了来。 外面传来刘管事低低地询问声,云裳听见丫鬟似是应了声,“王妃刚起身,还未洗漱。” 浅酌挽发髻的手艺比起琴依和浅柳来倒是差了一些,云裳便让她随意挽了一个简单的云顶髻,簪了两支刻着祥云花纹的白色玉簪。 收拾好了,云裳便与洛轻言一同出了内室,早膳已经摆好了,刘管事和应婆婆连忙向两人请安。 洛轻言面色一贯地冷,云裳面上倒是带着几分笑容,让他们起了身,才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刘管事和应婆婆倒是早呢。” 刘管事连忙道:“王妃难得来一次,老奴便想着让王妃瞧瞧我们这个月的账册子。” 洛轻言蹙了蹙眉,帮云裳往碗中夹了一块煎饼,冷冷地道:“将账册子放在一旁就是了。” 刘管事浑身一颤,自是不敢不从,连忙将那账册放在了一旁椅子旁的桌子上,便急急忙忙带着应婆婆又退了下去。 云裳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微微顿了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笑着对着洛轻言道:“一大早的怎么就对着下人撂脸子?”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一大早的便拿这些个小事来烦你。” 云裳闻言便笑出了声来,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已经走出了屋子的两人身上,筷子夹起洛轻言夹过来的煎饼咬了一口,笑着道:“这煎饼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洛轻言这才面色稍霁,默不作声地吃了早膳,吃到味道不错的东西的时候便往云裳碗中放一些。 待用了早膳,云裳命人撤了桌子,才与洛轻言一同进了屋子,轻声道:“那应婆婆昨儿个夜里应当是出了远门,且刚刚回来不久,暗卫可有法子查到她昨日夜里去了哪儿?”<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交情 洛轻言微微一愣,转过头望向云裳,“为何这般肯定?” 云裳想了想,才道:“昨日里我们在庄子里逛了一圈,我发现这源山庄中的土地皆是红土,附近的地方应当也是。方才我瞧见那应婆婆的鞋子上,沾着一些黄色的泥土。” “昨夜里一直在下雨,她的衣裙虽然是干的,不过从裙子下露出的裤子上却带着几分湿意,鞋尖也有些湿,发髻与昨日一样,连发簪的位置都几乎是一样的,发尾也有些湿,我推断,极有可能她昨日夜里根本便没有睡觉。”云裳声音虽然轻轻的,却带着几分肯定。 洛轻言的手在椅子上轻轻敲了敲,半晌才道:“庄子里我们并未安排暗桩,暗卫昨儿个夜里除了被我派出去的,在庄子里的便一直守在我们屋子附近,若是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庄子,想要查她去了何处倒是需要花一些功夫。” 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不过倒也不是全然不可能,让暗卫试试看吧。” 云裳沉默了片刻,方道:“不知晓她因何离开庄子,先查着吧,不过查不到也没关系,、兴许只是私人原因也说不定。且既然有了一次,便定然会有第二次,我们只消派个人留在庄子上盯着,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 洛轻言轻轻颔首,微微抿了抿唇,不语。 “方才刘管事和那应婆婆送过来的账册子,浅酌帮我拿进来一下。”云裳轻声吩咐着。 浅酌应了声,走到外厅将那账册子取了进来,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才递给了云裳,云裳翻开来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不寻常,便将账本放在了一旁。 刚用了早膳,云裳也没什么睡意,便带了浅酌出门四处走走,昨儿个是在屋前的庄稼地里面逛了逛,云裳便索性与浅酌一同穿过了屋后的竹林,竹林之后便是庄子的大前院,正厅是待客所用,后院便是下人的住所。 许是因着洛轻言和云裳来了的缘故,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刘管事手中正拿着一张纸往外走,瞧见云裳便愣了愣,连忙迎了上来给云裳请安,“王妃娘娘。” 云裳点了点头,看了刘管事一眼,方温温和和地笑了起来:“刘管事这是要去何处啊?” 刘管事闻言,便笑着道:“快要开春了,庄子里快要采购种子了。方才让应婆婆给开了个清单,正准备找人去准备呢。” 云裳闻言,点了点头,看着他手中的纸道:“今年都准备种些什么,让我瞧瞧呢。” 刘管事听云裳这么一说,便慌忙将手中的纸递给了云裳,云裳展开了那纸来,却微微愣了愣,“你说这是应婆婆写给你的?” 刘管事不明所以,憨憨厚厚地点了点头,应道:“是啊,是应婆婆写的,老奴亲自瞧着应婆婆写的呢。” 云裳轻轻蹙了蹙眉,目光中带着几分清冷,“为何我瞧着这字迹与账册上的字迹有些不一样呢?” 刘管事闻言便笑了起来,连忙解释道:“应婆婆会写很多种字体,也很会模仿别人写的字体。” “哦?”云裳笑容浅淡,将手中的纸缓缓折好了,又递还给了刘管事,笑着随口夸着,“倒是一项好本事。”说着便不疾不徐地转身离开了。 刘管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见云裳渐渐走远了,才往庄子另一边走去。 用了午膳,云裳与洛轻言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城,刘管事倒是准备了许多新鲜的果蔬单独用了一辆马车准备送到睿王府。 云裳瞧了倒也并未说什么,便与洛轻言一同离开了源山庄。 到了锦城城门口,洛轻言却突然道:“尾巴还跟着呢,既然都跟了一路了,不满足一下他们的心思只怕亦是有些对不住他们,待会儿你不如去宫中随意地走一趟吧,我在宫门口等着你。” 云裳亦是明白他的心思,亦是想要混淆他们的目光,便笑着应了。 洛轻言便吩咐马车车夫将车驶到了宫门口,马车入不了宫,云裳便下了马车,带着浅酌一同入了宫。入了宫之后,云裳便也是先去未央宫给皇后请了安,才不疾不徐地往湘竹殿走去。从未央宫到湘竹殿,便是要穿过御花园,雨后初霁,太阳亦是十分温和,御花园中倒也热闹,许多嫔妃秀女的都在御花园中赏花。 云裳穿过一个拱门,便听见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声音不是熟悉的,听起来年纪应当是三十岁左右,云裳脚步微微一顿,从拱门望了出去,倒是嫔妃的打扮,不过却是云裳不怎么眼熟的面孔,想必是进宫比较早,却没有子嗣又不受宠的一些嫔妃。 “那慧昭仪才进宫多久啊,还没到三个月吧,便已经怀上了,倒实在令人嫉妒,我们都进宫二十来年了,如今连陛下的面都难得见一面。果真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也难怪娴夫人会忍不住出手了……” 说的都是一些宫中受宠不受宠的事情,云裳便也没什么兴趣,正欲转身换条路走,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话说娴夫人入宫也不短了吧,肚子也一直没有消息,倒是难得的是,陛下还念着她,偶尔还会去那么一趟,哪像我们。不过娴夫人也是沾了沈淑妃的光,此前娴夫人可是死死抱着沈淑妃的大腿的,全然便是沈淑妃的一条狗,不过这狗当得也值得,若是早知道跟着沈淑妃能够多些恩宠,我也乐意啊。”说到最后,便带着几分自嘲。 “是啊,不过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沈淑妃和娴夫人都打入了冷宫,只怕如今正在冷宫之中抱着哭呢,咱们虽然不受宠,但是好歹饿不死冻不死的,还有一两个宫人侍候着,比她们如今境况可不知好了多少。” 话音一落,便传来几声笑声。 云裳眉头蹙了起来,转过身从另一条路离开了,只是心中却一直在想着那几个嫔妃的话,隐隐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沈淑妃与娴夫人竟然关系这般密切,为何却没有人与她提过半句?她此前打听到的资料上也不曾写过。< 第四百八十三章 好消息坏消息 待离开了御花园,云裳便没有了兴致,沉默了片刻,才转身对着浅酌道:“出宫吧。” 浅酌悄悄觑了眼云裳的脸色,轻声道:“王妃可要奴婢派宫中的暗桩去查一查那几个嫔妃所言是真是假?”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想了想,才道:“查便不必了,你想办法帮我找一找,此前侍候过沈淑妃或者娴夫人的一些老宫人,可还有在的,还有在沈淑妃进宫前进宫的嫔妃,若是有的,将资料收集起来,给我便是。” 浅酌应了声,才轻声问道:“王妃想怎么做?” 云裳浅浅笑了笑,“倒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只不过先想要了解了解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罢了。” 出了宫,马车还在原地候着,洛轻言站在马车外,背对着云裳,似是在和人说话。 想必是听到了脚步声,洛轻言转过了身来,云裳方瞧清楚了他面前之人,是李浅墨。 云裳眯了眯眼,走到了洛轻言身旁,李浅墨笑着给云裳行了个礼:“睿王妃。” 云裳轻轻颔首,洛轻言见云裳面色不是很好,便与李浅墨道了别便扶着云裳上了马车,马车朝着睿王府驶去,洛轻言揽过云裳,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还要些时候才能出宫来呢,竟然这般快,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去未央宫给皇后请了个安便出宫了。” 洛轻言倒是有些意外,“没去湘竹殿?” “没去,昨日我才去了湘竹殿的,若是去的太过频繁了引人注目。”云裳淡淡地解释着,并未提起方才在御花园中听见的那些话,想起方才见到的李浅墨,倒是有几分好奇,“你与李浅墨方才在说什么呢?” 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李浅墨这个时辰瞧见睿王府的马车停在宫外,估计隐隐约约瞧见里面有人,便以为是你,跑过来请安,说本想待会儿去睿王府拜见你,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便顺手扔进来一张纸条。” 云裳失笑,伸出手来,“纸条呢?” 洛轻言从袖中将纸条拿了出来,递给了云裳,云裳一面展开纸条一面问:“所以你就说不是我,而后下了马车去李浅墨聊天?” 洛轻言点了点头,“他不是你的下属吗?我与他聊两句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云裳笑了起来,倒确实没什么关系,可是李浅墨明面上一直是沈淑妃的人,虽然如今沈淑妃入了冷宫。如今他却青天白日地在宫门口与李浅墨攀谈,恐怕会惹人口舌。 洛轻言似是明白云裳所想,笑了笑道:“是他先过来请安的,若是我不下马车,才真正引人猜想呢。” 云裳想了想,倒也的确如此,目光落在纸条之上,沉默了半晌,才神色淡淡地将纸条揉成了一团,想了想,便扔到了一旁的火盆子中。 “出了什么事了?”洛轻言看了一眼云裳的神色,开口询问道。 云裳冷冷地勾起嘴角,眼中有意味不明的光芒在闪烁:“李浅墨说,沈淑妃传了信给他。” “沈淑妃?”洛轻言亦是吃了一惊,“沈淑妃不是已经被打入了冷宫,且有许多侍卫守着吗?怎么还能够与外面联系?” 云裳笑着转过头望向洛轻言,“若是让王爷进出冷宫,王爷可能办到?” 洛轻言挑了挑眉,“那是自然,于我而言,宫中那些个所谓的守卫,不过只是摆设而已。” “是啊。”云裳笑了笑,“那些守卫,能够挡住的,不过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罢了。” “沈淑妃传信给李浅墨做什么?”洛轻言望了眼火盆子中已经被烧成了灰烬的纸条,轻声问道。 云裳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马车车门,眼中带着几分沉思,“沈淑妃让李浅墨向你投诚。” “呵。”洛轻言轻轻冷笑了一声,眉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向我投诚,难怪李浅墨虽然是你的下属,但是素来都不太敢与你联系,平日里见了也只是如常人一般表现,今儿个却突然自己走上前来与你请安,想必即便有沈淑妃的人瞧见了,也以为李浅墨不过是按照着沈淑妃的指示在行动的吧。” “沈淑妃不会平白无故地让李浅墨这般做,定然是有什么目的。”云裳望向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王爷不如明儿个请李浅墨来府中坐坐吧,我们自个儿的地方,也好掌控一些。” 洛轻言却摇了摇头,笑眯眯地道:“我是什么样子的性子,裳儿还不知道?若是这么快的便将李浅墨请进了府,反倒引人怀疑。” 云裳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左右此事她交给洛轻言去解决便好,若是沈淑妃有了什么进一步的指示,李浅墨也定然会禀报给她。 回了睿王府,云裳先去萧远山住的院子中给萧远山请了安,才又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琴依在院子中候着了,见云裳进来便笑了笑道:“王妃此行玩得可高兴?” 云裳浅浅笑着道:“庄子上倒是开阔一些,且空气环境皆比锦城好上许多,这一进了锦城,便又觉得像是被困在了高墙之中一般。” 琴依亦是笑了起来,半晌才笑眯眯地道:“王妃离开了一日,奴婢这里倒是有两个消息要禀报给王妃,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王妃要听哪一个?” 云裳挑了挑眉,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抬起头望向琴依,笑着道:“那边先听坏消息吧,我倒是想要知道现在这个局面还能有什么多坏的消息。” 琴依听云裳这么说,笑容便更盛了几分,笑着道:“坏消息便是,今儿个一早,华国公便到府上来找王爷和王妃了,却听奴婢说王爷和王妃去了庄子上,华国公似是有些生气,扬言让王爷和王妃明儿个回来自个儿去国公府请罪去。” 华国公…… 云裳想了想,再过一段时日,华国公便要出征了,这个时候他来府上,只怕确实有些事情要与他们商议的。 便点了点头,“这算什么坏消息,你要相信,若是王爷在,华国公无论是斗嘴还是斗其他的什么,都只怕占不了任何的便宜。” 琴依和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便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待笑过之后,琴依才又接着道:“好消息便是,苏老夫人前两日专程拜访了锦城好些个妇科圣手,求药去的。” “哦?”云裳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道:“苏老夫人可有收获?” 琴依颔首,眼中满是笑意,“自然是有的,该拿到的方子都拿到了。” 云裳听琴依这么一说,嘴角便悄悄翘了起来,“甚好。” 浅酌听她们二人对话,便知晓云裳定然是在那药中动了手脚了,只是心中却有些迟疑,“我们此前不是送过一剂方子进宫吗?奴婢记得便是给皇后娘娘的,为何苏夫人却突然又在四处寻药,莫非是皇后娘娘起了疑心?” 云裳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小口,才淡淡地笑了起来,“起疑心?皇后从来便没有相信过那药,不过是因为昨儿个发现宁浅也有了身孕,皇后便更加心慌意乱了而已。因而才派了苏夫人出宫来寻药,我那药方子也是问了那些个大夫的,久不受孕,便是因为宫寒,宫寒会用哪些药,我闭眼一猜便能够猜的出来。皇后拿到的药方子,会与此前在宫中我们的人献上去的方子没有太大的出入……” 云裳半阖上眼,笑眯眯地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顿了顿,才又道:“可是她定然会选择用我们献上去的方子,因为太医会告诉她,我们的方子看起来凶险一些,不过见效也快。” “那方子若是没有毒,于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呀?”浅酌面上仍旧带着几分疑惑。 云裳心情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便显得十分的愉悦,笑了笑到:“以后你便会知道了,那方子,可是好东西。” 洛轻言从书房回来之后,云裳便与他说了华国公之事,洛轻言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请罪?他莫非青天白日的便在做梦了?”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好了,你别老是与华国公一副不对盘的模样,明儿个我们还是一同去国公府瞧瞧吧,万一华国公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与我们商议呢?” “重要的事?”洛轻言挑了挑眉,“我犹记得,几乎每次他亲自登门,基本都是找人下棋,上一次火急火燎的过来,哦,是为了与萧太傅沙盘大战呢。” 云裳失笑,也不再与洛轻言讨论此事,只是第二日一大早便拉着洛轻言往国公府去了。 洛轻言一路脸色都有些黑,没没让云裳瞧了都觉着有些好笑,却也没有理会,到了华国公府外,刚下了马车,却瞧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大声吩咐着门童准备马车。刚吩咐完毕,却瞧见洛轻言与云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便也不准备马车了,急急忙忙地跑到洛轻言面前道:“王爷,国公爷病倒了,老奴正想去你们府上报信呢。”<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中毒 华国公病了?云裳与洛轻言闻言,眉头皆是不约而同地蹙了起来,云裳连忙道:“怎么回事,我听下人说昨儿个国公爷还到睿王府去过呢,怎么突然便病倒了?” 管家连忙道:“老奴也不知道,今儿个早起才发现的,老爷早起有晨练的习惯,今日早上都已经过了辰时,老爷还未起身,老奴便觉着有些不对劲,敲门也没人应声。老奴便急忙推门而入,便瞧见老爷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神情痛楚,浑身一片冰凉,脉搏也极为虚弱。” 云裳闻言,心中一紧,连忙对着管家道:“劳烦管家带路,我去瞧瞧。” 管家连忙应了声,便带着云裳一同入了国公府,在府中弯弯拐拐走了约摸一刻钟,才到了一座阁楼前,管家带着云裳和洛轻言上了二楼的一间房,推开了门,对着云裳道:“王妃请。” 屋中很静。云裳一进屋子,第一个感觉便是如此,淡淡地檀香味扑面而来,外面应当是书房,屋中的家具皆是黑色的,沉稳老练,倒是与华国公给人的感觉不尽相同。 进了内室,屋中摆设的风格倒是与外面一样,仅有两个丫鬟在屋中侍候,华国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外祖母呢?”云裳扫了一圈,也没有瞧见国公夫人,便转过身问一旁的管家。 管家连忙应道:“老夫人身子不太好,老奴不敢惊动,如今老夫人尚且不知呢,事实上,几位爷和少爷都在上朝,老奴见老爷这般景象,第一个想起的,便是给王爷和王妃禀报。” 云裳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抬起华国公的手,细细把了脉,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半晌,才将华国公的手放了下来。 “王妃,如何了?”管家面上满是焦急之色,连洛轻言也抬眼望向云裳。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若是我没有判断错的话,外祖父应当是中了毒。” “中毒?”管家失声叫了出来,连忙道:“王妃可知是什么毒?可有解法?” 云裳又细细地检查了华国公的五官和手,方站起了身来,“外祖父昨儿个夜里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管家回忆了片刻,才道:“吃的都是寻常饭菜,昨儿个做了红烧肉、梅菜扣肉、梅花鸡片,还有青菜豆腐汤和几个小菜。可是饭菜中应当是没有毒的,昨儿个老夫人与老爷是一同用的晚膳,若是有毒,不可能老夫人没事,老爷却中了毒。” 云裳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才又抬起头来,“国公爷用膳的时候可有饮酒的习惯?应当说,昨儿个用膳的时候,国公爷可有饮酒?” 管家想了半晌,才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喝了,喝的竹叶青,不过老夫人素来不喜欢老爷喝酒,老爷便没有喝多少,半壶不到。” “剩下的半壶酒在何处?取来让我瞧瞧?”云裳轻声吩咐着管家,管家连忙应了,想了想,对着云裳他们说了一声,才急急忙忙地下了楼去取酒去了。 洛轻言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微微一顿,才转过头望向云裳,轻声问道:“可是有些棘手?” 云裳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这毒的症状有些特别,我瞧着屋子里烧了好些个火盆,可是华国公全身几乎算是冰凉的,眉毛和睫毛上竟然还结了霜,可是耳背后面的位置却烧得吓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毒药。”顿了顿,才转过身吩咐着身后的男人,“王爷,你派暗卫去寻一个夏国医术好却又值得信任的大夫来,不知道这毒是不是只有夏国才有的。” 云裳既然这般吩咐了,洛轻言自是不敢怠慢,急忙传了信号给暗卫。 过了好一会儿,管家才匆匆忙忙地上了楼,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玉制酒壶,一进了门便急忙将酒壶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过酒壶细细看了半晌,才又皱起了眉头,“这壶酒没有毒。” 酒中无毒,那华国公究竟是如何中了毒的呢?云裳沉吟了半晌,才抬起头望向管家,“昨儿个华国公睡觉之前可是一切正常的?” “一切正常。”管家应道,“国公爷晚上用了晚膳之后,上去演武场练了会儿武功,才回了屋子,洗了澡之后看了会儿书便歇下了。” 管家正说着话,一旁的一个丫鬟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地模样,云裳倒是瞧得十分清楚,便转过头望向那丫鬟,“你想说什么?” 那丫鬟似是被云裳吓了一跳,想了想,才道:“奴婢突然想起,昨儿个晚上国公爷倒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国公爷是练武之人,虽然已经六十多岁,可是身子一直很好,冬日里也甚少烧火盆子。可是昨天晚上国公爷回房洗了澡在书房看书,看了一会儿便说有些冷,让奴婢端个火盆子来。” “觉得冷?”云裳轻声重复了一遍,才又道:“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另一个丫鬟便连忙又补充着道:“若说还有什么不对劲的话,便是昨儿个国公爷睡得比寻常早些,国公爷睡觉是十分有规律的,一般亥时三刻左右睡觉,可是昨日不过戌时四刻左右,国公爷便歇下了。” 云裳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华国公昨儿个用了晚膳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什么时辰?” 两个丫鬟想了想,才一一回道:“国公爷昨儿个是酉时用的晚膳,用了晚膳之后陪着老夫人在院中转了转,而后便去了演武场,那时是酉时四刻左右,戌时初回到屋子,洗了澡,而后便在屋中看了会儿书,而后戌时四刻便歇下了。” 云裳轻轻颔首,既然晚膳与国公夫人一起用的,且国公夫人并无大碍,而唯一并未一起用的酒,却没有毒,只怕问题便不是出在晚膳上。那么之后华国公单独做的那些事情,便皆有可能染上毒,练武,洗澡,看书。 云裳正想去演武场瞧瞧,洛轻言请的大夫便已经被带了过来,云裳望向那大夫,却猛然一愣,这个大夫,她倒是见过的。是城中三寸巷中那间不起眼的药铺中的那位白衣公子,云裳并未想到,他竟然是洛轻言的人。< 第四百八十六章 绒头雪莲之毒 那白衣公子目光望向云裳,倒是波澜不惊地模样,似乎早已经知晓云裳的身份,只笑眯眯地行了个礼道:“见过王爷,王妃。” 云裳也迅速地反应了过来,连忙道:“劳烦大夫帮忙瞧瞧国公爷中了什么毒?” 那白衣公子点了点头,走到床边望闻问切了一番,才转过身来望向一旁的丫鬟道:“国公爷是不是吃过天山雪莲?” 那丫鬟愣了愣,似是回忆了片刻,才连忙点头道:“是,国公爷倒是每日夜里从演武场回来之后都会用一些补身子的汤羹,昨儿个国公爷洗了澡之后,小厨房送过来的汤羹正是雪莲汤。” “那便是了。”白衣公子站起身来对着洛轻言道:“有一种长得与天山雪莲极其相像的,叫做绒头雪莲,有毒,且毒性极大,中毒之后整个人会像被冻住一般,毛发上结霜。” 云裳听那白衣公子这么一说,便恍然大悟,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种东西,但是这种东西是一种比天山雪莲更难得之物,因而便一晃而过,却不想竟然会让她遇见了这种罕见的毒。 “可有生命危险?可有解法?”洛轻言倒是对华国公中了什么毒并不在意,他只在意这毒是否能解。 白衣公子微微一沉吟,方点了点头:“解毒最关键的药材我那里倒是恰好有一株,这毒也不会致死,但是却即为难解,哪怕是药材齐备,完全解毒也得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且除了这种法子,别无他法。” 不会要命,但是解毒时间长。云裳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她约摸知晓了,为何下毒之人会选择这种毒药了。 下毒之人的目的,只是让华国公无法带兵出征而已。华国公去不了,那么朝中能够带兵出征,且能够震慑住仓觉青肃的,除了洛轻言再无他人。 云裳眸中的笑容渐渐转冷,抬起眼望向洛轻言,洛轻言亦是若有所思地模样,对着那白衣公子点了点头:“你去准备药材给华国公解毒吧。” 说完便转过身对着云裳道:“国公夫人尚且不知目前的情形,倒是要劳烦裳儿走一趟了。” 云裳轻轻颔首,全然解毒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瞒着国公夫人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云裳看了床上的华国公一眼,便转身出了门,下了楼往国公夫人住的院子走去。 云裳到了国公夫人面前,倒也全然没有任何保留地将事情细细说了,国公夫人刚听闻华国公中了毒的时候面色十分苍白,待云裳细细将事情说与她听了,倒也渐渐缓了过来,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总以为府中是干净的,却不想竟还是着了道,此事是我对不住轻言。” 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华国公住的屋子赶。 云裳扶着国公夫人,连忙道:“外祖母说的哪里话,倒是我与轻言没有考虑周全,让外祖父成了靶子。” 华国公的毒有那白衣公子来解,且下毒的幕后主使左右便是那么几个,也并没有什么好猜的,云裳与洛轻言又待了一会儿便被国公夫人赶走了。 回到了院子里,云裳走到屋子门口,却突然站住了,“国公爷这么一倒下,出征之事只怕非王爷不可了。” 洛轻言蹙了蹙眉,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未必。”说着便径直去了书房。 云裳脚步愣了愣,便也回了屋子。 琴依帮云裳解下了披风,浅酌便走了出来,轻声道:“王妃在庄子上的时候可是吩咐暗卫去月前城查应姓的一户人家?” 云裳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有结果了?” 浅酌递给云裳一张纸,“这是方才暗卫送过来的。” 云裳接了过来,展开来看了看,嘴角便冷笑了起来,“果然如此。” 琴依有些好奇,望向云裳道:“可是月前城没有应姓的人家?” 云裳笑了笑,将纸递给了琴依,“怎么会没有,何止是有,应是月前城中的大姓,姓应的人家,实在是太多了,且人人都知道月前城遭了水涝,死伤无数,家破人亡者众。” 云裳走到书桌前,想了想,才吩咐着浅酌道:“浅酌你去寻了管家,让他将源山庄的账本再给我拿来我仔细瞧瞧。” 浅酌连忙应了,匆匆忙忙地去将账本取了过来。 云裳打开来仔仔细细看了,又想起昨日早起从那刘管事手中瞧见的那采买清单,采买清单上写了红薯种子,云裳在账册上找到了红薯两个字,细细对比了一番,果真是全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沉默了半晌,云裳才抬起头来对着浅酌道:“让暗卫去打听打听,长公主可会模仿他人的字迹,亦或者是长公主可会用两种及以上的字体写字。” 浅酌有些不明所以,轻轻点了头便退了下去。倒是琴依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沉默了半晌才轻声开了口:“王妃怀疑,那应婆婆便是长公主易容的?” 云裳摇了摇头,“没有易容,那应婆婆,没有易容,若是有易容,我定然能够瞧出来。” 没有易容……琴依眸子中的疑惑更盛了几分,可是长公主和应婆婆,应当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啊…… 云裳嘴角缓缓勾了起来,浅浅笑着问道:“长公主今年多大了?” 琴依愣了愣,才应道:“陛下今年已经五十有余,长公主只怕接近六十了吧。” “是啊……”云裳垂下眼,笑容越发的盛了几分,接近六十了呢,“六十岁的女子,大多头发已然花白,琴依你似乎不曾见过长公主的吧,长公主头发黑亮,肌肤白嫩,瞧着犹如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全然不见老相。” 琴依倒是确实不曾见过长公主,听云裳这么一说,却更加不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便更不可能是应婆婆了啊……” 云裳闻言笑了起来,却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轻声道:“等浅酌让暗卫将事情问清楚了,我再解释与你听。” 云裳走到软榻旁躺了下来,让琴依泡了一杯茶放在一旁,眼睛微微眯着,手轻轻在软榻边缘轻轻敲着,身上带着一股冷漠,与洛轻言在外人面前时候的表情如出一辙。 云裳笑容清浅,心中却带着几分怒意,来了夏国这么久,她似乎一直都在被迫接招,一味忍让,忍着忍着,是不是就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宁云裳是软弱可欺的? 这一回,也该她还一回手了。 云裳眼中满是思量,沉默了许久都未曾说话,茶水换过三盏,云裳才淡淡地开了口,“七王妃,是不是有几日没有来睿王府了?” 琴依一愣,才连忙点了点头:“是有些时日了。” 云裳轻敲着软榻边缘的手微微一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来,“她也该过来瞧瞧了。” 云裳说完,便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径直去了洛轻言的书房,一直与洛轻言在书房之中呆到了约摸子时才回了房。 第二日午时刚过,云裳便听见丫鬟来禀报:“王妃,七王妃求见。” 云裳正在看书,身上只随意披了一件外袍,闻言便缓缓笑了起来,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向床榻,便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了下来。 外面隐隐传来脚步声,是华玉彤来了,云裳这才故意扬声对着琴依道:“玉彤来了,琴依,扶我起身吧。”面色竟瞧起来比方才苍白了许多。 话音刚落,华玉彤便从外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瞧见云裳的情形,便吃了一惊,连忙走到床边来坐了下来,脆声问道:“裳儿这是怎么了?怎么面色这般差?” 云裳愣了愣,才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的脸色很差吗?” 琴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华玉彤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却也咬了咬唇道:“倒也不算太差,只是瞧起来有些苍白。” 云裳这才轻叹了口气道:“玉彤可知晓国公爷中毒之事?” 华玉彤只怕是不知道的,闻言亦是呆了,“什么中毒?” “啊?你竟然不知吗?”云裳睁大了眼,沉默了片刻,才道:“昨儿个国公爷中了毒,大夫查出来是误食了一种和雪莲长得极像的叫做绒头雪莲的东西,那毒倒是不会致命,可是解起来却也十分麻烦,哪怕是药材齐备,也得要两个月。” 华玉彤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慌张,急忙道:“竟有此事,我全然没有收到消息,待会儿我便回国公府瞧瞧。” 顿了顿,才又道:“只是国公爷中了毒,且不致命的话,裳儿为何这般忧心的模样?” 云裳闻言,轻叹了口气,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味道:“彤儿只怕不知,前些时日夜郎国在边关时时扰乱,边关将士苦不堪言,陛下便特地派了国公爷过些时日带兵去边关,想要震慑震慑夜郎国那帮蛮子。粮草和兵马都已经准备好了,可国公爷却突然中了毒,战事定然是拖不了那么久的,纵观朝内外,除了国公爷之外,便只有王爷可当此重任了。” 云裳的笑容愈发的勉强了几分:“可是如今我有了身孕,且初初怀孕之事出了那么多的事情,身子一直算不得太好,我自是希望王爷能够陪伴在身边的,可……家国为大,我又不愿成为王爷的羁绊。”< 第四百八十七章 云天上,洛是王 华玉彤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同情之色,轻叹了一声道:“唉,国公爷怎么就在这个时候中了毒呢。” 云裳垂下头没有出声,一副无精打采地模样。 华玉彤见云裳一直恹恹地,便也不忍打扰,安慰了几句便说要去国公府瞧瞧,便起身告辞了,云裳便也就吩咐了浅酌送华玉彤出了府。 待华玉彤离开之后,云裳便又掀开被子站起了身来,走入净房洗了把脸才走了出来,面色便已然恢复了平常模样。 下午时分,暗卫便有了准信儿,不仅打探到了长公主素来喜欢模仿旁人的字迹,且还从长公主府寻来了一些长公主写的东西,摘抄的诗文,有批注的书。 云裳细细看了,才勾了勾嘴角,“这倒是一种不错的长处。” 待拿到一本诗文书籍的时候,却突然从书页中掉出了一页纸,纸上字迹娟秀,写着一首诗: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云裳眯了眯眼,这分明是那次长公主府中小宴的时候,她写下的咏梅诗。那个时候,那侍从将纸收走了,说是长公主请了一位大儒会进行品评…… 云裳眯了眯眼,嘴角的笑容冷了几分,只怕长公主拿了这东西去,为的,便是想要瞧瞧她的字迹,以便于模仿的吧。 “云天上,洛是王?”浅酌蹙着眉头轻声喃喃着。 云裳愣了愣,望向浅酌,“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浅酌吐了吐舌头,指着云裳手中的纸道:“奴婢没有胡言乱语啊,这纸的背面写的便是这两句啊,而且看字迹是王妃的字迹呀……” 云裳猛地一愣,将手中的纸翻了过来,心中突然一颤,果然如浅酌所言,纸的背后便写着“云天上,洛是王”这六个大字,与云裳的字迹如出一辙。 可是这六个字却绝对不是云裳所书,云裳又将纸翻了过来,细细看了一遍上面的诗句,便发现,这六个字都在那一首诗中出现过。字迹也与云裳抄写那首诗时候的字迹一模一样,每一横一竖都全然相同。 云裳捏着纸的手握紧了几分,纸被云裳捏得有些皱了,半晌,云裳才冷冷笑了起来,“好,很好。” 这六个字虽然看起来不打眼,可是传递出来的意思却足以构成谋逆之罪的。好一个“云天上,洛是王”啊!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暴戾之色,咬了咬牙,才道:“命暗卫不惜一切代价,将源山庄中的那个应婆婆抓起来!” 浅酌被云裳的模样吓了一跳,倒是从未见过王妃这般生气的模样,便急忙应了,匆匆退了下去。 云裳又缓缓地将那纸抹平了,嘴角仍旧带着笑,只是笑容中却染上了几分嗜血的色彩,声音轻柔缓慢,“琴依,你传信进宫,让宁浅想法子找一找长公主给陛下的信件或者其他什么有字迹的东西,用尽千方百计也要偷一份出来。” 琴依点了点头,抬起头看了云裳一眼,沉默了半晌,终究没有开口,静静地退了下去。 屋中便只剩下了云裳一人,云裳仔仔细细地将纸上的那六个字细细在看了好几遍,才轻声开了口:“长公主恐怕知晓我会怀疑应婆婆,却定然不会知道,我会这么快地便知道了,应婆婆便是她,这是机会。她宁云裳,素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能够翻盘的机会……” 傍晚时分,云裳正躺在软榻上看书,洛轻言便派了小厮过来禀报:“禀报王妃,方才七王爷下了帖子邀请王爷去龙凤楼小聚,王爷让属下来知会王妃一声。”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光芒,微微勾了勾嘴角,方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顿了顿才又轻声问道,“王爷可筹备好了?” 云裳问得有些莫名,那小厮却也飞快地回答了:“王妃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云裳闻言,方点了点头,又躺回了软榻上,从一旁的盘子中拿了一块饼来,咬了一口,方笑眯眯地道:“甜。” 洛轻言去赴宴了,云裳便命小厨房随意做了些饭菜用了晚膳,用了晚膳便又回了软榻上拿了本书来看,下午未曾小憩,琴依见云裳一面看着书还轻轻打了个哈欠,便连忙道:“王妃若是困了便早些洗漱了歇下吧。” 云裳却摆了摆手道:“无妨,我还不困呢。” 琴依闻言,抬起头看了眼云裳,心中有些诧异,云裳素来嗜睡,有孕之后更是尤盛,一日里十二个时辰几乎有一半都是在睡觉的,今儿个却为何竟然不肯睡觉了? 琴依心中的疑问没存在多久,便有了答案。 刚到亥时,随着洛轻言出门赴宴的仆从便匆匆忙忙进了院子,在门外要求见云裳,丫鬟让其站在门外禀报,仆从的声音亦是带着几分惊惶:“王妃,禀报王妃,王爷中毒了!” 云裳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惊诧,而后便是慌张,一个鲤鱼打挺便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只穿着常服,连披风都没有披便往门外跑去,行走之间,还将放在软榻旁的椅子上的茶杯打翻在地,“嘭”的一声,在寂静地夜里尤为的清晰。 琴依连忙从一旁取了披风快步追了上去,为云裳披上了披风,又吩咐着报信的仆从准备马车。 云裳已然跑出了院子,才猛地停了下来,望向那仆从道:“王爷现下在何处?” 那仆从连忙道:“还在龙凤楼中,七王爷说中了毒不宜移动,便命人扶着王爷到龙凤楼上的客房之中躺了下来,已经传了大夫了。”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在腰间摸索了一阵,扯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琴依,“带着我的玉佩去宫中求见陛下,就说王爷中毒了,求陛下派太医到龙凤楼中为王爷诊治。” 琴依不知云裳在打着什么主意,却也连忙应了声,接过了玉佩飞快地出了王府,云裳沉吟了片刻,便也急忙出了王府,上了马车便直奔龙凤楼。 许是知晓云裳要去,龙凤楼早已经派了人在门口候着了,一见到云裳便连忙道:“王妃,七王爷让小的在这儿候着王妃,睿王爷在后院的客房之中,小的带王妃过去。” 客房在后院之中一处阁楼之上,云裳快步上了楼梯,跟着店小二进了一间屋子,七王爷亦是在那屋子之中,除了七王爷,屋中尚有两个约摸四五十岁的男子,瞧那打扮,只怕应当是大夫。 云裳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想必七王爷定然是起了疑,因而才专程请了大夫来为七王爷诊脉。 云裳瞧着七王爷面色有些难看,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目光一直盯着床上躺着的洛轻言,云裳冷冷一笑,若是没有暗卫暗中盯着,七王爷恐怕便会直接对洛轻言暗下杀手了。 云裳快步走到洛轻言的面前,面上满是着急之色,急忙将手搭在了洛轻言的手臂之上,为他诊脉。诊脉之后,又细细地瞧了瞧洛轻言的情况,才惊呼了一声道:“是绒头雪莲之毒。” 七王爷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云裳似是听到他嘴里轻轻发出了一声嗤笑,随后便将目光转了开去。 “嫂子医术卓绝,定然有法子救皇兄的吧?”七王爷声音有些轻,却满是嘲讽味道。 云裳轻叹了口气,咬了咬唇:“此前我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毒,只是因着昨儿个国公爷亦是中了这毒,才特意查了查相关的资料,只是解毒的药材实在是难寻,且即便是药材齐备,也须得要两个月才能将毒素全然解除,若是毒素未清,则中毒之人不醒。我只是略懂医术而已,对这些个毒药却是全然不懂的。” 云裳似是有些焦躁的模样,站起身来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才抬起头对着七王爷道:“我倒有一事不明,想要请七王爷为我解个惑,今儿个下午王爷方与我说,要与七王爷在龙凤楼中用膳,七王爷可否说一说,你们用膳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王爷竟会变成这般模样,七王爷却全然无恙呢?” 七王爷微微眯了眯眼,才冷笑了一声:“嫂嫂这话倒像是在责备我这做弟弟的没有保护好皇兄了?” “责怪倒是算不上,只是我是轻言的妻子,如今轻言毫无生气地躺在此处,我自是想要知晓,为何他会中了毒的。”云裳倒也冷静了几分,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七王爷。 七王爷嗤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何,皇兄吃了的东西我都吃了,我却全然没事……” 正说着,便听见外面的楼梯传来脚步声,似是有好些人一同上来了,云裳转过头,握紧了洛轻言的手,面上满是悲戚之色。 门被推了开来,云裳并未回头,便听见身后传来急急忙忙下跪的声音:“拜见父皇(陛下)……” 云裳似是浑然未觉,只握着洛轻言的手。 半晌之后,身后才传来夏寰宇冷冷地声音,“睿王妃,你让开让太医给睿王爷把脉吧。”< 第四百八十八章 被抓住的女人 云裳点了点头,让了开去,太医便快步走到了床边,细细为洛轻言把了脉,又仔细看了看洛轻言发梢、眉毛和睫毛,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来道:“启禀陛下,睿王爷所中之毒,确实和华国公一样,为绒头雪莲之毒。” 云裳站在一旁,听太医这般说,便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转过身猛地朝着夏寰宇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道:“求陛下为王爷和华国公做主,找出下毒之人。” 夏寰宇目光落在云裳的背上,看了会儿,才波澜不惊地开了口,“那依睿王妃之见,谁才是那下毒之人呢?” 想要将这个问题踢给她,夏寰宇这是意欲何为?云裳微一沉吟,便连忙道:“臣妇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是听闻这绒头雪莲生长在夜郎国西北之处,且采摘不易,十分难得。臣妇觉得,倒是可以从这绒头雪莲的来历查起。” “哦?”夏寰宇若有所思,半晌才又问云裳:“睿王妃觉得,谁最适合查此事呢?”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脑中快速闪过一堆念头,屋中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良久,云裳才道:“臣妇觉着,此事关联甚广,华国公与睿王爷都是朝中难得的将领之才,正值夏国和夜郎国两军对峙之际,两位极有可能带兵出征的大人都突然中了此毒,实在是太过蹊跷,理应彻查。臣妇不懂朝政,只是陛下问起此事,臣妇倒是觉得,七王爷、刑部侍郎还有柳公子三人同查此事比较妥当。” “呵……”夏寰宇轻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中却隐隐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地意味来,好半晌之后,夏寰宇才淡淡地道:“便按睿王妃说的办吧,七王爷听旨。” 七王爷连忙跪倒在地,夏寰宇才接着道:“华国公、睿王爷先后中毒,特命七王爷、刑部侍郎、柳吟风三人彻查此事。” 七王爷连忙磕头领了旨意,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扫了云裳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 云裳装作什么都未曾发觉,夏寰宇又站了片刻,才对着云裳道:“命人将睿王爷带回府中休养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云裳又行了一个礼,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两个穿着黑衣的暗卫便当着七王爷的面从房梁之上跳了下来,走到床边抬起洛轻言便快步出了门。 云裳朝着七王爷微微弯了弯腰,“一切便劳烦七王爷了。” 七王爷闻言,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而后便勾了勾唇角,缓缓笑了起来,“嫂嫂不必这般客气,嫂嫂以为皇兄中了这毒,便能够躲开一切?” 云裳眉眼一动,缓缓抬起眼来望向七王爷有几分苍白的脸,冷冷地勾着唇角笑了起来,“七王爷在说什么呢?为何我竟然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呢?七王爷身子素来不好,不知道,百姓们会不会相信一个病怏怏地王爷呢。”云裳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却让七王爷变了脸色,云裳轻轻嗤笑了一声, 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回到了睿王府中,云裳命人将洛轻言抬上了床,才吩咐着浅酌准备热水洗漱,浅酌目光扫过床上的洛轻言,脚步微微一顿,才连忙出了屋子。 云裳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等着下人送水进来,随手便拿起了先前离开的时候在看的书看了起来,那是一本介绍江湖顶级武功的书籍,云裳目光扫过先前看过的那一页,在书页上折了小小的一个角,才将书放到了一旁,放的时候一不小心将书落到了地上,那书翻开了几页,最上面那一页便是方才被云裳折起来的那一页,上面写着三个字:寒冰掌。 浅酌命人将水送了进来,云裳弯腰将书捡了起来,放到了一旁,才走进了净房之中。 丫鬟们正在往浴桶之中倒水,浅酌上前服侍云裳褪了衣裳,云裳缓缓步入浴桶坐了下来,轻轻吁了口气,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唯有浅酌拿了帕子给云裳擦拭身子,“王妃,难道就要这样让王爷躺两个月吗?” 云裳靠在浴桶之上,缓缓阖上眼,勾了勾嘴角:“有何不可,既不用去边关,且这两个月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撇得一干二净,有什么不好的。” 浅酌的手微微顿了顿,声音中亦是带上了几分笑意:“还是王妃想得长远……” 云裳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笑着吩咐着:“这段时日吩咐了那几件事,抓紧时间办了……” 浅酌连忙应了。 沐浴洗漱完毕,云裳方穿了里衣回到了屋中,夜已经深了,浅酌正在净房收拾东西,云裳亦是有些困倦,让琴依侍候着上床躺在洛轻言身边歇下了,琴依将那厚厚地床幔放了下来。过了会儿,外面隐隐透进来的光便暗了下来,门亦是关了起来。 睡在云裳身旁的男子却突然动了,抬起胳膊将云裳圈入了字迹怀中,轻轻低下头在云裳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翌日一早,浅酌便已经侯在了门外,云裳看了眼身旁闭着眼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浅浅笑意,刚坐起身来便又被拉了回去。 “你不是素来都喜欢睡觉了吗?陪我再睡一会儿。”带着几分慵懒地嗓音在耳边响起。 云裳有些无奈,只是那人的手紧紧地将她困在怀中,云裳动弹不得,便也只能由着他去了,阖上眼想着那便再眯一会儿吧,结果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午时。 云裳连忙起了身,他虽然名义上在中毒中,只是尚有许多事需要处置呢。 云裳站了起来,转过身望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床,想了想,便抬手将床幔拢了拢,直到一点儿也瞧不见后面的情形了,才扬声道:“浅酌,琴依。” 两人便连忙走了进来,琴依从一旁的箱笼之中取了衣裳侍候着云裳穿衣,浅酌快步走到云裳身旁,低下头轻声道:“王妃,那应婆婆被我们抓住了……”声音中难掩激动。< 第四百八十九章 重见天日 云裳身子微微一愣,转过头望向浅酌,眼中亦是带着几分诧异地,虽然她吩咐的是命暗卫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长公主假扮的应婆婆给抓回来,可是心中却也是知晓的,长公主敢将自己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便定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 即便长公主不曾想到云裳能够这般快地便猜到她的身份,可是要抓住人,却也不容易。 “怎么抓住的?”云裳轻声问着。 浅酌倒是十分高兴地模样,眉飞色舞地笑道:“那老婆子倒是相当的狡猾,为了不打草惊蛇,暗卫去的时候也不过是说,王妃吩咐的,来请应婆婆到锦城来指导指导其他庄子的账房先生。” “那应婆婆倒也果真信了,可是刚出了源山庄,便似乎被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便谎称要回庄子拿账本,便想要逃,还有四五十号人接应她呢,只可惜,她的人对地势环境实在是有些不熟悉。暗卫追了一夜,才将那老婆子抓到。”浅酌笑容满面。 对地势环境有些不熟悉,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琴依已经云裳的衣裳穿好了,一件浅绿色长裙,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外袍。云裳坐到梳妆台前,将桌子上的檀木梳递给了琴依,才轻声道:“长公主,逃了。” 浅酌尚沉浸在欢喜之中,却突然听见云裳的声音响起,便愣在了原地,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没有呀,暗卫花了一天一夜才抓住了。” 云裳轻笑了一声,“浅酌,你觉得,暗卫和长公主的人,谁会比较熟悉夏国的地形?” 浅酌不知云裳为何这般问,却也静了下来,细细想了半晌,才闷闷地应道:“长公主的人。可是……”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一勾:“何况,她是在逃命。” 浅酌闻言,人便蔫了,待云裳梳好了发髻,云裳才站起了身来,“不过,左右都已经抓到了,去瞧瞧吧。” 浅酌应了声,声音仍旧有些闷闷地,带着云裳一同从后门出了睿王府,拐了几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中,浅酌敲了敲一旁的木门,门便打了开来。 里面是一个很小的院子,约摸只有三四间房的模样,院子中晾满了衣裳,浅酌带着云裳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屋子中的椅子上绑着一个人,容貌与那日在源山庄见到的应婆婆一模一样,云裳站在门口盯着那人瞧了瞧,才走到了那人面前,抬起手摸了摸那老婆子的鬓角,手快速地从那老婆子脸上扯下了一层薄薄的东西来。 易容之下,果真只是一个容貌普通的年轻女子。云裳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对着浅酌道:“审问一番,便处置了吧。” 说完,便径直转身出了门,只是到院子中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人在看她,且目光十分强烈,让云裳想要忽视也难,云裳转过头望向屋子中那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子,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中满是祈求味道。 云裳微微挑了挑眉,缓缓转过身子,又进了屋子。 浅酌以为云裳有什么吩咐的,便抬起眼来望向云裳,云裳摇了摇头,轻声道:“把塞住嘴的帕子取了吧……” 浅酌连忙应了声,上前将那女子嘴里的锦帕取了出来,那女子张了张嘴,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女子表情十分痛苦,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泪光,似是很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无法说出口。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目光静静地盯着那女子看了半晌,沉默了片刻,才猛地出手点了点那女子的哑穴,只是似乎仍旧没有任何作用,云裳盯着瞧了半晌,才道:“她被人喂了哑药了。” 浅酌愣了愣,才满不在乎地道:“多半是长公主一个微不足道的手下,亦或者是长公主随意抓来的百姓,只是已经见过了王妃,亦是不能留了。” 那女子面色满是惊慌之色,听浅酌这般说,连连摇头,似是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 云裳沉默了片刻,细细想了片刻,便又伸出了手去,在她发际鬓角细细摸了半晌,通常若是易容的话,真假皮肤的交界之处便在这里。 可是没有,手下是一片光滑。 云裳淡淡地收回了手,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 “她有武功吗?”云裳轻声问着。 那女子急急忙忙摇了摇头,浅酌亦是同时应道:“没有。” 没有武功,云裳沉吟了片刻,“松绑。” 浅酌闻言愣了愣,似是有些犹豫,即便是没有武功,若是全然没有约束,也是十分危险的。浅酌看了眼目光中满是坚定的云裳,思量了片刻,便将云裳挡在了字迹身后,而后命人松了绑,不过只是松了绑着手的绳子。 那女子手重获了,便连忙抬起手将自己衣裳的腰带解了开来,而后便又将衣裳一层一层剥了下来。云裳目光中满是疑惑,她这是要作何? 半晌之后,那女子身上才脱得只剩了一个肚兜。 云裳方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女子的脖颈处的皮肤偏黄,像是普通会下地劳作的女子。只是脖颈之下,却是一片雪白,肤若凝脂。 云裳蹙了蹙眉,才开口道:“你是整个脸,整个头都被人易了容?” 那女子连连点头,在脖颈处搓了搓,却只是见皮肤变得微红了几分,也不见易了容之后皮肤相接处容易因为不服帖而拱起来的现象。 云裳见她的动作,思量了片刻,便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长公主,是用的药水给你弄的?” 那女子又急忙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焦急之色,云裳盯着那双眼睛瞧了瞧,却越发的觉得,那眼睛有几分熟悉。 云裳在心中细细回想了一片有可能的人,却也没有什么收获,便索性问那女子道:“你可会写字?” 那女子连连点了点头。 云裳便吩咐着浅酌去准备笔墨纸砚,浅酌生怕那女子伤到了云裳,叫了暗卫仔细保护云裳,才走出了屋子,过了会儿便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云裳让浅酌拿了纸笔走到那女子面前,“你是谁?写下来给我看……” 那女子急急忙忙拿起浅酌递过去的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浅酌的面色渐渐地变得有些奇怪,半晌之后,那女子才停了笔,浅酌便将那纸举了起来给云裳瞧。 云裳瞧见那纸上的字迹,便缓缓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只因那纸上的字迹娟秀,纸写了三个字,云贵妃。< 第四百九十章 圈套 云裳尚未从面前的女子便是消失了许久的云贵妃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云贵妃便又急忙从浅酌受众夺回了那张纸,又写了几个字,自己举了起来让云裳瞧,这一回的字迹倒是有些凌乱,最后两个字尤为潦草,救救千灵。 云裳定定地望着那四个字,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那自称是云贵妃的女子,再次勾了勾嘴角,目光与那女子碰了个正着,云裳也不闪不避,只微微张了张嘴:“为何?” 为何?那女子似是被云裳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半晌没有动,连眼睛都不曾眨一眨。 云裳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冷漠,此刻到是有了几分闲情逸致,命浅酌搬了一把椅子来,便在云贵妃对面坐了下来,声音波澜不惊:“我宁云裳自问与云贵妃您相交还是挺好的,也许是因着我从小生长在宫廷之中的缘故,对宫中女子的心机认识得尤为深刻。因而,到了夏国之后,我对宫中嫔妃一直都是尽量疏远的,云贵妃是我难得亲近的人之一。” 云贵妃似是不明白为何云裳会说这些话,只呆呆愣愣地望着云裳,云裳又扯了扯嘴角,笑容愈盛了几分:“可是云贵妃你……却让我有些失望呢……” 云贵妃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收回了手中拿着的纸,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眸轻垂。 云裳又吩咐着浅酌去寻哑药的解药和洗去易容的药水过来,虽然那女子说她是云贵妃,可是浅酌却仍旧不放心云裳与她呆在同一间屋子里,便只吩咐了人去做。 云贵妃一直很安静地坐着,云裳便也没有说话,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暗卫才寻了云裳要的东西来,浅酌接了过来,喂了一颗解药给云贵妃吃了,才命人打了水来,将那洗去伪装的药倒进了水中,拧了帕子一点一点地擦去云贵妃身上的伪装。 不一会儿,云贵妃本来的面目便露了出来,云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倒是瘦了些,眼眶下有些暗沉,应当是许久不曾睡过好觉了,皮肤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泽,白色有些病态。 半晌之后,云贵妃才试着张了张嘴,声音十分沙哑:“长公主给千灵喂了药,每个月都需要从她那里拿解药,不然千灵就会死的……” 云裳挑了挑眉,没有接话,云贵妃眼眶微红,嘴唇微微颤动着,眸光中带着几抹泪光,眼中空茫一片,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父亲出事的时候,我正是最受宠的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之位,陛下无尽的恩宠,当我知晓父亲自尽的消息的时候,心中怕极了。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害怕陛下会下旨将我打入冷宫,会拿走我的贵妃之位,会恩宠不在。就在我心中满是惊惧的时候,长公主出现了。” 云贵妃缓缓地看了云裳一眼,嘴角的笑容透着几分苦涩:“她说她有法子帮我保住我有的那一切,可是我必须要给她办一些事。这后宫之中哪有什么是干干净净地,我受宠的时候,那些个嫔妃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我,我生过一个皇子,可是刚生下来还没有瞧见他长什么样子,他便没了。只因为我曾经被人所害中过毒,毒转嫁到了他的身上。” 云贵妃眼中的泪滚落了下来,“我也染过人命,不知好歹想要借我的恩宠爬上龙床的贱婢。如你所言,这后宫之中没有一个干净的,所以我根本没有问长公主想要我做什么,我便应了下来。” “后来我果真什么都没有失去,至少那个时候的我是这么以为的。所幸的是,长公主一直并未让我做过什么事。后来后宫之中的女人来来去去的,我也渐渐地看明白了许多,便开始学着淡泊。我以为我的一生便会这样子过去了,可是却没有想到,长公主却突然……” 云贵妃的话戛然而止,让一直静静听着的云裳微微愣了愣,抬起头来,却瞧见云贵妃的头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一旁。 云裳和浅酌都猛地一惊,浅酌连忙将云裳挡在身后,暗卫快步上前检查了一番云贵妃的身子,才快速地道:“王妃,死了。” 死了? 云裳心中咯噔一下,拨开了浅酌,正欲上前,却瞧见云贵妃的眼耳口鼻中开始往外渗血。 “是中毒。”浅酌连忙道,“王妃,你别碰她。” 云裳自然也发现了云贵妃是明显的中毒症状,却有些怔愣,云贵妃竟然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面前? 云裳仿佛听见了长公主的嗤笑声,像是一种挑衅。 方才一切都是好好的,为何突然便中了毒,且这毒性看起来十分烈,定然不会是什么慢性毒药,方才云贵妃只吃了一颗解哑药的药丸,然后用了除去易容的药水。七窍流血而死,这样的烈性,必然是入了口才能够达到的。 云裳盯着云贵妃的尸首看了会儿,才抬起头来望向浅酌:“问问暗卫,这两个药是从哪儿取来的?” 浅酌连忙应了,快步出门将先前取药的暗卫唤了进来,将云裳想要问的问题问了,那暗卫愣了愣,才连忙应道:“是在妙手药房,那是浅音上个月才新开的药房啊。” 云裳闻言,手微微一顿,嘴角的笑容愈发的冷了几分,好,好得很,长公主比她想象中难缠了许多,她竟然这般明目张胆地从她的药房下手了。 云裳倒是不奇怪长公主为何会知晓妙手药房是她的铺子,毕竟前一两个月,长公主一直呆在庄子上做账房先生,庄子上会种些普通的药材,进出皆会入账。 云裳缓缓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深深吸了口气,才觉得心中稍稍舒坦了几分,正想要吩咐浅酌去给浅音带个信儿,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开门开门,我们是锦城府衙中办案的,有人来报案,说你们这儿出了人命,里面的人赶紧开门,不然,我们就要撞门了啊……”< 第四百九十一章 敌人 “呵……”云裳轻笑了一声,笑容中带着几分不屑。 “清理现场,将云贵妃的尸首留下。”云裳淡淡地吩咐着。 浅酌愣了愣,转过头望向屋子里椅子上那女子,“可是……” 云裳并未听她说完,便已经用手势指挥着暗卫带她快速离开了院子。浅酌愣了愣,才愣愣地将后半句话说完了:“可是,留下尸体的话,很容易被人利用啊。” 只是云裳的话浅酌却是绝对服从的,尽管心中有些疑惑,却也迅速回过神来,吩咐暗卫将院子重新整理了一遍。并让暗卫一直在暗处盯紧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才匆匆纵身一跃,从院子后面的围墙走了。 回到了睿王府,云裳便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琴依见云裳神色有些不好,便也只默默地奉了杯茶上来,便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云裳在椅子上坐着坐着,却突然笑了出声,只是虽然是笑着的,云裳眼中却只有冷漠。 长公主,果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比她想象中聪明,狡猾,足智多谋。云裳甚至觉得,此前能够拿下长公主备下的那些士兵,全然只是运气好而已。 长公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云裳心中想着,只是下一瞬间,却突然坐直了身子。对了,她倒是疏忽了。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和长公主交了这么多次手了,她对长公主的认识,不过是仅限于暗卫潜伏在夏国时候查探出来的那一页纸便能够写完的资料。 宁浅入宫虽然是长公主举荐的,可是如同云贵妃一样,长公主几乎从不联系宁浅,也并未让宁浅做什么。因此,即便是宁浅,对长公主亦是说不上太熟悉的。 莫非,长公主亦是想要将宁浅留在关键时候来用? 云裳眯了眯眼,便又沉默了下来,她想,也许是时候细细地了解了解她这一次的对手了。 一声轻咳声突然传来,云裳微微一怔,抬起头来便瞧见琴依似笑非笑地神情,目光便望向了那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幔,洛轻言回来了? 倒是琴依先开了口:“王妃只怕也有些倦了,便先小憩会儿吧,奴婢一个时辰后来叫王妃。”说着便缓缓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云裳失笑,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刚将床幔掀开了一条小小地缝隙,便被人猛地拉了进去。 半晌之后,屋中才响起一声带着几分低沉沙哑地声音,“在想什么呢?方才提醒了你良久,也不见你有所反应。” 云裳抬起眼便望进一双深沉如海的眸子中,沉吟了片刻,云裳才细细地将今日之事讲与洛轻言听了。 洛轻言静静地听着,手轻轻抚摸着云裳的背,待云裳说完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亦有一件事情想说与你听。” 云裳目光定定地望着洛轻言棱角分明地脸,洛轻言静了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我怀疑,老七、长公主、还有沈淑妃,他们联合了起来。” 话音一落,云裳便愣住了,猛然抬起头来望向洛轻言,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你是说,她们串通一气想要对付你?” 几乎是话音刚落,云裳便又连忙摇了摇头,“你只怕是猜错了吧,他们怎么会?你忘了,沈淑妃尚且被关在冷宫之中呢,而七王府我们亦是一直派人盯着的,长公主又在被陛下被我们追踪,他们怎么会有机会……” 云裳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洛轻言低下头看了眼云裳的神情,便也没有开口,屋中顿时便静了下来。 半晌之后,云裳面上的笑容便已然消失得干干净净了,“有机会……” 云裳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道:“七王爷和沈淑妃,他们有娴夫人。七王爷一早便与王从文有了联系,娴夫人之事,看起来复杂,其实不过是设了一个圈套,让我自以为是地钻了进去,亲手将娴夫人送到了沈淑妃身边,娴夫人必然是去给沈淑妃传话的……” 可是,七王爷究竟给沈淑妃传了什么信儿进冷宫之中,云裳却是不知晓的。 而七王爷和长公主…… 云裳勾了勾嘴角,隐藏身份,是长公主最为擅长之事。她尚且能够假扮成乞丐婆子在睿王府门前蹲守那么久,与七王爷接上头亦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她与洛轻言如今尚没有办法全然将七王爷的一举一动都全然盯住。 七王爷、长公主、沈淑妃……云裳心中轻轻一颤,也许还要加上还远在夜郎国的仓觉青肃……他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似是看到了云裳眼中的疑惑,洛轻言轻轻笑了笑,在云裳额上印下一个吻,才低声道:“他们的目标很明显,便是我。” 云裳浑身一震,抬起头来望向洛轻言。 “也许是因着我是唯一的这场夺位战争之中,唯一的外来者吧。”洛轻言的声音出奇地冷静,让云裳的心也跟着渐渐静了下来。 外来者。 是啊,夏国皇室之中必然是存在着争斗的,可是只怕她们彼此之间亦是有着一种平衡的,而洛轻言的出现却是他们都绝对未曾料到过的。 可是洛轻言便这样突然在这场战争之中横插了一脚进来,让他们都察觉到了危机。于是,他们才会联合起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洛轻言清除出去。 云裳心中微微拧了起来,望着洛轻言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地怜惜。 洛轻言却浅浅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背,声音带着几分低沉笑意,“裳儿莫非是被吓到了?” 云裳听着他的声音仍旧是波澜不惊地,便也静了下来,转了转眼珠子便笑了起来,笑容绚烂,像一朵静静盛开的牡丹,落在洛轻言的眼中,亦是十足惊艳的。 “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在这里?”云裳往洛轻言怀中稍稍靠近了一些。 洛轻言一愣,亦是笑了起来,“是啊,有什么好怕的,我们都在这儿。” 半晌,云裳方抬起头来,望着洛轻言看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洛轻言,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暗桩,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就位了,这一次,我们一起,携起手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如何?”< 第492章 兵动 洛轻言瞧着云裳目光坚定地望着自己,眼眸在略显昏暗的床幔之中,显得格外的明亮,心中微微泛起一抹暖意,笑着将云裳揽入怀中,掷地有声地应了一声:“好。” 云裳眯着眼笑了笑,便躺在洛轻言怀中闭上眼小憩了起来。 琴依倒是守时,果真一个时辰之后便来将云裳叫醒了。云裳望着还在床上的洛轻言笑了起来:“我倒是甚少有起身见你还在床上睡觉的时候。”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我还得睡两个月呢。”声音中竟带了几分无奈味道。 云裳便起了身,将床幔合上了,方走到梳妆台前,浅酌许是听到云裳的声音,便也从外间走了进来,“王妃,云贵妃的尸首已经被送回宫中了,听闻陛下请了刑部的几位仵作大人一同验尸,王妃,奴婢害怕……” “害怕什么,那毒又不是我们下的。”云裳淡淡地道。 浅酌叹了口气,似喃喃自语一般地道:“就怕有些人蓄意嫁祸啊,奴婢便说应当将那尸首给毁了吧。”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从铜镜中望着站在字迹身后的浅酌,笑了笑道:“即便是有人蓄意嫁祸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我历来奉行的准则,莫说不是我们做的,即便是我们,我也没有在怕。” 琴依瞧着云裳的面色渐渐便冷了几分,从梳妆台上拿了檀木梳,才柔声道:“当时那种情形,若是带着云贵妃的尸首,目标便大了一些。倒也不是逃不了,可是尸首处置起来也麻烦,若是被人发现了,才是真正不必要的麻烦。且王妃不过是念着此前和云贵妃尚有那么一点儿交情,不想让云贵妃那般没名没分的便去了,将云贵妃留在那里,至少,她下葬的时候还能以贵妃的身份下葬呢。” 浅酌只怕是不曾想到最后这一层的,目光愣了愣,望向眉目分毫未动的云裳,半晌才轻声道:“奴婢明白了,是奴婢逾越了。” 云裳只浅浅淡淡地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 已经是傍晚时分,想来云裳也应当不会再出门,琴依便随意给云裳挽了一个简洁大方地发髻,用一支流苏步摇簪住,便好了。 云裳刚站起身来,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而后是轻轻敲门声,管家的声音才在外面响了起来:“王妃,三寸巷中的郑大夫来了。” 三寸巷。云裳抬起眼来,想来便应当是那白衣公子了,原来姓郑啊。 云裳抬起头来,对着琴依道:“去将窗户打开吧。” 琴依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将窗户推了开来,云裳始觉着一股微风吹了进来,屋中倒也明亮了许多。 “请郑大夫进来吧。”云裳轻声道。 浅酌便快步走到门口,将门帘掀了起来,将那郑大夫和管家一同请了进来。那郑大夫依旧一袭白衣,倒是显得有几分出尘味道,云裳站起身来笑着道:“郑大夫今日来,可是为王爷诊脉的?” 那郑大夫连忙应了声,笑着应了,云裳便又命人将床幔挂了起来,那郑大夫方走到床边跪了下来,将洛轻言的手从被窝之中拿了出来。 云裳瞧着洛轻言禁闭的双眼,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过了会儿,那郑公子便站起身来,浅笑着对云裳道:“可否借用下笔墨纸砚,草民为王爷写个方子。” 云裳看了浅酌一眼,浅酌便连忙上前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递到了那郑大夫的面前,白衣公子提笔便写了满满的一页纸,半晌之后才将纸上的墨迹晾干,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了过来,细细地看了看,眉毛轻轻挑了挑,半晌才站起身来道:“多谢郑大夫,管家送郑大夫出府吧。” 待那郑大夫离开了之后,琴依便又将窗户关了起来,云裳方走到床边,将那方子递了过去,洛轻言眼睛睁了开来,随手接过了那纸,瞄了一眼便揉成一团,丢到了屋中烧着的火盆子中。 “仓觉青肃果真坐不住了,你说他真的会召集大军攻打苍南吗?”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想着那纸上写的字,便开口问道。 “自然不会,虽然只怕很多人都知晓了华国公与我都中了毒,无法带兵出征,既然我尚在昏迷之中,仓觉青肃为何要放弃最好打且最为有用的灵溪,去打苍南呢?”洛轻言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 云裳沉吟了半晌,方点了点头,“若是仓觉青肃与七王爷果真狼狈为奸,七王爷定然是对王爷的中毒产生怀疑的,因此仓觉青肃必然会先分兵试攻灵溪,而后让七王爷瞧瞧你是否会有什么反应,再决定最后是打何处。”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一说,便笑了起来:“王妃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云裳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笑容便淡了许多,好一会儿,云裳才又问道:“王爷觉着,若是仓觉青肃果真趁机发起进攻,陛下会派谁出征呢?” “谁?”洛轻言笑了起来,“若是确定了我中毒是真,老七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若与仓觉青肃勾结了起来,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是要主动向陛下请命出征的。” 云裳目光落在洛轻言的眉眼之间,心念一动,“可若是七王爷领兵,若是想要……”云裳轻轻一顿,便又接着道,“的话,只怕便会难上许多,七王爷生性多疑,军中定然十分严格,与我们只怕不利。” 云裳又轻轻一顿,才道:“不然,我去找陛下,自荐领兵出征?”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一说,目光便快速扫了过来,低声道:“胡闹,你如今身怀有孕,哪儿都不能去,便好生呆在府中便是。” “可是……”云裳咬了咬唇,终是没有再说下去,只微微笑了笑道,“也好,若是七王爷去了,这锦城之中便好办了许多,趁此机会拿下锦城也不是不可能。” 洛轻言笑了笑,岔开了话茬子,“若是沈淑妃与七王爷已经联合,你意欲何为?”< 第493章 线索 云裳微微一愣,方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轻讽:“七王爷以为自己将沈淑妃控制在了手中,只是许是齐王不在身边的缘故,七王爷便忘了,沈淑妃也是有儿子的。沈淑妃定然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为七王爷谋划,此前我便说过,沈淑妃的弱点实在是太过明显。马上便是万寿节,陛下可下诏让齐王回锦城贺寿了?” “按照惯例,是要回的。”洛轻言低声应着。 云裳轻轻颔首,“我觉着,沈淑妃这一次,定然会想方设法地让齐王留在锦城。此前齐王封王离开锦城的时候,我便说过,会从齐王身边下手,借以以后牵制沈淑妃,如今倒是个机会……” 洛轻言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再问下去,只稍稍沉吟了片刻,方道:“长公主和老七倒是有些许麻烦,不过倒也并非全然没有法子。” 洛轻言抬起头看了眼兀自出神的云裳,便拉了拉她,让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才接着说道:“长公主虽然看似能屈能伸,为了隐藏身份不惜将自己扮成乞丐婆子。不过你她毕竟做了一辈子的公主,尊贵惯了,定然不可能全然适应那样的日子。你仔细想想,哪怕只是在庄子上做一个普通的账房先生,她头上簪的簪子看似十分简单,却也是名贵的。我们不如,从此处入手。” 云裳细细思量了一番洛轻言的话,才明白了过来他话中之意,便连忙将浅酌叫了过来:“去源山庄搜一搜长公主假扮的应婆婆此前住的屋子,特别留意,里衣,袜子,这些个贴身却不显眼的东西。” 浅酌有些不明所以,却也连忙命了暗卫去了。 洛轻言才接着道:“若是有了这些个线索,我们便有了方向,便可以开始撒,等着鱼儿上钩……” “至于老七……”洛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来,笑容中带着几分让云裳有些看不懂的意味,“他我倒是不急,我会先一点一点地将他的同盟,将他的心腹一一除掉,再看他能够嚣张到几时。” 云裳望着洛轻言的面容,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觉着此时的洛轻言便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猎物,却也不急着置他于死地,而是慢慢地慢慢地和他一起玩耍,却在玩耍的时候将他的同伴先一一吃掉,而后欣赏自己猎物惊慌失措的模样。 “老狐狸。”云裳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洛轻言闻言挑了挑眉,轻轻敲了敲云裳的脑袋,亦是笑眯眯地道:“小狐狸。” 两人笑闹了一阵,便各自拿了地图在坐在床上仔细看了,偶尔轻声交谈两句,满屋子都是宁静的气氛,琴依和浅酌瞧了,嘴角亦是带着几分笑容来。 洛轻言的推断倒是十分准确,一下子便找到了关键点,第二次一早,浅酌便入了屋子,轻声对着云裳道:“暗卫检查了长公主此前在庄子上的屋子,里衣里裤都是上好的绸缎,袜子亦是。且平日里洗脸用的帕子,都是上好的锦帕,妆柩中的簪子皆是木头簪子,样式也是最简洁的样式,却是用的上好的木料,黄花梨、松香木、红木、紫檀木、乌木。” 云裳勾了勾嘴角,果真是皇家出来的贵女,全然应了洛轻言的话。 “在锦城之中,可以买到这些东西的铺子屈指可数,你将这些东西仔细瞧瞧,辨别清楚分别是什么绸缎,而后寻着能够买到这些东西的铺子,当暗卫直接潜伏进去。”云裳冷冷一笑,轻声吩咐着。 浅酌连忙应了,退了下去。 刚吩咐了浅酌,便又听见外间传来门房的禀报声,“王妃,七王妃求见。” 华玉彤?云裳抬起头来,转过头望向床上躺着的洛轻言,稍稍沉吟了片刻,便命琴依将床幔放了下来,又将屏风展了开来,才扬声道:“请七王妃进来吧。” 云裳将手中的地图放到了一旁,压在了几本医书下面,便又随手拿了一本医书起来看着。 华玉彤进了屋子,便瞧见云裳坐在书桌之后,眉头微蹙,望着手中的书,待走近了一些瞧见了那书的名字,华玉彤才微微一愣,目光快速地扫过那挡住床的屏风,方柔了声音道:“裳儿在看医书?”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将书放在了一旁,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有些疲惫的模样,“玉彤来了啊,先坐吧。” 华玉彤应了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似是稍稍思量了片刻,才开口问道:“睿王爷之事,我亦是听人说了,如今如何了?” 云裳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之色,摇了摇头道:“那绒头雪莲之毒本就不是一两日能够解得了的东西,药倒是日日都在喝着的,可是依旧不见起色。我这才日日都抓着医书瞧,想找找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说完便又望向华玉彤,“对了,因着王爷出了这事,我倒也许久没有去国公府了,国公爷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华玉彤闻言亦是轻叹了口气,“与睿王爷一样,仍旧不醒人事。国公夫人亦是操碎了心,我昨日下午去国公府走了一趟,国公夫人瞧着憔悴了许多,头上的白发也多了好些。幸而华国公的几个孩子都是孝顺的,每日都轮流在国公爷身边侍候着,倒也好了许多。” 云裳轻轻颔首,抬起头望向华玉彤,却见华玉彤面上亦是笼着几分忧色,沉默了片刻,便轻声道:“我怎么瞧着你比我还憔悴一些的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华玉彤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眼泪便突然落了下来,却又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苦涩,半晌才道:“本是想来瞧瞧裳儿的,我却反而……” 云裳望着她没有出声,华玉彤嘴唇轻轻颤了颤,半晌才开了口,“昨日夜里,王爷一夜未归,王爷身子素来不好,我亦是有些担心,几乎一宿没睡,今儿个早上专程到院子中等着,倒是等到王爷回了府,只是……” 华玉彤低下头,咬了咬唇,才道:“只是身边带着一个貌美的女子,我瞧着他对那女子和颜悦色,笑容满面……” 云裳微微一愣,抬起头来望向华玉彤,华玉彤似是注意到了云裳的目光,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才接着道:“我自觉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容不下人的人,柳侧妃本是与我同一日入府的,我也默默的认了。因而见七王爷带了个女子回府,我便也大概知晓了是怎么回事,便亲自去问了王爷,将那姑娘安置在哪个院子中。” 华玉彤的嘴角微微垂了下来,似是承受不起那笑容的重量一般,“七王爷当时看着我的目光便有些冷,只是冷漠地道,不用**心,那位姑娘跟他一同住在他的院中。” 云裳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华玉彤的后背,华玉彤方抬起了眼来,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地上,气息亦是有些不稳,“裳儿,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云裳轻叹了口气,轻声安慰了几句,却也知晓这种事情,她一个外人,无论说多少大道理,若是华玉彤的心过不了这个坎便也是白搭。 所幸华玉彤只是低迷了片刻,便抬起头来对着云裳缓缓笑了笑,咬着唇道:“我没什么的,只是觉着有些委屈罢了,没关系的,习惯了就好了。” 华玉彤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告辞,云裳今日尚未出过屋子,便也跟着将华玉彤送出了院子,在院中走了会儿,才又回了屋子。 洛轻言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坐在书桌后面看着书,看见云裳进来便也抬起了头来,似是在打量着云裳的神色,半晌之后才淡淡地收回目光,轻声道:“幸而我这后院只有裳儿一人便够了,不然女人若是多了,一个个整日里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模样。” 云裳一愣,便明白了过来,只怕洛轻言方才便将她与华玉彤的话都听了去。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轻噌道:“你这人,女人家说话你也偷听。” “什么偷听,我倒也不想听,可是你们的声音也不小,且那华玉彤一直哭哭啼啼地,让人烦闷得紧。”洛轻言挑了挑眉。 见云裳笑了起来,洛轻言倒也不欲在这个事情上再说下去,便又接着道:“方才暗卫来了,就在你送那华玉彤出去的时候。暗卫禀报,说皇后暗中布置了一些东西,欲对宁浅不利。” “哦?”云裳挑了挑眉,“如今宁浅倒真正是众矢之的了,不过一年时间,便到了湘妃之位,且还怀上了龙嗣,只怕宫中人人都盯着的。前有沈淑妃作为例子,想来皇后也定然想要趁宁浅根基尚浅的时候除掉宁浅,免得后患无穷。只是不知道,皇后究竟想要怎么做……” 洛轻言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方道:“宁浅这件事,从一开始你的方向便错了,宁浅想要活下来,需要做的,并非是想法设法地防备皇后。” 云裳愣了愣,转过头望向洛轻言,洛轻言勾了勾嘴角,“宁浅最该做的,是让陛下知晓她尚有存在的价值……”< 第四百九十四章 登门查案 夏寰宇?云裳低下头思量了片刻,洛轻言说的亦是有道理,在后宫之中,虽然表面看起来做主的人是皇后,可是,夏寰宇对这些个阴谋诡计,只怕亦是十分清楚明白的,若是让夏寰宇觉着宁浅还有价值,他自是会想法子保住宁浅的。 “宁浅如今肚子里面尚怀有他的子嗣呀?”云裳转过头望向洛轻言,心中想着,至少夏寰宇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出事的吧? “子嗣?”洛轻言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夏寰宇从未不缺子嗣,你想想,这后宫之中的嫔妃的心机和杀戮,几乎只围绕三件事情,一是夏寰宇的恩宠,二是夏寰宇的子嗣,三则是夏寰宇的皇位。他此前子嗣也不少,死了的也不少,若是他在意,又如何不救下来?” 云裳沉默了下来,洛轻言在说这三件事情的时候,前面皆是加上了“夏寰宇的”。由他而起,自然只能由他而灭。 云裳又突然想了起来在宁国的时候,夏国太子死了之后,夏寰宇那平静无波的表情,心中窜起一股子寒意。 正想着,却又听到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王妃,七王爷、李大人、柳公子求见王妃。”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抬起头来望向门外,他们三人一起来了?莫非是有了什么线索?云裳沉吟了片刻,便站起了身来,轻声道:“我去见见他们。” 洛轻言不置可否,只淡淡地开口道:“离柳吟风远点。” 云裳愣了愣,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还真是…… 云裳出了屋子便问道:“他们在何处?” 来的丫鬟连忙应道:“管家将他们引到了花厅。” 云裳轻轻颔首,正欲出门,便瞧见琴依走了进来,“王妃要出门?奴婢去给王妃将氅衣拿来披上,今儿个外面霜重,有些凉。” 云裳点了点头,站在外厅等着琴依拿了氅衣来给云裳穿上了,才出了屋子。走到长廊之中,却瞧见萧远山正带着九叔正在凉亭外钓鱼。 云裳心中有些内疚,这两日一忙起来便忘了自己外祖父尚且住在府上的。想了想,便走了过去给萧远山请了安,“外祖父。” 萧远山抬起眼来望向云裳,嘴角亦是几分笑容,目光在云裳身上打量了半晌,才道:“有客人等着你,你便快些去吧。” 云裳愣了愣,倒是不知晓萧远山为何能够知道有客人等着她,却也轻轻颔首,笑着道:“等我见完了客人,回来陪外祖父钓鱼。” “胡闹,轻言出了事,你尚有心思陪我这老头儿钓鱼,这不是平白引别人怀疑吗?你这几日不必看顾着我,该做啥做啥去。”萧远山随意地挥了挥手,已经回过了头,目光望向了平静地湖面。 云裳心中闪过一抹沉思,原来外祖父才是看得最清楚的人。想着便笑了起来,连忙应道,“是,裳儿这便去了。” 说着便又行了个礼,带着琴依往花厅的方向走去。 到了花厅门口,云裳脚步微微顿了顿,细细将面上的表情调整了一番,才抬起脚踏进了屋中,那三人坐在椅子上,管家垂着手立在一旁,花厅中倒是有些安静。 云裳便连忙道:“实在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说着便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三人便也快速起身站了起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云裳笑了笑,“三位不必多礼。” 说着抬起眼来望向厅中三人,七王爷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模样,李浅墨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而柳吟风一直低着头。 三人复又坐了下来,云裳面上方露出了一抹着急的神情:“三位今日前来,可是下毒之事有了什么线索?” 三人似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半晌,李浅墨才开了口,“我们查探了那日七王爷与睿王爷吃的酒菜,未能有所发现,又将龙凤楼中的店小二都一一排查了一遍,倒是有一些线索,其中有一个当日给睿王爷和七王爷上了酒菜的小二,当夜便失踪了。我们在他的屋子中的枕头中发现了一锭一百两的银子和两张银票……” 云裳目光定定地望着李浅墨,闻言,便连忙道:“那店小二定然是有问题,一个普通的店小二,哪怕是在龙凤楼中呆三五十年也不一定能够攒够那么多的银两。且那店小二定然是已经遇害了,李大人可以下令四处搜查搜查他的尸体,兴许会有其他的发现。” 云裳说完,七王爷便抬起了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云裳,“睿王妃何以这般断定那店小二是被人杀了,而不是自个儿逃了呢?” 云裳转过头望向七王爷,嘴角缓缓勾了起来,“七王爷说笑了,若是要逃,他为何不将银两和银票一并带走?毕竟对于一个店小二而言,这可是一笔大数目的财富,若是带着,随意躲在一个小镇上也够他吃喝一辈子的了。” “不过……”云裳突然话头一转,“也不排除一点,这是下毒之人在故布疑阵,店小二也许是全然无辜的,却被人带走杀了,而后凶手在店小二的屋中放置了这些银票,便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 “啪啪啪……”三声掌声响了起来,七王爷抬起眼笑了起来,“睿王妃果真聪明过人,让我十分佩服。”说着便挑了挑眉,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只是不知,皇兄如何了?” 云裳闻言,轻叹了口气,“还不是就那样子,昨日傍晚让给国公爷诊治的那位郑大夫来瞧了,也开了药方子,只是这毒本就不是一两日就能够除清的。不过两个月,着实是太久了一些。”说完便垂下了眼,睫毛在眼窝处投出一片阴影,像是没有睡好的模样。 云裳察觉到似有目光在她身上缓缓瞟过,便又淡淡地移了开去。李浅墨倒是又开了口,“王妃可有疑心的对象?最近王爷可有说过与谁发生过冲突?” “冲突?”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李浅墨,沉吟了片刻,才连忙道:“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听闻王爷此前在朝堂上似是与苏太尉吵了一架?后来陛下便下令让王爷在家休养了。” 云裳说完,便又摇了摇头,似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只是不应当是苏太尉所为吧,国公爷不也中了这毒,国公爷与苏太尉可是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的。” 云裳顿了顿又道,“我倒是觉着,兴许是夜郎国派来的奸细所为,也有可能是夜郎国在夏国朝堂之中有内应之人。前段时日夜郎国在边关挑衅,陛下本是要派国公爷领兵出征的。国公爷便出了事,国公爷一出事,这朝堂内外,能够领兵出征的人,第一人选便应当是王爷,王爷便又紧跟着出了事,且中的毒药亦是同一种……” 柳吟风闻言,才淡淡地开了口,“睿王妃所想倒是与草民不谋而合……” 云裳微微一愣,才连忙又道:“如此一来,柳公子只怕应当加倍小心,此前陛下可是钦点了柳公子为军师的。” 柳吟风听云裳这么一说,嘴角便勾了起来,缓缓绽放一抹笑容来,“草民多谢王妃关怀。” 三人又问了一些问题,云裳都一一仔细作答了,约摸半个时辰,三人便站起身来告辞,云裳亦是站起身来亲自送他们到了门口,七王爷率先走出了睿王府大门,门外小厮牵着马,七王爷翻身上了马,朝着云裳拱了拱手,便骑着马离开了。李浅墨亦是告辞了快步走了出去,唯有柳吟风站在云裳身旁,半晌才轻声道:“阿云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吧,我瞧着你面色不太好,好好休息,一切有我。” 云裳微微一愣,只为那一句听似漫不经心,却带着几分心疼的“一切有我”。云裳一时愣住,没有开口,柳吟风似乎也不甚在意,笑了笑,便抬脚出了王府大门。 云裳看着他上马离开了,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转身回了王府。心中却是有几分悸动的,柳吟风,也许她需要与他细谈一番了,他是个很好的人,才华横溢,果决,对心爱之人极尽关怀,他值得更好的女子。 云裳心中隐隐有些愧疚,这番愧疚让云裳直至回了屋中仍旧面上没有丝毫的笑容。 “怎么了?”洛轻言坐起身来,望向云裳。 云裳回过头,沉吟了片刻,方道:“我在后悔,不应当以柳吟风为饵。” 洛轻言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正欲开口,却又听见云裳的声音传了过来,“柳吟风兴许是对我有几分好感,但是他确实也是个不错的人,我不喜欢他,不欲与她有任何瓜葛,却也希望他能够有个好的归宿。如今我却利用了他,若是他因此出了什么事情,我怕我会内疚。” 洛轻言望着云裳,半晌没有开口。 只是云裳却没有想到,事情发生得会那般快。 次日一早,暗卫便传来了消息:“王妃,柳公子在昨儿晚上失踪了。七王爷和李大人已经知晓此事,七王爷已经入宫去求见陛下去了。”< 第495章 棋局 云裳愣了愣,沉默了许久,眉头一直紧蹙着,半晌才道:“为何不索性也用上绒头雪莲,这样一来才瞧得出来,这是同一人所为啊?” 洛轻言一直盯着云裳,见云裳面色一切如常,才回答着:“约摸是因为,柳吟风是谋臣的缘故吧。”顿了顿,见云裳眼中仍旧带着几分疑惑,才接着道,“武将易得,谋臣难求。特别是,柳吟风这样出众的。只怕是对手起了惜才之心,想要将柳吟风纳入麾下,因而,才没有用绒头雪莲下毒,而是将柳吟风绑走了。”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那便好,既然是想要将柳吟风用起来,便不必担心柳吟风会有生命危险。 琴依立在一旁听着两人交谈,细细观察着云裳的脸色,半晌才轻声道:“不知道七王爷与陛下说了些什么,要不,奴婢找人想法子向王菀之打听一番?” 云裳想了想,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动用她的时候,伴君如伴虎,我们尽量少与王菀之联系,她便能够安全一些。至于七王爷……”云裳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我倒是不甚关心他在陛下面前说了些什么,毕竟,他藏拙了十多二十年,也不可能突然太过锋芒毕露。” 琴依虽然不明白云裳在说什么,却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屋中静了许久,云裳便从一旁拿了新送来的王府的账本儿来瞧。 “王妃,陛下传召王妃入宫。”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云裳一愣,抬起眼来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心中满是疑惑,“夏寰宇?他召我入宫所为何事?” 洛轻言眼中亦是闪过几分思量,沉吟了片刻才道:“只怕是与这中毒一事有关,无妨,你只需记得一切如常便是,少说话,若是他问了什么不好回答的话,便只说不知便可。” 云裳轻轻颔首,让琴依重新找件稍显隆重的百蝶穿花云缎裙来穿了,外面又穿了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梳了凌虚髻,簪了碧玉棱花双合长簪,才站起身来,命人先行准备了马车,才带着琴依一同出了门。 夏寰宇是在太极殿的后殿之中召见的云裳,云裳被传召,进了后殿之中,便瞧见夏寰宇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刘文安静立在一旁。 见云裳走了进来,刘文安轻咳了一声,才道:“陛下,睿王妃来了。” 云裳连忙朝着夏寰宇行了礼:“臣妇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夏寰宇目光从棋盘之上抬了起来,扫过云裳,淡淡地道:“来了便先陪寡人下一盘棋吧。” 云裳连忙应了,走到夏寰宇对面坐了下来,棋是一盘残局,云裳审视了一番棋盘上的情形,眉头便蹙了起来,棋盘之上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显,夏寰宇执的黑子已经是十分明显的胜局,只是白子虽然看似惨败之势,却藏了不少杀招,且是十分毒辣的杀招。 云裳眼珠子转了转,脑中想起暗卫所报,七王爷入宫求见了陛下。估摸着时间,只怕七王爷刚走,夏寰宇便下旨传了她入宫。这残局是谁所下,便十分地明显了。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从棋篓子中捏起一颗白子,笑眯眯地道:“倒是让臣妇捡了个便宜,这一局,臣妇赢了,不过陛下可别怪臣妇心狠手辣,这白子已经是这样的局势,臣妇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赢?”夏寰宇抬起眼来看了眼云裳,“你觉着,你能赢?” 云裳倒也不争辩,笑眯眯地落下一子,那一片看似已经惨白的白子便瞬间活了起来,却还十分狠辣地断掉了夏寰宇的后路。 夏寰宇眸光便变了,快速落了子。 一来二去,不过半个时辰,云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赢了夏寰宇的棋。 云裳浅浅笑着算着棋盘之上赢了多少子,一面抬起头来道:“臣妇不过是沾了方才那残局的光,初看那棋局,白子一片惨白,黑子即将大胜。不过古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陛下一直在局中,而臣妇刚来之时,不过是个旁观者,因此仔细斟酌之后,便发现白子在十分隐蔽的三个位置藏了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且招招直攻对方软肋,着实十分狠辣。” 云裳笑眯眯地道:“臣妇赢了三子半。”而后又道,“方才下白子的人倒是个十分懂得藏拙的。” 点到为止,云裳笑着说完了,便伸手将白子一一捡回了棋篓之中。 半晌,夏寰宇才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藏拙,呵……”目光便落在了云裳身上。 云裳恍若未觉,将棋子全都收好之后,才坐直了身子,轻声道:“陛下召臣妇入宫,可有什么要事?” 夏寰宇倒也不急着回答云裳的问题,慢慢将棋子收了起来,才又道:“方才是个残局,这一局,你与我下一下吧。” 云裳闻言,也不再多问,轻声应了。 夏寰宇已经落了子,一面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睿王如何了?” 云裳闻言,眉头便轻轻蹙了起来,咬了咬唇道:“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绒头雪莲的毒要不了命,只不过却也暂时醒不来。” 夏寰宇点了点头,“便只能辛苦你好生照看了。”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落子,速度倒也不慢,夏寰宇又开了口,“方才老七来报,说柳吟风也出了事,不过是失踪了。” 云裳捻着棋子的手停住了,目光中满是惊讶之色,半晌才道:“柳公子失踪了?” 夏寰宇见云裳停了下来,倒也不急,轻轻颔首道:“寡人听老七说,你怀疑此事是夜郎国做的手脚?” 云裳落了一子,才应道:“臣妇不懂这些个朝政之事,不过随意猜一猜,臣妇听王爷说起过,此前陛下是想要派华国公带兵出征,震慑震慑夜郎国的,华国公尚未出征,便出了事。王爷与臣妇说过,若是华国公不能带兵,这将领之责极有可能便会落在王爷身上,却不想,王爷亦是相继中了毒。而今原本应当为军师的柳公子也失踪了,若不是夜郎国的手段,臣妇实在不知道是因何缘由了。” 夏寰宇倒也不曾说云裳所言是对还是错,只沉默地下了几步棋,才淡淡地道,“华国公中了毒,睿王中了毒,柳吟风失踪。可是边关之上,夜郎国仍旧虎视眈眈,不停地在边关对百姓和边关守将进行骚扰,睿王妃觉得,如今朝中这般情形,寡人应当派谁领这个兵呢?” 云裳倒是不曾想到夏寰宇竟会问她这个问题,稍稍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臣妇对朝中之事实在是知之甚少,王爷偶有提及,却也十分有限。派谁领兵,臣妇实在是不是很清楚,不如,七王爷?” “七王爷?”夏寰宇似乎亦是有些意外,“七王爷那病弱的身子?”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心中想着,病弱?她倒是不曾发现七王爷哪里病弱了。 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这般对夏寰宇说的,云裳浅浅笑着道:“七王爷亦是陛下之子,且一军统帅,并不一定非要亲自上战场。臣妇倒是觉着,七王爷也许身子稍显弱了一些,不过才智谋略却不在任何人之下的。” 夏寰宇的眼中闪过一抹沉思,正欲开口,却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转过头,便瞧见一个内侍从大殿之外匆匆走了进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皇后也来凑热闹了。 云裳笑了笑,眉毛轻轻挑了挑。 夏寰宇眉头似是轻不可见地蹙了蹙,才扬声道:“传吧。” 云裳闻言,便连忙站起了身来,门口传来衣裙曳地发出的细碎声音,云裳低着头,听着脚步声渐渐近了,皇后向夏寰宇请安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裳待夏寰宇让皇后平身了,才连忙行了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皇后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诧异,“哦?睿王妃也在?” 云裳听着便觉着有些好笑,云裳入了宫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棋都已经下了一局了,皇后自然是早便收到消息了,这话语之中的那几分诧异,听到云裳耳中便多了几分做作。 “嗯,寡人传她入宫的。睿王中了毒已经几日,寡人问一问睿王的情形,顺便让她陪寡人下两盘棋。”云裳尚未回答,夏寰宇便先开了口。 皇后闻言,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连忙顺势问道:“睿王无事吧?下毒之人实在是太过嚣张,理应尽快查明给与一定的处置。” 云裳闻言连忙应道:“王爷尚在昏迷之中,不过暂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皇后轻轻“哦”了一声,还欲开口,夏寰宇便又出了声:“皇后匆匆而来,可有什么事?” 皇后目光淡淡地扫过了云裳,便笑着道:“臣妾听闻这段时日夜郎国在边关十分嚣张,如今华国公和睿王都中了毒,陛下尚未找到带兵出征之人。臣妾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此事,臣妾倒是有一人推荐……”< 第496章 竞争 “哦?”夏寰宇闻言,并未应好,只抬起头看了皇后一眼,目光便转到了云裳身上,“这局棋尚未下完呢,睿王妃坐下继续下吧。” 云裳愣了愣,倒是不曾想夏寰宇会这般明显地驳了皇后的面子,待回过神来才忙不迭地坐了下来,迅速地捻起一枚白子,落了子。 皇后面色便微微一变,却又极快地恢复了神采,面上带着一抹笑意,柔声道:“臣妾的弟弟苏如海不是在朝中任正三品的参将嘛,且这段时日也不过在城外的军机大营之中训练新兵,臣妾想着,他此前在延儿的军中也打了不少仗了,此前延儿对他舅舅亦是赏识有加的。这一回,倒是不如让他带兵。” 夏寰宇目光淡淡地扫过皇后的脸,便又转过了头来,“此事不用皇后费心了,寡人已经有了人选。” 皇后嘴角的笑容迅速地便淡了几分,捏着锦帕的手稍稍用了几分力,“有了人选?这朝中还有可以领兵出战的将领吗?” “寡人自有计较。”夏寰宇声音冷了下来,顿了顿,冷笑了一声,“皇后这些年执掌后宫,后宫倒也掌管得井井有条的,却为何皇后自个儿却要明知故犯呢?后宫嫔妃,不得干涉朝政,这可是先祖留下来的铁律……” 皇后的面色顿时便苍白了几分,眼中这才露了几分慌张道:“臣妇知罪,陛下恕罪。” 夏寰宇落了子,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在空旷地殿中显得格外的清晰,“寡人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便绕了你这一次,若再有下次,便不要在责怪寡人不曾提醒过你。” 皇后唇色被咬得有些泛白了,目光却冷冷地看向了云裳。云裳苦笑了一声,夏寰宇倒是没有避忌她还在场,便当着她的面给了皇后难堪,只怕皇后会将这一笔账一同算到她的头上来,她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皇后还有其他事情?”夏寰宇不冷不热地开了口。 皇后面色一僵,便低着头轻声应道:“没有了,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夏寰宇低声应了一声,皇后便又行了个礼,目光却又落在了云裳身上,“睿王妃也有些日子不曾进宫了,待会儿不如到未央宫来用了午膳再回府吧。” 云裳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却也只得温顺地应了:“是,臣妇谨遵懿旨。” 皇后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云裳想着待会儿应当如何应对,心思便有些不在棋盘之上,连着下错了几步棋子,夏寰宇才抬起头来正眼看了眼云裳,“你有些分心了?为何?” 还要问她是为何,云裳苦笑了一声,沉吟了片刻才道:“臣妇突然想着,若是待会儿去未央宫用午膳,王爷在府中便无人喂药喂饭了……” “你府上没有下人?”夏寰宇蹙了蹙眉。 云裳连忙低着头应道:“下人倒是有的,可是王爷有些认人,即便如今中了毒昏迷不醒,若非我亲自喂,便是不吃的。” 夏寰宇落了一子,不置可否,半晌才道:“下完这一局,你便出宫吧,寡人去未央宫瞧瞧去。” 云裳闻言,连忙舒了口气,浅笑着谢了恩。 一局终,云裳输了一子半。 夏寰宇站起身来,淡淡地道:“你退下吧。” 云裳便连忙行了礼,退出了太极殿,带着一直侯在殿外的琴依绕过太极殿,沿着正殿门口长长的阶梯往下走。 “奴婢瞧见方才皇后娘娘来了,可有为难王妃?”琴依四下望了望,轻声询问着。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有陛下在,她总不至于当着陛下的面儿给我难堪,不过方才她倒是想要让我出了太极殿之后再去未央宫一趟,只怕是想要教训教训我的。幸好我反应够快,求了陛下,这才躲了过去。” 云裳脚步顿了顿,望向远远地宫门口缓缓驶进来的马车,笑着道:“但愿皇后娘娘莫要太过记仇。”说完才又道,“宫中不是不允许马车入宫?那是哪家府上的马车?” 琴依细细看了片刻,才道,“应当是苏府的。” 马车在太极殿前的阶梯下停了下来,从马车车辕上跳下来一个下人,掀开了马车车帘从马车上扶了一个人下来,云裳定睛一瞧,果真是苏琦。 云裳目光落在那正往上走的苏琦身上,嘴角挂起一抹笑容来,“总有这么一些人,仗着自己的女儿在后宫之中身份尊贵,便以为自己可以肆意而为了。却忘了,自古以来,越是自视甚高,越是横行霸道的外戚,越是没有好下场。” 说完,苏琦便已经离云裳约摸二十来阶台阶了,云裳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朝着他行了个礼道:“见过苏太尉。” 苏琦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随意地点了点头,“原来是睿王妃啊!我听闻睿王爷中了毒现在还没醒呢,睿王妃尚有闲情逸致进宫来走动,想必睿王爷的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云裳仍旧笑着听着,轻声道:“本王妃倒也希望能够在府中照看睿王爷,不过陛下召见自是不敢抗旨不尊的。对了,方才本王妃拜见陛下之时,皇后娘娘亲自来求见了陛下,举荐了苏太尉的公子,意欲让太尉公子领兵出征。苏府一门,倒真是人才辈出,本王妃佩服。” 苏琦嘴角勾了起来,志得意满地笑着,“老夫多谢睿王妃夸赞了。” 云裳轻轻低下头,掩住眼中的不屑,“太尉急急忙忙入宫来,恐怕是有什么要事求见陛下,本王妃便也不耽搁太尉了,太尉请……” 苏琦笑了笑,便转过头匆匆往太极殿去了。 云裳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清清浅浅地笑着,缓缓下了石阶,往宫门走去。 上了马车,马车便缓缓往王府走去,许是瞧见了皇后受挫,又见了苏琦那般自大的模样,云裳的心情倒是极好的。便让琴依掀开了马车木窗上的帘子,往外瞧去。 街上人流如织,倒也十分热闹。 云裳翘着嘴角细细瞧着,过了片刻,却突然命马车停了下来。 琴依不明所以,连忙探过了头来,询问道:“王妃,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朝着外面指了指。琴依顺着云裳的目光望了过去,眼中带着几分疑惑,“王记酒庄?” 云裳笑了起来,“瞧瞧旁边是什么?” 琴依闻言,便又看向了一旁,“萧记酒庄?” 云裳轻轻颔首,眼中的笑意愈盛,“浅音倒是没有让我失望,不过短短数日,便按照我的吩咐在王记的旁边开出了萧记来。” 琴依听云裳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过来,眼中有了几分兴味,细细看了片刻,才又蹙了蹙眉头,“只是若是按照王妃的吩咐,这萧记的东西皆要比王记要便宜那么一些,理应生意比王记好上许多呀,为何奴婢瞧着,这买酒的人仍旧是多在王记呢?” 云裳亦是细细瞧了瞧,点了点头,“倒确实如此,待会儿让浅音回府,我问问她是什么缘故。” 云裳记了下来,便又命马车往前走,一路上皆是留意着王记的铺子,倒是发现,浅音的动作确实是十分快的,街上几乎能够瞧见有王记的铺子的旁边亦或者是对面,都已经开上了萧记的铺子,卖同样的东西,只是生意都不如萧记。 云裳眉头蹙了蹙,一回到王府,便连忙命人出府去请浅音来。 回到院子中,一进屋便瞧见洛轻言坐在屋中,手中捧着一本书,只是目光却是不时往门外打望,见到云裳进来,眉头才展了开来。 “他可有为难你?”洛轻言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云裳身边,轻声问道。 云裳连忙摇了摇头,笑眯眯地道:“倒是没有,只是询问了一下你的情况。又说从七王爷那处得知我对此事怀疑上了夜郎国,还问了我,如今朝中原本打算派往边关的将领和谋臣都出了事,应当派谁领兵出征。” 洛轻言微微沉吟了片刻,才抬起头来望向云裳,“你是如何回答的?” 云裳浅浅笑了笑,“王爷不是说,七王爷兴许会有意领兵,然后与夜郎国来个里应外合,吃下这份功绩,借此出头,将此前他那弱不禁风地形象扭转一下吗?于是,我便向陛下推荐了七王爷……” 洛轻言闻言挑了挑眉,“老七?你既然推荐了他,可想到要如何对付他了?” 云裳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摇了摇头,“我并未想那么多,只是觉着,即便是我不这么说,七王爷只怕也会,或许已经向夏寰宇请命领兵出征了。他若是离开锦城,我只是觉得,于我们而言,也是个机会。” 洛轻言闻言,轻叹了口气,敲了敲云裳的脑袋,“你啊你……” 顿了顿才又笑了起来,“倒确实是个机会,若是能够抓住老七和仓觉青肃勾结,里应外合的证据,老七便有麻烦了。” 云裳笑着望向洛轻言,“我就知晓王爷有法子对付。” 洛轻言在云裳的身边坐了下来,揽住云裳的腰,正欲开口,便听见外面传来丫鬟的禀报声,“启禀王妃,浅音姑娘求见。”< 第497章 人选 云裳拍了拍洛轻言揽住自己腰身的手,笑眯眯地站起了身来,“还不赶紧去床上躺着装你的昏迷去。” 洛轻言看着空了的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浅音是你的心腹,有什么关系。” 云裳却只是横了他一眼,便再理会,扬声让浅音入内。 浅音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便瞧见云裳站在软榻旁,洛轻言靠在软榻之上,脚步微微一顿,才快步上前朝着云裳行了礼,“奴婢见过王妃,见过王爷。” 云裳走到一旁书桌后坐了下来,方开口道:“我方才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在马车上瞧了瞧,发现你的动作倒是极快的,许多王记铺子的旁边,都按照我的吩咐开上了萧记铺子,卖的都是一样的东西。那些个东西的价钱,可比王记便宜?” 浅音点了点头,连忙应道:“自是比王记便宜的,不过便宜地也不多,价格低的便宜个三五文钱,价格高些的便便宜个两三两银子。” “我方才仔细看了一路,却发现我们虽然要便宜一些价钱,只是生意却不如王记的好,买王记的仍旧要多上许多,可有此事?这又是怎么回事?”云裳便又问道。 浅音颔首应道:“确如王妃所言,奴婢最近也在关注此事。前几日奴婢专程命人去询问了一些买东西的百姓,他们皆言,萧记虽然比王记便宜一些,但是王记毕竟是老铺子了,且锦城的人对王记的东西熟悉,知根知底的,萧记便宜不了多少,便更愿意在自己熟悉的铺子里面买东西。” 云裳沉默了下来,她倒是确实不曾想到这一层。一个人时常在同一家铺子里面买东西,对那家铺子亦是会产生一些感情的,亦是会养成一种习惯。 一旦习惯了,便是难以更改的了。 “你可有想到解决的法子?”云裳抬起头来望向浅音,轻声询问着。 浅音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法子……奴婢倒是也想了一些法子,此前不是在浅水伊人阁中指认过王记的铺子中卖一些劣质的东西吗?奴婢想着不如再这般,将此事闹大,王记的招牌砸了,便是我们的机会。” 云裳摇了摇头,“王从文和七王爷早已勾结了起来,王从文知晓那事只怕是我指使的,这样一来,他便知晓了萧记是我的,他若是反咬我们一口,我们在锦城根基不深,便难以翻身了。” 浅音低低应了声,又静了静,才笑着道:“王妃,奴婢这些日子都在市井之中混迹,锦城之中有许多商人会来往两国之间做一些生意,最近关于夜郎国骚扰夏国边关百姓,意欲挑起战争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亦是激起了不少民愤。且陛下马上便要派人出征,最近亦是在筹备粮草,奴婢觉着,这兴许是个机会。” 云裳眼中一亮,抬起头来望向浅音,“说说看。” “奴婢觉着,不如打着萧记的名头,捐一些粮食出去,先博得一个爱国的名声,而后想法子暗中将此事宣扬开来。趁机激发起百姓们对萧记的好感,兴许可以趁机翻盘。”浅音眼中满是认真。 云裳尚未开口,一旁的洛轻言便已经拍了手,“浅音这一招倒是深得我心。”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噌了洛轻言一眼,转过头望向浅音,“便按这法子办吧,萧记米店之中所有的米面粮油全都捐出去,一点不留。到时候便直接贴出告示来,说萧记所有粮食全都已经捐赠给了即将去边关打仗的将士们,暂时无米面粮油出售,大家可继续照顾萧记其他铺子的生意。” 浅音亦是笑着应了,见云裳没有其他的吩咐了,便告辞退了下去。 待浅音出了门,琴依为云裳添了茶水,才浅笑着道:“奴婢瞧着,浅音似乎出了那件事情后来又成了亲之后,性子变得沉稳了许多,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云裳亦是轻轻颔首,“的确如此。” 洛轻言笑了起来,“经历了,便成长了。” 云裳不理会他,站起身来吩咐着琴依准备午膳,琴依下去准备去了,云裳才转过头看向洛轻言,“先前在宫中的时候,皇后来求见陛下,意欲推荐苏如海领兵出征。” 洛轻言挑了挑眉,“便是那三品参将?” 云裳轻轻颔首,“怎么,你见过?” “自是见过的。相较于他父亲和姐姐的心机,他倒是单纯的很了一些,论武功,不过空有一身蛮力,没有章法。论智谋,兵法倒是背得十分熟练,可是总也用不到对的地方来。便是这样的人,皇后也想要将他推到将帅之位上面去。这领兵出征夜郎国的事情,倒是成了一个香饽饽,人人都想要去抢一抢。”洛轻言的声音渐渐冷了几分,笑容亦是淡了下来。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便也笑了起来,“皇后是不曾领教过仓觉青肃的手段的,我觉着她想得倒也周全,只是简单了一些。” “只怕是觉着,仓觉青肃初登帝位,因为对边关将领无法控制,才引得边关将领擅自出兵骚扰夏国边关。她只怕以为仓觉青肃是真的要亲自来锦城参加夏寰宇的万寿节,以为仓觉青肃此番前来,便是求和的征兆。苏如海只需带兵到边关去走一圈,将兵士放在边关,便可震慑住夜郎国那群蛮子。等着仓觉青肃与夏寰宇达成共识之后,便可功德圆满地衣锦归乡。” 云裳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脑中想到了皇后知晓事实真相之后的情形,便觉着,也许让苏如海带兵,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情。 洛轻言见云裳笑得开心,便也明白了云裳心中所想,摇了摇头,眼中亦是有几分笑意。 “那你觉着,夏寰宇会选谁做这个领兵出征的人?”洛轻言靠在软榻上,笑眯眯地道。 云裳偏着头想了想,才道:“我倒是不太能够明白夏寰宇的心思,不过我倒是有七八分把我,是七王爷。” 很快,这个问题便有了答案,云裳却只猜对了一半,另一半却是没有想到。夏寰宇第二日一早的早朝,便下了旨意,命七王爷夏侯靖挂帅,领兵出征,而苏如海,被任命为骠骑大将军,随军出征。 云裳有些愕然,昨儿个在太极殿后殿,夏寰宇分明已经驳了皇后的面子,当面便说了他已经有了人选,却为何又让苏如海一同出征呢? 洛轻言对这样的变故倒显得颇为高兴,笑眯眯地道:“若是旁人我倒是觉着没什么看头,不过老七和苏如海,哈哈哈,我倒是有些期待了呢?” 云裳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洛轻言笑够了,才好意解释道:“昨儿个我只与你说了那苏如海武功不高,又没有谋略,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你,那苏如海的性子,却深得苏家真传。仗着他父亲是太尉,姐姐又是当朝皇后,苏如海可是个十分自负的人物,听不得别人对他有丝毫悖逆。” 洛轻言眯了眯眼,笑着道:“若是他为三军主帅,顶多便是输得丢盔卸甲,灰溜溜地回来。可若是老七为主帅,苏如海为将军,我可以预见,定然会是鸡飞狗跳的情形。夏寰宇这一招棋,下得实在是高明的。” “虽然我不知晓,夏寰宇为何要作此安排,但是我却知道,这一场仗,他们不可能赢。因为,若是赢了,苏府的势力会更加如日中天,这是夏寰宇绝对不想要看到的情形。”洛轻言将手枕在头下,翘着脚,眼睛微微眯起,倒是十分惬意的模样。 云裳转过头望了眼洛轻言,“瞧着王爷的模样,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洛轻言轻轻颔首,“自是不会让裳儿失望的,裳儿便拭目以待便好。” 云裳不理会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长公主……” “此前你下令让暗卫去查探长公主的行踪,可有消息了?”洛轻言转过头来望向云裳。 云裳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近日有些忙碌,我倒是忘记了此事。”说着便对着琴依道:“浅酌去何处了?你让人去将浅酌找来,我问问她。” 琴依连忙应了声,转过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浅酌便匆匆赶了过来,“王妃。” 云裳轻轻颔首,“此前让暗卫在源山庄中寻找的那些里衣里裤,还有簪子等物件,暗卫可查询出了什么线索来?” 浅酌摇了摇头:“奴婢在城中的那些相关的店中都安插了暗卫,可是接连几日也不曾有任何消息。” 云裳轻轻颔首,沉默了半晌,才道:“这样漫天撒,实在是无奈中的法子了,可是这个法子收效甚微……” 洛轻言蹙着眉头,敲了敲一旁的椅子边缘,半晌才道:“大海捞针,确实不是好办法。” 云裳想了片刻,才道:“我倒是想要从宫中入手,王爷觉得如何?” “宫中?”洛轻言转过眼望向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是说,沈淑妃?”< 第498章 计中计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此前沈淑妃被打入冷宫之后,我便派了不少人监视着她,也曾发现过有黑衣人与她接触,只是那黑衣人的武功不弱,暗卫无法跟踪。我想着,既然沈淑妃与七王爷联手了,且如今娴夫人也在冷宫,消息传递那自是必须的,七王爷既然确定要去边关了,我倒是想要将他传递消息的人给拦下来,而后,换成我们的人。”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手轻轻在椅子上敲了敲,半晌才道:“便按你所言试试吧。” “那王爷便要借上几个得力的暗卫给我用用了,我怕我那些个暗卫再将人给跟丢了。人跟丢了倒也不怕,最怕不仅将人跟丢了,还打草惊蛇了。”云裳浅笑着望着洛轻言。 洛轻言哭笑不得,“敢情你与我说这事便是打的这主意啊,随意做主便是。我手中最好的暗卫,都守在你身边的。” 云裳原本是带着几分玩笑成分的,却也确实需要一两个武功稍高一些的暗卫,只是却不曾想到,洛轻言竟会这般回答。云裳似是被人在心尖上轻轻挠了挠一般,心中悸动不已。半晌,才轻声道:“好,我知晓了。” 两人正说这话,琴依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禀报着:“苏琦来了。” 云裳闻言愣了愣,站起身来对着洛轻言道:“你先回床上躺着去吧。”说完才转身望向琴依,“他来做什么?可是在花厅?” 琴依摇了摇头道:“管家派来的丫鬟禀报说,他是来寻老爷的,管家已经带着他去了老爷住的院子了。” “外祖父?”云裳眉头蹙得更厉害了一些,“他来寻外祖父做什么?”说着便披上了氅衣,走出了屋子,朝着萧远山住的院子快步走去。 萧远山住的院子在府中东南面,是一座叫做世安院的院子。 云裳走在门口,便隐隐听见里面传来笑声,似乎是苏琦的笑声。云裳脚步稍稍一顿,面上扬起一抹淡淡地笑容,抬脚走了进去。 苏琦与萧远山坐在院子中的榕树之下的石桌子旁,石桌上摆着棋盘,两人原来是在对弈。管家和九叔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云裳听见苏琦声音爽朗地道:“我亦是没有法子,其实对这下棋之道并无太大的兴致,年轻时候这棋便是我最弱的一项了,只是陛下喜欢,时不时地便拉着一同下个棋。那时候每次听陛下说起下棋,就是一副诚惶诚恐地模样。一来二去地,下得多了,渐渐也就好些了。” 云裳挑了挑眉,两人这是在说什么? 苏琦面对着院门的,一抬眼便瞧见云裳走了进来。 萧远山低低应了一声什么,云裳并未听清,只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浅笑着道:“放在在屋中,不知太尉来访,未曾相迎,还望太尉恕罪。” 苏琦倒是全然没有昨日在宫中那副嚣张模样,只是回答的话却仍旧不见得讨喜,“睿王妃不必在意,如今睿王中了那绒头雪莲的毒,你忙于照顾亦是正常的。且我今日不过是听闻陛下说萧先生的棋艺十分精湛,因而前来讨教一番。睿王妃不必招呼老夫,老夫下两盘棋便走。” 云裳笑容仍旧清浅,只笑着道:“难得见两位高手博弈,我自是不能错过的。”说着,便转身吩咐琴依,“琴依去抬一把凳子过来,顺便拿几个垫子,这石头冰凉,哪能就这么坐。” 萧远山笑了笑,轻轻落了子。 苏琦亦是嘴角勾了勾,没有在意,紧跟着快速落了子。 云裳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棋盘之上,苏琦刚来,两人亦是刚刚开始下,棋盘上稀稀拉拉地落了几颗棋子,萧远山执白子,苏琦执黑子。 虽才下了不到十手棋,两人的棋风却已经有些明显。萧远山的棋风倒是云裳熟悉的,温和,不冒险突进,但是萧远山素来胜在善于观察和预判,先是仔细观察对手的棋风,而后预判对手的下一步亦或者是下几步的落子,先行设伏。 而苏琦的棋风…… 云裳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苏琦倒是用的是极少有人用的法子,那便是跟随。一直跟着萧远山的落子而落子,意欲断萧远山的每一步棋。 只是苏琦不知晓,这样的路子,太过有迹可循,却正好给了萧远山机会。 云裳看了一会儿,知胜负已分,便淡淡地挪开了目光,心中想着,苏琦此番特意前来,定然不仅仅只是讨教棋艺。只是,究竟意欲何为…… “承让。”萧远山的声音浅浅淡淡地响起,云裳将目光重新望向棋盘之上,黑子已经大胜,几乎吃掉了一半的白子。 云裳瞧见苏琦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只是却极快地被掩饰了下去,旋即便响起苏琦的大笑:“哈哈,萧先生的棋艺果然不凡,怪不得连陛下都赞叹有加。算了,我若是再下下去,便是自取其辱了,不下了不下了。” 萧远山连头都不曾抬,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苏琦面色又变了一变,才站起身来道:“既然已经来了睿王府了,不去拜见拜见睿王便有些说不过去了,虽然睿王爷只怕现在也不会在意此事,不过礼节却还是要做到的。” 云裳不置可否,笑着站起了身来。 萧远山这才抬起头来,“走吧。” 云裳便走在了最前面,带着两人回了院子,只是刚入院子云裳便挑了挑眉,院子中的暗卫似是撤掉了许多,应当是洛轻言下的令。云裳脚步不曾停顿,转过头轻声道:“太尉请。” 苏琦与萧远山一同进了屋子。 屋中的屏风是展开的,屏风之后的床幔倒是不曾放下。云裳让琴依将屏风收了起来,床上的情形便落在了众人眼中。 洛轻言在床上静静地躺着,面色一片雪白,眉毛和睫毛上皆是结了霜,连发尖都有些淡淡地白色,似是被冰雪冻住的人一般。 苏琦抬起脚走到床边低下头瞧了瞧,才轻叹了口气道:“这绒头雪莲之毒果真霸道,只是靠近一些,便察觉到一股子冷气逼近。若是缺什么药材的,睿王妃只管开口便是,老夫虽然别的帮不上什么忙,找点药材还是应当可以的。” 说着便又退开了几分,目光落在云裳身上。 云裳连忙应了:“那便多谢太尉了。” 萧远山往屋中走了两部,站到桌子前,目光只淡淡地扫了眼床上的人,便移了开去。 棋也下了,人也看了,苏琦自是要告辞的了,云裳便命管家将苏琦送了出去。 带瞧着苏琦出了门,外面传来暗卫的暗号时,云裳才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命人给萧远山倒一壶茶来。 苏琦转过头,目光扫过桌上的东西,蹙了蹙眉头,“茶杯也不知收一收,幸好那苏琦也不是个细致的人,不曾留意到,若是瞧见了,岂不露了馅。” 云裳一愣,才瞧见桌子上摆着两个用过的茶杯,是先前云裳与洛轻言说话的时候留下的。难怪方才萧远山一直站在桌子前,只怕是方才便瞧见了,害怕被苏琦瞧了去,才故意如此的。 云裳笑了笑,还未开口,便瞧见洛轻言从床上坐了起来,面色尚有些苍白,笑着道:“苏琦这人是个细致不起来的人,方才一进屋子便一直盯着床瞧,哪里有时间观察屋中的杯子。” 萧远山抬起头来看了眼洛轻言,目光淡淡地,“我听闻夏寰宇下旨命夏侯靖和苏如海一同带兵去边关?”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着道:“确有此事。” 萧远山沉默了片刻,才又开了口:“你们觉得,仓觉青肃会从灵溪还是苍南入手?” 云裳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云裳才开了口:“若是王爷在的话,应当是从苍南,如今王爷中了毒,两个月内不会醒来,便应当是灵溪。” 萧远山轻轻颔首:“灵溪城西北面便是夜郎国的墨淮,可是东北面,是哪儿?” 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便想了起来,面色微微一沉,“是宁国的岭南。” 萧远山点了点头,“是岭南。我同意裳儿所言,若是轻言在的话,仓觉青肃定然是弃灵溪,攻苍南。可如今轻言对外宣称中了毒,我知晓,你们定然是怀疑夏侯靖与仓觉青肃有所勾结,若是真有此事,夏侯靖挂帅出征,仓觉青肃顶多是做做样子,攻一攻灵溪,可他们二人联盟,定然不会真正的出杀招。可是仓觉青肃这兵已经出了,且他人也在边关了,他会甘心无功而返?” 云裳面色愈发的不好了几分,“他不会,他会弃灵溪,转而攻岭南。” 洛轻言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沉默不语。 萧远山目光淡淡地落在洛轻言的脸上,打量了片刻,才道:“看轻言的模样,可是有了对策了?” 洛轻言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墨色,“劳烦萧先生书信一封,请皇兄调遣兵马做好防范,不过也不必太过忧心,仓觉青肃,定然是没有闲暇去攻打岭南的。”< 第499章 赴宴 云裳不知晓洛轻言为何会这般笃定,只是他的这一份笃定却让云裳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心中想着,他既然说了不必太过忧心,便定然不会有事的。 萧远山看了洛轻言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说回院子写信,便告辞了。 洛轻言将云裳揽在怀中,轻轻俯下身子吻了吻云裳。云裳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终究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还留了后招?” 洛轻言眉眼含笑,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笑眯眯地道:“到时候你便知晓了。” 云裳眯着眼望着洛轻言,心中想着,洛轻言甚少笑的,在旁人面前可以说是几乎不笑的,只有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眉眼会显得柔和一些。只是如今细细瞧着他那淡淡地笑容,却忍不住开了口:“皇叔,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真得很像狐狸啊?” 云裳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似撒娇一般地叫洛轻言“皇叔”,洛轻言笑眯眯地斜过眼望向云裳,眼中笑意更深:“你是第一个……” 云裳以为他是说,她是第一个说他笑起来像狐狸的,却又听见洛轻言接着到:“见过我这般笑的人。” 云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洛轻言在说什么,心中便顿时一软,像是吃了无数的桂花糕一般,甜得心都有些酥了。 还有不到十日便是万寿节,仓觉青肃传过来的信中一直都说在已经过了边关了,甚至写给夏寰宇的信中还一一描绘了他经过的每一座城池的风土人情,细致入微。只是暗卫传到洛轻言和云裳手中的书信却清清楚楚地写着,仓觉青肃在墨淮便停了下来,墨淮的旁边,便是灵溪,夜郎国有十多万大军便驻扎在墨淮。 洛轻言和云裳收到了信,夏寰宇自然也是收到了的。 七王爷和苏如海的出征几乎算是毫无征兆的,夏国的大部分将士都驻扎在各大城池周围,以便随时调集,粮草早早的便已经渐渐筹备就绪,已经先行一步,七王爷和苏如海出征也不过只是带着几千人的亲卫队而已,只怕是连夜走的,几乎没有人发现。 连着三四日,他们二人都未曾上朝,夏寰宇给的解释也只是说,他们二人在筹备出征之事,直到第六日,才渐渐地有人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味来。 既然有人发现了,夏寰宇便也索性不再隐瞒,便宣布说边关有人蓄意破坏夜郎国和夏国的友好邦交,蓄意滋事,特命七王爷和苏如海出兵震慑。 真正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还是因为原本一路递着国书言辞友好地说着已经在路上,准备参加万寿节的夜郎国国主仓觉青肃的迟迟未来。 按照惯例,一般来参加万寿节的各国使臣,理应提前至少三日便到锦城的。 而后,锦城百姓中便起了一些传言,约摸是一些个常年在边关跑商的商人传回来的,说灵溪起了战事,夜郎国对夏国灵溪发起了进攻。 “大概,真的要变天了。”云裳望着有些昏暗的天空,蹙了蹙眉。 正在绣花的琴依亦是抬起头来望了眼窗外,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了,“虽然天气开始变暖了,但是还是很凉的,王妃莫要在风口吹太久的凉风。应当快要下雨了……”琴依低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 过了会儿,果真下起了雨来,倒算不得大雨,淅淅沥沥地,却也让人觉着有些沉闷。正想着,便瞧见浅酌走了进来,许是没有料到会突然下雨,身上亦是有些湿意,朝着洛轻言行了个礼,便转过身望向云裳,“王妃,宫里来人了,说皇后娘娘新得了一件珍品,今儿个兴致极好,晚上在未央宫举行小宴,让王妃一同进宫参加呢。” 屋中三人闻言皆是蹙起了眉头,琴依率先回过神来,皱着眉头问道:“皇后娘娘举行小宴大多是宴请后宫嫔妃,为何要邀王妃去,这有些不合规矩吧?” 云裳亦是点了点头,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况且还下着雨呢。” 浅酌沉默了片刻,才有些犹豫地道:“要不,奴婢去回绝了?” 云裳闻言倒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你以为这是那些个世家夫人们下的请帖呀,说回绝就回绝的,那可是皇后,皇后开口,便是懿旨。” 浅酌愣了愣,便不再开口。 洛轻言右手食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才淡淡地道:“便回绝了吧,就说你还要在府中照顾我,且因为照顾我感染了风寒,害怕进宫将病气过给了宫中的贵人们。”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微微有些怔愣,却摇了摇头道:“明儿个便是万寿节了,且她这样光明正大地命人来相请,倒也应当不会做手脚,我便去瞧瞧她想要玩什么花样吧。” 云裳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琴依便连忙放下手中绣活儿,站起身来走到云裳身后,快速为云裳梳了个百合髻。 云裳披了一件氅衣便要出门,洛轻言看了琴依一眼,才站起身来道:“下雨天,你入宫多带几个丫鬟无可厚非的,带四个吧。” 云裳知晓洛轻言是在担心她,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又从自己的暗卫中找了两个武艺出众的假扮了丫鬟与她一同进宫。 外面的雨下得比方才稍稍大了些,空气中也带着几分透骨的凉意,云裳蹙了蹙眉,心中想着,幸好没有穿曳地长裙,不然定然狼狈不堪。 小宴设在未央宫,云裳到的不算早自然也算不得太晚,走到未央宫门口便瞧见宁浅和林悠然一前一后下了步撵,云裳站在门口等了等她们二人。 见她们二人走近了,才觉着四处都是眼睛,自己这般做似乎有些不妥。只是做都做了,再掩饰便显得太过刻意,云裳便笑眯眯地朝着宁浅行了礼,“见过湘妃娘娘。” 宁浅缓缓点了点头,走到了云裳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是皇后传王妃入宫的?” 云裳轻轻颔首,与宁浅一同踏入了未央宫的门,声音低低地:“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宁浅笑了笑,望向那未央宫三个字,眼中带着几分淡淡的防备,“陛下最近几日都在湘竹殿中用晚膳……”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她自是明白宁浅想要说的话是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她听到宁浅说起夏寰宇每日都在湘竹殿中用晚膳的时候,心中竟隐隐觉着有些不安,只是那抹不安从何处而来,云裳却有些不明所以。 进了未央宫,好些嫔妃都已经到了,各自寻了位置在殿中坐了下来,低声不知道说些什么。云裳走进正殿之中细细打量了一番,华玉彤不在。 这说明,皇后只请了她一个,王妃。 云裳挨着宁浅坐了,殿中熏着淡淡的苏合香的香味,只是云裳却仍旧从那香味之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不曾听闻皇后近日有什么病痛,这药味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云裳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几分。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来,眼中带着一份狠色。 “皇后娘娘到。”随着宫人的传唱声,云裳便与殿中的嫔妃们一同站起了身来。 苏如姬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穿着一身朱红色凤袍,戴着金色凤冠,妆容精致。 众人连忙下跪,行礼,“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平身吧。”苏如姬声音淡淡地,“今儿个只是寻常小宴,不必这般诚惶诚恐的,都各自坐下吧。” 云裳嘴角的笑容染上了一抹嘲讽,寻常小宴却穿着凤袍,戴着凤冠? 皇后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殿中众人,在云裳她们这处顿了顿,才笑着道,“明儿个便是万寿节了,按照惯例,万寿节之前后宫都是要小聚一下的,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正好这段时日朝中百官,还有各国使臣都送了不少不错的寿礼来,陛下仁德,便赏赐给了本宫好些不错的东西,本宫拿着也用不完,今儿个便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若是有喜欢的,尽管开口便是。” 云裳闻言便缓缓笑了起来,这倒是像得到了丈夫宠爱赏赐的妻子来向妾室们炫耀来了。 只是云裳仍旧不明白,这样的小宴,为何却要叫上她? 正想着,皇后的目光却已经看了过来,带着几分笑意,“睿王妃前些日子送来的那红珊瑚手镯亦是十分精美,听闻宁国物产丰富,且十分富饶。身为宁国公主的睿王妃定然在鉴赏宝物之上也有不少心得,今儿个专程将睿王妃请来,便是因为本宫这儿有几件瞧着不怎么打眼的物件,可是有人说它们是稀世珍宝,本宫倒是不曾见过,若真是宝物,在本宫手上蒙了尘便是本宫的罪过了,因而才想着请睿王妃来帮着瞧瞧。” 皇后的神色十分温和,声音亦算得上是轻柔的,只是却莫名地叫云裳暗自在心中打了个突儿,脑海中几乎是立刻地便浮现出一个念头:有诈。< 第500章 发簪 只是云裳依旧缓缓站了起身,嘴角的笑容和洛轻言偶尔在旁人面前笑的时候一模一样,带着几分冷漠与疏离。声音却仍旧是温和的,“皇后娘娘这般抬举臣妇,臣妇实在是惶恐,只是臣妇恐怕要令皇后娘娘失望了,臣妇虽然是宁国公主,只是从小因着身体不太好的缘故,被送到了寺庙之中静养,对鉴赏珍宝倒实在是一窍不通的。” 皇后眉目依旧淡淡地,仿佛没有听到云裳的拒绝一般。只淡淡地吩咐着一旁的宫人:“去将今儿个陛下送过来的东西都拿出来吧。” 其它嫔妃似是发觉了殿中的气氛不是太对劲,便都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开口。 半晌,才听见宁浅的声音在殿中响了起来,似是带着几分懊恼,“糟了,臣妾忘记了今儿个陛下说过要到湘竹殿用晚膳了……”说着便转过头望向自己身后的宫女,“浅心,去太极殿中给陛下传个话儿,便说今日皇后娘娘设宴,我不在湘竹殿中。” 皇后转过眼,看了宁浅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讽刺,没有说话。浅心轻轻颔首,快步出了未央宫正殿。 过了会儿,宫人便端着几个盘子走了上来,一一排成一排,盘子上皆是用布将东西给盖住了,教人瞧不清那布下面是什么东西。 云裳仍旧低着头,眼中光彩变幻,脑中却一直在想着,皇后究竟有何意图。 皇后一面让人将那些个托盘上覆着的布一一掀开,露出下面的东西,而后轻声细语地将东西的来历说了,再温和地问在场的各位嫔妃,有没有喜欢的。 “南海黑珍珠,据闻这事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的一颗黑珍珠,且色泽均匀,光泽明亮,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可有人喜欢?”皇后抿着嘴笑着。 一旁一个品阶应当不是太高的嫔妃抬起眼来,目光似是浑然被那珍珠给吸引住了。 皇后见状亦是笑了起来,轻声道:“看来洛才人十分喜欢了,便送给洛才人吧。” 那被皇后叫做洛才人的女子连连谢恩,从宫人手中接过那装着珍珠的托盘,递给了身后的宫人。 “下一个。”皇后看了眼掀开了布的托盘,嘴角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起来,“这一件简直华美极了,且这是宁国传过来的物件,是一支簪子,日永琴书簪。做工精致,美不胜收。本宫听闻,睿王妃素来喜欢簪子,不知这支簪子可能入睿王妃的眼?” 云裳淡淡地抬起头来,日永琴书簪,算得上是样式比较简单的簪子了,好与不好的差别便在于做工。听得皇后问她,云裳便也淡淡地将目光落在了那托盘之上的簪子上。 只那一眼,云裳的神色便突然顿了一顿,身子猛地一颤。只是云裳神色变换太快,殿中众人皆是不曾发觉,唯有坐在云裳身旁的宁浅察觉到了不对,便也跟着抬起了头。 “日永琴书簪讲求做工,这只簪子做工倒是精巧,且颜色绚丽夺目,倒是难得的上品。”云裳的声音波澜不惊。 皇后似是有些意外,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既然睿王妃这般喜欢,这支簪子便送给睿王妃吧。” 宫人便将那簪子送到了云裳面前,云裳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让身后的浅酌接了盘子,便不再看向那簪子,又将目光落在了宫人新揭开的东西上,瞧着倒像是一盒胭脂的模样。 宁浅目光淡淡地望向那花纹繁复的胭脂盒,却突然听见身旁传来云裳低低地声音,低得唯有她能够听见,“那日永琴书簪,是我母妃之物。” 宁浅眼中闪过一抹愕然,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方才云裳的失态是为何。 云裳却已经很好地掩饰下了自己的情绪,目光浅浅淡淡地,同殿中其它嫔妃一般,欣赏起皇后的表演来。 过了会儿,刘文安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眯眯地朝着皇后行了礼,才朗声道:“皇后娘娘,陛下传湘妃娘娘回湘竹殿。” 皇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却又听见刘文安道:“陛下还说了,让睿王妃也一同过去坐坐,同陛下下盘棋。” 皇后的目光便猛地望了过来,云裳有些诧异,却也低下头,装作一副低眉顺耳的模样。 半晌,皇后才淡淡地点了点头,“知晓了。” 宁浅便站起身来,拉了拉云裳,两人一同与皇后行了礼,才出了正殿。 待走出了一段距离,宁浅突然转过身望向刘文安,蹙了蹙眉道:“糟糕,刘总管,本宫似是方才将身上的玉佩放在桌子上忘了拿了,这些个宫人去拿只怕拿不回来,只得劳烦刘总管替本宫跑一趟了。” 刘文安愣了愣,便回过神来,明白了过来宁浅是什么意思,笑着应了声,道,“那湘妃娘娘路上小心些。”说完便行了个礼转过身往未央宫而去。 宁浅瞧着刘文安走远了,才拉着云裳的手道:“你说那簪子是锦贵妃娘娘的?” 身后的琴依闻言一愣,面色亦是带着几分苍白,“方才奴婢瞧见那簪子的时候便觉着有些眼熟,只是瞧着王妃面色都未变,便以为是奴婢认错了,果真是锦贵妃娘娘的?” 云裳转过身望向浅酌,浅酌连忙将那簪子拿了出来,递给了云裳,云裳拿了过来,细细看了片刻,才抿着唇道:“错不了。” 宁浅蹙了蹙眉,她们二人站在此处有些太过扎眼,便拉了云裳往湘竹殿的方向走去,“锦贵妃娘娘出事了?” 云裳没有应声,半晌才道:“我和王爷都派了不少暗卫暗中保护着母妃,且父皇亦是不会让母妃出事的。那簪子从宁国到皇后手上亦是需要不少的时日,可是我却不曾收到暗卫的消息,我更相信,母妃无碍。” 琴依摇了摇唇,“可是那簪子。” 云裳冷冷一笑:“这八成是皇后的计策,攻心计。那簪子确实是母妃的,皇后方才一直在查看我的反应,见我反应冷淡之后却并没有亮出后招。她大抵以为,我若是看了那簪子,定然会方寸大乱。夏国和宁国那般远,即便是派人去查,也需要不少的时日,我不一定等得及,我想她是在等我主动去寻她。” “至于那簪子……”云裳脚步微微一顿,“宫中有宫人悄悄拿了主子的首饰出去变卖的事情屡见不鲜,兴许正好让皇后捡了个漏。” 云裳声音有些急,脑中却一直在重复着,她的猜想定然是对的,定然是。母妃不会有事的,绝不会。< 第501章 宫中秘事 宁浅与云裳一同匆匆忙忙冒雨赶到湘竹殿的时候,却没有瞧见夏寰宇的身影,宁浅皱了皱眉,抬起头来望向一旁静静侍立的宫人:“陛下呢?” 宫人闻言,连忙应道:“启禀湘妃娘娘,陛下方才在殿中坐了会儿,女官大人来禀报说边关有急报,陛下便匆忙离去了。” 边关急报?云裳眉毛轻轻动了动,莫非是仓觉青肃动手了? 宁浅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望向云裳,“这未央宫的那什么劳什子宴席我是不想参加的了,既然陛下不再,如今外面的雨势仍旧不小,王妃身怀有孕,现在天又这般暗了,今儿个晚上便在宫中歇下吧。”许是方才在那未央宫中实在是有些窝火,宁浅也难得的有些暴躁起来。 歇下?云裳轻轻摇头,“我一个王妃,若是今儿个夜里在你这儿歇了,指不定明儿个会被传成什么模样呢。无妨,我身边暗卫不少,不会有事的。” 宁浅抬起眼来望向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若是现在就出宫若是被皇后知晓了,只怕有些不妥,不如先坐会儿,我让宫人准备一些糕点,方才在未央宫中也什么都没吃。” 外面的雨确实下的有些大,屋檐滴水溅了起来,将大殿门口都打得有些湿了。宁浅蹙了蹙眉,便让宫人将大殿门关了起来。 云裳稍作沉吟,便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方才收在袖中的簪子拿出来细细瞧了,半晌无语。 “王妃打算如何做?”宁浅一直瞧着云裳的神色,方问出了口。 怎么做?云裳将那簪子拿在手中细细摩挲,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冷意,“我准备,将计就计。她既然将这簪子拿了出来,如今王爷又还中毒昏迷之中,我一个妇道人家,骤然知晓母妃有可能出了事,在故作镇定之后,自是应当自乱阵脚的。我倒是想要瞧瞧,她究竟打着什么样的心思。” 顿了顿,摩挲着簪子的手才又微微一顿,抬起眼来望向宁浅道:“这段时日,皇后与那些个嫔妃走得近一些?” 宁浅稍稍想了想,才应道:“此前皇后娘娘从秀女之中亲自甄选了五人作为女官的人选,不过唯有王菀之被陛下留了下来。剩下的四人,最近倒也经常去未央宫中走动。且只怕皇后娘娘也从中做了些手脚,这四位秀女最近倒也先后承了宠,纷纷受封,位分最高的是秦香兰,被陛下封为了良媛。” “哦?”云裳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除了苏落,你选两个精明一些的,暗中接触着,想法子让她们倒戈。” 这话听起来倒是十分简单,只是皇后终究是后宫之主,后宫女子,依附皇后自是比依附一个宫妃看起来前程好许多,且她们刚刚受了皇后的好处。因而,宁浅做起来只怕也不是那般容易。 宁浅却只是浅浅点了点头,没有问云裳为何要这般做。 “苏落……”云裳微微眯了眯眼,抬起眼对着琴依道:“你让苏落想法子让皇后知晓,沈淑妃在冷宫之中也不甚安分,与七王爷联合了。这由头嘛,便说是她无意间听到有宫人在谈论此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就当一个笑话说给皇后娘娘听便是了。” 琴依轻声应了。 宁浅抬起眼看了琴依一眼,才淡淡地收回目光,浅浅笑着道:“对了,前些时日王妃可是让人寻几个宫中的老人?” 云裳想起那日在御花园中听闻的关于沈淑妃和娴夫人的传闻,轻轻颔首,“可是寻到了?” 宁浅点头,“其实早便寻到了的,且也一早便收买了的,只是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由头让她们能够与王妃见上面。皇后多疑,我怕太过仓促反而弄巧成拙。这一回我被诊出有孕,倒正好是个机会,我便向陛下求了她们,说我对生养之事实在是一窍不通,听宫人说这几个宫人都是带过不少皇子皇女的,便求了来。” 宁浅一面与云裳解释着,一面吩咐着宫人将人带了进来。 趁着人还没到,宁浅便再与云裳说了一下她们的来历:“这几个都是宫中的老人,且为了避免有其它宫中的人,我专程选的是此前侍候太妃太后的。” 云裳点了点头,便听见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湘妃娘娘,四位嬷嬷都带来了。” 云裳稍稍沉吟了一下,便道:“一个一个见吧。” 宁浅颔首,便命浅心出去将人带了一个过来,带进来的嬷嬷身子有些瘦小,倒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宁浅笑了笑道:“这是李嬷嬷,此前在刘太妃宫中侍候的。”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今儿个请嬷嬷来倒也没有恶意,只是方才与湘妃娘娘说话,说起前几日听到的一则轶事,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本王妃有些好奇,便请嬷嬷来问一问可有此事。” 那嬷嬷听云裳自称王妃便明白了几分云裳的身份,面上带着几分殷勤的笑容,连连道:“王妃尽管说便是,若是奴婢知晓的,定然知无不言。” 云裳浅浅笑了笑,“本王妃听闻,七王爷身上的病根子与陛下有关?” 宁浅与那嬷嬷皆是微微一怔,宁浅看了眼云裳,便转过了头望向刘嬷嬷,刘嬷嬷只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此事知晓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奴婢知道的也算不得清楚,只是听闻是华皇后娘娘的忌日,陛下不知为何发了狂,亲手杀了柳妃娘娘,也伤了七王爷,七王爷未能及时救治,才落下了病根。” 云裳轻轻颔首,倒是与国公夫人所言相差无几。 云裳笑了笑,才又开了口:“沈淑妃与娴夫人此前相交甚好?” 那嬷嬷便又快速点了点头,“是,娴夫人刚入宫那会儿,沈淑妃亦是刚承宠不久,沈淑妃明面上与所有嫔妃都是温和相待的,不过真正与娴夫人走得近,是因为沈淑妃救了无意落水的娴夫人一命,娴夫人感念沈淑妃的救命之恩,才事事都听从娴夫人一些。后来,似乎是因为沈淑妃娘娘生下了小皇子,之后也不知为何,两人便生疏了起来。” 因为救了娴夫人的命?云裳冷冷一笑,沈淑妃倒是年轻时候心机便不浅的。 宫人送了茶盏过来放在云裳手边,云裳食指轻轻叩了叩茶杯杯盖,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问道:“柳吟风为何会那般受陛下赏识?又为何陛下未曾给柳吟风官位呢?” 那嬷嬷一愣,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这件事情,奴婢倒是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那时候柳妃娘娘受宠的时候,似乎与柳公子十分姐弟情深,时常接柳公子入宫玩耍,柳公子年纪虽小,却也聪慧过人,陛下亦是十分喜欢。不给柳公子官位,奴婢倒是不知为何,不过奴婢猜测,兴许是因为柳吟风公子曾经喜欢过柳妃娘娘有关吧。” 云裳的手猛地一动,险些将茶杯打翻了过去,“你是说,柳吟风喜欢柳妃?那时候柳吟风才多大?” 那嬷嬷面上带着几分尴尬之色,见云裳这般反应,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裙,才道:“那时候柳公子应当不过十来岁吧吧,可是柳公子七八岁便能跟着国公爷上战场了。奴婢亦是听人说的,那时候到处都在传,说那位小神童柳公子喜欢柳妃娘娘,说是有宫人听见他给柳妃娘娘表明心意了,具体什么情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云裳沉吟了许久,才挥了挥手,让那刘嬷嬷退了下去。 宁浅抬起头望向云裳,“王妃觉着,这刘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应当是真的。”云裳方才一共问了三个问题,多多少少带着几分试探,只是那嬷嬷的回答,听起来虽然有些离奇,只是云裳却知晓,应当全是真的。 只是她倒是不曾料到,柳吟风与柳妃竟还有过这么一段。 云裳笑了起来,觉着这宫中许多事情,倒是愈发的有趣了。 宁浅看了看云裳,又轻声道:“那这刘嬷嬷,我留下?” “留下作甚?不过随意问一问,便一股脑儿全部都倒了出来,这样的人,只怕别人一威逼利诱,便一股脑儿将你我做了什么都全部供出来。”云裳端起茶杯喝了口花茶,又将茶杯放了下去。 宁浅颔首:“剩下三个王妃可还要询问?” “问,自然是要问的。”云裳让浅心将另一个嬷嬷带了进来。 这位嬷嬷长得倒是十分富态,面上带着笑,瞧着十分亲切的模样。 “这位是王嬷嬷,此前侍候过太后娘娘的。”宁浅轻声道。 “哦……太后?”云裳想起那个带着狠辣爽利的太后,笑了笑,半晌才缓缓开了口:“方才本王妃替湘妃娘娘把了脉,她的滑脉仍旧有些微弱,这已经足月了还这般模样,我虽然会些医术,只是在这女子怀孕之事上,却没什么经验,王嬷嬷可知晓可能是些什么缘故?”< 第502章 变故突生 那王嬷嬷闻言便笑了起来,“若是太医说没什么大碍的话,湘妃娘娘便不必担忧,每个女子的体质不同,这脉象亦是会有些不同的。湘妃娘娘此前来葵水了可会觉着腹痛?” 宁浅不明白云裳为何要这般问,正欲回答,却听见外间传来刘文安的声音:“湘妃娘娘,玉佩,奴才给娘娘取来了。” 宁浅蹙了蹙眉,望向殿门外,外面尚有两个老嬷嬷在候着,亦是有不少的宫人在外面守着,为何刘文安来了,却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 云裳倒似乎不怎么惊讶,拍了拍宁浅的手背。宁浅这才回过神来,对着一旁的宫人道:“还不赶紧开门请刘总管进来。” 宫人匆匆将门打了开来,刘文安走了进来,目光在殿中淡淡地扫了一圈,才笑着给宁浅和云裳行了礼,将玉佩呈了上来。 宁浅命浅心接了过来,才笑眯眯地道:“多谢刘总管了。方才本宫回殿之后,宫人便说边关急报,陛下已经回了太极殿了。” 刘文安点了点头,“那老奴便先告退了。” 宁浅点了点头,嘱咐着浅心将刘文安送到殿门口,云裳笑了笑,“既然刘嬷嬷和王嬷嬷都说没什么大碍,想必是真的没什么事的,你亦不用太过忧心。” 宁浅愣了愣,才笑了起来,看了王嬷嬷一眼,转过头对着云裳道:“看来果真是本宫太过大题小做了一些。” 云裳笑了笑,站起身来,“不早了,宫门快要宵禁了,我便先回府了。” 宁浅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王嬷嬷,便没有站起身来相送,只瞧着云裳出了殿门,丫鬟撑着伞护着云裳走了出去,才冷下了脸,“将外面的宫人全都叫进来。” 外面的雨倒是已经没怎么下了,只是有风,撑着伞走着反而有些不便,云裳命几个丫鬟将伞收了起来,拢了拢氅衣,缓缓朝着宫门走去。 宫门前睿王府的马车静静地停着,琴依和浅酌打开马车车门,扶着云裳上了马车,正欲跟着上去的时候,却见马车车门猛地被关了起来。 几个丫鬟猛地一惊,正欲出手,便听见了云裳的声音响起,“你们跟在旁边吧。”声音中带着淡淡地无奈,只是却也有着掩不住的欣喜。 琴依和浅酌面面相觑,便也明白了过来,嘴角轻轻一勾,便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旁,吩咐着马车车夫回府。 马车之中,车壁上挂着的琉璃灯被点了起来,云裳蹙着眉看着半躺在马车中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的男子,轻轻蹙了蹙眉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怕别人瞧见。” 男子嘴角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稍稍坐直了身子,将云裳拉到自己怀中,轻叹了口气道:“谁让你一去便去了这般久,你与宁浅有多少话说不完啊,在湘竹殿中呆了那么久的时间,我又害怕你回府路上出了什么事,便只好自己来接了。” 云裳一听便知晓他定然是动用了不少宫中的人,将她的行踪一一禀报了过来,他才知晓得这般清楚。云裳抬起眼望了望自己身旁的男子犹如刀削一般的侧颜,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起来,嘴里却仍旧说着埋怨的话,“我明里暗里带着这么些人,怎么会有事?”说完,却已经兀自笑了起来。 洛轻言笑着看了云裳一眼,便又轻声道:“我听闻皇后送了一支簪子给你,你接了?那簪子有什么玄机都不知晓,你怎么就敢拿?” 云裳方才在宫中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时候听洛轻言说起,心中却觉着有些闷闷地,沉默了半晌,才隐隐带着几分鼻音,轻声道,“那簪子,是母妃的……” 洛轻言闻言,蹙眉不语,云裳便拉着洛轻言的手臂抬起头来望向他,“母妃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我其实……有些担心。”声音中带着几分犹疑,似乎在自己夫君的面前,便失了先前那份果断和坚定。 洛轻言拍了拍云裳的头,轻轻颔首,“嗯,不会有事的。此前你说夏国有人兴许会对锦贵妃不利的时候,我便调集了在宁国的所有暗卫在你母妃身旁护着,若是有事,我们早便收到了信儿了。” “真的?”云裳抬起头来,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洛轻言,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洛轻言将云裳揽入怀中,“嗯,真的,你相信我便是了。” 云裳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已经想到了应对皇后的法子了,我准备将计就计。” 洛轻言闻言便缓缓笑了起来,“好,你将你想的法子与我说说,我瞧瞧可行不。” 云裳闻言,便坐直了身子,将自己的想法一一与洛轻言说了,洛轻言静静地听着,马车中只听见云裳轻柔的声音…… 第二日便是万寿节,春节刚过,城中的喜气尚未褪去,便又一片欢歌。萧远山一早便入了宫,按照惯例,今日午时,夏寰宇会在太极殿中举办万寿宴。云裳是妇人,中午的大宴自是不必前去,只是晚上尚有一场宫宴,她须得去坐上一坐。洛轻言因着有一个中毒昏迷的名头,亦是不必去的。 从外面街上传来一阵阵鞭炮声,云裳命琴依将窗户关了起来,才清静了几分。 浅酌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蹙着眉头道:“怎么感觉今儿个府外的眼睛多了好些呢?” 云裳正与洛轻言对弈,闻言执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了浅酌一眼,才轻声问道:“多了多少?” “应当有四五十人,几乎将王府团团围了起来。”浅酌轻声应道。 云裳轻轻颔首,又落了一子:“你派几个暗卫就趁现在出府,往宁国赶去,去宁国瞧瞧,我母妃是不是真的安好,而后回来与我禀报。” 浅酌皱了皱眉,昨儿个在宫中王妃才说锦贵妃娘娘不会有事的。只是心中虽然有些疑惑,浅酌却也连忙应了声,便又转身出了门。 “昨儿个我在宫中之时,听说有边关急报,可是仓觉青肃开始动手了?”云裳将手伸到棋篓中,捏着一颗棋子看了看洛轻言的落子。 洛轻言点了点头,随口应道:“听闻是夜郎国一个叫巴扎的边关守将说自己的副将失踪了,说有百姓瞧见是夏国的士兵将人绑走的,前来叫阵,说要带兵进灵溪城搜查。守将未允,便起了冲突。” “分明是借口。”云裳哼了一声,“七王爷和苏如海到哪儿了?” “约摸还有四五日才能到灵溪。” 云裳蹙了蹙眉,有些奇怪,便抬起头来望向洛轻言,“莫非七王爷真打算将大军带到灵溪?” “该你落子了。”洛轻言抬起手拍了拍云裳的额头,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他爱如何便如何,我们不必管他。” 洛轻言随口应着。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地下了好一会儿棋,才突然又轻声道:“柳吟风,还没有下落?” 洛轻言闻言,便抬起了头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云裳看了会儿,才道:“你莫非对他有意?这般关心作何?”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洛轻言才笑着道:“他在大军之中。” 云裳愣了愣,“是七王爷下的手?” “不然还能是谁?”洛轻言冷笑了一声。 两人用了午膳,小憩了一会儿,云裳便换了正服进了宫,因着夏寰宇在,整个宫宴倒是没有出什么岔子。 众人给夏寰宇贺了寿,便开始看听曲子看舞蹈。气氛正热烈,云裳却瞧见一个宫人匆匆走了进来,在殿中四处看了一圈,走到了云裳身边来。 云裳瞧着那宫人有些面生,蹙了蹙眉,却听见那宫人道:“王妃,王府的下人方才来报,说睿王府出事了。” 云裳闻言,面上挂着的笑容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怎么回事?” 许是因着有些着急的缘故,声音有些大。恰好刚完了一个节目,殿中有些静,云裳的声音便显得有些突兀,众人纷纷朝着云裳望了过来。 那宫人见状,便连忙道:“启禀王妃,睿王府上的人禀报说,方才有约摸四五百人的刺客杀入了睿王府,睿王府中死伤无数……” 云裳闻言,脑中一下子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中想着,不会有事的,洛轻言尚在府中,且府中暗卫不少,只是面色还是一下子变得煞白。 殿中一片寂静,夏寰宇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怒意:“怎么回事?走,朕瞧瞧去。” 夏寰宇说着,便已经快步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云裳方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朝着浅酌使了个眼色,命浅酌先让暗卫回府打探一番消息,自己慌忙跟上了夏寰宇的步子。 夏寰宇要出宫,禁卫军自是带了数百人的,一行人匆匆忙忙出了宫,直奔睿王府而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还未到睿王府便瞧见睿王府的方向隐隐有些火光,只是火光算不得太强,云裳蹙了蹙眉,只怕是有人纵火少了府中哪个院子。 到了睿王府外,方闻见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门房的尸体倒在门口,血流了一地……< 第503章 消失的妆柩 云裳心中一跳,急急忙忙便往屋中跑去,只是王妃朝服太过繁复,云裳踩到裙摆,险些摔了一跤,云裳亦是顾不得夏寰宇他们都在,提起裙子便往府中跑去。 整个王府之中安静地有些令人心中发慌,死一般地静寂,从王府门口一路往里面,穿过花厅,一直到湖边的长廊,皆是每隔一段距离便散落着一些下人的尸体。云裳目光从那些尸体上快速扫过,脚步越来越快。 “王妃,慢些,小心你的身子。”琴依与浅酌瞧着这情形心中亦是有些惊慌,只是瞧见云裳那不要命的跑法,却也是吓了一跳。浅酌连忙用了轻功,快步上前抓住了云裳的胳膊。 “吱呀……”远处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此刻寂静得犹如鬼宅一般的睿王府中,显得格外的清晰,云裳愣了愣,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轰……”更大的一声声响传了过来,云裳借着天上的月亮和长廊上的灯笼的光芒,瞧见远处一座院子轰然倒塌。 那是……她与洛轻言住的院子。 云裳目光定定地望向那处院子,眼睛在夜色之中亮得有些吓人。 紧跟着进来的夏寰宇和身后一众大臣已经追赶了上来,见云裳站在那处没有动,便连忙上前。夏寰宇看了云裳一眼,才道:“怎么了?” 云裳没有开口,倒是琴依轻声道:“方才,我们瞧见王妃和王爷住的院子,塌了。” 夏寰宇眸色中闪过一抹暗沉,连忙挥了挥手到:“禁卫军带人前去瞧瞧去。” 禁卫军快步朝着琴依指着的方向跑了过去,夏寰宇站在云裳身前,转过头望向云裳,“睿王在那院子中?” 云裳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地轻颤:“是,王爷自中毒以来便一直在那处院子中休养的。” 夏寰宇闻言,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便也抬脚朝着那处院落走了过去。 那些个跟着夏寰宇前来的大臣纷纷与云裳错身而过,云裳这才抬起头来望向琴依,“琴依,扶我一把,我腿软。”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让走在最前面的夏寰宇能够隐隐听到。 琴依一愣,自是没有想到云裳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再往前,却也连忙走到云裳身边,扶着云裳,云裳缓缓转过身,才长廊边坐了下来。 待所有人都朝着那院子走去了,云裳才缓缓低下头来,稍稍移开了自己的脚,弯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来。 琴依和浅酌的目光都纷纷望向云裳手中之物,那是一个暗红色的丝带,最下面是一个蓝色络子。 琴依眼睛瞪大了一些,“这不是……” 云裳神色淡淡地将那东西收入自己袖中,缓缓站起身来,轻声对着浅酌道:“我没有内力,你告诉我,王府周围尚有多少暗卫?” 浅酌静立了片刻,才应道:“四十有七。” 云裳轻轻颔首,站起身来往院子走去。 起火的应当便是云裳他们住的院子,火虽然已经浇灭,却仍旧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禁卫军在已经烧毁倒塌的房屋中来回找了半晌,才从屋中搬出三具尸体来:“启禀陛下,院中一共发现三具尸体,两具女尸,一具男尸。” 夏寰宇抬起头来望向那并排放在院子中的地上的那三具尸体,三具尸体早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全然无法从容貌上分辨出来是谁。 夏寰宇蹙了蹙眉,看了眼低着头神色苍白的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去刑部传几个仵作来。” 禁卫军领命,快速出了门。 一旁已经有人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细细地打量着地上的那一具男尸,是刑部侍郎李浅墨。众人皆是望着他的动作,半晌才见他站起了身来,朝着夏寰宇拱了拱手。 “陛下,微臣虽然不如仵作验的那般细致,不过大致也得到了一些信息,此男子身长八尺三左右,年龄约摸二十七到三十之间,胖瘦适宜,应是常年习武之人。” 云裳抬起头来望向李浅墨,心中想着,身高年龄和特征倒与洛轻言十分相符。 李浅墨说完,目光落在那尸体的腰间,便定住了,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李浅墨,便瞧见李浅墨从尸体腰间接下一块白色的玉佩。 云裳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白色玉佩,身子微微颤抖,袖中的手暗自握紧了,半晌才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这是王爷随身戴着的玉佩。” 院子中一下子便静了下来,云裳缓缓闭上眼,泪水夺眶而出。 李浅墨看了云裳一眼,又已经走进了那倒塌的屋子中,查看了一圈,才走了出来,“陛下,这火只怕已经烧了约摸半个多时辰了,没有桐油的味道,无油,只是屋子中的房梁都是木头,燃起来快,因而才导致屋子整个倒塌了下来。只是有些蹊跷,按理说来,无油,且整个屋子除了一些木头布料等易燃的东西,其它都未曾烧完,说明火势并不凶猛。可是唯独这三具尸体,烧得最为厉害。” 无油…… 云裳眼皮轻轻一跳,无油,这个词李浅墨说了两次。无油,无忧。李浅墨是想要告诉她这个信息吗? 云裳抬起眼来朝着李浅墨望去,便瞧见他一直望着夏寰宇,却在她瞧过去的时候,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云裳愣了愣,便也抬脚往那倒塌了的屋子中走去,浅酌和琴依连忙跟在一旁,生怕她摔倒。云裳小心翼翼地跨了进去,屋中如李浅墨所言,衣裳,柜子那些木头做的物件皆是烧得一片焦黑,其它东西倒尚且十分完整。 云裳细细地查看着所有东西,半晌,才走出了屋子,目光落在那尸体身上,沉默了许久,没有再开口,笼在袖中的手缓缓伸了出来,拉了拉一旁的琴依。 琴依转过眼看了云裳一眼,目光中满是担心,半晌才道:“王妃,你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你如今身怀有孕,还请爱惜自己的身子。” 夏寰宇闻言也转过了眼望向云裳,便发现果如云裳的丫鬟所言,她的脸白得有些吓人。 “你们先扶你们王妃寻个干净的院子休息一下吧,来人,去宫中传两个御医来。”夏寰宇扬声道。 琴依拉了拉云裳的衣袖,云裳无动于衷,琴依便瘪了瘪嘴,眼中闪烁着泪光,似是要哭出来了一般,“王妃,你不要这样子,你腹中尚有胎儿,若是王妃不好生休息,只怕孩子也要保不住了。王妃,那可是你和王爷的孩子啊……” 云裳的眼珠子转了转,手轻轻抬了起来,覆在自己小腹上,半晌才道:“孩子。”声音中带着几分迷茫。 许久,云裳才缓缓动了,将手放在了琴依手中,“休息。” 琴依连连点了点头,与浅酌一同一左一右地扶着云裳出了院子,夏寰宇望着三人的背影,便又吩咐了禁卫军跟在她们三人身后,护送三人入了不远处一座院子。 府中的每个院子每日里都有在定期打扫,倒也干净。琴依点了琉璃灯,将屋中照得透亮,又将门窗都关上了。 浅酌四处瞧了瞧,才道:“周围都有禁卫军把守,不过他们离我们在五十尺之外,听不见我们说话。” 云裳点了点头,才从袖中拿出了先前在长廊之上发现的那丝带来。 浅酌有些不明所以,望着那丝带瞧了半晌,才轻声问道:“王妃,这是什么东西?” 云裳抬起头缓缓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冷意:“这是宫中之物,是内侍配在腰间的装饰的玩意儿,且这颜色,应当是陛下的近侍才有的。” 浅酌愣了愣,“陛下的近侍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这也是我想要知晓的。”云裳将那东西又收了起来,望着琉璃灯中静静燃烧的灯火,目光中带着几分迷离,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道:“无油,无忧,王爷没事。” 琴依和浅酌皆是望向云裳,不知晓云裳为何会这般肯定。 半晌,云裳才淡淡地道:“从入了王府到现在,一路上满是散落的尸体,只是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熟悉的面孔,我们自己的人,我一个也没有瞧见。其次,那尸体定然不是王爷的,自从王爷以中毒的名头在府中开始休养之后,大部分时候都是身着常服的,且他素来不喜欢在腰间配上玉佩,即便是玉佩,也定然是放在怀中,或者袖中的。再则……” 云裳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方才我在屋中查看了一圈,屋中几乎所有东西都在,除了衣物已经被烧毁。可独独少了一样东西,我方才在屋中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 “何物?”琴依抬起头来望向云裳,眼中亦是带着几分诧异。 云裳望向琴依,“倒是你寻常时常用的东西。” 琴依细细思索了片刻,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我知晓了,是…妆柩。”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对,就是妆柩。妆柩虽然是木头的,但若是烧坏了,里面的那些发簪首饰的也定然不会有事,顶多是散落一地,可我一个都不曾瞧见。”< 第504章 囚禁 “这只能说明,妆柩被人拿走了。”云裳声音淡淡地,早已经不见了方才在夏寰宇面前的慌张和绝望,沉静如许,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琴依亦是有些疑惑,“可是谁拿走了王妃的妆柩的呢?他为何独独拿走了那东西,拿走又有什么用呢?” 云裳食指轻轻在椅子扶手上叩了叩,半晌才道:“我猜测,那妆柩极有可能是王爷拿走的,他是想要给我传递什么信息,又害怕有人先我一步发现了那些信息,且王府一旦出了事,定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禁卫军,就如我们现在一样,暗卫想要传递消息亦是不太容易。所以王爷才选了这样的法子来向我传信……” “王爷想要说什么呢?”这一时间成了屋中主仆三人共同的疑惑。 云裳沉吟了半晌,一直喃喃自语着:“妆柩,簪子,耳坠,手镯……不对,不是。妆柩,妆……” 云裳的声音微微一顿,猛地抬起头来,“妆,装!” “王爷是想要让我装。”云裳的声音异常的清晰且肯定,“他是想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晓,顺着事态的发展走。” 琴依和浅酌面面相觑,皆是有些不明所以。 云裳却已经又低下了头,快速地在脑中的梳理了一番如今仅有的一些线索:夏寰宇身边内侍的丝带,玉佩,无油,妆柩。云裳心中隐隐明白,定然是洛轻言在与她传递消息,只是云裳却不知晓自己的这些猜测是不是正确。 特别是那丝带。 云裳眉头紧蹙着,宫中内侍极少来府中,且即便是来府中也定然都是迎到花厅之中,一般不会入内院,府中有下人打扫,且那地方是十分显眼之处,那丝带定然不会是此前便掉落在那处的。 这般说来,定然是有宫中的内侍曾经来过。 莫非指使之人是宫中的人? 洛轻言定然是没事的,可洛轻言如今身在何处?云裳心中仍旧有些不安,总觉着这件事情也像是一出阴谋一般。 如今云裳呆的院子就在此前那院子的旁边,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似是有许多人在说话。 云裳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望着自己衣服上的花纹,良久。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云裳听见院子中隐隐传来脚步声,浅酌和琴依站到了云裳两旁,目光灼灼地望向了门外,不多时,便瞧见一个内侍打扮的男子带着两个胡须花白的老者走了过来。 “王妃,陛下请了太医前来,命奴才带来给王妃诊个脉。”那内侍轻声道。 云裳方似是呆呆愣愣地抬起头来,望向门口的人,沉默了半晌,才将手伸了出来。 那两个太医见状,便连忙上前,从药箱之中取了丝帕来覆在云裳的手臂之上,才伸出两指来搭在那丝帕上,为云裳诊脉。 屋中静了下来,半晌没有任何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那太医才站起身来,又换了另一人。 两人一一诊了脉,才轻声对云裳道:“王妃体弱,腹中胎儿本就有些不稳,还请王妃切忌大喜大悲,否则只怕不太好。” 琴依连忙道:“可需要开个方子?” 那太医轻轻摇了摇头道:“是药三分毒,若是王妃不大喜大悲,便无碍的。” 琴依应了声,两个太医便朝着云裳又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了下去,那带着太医来的内侍也匆匆忙忙出了屋子。 又过了会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来的,却是刘文安。 刘文安面色亦是没有任何的笑意,看了看屋中的情形,才轻声道:“方才太医已经与陛下禀报了,说王妃要切忌大喜大悲,不然腹中胎儿便有落胎的危险。陛下已经派了刑部和许多禁卫军在王府继续查询此事,方才刑部的仵作来验了,证明那具尸首并非睿王爷的,王妃请宽心。陛下忧心王府不甚安全,且府上的下人都已经殁了,也无人能够侍候王妃,特命奴才来请王妃入宫暂行歇息几日,待真相大白了,王妃便可回府。” 云裳听刘文安这般说,面色才稍稍好了一些,只是…… 入宫?云裳挑了挑眉,抬起眼来,脑中快速地转了转,半晌才抬起头来:“我身为睿王妃,入宫只怕有些不妥当,府中如今没有下人侍候,且不安全,我倒也可以先到国公府住上一段时日,左右国公爷也是王爷的外祖父……” 刘文安闻言,连忙道:“国公府只怕也算不得安全,前些日子国公爷不也是在府上被人下了毒药的吗?这次睿王府遭此惨案,凶手定然是冲着王爷和王妃来的,王妃还是入宫最为妥当,宫中守备森严,自是十分安全的。且王妃也不用忧心,皇子皇女出宫自立府邸之前,皆是在宫中教养的,王妃若是忧心流言蜚语,倒是也可以住到公主们住的玲珑宫。” 云裳面色似是有些犹豫,刘文安便又接着道:“奴才知晓王妃是舍不得离开王府,只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却王妃如今身怀有孕,即便是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好生为腹中的孩子着想呀。容奴才说句不好听的,这府中这般不安全,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到时候王妃后悔都来不及呢。” 云裳缩了缩肩膀,轻咬着下唇,沉吟了良久,才轻叹了口气,“便如刘总管所言吧。” 刘文安这才笑了起来,“好,王妃想通了便好,奴才这便去给王妃准备马车。”说着,便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云裳眯着眼望着那被刘文安掀起又落下尚在摇晃的门帘,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夏寰宇这般千辛万苦地,还派了刘文安亲自来劝她入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妃……”琴依望着云裳,眉头轻蹙,带着几分犹豫。 云裳笑了笑,轻声道:“无妨,入宫便入宫吧。入了宫暗卫也没法子做什么事情,便留在王府周围,兴许王爷回来尚且能够传个信儿呢。” 正说这话,便听见外面传来萧远山说话的声音,似乎在与门口的禁卫军打交道。云裳抬起眼来看了琴依一眼,琴依便快步走出了屋子,过了会儿,便带着萧远山走了进来。 萧远山站在门口盯着云裳看了会儿,才轻声开了口道:“看来是我忧心太甚,你倒是比我想象之中冷静了许多。” 云裳浅浅笑了笑,“还得多谢外祖父的教导。” 萧远山走到云裳对面坐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刘文安来让我搬到驿站之中,说你要搬进宫中?” 云裳轻轻颔首:“陛下说府中不甚安全,让我搬到宫中,不过住的是公主们住的玲珑宫。” 萧远山点了点头,看了云裳一眼,才淡淡地道:“看你的神色,想来洛轻言应当是无事的,他可有与你联系?” 云裳摇了摇头。 萧远山见状,眉头便蹙了起来,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你可有想过,洛轻言性子素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有人前来刺杀,他定然会命暗卫杀得一个不剩。这一次,他却为何做这样的安排,我方才仔细瞧了,府中虽然尸横遍野,但是几乎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说明洛轻言发现了情况之后,便直接带着人走了。” 云裳愣了愣,抬起眼来望向萧远山,她倒是不曾留意过有没有打斗痕迹。若是照萧远山这般说来,那洛轻言几乎是在发现了有人入侵之后,便直接带着人离开了的。这样的行事风格,的确与云裳了解的洛轻言大相径庭了。 萧远山见云裳的神色,便知晓她是听进去了的,“我猜想,他定然是发现了凶手的身份,亦或者幕后主使人的身份,想要将计就计。” 云裳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将计就计,洛轻言让她装,可不就是将计就计嘛。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见了外间传来的脚步声,而后刘文安便走了进来,见萧远山也在倒也并不觉着意外,行了礼道:“王妃娘娘,萧太傅,请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云裳便与萧远山一同站起身来,出了屋子,院子周围都有禁卫军看守,出了院子,便瞧见时不时地有禁卫军举着火把经过,匆匆忙忙。 云裳转过头,看了眼一旁被烧毁了的院子,脚步微微一顿,便也很快回过神来,跟在刘文安身后出了府。 上了马车,不多时,便进了宫。 许是夏寰宇早前便已经派了人进宫知会过了,待云裳跟着刘文安到了玲珑宫的时候,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便已经站在宫门前候着了。 见到刘文安带着云裳走了过来,那宫女的目光才淡淡地扫了云裳一眼,而后便快速移了开去,“睿王妃以后便住在玲珑宫中的朝霞殿吧,皇后娘娘已经命人打扫过了。” 云裳连忙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行了个礼谢了恩,那宫女又看了云裳一眼,才连忙行了礼离开了。 刘文安带着云裳去了那朝霞殿,才轻声道:“今儿个事出突然,王妃便先将就一晚吧,奴才找了一些在太极殿侍候的宫人先来侍候着,王妃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明儿个奴才再命内务府给王妃找些宫人来。” 云裳连连应了,刘文安才退了下去。 云裳抬起眼打量着眼前的宫殿,殿中倒是打扫得十分干净,正厅之中放置着几张桌椅,最前面是主位。椅子后放着屏风,蒙了一层轻纱。虽算不上多华丽,却带着宫中特有的尊贵感。云裳回过头,便瞧见殿外站了好些个宫人。 云裳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她似乎是被囚禁在这华美尊贵的宫中了呢。< 第505章 请安 琴依和浅酌都在看外面的那些个宫人,面色皆是有些不悦。 云裳见她们二人的神情,便笑了起来,“今儿个也闹腾了大半夜了,去给我打些水来,我洗漱一番,早些歇下。” 琴依和浅酌对视了一眼,琴依才走到殿门口,浅笑着对门口侍立着的宫人道:“这位妹妹可否让人送些热水过来呢?” 那宫人连忙应了,便退了下去。 云裳转过身走向内殿,内殿之中倒是十分华美,一张大床,红木做的床上用黑色画满了繁复的花纹,床幔上亦是绣着大朵大朵盛放的芍药花。正对着门的地方挂了一帘紫色珠帘,珠帘用紫色琉璃制成,美不胜收,云裳隐隐瞧见,那珠帘后面,放置着的是一张琴桌。 寝殿四处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扇子,有仕女图的,有花纹的,有绣着鲜花的。皆是十分精致的模样,随意放置在那里,便自成风韵。 云裳转过眼望向琴依,轻声道:“可知这朝霞殿是谁住过的?” 琴依沉吟了片刻,才道:“奴婢倒是在暗卫收集的资料之中瞧见过,似乎是长公主未成亲时候住的地方。” “长公主?”云裳一愣,眉头便皱了起来,皇后将她安置在长公主住过的宫殿之中,究竟有何用意?长公主之事,她又知晓了多少了呢? 云裳轻轻颔首,沉默了片刻,才拉过琴依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寻个机会问问,那日我让苏落将长公主和七王爷还有沈淑妃联手的消息透露给皇后,她可做了?” 琴依轻轻颔首,便听见外殿中传来脚步声,“启禀王妃娘娘,奴婢将热水取来了,可否拿进来?” 琴依闻言,便快步走到了门口,掀开了门帘,笑眯眯地对着那宫人道:“多谢了,便让我给王妃拿进去吧。对了,尚未请教你的名字呢,如今王妃住在此处,我对宫中不甚熟悉,以后只怕有很多地方还需倚仗妹妹。” 云裳听见外面传来那宫女娇娇俏俏的声音,“姐姐言重了,我叫彩衣。” 琴依连连道了几声谢,才将水端了进来,端进了一旁的净房之中。 云裳洗漱了,便脱了外袍将头发打散了躺倒在床上,琴依害怕云裳刚换了新的地方睡不着,便留了一盏小的琉璃灯盏,又寻了一个画着仕女图的橘黄色灯罩来将那琉璃灯盏罩住,屋中便暗了许多。 琴依将床幔放了下来,与浅酌低声商议了片刻,便自己走到外间的隔间中去歇了。浅酌取了被子,铺在殿中的软榻之上,便躺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床幔之后,云裳却一直睁着眼望着那床幔上艳丽的芍药花。心中想着,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有一只手在后面操纵着,只是那人究竟是谁呢? 外祖父说,洛轻言未能在他们赶到之后第一时间出来表示自己平安无事,定然是他知晓了那人是谁,且极有可能,那人当时与云裳一同到了睿王府。 而夏寰宇下令让她入宫,这看似保护,却更像是将云裳囚禁在了宫中,夏寰宇又是想要做什么?是想要以她为质,要挟谁吗? 云裳脑中有些乱,许多事情都似是蔓藤一般,纠纠结结地缠在了一起。想着想着,便终究还是睡去了。 云裳睡了只不到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天尚未亮,一睁开眼,却瞧见那绣着芍药花的胭脂色床幔,云裳便猛地愣住了,心中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急忙唤了一声:“琴依,浅酌?” 床幔便被掀了开来,琴依的脸便出现在了云裳的眼中。 “王妃醒了?奴婢还说来叫你呢,咱们在宫中第一日,按照规矩,也理应去未央宫给皇后娘娘请个安的。奴婢这便拿衣裳来给王妃换上,现在时辰也不早了,王妃可得快些洗漱了,莫要迟了。”琴依轻声道,将床幔挂到一旁的金钩子上,便弯下腰欲扶云裳起身。 云裳摆了摆手,自己坐了起来,是了,她在宫中,玲珑宫的朝霞殿中。 琴依便转过身去取了衣裳来在云裳面前展了开来,衣裳是云裳不曾见过的样式,一件水粉色的曳地长裙,上面用月牙白的丝线在裙摆处绣了几朵白色的芙蓉花。 见云裳的目光落在那衣裙上,琴依才连忙道:“这是早上的时候外面的宫人送来的衣裳,听闻是陛下命人准备的。” 云裳眯了眯眼,站起身来,先走到净房中洗漱了,才又出来穿好了衣裳,做到了铜镜前任由琴依给云裳梳了个同心髻,上面簪了一朵水粉色的绢花,又取了两只碧绿的竹节簪子斜斜地插了。 云裳方站起身来走出了寝殿,外殿之中,浅酌站在桌边,笑着道:“王妃快来用些膳食。” 云裳点了点头,随意吃了一些,便带着琴依和浅酌一同出了门往未央宫去了。 皇后尚未起身,云裳便先坐在未央宫中候着,慢慢地,那些个前来请安的嫔妃便都到了,见到坐在殿中的云裳皆是有些诧异,最后到的是宁浅和林悠然,目光亦是在云裳身上打了个转儿,才走到自个儿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人都齐了,皇后方从寝殿中走了出来,在主位之上坐着受了众人的礼。才笑眯眯地看了云裳一眼,轻声道:“昨儿个睿王府中发生了血案,满府的下人除了跟在睿王妃身旁入宫参加万寿宴的,无一生还,且睿王爷亦是失踪了。睿王妃如今身怀有孕,陛下忧心睿王妃和腹中孩子的安危,便命睿王府暂时搬到了宫中小住一段时日,现下便住在玲珑宫中的朝霞殿中。” 众人皆是有些吃惊的模样,落在云裳身上的目光或多或少带着几分诧异和同情,皇后似是十分满意这样的效果,便又笑了笑接着道:“睿王妃素来和宫中的各位嫔妃亦是走得比较近,如今在宫中,大伙儿可得看顾着些。毕竟,若是不论品阶论辈分的话,睿王妃也得叫大家伙儿一身母妃呢。” 众人连连应了,皇后才挥了挥手道:“你们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便都散了吧。睿王妃留下来陪本宫一同说说话儿。” 其它嫔妃便连忙行了礼,各自告退。 云裳静静地坐在原处,眉间似是笼着轻愁。 皇后细细打量了云裳一番,才开了口:“昨儿个在朝霞殿中睡得可还好?腹中孩子没什么事吧?就怕你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云裳苦笑了一声,低声应道,“一切皆好,谢皇后娘娘关怀。”说着便抬起手覆上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倒是个体贴人的,倒也没有太闹腾。” “那便好。”皇后笑了笑,低下头望着自己朱红色的蔻丹,嘴角带着一抹不经意地笑容,“也不知道是谁这般心狠手辣,竟然下此毒手。你倒也用不着太过担心,睿王是个有福气的人,定然不会有事的。” 云裳轻轻颔首,“但愿如此吧。” 皇后便又轻轻巧巧地岔开了话茬子,“说起你如今住的朝霞殿,倒也是长公主曾经住过的宫殿,长公主年少时候倒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那时候我尚待字闺中,与她倒是时常见面。她喜欢琴棋书画,模仿人的笔迹几乎算是模仿得惟妙惟肖,且特别喜欢收集一些漂亮的东西,尤其喜欢扇子。” “你住进了朝霞殿,想必也瞧见了那殿中的模样,满是扇子,不过倒也十分漂亮。”皇后笑着,“说起来那个时候长公主可是十分受先皇宠爱的,夏国尚文不尚武,在列国之中算是较弱的,许多公主的命运,便是和亲。先皇一共七位公主,和亲了五位,唯有长公主和泰安公主例外。长公主得先皇宠爱,便没有远嫁,泰安公主是最小的公主,太后视为掌中宝,自是不肯让她和亲的,且又是个眼界高的,才一直未曾出阁。” 说到泰安公主,皇后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长公主也是,竟然做出那般忤逆不道的事情,原本那般出色的女子,真真是可惜了。” 云裳静静地听着,待皇后说完了,才轻声应和了一句:“是啊。” “本宫听闻睿王爷一直也在追查长公主的下落,可有什么消息了?”皇后似是漫不经心地随意提到。 云裳心中却“咯噔”了一下,一下子便警觉了起来。 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前段时日王爷倒是收到了一些消息,有人瞧见长公主出现在了锦城,在一家米铺前买米,后来又去了一家钱庄取了些银钱。后来追寻而去的时候,便已经失了踪迹。” “哦?”皇后挑了挑眉,望向云裳,“那米店和钱庄可细细查过了?” 云裳点了点头,“是王爷在查,臣妇倒是不甚清楚,不过听闻那钱庄,似乎是七王爷手中的铺子。” 皇后身子微微一顿,复又笑了笑,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啜了口茶,才轻声道:“七王爷与长公主素来有些不和,倒是难得,长公主竟然会将银钱存放在他的钱庄之中。”< 第506章 扑朔迷离 七王爷与长公主不和?云裳挑了挑眉,倒是不曾听闻有人说起过此事,云裳心中想着,便低着头不再言语。 皇后便又道:“听闻你与七王妃走得倒是颇近的,那孩子倒是不怎么入宫,瞧起来活泼,却是个内向的人。” 云裳不知皇后为何说到华玉彤,笑了笑,才轻声道:“七王爷如今领兵出征,七王府中也就她一个女主子,只怕需要操心的东西太多,因而才疏忽了吧。” 皇后闻言笑了笑,才轻声道:“倒也是。” 皇后抬起手掩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才笑着道:“早上起得早了,倒是有些倦,你昨儿个只怕也没有睡好,便先回去补个回笼觉吧。” 云裳便连忙行了礼退了出来,站在未央宫门口发呆。 “王妃可要去湘竹殿坐坐?”浅酌见状,便连忙开口问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摇了摇头,“如今我身上麻烦事儿不少,还是和湘妃保持些距离好了。”说着便抬脚往玲珑宫的方向走去。 玲珑宫在宫中的西方,在烟翠湖边,倒算得上是不错的位置。云裳走到烟翠湖旁,烟翠湖边种了许多柳树,虽然冬日尚未过去,柳树却已经在开始抽芽了。 云裳在湖边慢慢走着,却听见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传来:“昨儿个半夜便搬进来了,你们尚且不知道呀,我也是今儿个听宫人说的,一早便传开了。” “听皇后娘娘的说法,睿王爷这次只怕凶多吉少,不过睿王爷还下落不明呢,王妃便已经入了宫,倒也不知道将来睿王爷若是平安回来,会怎么想,哈哈……” “我便觉着她有些不简单吧,你说一个王妃,我听闻陛下竟然曾经单独与她一同下棋,虽说陛下是睿王的父皇,却好歹也得避讳一下吧。此前我还当她们宁国便是这样的,今儿个才明白了过来,敢情竟然别有用心啊。倒是苦了睿王爷,不知道被戴了多少绿帽子,听闻已经怀孕了,这孩子指不定是谁的呢……” 声音算不得低,伴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笑声,显得分外的刺耳。 琴依和浅酌皆是面上带着怒意,浅酌素来是个急性子,见状便欲上前教训,却被云裳拉住了手,云裳对着浅酌摇了摇头,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王妃……你便任由他们这样胡言乱语?俗话说,三人成虎,若是这些流言蜚语传出去了,对王妃的名声可是极其不利的。”浅酌显得有些急躁。 云裳笑了笑,“我们初来乍到,便这样冒冒失失地开罪了人,我们约摸还要在宫中住上一段时日呢,万一别人对我们下黑手可如何是好?” “那便不管她们?”浅酌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嘴长在她们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云裳淡淡地道,目光落在远处的柳树新芽之上,半晌才道:“不过,你倒是可以将方才在的那些人都一一记住,终会让他们得到报应的。” 浅酌听云裳这般说,便知晓云裳心中早已经有数,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道:“奴婢得去将那些人的样子都一一记下来,到时候报仇也不会找错人。”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便也随着她去了,自己先带着琴依回了朝霞殿。 尚未踏进朝霞殿的门,便听见门口的宫人道:“王妃回来了,方才陛下身边的内侍来了,说陛下宣王妃去议事殿。” 议事殿?云裳的脚步微微一顿,莫非是事情有了什么线索。云裳便连殿门都没有踏进,便又带着琴依匆匆往议事殿赶去。 议事殿中人倒是不少,云裳目光微微一扫,在心中将在场的人都一一对了号。 云裳快步走到殿中,朝着夏寰宇行了礼:“臣妇拜见陛下。” 夏寰宇正在与刘文安说什么,听见云裳的声音,便随意地挥了挥手道:“平身吧。” 云裳便站了起身。 夏寰宇与刘文安说了会儿话,才回过头来望向云裳道:“今儿个叫你过来是因着睿王府的事情有了些进展,寡人想着你最为关心的应当便是此事了,便让你过来听一听。李浅墨,你与睿王妃说一说。” 站在一旁与几个官员攀谈的李浅墨闻言,便连忙应了声,走到云裳旁边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下官想要先问一问王妃,你们屋中可有熏香的习惯?” 云裳蹙了蹙眉,轻声应道:“此前倒是喜欢熏一些淡淡地梅花香,不过自从我有孕以来,大夫说熏香对身子不好,我便没有再用过了。” 李浅墨轻轻皱了下眉,点了点头,“睿王府之事,单单从现下掌握的线索来瞧,倒是与柳军师失踪一事似是有些相似之处。” “柳吟风?”云裳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柳吟风失踪一事她自是在第一时间便听闻了的,只是更细致的了解却是不曾有过的。不过依照云裳的判断,柳吟风的失踪,极有可能与七王爷有关。 可如今七王爷领兵出征,并不在锦城,且睿王中了绒头雪莲之毒一事在锦城之中只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了,他为何还要费此心思? “有何相似之处?”云裳轻声询问着。 李浅墨想了想,才一一为云裳详细解释着:“方才下官问王妃屋中可有熏香的习惯,便是因为下官在起火的屋子中找到了一截还未燃烧殆尽的香,是桃花香味的熏香,此前柳军师失踪之时,现场亦是发现了这个东西。” “那桃花香可有什么异常之处?莫非沾染了什么可令人昏迷的药物?”云裳心中有些诧异,便连忙问道。 李浅墨却摇了摇头:“下官觉着蹊跷便是蹊跷在此处,从案发现场拾回来的香并未有什么特别,只是普通的熏香,在街上任意一家香料店中都能够买到,也没有沾染过什么药物的痕迹,可是它却同时出现在了柳军师和睿王爷失踪的现场。下官此前询问侍候柳军师的书童,他亦是说,柳军师不曾有熏香的习惯。”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沉默了下来。 半晌,云裳才抬起头来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其它线索?睿王府中一共死了多少人?” 李浅墨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用来记录的簿子,沉声念道:“一共一百三十七人,男子八十二人,女子五十五人。” 一百三十七人。 云裳蹙着眉头站着,心中将此前管家报上来的府中人员的册子略略回忆了一遍。睿王府中管家各院管事及大小帐房共三十七人,丫鬟八十九人,厨工花匠门房杂役等共二百六十余人,一共三百九十二人。这三百多人之中,有些厨工花匠门房杂役那些因着是短工,每日尚要回家居住,夜里呆在府中的人应当不过二百二十人左右,便一下子死了一百三十七人。 云裳当初从宁国到夏国,带来的人不过三十多人不到四十人,后来又让管家去人牙子那里挑选了一些身家清白的。 这些人大多是在云裳住的院子或者周围侍候的,应当是写熟面孔。幸好,这些个熟面孔,云裳昨日夜里看过去的人中,并未有瞧见。 李浅墨便又念了起来:“外间被杀死的那些个下人多是剑伤,且大多数是一剑毙命,现场并未有太多的打斗痕迹,甚至连挣扎的痕迹都几乎是没有的。这说明,凶手下手十分的干净利落,且人数应当不会少。院子中被烧死的那三人,两个女子,一个男子,两个女子皆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在其腰间都发现了王府的进出令牌,上面写的是采买,应当是厨房之中的采买下人。” “而男子二十七到三十岁,身材颀长,肌肉纹理较为结实,应当是常年练武之人,只是瞧他两只手的骨头和纹理,应当是惯用左手之人,腰间的睿王令牌亦是假的。” 惯用左手之人,云裳沉默了片刻,在自己的印象中,在院中服侍的人中,似乎并未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特征。 “对了,下官还在院子门口的一处花圃之中发现了两个捕鼠夹,其中一个捕鼠夹上,似乎有些血迹,且上面挂了一块撕碎的布料。”李浅墨走到一旁,拿起放置在一旁的一个盘子,走到了云裳面前。 盘子中放着一块布料,深蓝色的布料,布料瞧着做工倒是不错,只是亦算不得什么上乘之作,只是布料上,用黑色的丝线绣着一些花纹,只是那块布只有巴掌大小,云裳敲不出那花纹究竟是什么。 云裳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李浅墨便将那盘子又放到了旁边,才轻声道:“目前我们发现的便只有这些东西了,待会儿下官再去府中瞧瞧,兴许还会有什么新的线索。”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柳吟风的案子现在可有什么进展,既然你说王爷的失踪和柳吟风的失踪有些关联,我想要看看卷宗。”< 第507章 计较 李浅墨闻言,显得有些为难,目光默不作声地扫了扫龙椅之上的夏寰宇,才轻声道:“倒不是下官不愿给王妃看,只是那卷宗放在刑部的资料库之中了,现下倒确实没法子给王妃。” 云裳轻轻颔首,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轻声道:“我对破案一窍不通,便劳烦李大人多多操心了,只是希望若是有了什么进展,能够劳烦李大人向我通报一声,我心中有数,也安心一些。” 李浅墨连连应道:“下官不敢,此事是下官的职责。” 云裳又浅浅笑了笑,才抬起头来望向夏寰宇,行了个礼道:“启禀陛下,臣妇大致了解情况了,臣妇不懂破案,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先退下了。” 夏寰宇点头,“好,退下吧。” 云裳便缓缓退了出去,琴依在殿外候着,见云裳出来,眉头轻蹙着,便也没有细问,只跟在云裳身后往朝霞殿慢慢走去。 还未走到一半,便瞧见一个宫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见到云裳,似是才舒了口气,“睿王妃……” 云裳倒是记得她,便是朝霞殿外侍候的宫女,似乎是叫彩衣?云裳见她面上满是焦急,便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宫女连连点头,似是跑得有些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王妃您快去烟翠湖边的落霞亭外瞧瞧吧,您身边的那位丫鬟和明粹宫中的吴更衣吵起来了。” 云裳忍不住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烦闷:“方才便与浅酌说了,让她不要太过冲动,怎生一转身便吵起来了呢?”说着便匆匆往烟翠湖边去了。 烟翠湖虽然不小,只是那所谓的落霞亭倒也不难找,云裳瞧见好些人围在一个亭子外,便径直往着那亭子走了过去。 “一个小丫鬟,也竟然敢与宫里的主子们吵吵闹闹,也不知你的主子怎么教你的规矩,若是你照着更衣娘娘的吩咐,在自己脸上画上一只乌龟,然后围着这烟翠湖走上三圈,我们便饶了你。”一个尖利的女子声音传来,带着毫不掩饰地嘲讽。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却又听见浅酌的声音传了过来:“呵,真是笑话,不过一个小小的从九品更衣而已,却也敢随意诋毁王妃娘娘的名声,我倒是不知,宫中的规矩就教出这样的人来。” “敢说我没教养,来人啊,给我打!”气急败坏的声音,应当便是彩衣所说的刘更衣了。 “住手!”身旁的彩衣亦是有些怒气,高声道。 那些个围在落霞亭外的人便都回过了头来,望向她们三人,其中一个长得清秀的宫女打扮的女子蹙了蹙眉,有些不悦地望着彩衣,“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葱啊。” 云裳闻言便缓缓笑了起来,她倒是有些明白了,在这儿的大多是七品以下的嫔妃,平日里请安或者宫宴她们亦是没什么资格去的,自是不曾见过云裳的。且这烟翠湖离各大主宫殿也有段距离,平日里品阶高些的嫔妃亦是不会路过这儿,因而她们倒是可以肆意胡来。 “瞎了你们的眼了,睿王妃娘娘在此,还不赶紧跪下行礼。”朝霞殿现在侍候的宫人都是从太极殿调过来的,平日里在夏寰宇身边侍候,自是走在哪儿都被人供着的,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彩衣便更是愤怒了几分。 众人听彩衣说起睿王妃,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扫,最后都落在容貌最为出众的云裳身上。只是,仍旧没有一个人行礼。 云裳倒也浑然不在意,浅浅笑了笑,抬脚走到落霞亭中坐了下来,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其中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身上。宫中的嫔妃,打扮皆得按照品阶来,有一定的规制可循,在这群女子中,有一个更衣,两个采女,两个答应。云裳便从那鹅黄色宫装女子的衣裳上便瞧出来了,她应当便是刘更衣。 “浅酌,过来。”云裳的手轻轻放在亭子中的石桌之上,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淡淡地开了口。 浅酌便连忙走到云裳身后站定。 云裳这才又看向刘更衣,“刘更衣是吧?进宫多久了?” 那刘更衣一直盯着云裳瞧了好一会儿,见她容色倾城,但是年纪瞧着最多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笑容却是十分和煦的,心中想着,都说睿王妃温和懦弱,且不过是个小女孩,倒也不假。眼睛便稍稍抬了抬,望向云裳的头顶,“六年了。” “这么久了啊?”云裳似是有几分诧异,“刘更衣六年了仍旧是一个从九品的更衣,你可知是为何?” 那刘更衣听见云裳这般语气,便有些不悦,皱起眉头,却没有回答云裳的问题。 云裳笑了笑,不以为意,“本王妃觉着,大抵便是因为,刘更衣的容貌算不上出众,如你这般模样的女子,宫中一抓便是一大把,且这脾性,实在是不太讨人喜欢的,我听闻陛下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像湘竹殿中的湘妃娘娘,或者此前的沈淑妃娘娘,亦或者刚进宫一个月便怀有龙嗣的慧昭仪。” “睿王妃是觉得我性子不好?”那刘更衣忍了又忍,终究是开了口。 云裳瞧着石桌的手轻轻一顿,便抬起头对着彩衣道:“彩衣一直在陛下身边侍候,定然是知晓,一个从九品的彩衣,在本王妃面前自称我,是应当如何处置的。” 彩衣行了个礼,轻声应道:“回王妃娘娘,应当掌嘴二十。” 云裳轻轻颔首,笑了笑道:“本王妃倒是觉着这处罚有些重了,不过既然是进了宫,便也不能坏了这宫中的规矩,便劳烦彩衣姑娘帮忙处置一番了。” 那刘更衣自是听出了些不对来,急忙道:“做什么?我可是宫中的嫔妃!” 云裳便又笑了,“刘更衣只怕是还未曾明白过来,更衣,不过是从九品,本王妃想要处置,尚且还有这个权力,且以刘更衣这般孤陋寡闻而言,想必也不会知道,彩衣姑娘是陛下身边的宫人,论起品阶来,只怕还比你高一些。” 彩衣笑了笑,并未作声,似是默认了,走到那刘更衣面前,抬起手便打了下去,“啪”的一声,倒是十分的响亮。 能够入宫为妃的女子,身家都是不低的,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更衣,在家中只怕亦是娇生惯养,不曾受过这般欺辱的。 “睿王妃你莫要以为打了我就没有人知晓了,你勾引陛下的事情如今在宫中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你敢做还怕别人说不成?”那刘更衣被彩衣一巴掌打懵了,待回过神来,便厉声骂道,一时间,落霞亭外的一众女子,面色皆是变得煞白了起来。 “等等。”云裳抬了抬手,制止了正欲打下去第二巴掌的彩衣,眼中满是冷意,“方才本王妃尚且觉着,刘更衣不过是冲撞了本王妃,算不得什么大罪,如今既然敢诽谤本王妃和陛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还劳烦彩衣姑娘向陛下禀报禀报,此等大逆不道之人,本王妃可做不了主了。” 刘更衣听云裳这般说,便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云裳,以为云裳不过是吓唬她而已,彩衣却已经屈膝应了声,便要往太极殿去。 刘更衣这才慌了手脚,急忙扑上去抱住彩衣的,慌慌张张地道:“贱妾不过是胡说八道,贱妾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睿王妃饶命,贱妾知错了,贱妾知错了。” 云裳目光淡淡地落在面上满是泪水的刘更衣身上,手在袖中握紧了,半晌,才冷冷地笑了起来:“刘更衣入宫六年了,莫非还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本王妃方才已经说过了,你若是单单只是重装本王妃,这事儿倒是可大可小,本王妃倒也并非斤斤计较的人,让彩衣掌嘴二十巴掌不过是小惩小戒,只希望你能够认识到错处。” 刘更衣已经瘫倒在地上,面色煞白一片,“可你非但不知悔改,还肆意胡言乱语,诽谤本王妃不说,竟还敢污蔑陛下的名声,这可就是大罪了。你跟本王妃求情亦是没有任何用处,方才我便说了,这已经不是本王妃能够做主的事情了。” 正说着,云裳便瞧见远远地,似是宁浅与好些个嫔妃一同走了过来,见到落霞亭外的情形,亦是有些吃惊,便笑着道:“这儿又是哭又是闹的,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么热闹?” 云裳笑着站起身来,“让湘妃娘娘见笑了,湘妃娘娘怎么过来了?” 宁浅目光看了眼那刘更衣,便走进了亭子中,拉着云裳,在云裳身边一同坐了下来,才轻声道:“与大家伙儿一同散步了,我想着你便在这朝霞殿,便想着去瞧瞧,却不想半道上就碰上了。” 其它与宁浅一同过来的嫔妃亦是走到亭子中,笑着行了礼道:“见过睿王妃。” 云裳淡淡地点了点头:“都坐吧。” 宁浅又看了眼那刘更衣,笑着道:“怎么了?可是谁惹你发火了?” 云裳亦是看了刘更衣一眼,那刘更衣似是突然瞧见这么多品阶高的嫔妃,且对云裳尚且那般客气,亦是有些吃惊,呆呆愣愣地望着。 “倒也没什么,约摸是昨儿个夜里事发的太过突然,如今睿王府不太安全,陛下和皇后娘娘怜惜我有孕在身,让我搬到朝霞殿中,却不想倒是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这些个低阶嫔妃方才在说,我勾引了陛下,这入宫便是证明。”< 第508章 溺水而亡 宁浅闻言,面色便猛地冷了下来,厉声道:“胡言乱语!” 云裳见她额上隐隐有青筋冒起,似是比她还愤怒,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确实是荒唐了一下,只是你也莫要太过着急,小心孩子。” 宁浅目光在亭外一众人身上扫过,众人身子皆是瑟瑟发抖,似乎十分惊惧的模样。 宁浅却缓了声音,轻声道:“本宫为何这般生气,是因为关于睿王妃与睿王爷,本宫倒是听说过不少他们二人之事,可以这般说,无论是在宁国还是在夏国,他们二人都是所有夫妻的典范。” 见众人都竖耳细听,宁浅便接着道:“睿王爷在宁国的时候,便是出了名的战神,可是于男女一事上却素来洁身自好,二十七岁尚未娶妻,且身边连一个婢子都不曾有过。直至他遇见睿王妃,那时的睿王妃还是宁国最尊贵的公主,一曲《凤求凰》换得二人倾心相许。两人成亲之后,睿王爷位高权重,自是有许多女子意欲嫁给睿王爷做妾,却被睿王爷一一谢绝,并许下一生只会有睿王妃一人的承诺。” 云裳浅浅笑了笑,心中想着宁浅在这后宫之中浸淫这一年多,如今倒也学会了许多呢,知晓用一些比较迂回的法子来打消旁人的一些个猜忌了。 心中却又想起了洛轻言,便又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而后便站起身来道:“此事彩衣自会处置,你既然来寻我,我们便先回朝霞殿中坐一坐吧,这儿靠着湖,风有些大,你出门也没多加一件氅衣,小心着凉。” 宁浅应了声,便紧跟着云裳站起了身来,带着一众嫔妃往朝霞殿中踱去。 跟在宁浅身后的一个女子倒是对方才宁浅说的故事有些感兴趣,轻声道:“贱妾听闻,睿王爷在宁国的时候,是宁国先皇认的义子啊,那不是睿王妃的……” “皇叔。”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嗯,睿王爷那时候是我皇叔。” 那女子闻言愣了愣,才笑道:“叔侄,只怕比普通人来的辛苦一些,不过真是让人羡慕呢,睿王爷瞧着那般冷冰冰的一个人,却能够倾心为王妃。” 云裳嘴角翘了翘,心中想着,倒也算不得太过辛苦,原本叔侄在皇家应当算得上是丑闻的,不过大抵是因为洛轻言那人太过的强势,从来不曾管过别人说什么。且洛轻言与她又不是亲叔侄,倒也没什么大碍。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洛轻言来了,嘴角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来,在心中暗自想着,你瞧,洛轻言便是这般强势,不知不觉地便闯进了她的心中,让她无时无刻不挂牵。 到了朝霞殿,云裳吩咐了宫人沏茶,便带着众人在外殿之中坐了下来。 宁浅便开口问道:“昨儿个是什么情形,先前听皇后娘娘说,睿王府几乎无一活口,可将我吓了一跳,我又不太好问,这才等着请完了安回去用了早膳便眼巴巴地赶了过来。” 云裳轻轻颔首:“昨日万寿宴,我入了宫,你也知晓,此前王爷中了绒头雪莲之毒,一直昏迷不醒,只怕便被人抓住了机会,趁着我带了大半的暗卫离了府的机会,便下了手。我匆匆赶回府中的时候,府中尸横遍野。我与王爷住的院子亦是着了火,烧得面目全非。” 云裳叹了口气,“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现在尚未寻到王爷,这至少让我尚且可以自我安慰,王爷没事。” “睿王爷是有福之人,定然会平安无事的。”宁浅连忙应道。 云裳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因着尚且有其他人在,云裳和宁浅便随意说了会儿话,几乎都是关于昨儿个睿王府发生的事情的。宁浅坐了会儿,便同其他人一同起身告辞了。 朝霞殿中这才静了下来,云裳神色淡淡地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轻声问着浅酌:“七王爷带的兵马,可到灵溪了?” 浅酌想了想,才摇了摇头道:“按着脚程推算,应当还需两三日左右。” 云裳将茶杯搁下,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两三日,扎营安置上需要三四日,便是六七日了,够了。” “够什么?”浅酌有些不明所以,轻声问道。 云裳笑了笑,没有回答。 许久,才又转了话茬子,“我们如今在宫中,外面消息传递不易,你多想想法子,我要第一时间知晓外面的情形。边关的,锦城的,我在关注的所有事情的情形。特别留意,我们留在睿王府周围的暗卫,我要每日傍晚都听到关于他们的汇报。” 浅酌连忙应了。 云裳轻轻敲了敲桌子,“我们如今在宫中倒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皇后,沈淑妃,娴夫人,她们的动静,我们可以最快地掌握到。” 琴依轻声笑了笑道:“这倒也是。” 昨儿个入宫时辰晚了,云裳倒也没有仔细查看这朝霞殿,今儿个方从皇后那儿知晓,这竟然是长公主在宫中的时候住过的地方,自是要细细查看一番的。云裳对着殿外侍候的宫人吩咐了声,只言自己身子乏了,要小憩一会儿。又命浅酌和琴依,一人在寝殿门口,一人在寝殿之中守着。 云裳入了内殿之中,并未歇下,而是在殿中一一查看了一番。虽然长公主出宫自立公主府已经有三四十年,只是这殿中却仍旧保留着许多痕迹。有她小时候练字的书帖,有曾经戴过的首饰,有穿过的衣裳,还有弹过的琴谱。 云裳取了一些她看过的书来,一一翻看了一番。 待浅酌进来禀报彩衣回来了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左右。 彩衣进来向云裳行了个礼,便连忙道:“奴婢让人将刘更衣先安置在她的殿中,已经派了人去与刘总管禀报,应当很快便又结果。” 云裳应了一声,便让彩衣退下下去。 却不想,第二日一早,云裳便收到了消息,刘更衣死了。 刘更衣死在烟翠湖之中,早上在烟翠湖边打扫的宫女瞧见她的尸体从湖中浮了起来。尸体似乎在湖中泡了不短的时间,已经有些肿胀。 云裳留意到,她尚且穿着昨儿个那件鹅黄色的宫装。 湖边有不少宫人在围观着,声音有些吵杂,云裳仍旧可以清楚地听见,睿王妃三个字不断地被她们提起。 云裳苦笑了一声,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进宫不过两日,便闹出了人命来。 嫔妃身亡,皇后本应当亲自过问的,只是去相请的宫人却很快独自回来了,只道皇后娘娘今儿个头风犯了,说不过是一个更衣而已,让内侍监处置了便是。 云裳挑了挑眉,按理说来,此事与她有关,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她。皇后素来不喜欢她,照着皇后的性子,理应第一时间便来看好戏的啊,为何却推脱了起来,实在是有些蹊跷啊。 内侍监的来得倒是不慢,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裳的内侍。先是命人将刘更衣的尸首打捞了上来,而后便让仵作来先简单验了尸。 仵作细细查看了半晌,才抬起头道:“齐公公,确实是溺水身亡,并无其它伤痕。” 那齐公公点了点头,倒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随意地挥了挥手道:“将尸体抬回去,再仔细验一验。这是住在明粹宫东偏殿的刘更衣吧?” 旁边有人应了一声,那齐公公轻轻颔首,随意地道:“将她殿中的宫人都带回内侍监。” 身后跟着的内侍监的人便朝着明粹宫去了,那齐公公看了看湖边的众人,蹙了蹙眉道:“人这么多,现场都已经被破坏完了,待让人清个场,仔细在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明粹宫东偏殿也去些人。” 云裳看了看情形,便转过身对着琴依和浅酌道:“该我们出面的时候内侍监自会来找我们,不用着急,先回殿中吧。” 浅酌咬了咬唇,跟在云裳身后回了朝霞殿。一进殿中,浅酌便猛地跪倒在地,面色有些苍白:“都怪奴婢太过冲动,为王妃招惹了麻烦。” 云裳淡淡地看了浅酌一眼,轻叹了口气,“你性子冲动,总要吃些亏才知晓悔改,算了,便当这是个教训吧,以后记得,做一件事情之前定要三思。” 浅酌咬着唇应了声。 琴依才轻声道:“奴婢倒是觉着,此事有些蹊跷,昨儿个彩衣回的是,她已经将刘更衣带回了明粹宫中安置了,等着刘总管来处置。彩衣既然这般说了,定然也是派了人盯着的,怎么会……”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抬头对着琴依道:“彩衣在哪儿?” 琴依走出门,过了会儿,便将彩衣带了回来,彩衣行了礼,云裳便道:“刘更衣溺水而亡一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昨儿个刚与我发生了一些冲突,今日便没了,只怕许多人都会怀疑到我身上来。我让你来,便是想要问问你,你昨日说,将刘更衣带到明粹宫中安置了?” 彩衣一听便明白了云裳想要问什么,连忙应道:“是,奴婢昨儿个将刘更衣带回了明粹宫东偏殿,还专程让人盯着她,她是戴罪之身,在陛下下令之前,自是不能出门的。”< 第509章 冬日茉莉 “哦?”云裳抬起头来望向彩衣,眼中带着几分打量,“不知道昨儿个夜里看守的人是谁,彩衣可否让他进来一趟,我有些话想要问一问。我只是有些好奇,既然有人看守,那刘更衣又是如何从明粹宫的东偏殿出来,到了烟翠湖边的呢?” 彩衣眉头轻蹙着,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应道:“在明粹宫守着的,是两个内侍,分别叫项福和项文,不瞒王妃,从今儿个早上到现在,奴婢亦是不曾见到他们,方才听闻刘更衣出了事之后,奴婢便一直在找他们。” “失踪了?”云裳挑了挑眉,目光中带着几分沉思。 彩衣咬了咬唇,面色亦是有些不太好看,“现在尚且无法下定论,去寻他们二人的宫人已经去了约摸有一刻钟左右了,应当很快便会有结果了。” 云裳沉吟了一会儿,敲着桌子的手轻轻顿了顿,“既然尚需要一会儿,你便先去将那二人的资料给我瞧瞧吧。” 彩衣轻轻颔首,“只是那资料尚且存在内侍监之中,奴婢这便去取。”说着便退了下去。 云裳眉头紧蹙着,昨儿个在那落霞亭外见到她惩罚刘更衣的人不在少数,守着刘更衣的两个内侍却又不见了踪影,刘更衣的尸首却出现在了烟翠湖中,一切的一切,更像是一场专门针对她而来的局。只是不知设设局之人,究竟是谁。 “王妃可是觉着彩衣有些不太可靠?”琴依蹲下身子为云裳添了回茶,声音轻不可闻。 云裳想了想,摇了摇头,“她此前一直在太极殿中侍候着,刘文安既然将她分派到这朝霞殿来侍候我,她便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她原先在夏寰宇跟前侍候,恐怕心中对夏寰宇亦是有些念想的,飞上枝头做凤凰谁不愿意?刘文安突然将她派到这朝霞殿来,她心中只怕是有些不情不愿的,因而看起来倒也算不得多殷勤,不过该做的事情却也是做到了的,我倒是不曾疑心于她。不过那项文和项福……”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我有些直觉,总觉着,这两人只怕是有些问题。” 只是,尚未等到彩衣将项文和项福的资料送过来,内侍监倒是来了人,便是先前在烟翠湖边见到过的那齐公公。 那齐公公倒是对云裳十分的客气,被宫人引了进来之后,便急急忙忙地朝着云裳行了个大礼,“内侍监齐瑞海拜见睿王妃。” 云裳见状,便笑了起来,“齐公公不必这般客气,到叫我有些无所适从了。琴依,给齐公公看座。” 琴依连忙搬了凳子到那齐瑞海身后,齐瑞海连忙谢了恩,这才坐了下来。 云裳抬起纤纤素手,将手边的茶杯杯盖揭了开来,一面抬起眼来望向那齐瑞海,“齐公公来,可是为了那刘更衣之事?” 齐瑞海倒似是没有想到云裳这般干脆地直奔主题,愣了愣,才连忙笑着应道:“是,睿王妃原来也听说了啊!那刘更衣不轻不重,却也是陛下的嫔妃,下官受皇后娘娘所托彻查此事。方才审问了一下刘更衣身边侍候的宫人,宫人便说起刘更衣昨儿个在烟翠湖边儿与王妃娘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下官想着,若是王妃娘娘能够将事情给下官说一说,兴许于办案有些帮助。” 云裳闻言,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起来,这齐瑞海倒是个人精,一番话说下来,明里官腔打得极好,实质上却仍旧是想要审问她。难怪皇后要派他来查案呢…… 云裳浅浅笑了笑,轻轻颔首应着:“齐公公说的那不愉快,倒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昨儿个我去议事殿与陛下商议一些事情,在回来的路上,便听见陛下派到我身边侍候的宫人彩衣来禀报,说我带进宫的侍女在烟翠湖边的落霞亭外与刘更衣起了冲突。我那侍女是个急性子,我生怕她开罪了宫中的贵人,便急急忙忙赶了去。” 云裳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才又接着道:“谁曾想,刚到那落霞亭外便听见刘更衣口无遮拦地诽谤陛下和我,这诽谤陛下若是真正计较起来可是重罪,只是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处置,便想让彩衣去禀报给陛下,请陛下定夺。却不想那刘更衣却不知悔改,便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了我两句,我便命彩衣按照宫中的规矩责罚了掌掴二十,不过事实上只打了一巴掌,湘妃娘娘便来了,我想着湘妃娘娘寻我定然是有什么事,便让彩衣处置,我便与湘妃娘娘回了朝霞殿。” 云裳眉头轻蹙,轻叹了口气,“后来,我听彩衣说,她将事情报给了刘总管,刘总管尚未处置,她便派了两个内侍将刘更衣看了起来,等候陛下的处置。可是奇怪的是,今儿个早上,我们亦是发现,被派去看管刘更衣的两个内侍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那齐公公看上去倒是有些惊诧。 云裳轻轻颔首:“是啊,彩衣已经派人去寻去了,我方才还吩咐彩衣去内侍监将那两个内侍的资料档案拿过来给我瞧瞧呢。我想着,若是那两个内侍盯着,刘更衣又怎么可能出了东偏殿又在烟翠湖投了湖却没人知晓呢。且刘更衣瞧着柔柔弱弱的样子,亦是不可能将那两个内侍给……” 云裳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齐瑞海却已经明白了过来,连忙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回去瞧瞧彩衣姑娘可是到了内侍监,内侍的资料一般都是不能带走的,下官回去便交给彩衣姑娘带过来。” “那便多谢齐公公了。”云裳浅浅笑了笑,才又道:“说起来此事倒也十分的蹊跷,昨儿个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今日那刘更衣便没了,这样一来,只怕许多人都会以为是我下的手,倒是要劳烦齐公公明察秋毫,还我一个清白了。” “王妃言重言重,不过是我的分内之事罢了。”齐瑞海连忙笑了笑,便退了下去。 云裳看着齐瑞海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才喝了口茶,冷笑了一声,半晌没有开口。 过了会儿,云裳才站起身来,对着琴依道:“走,咱们去湘竹殿走动走动。” 琴依连忙拿了氅衣给云裳披上,才跟在云裳身后慢慢往湘竹殿而去。一路上,云裳都隐隐觉着,有许多宫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想必便是在谈论那刘更衣之事。 云裳冷笑了一声,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湘竹殿。 进了湘竹殿,倒是没有其它嫔妃在,宁浅正站在殿中,面前站着十来个宫人,手中皆是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置着不少物件,有最为时兴的妆花缎,亦有玉如意,首饰等各种各样的东西。云裳一瞧那阵仗,便明白了过来,笑了笑道:“陛下赏赐的?” 宁浅的面上倒是不见有多少高兴,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那一排宫人退了下去,“自从我被诊出有孕以来,陛下便一直不停地送各种各样的赏赐过来,且有些东西还是单一份儿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瞧得眼红了,恐怕暗地里恨不得杀了我的大有人在。就如方才那妆花缎,听闻那是冒城花了三年多才织出来的,就这么一匹,便送入了宫中。那花样是皇后喜欢的芙蓉花,一瞧便是有意讨好皇后的,可是陛下却直接让人送了过来。” 云裳听宁浅这么一说,亦是蹙了蹙眉,“你可与夏寰宇说过?” 宁浅沉默了片刻,才轻轻颔首道:“自是说过的,此前陛下来湘竹殿的时候,我便说,这些个赏赐太过贵重,请陛下以后莫要再这样了。当时陛下倒是答应得极为爽快的,可是却仍旧这般模样。这些个东西赐下来,我几乎是不敢用的,若是用了或者送给别人,只怕会被别人觉得我是在炫耀,便也只能将它们都所在库房之中了。”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夏寰宇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赏赐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却仍旧一意孤行,只怕是想要以宁浅为饵,针对的人,极有可能便是苏如姬和苏府的。 可是苏府的势力不是谁都能够得罪得起的,若是一个不慎,宁浅只怕便十分危险了。 云裳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道:“将手给我,我替你把把脉。” 宁浅闻言,便连忙伸出了手来,云裳将手搭了上去,半晌才道:“滑脉仍旧有些虚,且不稳,你都已经一个多月了,不应当啊。” 宁浅闻言,只淡淡地收回了手,没有说话。 云裳便也不再提,目光在屋中扫了一圈,却见屋中摆了两盆的茉莉花,不过是二月间,便已经开出了白色的小花朵,带着淡淡地清香传来。 云裳蹙了蹙眉,“这茉莉花怎么会现在便开花了?” 宁浅目光落在那茉莉花上,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带着几分玩味:“陛下素来喜欢茉莉花,觉着此花清雅,我用了不少的法子,这冬日一直在屋中熏着火盆,才让茉莉花在这个季节开了花,我寝殿之中更多呢。”< 第510章 熟悉的人 云裳闻言,便抬起头望向了宁浅,良久才道:“你与我在宁国的时候,学的东西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虽然你医术不精,只是许多很简单的东西却也应当是明白的……” 云裳尚未说完,便瞧见宁浅嘴角的笑容淡了下来,淡淡地道:“是啊,我都知晓,我知道有孕之人不能闻太过浓烈的花香,我知晓茉莉花也许会让我滑胎,我便是故意的。” 云裳脸色微微一变,忙不迭地责问着:“你为何要这么做?” “呵呵……”宁浅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却带了几分冷意,“自从上次主子来为我诊过脉之后,我便有些怀疑,我明明每次都是用了避子药的,从无一次落下,怎么可能会有孕?且那些个太医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太过奇怪了,主子的医术,依照我的了解,定然是在那些个庸医之上的,可是主子都不敢判定我是有孕,他们却那般肯定。” 宁浅顿了顿,“我总觉着这是一个计谋,我不欲被人算计却毫无还手之力,这些茉莉花,我半月前便摆在了我的殿内,寝殿之中一共七盆,一进寝殿便能够闻到浓郁的茉莉花香,可是我却从来不曾感觉到任何的不适。我腹中这个孩子,多半是假的。即便是真的,我也没想过要这个孩子……” 云裳蹙着眉头看着她,却见她眼中满是坚定,嘴角的笑容亦是带着几分冷漠。 “你不会后悔?”宁浅轻轻点了点头,“不会,既然有人想要让我觉着我怀了身孕,我便定然要将这个孩子用得恰到好处。” 云裳沉默了下来,如宁浅所言,若是她寝殿之中果真摆满了茉莉花,已经半月有余,却丝毫不曾感觉到任何不适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是假的,可万一是真的,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宁浅见云裳的面色有些不好,便笑着岔开了话茬子,“那刘更衣的事情我方才亦是听宫人说了,主子只怕要小心了。” 云裳笑了笑,“有什么法子,我这一入宫,便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了。不过,倒是有一个好处,这后宫之中可做的文章太多,我此前在宫外,许多事情都不便,如今既然进来了,有些事情便定然是要做的。” 宁浅闻言,亦是提起了几分兴致,“主子想要如何做?” 云裳在湘竹殿中与宁浅商议了许久,同宁浅一同用了午膳,才慢悠悠地往朝霞殿走去,只是,还未出湘竹殿,便与一个宫女迎面碰上了。 云裳一愣,便喊出了那宫女的名字:“颜儿。” 那宫女便正是从宁国千里迢迢跑到夏国来的王尽颜,此前倒是住在睿王府中,只是没多久便不见了踪影,云裳以为洛轻言安排他们了什么任务,便也没有追问。却不想竟然在此处遇见了。 王尽颜闻言,面色便变了好几变,急急忙忙地抬起手捂住云裳的嘴,“别别别,别这么叫我,若是被人听见了可就完了。” 云裳目光定定地打量着王尽颜,皱了皱眉头,“你为何会在宫中,又为何会在湘竹殿?” 王尽颜蹙了蹙眉,苦着脸道:“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待有时间了我再仔细与你说。” “我现在便有时间,你在这儿叫什么?”云裳面色已经恢复了淡然,轻声问道。 “哦,我叫浅颜。”王尽颜随口应道,才反应了过来,“等等,裳儿你要做什么?我还要给小厨房送东西去啊。”王尽颜提了提手中的食盒。 云裳将食盒拿了过来,递给了琴依,“琴依,你去与湘妃娘娘说一声,我让朝霞殿中的人做了一些桂花糕,我带浅颜去取了给她送过来。” 琴依连忙应了声,笑着看了眼王尽颜,便退了回去。 王尽颜张了张嘴,望向云裳,苦着脸道:“我……我……” 云裳只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琴依出来,没有再看王尽颜,面色有些淡淡的。王尽颜见状,才连忙拉着云裳的手道:“我的好裳儿,我错了,我不应当不与你打招呼,便偷偷入了宫的。我不应当借着你的名义,让湘妃娘娘收留了我的。你别生气啊……” 云裳却没有看王尽颜,只静静地道:“若是被人瞧见了你与我拉拉扯扯,只怕你这小宫女便也做不下去了。” 王尽颜闻言,便慌慌张张地收回了手,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她,才瘪了瘪嘴道:“裳儿就知道吓唬我,呜呜呜……” “假哭也没用,你今儿个不与我好好说清楚你想要做什么,我便断然不会放过你。”云裳瞧着琴依已经从正殿走了出来,便转过身出了湘竹殿的大门。 因着外面到处都是宫人,王尽颜只得规规矩矩地跟在云裳身后,面上一片苦相,只是一路上都在叹气。 云裳听着觉着有些好笑,只是面上却仍旧板着面孔,只偶尔与琴依说话,全然将她晾在了一旁。 待进了朝霞殿,王尽颜才吁了口气,急急忙忙唤了一声:“裳儿。” 只是正欲接着开口,却又见彩衣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妃,项文和项福的资料取到了,请王妃过目。”彩衣将手中的牛皮纸递给了云裳,云裳点了点头,让琴依接了过来,并未直接翻开看。 彩衣便又道:“先前王妃不在宫中,刘总管派人来询问了一番刘更衣之事,奴婢如实将事情经过与刘总管说了。”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彩衣这才行了礼退了下去。 因着这一打岔,王尽颜却已经忘记了自己先前想要说什么,想起这两日宫人之间都在盛传的一些个流言,王尽颜看向云裳的目光中便带着几分担忧,轻声道:“裳儿,我这两日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言,说靖王爷出事了,是真的吗?” 云裳结果琴依手中的牛皮纸,听王尽颜那般问,便又笑了起来,抬起眼瞟了王尽颜一眼,“我都已经在这儿了,你觉着是真是假?” 王尽颜愣了愣,便不再作声了,半晌之后又道:“可是哥哥之前也在宫中,前几日却与我说靖王爷传信给他,让他随着靖王爷一同去办一件事,哥哥如今尚未回来啊?” 云裳翻着牛皮纸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一抹亮光,“你哥哥可说过是什么事?” 王尽颜摇了摇头,轻声道:“哥哥与靖王爷之前的事情,他从不与我说的。” 云裳闻言便又换了个问题:“你哥哥此前也在宫中?是在何处?他此前以宁国使者的身份入宫觐见过,若是在宫中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这宫中的宫人没有十万也有三四万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被瞧见了,且哥哥有稍稍易容。何况他此前一直在冷宫前以侍卫的身份在守着冷宫的,见过哥哥的,无非就有皇上还有些大臣,那些人怎么可能到冷宫去呢?”王尽颜笑着道。 冷宫。 云裳目光中带着几分沉思,洛轻言原来早便安排了王尽欢在冷宫盯着,且还是侍卫。王尽欢的轻功自是一绝,许多事情倒也确实方便许多。 云裳点了点头,才又问道:“你哥哥什么时候离开的?” 王尽颜听云裳这样问,便扳着手指细细算了算,才轻声应道:“四日前。” 四日前,便是出事的前两日。 “你哥哥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给你递过消息回来?”云裳转身看向王尽颜。 王尽颜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才似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不,他四日前出宫的时候与我说过是靖王爷传他出宫,要随靖王爷一同去做一件事情。后来第二日早上他便又回来寻过我,说只怕很快要出一趟远门,暂时都不会回来,让我不必担心。” 出远门。 云裳勾了勾嘴角,心中隐隐有些想法窜了起来。 从王尽颜这里得到的消息,倒是与她此前的猜想有些不谋而合呢。 王尽颜见云裳只一个劲儿的问她哥哥的事情,倒也放松了下来,又问道:“我听宫人说,你与宫中的嫔妃起了冲突,将人逼死了?” 云裳闻言,笑了笑,轻声道:“原来这宫人之间是这般传的呀。”便没有了下文。 顿了顿,云裳才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着王尽颜道:“好了,现在,你可以与我好生说一说,你为何会在湘竹殿中做婢女了吧?” 王尽颜闻言,顿时便瘪了瘪嘴,哀嚎道:“原来你还记得此事啊……” 云裳只挑了挑眉,没有开口。 王尽颜这才叹了口气,言语之间带着几分郁闷:“其实我也是被逼得,被我哥逼的,他说他带我逃婚,我应当帮他做一件事,便让我瞧瞧潜进了宫中,然后命我去湘竹殿寻了湘妃娘娘,我与湘妃娘娘说,我是宁国的王尽颜,是裳儿让我来寻她的,说我想要在她宫中寻一份差事,说你有任务给我。” 王尽颜有些沮丧地垂着脑袋:“她便信以为真,让我在她宫中呆了下来。” 云裳挑了挑眉,“你哥哥让你去湘竹殿做什么?” 王尽颜随意地挥了挥手道:“我哥哥说,湘妃娘娘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嫂子的,让我去帮忙保护我的嫂子。”< 第511章 合作 “嫂子?”云裳面上满是愕然,“你哥哥还未对宁浅死心?他可知宁浅如今已经是夏国的湘妃,且还已经身怀有孕,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夏国的皇子皇女。” 王尽颜低下头,脚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圈,呐呐道:“我此前早就劝过哥哥了,可是他说,宁浅是他认定了的人,不管如何,他就要定她了。我该劝的也劝了,该骂的也骂了,可是他还是这个样子,我也没有办法啊……” 云裳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我知晓了,你先回去吧,宫中不比其它地方,你自个儿小心。陛下和皇后,你能避则避,若是被人发现了不对劲,便向宁浅求救便是。” 王尽颜听云裳的话,知晓云裳是原谅了她,便也欢喜了起来,笑着道:“好。这宫中也忒无聊了一些,如今裳儿也入宫了,以后便有人同我一起玩了。”说完,便笑着跑掉了。 云裳笑着看着她跑了出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轻叹道:“怎么还是这般莽撞?”顿了顿,才又想起,自己将她叫过来寻的借口是拿桂花糕,可是她什么都没拿,若是有人问起该如何交代啊? 不过王尽颜虽然性子直了些,却也不是什么笨拙的,自然有法子应对。云裳心中想着,便才拿起了彩衣拿回来的牛皮纸,展开来仔细看了。 项文和项福原来竟是一对孪生兄弟,皆是明启七年,闰四月三十一日出生。便在锦城旁边的一处叫杏花寨的村子里出生,明启二十一年,因父亲好赌,将家中钱财都输了个精光,没有法子,便只能将两个孩子卖到了宫中。两人原本一直是太后宫中的内侍,后来太后去了之后,夏寰宇便将两人调到了太极殿,不过做的都是一些杂活。 琴依亦是凑在云裳身后看了,喃喃道:“倒是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原来是太后宫中的,后来又被调到了太极殿,应当也不会有问题吧。” 云裳沉默了良久,才道:“明启,是当今陛下的年号?” 琴依轻轻颔首,有些哭笑不得:“王妃都到了夏国这般久了,竟然连如今夏国的年号都不知晓,若是说出去,那宫里那些个老嬷嬷定然会说王妃没有礼数了。” 云裳没有理会琴依的话,在心中推算了一番,淡淡地道:“明启七年,应当便是二十二年前,若是我不曾算错的话,那一年的闰四月,只有三十日,根本就不曾有三十一日。” 琴依愣了愣,倒是不曾想到这一茬,见云裳神色笃定,琴依便连忙问道:“王妃的意思是,这牛皮纸上是记错了?” “不是记错了,这东西,根本便是假的。”云裳冷冷地笑了笑,“按照常理,项文和项福既然是明启二十一年入的宫,这纸上的字前半部分的字迹便应当是在明启二十一年写下。最后记载的也不过是项文和项福去年太后去世之后调遣到太极殿之事,也就是,这上面的字迹最晚也不过是去年。”云裳目光落在那牛皮纸上。 “可是,这牛皮纸上的字的墨迹虽然看起来有些久远了,用的却是今年年初才有的君子墨。我料想,这份资料极有可能不过是昨夜或者今儿个早起,才被人写上去的。至于这看起来有些旧的纸张和墨迹,应当是有人在这纸上喷了水,放在火上烤过之后,才放上去,故意做成这个样子的。” 云裳神色淡淡,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琴依沉默了半晌,才道:“是谁将这资料做成这副模样的呢?” “谁啊?”云裳冷冷一笑,转身对着琴依道:“你去寻一些我们的暗桩问一问,先前,彩衣和那齐瑞海从这朝霞殿出去了之后,都去过何处。” “王妃是怀疑彩衣和……”琴依闻言,连忙应了声,转身下去吩咐去了。 云裳神色淡淡地拿着那牛皮纸看了半晌,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似乎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太乐观,可是至少她知晓了洛轻言的去向,也算是安了心了。 正想着,浅酌却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的却是一方锦帕。 云裳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浅酌,浅酌面色有些紧张,连忙道:“王妃,皇后命人送来的。” 皇后?云裳蹙了蹙眉,她为何要给自己送来一张锦帕?云裳伸出手去将那锦帕取了过来展了开来,却突然变了脸色。 那锦帕是一方素色锦帕,右下角绣着兰花,小小地落在锦帕一角,倒是十分素雅。那兰花的下面,还绣着两个字:书锦。 云裳猛地将锦帕揉作一团,放入了自己的袖中,站起身来对着浅酌道:“琴依有事出去了,你陪我去一趟未央宫吧。” 因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云裳竟然将那日皇后赐了她母妃的簪子一事给忘了,只怕皇后已经等不及了,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送来了这方绣着母妃名字的锦帕。 浅酌不明所以,却也连忙转身跟在云裳身后,匆匆往未央宫赶去。 到了未央宫,却被告知皇后在御花园中赏花,云裳便又转身往御花园走去。 冬末,御花园中一片萧条之色,哪儿来的花可以赏。 云裳走进御花园,便瞧见皇后坐在御花园后面的假山之上的亭子之中,便快步上了假山,皇后坐在亭子中,亭子外站着八个宫人。皇后面前放着一张琴,手不时地轻轻拨弄着琴弦,古琴发出几声呜咽声,不成曲调。 瞧见云裳走了过来,皇后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抬起头看了云裳一眼,指着自己对面的凳子,“睿王妃来了,坐吧。” 云裳看了浅酌一眼,浅酌便连忙垂下头,在亭子外站定。云裳这才走进了亭子中,在皇后对面坐了下来。 “最近新得了一张好琴,叫春雷琴。可惜本宫是个俗人,这琴听倒是听得来,可是这弹琴的技艺便有些拿不出手了。今儿个方才听闻睿王妃与睿王因一曲《凤求凰》情定,想必睿王妃的琴艺定是极好的,好琴好风景,自是应当抚琴一曲的,不如睿王妃给本宫弹奏一曲?” 皇后用尾指轻轻挑了一根琴弦,又猛地放开了手,发出“噔”的一声轻响,许久才完全静了下来。 云裳心中已经没有刚刚瞧见那锦帕时候的慌张,逐渐安定了下来。云裳看了一眼皇后,才笑着道:“余韵悠长,确实是一张好琴。” 说着便将琴搬到了自己面前,伸手拨了拨,又调了一下琴音,才浅浅淡淡地笑着抬起头:“皇后娘娘想听什么琴曲?” 皇后瞥了云裳一眼,“一曲《忆故人》如何?” 云裳掩去心中的种种猜想,笑了笑,收敛心神,曲调便在云裳的手下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虽然是追忆故人的琴曲,这首曲子却带着几分明快,似是回忆起曾经的种种美好。 一曲终。皇后笑着拍了拍手,笑眯眯地道:“好琴,好曲,好琴艺。”目光却是望向御花园之中的,“倒是让本宫想起了年少时候的一些个往事,那时候觉着许多事情都那般不尽如人意,如今想想,那些曾经令自己烦恼苦痛的往事,在现在看来,却也十分的令人怀念。” 云裳不知晓皇后为何要与她说这些,只静静地听着。 过了半晌,皇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笑着转过头望向云裳:“本宫听闻,睿王妃年少的时候母妃一直幽居冷宫,睿王妃是在宁国皇后的教导之下长大的?” 云裳的手紧紧按住手中的琴弦,闻言,便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所言,倒确有此事。臣妇年少的时候,觉着有个在冷宫中的生母是一件十分令人恼怒的事情,臣妇的母亲应当是高贵的皇后。那时候,臣妇年少无知,也是个性子急的,若是谁提起臣妇的身世,臣妇便定然会让她好看的。” “哦?这般说来,睿王妃与自己生母关系并不太亲密?本宫听闻,后来睿王妃的生母可是被宁国皇上从冷宫之中接了出来,且如今已经是锦贵妃了,还生了一个皇子,那位晨曦皇子,亦是宁国如今唯一的皇子。”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云裳的脸上。 云裳心中不知晓皇后究竟意欲何为,便抬起头静静地笑了笑,眼中平静无波,“虽然知晓这个问题有些不敬,但是臣妇却也想问问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如臣妇这般,被生母弃之不顾,从小到大,十五年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皇后娘娘会如何做?” 皇后闻言,便静静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冷漠,却没有回答。 云裳连忙道:“是臣妇逾矩了。” 而后,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她是臣妇的母妃,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臣妇尊她敬她,却不可能亲她。毕竟,十五年的缺失,是臣妇人生之中不可能弥补上的遗憾。” 皇后静静地笑了笑,“睿王妃倒是真性情的女子。” “谢皇后娘娘夸赞。”云裳便也懒得再与皇后绕圈子,便直接开了口:“所以,那日的簪子和今日的锦帕,亦是因为臣妇身边看顾的丫鬟曾经是母妃身边的丫鬟,因此才知晓是母妃的东西。皇后娘娘将这两件东西给臣妇,不知是何缘故?”云裳拨了拨琴弦,琴声悦耳,云裳的目光落在琴弦上,许是因着许久不曾弹琴的缘故,手指被琴弦划了一条小口子,有血迹沾染在了琴弦之上,云裳眉眼淡淡地,轻轻将那血迹抹去。< 第512章 嫌疑 皇后闻言,便笑了起来,笑声带着几分愉悦,亦掺杂着几分嘲讽:“睿王妃不必在本宫面前装柔弱装无知,本宫知晓睿王妃此前在康阳城大破夏**队时候的情形,每一场交锋,本宫都细细研究了,睿王妃倒真正是女中巾帼。且到了夏国以来睿王妃的表现,虽然算不得多出众,可夏国毕竟不是睿王妃的地方,本宫这些时日一直在想,若本宫如睿王妃这般情形这般年纪,只怕还不如睿王妃。” 皇后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云裳却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淡淡地应着:“多谢皇后娘娘谬赞。” “本宫用这样的法子引你过来,便是为了让你与本宫合作,你也不得不与本宫合作。因为你心中不知晓你母妃究竟如何了,你不敢拿你母妃的性命做赌注。”皇后面色有几分冷,眼中却乍现一抹亮色。 云裳不得不承认,皇后猜对了。她虽然知晓皇后多半只是命人寻了一些母妃身边的东西来做要挟,可是她不敢赌。 “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给臣妇交代便是,何必……”云裳面上带着几分苦涩。 “何必?睿王妃的心思可不差,若是本宫稍有差池,恐怕便万劫不复了。睿王妃,本宫今日便在此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与本宫合作?如今睿王失踪,你已经没有倚仗了。”皇后直直地望着云裳,声音有些轻,落在云裳身上却压得云裳有些喘不过气来。 云裳沉默了良久,目光望向皇后身后已经开败了的梅花,梅花花瓣落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人踩进了泥土之中。 “皇后娘娘不妨说说看?”云裳静静地道。 皇后笑了起来,“本宫得到了消息,七王爷与沈淑妃与娴夫人还有长公主已经联手,睿王府一事,还有这刘更衣之事,极有可能便是他们所为,一旦他们成事,我们谁也得不到好下场。本宫要的是保住这皇后之位,你也要查询睿王的下落,且睿王与他们本就是死敌,倒是不如,我们一同联手,先将他们一打尽。” 皇后眸色淡淡,目光中却带着几分坚定:“本宫要的,是你的才智。而本宫有的,是权力,还有整个苏氏一族的支持。” 云裳沉吟了良久,才缓缓笑了起来:“臣妇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呢?” 皇后闻言,笑容越发灿烂了起来,“那便祝我们,手到擒来?只是本宫须得提醒睿王妃的便是,在这后宫之中,睿王妃还是不要与本宫玩什么花花肠子比较好,若是本宫发现睿王妃有丝毫不对劲,便也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云裳垂下眼,连忙喏喏应了。皇后才又笑了起来,站起身来,“若是睿王妃一直这般乖巧,锦贵妃,便定然无恙。” 说完,皇后便抬脚出了亭子,带着亭外的八位宫人浩浩荡荡地下了假山。 浅酌走到云裳身边站定,静静地没有开口,她武功不弱,方才两人的话,自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云裳嘴角微微一勾,手在琴弦上拨弄了半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终有一日,她会后悔今日说的每一个字。”云裳说完,便又兀自笑了起来。 浅酌目光落在琴上,惊呼出声:“王妃,你的手指流血了。” 云裳点了点头,淡淡地从袖中掏出一方胭脂红的锦帕,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才站起身来,“走吧,回朝霞殿。” 朝霞殿之中,琴依尚未归来,只是那齐瑞海却已经站在外殿等着了。 见到云裳带着浅酌回来,齐瑞海便连忙迎了上来,朝着云裳行了礼:“下官拜见睿王妃。” 云裳浅浅笑了笑,望向齐瑞海:“齐公公此番前来,可是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齐瑞海连忙应道:“确实有了不小的进展,仵作验尸的结果出来了,说刘更衣虽是溺水身亡,可是五脏六腑都受损了,应当是被武功高手用内力震伤了内脏,又被人扔进了烟翠湖中,挣扎不得,才溺水而亡了。” 云裳挑了挑眉:“哦?宫中竟有这样的高手?那齐公公为何不去查找凶手,却反而来了本王妃这朝霞殿呢?” 齐瑞海目光偷偷抬了起来,看了眼立在云裳身旁的浅酌,才又带着几分谄媚地笑应着:“下官来这朝霞殿,倒正是为了查案的。除了发现刘更衣受了内伤之外,下官还在刘更衣紧握的手中发现了一小块布料,像是被生生扯下来的,下官推断兴许是刘更衣在挣扎之中,从凶手的身上扯下来的。” 云裳心中闪过一抹不太好的预感,便听见那齐瑞海声音更重了几分:“下官让明粹宫中侍候刘更衣的宫人指认了,皆言像是王妃身边一位侍女身上的衣物上的布料。听闻,昨儿个刘更衣便是先与那侍女起了冲突的,且听那些个宫人说,那位侍女似乎是会武功的?” 云裳察觉到身旁浅酌的身子僵了僵,便冷笑了起来,“哦,原来是针对本王妃的侍女来的啊?” 齐瑞海闻言,自是惶恐难安,连忙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云裳的脸色,才望向浅酌道:“便是这位姑姑吧?不知姑姑可否将昨日穿的衣裳拿来给我瞧瞧?” 浅酌面色有些难看,冷冷地道:“不能。” 齐瑞海闻言,面上满是尴尬之色,带着几分乞求地望向云裳,云裳这才淡淡地道:“不好意思,这丫头的脾性被本王妃宠坏了。浅酌,去将你昨儿个穿的衣裳拿过来吧。” 浅酌这才板着脸道:“奴婢昨儿个穿的衣裳确实是破了一小块,不过是昨儿个白日里在落霞亭与那刘更衣起冲突的时候被扯下来的。” 云裳神色微微一顿,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才抬起眼望向齐瑞海,想要听他如何说。 齐瑞海听浅酌这么说,亦是愣了愣,连忙对着云裳又行了个礼道:“只是那布料却被刘更衣在临死的时候拽在手中的,请王妃娘娘恕罪,下官恐怕需要将这位姑姑带回内侍监问几个问题。王妃娘娘放心,若是这位姑姑没有做过,便定然不会有事的。” 云裳眼中闪烁着几分冷漠,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浅酌道:“你便与齐公公一同去内侍监走一趟吧,不要闹性子。”云裳说着话,便抬起手来,轻轻拢了拢头发。 浅酌的目光落在云裳的手上,沉吟了许久,才应了声:“奴婢明白了。”说着便朝着云裳行了个礼,走到了齐瑞海面前。 齐瑞海这才连忙告辞,带着浅酌一同出了朝霞殿。 云裳静静地坐在殿中,彩衣从外面走了进来,进了殿中还在不停地回头往门外望去,面上带着几分担忧:“王妃,那不是内侍监的齐瑞海吗?他怎么来了?还将浅酌姑娘带走了。” 云裳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才冷冷地勾了勾唇角道:“恐怕是有人想要针对于我吧,浅酌是我身边唯一会武功的侍女,我原本身旁跟着不少暗卫,可是暗卫无法入宫,便只有浅酌和琴依了,如今会武功的浅酌被带走了,若是有人想要对我不利,我便毫无还手之力。” 彩衣似乎有些惊愕,半晌才道:“这宫中怎么会有人会对王妃不利呢?” 云裳笑了笑,站起身来,“谁知道呢?一切皆有可能。你帮我沏壶茶进来吧,要果茶,我怀孕喝不得其它茶。对了,宫中的那些个宫人你比较熟悉,你派人去内侍监帮我打听打听,浅酌被他们如何了,希望不要用刑。” 彩衣连忙应了,沉默了一下才道:“那齐瑞海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奴婢方才在门外瞧见那齐瑞海对王妃十分恭敬,想必对浅酌姑娘也不会怠慢。” “但愿如此吧。”云裳蹙了蹙眉,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转身入了内殿。心中想的却是,这个叫彩衣的宫女,竟然在门外留意她与齐瑞海之间的动静,只怕也不是如她想象中那般可信。 彩衣自是不知晓云裳已经疑心上她了,还一个劲儿低声道:“奴婢这便派人去内侍监瞧瞧去。”说着便转身出了内殿。 云裳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眉头轻蹙着,显然,那个幕后之人对她的情况应当是十分了解的,知晓她身边的浅酌会武功,因此才特意针对浅酌下了手。只是,究竟会是谁呢? 应当不是皇后,若是皇后,先前她便定然会以此事来相挟,而不会绝口不提。 不一会儿,彩衣便端了茶水进来,为云裳斟了茶,才又行了礼退了出去。云裳端起茶杯便喝了一口,却被滚烫的茶水烫到了舌头。云裳蹙了蹙眉,将茶杯放了下来,默不作声地将嘴里的茶水咽了下去。 不多时,琴依便回了内殿,见云裳正躺在软榻上小憩,便立在了一旁,没有出声。云裳倒是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这才睁开了眼,轻声道:“如何了?” 琴依连忙道:“奴婢仔细问了,齐瑞海离开了朝霞殿之后,去了未央宫。而……” 琴依还想接着说下去,云裳却猛地开口打断了琴依的话,“知道了,茶水有些凉了,你去帮我重新沏壶茶吧。” 琴依有些疑惑,却见云裳盯着内殿门口,眸中带着几分冷意,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端起茶壶转身出了内殿。< 第513章 迷影重重 琴依出了内殿,云裳也索性跟着走了出去,便瞧见彩衣站在外殿门口,静静地站着,云裳却瞧见她的裙摆轻轻摇曳了一下。心中冷意更盛,云裳在外殿站了会儿,见琴依走了过来,这才抬起头来望向彩衣道:“眼瞧着便要开春了,今儿个殿前院子里的草却结了霜,先前我走过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彩衣你带人去将霜除了吧。” 彩衣闻言,便连忙转过头行了礼:“是。” 云裳便不再看她,转过身与琴依一同又入了内殿,只是入内殿之后的第一件事,却是将窗户推了开来。云裳站在窗边往外望去,便瞧见彩衣站在殿前的院子中指挥着宫人拿了竹枝将草上面的霜全都打落了,而后又命人拿草木灰来,想要在那湿湿的路面铺上一层。 彩衣命宫人去取草木灰之后,便抬起头来,遥遥往内殿这边望了过来,目光却不偏不倚地与云裳撞了个正着。彩衣愣了愣,便连忙回过了头。 琴依瞧着云裳的动作,亦是走到云裳身边站定,却正好瞧见这一幕,心中咯噔一下,便有了猜测:“方才,彩衣在殿外偷听我们说话?” 云裳轻轻颔首,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你方才说了齐瑞海,彩衣如何了?” 琴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彩衣倒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从朝霞殿出来之后,便径直去了内侍监。且奴婢打听到,似乎因为内侍监不愿意将东西拿出来,彩衣还与内侍监的人吵了一架。后来便一直在内侍监之中僵持着,直到齐瑞海回到内侍监,彩衣才拿到了王妃吩咐的东西。而后,便匆匆赶回了朝霞殿。”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王妃是怀疑,刘更衣之事,是彩衣做的?”琴依觑了眼云裳的脸色,才轻声开口道。 云裳眼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目光,良久,才笑了笑:“这倒不一定,如今尚且没有什么证据,她不过是偷听我们说话而已,兴许,是陛下的吩咐呢。王爷失踪得这般蹊跷,说不定,陛下觉着我知晓什么,才故意让彩衣来打探呢。” 琴依闻言,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云裳静静地站在床边,良久,才转过身来,对着琴依道:“浅酌被内侍监的人带走了。” 琴依一愣,才明白了过来云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忙不迭地道:“他们怀疑是浅酌杀了刘更衣,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么?”云裳微微眯了眯眼,“他们说在刘更衣的手上发现了一小块布料,正是从浅酌的衣裙上扯下来的。” “浅酌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琴依蹙着眉头,面色有些苍白。 云裳闻言,亦是笑了一笑,幽幽道:“是啊,浅酌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 “那王妃,如今我们应当怎么办?”琴依面色带着几分担忧地望着云裳,如今睿王府出了事,浅酌亦是出了事,下一个出事的,又会是谁? 云裳转过身,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傍晚的时候,天却突然昏暗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云裳坐在软榻上捧了本书,却许久不曾翻过一页。 彩衣已经命人送来了晚膳,站在内殿门口请云裳用膳。云裳便默默地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走出了内殿。 用了晚膳,云裳觉着有些烦闷,便又命人准备了热水沐浴。 琴依为云裳褪了衣裳,将衣裳挂到了一旁的木架子上,才扶着云裳下了水,取了帕子为云裳搓洗,面上亦是带着几分欣喜:“王妃的肚子倒是有几分显怀了呢。” 云裳抬起头轻轻抚上小腹,嘴角亦是含着几分笑的,“这孩子倒是乖觉,不像……”云裳说到一半,却又顿了顿,不像前世的时候她的桓儿那般闹腾。 云裳又笑了笑,才接着说道:“不像林悠然腹中的孩子那般闹腾。” “是呢。”琴依不明所以,便亦是跟着笑了起来,“开始显怀了之后,肚子便会看着看着的一日比一日大,此前我们准备了好些衣裳,都是宽袍大袖的,王妃穿着正好,只是可惜,被烧了个精光。” “不过几件衣裳,再做便是。如今我们在宫中,莫非还能短缺了衣裳不成。”云裳漫不经心地道。 “也是。”琴依笑了笑,便为云裳抹了猪苓将云裳的长发洗了。 天气凉,水凉的快,琴依害怕云裳着凉,便也洗得极快。扶着云裳出了浴桶,琴依才急忙取过放置在一旁的干净衣裤,刚刚将那衣裤拿起,便瞧见一抹白色从衣裤之中飘然落下,两人回过头朝着那东西落下的地方望去,是一张纸。 云裳和琴依对视了一眼,琴依连忙将纸捡了起来展开来看了看,才递给了云裳,云裳只瞄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对着琴依道:“侍候我穿衣吧。” 琴依应了声,便将那纸折了折,放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急忙为云裳穿上了里衣和中衣。 两人出去之后,琴依连忙吩咐人再端了两盆炭盆进来,用帕子将云裳的头发打散了来细细擦拭着。 不一会儿,彩衣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琴依正在忙活着,才急忙道:“琴依姑姑辛苦了,让奴婢来吧。” 琴依看了云裳一眼,便笑着站起了身来,将帕子递给了彩衣,彩衣跪坐了下来,照着琴依方才的模样,给云裳擦拭着。 半晌,云裳才缓缓开了口:“浅酌如何了?内侍监可有对她用刑?” 彩衣连忙道:“奴婢寻了内侍监的人打听了,不曾用刑,听闻齐公公对浅酌姑娘十分优待,只问了几个问题,便将浅酌放在内侍监的大牢之中,牢房是最好的那一间,奴婢专程让人吩咐了,夜里冷,让他们多给浅酌姑娘准备一床棉絮。” 云裳暗自挑了挑眉,眯了眯眼,才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彩衣将云裳的湿发擦得半干,云裳便抬了手,“不必了,在火盆子旁边烤烤便干了。” 彩衣便收了帕子,立在一旁提起茶壶为云裳添了道茶水,云裳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琴依看了云裳一眼,复又抬起眼打量了一眼彩衣,笑着轻声问道:“彩衣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的模样,却能够得陛下重用,想必是十分精明能干的。” 彩衣不曾想到琴依竟会当着云裳的面与她说一些闲话,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云裳,却见云裳头也未抬,便以为在睿王府的时候她们主仆相处便是这般情形,只是她毕竟是受宫规管制的人,便只压低了声音应道:“琴依姑姑说笑了,奴婢已经二十六岁了。” “二十六岁?”琴依似是有些诧异,“倒是瞧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有十七八岁呢,只是,一般宫女皆是二十五岁便放出宫了呀……” 彩衣默默地低下了头,轻轻笑了笑:“奴婢入宫之后,家中发生了一次剧变,如今家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奴婢回去也没什么用处,便索性留在宫中了。” 琴依见彩衣的神色,便连忙道:“实在是抱歉,我不知……” 彩衣笑着摇了摇头,应道:“无妨。” 云裳看了会儿书,头发便果真便全然干了,云裳亦是有些倦了,琴依和彩衣便连忙服侍着云裳到床上睡了。琴依将床幔放了下来,才道:“王妃换了地儿睡觉总是睡不踏实,原本都是浅酌在屋中侍候,我在隔间的,今儿个浅酌不在,我便在屋中侍候吧。” 彩衣点了点头,轻声应道:“那我便在隔间,姑姑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便是。” 琴依应了声,便将屋中四处的灯都吹熄了,只留下了桌子上的那一盏,屋中顿时便暗了许多。彩衣看了眼那艳丽的绣着芍药花的床幔,浅浅笑了笑,这才转身出了内殿,顺手将内殿的门关上了。 琴依便抱了被子在软塌上铺了,夜色很静,只听见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声音。琴依看了眼那紧闭着的门,手轻轻一抬,袖中的白色纸片便落到了火盆子上,刚刚熄灭的火盆子尚有些火星,那白色纸片微微亮了一会儿,变成了灰烬。 琴依这才在软榻上躺了下来,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雨便已经停了,下过雨的空气中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琴依起得早,天色还没亮,琴依将窗户推了开来,转过身看了眼床的位置,方穿戴整齐了,将内殿门打了开来。 内殿与外殿之前尚有一间狭窄的隔间,琴依探过头望了望,彩衣已经不在里面,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似乎离开已经有些时候。 琴依扬声叫宫人准备洗漱的水,这才折返回内殿,将床幔挂了起来。却瞧见云裳睁着眼睛望着她,琴依愣了愣,才笑着道:“王妃,该起了,得去未央宫请安呢。” 云裳点了点头,坐了起来,还未下床,便听见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而后彩衣的声音便在外殿响了起来:“王妃,出事了,浅酌姑娘不见了。”< 第514章 血色 不见了。倒实在算得上是温和的说法了,内侍监的原话是,浅酌畏罪潜逃了,且是在杀了看守的内侍之后,畏罪潜逃了。 坐在云裳对面的齐瑞海一脸苦相,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看云裳一眼,只一个劲儿地重复着:“王妃,下官可没有动用私刑啊,浅酌姑娘是嫌疑人,自是要羁押在牢中的,可是下官给她备的是最好的牢房,连被子都是最好的,甚至下官还担心夜里凉,给她多备了一床棉絮。” 云裳的手轻轻地敲着手边的扶手,目光落在齐瑞海身上,面上神色倒是十分冷静,冷静得让人有些看不分明:“所以,齐公公是说,她一个不过有些功夫防身的王府丫鬟,在弄开了牢房的大锁之后,又杀了几个看守的内侍,而后在守卫重重地内宫之中不见了踪影?” 齐瑞海愣了愣,没有开口反驳。 云裳却幽然笑了起来:“陛下可知这内宫之中的守卫竟然这般薄弱?这可不成,待会儿本王妃得去求见陛下,将此事说一说,若真是这般不森严,那陛下的龙体可是随时随地都处在危险之中的。陛下安危,关乎江山社稷。” 齐瑞海面上带着几分尴尬之色,连忙道:“这,下官亦是不知啊,兴许浅酌姑娘对内宫之中的情况十分熟悉,找了地方躲起来了呢?也有可能,是浅酌姑娘在内宫之中有人接应呢?” 云裳听齐瑞海这般说,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半晌才在齐瑞海有些莫名其妙地眼神之下抬起了头,却仍旧带着笑意道:“齐公公确定,你说的人,是本王妃一个小小的丫鬟?若真是如此,那本王妃倒都要佩服她了,她来宫中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只怕都数得过来,却能够对内宫了如指掌。她不过一个小小的王府丫鬟,却能够在内宫之中有接应之人?” 齐瑞海被云裳猛地一噎,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那依王妃所见,应当是怎样的?” 云裳目光望向殿外,刚下过雨的天带着清新的蓝,沉默了许久,云裳才轻声问道:“可有人亲眼见到是浅酌自己打开了门,并且杀了狱卒逃狱的?” 齐瑞海愣了愣,摇了摇头,“不曾。” 云裳这才收回了目光,“所以,方才齐公公与本王妃说的那些,都是你们无妄的推测?为何不能是,真正杀害刘更衣的凶手为了造成浅酌畏罪潜逃的假象,而杀了狱卒,将浅酌从牢中带走了呢?” 齐瑞海又是一愣,却没有找到好的话反驳云裳,便只得呐呐无言,恹恹地垂着头。 云裳看了齐瑞海一眼,才站起身来,“齐公公不妨带本王妃去牢中瞧瞧,瞧瞧可有什么能用的线索。” 齐瑞海有些犹豫,云裳便冷下了脸来:“哦,本王妃倒是忘了,刘更衣一事,本王妃亦是有嫌疑,齐公公自是不能够让本王妃去的,可是要本王妃去求见了陛下再来?” 齐瑞海慌忙摇头道:“不用不用,王妃既然要看自是随时都可以看的,只是下官想着王妃毕竟身怀有孕,去那种地方只怕有些不合适。” 云裳不再理会他,径直先出了门。 内侍监在内宫之中的西边,齐瑞海带着云裳径直走了进去,进了内堂,穿过一个院子,便又是几间屋子,屋子中有台阶通往地下,便应当是大牢了。 “外面可瞧过,可有脚印什么的?”云裳轻声问道。 齐瑞海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昨儿个夜里不是一直在下着雨吗?什么都给冲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什么脚印。” 云裳轻轻颔首,下了台阶便瞧见里面灯火通明,瞧着应当是审讯堂的模样,四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还有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 齐瑞海见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些刑具上,便连忙又道:“下官绝对没有对浅酌姑娘用过刑,一丁点儿也没有。”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齐瑞海便带着云裳往里面走了进去,两边皆是牢房,只是牢房中都是空的,走道上倒是尚有几具尸首,应当是为了保存现场,没有清理。 云裳蹲下身子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死者一共四人,皆是被利刃所杀,两人的伤口在前,两人伤口在后,一刀毙命。 云裳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跟着齐瑞海走到了一间牢房面前停了下来,“喏,这就是关押浅酌姑娘的牢房了。” 这间牢房倒确实干净许多,地上还铺着干燥的稻草,棉絮凌乱地放在稻草上,云裳瞧见原本集中在一角的稻草散落了几根在地上。 锁是被人砍开的无疑,断口整齐。 云裳只随意地扫了两眼,便道:“好了,我看完了,先回朝霞殿了。” 齐瑞海愣了愣,有些诧异地望向云裳,“那王妃可有什么线索?” 云裳轻轻颔首,见齐瑞海一直盯着她,才开口道:“不过我暂时没想告诉你我的发现,你先查吧,查完了将结果告诉我。” 齐瑞海便更呆了,站在原地目送着云裳出了大牢,才回过神来,眸中闪过一道光芒,而后便又掩去了,皱了皱眉看了眼地上的四具尸首,“抬出去吧,放到停尸房中去。” 云裳出了内侍监,沿着宫中铺着石头的小路缓缓走着,琴依与彩衣跟在她身后,亦是沉默不语。 许久,云裳才开了口道:“彩衣,昨儿个我让你去寻在内侍监之中的人帮我瞧瞧浅酌有没有受刑,你找的人是谁?他可在遇害的那四个内侍之中?” 彩衣没想到云裳会突然问起她此事,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应道:“在的,方才王妃瞧见的第一个尸首便是他的,他与奴婢算是半个老乡,奴婢之前在太极殿中的时候,倒是时常与内侍监的人打交道,一来二去便熟了。” 云裳轻轻颔首,半晌,才轻叹了一声道:“可惜了。” 彩衣猜想云裳是在说那内侍,便也跟着应了声道:“是啊。” 回到了朝霞殿,云裳便瞧见刘文安在殿中候着,心神微敛,连忙迎了上去道:“刘总管怎么得空来了?可是陛下寻我有什么事?” 刘文安点了点头,轻声道:“正是,还请王妃随奴才到议事殿一趟吧。” 云裳连忙应了声,转身对着彩衣道:“我今日因为内侍监的事没有到未央宫与皇后娘娘请安,彩衣你去未央宫为我向皇后娘娘请个罪吧。” 彩衣闻言,便行了礼,退出了外殿。 云裳这才笑了笑转过头对着刘文安道:“早起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因而我现在这个时辰了还是这副常服打扮,这般模样去见陛下于礼不和,还请刘总管稍候,我进去换身衣裳便来。” 刘文安闻言,看了眼云裳身上的衣裳,便也连忙应了下来:“王妃请便。” 云裳便带着琴依入了内殿,琴依瞧着云裳专程将彩衣支了开去,便连忙一面取了衣裳一面轻声道:“王妃可有什么吩咐?” 云裳轻轻颔首,想了想,方从袖中取了她随身携带着的那白玉小笛子来吹了吹,才轻声道:“浅酌多半是被人掳了去,你命人盯紧齐瑞海和彩衣,一举一动皆是不能够放过。我方才传了暗卫来,这宫中守备森严,他们进来只怕需要些时候,到时候若是我还未归来,你便替我吩咐他们,在宫外查一查齐瑞海和彩衣的家人。”说着便将那白玉小笛子递给了琴依。 琴依点了点头,收好了东西,站起身来为云裳梳了个飞仙髻,又簪了几朵浅色小花,斜斜地插了两支白玉簪子。 云裳站起身来,走出了内殿,笑眯眯地对着刘文安道:“刘总管久等了,我好了,走吧。” 刘文安便轻轻颔首,引着云裳往议事殿走去。 “王妃进宫两日了,在宫中可睡得惯?”刘文安走在云裳前面一步远的距离,轻声询问着云裳,“若是床或者被子有什么不合王妃心意的地方,王妃尽管吩咐便是。” 云裳浅浅笑了笑,面上带着几分愁容,“宫中一切皆好,也没什么不合心意的,刘总管派来的那彩衣姑娘是个可人儿,事事妥帖。只是因着近几日一直不停地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确实睡得有些不踏实。” 刘文安闻言,便轻声安慰着道:“睿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不知是第几个对云裳说这样的话的人,云裳只浅浅淡淡地笑了笑,道了声:“多谢刘总管吉言了。” 刘文安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引着云裳进了议事殿。 议事殿中除了夏寰宇,倒是尚有苏琦和李浅墨也在,云裳连忙朝着夏寰宇行了礼。夏寰宇随意挥了挥手,让云裳起了身。 待云裳站起身来,夏寰宇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云裳,云裳目光微微一怔,便瞧见那纸上是她无比熟悉的字迹,字迹鲜红,云裳将纸凑在鼻尖闻了闻,尚且带着几分血腥味,心中便传来一阵闷痛。半晌才望向那字,许是因着有些仓促,字迹有些潦草,上面写着:仓觉青肃,东南…… 东南之后似是尚且有什么未曾写下,只有一团血色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第515章 噩梦连连 云裳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开口,许久才听见夏寰宇的声音传来:“这是今日早朝之时发现的,绑在一匹马上,朝着宫门直奔而来,被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夏寰宇顿了一顿,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才又淡淡地道:“寡人方才看过了,应当是睿王的字迹,不过寡人害怕认错了,才特地让你来瞧一瞧。” 云裳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干涩,半晌才出了声:“是,是王爷的字迹。” 夏寰宇轻轻颔首,便又看向苏琦和李浅墨,“既然确定了下来是睿王的字迹,那现在问题就变成了,这纸上写的这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便是,那马是如何跑到宫门口来的?” 夏寰宇的话音落了,殿中沉默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苏琦猜猜轻咳了一声道:“这仓觉青肃,是夜郎国帝王的名字,睿王爷想要说的话,多半是那睿王府的事,是仓觉青肃下的手,他亦是被仓觉青肃绑架了。而东南,这个倒是实在有些不好猜了,瞧着像是没有写完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说睿王爷如今在东南,还是东南怎么了。且这东南,也不知是锦城的东南,还是夏国的东南……” 苏琦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却压根像是没说一般。云裳看了眼夏寰宇,目光又落到了那血书之上。 “且这马直直地朝着宫门而来,微臣以为,倒是可以去朱雀大道附近问一问百姓,可有见过那匹马,这样一来,至少可以知晓,那马是从何处出来的。微臣可不相信,它能够独自从很远的地方寻到宫门口。” 夏寰宇只淡淡地看了苏琦一眼,便又转过了目光,“睿王妃怎么看?” 云裳抬起头来,目光从夏寰宇到苏琦,再到李浅墨一一看了过来,才又低下了头道:“臣妇倒是不曾想到那么深远,臣妇只想要先知晓,睿王爷此前是中了绒头雪莲之毒的,那毒即便是有了解药,也得需要月余才能全然解毒,未能完全解毒,睿王爷便是昏迷的状态,既然昏迷,又如何写下这几个字?” 夏寰宇听云裳这般说,便蹙了眉头,“可是,你方才说了,这是睿王的字迹?” 云裳轻轻颔首:“这确实是睿王爷的字迹无疑,可是尚且有许多人有模仿别人字迹的绝活,据臣妇所知,长公主便是个中高手。” 夏寰宇沉默了良久,落在云裳身上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云裳这才低下了头,声音轻了几分:“王爷中毒之后皆是臣妇在照料,且臣妇亦是会一些医术,臣妇很清楚的知晓,王爷中的毒,无法这么快的解掉。” “你的意思是,有人模仿了睿王的字迹,意图扰乱我们的目光?”夏寰宇静静地道。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道:“臣妇亦是不敢下定论。” 夏寰宇便点了点头,“寡人知晓了,寡人与苏太尉他们尚有要事相商,你便先行退下吧。” 云裳点了点头,静静地退出了议事殿。 云裳出议事殿的时候,琴依已经站在殿门外候着了,见云裳出了殿门便有些神情恍惚,连忙上前扶住云裳的手,轻声道:“王妃小心,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笑了笑,沉默了半晌才道:“无事,我们回朝霞殿吧。暗卫之事,可已经妥当了?” 琴依点了点头。 刚转过议事殿的转角,主仆二人便险些与一个戎装男子撞上,那男子反应倒也十分迅速,便连忙退后了两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云裳轻轻颔首,与那男子檫肩而过。 待转过了那转角,又走出去了好几步,琴依才发现云裳抓着她胳膊的手有些用力:“方才那男子是谁?” 琴依愣了愣,沉默了半晌,才道:“奴婢倒是不认识,不过奴婢方才瞧见了那男子一身戎装且身上还配有佩剑,能够在宫中带着佩剑的人只怕不多。除了禁卫军,便只剩下陛下身边的暗卫了。” 云裳停下了脚步,唇色有些苍白,半晌才道:“想法子传信给王菀之,问问她那个男子的身份。” 琴依呆了一呆,此前云裳一直不让她联系王菀之,便是害怕落下了痕迹,被人发觉了,对王菀之对睿王府都不太好,可是她如今却又让她命王菀之打探一个男子的身份。 “那个男人的身份,很重要。”云裳咬了咬唇,轻声道,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很重要。” 琴依连忙应了声,云裳站了会儿,才又抬脚往朝霞殿走去。 回到朝霞殿中,彩衣在殿中候着,见云裳和琴依入殿,便连忙迎了上来:“王妃,方才奴婢去了未央宫与皇后娘娘请了罪,皇后娘娘赐了一盒子马蹄糕给王妃,奴婢放在屋中的桌子上了。” 云裳轻轻颔首,想了想,便又转身对着彩衣道:“我心悸的老毛病犯了,你去太医院为我取一些茯苓和甘草来,熬了汤给我送来吧。” 彩衣看了云裳一眼,便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 琴依扶着云裳走进了内殿,便连忙将窗户打了开来,轻声道:“窗户打开透透气吧。” 云裳轻轻颔首,在软榻上躺了下来,沉默了良久,才转过身望向琴依,声音轻不可闻:“昨儿个晚上,我沐浴时候,衣裳中掉下来的纸条上写着什么?” 琴依微微一愣,便低下了头,压低了声音道:“勿听勿看勿闻,等我。” 云裳听着琴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十分缓慢,嘴角才轻轻翘了起来:“我谁也不信,我等他。” 许是昨儿个夜里云裳睡得有些不踏实,躺在软榻上便很快地睡了过去,琴依见云裳睡着了,命人好生看着,便去按照云裳先前的吩咐安排去了。 云裳睡着睡着,却梦见满眼的血色,触目惊心的红。洛轻言的声音在虚空之中响了起来,“救命……救命……” 云裳便有些慌了,急急忙忙四处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慌忙道:“轻言,你在哪儿?轻言……” 正四下寻找洛轻言的下落,云裳却感觉到有目光看了过来,那目光仿佛毒蛇信子一般,一直缠绕着云裳,云裳额上忍不住冒出涔涔冷汗,猛地坐起了身来:“轻言。”< 第516章 无颜宫 睁开眼却瞧见满室繁华,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响了起来:“王妃,怎么了?可是魇住了?” 云裳转过身望向她,沉默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哦,彩衣啊,原来这是梦啊。”只是那梦中那道目光却仍旧让云裳心有余悸,愣愣地望着彩衣,半晌才缓了过来,“给我倒杯茶吧,琴依呢?” 彩衣浅浅笑着端起茶杯倒了杯茶,又用手碰了碰茶杯边缘,试了试冷热,才将茶杯递给了云裳,“琴依姐姐说最近两日晚上王妃睡得都不太安稳,她去内务府拿一些沉香来,夜里在殿中给王妃熏上。” 她在说谎。 云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几乎不用想,便在心中下了定论,她怀孕之后,屋中侍候的人几乎都知道,有孕之人最好不要用熏香,她屋中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熏香了,可是,为何她要说琴依去内务府拿沉香去了? 可是,若是她在说谎,待会儿琴依一回来,自己若是问起,她岂不是就露了馅? 云裳抬起头来看了彩衣一眼,便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问道:“她去了多久了?” 彩衣似是想了一想,才轻声应道:“约摸半个时辰了。” 云裳抬起头揉了揉额角,让自己清醒了几分,才淡淡地道:“原来我睡了这般久了,对了,内侍监那边如何了?浅酌的事情可有什么新线索?” 彩衣摇了摇头,轻声道:“昨儿个夜里下的那场雨实在是有些不巧,许多踪迹都被掩盖了,我先前去内侍监看过了,齐公公似乎有些一筹莫展的样子。” 云裳敲了敲椅子扶手,才轻声道:“一个大活人便这么在后宫之中不见了踪影,可能搜宫?” 彩衣闻言,连忙摇了摇头道:“搜宫基本是不太能够做到的,后宫之中宫殿一百余座,想要藏一个人并不难,想要搜起来却十分困难。这后宫之中,有许多地方都是禁地,全然搜不到的。” 云裳又揉了揉额角,彩衣见状,便连忙道:“茯苓甘草汤奴婢已经熬好了,王妃可要现在喝?” 云裳摇了摇头,她先前不过是随意寻个借口将彩衣支开罢了,“我忘了我身怀有孕,这些个药的,都最好不要喝,无妨,过些时候便好了。” 彩衣点了点头,便站在一旁没有再开口了。 过了会儿,琴依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空无一物,倒是彩衣先开了口:“咦,琴依姑姑方才不是说去内务府拿沉香吗?莫非没有拿到?” 云裳抬起头来望向琴依,琴依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无奈:“内务府的太监说领东西须得要皇后娘娘的手令,奴婢拿不出那手令,便只得无功而返了。” 云裳静静地听着,便明白了过来,原来是琴依跟彩衣撒了谎。幸好刚才她没有当场便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彩衣闻言,蹙了蹙眉:“内务府的宫人愈发的大胆了,奴婢去给王妃取来。” 云裳想了想,才轻声道:“沉香便不必了,我倒是需要几身衣裳。我的衣裳在睿王府中被烧得差不多了,进宫之后,准备的衣裙只怕有些仓促,并非我的尺寸,我如今肚子愈发的大了,便有些不合适了。” 彩衣连忙应了,便出了内殿。 琴依站在窗边看着彩衣出了朝霞殿,才走到云裳面前蹲了下来,轻声道:“王妃,王菀之已经回了话了,说先前在我们身后进了殿的,是陛下身边的暗卫中的头领。” 云裳闻言,手猛地握了起来。半晌,才轻轻颔首,嘴里喃喃地道:“原来如此。” 琴依不知晓云裳再说什么,目光望向云裳道:“王妃可是有什么发现?” 云裳似是力气被凭空抽走了,缓缓地靠在软榻之上,笑了笑道:“是啊,发现了一些不应当发现的东西。” 琴依仍旧不明白云裳所指什么,沉默了片刻,才又轻声道:“宫中的暗桩,仍旧没有浅酌的消息。” 云裳轻轻颔首,没有开口。 浅酌瞧了瞧桌上未曾动过的茶水,伸手碰了碰茶杯杯壁,便将那茶水扑在了炭盆之上,复又重新倒了一杯,茶壶中的茶水已经没了,琴依便提起茶壶来,站起身来出了内殿的门,刚走到外殿,便又匆匆折返了回来:“王妃,皇后娘娘来了。” 云裳一愣,轻轻颔首,便坐起了身来,整了整自己方才睡得有些凌乱的发,穿好了鞋子下了地。 外面已经传来了请安声,琴依走到内殿门口,将帘子撩了起来。 云裳便瞧见皇后带着几个宫人出现在了殿门口,云裳连忙行了礼,皇后笑眯眯地道:“睿王妃不必如此多礼。” 说着便走到殿中坐了下来,目光打量了云裳一眼,才淡淡地开了口:“你那丫鬟之事,本宫已经命人在后宫之中四下查询了,应当很快便会有消息。” 云裳便连忙谢了恩,皇后才又看了云裳一眼,笑着道:“今日来朝霞殿找睿王妃,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睿王妃陪本宫一同去。” 云裳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来,见皇后嘴角微微翘起,眉眼之间俱是笑意,仿佛十分高兴一般。云裳连忙低下了头,轻声道:“皇后娘娘尽管吩咐便是。” 皇后笑容愈发绚烂了几分:“此前本宫与睿王妃便说过了,我们二人的敌人是谁,今儿个,我们倒是可以去与我们的敌人见上一见。” 云裳一愣,心中暗自想了想,便也明白了过来,皇后说的,只怕是沈淑妃。 “臣妇听闻,淑妃娘娘入了冷宫之后,便被陛下囚禁了起来,周围有不少禁卫军守着,要见淑妃娘娘,只怕不是易事。”云裳轻声道。 皇后闻言便笑了起来:“睿王妃果真聪明,本宫尚且未说这敌人是谁,便猜了出来。不过,今日,我们自是可以见到的。这段时日是万寿节,即便是冷宫中的嫔妃,亦是可以得到一些赏赐的,前两日事务繁多,便只得推后了两日。本宫专程去与陛下请了命,便是为了给沈淑妃送上一份大礼。” 云裳闻言,心知今日多半是躲不过了,便笑着轻轻颔首,“既然如此,那臣妇便陪着皇后娘娘走一遭了。” 皇后笑了笑,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手搭在宫人手上,出了内殿,云裳便连忙跟了上去。 无颜宫,云裳抬起眼望向宫殿门上的牌匾,上面已经织上了蜘蛛,只是宫门口却仍旧守着好些个禁卫军,倒是让这原本地处偏僻,十分不打眼的宫殿多了几分肃穆。 皇后挑了挑眉,笑了笑道:“无颜宫虽然是冷宫,此前住进来的嫔妃大多死的死,疯的疯。如今,偌大的冷宫之中,便只剩下了沈淑妃和娴夫人两人,倒是确实有些冷清。” 门口的禁卫军见皇后过来,愣了愣,才连忙上前,似是想要拦住皇后。 皇后身边的宫人连忙拿出一块金黄色的令牌道:“瞎了眼了,皇后娘娘这一次可是奉旨前来的,还不赶紧开门。” 云裳突然想起此前暗卫传来的消息,说沈淑妃初初被关进这冷宫的时候,皇后意欲进去奚落沈淑妃一番,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怎么也不让她入内,皇后只得气急败坏地离去。 云裳看了一眼面色有些高傲冷漠的皇后一眼,心中想着,虽然沈淑妃犯了那般大的过错,夏寰宇却仍旧一力维护着沈淑妃,只怕在皇后的心中,便更是点燃了仇恨的种子。 那禁卫军将宫人手中的令牌拿了过来,细细察看了一番,才轻轻颔首,挥了挥手,将冷宫的宫门打了开来。 云裳眉眼一动,带着几分感概地道:“宫中倒真是戒备森严,若是臣妇不曾知晓此处是冷宫,瞧着这么多禁卫军守着,便定然会以为是住着极其重要的人呢。似乎,唯有陛下的太极殿的守卫如这冷宫这般多。” 云裳清楚地瞧见,皇后猛地变了脸色。 门被打了开来,大殿前是一个院子,院子中早已经长满了杂草,一副破败模样。云裳只一眼便瞧见了院中情形,院中放置着一张有些破旧的藤椅,藤椅上躺着一个素衣女子,披散着头发,微微闭着眼。女子旁边站着一个年老的嬷嬷,似是还在说着什么。 似乎是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院子中的人便转过了头来。 那素衣女子的容貌亦是清晰了起来,弯弯的柳叶眉,丹凤眼,面容清丽,肤色有些苍白,只是眼神却仍旧十分有神。 皇后嘴角的笑容在瞧见那女子的时候便泛起了几分冷意,“瞧着这模样,淑妃妹妹在这无颜宫中似乎过得不错啊?” 沈淑妃微微一笑,转过了头去:“尚可,虽然稍稍简陋了一些,不过好在清静,没人打扰。皇后娘娘瞧着,倒是比我这身在冷宫的人,更憔悴了几分呢,与容貌倾城的睿王妃站在一处,便生生被夺取了光彩。啧……”< 第517章 一石二鸟 云裳瞧见皇后搭在宫人手臂上的手轻轻握紧了一些,心中忍不住苦笑,这沈淑妃果真是个不安分的,即便在这种情形之下,亦是不忘记挑拨一番,让皇后对她心存芥蒂。 云裳抬起眼望向一脸淡然的沈淑妃,浅浅一笑道:“这些日子倒是苦了淑妃娘娘了,前几日是万寿节,加上今年因着湘妃娘娘和慧昭仪皆身怀龙嗣的缘故,今年皇后娘娘只能一人操持,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这才耽搁了给淑妃娘娘还有娴夫人送些赏赐的时间。” 云裳这话一出,皇后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图,眉眼间亦是带着几分笑意:“是啊,今年三喜临门,陛下下旨要好生大办,倒是疏忽了淑妃妹妹了。来人,将赏赐送上来。” 云裳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沈淑妃,连眉梢间轻轻的动作亦是尽收眼底。沈淑妃面色一下子便白了好几分,手微微颤了颤,才冷冷一笑道:“倒真是喜事,也难为陛下这种情形下还记得妾身。” 沈淑妃是想要让皇后动怒,意欲告诉皇后,即便湘妃和慧昭仪有孕,夏寰宇却仍旧记得给尚在冷宫中的她赏赐,自是旧情难忘。 显然皇后也不是好相与的,闻言倒是笑了起来,“这倒也怪不得陛下,这两日陛下实在是有些忙碌,若不是裳儿提醒,只怕连本宫也忘记了此事。” 尽管被皇后点了名,云裳亦只是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目光暗自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沈淑妃低下头没有开口,手上的青筋有些突起。 “来了这么一会儿了,怎么不见娴夫人?”皇后抬起眼扫了一圈,眼中带着几分嫌弃,淡淡地道。 沈淑妃仍旧没有抬头,只随口应道:“这两日老是下雨的,娴夫人着了凉,昏昏沉沉的,现下在里面躺着呢。” “哦。”皇后淡淡地挥了挥手中的锦帕,“那便躺着吧,本宫也不进去瞧了,睿王妃也有孕,咱们便先走了吧,免得过了病气。” 云裳连忙应了声,扶着皇后出了无颜宫的门。 待皇后一行出来之后,殿门前的侍卫便连忙挥了挥手:“关门。” 云裳转过头去,便瞧见正缓缓关上的殿门之间,沈淑妃正抬起头来望向她们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笑容带着几分诡异。见云裳转过头来看她,沈淑妃亦只是朝着云裳抬起手来,手轻轻握起,大拇指和食指中指靠在一起。 云裳蹙了蹙眉,连忙转过身跟着皇后身后离开了。 待走出去了很远,皇后才狠狠地跺了跺脚,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地道:“沈淑妃这个贱人,曾经不过便是本宫身边的一条狗,现在学会了咬人,便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云裳低下头没有作声。 皇后转过身来看了云裳一眼,才轻声道:“即便她如今尚在冷宫之中,本宫却也容不下她,你说,本宫应当如何做?” 云裳尚在想着沈淑妃那手势的意思,猛地听皇后这般问,便连忙轻声问道:“不知,齐王殿下可是在锦城之中?” 皇后听云裳这么一问,脚便停了下来,嘴角亦是勾了起来,“你果真是个聪明人。如今齐王自是在锦城的,只是那女人素来对她儿子宠爱非常,她儿子身边的人都是死忠,且武功都不低,想要对她儿子下手,难。” 见云裳神色微动,皇后便紧接着问道:“你既然都说了这样的话了,可有什么法子?” 云裳微微一笑,轻声道:“臣妇如今住在朝霞殿中,亦是听闻了不少关于长公主的事迹,臣妇听闻长公主有一门绝活,那便是模仿旁人的笔迹。这天下之大,定然不只长公主有这样的本事的,皇后娘娘可有法子寻到这样的能人异士?” 皇后扫了云裳一眼,才淡淡地应道:“自是有的,不过本宫倒是很好奇,你找这样的人有何用?” “臣妇听闻过一个故事,蜀国末期,恰逢乱世,当年曾经有一块突然出现的石碑,上面刻着夏国元帝的生辰八字,下面写着天命所归。便是因此,百姓便认定了夏国元帝是真正天命所归之人,拥立他为帝,因此才有了夏国。”云裳徐徐道来,“臣妇让皇后娘娘寻一位能人异士来,便是想要他也帮忙刻这么一个石碑,上面写上齐王殿下的生辰八字,而后写上天命所归即可。” 皇后目光灼灼地望向云裳,眉头轻轻蹙起,“这岂不是在帮齐王?夏国百姓信奉鬼神之力,这样一来,只怕百姓都会一心向着齐王了。”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只是泛着淡淡的冷意:“元帝能够借势登基,是因为他所处时代,恰逢乱世。可是如今陛下正壮年,身子硬朗,且是个明君,皇后娘娘觉着,若是这样的石碑一出现,陛下会作何反应?” 皇后沉吟了良久,才猛地笑了起来:“好,睿王妃果真聪颖过人。只是本宫倒是有些不明白,若只是一个石碑,谁都能够刻,为何非要找能够仿人笔迹之人?” “若是这石碑上的字迹,是沈淑妃娘娘的字迹,皇后娘娘以为,陛下又当如何?”云裳理了理自己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衣袖,声音仍旧十分柔和。 皇后更是抚掌笑了起来:“这一石二鸟之计,果真是妙极。” 云裳亦是低下头浅浅笑着,皇后看了眼远处缓缓走来的人,笑了笑道:“你殿里的宫人来寻你了,想必是有什么事吧,你便先退下吧。” 云裳转过头,瞧见彩衣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轻声应了声,朝着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便带着宫人离开了。 “王妃。”彩衣走到云裳身旁,目光落在远处皇后的背影之上,才轻声道:“内侍监的齐公公来了。” 齐瑞海,他又来作何?云裳眉心微蹙,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朝霞殿走去。 彩衣跟在云裳身后,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奴婢方才瞧着皇后娘娘似乎十分开怀的模样,倒是极为难得,皇后娘娘除了面对陛下的时候,其余时候几乎不怎么笑的。” 云裳听彩衣这般说,心中泛起一抹冷笑,淡淡地应道:“方才去无颜宫瞧了沈淑妃娘娘,瞧着淑妃娘娘虽然清减了一些,不过精气神倒是极好的,皇后娘娘自是十分高兴的。” 云裳这么一说,彩衣便轻声应了一声,不再开口了。 齐瑞海似乎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云裳远远地便瞧见他神情之间略显有些不耐烦。云裳笑了笑,便踏进了殿中。 “不知道齐公公今日来寻本王妃所为何事啊?本王妃的丫鬟,齐公公可寻到了?”云裳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淡淡地望向齐瑞海。 齐瑞海已经转换了神情,带着几分殷勤的笑容,笑容中参杂着几分无奈:“下官实在是忏愧,浅酌姑娘如今尚没有消息。” 云裳闻言便蹙了眉头,眼中带着几分不悦之色:“本王妃带入宫的统共不过两个丫鬟而已,如今一个还不见了踪影。内侍监统管着这宫中上万名的宫人,却连一个丫鬟都找不着,实在是叫本王妃开了眼界了。” 齐瑞海被云裳训斥了一番,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呐呐地笑着道:“王妃恕罪,是下官的错,下官定然加派人手全面搜查。” 云裳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望向齐瑞海:“不知齐公公今儿个来找本王妃,是为了什么?” 齐瑞海被云裳这么一问竟是愣住了,呆了一呆,才连忙道:“倒也没什么要紧事,便是路过朝霞殿,顺便进来问一问王妃,最近朝霞殿中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云裳抬起眼来打量了齐瑞海一眼,才冷冷地笑了一笑:“本王妃的丫鬟不见了?算不算异常?” 齐瑞海面上满是尴尬,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裳便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索性不再理会齐瑞海,径直入了内殿。 彩衣亦是跟着走了进来,轻声对着云裳道:“王妃不应当这般让齐公公难堪的,这宫中,像内侍监和内务府这样的地方,看起来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是却是最为得罪不起的。” 云裳没有说话,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心中自是对齐瑞海的来意十分清楚,这么大半日了尚未有浅酌的消息,他自是来询问她的。云裳入玲珑宫门的时候,瞧见外面站着几个穿着内侍监以上的内侍,那齐瑞海,极有可能是想要搜搜这朝霞殿的。 既然猜到了他的来意,她自是必须要先发制人的。她好歹也是一个王妃,且如今寄住在宫中,许多人都在观望。若是她稍显出几分弱势来,便定然要被他人踩在脚下的。 琴依取了茶壶出了内殿,彩衣见云裳没有理会她,倒也不再提起齐瑞海之事,只轻声道:“王妃娘娘可是要小憩一会儿,奴婢将被子给你取来。” 云裳轻轻颔首,随手拿起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彩衣取了被子来,云裳便挥了挥手让她退了出去,待琴依煮了茶水来,云裳喝了会儿茶,便轻声道:“我先睡会儿,一个时辰后叫醒我吧。”< 第518章 抽丝剥茧 琴依应了一声,便索性从一旁的隔间之中取了绣花撑子来,彩衣在一旁看着,轻声笑着道:“琴依姐姐还要绣花呀?这绣的是什么?” 琴依看了看手中的绣花撑子,笑眯眯地应道:“趁着王妃睡觉,给王妃腹中的孩子绣一些小肚兜小鞋子什么的。” 彩衣闻言,亦是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琴依拿着绣花撑子进了内殿,见窗户还开着,看了眼窗下软榻上的云裳,害怕云裳吹了风着凉,便连忙走到窗边,将窗子拉了过来,却瞧见彩衣出了殿门,往殿外走去。 似是察觉到有目光望着她,彩衣转过了头,朝着寝殿这边望了过来,琴依连忙矮下身子,只微微抬起头朝着外面望去。彩衣已经回过了头,出了殿门。琴依这才站起身来,将窗户拉上了。 “王妃,彩衣走了。”琴依轻声道。 原本躺在榻上紧闭着双眼的云裳这才缓缓睁开了眼来,冷冷笑了笑:“可派了人跟着了?” 琴依轻轻颔首,从袖中取了张锦帕递给了云裳:“这是暗卫从宫外传来的消息,彩衣和那齐瑞海的资料,还有那项文项福的,都在这上面了。” 云裳结果那锦帕来展了开,锦帕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云裳细细看了许久,才将手中锦帕猛地一扔,那锦帕便落在了炭盆上,炭盆上猛地窜起一道火光,不一会儿,那锦帕便不见了踪影。 云裳靠在软榻上,缓缓合上了眼,嘴里喃喃地道:“原来,如此。” 琴依见她神情有些疲累,再听她这么一说,便愣了愣,连忙轻声道:“王妃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云裳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冷漠:“何止是有了线索,关于刘更衣一事的一切,我都明白了。” 琴依微微一愣,望向云裳,“包括浅酌的踪迹?” 云裳点了点头,“包括浅酌的踪迹。” 琴依想要问云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见云裳面上满是疲惫,便只得静静地站在一旁,为云裳倒了一杯茶。 云裳端起茶杯来,轻轻啜了一口,许久,才缓缓开了口:“刘更衣,是彩衣主使,项文和项福一同杀了的。” 琴依愣了愣,饶是云裳早在第二日便怀疑上了彩衣,并且命人盯上了彩衣,琴依也不曾觉着,彩衣便是凶手,只想着,彩衣此前在太极殿中侍候,突然被调遣到了这朝霞殿中,自是心中不高兴的。且彩衣虽然瞧着有些拿鼻孔看人的模样,对云裳尚且算得上是恭敬的。 而且,彩衣毕竟是夏寰宇身边侍候的,琴依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她竟会这般陷害浅酌,陷害云裳。 想着云裳是在看了那份锦帕上的内容才断定了彩衣是凶手,琴依便有些明白了过来:“可是那彩衣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云裳轻轻颔首:“彩衣是晋城人,九年前进宫的,是被锦城太守推荐,选取秀女的,那一年,晋城一共有三人入选。一个名字叫苏浅眉,一个名字叫何雅奴,而彩衣,原来入宫之前,叫苏彩怡。” 在瞧见这三个名字的时候,云裳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我刚到夏国不久,千灵公主有一次中了毒,凶手想要嫁祸于我,后来我以我的血救了千灵,并帮云贵妃和陛下找到了凶手,凶手是宫中的眉贵人,眉贵人身边有个宫人叫雅奴,眉贵人事情败露,被陛下打入了冷宫,雅奴知晓眉贵人入了冷宫之后,便自缢身亡。”云裳淡淡地将之前发生的那事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琴依听云裳这般一说,便知晓了其中关系:“那眉贵人便是苏浅眉?雅奴便是何雅奴?眉贵人与彩衣都姓苏,可是有什么关系?” 云裳赞赏地望了琴依一眼,笑了笑道:“我亦是方才从那锦帕上才知晓,原来,彩衣竟然是眉贵人的表妹,且两人从小关系便是不错的,眉贵人家世比彩衣好,才被封为贵人,彩衣只被选为宫女。后来还是因着眉贵人的帮衬,才让彩衣在陛下跟前寻了个位置。” “那眉贵人不是只被打入了冷宫了吗?”琴依急忙问道。 云裳顿了顿,方才想起先前在无颜宫前,皇后的话。 “无颜宫虽然是冷宫,此前住进来的嫔妃大多死的死,疯的疯。如今,偌大的冷宫之中,便只剩下了沈淑妃和娴夫人两人,倒是确实有些冷清。” 云裳轻轻叹了口气,“那眉贵人,应当,已经没了。” 只怕便是因为眉贵人没了,才让彩衣记恨上了自己。这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云裳入了宫,而彩衣阴错阳差,成了她殿中的管事宫女,才让她有了这一次报仇的机会。 只是,若是彩衣想要报仇,针对的人应当是她才对,那时候浅酌尚不在她身边。彩衣为何选了浅酌下手,又是否还有后招? “那项文和项福又是怎么回事?”琴依轻声道。 云裳缓缓勾了勾嘴角,“上一次,彩衣从内侍监拿回来的项文项福的资料,应当是她重新改过的。出生年月和出生地皆是有所更改,项文和项福亦是生在晋城的,只是五六岁的时候,因着父亲发了一笔财,搬到了锦城之中,后来倒也确实是因为他们父亲欠上了赌债,无力还钱,才将两个儿子卖了的。” 云裳的手轻轻抚摸着茶杯的杯壁,嘴角带着一抹淡淡地笑容:“我想,彩衣恐怕以为我早已忘记了眉贵人这个人,却害怕我查到她与项文和项福小时候是老乡,生了怀疑,才费尽心思,将那两人的出生地更改了。恐怕彩衣与他们二人,亦是自小便是认识的。” 云裳在心中理了一理,觉着刘更衣的事情应当是这样子的。 眉贵人去了之后,彩衣一直心中记着是云裳将眉贵人送入了冷宫,便将云裳作为了仇人。彩衣虽然成了云裳的身边人,却一直苦寻不到机会对云裳下手。 那日在烟翠湖边的落霞亭外,浅酌与刘更衣发生了争执,云裳命彩衣打了刘更衣一巴掌,后来因着湘妃的突然造访,便留下了彩衣处理后续,自己先带着浅酌和琴依一同,与湘妃回了朝霞殿。 彩衣便知晓,机会来了。 她便将刘更衣带回了明粹宫东偏殿之中,专程命项文和项福二人看守。她本意应当是想要对云裳下手的,那日她来禀报的时候,目光一直在殿中打转。只是云裳身边一直有琴依和浅酌轮流侍候着,她没有机会下手。 夜里,她只怕应当是让项文和项福假意离开,而后寻了借口,让刘更衣与她一同到了烟翠湖边。趁着刘更衣不备,他们三人一同将刘更衣的头按在了水中,刘更衣挣扎之下,彩衣便顺势将白日里从落霞亭外捡到的浅酌的衣裳碎片儿塞到了刘更衣的手中。刘更衣溺死,他们便将刘更衣的尸首扔进了烟翠湖中。 琴依轻轻颔首:“刘更衣之死倒是很好解释,可是浅酌又是如何从内侍监的牢中不见了的呢?” “这也不难。”云裳轻声道。 彩衣在宫中已经九年,且又是太极殿中侍候的,都是各宫各院巴结的对象,认识几个内侍监中的人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那日彩衣出了内侍监后,显得心情有些低落,云裳曾经问过她,她说是因为她认识的人亦是在那死去的几个狱卒之中。 若是彩衣还有项文项福借着她的名义,说想要去给浅酌送些东西,只怕想要入内侍监的牢房之中并非什么难事。 且夜里值守的人本就不多,亦是下手的好机会。 那日从内侍监的牢狱之中回来,云裳便一直在想两个疑问。 一是,那四个狱卒,两个的伤口在前,两个伤口在后,且周围并没有打斗痕迹,要如何才能做到这般模样? 云裳想了许久,才想明白了过来。这说明凶手应当至少是两个人,且都和狱卒至少是认识的,四个狱卒正在巡视牢房,那时候,凶手应当是一同在的,且应当是走在中间,趁着说话的机会,两人一同转身,将走在后面的两个狱卒一击毙命。而后又极快地转过身,从背后将走在最前面的两人杀了。 第二个疑问,便是那锁。云裳那日虽然只看了一眼,却发现,那锁虽然是被利刃砍断了,只是锁却是打开着的。既然锁是打开的,又为何要将它劈开呢? 云裳想着,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借着云裳的名义来的,本就从狱卒那里拿了钥匙,是想要去探望浅酌的。后来打开了门,才想起,若是这样将浅酌带走,只怕会引起旁人怀疑,便又将那锁砍了开来。 那日夜里正下着雨,倒是帮了他们一把,将所有痕迹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浅酌应当在何处呢?”琴依连忙问道。 云裳抬起眼来笑了笑,“我倒是知晓一个地方,定然没有守卫,且即便是内侍监的人也多半会忽略掉那处,可是对彩衣确实一个特殊存在的地方。” 云裳眼中骤然盛放出一抹光芒,眼中带着几分思量:“那便是,云贵妃的云栖宫。”< 第519章 谋 琴依微微一愣,云裳笑了笑,便接着道:“自夏寰宇在云栖宫中出事之后,云栖宫先是被封了起来,后来解了封,可是,那宫中死过那么多人,自然没人愿意去,便也闲置了下来。且云栖宫虽然那时候是云贵妃的宫殿,可云栖宫却算得上是离太极殿极远的了,如今十分冷清。况且那日眉贵人便是在云栖宫中出的事,对彩衣来说也是一处特殊的存在。” “那我们现在便去云栖宫中将浅酌救出来吧。”琴依闻言,便连忙站起身来。 云裳见状,才拉住琴依的手,“不急。先命暗卫去云栖宫中看看是否如我所料,一则避免我猜错了却打草惊蛇,即便是猜对了,我们找到了浅酌,却也无法证明是彩衣下的手。二则,既然是为眉贵人报仇,目标便定然不会是浅酌,我倒是想瞧瞧这彩衣究竟意欲何为。” 琴依面色有些犹豫,虽然云裳说得这般胸有成竹,她自然也相信云裳有这样的能力。可是这终究不是在宁国,甚至不是在睿王府中,且王爷尚且不在,浅酌也不在,万一出了事,连个能够护着王妃的人都没有。 云裳瞧着琴依的面色,便明白她心中的担忧。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拉着琴依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云裳才笑着道:“许是因着这两年的时间,我被王爷护得太好了。因而许多人都忘了,我不是娇弱的人,且我亦是有武功的呀。此前在宁国的时候,也是斗得了皇后,上得了战场的人吧。” 琴依被云裳逗得笑出了声,轻轻叹了口气道:“王妃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无论王妃如何决定,奴婢都跟着王妃便是。” “好,就知道琴依对我最好了。”云裳拉着琴依的胳膊撒娇,顿了顿才收敛了神色,压低了声音道:“你帮我想法子传信出宫,命宫外的暗卫今儿个夜里尽数守在齐王下榻的府邸之外,若有异动,便尽管下手。冷宫之外的暗桩全部撤回,一个不留。” 琴依见云裳面色严肃,便连忙颔首,稍稍思量了片刻,才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靠在软榻上,轻声道:“先前陪皇后一同去了冷宫,我瞧着沈淑妃的神色,她应当知晓宁浅怀孕之事,此前皇后提起宁浅怀孕的时候,她的眼中是没有丝毫惊讶的,不过瞧模样,她应当不知晓王爷失踪之事,想必和外面也有几日未曾联系了。今儿个我们去探望了,她今日夜里极有可能会传信出去。” 云裳眉头轻蹙,手轻轻敲了敲软塌边,待琴依应了声之后,才又接着道:“而且,先前我们去冷宫的时候,不曾见到娴夫人。虽然沈淑妃说娴夫人着了凉,在屋中休养,可是我却直觉觉着,沈淑妃说了谎。她跟在皇后身边那么多年,对皇后亦是十分了解,自是知道皇后这人因着自己从小便是太尉之女,后来一路顺遂坐上了后位,娇生惯养,瞧见冷宫院子中的杂草的时候,皇后便毫不掩饰眼中的嫌恶,更别说进内殿探望生病的娴夫人了。” 琴依有些诧异:“很早之前王妃应当便派了人盯着冷宫的,娴夫人不像是有武功的模样,若是娴夫人不见了,外面的暗卫不应当丝毫未觉啊?” 云裳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道:“我一直觉着,那无颜宫中只怕有些蹊跷,这段时日我早已经加强了在无颜宫附近的看守,可是沈淑妃却仍旧能够获得消息,我相信暗卫的本事,所以我觉着,那无颜宫中定有蹊跷。沈淑妃最在意之人,便是齐王,如今齐王在锦城,沈淑妃定是要想法子去瞧一瞧的,加上今儿个我与皇后的一番刺激,应当便在今晚。与其在冷宫外一无所获,倒是不如到齐王身边去,守株待兔。那无颜宫,我亦是得想法子亲自去瞧上一瞧。” 两人又说了些话,云裳便有些困顿,便躺在软榻上睡了起来。 待彩衣回来的时候,云裳尚未醒来,彩衣走到琴依身边,低下头看了看琴依的绣花撑子,笑着道:“琴依姑姑这绣的何物啊?” 琴依眉目不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才弯了弯嘴角,笑了起来,声音极轻:“不知晓王妃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我便准备都绣一些,这是给小郡主绣的,蝴蝶的,做肚兜。” 彩衣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软榻上的绝色女子身上,盯着看了半晌,才收回了目光:“琴依姑姑能够跟在王妃身边倒是好福分的,王妃倒是与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此前听其它宫人说王妃在战场上亦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人,我未见到王妃之前,还以为王妃十分凶悍呢,却不想竟是这般温柔的人。” 琴依抬起眼来笑着看了彩衣一眼,便笑了起来:“是啊,能够跟在王妃身边,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琴依说完,又低下了头,绣了几针,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彩衣是哪里人啊?自小便入宫了吗?” 彩衣听琴依这般问,又看了眼睡着的云裳,才轻声应道:“我是晋城人,不过不是从小便入宫的,我十七岁才入宫,原本是入宫参加选秀的,初选过了,二选没过,便留在宫里当宫女。” “啊……原来你竟还是秀女吗?可是我瞧着你品貌不差呀,比后宫中好些个不曾见过的嫔妃都好上几分,为何会落选呢?”琴依面上带着几分惋惜,望向彩衣。 彩衣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我哪有姑姑说的这般好,落选,多半是因为我家世不太好吧,我父亲不过是个县令而已,况且我还是庶女,且那时候入宫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年岁也有些大了,落选也是意料之中的。” 琴依轻轻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绣着花。 彩衣亦是有些好奇琴依,便也开口问道:“琴依姑姑又是怎么到王妃身边的呢?” 琴依笑了笑道:“唔,是在宁国的时候,那时候王妃才八岁,还是宁国的小公主,被奸人所害,宫殿烧了起来,皇上大怒,便将王妃宫中的下人都处置了。而后王妃要选新的侍候的宫人,我运气好,便被王妃选中了。” “那姑姑跟了王妃快十年了吧?”彩衣有些诧异。 “是啊,一晃眼便快十年了。我初次见到王妃的时候,还不到我的胸前呢,如今王妃都要做娘亲了,这时间过得真快。” 两人说了会儿话,软榻上的云裳嘤咛了一声,睫毛微微颤抖着。 琴依见状便知晓云裳快醒了,连忙将绣花撑子放到一旁,走到软塌边轻声道:“王妃可醒了?” 云裳蹙了蹙眉,半晌才睁开了眼,复又闭上了,“什么时辰了?” 琴依连忙应道:“快到酉时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含糊,“先前我太困了,倒是忘了,此前在宫中碰见了明粹宫主殿的熙嫔,她说她身旁的一个宫女在刘更衣出事的那天晚上瞧见了一些东西,让我得空了去明粹宫主殿坐上一坐。你扶我起身吧……” 云裳睁开了眼,便瞧见彩衣眼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慌乱,琴依只微微一顿,便明白过来了,云裳只怕是在开始布局了。 “是。”琴依弯下腰扶着云裳站起身来,带着云裳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为云裳将睡乱了的头发打散了开来,又重新挽了一个堕马髻。 云裳的目光望向铜镜之中,彩衣似是有些恍惚的模样,云裳便微微勾了勾嘴角,轻声唤道:“湘妃娘娘似乎也很喜欢桂花糕,这段时日,我在宫中倒也承蒙湘妃娘娘诸多照顾,彩衣你去命厨房做一些桂花糕,待会儿给湘妃娘娘送过去吧。” 许是听到云裳唤她的名字,彩衣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命小厨房中的人准备。”说着便走了出去。 待彩衣再次回到屋中的时候,云裳已经收拾妥当。 云裳站起身来,便吩咐着琴依道:“你随我一同去明粹宫吧。” 琴依轻轻颔首,便扶着云裳欲出门,云裳走到门口,才似是想起什么,转过身对着彩衣道:“今儿个陛下应当是要在湘竹殿中用膳的,你早些准备好,赶在晚膳前送过去,让陛下也尝尝。” 云裳清楚地瞧见彩衣身子猛地一颤,面色变得白了几分。云裳心中冷笑了一声,不等彩衣回答,便与琴依一同走出了寝殿。 出了玲珑宫,琴依才轻声道:“王妃是害怕彩衣暗中跟踪我们吧?” 云裳轻轻颔首,“若是我的推断没有错,那日彩衣对刘更衣下手,准备的应当并不充分。我说明粹宫中有人瞧见了什么,她自然便会慌乱。俗话说得好,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呢,我倒是想要瞧瞧,她会如何处置?” 实则云裳与那熙嫔并不熟悉,她去明粹宫中也不过打着路过的旗号,与那熙嫔聊了聊衣服首饰,不过却也呆足了半个时辰才出了明粹宫的门。 回到朝霞殿中,彩衣尚未回来,云裳与琴依一同进了内殿,琴依瞧着窗边放着的一个花瓶,眉眼一动,便走到花瓶边,将花瓶挪了开去,下面压着一封书信。< 第520章 刺客 琴依拿出那书信,便递给了云裳,云裳展开来瞧了,沉默了一会儿,便将书信扔入炭盆之中烧掉了。 “可是有什么消息了?”琴依见状,连忙问道。 云裳面上神情有些奇怪,似是带着几分欣慰,却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半晌,才轻声道:“是王菀之的消息,说边关密报七王爷与苏如海带兵到了灵溪城外了。” 琴依一愣,这似乎与王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云裳却又接着道,“夏寰宇号称的五十万大军,七王爷与苏如海带到灵溪城外的,唯有十五万人。” “嗯?”琴依仍旧有些没有明白,愣愣地望着云裳。 云裳抬起眼,望向那炭盆子中隐隐约约地火光,眼中亦是有一团火焰在跳跃着,半晌,云裳才轻声道:“一般两军交战,会虚报一些士兵数量,比如明明只有八十万,却自称有百万雄师,是为了威慑敌人所用。但是却也不能相差太远,军中的敌方探子是不会少的,若是相差太远,被敌军发现,便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了。” 云裳突然翘起了嘴角,似乎非常愉悦的模样:“因此,夏寰宇既然敢吼出有五十万大军,至少都应当有三十五万到四十万人,而绝对不会是十五万人。哪怕是三十五万人,那剩余的二十万人有在何处?由谁带领?” 云裳面上笑容刚一现,却又突然隐去,快得让琴依亦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琴依连忙道,话音刚落,却发现云裳的身子亦是有些轻颤,眼中通红。 “王妃,你这是怎么了?可不要吓奴婢啊?”琴依亦是有些慌了。 云裳抬起手猛地抓住琴依,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我知晓了。” “什么?”琴依愣了愣,眼中满是迷茫。 云裳咬了咬唇,抓住琴依的手突然便松了,猛地垂了下去:“我知晓了,究竟是谁对华国公下了毒,又是谁带走了柳吟风,后来,是谁屠杀了睿王府,将王爷带走了。” 琴依一愣,不曾想云裳说的是此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诧:“是谁?” 云裳张了张嘴,正欲出声,却听见了外殿传来的脚步声。云裳一愣,便连忙收回了手,装作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靠在软榻上轻轻阖上眼,将自己的情绪缓缓平复了下来。 “王妃,桂花糕已经送过去了。”彩衣的声音传来,温和谦恭。 云裳点了点头,淡淡地应着:“好。送过去了就好。陛下可在湘竹殿中?”说完,便缓缓睁开了眼,方才汹涌的情绪已经被云裳掩盖在了平静地目光之下,不见了踪迹。 彩衣轻轻颔首,笑着道:“陛下听闻是王妃命人送过去的,便笑着夸了一通,说这桂花糕他在宁国的时候在玉满楼中吃过一回,倒确实是难得的美味。而后便于湘妃娘娘一同,一人吃了一些。湘妃娘娘吃了两个,陛下吃了一个。” “好,陛下喜欢就好。”云裳瞧着有些恹恹地,似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彩衣打量了一下云裳和琴依两人的神色,便笑着道:“王妃怎么去明粹宫中一趟,倒显得没精打采了一样?那明粹宫中的宫人可是瞧见了什么?” 云裳垂下眼,声音低低地:“宫人说晚上有些暗,她亦是没看太清楚,只瞧见一个女子在与项文和项福二人说话。后来她没有注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次瞧见的时候,就瞧见项文和项福不见了踪影,刘更衣随着那个女子一同出了东偏殿。” 彩衣笼在袖中的手轻颤了一下,才又连忙追问道:“竟有此事,那宫人可瞧见了那女子的模样?” 云裳听彩衣这般问,便抬起眼来望向彩衣,似是在暗中打量,半晌之后,才淡淡地道:“离得有些远,看得不甚清楚。只是那宫人说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她若是再瞧见定然能够认出,我待会儿便派人与齐瑞海说上一说,让他带着那宫人在宫中四处走动走动,瞧瞧可能有什么收获。这宫中宫人不少,不过要真下定了决心找,便应当能够找到。宫中好些人都觉着是我,便让齐瑞海命那宫人从我身边找起吧。只是可惜浅酌还没找到,不然倒也能够帮她洗脱冤屈。” 彩衣听着云裳的话,半晌没有开口,许久才笑了笑附和着道:“是啊,若是浅酌在便好了。” 云裳用了晚膳,早早地便准备歇了,琴依侍候着云裳躺倒了床上,云裳沉吟了片刻,方才对着彩衣道:“你既然被刘总管派到了这里,如今浅酌也不在,我便将你当信任的人,今日夜里,你便在寝殿值夜吧。” 彩衣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错愕,便连忙低下了头,轻声应道:“是。” 琴依亦是一愣,正欲开口,云裳却已经抬起头来望向了她:“琴依你与彩衣说说有什么注意的事情吧,若是老是就你一个人值夜,你身子也受不住的。” 琴依听云裳这般说了,便轻轻颔首,与彩衣一一吩咐了。彩衣亦是仔细听了,便先将床上的床幔放了下来,又从隔间中抱了一床被子走到软榻上铺开。 琴依点了点头,放轻了声音,“那我便先出去了,你留心些。” 彩衣连忙应了声。琴依便将四处的灯都吹熄了,只留下了一盏最暗的灯,便退了出去。 彩衣在软榻上躺了下来,目光望着那尚且留着的那盏宫灯,沉默了良久,嘴角才勾起一抹笑来,将被子拉了起来,盖住自己的身子,也将眼中的恨意盖住了。 夜色渐深,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四周一片寂静,云裳有些迷糊的声音从床幔之后传了过来,“怎么又下雨了?倒真是个坏透了的天气。” 彩衣愣了愣,才轻声应道:“是啊,不过还好是在夜里,希望明儿个白天不要下雨,不然出门便有些麻烦了。” 云裳轻轻哼了哼,轻声道:“便是因为在夜里,才坏透了。” 因着声音太小的缘故,彩衣未能听清楚云裳的话,彩衣愣了愣,终究没有开口询问,半晌之后,云裳的呼吸声便渐渐轻了下去。 雨渐渐地下大了,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屋子照得透亮,而后便有一道惊雷猛地劈了下来。彩衣一直紧闭着眼,身子却在微微地轻颤着,却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侧耳细听着屋里云裳和偏房中琴依的呼吸声,呼吸声极轻极其均匀。 彩衣细细听了半晌,窗外的雷雨也渐渐地小了一些,彩衣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抬起手来将放在枕下的发簪握在了手中,悄然起了身,连鞋子也没有穿,便走在床幔前站了半晌,床幔后传出来的呼吸声一直都十分地舒缓。彩衣抬起一只手,将床幔掀了起来,另一只手藏在了身后,手笼在袖中,紧握着袖中的发簪。 床幔被掀了开来,彩衣瞧见云裳平躺着睡在床上,眉头微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的模样,彩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握紧了手中的发簪,四下打量了一下,才将藏在身后的手缓缓伸了出来,抬起手便猛地落下,尖利的发簪往床上之人的胸前刺去。 便在那发簪离云裳不过两寸的位置,床上原本紧闭着双眼睡得沉沉的云裳便猛地睁开了眼,快速地伸手抓住了彩衣拿着发簪的手。彩衣一惊,便欲作拼死一搏,死命地想要将发簪往下扎去,却发现手被紧紧抓住了,手臂有些酸麻,竟是动也不能动。 彩衣眼中这才闪过一抹惊恐,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得大大地望着云裳:“你竟然会武功?” 云裳冷笑了一声,“本王妃可从未说过,我不会武功。”云裳说着,便抬起脚猛地一踹,踹中彩衣的肚子,彩衣吃痛,弯下腰来,手中的簪子落到了被子上。 隔间的琴依听见了动静,便连忙披了一件外裳,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入寝殿便瞧着这番情形,琴依亦是一愣,便将目光望向云裳。 “琴依,你过来。”云裳面色淡然,转过眼吩咐着琴依道。 琴依连忙点了点头,走到云裳身边,云裳便抬起手,从彩衣的脖颈之处劈了下去,彩衣瞪大了眼,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云裳抬起头对着琴依道:“待会儿我离开之后,你便大喊有刺客,将侍卫招来,侍卫若是问你,我去了何处,你便说,这刺客尚有同党,我在制服了她之后,便去追她的同党去了。” 琴依有些不解:“可是方才我只看见了彩衣啊?” 云裳笑了笑:“你便照我吩咐的说便是了。” 琴依闻言,连忙颔首,云裳便站起身来,从一旁拿了一件外袍,便将那外袍披在身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便欲出去。 “王妃,外面还在下着雨呢,你多穿些……”琴依便欲跑去给云裳拿衣裳。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见过半夜起床追刺客的人有穿戴整齐的吗?”说着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过了半晌,琴依才扬声大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外面雷雨声都已经小了许多了,琴依这一声叫声在寂静的夜里便显得格外地清晰。凌乱地脚步声在朝霞殿中响了起来……< 第521章 刺客去向 侍卫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便瞧见屋中只有琴依和昏迷在地的彩衣,面色顿时变得铁青了起来:“王妃被刺客带走了?” 琴依知晓他们定然是误会了,便连忙指着地上的彩衣道:“刺客是她,方才她同其它两个刺客一起行刺睿王妃,睿王妃将彩衣击晕在地,那两个刺客不敌,便夺窗而逃,王妃冒雨追去了。你们留两个人来将她押下去,其余人都赶紧去追啊,外面这么大雨,王妃还身怀有孕,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负不起责。” 为首的侍卫有些惊诧:“可是,这不是殿中侍候的彩衣姑娘吗?怎么变成了刺客?且我们方才都在外面巡逻,并未瞧见有刺客啊。” “王妃不见了你们瞧见了吗?快去追啊!”琴依面色有些不好,声音亦是拔高了几分。 “快快快,你们二人去禀报陛下,你们将她押下去,其余人,跟我走。”那侍卫头子见琴依这般激动,便连忙吩咐着,率先带着人出了寝殿。 留下来的两人将地上的彩衣带走了,琴依一人在殿中来来回回地踱步,面上满是焦虑的神色。暗自懊恼着竟然应了云裳,她身怀有孕,怎么可以这样折腾? 夜色渐沉,雨又开始下得大了一些,离侍卫追出去都已经半个时辰了,却仍旧没有任何的消息,琴依心中的不安一点一点地重了起来。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琴依心中一喜,连忙出了内殿,却瞧见从门外匆匆进来的人,是夏寰宇。 “奴婢拜见陛下,陛下金安。”琴依连忙行礼。 夏寰宇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望向琴依,急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那来禀报的侍卫也说得不清不楚的,究竟出了什么事?睿王妃呢?” 琴依连忙道:“启禀陛下,是刘总管分派下来侍候王妃的那宫女彩衣,她联合了外人,意欲行刺王妃。行刺未成,被王妃抓住了,彩衣被王妃当场打晕了,其余两人夺窗而逃,王妃便追了出去,侍卫已经去追去了,现下还没有消息。” “胡闹。”夏寰宇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她身怀有孕,还是个妇人,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她追什么追?” 琴依连忙伏在地上,噤若寒蝉。 “刘文安,命禁卫军带人去搜,哪怕是将宫中翻一遍也要将睿王妃找到,若是找不到人,让守在这朝霞殿的侍卫统领,提头来见。”夏寰宇脸色有些沉。 刘文安脸色亦是有些不好,连忙应了声,退了出去。 夏寰宇坐在椅子上没有再开口,琴依亦是不敢起身。 过了会儿,刘文安又回到了殿中,夏寰宇才又问琴依道:“那彩衣为何要行刺睿王妃?又是如何下的手?” 琴依低声应道:“奴婢不知彩衣为何要行刺王妃,睿王府出事之后,王妃带入宫中的丫鬟便只有奴婢和浅酌两人,前两日刘更衣溺水而亡,内侍监怀疑是浅酌下的手,便将浅酌带走了,后来浅酌在内侍监失踪了。王妃身边唯奴婢一人,有些照顾不过来。” 琴依在宫中侍候了这么些年,便也知晓应当如何禀报:“因着彩衣是在太极殿中侍候过的人,王妃便也十分信任,前两日夜里都是奴婢值夜,今日王妃便说让彩衣在寝殿中侍候,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奴婢亦是听见王妃的声音才入殿的,此前发生了什么实在是有些不明白。” 夏寰宇轻轻颔首,转过眼望向刘文安:“那彩衣什么来历?” 刘文安知晓是自己派到朝霞殿的宫女出了事,亦是有些紧张,闻言便连忙道:“彩衣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九年前选秀的时候入宫的,选秀落了选,便在尚衣局呆过一段时日,三年前调到太极殿的,主要负责太极殿中掌灯。奴才瞧着睿王妃进宫只带了两个侍女,可是那日晚上有些急,来不及让内务府安排,便先从太极殿中调了八个人过来。彩衣算是其中资历比较老的,奴才便让彩衣领个头。” “睿王妃来夏国也不到一年,彩衣既然是九年前入宫的,且这两年一直在太极殿,怎么会行刺睿王妃?”夏寰宇蹙了蹙眉头,“叫人去内侍监将记载着彩衣资料的册子取过来。” 刘文安低声应了声,退出殿中去吩咐了。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是没有消息,夏寰宇亦是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将禁卫军统领找来……” 话还未说完,便瞧见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浑身已然湿透,散乱的发亦是被雨水打湿了,面色隐隐带着几分苍白。 不是云裳是谁。 琴依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抬起眼望向云裳,瞧见她除了狼狈了一些,倒是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心中才稍稍安定了几分。 夏寰宇皱着眉头望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不悦:“睿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云裳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声音仍旧轻轻地:“请陛下容许臣妇先入殿中换身衣裳再来相禀。” 夏寰宇看着云裳这般似落汤鸡的模样,才轻轻颔首道:“去吧。” 云裳便又行了礼,拉起尚且跪在地上的琴依,也顾不得礼仪,便进了内殿。 琴依连忙从箱笼之中取了里里外外的衣裳来为云裳换了,云裳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似乎没有什么声音,云裳才拉着琴依走到了书桌旁,执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陛下说了什么?” 琴依见了,想了想,才接过笔在下面写到:“陛下询问了经过,命禁卫军去寻王妃,还说将宫中翻遍也得找到,若是找不到,便让守在朝霞殿外的侍卫统领提头来见,后来又问了彩衣入宫之中的经历。” 云裳仔细看了琴依的话,沉默了半晌,将“还说将宫中翻遍也得找到,若是找不到,便让守在朝霞殿外的侍卫统领提头来见……”这一句圈了起来,在下面写着:“陛下果真如此说?” 琴依狠狠地点了点头,云裳便又沉默了下来,将纸撕了下来,扔进了炭盆之中。 琴依连忙取了帕子来为云裳擦干了头发,对着尚且湿湿的头发有些为难,“王妃,可要挽个发髻?” 云裳轻轻颔首:“披头散发的,不合礼数。” 琴依便又将头发再擦干了一些,给云裳挽发髻。发髻还未好,外面便又有脚步声响了起来,而后便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启禀陛下,尚未寻到睿王妃的踪迹。” “不必寻了,睿王妃已经回来了。”夏寰宇的声音淡淡地,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琴依只随意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白玉梅花簪子固定住,云裳便站起身来,想了想,又吩咐琴依拿了件氅衣来披了,让琴依自己也披了一件,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外面除了夏寰宇和刘文安之外,尚且站着两个男子,两个皆是戎装,只是盔甲略有些不同,云裳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淡淡地扫过,才走到夏寰宇前面三步远的地方跪了下来:“臣妇方才追着那两个刺客,瞧着他们翻进了一处宫殿之中,臣妇害怕殿中人有危险,却也害怕对方是引蛇入洞的计谋,便急忙先回了来,请陛下派侍卫前去查探。” 夏寰宇看了眼云裳,半晌没有说话,云裳心中轻轻颤了颤,才听见夏寰宇的声音响了起来:“带路吧。” 云裳点了点头,琴依便连忙取了伞来,夏寰宇率先出了殿门,云裳亦连忙跟了上去。 下雨的冬夜,刺骨的凉,琴依连忙为云裳打了伞,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踏入了雨中。带着夏寰宇绕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一处红墙之下,云裳指了指那已经有些斑驳了的红墙轻声道:“方才那两个刺客便从这里翻进去了。” 灯笼的映照之下,夏寰宇的面色有些冷,抬起眼来望向那宫墙。沉默了良久,才道:“这是哪儿?” 刘文安看了看四处的情形,连忙应道:“似乎是无颜宫。” 听见无颜宫三个字,夏寰宇的眼神一瞬间便变得幽深了许多,只一直望着那红色宫墙,沉默了下来。 云裳眼中光芒一闪,连忙带着几分讶异地问道:“无颜宫?那淑妃娘娘与娴夫人不是在这宫中吗?那刺客若是伤了她们这可如何是好?陛下,赶紧命人入内搜一搜吧。” 夏寰宇闻言,眉眼一动,转过了头来望向云裳,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打量和怀疑,云裳心中猛地一颤,亦是不避不闪地望向夏寰宇。 “陛下?”云裳轻声询问着。 夏寰宇才淡淡地道:“应当是睿王妃你看错了或者认错了吧,这后宫之中,这样的红墙不少,也难怪睿王妃会认错。这无颜宫中四处都是禁卫军看守着的,别说是刺客了,未得寡人的允许,连一只苍蝇都莫想要飞进去。” 说完,便又淡淡地道:“回宫吧,将那彩衣好生审问一下。”说完便转身要走。 云裳眉头轻蹙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暗沉,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臣妇记得很清楚,那刺客便是入了这里面,只是臣妇不清楚的是,为何陛下这般包庇纵容沈淑妃,为何要那般纵容七王爷,却唯独对睿王爷这般对待,让睿王府几乎灭了门。”< 第522章 怒与争锋 云裳的话音一落,便见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琴依亦是张大了嘴,抬起眼看了看云裳,又瞧瞧觑了眼夏寰宇喜怒难辨的神色,眼睛瞪得大大的,难掩眼中的诧异之色。 “睿王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寰宇的声音泛着冷,伴着夜风和细雨,让云裳觉着身上的氅衣亦是难以抵御这样的严寒。 云裳咬了咬唇,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之色,声音亦是染了凉薄之意:“臣妇自然知晓,只是臣妇实在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陛下这些问题,为什么?” 夏寰宇许久没有回答,雨淅沥沥地落下的声音,夜风吹动着树叶翻动的声音在原本寂静的夜里响起,只是夏寰宇的周围,却静得连呼吸声都十分清晰。 似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云裳才听见夏寰宇幽然笑了起来:“好,你既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既然想要知晓为什么,那寡人便告诉你为什么。”说完便又扫了云裳一眼,目光中满是冷漠,“回太极殿。” 夏寰宇已经转身离开,云裳转过头望了眼那有些斑驳的红色宫墙,嘴角的笑容亦是带着几分冷意。手被人握了一握,从另一只手中传来了丝丝暖意,云裳转过头望向琴依,琴依笑着低声道:“王妃不用害怕,不管如何,奴婢亦是在王妃身边的。” 原来琴依是以为她害怕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云裳亦是朝着琴依浅浅一笑,淡淡地道:“走吧。” 两人到太极殿的时候,夏寰宇亦是刚刚入了殿。云裳跟在夏寰宇身后,走了进去,便瞧见刘文安将夏寰宇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挂在一旁,又倒了杯茶放到了御桌上。 夏寰宇走到龙椅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声音带着几分不加以掩饰的怒意:“跪下。” 云裳一愣,方反应过来夏寰宇是在与她说话,便连忙跪了下来,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傲然之色。 “方才那些话,是谁与你说的?谁告诉你睿王府之事是寡人做的?”夏寰宇蹙着眉头问道。 云裳笑了起来,“没有谁告诉臣妇,臣妇不过是自己推断的。”云裳抬起头来,不避不闪地望向夏寰宇,见夏寰宇并无开口的打算,才轻声道:“那日事发之时,正是宫中宫宴的时候,臣妇在宫中。因而,臣妇便知晓,幕后之人,定然是熟悉之人。且臣妇并未说起过,那日进了府中之后,臣妇在长廊发现了一个东西,是一条丝带。臣妇时常在宫中走动,只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丝带是陛下身边的内侍装饰在腰间的东西。那时候,臣妇便有些疑惑,府中定然是每日都有人打扫,那日宫中并未来人,为何会出现那种东西?” “所以你便怀疑上了寡人?”夏寰宇眸色淡淡地望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轻蔑之色。 云裳低下头,摇了摇头,笑了笑道:“自是不止,后来在议事殿中,李大人向臣妇展示了在府中发现了另外一样东西,是一块布料,那布料上的暗纹,亦是让臣妇总是觉着在哪里看到过,可是臣妇却一直想不起来,直到那日臣妇从议事殿中出来,碰见了陛下身边的暗卫统领……” 云裳抬起眼望向夏寰宇,眼中带着几分冷漠:“臣妇才发现了,那布料上的花纹,和那暗卫统领盔甲下的衣裳的花纹,一模一样。” 云裳嘴角的笑容亦是有些苍白,“后来许许多多的细节便在臣妇脑中想了起来,首先,臣妇发现,那日睿王府中虽然混乱一片,但是却很少有打斗痕迹,若是真正遇见了刺客,睿王府中的暗卫不少,也定然不是吃素的,不可能没有什么打斗痕迹。”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又接着道:“臣妇还发现,那日夜里呆在府中的人应当是二百二十人左右,死了一百三十七人,且死的,几乎都是此前太子府中的旧人。臣妇最开始以为,是王爷发现了刺客,让他们撤离了。可是后来臣妇细细想来,却觉着有些不对劲,刺客行刺多是突袭而来,可是一同消失不见的,除了暗卫,还有厨娘,丫鬟,甚至院中打扫的下人。若真是刺客,哪有时间让这些人全都避开?” “唯一的可能,便是王爷知晓那幕后主使人是谁,刻意先避了开去,也可能是幕后之人害怕王爷生气,纵容王爷将这些人平安带走了。以臣妇对王爷的了解,能让王爷这般做的人,实在是不多的,甚至臣妇可以肯定,唯有两种可能,一则是陛下你,一则是华国公。结合前前后后发现了一些事情,便让臣妇知晓了,定然是陛下所为。”云裳声音愈发的平静了起来。 “呵……”夏寰宇轻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却让人从心中觉着有些冷,“你果真是个聪明的人,不过这么几处,便让你怀疑上了寡人。”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绚烂之色,“臣妇不仅知晓睿王府之事是陛下所为,还知晓陛下为何要这般做了。” 稍稍顿了顿,云裳便又开了口:“臣妇听闻,夜郎国发难,陛下下旨七王爷和苏如海将军带兵前往灵溪城,当时陛下对外宣称的,是五十万大军。可是臣妇昨儿个接到了消息,说灵溪城外集聚的士兵,顶多不到二十万人。臣妇亦是上过战场的人,自然知晓战场虚虚实实,可是更知道,即便是报了虚数以威慑敌军,差距也不会如此大。” “陛下是想要让王爷带兵从苍南城奇袭,破掉夜郎国防线,直奔夜郎国而去,顺便解除灵溪的危机吧。且陛下生怕王爷不同意,竟然趁着臣妇尚未回过神来,便将臣妇接入了宫中。臣妇稀里糊涂地,竟是做了陛下威胁王爷的人质。”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夏寰宇,眼中带着几分毫不掩饰地不悦,“陛下这一招瞒天过海确实用的极好,可是却也不能这般草菅人命!” 夏寰宇听闻云裳这般厉声指责着,却幽然笑了起来:“今日你给寡人安的罪名倒是不少,草菅人命,犯下睿王府的血案,以你做人质威胁睿王,偏宠沈淑妃,偏宠七王。寡人虽然不知道,这些消息你都是怎么打听到的,不过,前面三条寡人倒是听明白了,后面这一条,却不知晓又是如何来的?” 云裳冷笑了一声,望向夏寰宇,“沈淑妃犯下那般大的重罪,陛下却只将她打入冷宫,且以重重守卫相护,这不是偏宠?沈淑妃与娴夫人一同与七王爷私相授受,且那无颜宫中有猫腻,今日夜里沈淑妃和娴夫人都定然不在无颜宫中,可是陛下却在听到刺客进了无颜宫之后,组织臣妇让人进去搜查,这便说明陛下是知晓的?知道却仍旧纵容,这莫非不是偏宠?” 云裳见夏寰宇嘴角竟还带着笑容,听得认真,心中一股怒火窜了起来,便又接着道:“至于七王爷,七王爷勾结仓觉青肃勾结李静言一同利用华镜公主杀了太子,陛下不知道?装病私自与朝中官员结党营私,陛下不知道?刺杀睿王爷,陛下不知道?如今更是勾结仓觉青肃意欲倾覆夏国江山,陛下不知道?臣妇不信连臣妇都知晓的事情,陛下却被蒙在鼓中,既然陛下都知晓,却一味纵容,这难道不是纵容?” 云裳噼里啪啦地数落了夏寰宇一阵,才抬起眼来望向夏寰宇,殿中静得可怕,刘文安低着头,琴依面上满是震惊之色,夏寰宇却只是神色淡然地望着云裳,眼中光彩变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宁云裳,你可知道,就凭着你方才这些话,寡人便可治你死罪。”夏寰宇声音波澜不惊,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 云裳闻言,幽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许放肆,却也十分放松:“臣妇自从到夏国之后,确实不曾这般放肆的说过话了,真是痛快极了。不过,陛下怎么会治臣妇的死罪呢?毕竟如今夜郎国兵临灵溪城下,苏如海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草包,七王爷又与夜郎国暗中勾结,陛下将王爷,将柳吟风,甚至将华国公瞒天过海地聚到一起,不就是为了对付夜郎国吗?若是臣妇出了事,王爷势必大怒,届时夏国,危也。” 夏寰宇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好半晌,夏寰宇才道:“你信不信今儿个即便是寡人在这殿中将你杀了,也不会透出一点儿风声出这太极殿。” 夏寰宇笑,云裳也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自信之色:“陛下要不要与臣妇赌一赌,若是明日清晨,臣妇没有自个儿出这太极殿,明日傍晚之前,臣妇在宫中被陛下暗中杀害的消息,便会传遍锦城及周围十座城池,五日内,便会传遍夏国每一个角落,亦会毫无阻碍地传到王爷耳边,无论王爷在何处。” 云裳想着,只怕夏寰宇这一辈子都不曾被人这般威胁过,心中顿时便觉着快意无比,半晌,云裳才听见夏寰宇嗤笑了一声,手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半晌,才轻声道:“宁云裳,寡人终究是小看你了,也小看了你在睿王心中的影响力了,寡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你竟会这么快发现事情真相,敢这么与寡人说话。寡人在做这些事之前,也不曾想到,睿王竟然会不愿听从寡人的安排,定要见到你出了宫,才肯去苍南。”< 第523章 云裳的任性 云裳心中猛地一震,抬起眼来愣愣地望向夏寰宇,他方才说了什么?他说睿王不肯听从他的安排,要见到了她出了宫,才肯去苍南。 这般说来,洛轻言尚在锦城? 云裳脑中尚未回过神来,便又听见夏寰宇接着道:“寡人承认,你确实十分聪明,擅长抽丝剥茧,许多事情,寡人虽然设了重重屏障,你却仍旧能够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一一看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许多事情,兴许并不如你看到的那样?你虽然自小生活在宫中,不过,你终究只是一个女子,男人之间为了皇位的斗争,你永远不会懂。” 夏寰宇的声音淡淡地,却带着几分怅然:“寡人为了这个位置,手上曾经染过不少同胞手足的鲜血,自然知晓其中残酷。寡人如今这般做自然有寡人的道理,还轮不到你来指责。” 云裳笑容中带着几分不屑:“便是为了陛下口中的道理,陛下置睿王府一百多条人命于不顾?便是为了陛下口中的道理,陛下便可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孩子互相残杀?便是为了陛下口中的道理,陛下便可对着自己的臣子下毒?” “寡人自是可以的。”夏寰宇冷冷一笑,却不欲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口舌,只淡淡地转开了话茬子:“你知晓了睿王尚在锦城之中,便不想知道他在何处?便不想见他?” 云裳笑了笑,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应道:“陛下何必与臣妇卖关子,臣妇自是知晓的,王爷便在这太极殿中。” 夏寰宇闻言,眼中这才隐隐带着几分诧异:“你如何知晓的?” 这样问话,便是证明云裳的猜测全然对了,云裳微微一笑:“前几日,便是在苏太尉发现王爷的血书的前一日,臣妇在朝霞殿中发现了一封王爷的传信。当时的情形,传递书信的人只有可能是宫人,那时候臣妇尚且有些奇怪,朝霞殿中的宫人都是刘总管从太极殿调过去的,王爷为何会通过宫人给臣妇传信。这个疑问臣妇一直没有解开,不过,答案在方才听见陛下说王爷未离开锦城的侍候,臣妇便明白了。” 明白了洛轻言失踪之后,为何自己几乎动用了安插在锦城之中的所有暗桩,却仍旧无任何消息,明白了那封传信如何而来,也明白了为何夏寰宇今日要将她带到这太极殿中听她说前面那一番指责夏寰宇的话,只因为,洛轻言便被夏寰宇藏在这太极殿中。 夏寰宇眸光变幻了好几变,才缓缓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难怪他愿意为你拒绝纳妾。”夏寰宇声音很轻,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手来拉了拉笔架上一只紫毫毛笔。 云裳愣了愣,便听见“哒”的一声轻响,夏寰宇龙椅之后雕刻着龙翔九天的金色御壁缓缓移了开去。 云裳心猛地便提了起来,莫非,洛轻言便在这后面。 果不其然,待那墙壁移开之后,云裳便瞧见一身紫衣的洛轻言出现在了那墙壁之后,面容有些苍白,只是嘴角却带着几分柔和的笑容,眨了眨眼,望向云裳。 云裳亦是跟着眨了眨眼,生怕这是自己的错觉。眨眼之后,洛轻言仍旧还在,且已经抬起了脚,缓步走到了云裳面前,笑眯眯地道:“我家裳儿生起气来有些可怕呢。” 云裳方才还在想,他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却不想竟飞来这么一句,云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目光却淡淡地瞥向洛轻言身后眸色有些深的夏寰宇,哼了一声道:“自然,以后你再让我如此担忧,我可便不只是生气了。” 洛轻言又眨了眨眼,将云裳从地上扶了起来,眼中竟带着几分无辜:“裳儿这倒是冤枉我了,我实在是什么都不知晓啊……” 云裳低下头,没有应答,半晌,才抬起眼来望向看着他们二人的夏寰宇,“陛下要让王爷去苍南?”说完,目光却又瞥了眼洛轻言。 夏寰宇嘴角一勾,便笑了起来:“自然,不然寡人前面这般费尽心思,是为了什么?” 云裳沉吟了半晌,才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王爷何时动身?” 洛轻言想了想,才道:“老七和苏如海已经到了灵溪城外了,从锦城到苍南至少需要七日。” 洛轻言虽然没有说究竟什么时候启程,云裳却也很快便明白了过来,他的意思是要尽快。 “如今睿王府那般模样,王爷想要如何安置妾身?”云裳眸色淡淡地,只是却有一道微芒幽然闪过。 洛轻言望向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温柔,“宫中自是最为安全妥当的,不过若是你不喜欢,去国公府也好,有沈宜兰做伴,且不像宫中规矩这么多,你应当会自在些。”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说起安全妥当,说起自在,妾身倒是有一个地方最好。” “哦?”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望着云裳轻声问道,“何处?”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目光灼灼:“妾身以为,王爷身边最好。论起安全,宫中想要置妾身和妾身腹中孩子于死地的人绝不在少数,妾身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安全的,而华国公府自是不用说,一家之主尚且能够在自己屋中被人下了毒呢。而说起自在,这锦城之中,不论妾身走到哪里,都有一堆眼睛盯着,哪来的自在可言?” 洛轻言闻言,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错愕,却很快被温柔掩了下去,“可是……” 话刚出口,便被云裳打断了:“王爷是不是要说,可是毕竟是行军打仗,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是不是要说,妾身终究身怀有孕,不应当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可是妾身觉着,王爷定然不会让妾身有任何的危险。王爷身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裳低下头看着自己有些显怀的小腹,淡淡地接着道:“方才王爷尚且说了,妾身生起气来有些可怕。妾身与王爷成亲快两年了,一直在不停地分开。妾身实在是不想,孩子出生的时候他的爹爹不在身边,若是王爷不应了妾身带着妾身的话,那王爷以后只怕也见不到妾身了。” 云裳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让洛轻言目光亦是变得幽深了起来。云裳却没有理会,左右今日她夏寰宇也训斥过了,大逆不道的罪已经犯下了,又何妨再任性一次? 云裳的话音一落,殿中便静了下来,只听见灯花“啪”的一声爆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格外的清晰,半晌,洛轻言才按捺住想要将云裳涌入怀中的冲动,转过身朝着夏寰宇跪了下去:“请陛下允许微臣带妻儿出征。” 云裳方才那般理直气壮地提出几乎不可能的要求,却在听见洛轻言开口的瞬间,觉得鼻尖有些微微地酸涩。 夏寰宇目光望向殿中一站一跪的夫妻二人,目光却突然有些恍惚,半晌才道:“哪有出征尚且带着妻儿的?” 洛轻言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跪着,半晌之后,夏寰宇才轻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寡人便允了你这一次,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莫要后悔。” 云裳不曾想到夏寰宇竟然答应得这般干脆,亦是呆了一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跟着跪倒在了洛轻言身边,夫妻二人一同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谢陛下。” 夏寰宇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便当今日朝霞殿中的刺客将睿王妃也掳走了吧。寡人会安排妥当,你们今日夜里便先留在这太极殿中,明日寡人派人送你们出宫去苍南。” 云裳轻轻颔首,却突然想起浅酌,沉默了半晌,才道:“臣妇的丫鬟被那个彩衣带走了,应当是藏在云栖宫中的,请陛下救救她。” 夏寰宇点了点头,“知道了,寡人自有安排。”说完,便站起身来,缓缓从龙椅的左手边离开了太极殿正殿,刘文安看了殿中的三人一眼,便也跟在夏寰宇身后,离开了。 洛轻言这才转过身来,将方才一直想做的事情做了,伸出手便将云裳揽入怀中,声音更柔了几分:“这几日,辛苦你了。” 云裳鼻尖又是一酸,笑了笑道:“王爷也辛苦了,便在那暗室里面呆了这么几日。” 洛轻言扶着云裳站起身来,习惯地抬起头摸了摸云裳的头发,眉头却皱了起来:“你头发怎么湿的?” 云裳一愣,才道:“方才淋了些雨,因着要见陛下,披头散发的不合礼数,我便将头发簪了起来。” 洛轻言便顺手将云裳头上的簪子抽了出来,一头青丝便泄了下来。 洛轻言摸了摸头发,又抬起头来对着琴依道:“这次去边关,琴依定然是不能带去的,琴依便暂时呆在宫中吧,为你打掩护尚且用得着她,便先回朝霞殿吧。” 琴依闻言,便轻轻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待琴依离开之后,洛轻言才抬起眼望了望空空荡荡地太极殿,拉着云裳往那龙椅之后走去,嘴里轻声道:“走吧,先歇着,以后几日都得要赶路呢。”< 第524章 祠堂前的石碑 这几日自从睿王府出了事之后,云裳心中便一直提心吊胆的,今日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云裳便也睡得格外的安稳。 第二日早上刚一醒来还未睁眼,便听见马车车轱辘的声音,身下有些颠簸,云裳蹙了蹙眉,半晌才反应过来兴许是在路上。心中一惊,便猛地睁开了眼,却突然瞧见洛轻言正直愣愣地盯着她瞧。 云裳一愣,才缓了一口气,方才她还以为洛轻言要将她送到别处去,不带她去苍南呢。 云裳抬起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马车,马车比她寻常坐的还要宽大一些,云裳身下铺了厚厚的一层锦被,最上面尚垫了一张虎皮。洛轻言便坐在她的旁边,手中拿着书,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醒了?饿不饿?”洛轻言放下手中的书,伸手将云裳揽入怀中,轻声问道。 云裳轻轻颔首,“我们现在在何处?” 洛轻言笑了笑道:“已经出了锦城了,今儿个我们要赶一日的路,晚黑之前到锦安镇上住下。”洛轻言轻声回答着云裳的问题,便从前面放着的小火炉上面将茶壶提了下来,拿了碗倒了一碗姜汤递给云裳:“先喝姜汤,你昨儿个淋了雨,身子有些烫。” 云裳尚有些迷糊,便点了点头,将姜汤接了过来,仰头便喝尽了。 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乖。”说完便又接过了空碗,放到一旁,一旁的马车车壁上的木格子中取了一碟子桂花糕放在手边的小桌子上,取了一小块拿在手上,递到云裳嘴边,“这是早上走的时候让宫中的御厨做的,你试试看可好吃。” 云裳就着洛轻言的手咬了一口,轻轻点了点头,“好吃。” 吃了两个桂花糕,云裳这才全然缓过了神来,掀开车帘子往外望了望,四面都是农田,远处有山林,马车正行驶在官道之上,也瞧不出到了什么地方了。 “我们不是要尽快赶到苍南城吗?坐马车得十来天吧?”云裳转过身望向洛轻言,眉头轻蹙。 洛轻言亦是取了一块梅花糕咬了一口,有点太甜,洛轻言微微蹙了蹙眉,却又咬了第二口,才轻声应道:“无妨,我们不急。” 云裳愣了愣,夜郎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他却说不急?心中自是明了,他是忧心她如今的身子,不愿让她骑马奔波。 “浅酌呢?”云裳轻声问道。 洛轻言笑了笑:“我让她先去锦安镇上准备房间去了。” 云裳轻轻颔首,暗自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夏寰宇宣称她被刺客掳走,这样一来,倒是能够缓解几分众人心中的怀疑。华国公中毒,柳吟风和洛轻言相继失踪,他们三人身份特殊,有心之人定然都会往夜郎国的战事上想。 若是七王爷和仓觉青肃收到消息,多半是会往苍南城上联想的。 可如今她也失踪了,便可迷惑他们的目光,毕竟如今她身怀有孕一事人尽皆知,没有人会想到她会以身犯险。 只是,若是七王爷真和仓觉青肃联手,他们合作的内容又是什么?灵溪城是破还是不破? 云裳脑中快速地闪过千万般念头,七王爷这般作为是为了皇位,仓觉青肃又是为了什么? 脑中浮现起这个问题,便很快有了答案,城池。 夜郎国虽然地广人稀,可是却十分粗放,资源匮乏,且土地贫瘠,除了牧草,其它东西很难生长,因此,夜郎国百姓大多穷苦。 仓觉青肃为王,定然是想要有一番作为的,想要强大夜郎国,最好的办法便是扩展疆域,将其它国家肥沃的土地,繁华的城池纳为己有。 仓觉青肃与七王爷联手,多半是仓觉青肃助七王爷夺得帝位,而后七王爷将边关这几座城池拱手让给仓觉青肃。 七王爷若想要为帝,便定然要打破他身子羸弱无能的传闻,立下战功是最好的法子。 云裳脑海中突然想起夏寰宇的话,他说:“你有没有想过,许多事情,兴许并不如你看到的那样?” 不如她看到的那样?他说的是什么?是指沈淑妃?还是七王爷? 在云裳的印象之中,自华皇后死后,夏寰宇便广纳后宫,应当并非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且他虽然看起来对沈淑妃十分宠溺,只是每每提到沈淑妃的时候,眼中却并无爱恋。沈淑妃原本是皇后身边的宫女,饶是云裳不曾青眼所见,却也能够想象,那是苏如姬刚为皇后不久,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夏寰宇想要纳沈淑妃为妃,皇后定然是极尽反对的。 夏寰宇敢为沈淑妃与苏家闹翻,若非真正深爱,便只有一种可能,沈淑妃是夏寰宇选中的一颗棋子。 可是云裳来到夏国之后,沈淑妃做的那些事情,怂恿族人起事,与七王爷暗中联合,这些无一不是大罪。 若是沈淑妃只是一颗棋子,这些行为便等同于背叛了夏寰宇。夏寰宇知晓了之后,却并未废弃掉这颗棋子,却一味地纵容维护。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沈淑妃并未背叛夏寰宇。她的所有作为,都是夏寰宇授意的。 包括怂恿族人起事,包括与七王爷,与长公主联手。 云裳眼皮猛地一颤,脑中有许许多多的念头一闪而过,许是因着太过震惊的缘故,云裳张大着嘴,难掩眼中的诧异。 洛轻言目光一直不时地落在云裳身上的,见云裳这般模样,便转过头定定地望向云裳:“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轻声道:“在想一些事情,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便忍不住失笑,“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自己也能把自己吓着。你如今肚子里还有个小人呢,莫要思虑过重,对身子不好。” 云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颔首,脑中想着,她方才的想法确实有些离奇了,夏寰宇莫名其妙干嘛要让沈淑妃的族人起事,又干嘛要让沈淑妃与七王爷联合起来对付他啊? 晚黑的时候,马车便到了锦安镇,洛轻言取了一个帷帽过来,给云裳戴上了。自己亦是从马车上的箱笼之中取了一个人皮面具来,递给了云裳,笑眯眯地道:“便有劳夫人了。” 马车在镇上走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洛轻言先下了马车,随后转过身来扶着云裳走了下去。云裳一下马车便瞧见浅酌一身男子装扮,站在马车旁边一家叫做青山居的客栈门前。一见到洛轻言和云裳,浅酌便连忙迎了上来,“大公子,少夫人,房间订好了,三楼左手边第一间便是。” 洛轻言轻轻颔首,扶着云裳进了那青山居,径直便上了楼。 许是因为锦安离锦城不远的缘故,虽只是一个小镇,却也十分热闹,客栈亦是环境不差的,洛轻言与云裳进了房中,浅酌便也连忙跟了进来。 云裳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才抬起头望向浅酌,笑着道:“瘦了,这几日受苦了吧?” 浅酌眼中亦是带着几分激动地神色,笑了笑,却又低下了头去:“奴婢知错了,以后奴婢定然不胡乱在惹事了。” 经过这么一趟,浅酌倒也学乖了一些,云裳心中倒是觉着有些欣慰。浅酌一些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也直了些。这样的性子好也不好,好的是藏不下什么弯弯肠子,坏的是若是一直这般摸样,倒确实会坏事。 “知错便好,你只怕也吓坏了,以后定要自个儿小心慎重一些了。”云裳轻声笑着道。 浅酌点了点头,洛轻言便轻声吩咐道,“坐了一整天的马车了,裳儿只怕也饿了,浅酌去叫掌柜的做些饭菜送到房中吧。” 浅酌应了一声,便退出了门外去。 用了晚膳,时辰倒也尚且有些早,因着洛轻言早已经安排了暗卫在镇上各处潜伏,镇上该清理的也都清理干净了,洛轻言倒也没什么担忧,便带着云裳一同下了楼。 正是用饭的时辰,楼下一楼二楼都是人,浅酌在二楼寻了张空桌子安置洛轻言和云裳坐了下来,楼下二楼之上,有一个说书先生正在说书。 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面上满是高深莫测的神情:“方才说了镇西李百万家中闹鬼之事,咱们再说一件鬼神怪力之事,今日在镇子上发生了,想必有许多人都已经知晓了,不知晓也没有关系,小老儿现在便说给你听。” “话说,今儿个清晨时分,镇东百家祠堂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高三丈宽三尺的大家伙,听闻是在今日早起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东西便从天而降,落在了祠堂正门前。你们猜是什么?” 下面人声鼎沸,“快说啊,究竟是什么?” 说书人惊堂木又是一拍,高声道:“是石碑,上面刻着似乎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下面是大大的四个字:天命所归。” 下面的众人窃窃私语着,云裳脑中猛地却闪过一道惊雷:那不是……她与皇后说的,对付沈淑妃的法子?< 第525章 复宠 洛轻言见云裳面色有些不对劲,看了眼那正在口沫横飞的说书人,才转过眼望向云裳道:“怎么了?那说书人有什么不对劲?” 云裳缓缓摇了摇头,想了想才道:“趁着天还早,你陪我一同去那祠堂门口瞧瞧这说书人说的石碑的,路上我与你说是怎么回事。” 洛轻言轻轻颔首,便与云裳一同站起身来,出了青山居,往镇东的百家祠堂走去。 一路上都是在谈论那突然出现的石碑的人,洛轻言听完了云裳的话,才轻声问道:“所以你是在瞧见了那长公主用你的字迹写的云天上洛为王的纸条,害怕长公主他们加以利用,于我不利。所以才怂恿皇后以石碑的法子将最凶猛地火势引到齐王和沈淑妃身上,这样一来,即便以后长公主再将那字条流传出来,百姓和陛下也会认为是有人模仿这一次的手法,意欲加害于我?” 云裳点了点头,便瞧见那百家祠堂近在眼前了。 祠堂门口果然立着一个极高的石碑,石碑有些斑驳的痕迹,上面的刻印的字亦是有几分淡了,似乎已经存在许久的模样。距离石碑发现已经有差不多一天时间了,周围仍旧围满了人在指指点点,许是害怕被人破坏了石碑,县衙已经派了衙役来在石碑周围围了起来。 洛轻言将云裳护在怀中,分开人群走到石碑前,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那石碑,石碑上的字迹很大,特别是那天命所归四个字,竟是鲜红的颜色,像是被鲜血浸染了一般。 云裳和洛轻言看了会儿,云裳才轻声问站在一旁守着石碑的衙役道:“差大哥,这石碑准备如何处置啊?” 那衙役瞧着云裳虽然戴着帷帽,身量却是十分苗条的模样,心中的好感便增加了许多,笑眯眯地道:“我们县令大人说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自是要将这石碑好好保护起来,送到宫中给陛下瞧的。” 另一个人也插过一嘴,“听文书说啊,锦城那边已经有大官儿来过问此事了,等这石碑送到锦城,说不定咱们锦安便出了名了,到时候陛下觉得咱们是福祉之地,定会大大地赏赐我们的。” 云裳笑着道了谢,便与洛轻言一同退了出去。 两人走得稍稍远了一些,云裳才笑了起来:“皇后倒也实在是个聪明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将此事放在锦安镇上来做,锦安镇离锦城近,这消息也传得快,一日时间只怕锦城之中知晓的人便也很多了。可是却有不少的好处,一则在锦安出现的东西,旁人很难联想到后宫之中的皇后,这距离却也刚刚好,有心之人发现了石碑上的秘密想要掩盖的时候,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云裳说完,便又拉着洛轻言的手道:“咱们今儿个晚上便早些离开吧?以免惹祸上身。” 洛轻言轻轻笑了笑,“皇后虽然会想方设法地将此事宣扬的天下皆知,可是沈淑妃和齐王,兴许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云裳愣了愣,转过头望向洛轻言:“这是为何?” “这兴许便是你所言的,纵容吧。”洛轻言笑着道。 云裳蹙了蹙眉,有些迷茫,洛轻言却也不将话说透,只笑着道:“你无需担心,今儿个,咱们便好好地在客栈之中歇一歇。”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便也不再多问,轻轻颔首,跟着洛轻言回了客栈。 云裳回了客栈便歇下了,却不知晓,宫中在一日之间,发生了许多的变故,都已经翻了天了。 “一个好好的人,你们好些个人盯着,却仍旧在你们眼珠子底下不见了?”皇后嘴角仍旧噙着笑,眼中却泛着几分冷。 下面跪着的是三个宫女打扮的人,跪在中间那宫女听皇后这般说,便连忙应道:“奴婢们实在是不知那彩衣竟会在那个时候行刺睿王妃,一时没能够反应过来,待听到风声的时候,禁卫军已经过来了,奴婢们被禁卫军守在了屋中,后边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实在是不知道了。” 皇后抬起手看了看指尖上正红色的蔻丹,淡淡地道:“你们瞧见陛下进了朝霞殿?” 三人连连点了头,“是。” 皇后笑了笑,正欲开口,却瞧见自己身旁的奶嬷嬷匆匆忙忙从外面赶了进来,面上带着几分焦急,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在瞧见下面跪着的那三个宫女和皇后身旁立着的宫人的时候,低下了头,走到了皇后身旁。 皇后见状,便挥了挥手道:“你们三人先下去吧。” 那三人连连谢了恩,退了下去,皇后看着那三人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沉吟了片刻,才转过身对着身旁的宫女道:“静香,去将她们三人处置了吧。” 站在皇后左侧静静立着的宫女轻轻应了声。 “你们也先下去吧。”皇后轻声吩咐着。 待殿中的人都离开了之后,那嬷嬷才轻声道:“锦安镇上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奴婢按照皇后娘娘的要求,将那石碑放好了,且流言已经传进了锦城之中。奴婢命县令明儿个一早便派人将石碑运到锦城,可是……” 皇后一直淡淡地听着,时不时地点一点头,却在听见奶嬷嬷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蹙起了眉头:“可是什么?” 那奶嬷嬷面色有些难看,沉默了良久,才道:“娘娘,沈淑妃方才,被陛下从无颜宫中接了出来。” 皇后似是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沈淑妃,被陛下接出来了,娘娘。”奶嬷嬷咬了咬牙,又重复了一遍。 皇后面色猛地变得铁青,转过身望向奶嬷嬷:“这是为何?沈淑妃犯下那般大的重罪,陛下这般做,岂不是让朝中百官耻笑的吗?” 那嬷嬷连忙道:“奴婢听太极殿中的人说,似乎是因着齐王殿下的缘故,齐王今日早朝之上呈了一封奏折给陛下,后来,陛下便将朝中许多大臣召集在了太极殿,大臣们在太极殿中呆了两个多时辰才出来,出来之后,陛下便去了无颜宫。” “父亲可在?”皇后急忙问道。 嬷嬷点了点头,皇后便连忙站起身来道:“传信给父亲,便说本宫有急事要见他。命人准备一些参汤,本宫亲自送去太极殿。”< 第526章 几家愁 皇后到太极殿前的时候,却瞧见太极殿正殿的门紧闭着,只是刘文安却立在大门之外。显而易见的,夏寰宇定然在,只是不知在与谁商议什么要紧事。 心中稍稍沉吟了片刻,皇后才仍旧往太极殿走去。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请稍候,陛下正在殿中商议要事。”还未到殿门前,刘文安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皇后心中略有些不悦,只是想着眼前的人是夏寰宇身边的红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总管啊,陛下与谁在里面呢?”皇后淡淡地道。 刘文安显得有些为难,“这……” 皇后蹙了蹙眉,“本宫又不是问你陛下在商议什么要事,只是问一问,这殿中都有谁在而已,作何吞吞吐吐的。” 刘文安正欲应答,却听见“吱呀”一声轻响,太极殿的门从里面被打了开来,皇后转过眼望去,却瞧见一张带着柔和笑意的脸出现在殿门之后。 皇后面色猛地变得白了几分,沉默了半晌,却猛地冷笑了起来:“哦……原来是沈淑妃妹妹在这儿啊?难怪陛下连本宫都不肯见了。” 沈淑妃似也有些诧异,朝着皇后行了个礼,却在听讲皇后的话之后,微微勾了勾嘴角,“皇后娘娘说笑了,陛下只是在与齐王说话,所以未能召见皇后娘娘罢了,且皇后娘娘应当是刚来吧?臣妾一直在殿中,却未曾听刘总管禀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沈淑妃说完,却没有再理会皇后,只转过身对着刘文安道:“陛下说有些饿了,让刘公公准备午膳。”顿了顿,目光淡淡地扫向皇后身旁丫鬟的手上提着的食盒子,便又笑了笑道:“陛下今儿个处理了一个早上的政事了,应当也十分疲累了,劳烦公公便准备一些参汤来吧,齐王从齐州带了好些名贵的千年野山参,听闻是极好的东西,公公便用那个吧。” 刘文安应了声,看了看皇后和沈淑妃,才缓缓退到了一旁吩咐着另外的内侍。 皇后闻言,笼在袖中的手暗自握了起来,蔻丹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这才打量起沈淑妃来,沈淑妃的面色仍旧有些苍白,像那日在无颜宫中见到的那般。且确实是清减了好些的,原本尚且不觉着她眼睛大,如今却发现她眼睛在清瘦的脸上显得十分大,望着人的时候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皇后越瞧便越觉着心中冷意更盛,眉眼间带着几分煞气,“本宫倒是忘了恭喜淑妃妹妹了,那无颜宫实在不像是人呆的地方,妹妹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怎么能够在那个地方久呆呢。” 沈淑妃淡淡地抬起眼,扫了皇后一眼,笑了笑道:“多谢皇后娘娘了。” “既然沈淑妃在太极殿中侍候陛下,那本宫便也放心了,听闻最近陛下胃口不太好,淑妃记得让陛下多吃一些。”皇后将心中情绪都掩藏了起来,笑眯眯地道。 “是,臣妾知道了。”沈淑妃亦是面上一派温和从容。 皇后这才端庄笑着转过了身,笑容却在转过身的瞬间便从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皇后暗自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地朝着未央宫走去。 “啪”的一声响,未央宫内殿之中的地上,便多了一地碎瓷片。皇后仍觉着胸中满是压抑着的怒意,伸手便握住了手边的青瓷花瓶。 “娘娘,这些可不能摔,这些都是陛下赏赐下来的,你平日里最喜欢了……”奶嬷嬷在一旁连声劝着。 话还没有说完,便又听见“啪”的一声,那据闻是平日里最喜欢的青瓷花瓶便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贱人,贱人!”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尖利,额上青筋暴起,满是怒气。 奶嬷嬷轻叹了口气,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娘娘,如今娘娘在这里自个儿与自个儿生闷气也没什么用处,照方才沈淑妃所言,陛下在太极殿中与齐王关门闭户地说事情,这实在是有些不寻常,奴婢觉着,那沈淑妃能够从无颜宫出来,多半是因为齐王的缘故,娘娘不如派人去打探打探,齐王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陛下龙心大悦,竟将沈淑妃放出后宫的。” 皇后胸前仍旧不停地剧烈起伏着,却不再乱扔乱砸殿中东西了。 过了半晌,皇后才淡淡地对着身旁站着的静香道:“听见嬷嬷说的话了吗?还不赶紧去做?” 静香闻言愣了愣,便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 奶嬷嬷便又借着道:“且此前雅族的事情闹得那般厉害,无论是沈淑妃还是陛下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且雅族一事,动摇的是根本,朝中大臣定然不可能坐视沈淑妃出来的。娘娘不如联合我们在朝中之人,联合上书,痛斥沈淑妃的十大罪状,反对陛下将沈淑妃接出无颜宫。” 皇后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声,阖上眼靠在椅子上,面上有些疲惫:“本宫这个皇后当的可真是窝囊。”说完便又苦笑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过了许久,外面才走进来一个侍女轻声道:“皇后娘娘,苏夫人来了。” “苏夫人?”皇后猛地睁开了眼,连忙道:“母亲来了,定然是父亲让她给本宫带消息进来了,快快快,请母亲进来。” 苏老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目光淡淡地在殿中扫了一圈,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一生气便乱扔东西,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你做了皇后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完,却也快步走到皇后面前行了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撇了撇嘴,连忙扶着苏老夫人起了身,又吩咐了人看座,方才道:“母亲与本宫客气什么?母亲,父亲可是有消息要递给本宫?” 苏夫人坐下神来,点了点头,方才淡淡地道:“老爷让我转告你,这一次,你还只得受着,如今陛下是定然要将沈淑妃接回淑雅宫的,你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他为难。待过些时候,你想要如何对付沈淑妃,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皇后咬了咬唇,望向苏老夫人,“母亲,本宫只是想要知晓,为何陛下会这般偏袒沈淑妃?沈淑妃可是有重罪之人,即便是要从冷宫之中接出来,也得要有了理由吧。” 苏老夫人眼中带着几分思量,沉默了半晌,才道:“娘娘可知道齐王这一次回锦城来与陛下贺寿,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皇后被苏老夫人一个问题便问得有些哑然,半晌才道:“野山参?” “胡闹,野山参虽然名贵,可是宫中却也不少,陛下怎么可能因此将沈淑妃放出来?娘娘好生想想,陛下觉着,咱们夏国最缺的是什么东西?”苏老夫人又继续问道。 “缺什么?”皇后蹙着眉头沉吟了半晌,才道:“咱们夏国虽然地域没有宁国辽阔,物产没有宁国丰富,可是却胜在土地肥沃,百姓亦是安居乐业。若说咱们夏国最缺什么……” 皇后沉默了半晌,才道:“缺战力,每次打仗的时候,陛下都觉着,无将可用,百姓倒是不少,士兵也不少,可是也无战马可用。” 苏老夫人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你倒是说对了一件事情,无将可用,所以这几年,咱们苏家的孩子,几乎都往军营送,便是想要培养出一两个得力的将领来,好让陛下能够有所倚重。” “无战马可用,我们夏国的步兵最强,骑兵最弱,这一回,齐王从齐州带来的,便是一批上好的战马。且齐王发现了齐州虽然贫瘠,可是水草质量十分好,养出来的战马虽不如夜郎国那般膘肥体壮的,耐力确实极好的,且齐州那边山多,养出来的战马更适合各种地形的长途跋涉。”苏老夫人轻叹了口气,“那齐王倒是个孝顺的,他说愿意将这批战马都献出来,但是条件便是,要让沈淑妃从冷宫之中出来。” “齐王这条件并不苛刻,因此,朝中文武百官,无一反对的。”苏老夫人拍了拍皇后的手,轻声道:“如今陛下正用得着齐王呢,你定要记住了,无论心里多不高兴,也不能够和陛下对着。宫中这么多嫔妃,多一个有什么关系,况且,那沈淑妃是你的敌人,未尝不是其它嫔妃的敌人,你要懂得如何借刀杀人。” 皇后轻轻颔首,半晌才道:“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本宫岂会害怕再忍她这么一回?且她也嚣张不了多久了,齐王……呵……” 苏老夫人听她这么说,便连忙道:“听爹娘的,你现下还是少打些齐王的主意吧,待风头过了,你再动手也不迟,何必急在一时?” 皇后闻言,只低下了头,没有开口,心中却想着,明日,便是明日,等那石碑进了锦城,且看沈淑妃和齐王母子二人还能如何嚣张?今日便让她在嚣张一日了,待明日好生瞧瞧,她是如何被捧得高高的,又被猛然摔下来的吧。< 第527章 争 后宫之中素来都是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沈淑妃人还在太极殿中,她被夏寰宇接出冷宫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之中。 待沈淑妃回到淑雅宫中的时候,前来拜访的嫔妃便一个接着一个的来了。 沈淑妃倒是来者不拒,一一见了,待淑雅宫稍稍安静下来的时候,天早已经黑尽了。沈淑妃这才来得及瞧一瞧自己殿中的模样。 淑雅宫仍旧没有什么变化,应当是每日都有人在清理打扫着的,因着淑妃入了冷宫的缘故,原来侍候的宫女倒是不见了大半,只尚留了几个原本的老人,皆是原本在沈淑妃身旁侍候的,因着没地方安置,便留在淑雅宫中做一些打扫的杂活。 主仆几人忙碌了一日,这才有机会执手相看泪眼,一个劲儿的感概着。 “娘娘总算是回来了,娘娘不再的这些日子,淑雅宫中实在是有些冷清。虽然以前娘娘在的时候,因着身子缘故,陛下也很少来宿在淑雅宫。可是娘娘毕竟有齐王殿下,许多嫔妃终归还是会给娘娘一些面子,时常走动走动。娘娘不在淑雅宫之后,可真真称得上是门可罗雀的。”一个嬷嬷轻叹了口气,面上满是欣喜。她此前几乎是不抱希望的,甚少有人在进了冷宫之中还能够出来的。 沈淑妃闻言,便笑了笑,抬起眼来望向跪在殿中的四五人,笑眯眯地道:“你们在本宫最为落魄的时候仍旧不离不弃,日后定然有你们的好日子的。” 沈淑妃淡淡地抬起眼来,她终究是回来了。 “谢淑妃娘娘。”谢恩的声音十分响亮,沈淑妃眼中带着淡淡地笑意,这后宫,才是属于她的战场,她有最强大的依靠,亦是坚信,能够在这一场战役之中,赢得十分漂亮。 “陛下到!”外面传来内侍的唱和声,殿中众人俱是一派喜色,自己的主子刚刚从冷宫之中出来,便能够侍寝,实在是天大的福分。 沈淑妃缓缓站起身来,面上扬起一抹笑容来,快步走到正殿门口,迎了出去。 这一夜,几家欢喜几家愁。 “你是说陛下昨儿个是在淑雅宫中过的夜?”晨起,皇后正坐在铜镜前梳妆,铜镜之中,那面容精致的女子眉宇之间仍带着几分倦怠,只是眉头却紧蹙着,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一旁弓着身子的内侍轻轻应了一声:“启禀皇后娘娘,却是如此。”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终是按捺下心中的恨意,淡淡地道:“淑妃可来请安了?” “尚未到。”那内侍连忙应道。 皇后冷笑了一声,“呵,倒是比本宫谱还摆得大。”说着便猛地皱起眉头倒吸了口冷气,“手脚不知道轻些啊,扯到本宫的头发了。” 身后的宫女连忙跪倒在地,连连请罪:“奴婢知错,奴婢知错,皇后娘娘饶命。” “行了,饶什么命?本宫还没让人砍了你的脑袋呢?”皇后紧皱着眉头,眼中满是厌恶,“还不赶紧起来给本宫将发髻弄好?笨手笨脚的。” 那宫女闻言,便又连忙站起了身来,连忙挽了个凌云髻,取了九尾凤冠插在了皇后的发髻之上。 皇后目光落在那九尾凤冠之上,看了许久,才淡淡地道:“本宫有什么好在意的?无论她如何春风得意,也永远成不了皇后,戴不了这凤冠。” 说着,便站起身来,由着宫女为她穿上了暗红色的长袍,长袍上的凤凰振翅欲飞。 待一切打扮妥帖,皇后才由着丫鬟扶着出了内殿门,正殿之中,前来请早安的嫔妃早已经在殿中候着了。待皇后一走出去,便听见衣衫微动的声音,而后便是嫔妃们整齐划一的请安声:“皇后娘娘千禧。” 皇后走到后座之上坐了下来,目光淡淡地扫了扫殿中众人,却没有发现沈淑妃的身影。心中冷冷一笑,面上淡淡地道:“平身吧。” 众人刚刚落座,便听见外面一个柔柔地声音响了起来:“实在是对不住,臣妾来得晚了。”声音一落,一袭桃花粉色的宫装便出现在了门口,沈淑妃面上画着桃花妆,梳着同心髻,戴着蝴蝶步摇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千禧。”沈淑妃浅浅笑着朝着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目光淡淡地落在沈淑妃的身上,嘴角勾起,亦是带着一抹笑容:“无妨,淑妃妹妹在无颜宫中呆久了,只怕也不记得请安的时辰了,还不给淑妃娘娘看座。倒是本宫糊涂了,竟然忘了命人多加一个座位。” 宫女连忙在最前面放置了一张圆木凳,沈淑妃倒也浑然不在意,笑眯眯地应着道:“臣妾自是一日不敢忘宫中请早安的规矩的,只是今儿个陛下从淑雅宫中离开的时候,吩咐了宫人莫要吵醒臣妾,臣妾便一时不察,睡过了头。” 殿中中嫔妃瞧着沈淑妃的目光便变得微妙了起来,皇后一愣,便也笑了起来:“倒也是,听闻昨儿个陛下去了淑雅宫,按理应当免了请安的。” 皇后说完,便又笑眯眯地抬起了头来,笑着道:“对了,淑妃妹妹,你不在的时候,宫中添了好些个新人,你应当还未见过吧?” 淑妃轻轻颔首,笑着道:“倒是未曾见过。” 皇后便指着林悠然,浅笑着对着沈淑妃道:“这一届秀女之中,如今最为受宠的便是慧昭仪了,且慧昭仪如今身怀龙嗣,陛下总与本宫说,慧昭仪是他的福星呢,慧昭仪入宫之后,宫中喜事不断,如今湘妃和慧昭仪都怀着龙嗣,宫中久不添公主皇子,待过些日子,宫中便热闹了。” 皇后顿了顿,才有接着道:“说起来,淑妃妹妹应当听说过慧昭仪才是,前段时日,那被打入冷宫的娴夫人便是因为想要谋害慧昭仪腹中胎儿,被陛下下令打入冷宫的。淑妃妹妹可曾听娴夫人说起过此事?” 众人望着沈淑妃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打量,沈淑妃倒是浑然不在意,笑着应道:“倒是说起过一次。”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娴夫人实在是大恶不赦,这谋害龙嗣可是重罪,可就难像淑妃妹妹这般幸运了。” 殿中众嫔妃皆是小心翼翼地望着皇后和沈淑妃,各人心中自是透亮,这皇后与沈淑妃之间,硝烟弥漫呀。 皇后一直在不断地刺激着沈淑妃,沈淑妃却像是一团棉花一般,温和柔顺的模样,倒是显得皇后有些无容人之度了。 皇后寻了一会儿的茬,见沈淑妃全然不予理会,心中冷意更盛,便站起身来道:“今儿个也无什么事情,大伙儿便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闻言,皆是暗自吁了口气,朝着皇后行了礼,待皇后离开了正殿之后,又等着沈淑妃率先出了未央宫,才鱼贯而出。 宁浅与林悠然一同看着沈淑妃上了步撵,目光对视了一眼,便一同往湘竹殿而去。 “都说皇后与沈淑妃素来是水火不容,看来倒是真的。”林悠然面色中带着几分沉思。 宁浅笑了笑,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咱们能避则避吧,皇后若是想要对付沈淑妃,极有可能,会选择从你我二人之中选一个下手。毕竟,正如皇后所言,你我二人皆是身怀皇嗣,谋害皇嗣可是如娴夫人一般再也不能翻身的重罪。” 林悠然愣了愣,才轻轻颔首,“是,我会小心的。” 宁浅抬起手来抚了抚自己未隆起的小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深沉之色。 石碑之事在锦城之中亦是传得轰轰烈烈,也有人拿出那石碑与夏国元帝联合起来,到了茶馆说书先生的嘴里,便变成了,夏国将亡,新的君主生辰年月便在锦安镇上发生的那石碑上,流言迅速如尘嚣一般散开,渐渐地便传入了锦城之中许多有心人的耳中。 下午时分,由锦安所属县中县令亲自摔衙役押运而来的石碑便入了锦城,一路上都有许多百姓争相围观,那石碑上所刻的生辰八字便被许多人都记住了:明启八年,八月十二。 消息传到后宫之中的时候,皇后正在小憩,禀报消息的内侍便守在门外等着。 待皇后醒来之后,才将他传入了内殿之中,内侍急急忙忙地将事情禀报给了皇后。皇后淡淡地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又道:“去,将齐王在齐州养了许多战马的消息放出去,本宫希望明儿个茶馆里面的话题,说的便是齐王私养战马,意欲谋反。” 内侍轻轻颔首,便连忙退了出去。 皇后才抬起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眼角,轻声询问着身旁的嬷嬷:“陛下可知晓此事了?” 奶嬷嬷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奴婢觉着,只怕不知,早朝已经下朝了。” 皇后轻轻颔首,“那便命人赶紧地进宫,将此事一一禀报给陛下。” 奶嬷嬷有些犹豫,“娘娘,咱们在朝中的人本就不多,奴婢害怕……” “怕?有什么好怕的?你尽管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便是,这一次,本宫定要让沈淑妃母子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第528章 皇后 因着想要最快地听到甚至是看到陛下对沈淑妃母子二人大发雷霆的情形,皇后便片刻也等不得,急匆匆地便往太极殿赶去。 只是夏寰宇却并未在太极殿中,皇后蹙着眉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地询问着门口的内侍:“陛下不是早便已经下了早朝了吗?现在在何处?议事殿?” 门口的内侍踟蹰了一番,还未开口回答,便瞧见湘妃从转角处走了出来,缓缓朝着太极殿走了过来。 皇后亦是瞧见了湘妃,便收起了面上的不悦,扬起一抹端庄大气地笑容来,轻声笑着道:“湘妃亦是来寻陛下的?陛下不在这太极殿中。” 宁浅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道:“方才臣妾在御花园中遇见了陛下和沈淑妃,陛下说他待会儿在淑雅宫中用了晚膳,便到湘竹殿,让臣妾来太极殿中将御案上的折子拿到湘竹殿中,等会儿陛下要瞧。”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块金牌给门口的内侍瞧了。 皇后眯了眯眼,自是认了出来,那金牌是夏寰宇的随身之物。 内侍将殿门打了开来,宁浅便浅浅笑了笑,朝着皇后行了个礼,“那臣妾便先去为陛下取折子了。”说着,也不待皇后应答,便聘聘婷婷地进了太极殿中。 身为后宫之主,却连着两日被拒在了太极殿外,皇后眼中满是漠然,冷笑了一声,转过身便离开了太极殿。 回到了未央宫,皇后眼中满是猩红色。只端着杯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阖上眼半晌,眼中的猩红才稍稍褪下去了一些。 “沈淑妃,湘妃……”皇后喃喃自语着,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放在了桌子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声响。 一个宫女手中端着碧绿色的碗,缓缓走了进来,碗中是黑褐色的汁水。 “皇后娘娘,今儿个的药煎好了。”那宫女行了礼,将碗放到了桌子上。皇后身旁的嬷嬷便连忙走到一旁取了几颗蜜饯,放到了桌子上的小盘子上。 “娘娘,这药得趁热喝。”嬷嬷轻声提醒着。 皇后端起碗,送到嘴边,却猛地将碗扔到了地上。殿中众人竟是惊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娘娘息怒。” 皇后闭上眼,笑容愈发的凄凉了几分:“趁热喝,趁热喝,这药喝了又有什么用,陛下已经这么久不在未央宫中过夜了,本宫一个人怎么怀孕!” 殿中的宫女嬷嬷皆是低着头垂着眼,装作什么都未曾听到一般。皇后身旁的嬷嬷惊了一跳,连忙挥手让其它宫女退出了内殿。 “呵,她们都怀孕了,都怀上了。父亲母亲日日追问本宫什么时候能够有孕,他们怎么就不知体谅本宫的苦衷?本宫也是有过孩子的!本宫的孩子曾经是太子!可是,他现在没了!”皇后声音不顾一切地怒吼着。 “娘娘,隔墙有耳啊。”奶嬷嬷沉默了良久,终是开口提醒着。 皇后苦笑了一声,声音轻了几分,“本宫是皇后啊,皇后啊……” 那嬷嬷咬了咬唇,轻声道:“娘娘如今虽然没有皇子,可是还有世子啊。且皇后是后宫之主,嫔位以下的嫔妃即便是产下皇子,娘娘也可以报到中宫来喂养。慧昭仪,可是在嫔位之下的,娘娘若是喜欢,到时候便将慧昭仪的孩子抱到未央宫来,而后悄无声息地将慧昭仪给解决了,那孩子便是娘娘的了。” 皇后抬了抬眼皮,那嬷嬷便又接着道:“若是娘娘不喜欢慧昭仪的孩子,去年新入宫的那几个秀女,娘娘不是挺看好的吗?且奴婢都打探过了,对娘娘皆是忠心耿耿的,娘娘想法子让她们承了宠,到时候若是有人生下了皇子,娘娘都可以抱到身边来。” “终究不是亲生的。”皇后苦涩地笑了笑。 嬷嬷闻言,低下头没有开口。 皇后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你让本宫再想想……”说着便挥了挥手让她也退了出去。 因着心中有事,午膳也没怎么用,皇后便命人撤了下去,躺到床上准备午休。 刚躺到床上,便有宫女匆匆走了进来,对皇后行了个礼,“皇后娘娘,湘竹殿的浅心来了,说陛下命她来皇后娘娘这里取一块暖玉,上面刻着吉祥扣的。” 皇后蹙了蹙眉,伸手从枕头下将那暖玉取了下来:“陛下拿这暖玉去做什么?这是大前年本宫生辰的时候,太子送给本宫的呀。” 那宫女抬起头来觑了眼皇后的神色,似是有些犹豫。 “有什么话你便说便是了,在哪里支支吾吾地做什么?”皇后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那宫女才连忙应道:“那浅心说,是方才陛下在湘竹殿的时候,觉着湘妃娘娘手脚冰凉,传了太医,太医说是因着湘妃娘娘怀了身孕的缘故,只是湘妃娘娘有孕在身,不能够用药。陛下便说,皇后娘娘这里有一块千年暖玉,让浅心来找皇后娘娘取了过去,让湘妃娘娘戴在身上……” “欺人太甚!”皇后猛地怒斥道,额上青筋暴起,咬了咬牙,半晌才道:“你便去回了外面那宫女,就说,本宫的那块暖玉前几日刚不见了,本宫这几日都在命人找呢,现在几乎将未央宫犯了个遍,也还没有寻到。” 丫鬟见皇后发怒,身子打了个颤,便连忙应了下来,出了内殿。 不多时,外面便没有了声音,皇后怒气这才稍稍平歇了一些,这才叫过一旁侍立着的嬷嬷:“你去将苏落她们都带过来吧。” 嬷嬷应了一声,稍稍沉吟了一下,才又抬头询问着:“娘娘,那王菀之……” 皇后蹙着眉头,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半晌才道:“王菀之留着尚有其它用处,她如今在的位置是最常见到陛下的位置,且奏章旨意都得从她手中过一过,是颗有用的棋子。若是她怀孕了,这颗棋子便废了。” 嬷嬷轻声应了,便退出了内殿之中。皇后躺倒在床上,眼中蓄满了泪水,在这宫中,她其实才是最大的输家。< 第529章 大喜 皇后见了苏落她们几人之后,便小憩了一会儿,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嬷嬷叫醒了过来:“皇后娘娘,吴大人,进了议事殿了。” 皇后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连声吩咐着:“赶紧命人去议事殿前盯着,若是瞧见陛下派了内侍去淑雅宫,便赶紧过来与本宫禀报,本宫要亲自去瞧瞧沈淑妃会落得如何下场,只怕还没得意够呢,便又要跌落谷底了,且这次还得连同她那儿子一起。” 嬷嬷见皇后面上难得有一丝喜色,便也连声应着:“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皇后也没有了再小憩的心思,便命人来侍候着起了身,穿戴整齐了,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候着,只等着那传信之人回来,便可起身。 等了约摸大半个时辰,那传信之人便匆匆跑了回来。 许是因为跑得太过匆忙,那内侍一直不停地喘着粗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皇后亦是有些着急,便索性不再理会他,站起身来便命嬷嬷扶了,准备往淑雅宫去。 刚走到殿门口,那内侍才急急忙忙地道:“皇后娘娘,不是沈淑妃,皇后娘娘……” 皇后愣了愣,脚步一顿,皱着眉头回过头来,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不是沈淑妃?是什么意思?” 那内侍连忙道:“吴大人让奴才来告诉皇后娘娘,失败了。” “什么?”皇后面色有些僵硬,“失败了?这是怎么回事?”声音亦是冷了起来。 内侍跪在地上,轻声道:“吴大人说,他正在与陛下禀报那石碑之事,陛下听闻那石碑之上的生辰的时候,面色便骤然变色,正欲传沈淑妃与齐王来问话之时,刑部的李浅墨李大人却突然匆匆走了进来。” “李浅墨?他不是沈淑妃的人吗?来做什么?”皇后皱了皱眉头,心中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内侍便连忙接着禀报着:“吴大人说,那李浅墨来禀报给陛下,说锦城之中有一位擅长刻字的老工匠死了。” “老工匠死了来禀报给陛下做什么?衙门便可查案……”皇后有些不悦。 “巧便巧在,李浅墨说,在那死了的老工匠的屋中,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的字,正是最近这几日在锦安和锦城之中都闹得沸沸扬扬的那石碑之上的文字。”内侍低着头,声音带着几分轻颤。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沉吟了片刻,才道:“莫非那老工匠……” 内侍连忙应道:“是,那老工匠正是我们寻的那一位。” 皇后闻言,面色便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她此前一直觉着,将那石碑放到了锦安镇,便可让人觉着,此事与她,与这内宫之中,全无关系,却没有想到,竟然在那老工匠的身上出了岔子:“这是怎么回事?本宫不是特意嘱咐了你们将那老工匠处置了,定要做得干净一些吗?为何会将那纸留在了那老工匠的屋中?” 内侍忙不迭地应着:“奴才们此前下手的时候是定然做的十分干净的,吴大人说,那李浅墨发现那纸的地方,是在桌子上。桌子上那般显眼的地方,若是真有,我们定然能够瞧见的。我们检查了许多遍,也不曾发现桌子上有纸啊……” 皇后眼中带着几分冷,“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我们的人之后去过那老工匠的家中?” “正…正是。”内侍低着头,低声应着。 “此事知晓的人不多,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皇后冷笑了一声,才道:“定是派去的杀手之中有内奸,派去的杀手,统统处理掉。” 内侍应了声,低着头跪在地上。 皇后沉默了许久,才又道:“除了那纸,那李浅墨还发现了什么?” “吴大人说,李浅墨派刑部的人寻访了那老工匠周围的邻居,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口供之中说,曾经见过一个男子上门寻老工匠,且那男子面上无髯,声音有些尖细,喜欢瞧着兰花指,瞧那模样,极有可能便是宫中内侍。” 皇后的手猛地在袖中握紧了来,半晌才冷笑着道:“好你个沈淑妃,好你个李浅墨!好极了!” “吴大人说,陛下下令严查此事……”内侍声音愈发的低了。 “那还不赶紧命人将所有痕迹处置了,宫中内侍那么多,本宫就不信,她能够查到本宫头上来。”皇后眼中怒意大盛,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 内侍连忙应了声,咬了咬唇,急忙退了下去。 “娘娘,奴婢觉着,这皇后,只怕对从冷宫之中出来一事,早有预谋。”皇后身旁的嬷嬷轻声道。 “早有预谋。”皇后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有些挫败地靠在椅子上,冷声笑道:“是本宫疏忽了,此前本宫便知晓,那沈淑妃与七王爷与长公主都联合了起来,那长公主虽然如今就像是老鼠过街一般,只是能够躲避陛下这么久的通缉,连暗卫地毯式地搜查都寻不到她,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更遑论七王爷了,七王爷瞧着病弱,却是一个深藏不漏的。” “这样瞧来,本宫倒确实得从长计议了。”皇后抬起手来,轻轻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半晌没有开口。 奶嬷嬷便接着道:“奴婢倒是觉着,沈淑妃这般快的便从冷宫出来了,与齐王实在是有不小的关系。且如今七王爷在边关,睿王爷失踪如今仍旧没有丝毫消息,可是齐王却在锦城之中,若是稍有异动,坐收渔翁之利的,便变成了沈淑妃和齐王了。” 皇后猛地回过头:“你的意思是沈淑妃和齐王意欲谋反?” 奶嬷嬷沉默了良久,才应道:“奴婢只是觉着,若是齐王有这样的心思,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且如今沈淑妃亦是从冷宫出来了,他们母子二人若是来个里应外合,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皇后心中猛地一惊,越想越觉着十分可能,越想越觉着此事实在是太过危险。 “不行,本宫得去禀报陛下。”皇后有些坐不住了。 奶嬷嬷连忙拉住皇后的衣袖,“娘娘,如今咱们没有丝毫证据,若是这样贸贸然地过去,只怕只会惹怒陛下,且让沈淑妃母子二人对我们起警惕之心。” “那嬷嬷觉着,应当如何?”皇后轻声道。 奶嬷嬷想了想,才接着道:“奴婢觉着,娘娘不妨多派一些人,盯紧了齐王和沈淑妃母子二人的动静。而宫中这边,昨儿个来过的那几位小主,便是让她们出马来分宠的时候了。如今沈淑妃母子二人风头正盛,我们若是与他们对立着,实在是有些不划算。不如从侧面进攻,一点一点地以谋相取。” 皇后沉默了良久,才轻轻颔首,而后,才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便依嬷嬷的意思办吧,待会儿嬷嬷便亲自给她们几人送些好的布料过去,让人将陛下每日的大概行踪时时通报给苏落她们,让她们尽管各显神通便是,至于谁能够夺得圣宠,便也能够成为本宫的得力助手,到时候,自是有取之不尽的好处的。” 奶嬷嬷连忙应了声,退出了内殿。 奶嬷嬷刚刚退了下去不久,便有宫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跪倒在皇后面前,“娘娘大喜……” 皇后蹙了蹙眉,这两日因着各种各样的烦心事叨扰着,自是心情有些不佳的,却听见有人对自己说大喜,心中自是十分不痛快的:“大喜?”皇后冷笑了一声,望向面前跪着的宫人,“你告诉本宫,本宫这喜从何来?” 那宫人连忙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方才陛下吩咐了下来,说今儿个晚上到未央宫来,命奴才来给皇后娘娘知会一声……” 皇后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光芒,而后便连忙转过眼望向那宫人道:“你说什么?果真如此?陛下今儿个夜里果真是要来未央宫?” “是的呢,方才陛下亲口说的,说已经许久没到未央宫用晚膳了,今儿个便到未央宫用了晚膳吧。” 皇后嘴角扬起一抹笑来,似是只这么一会儿,便已经恢复了原本那个高贵端庄的皇后,“来人,赏。” 皇后身旁的宫女连忙上前塞了一锭金子在那宫人手中,那宫人便连忙笑呵呵地接了,又道了两声喜,才退了出去。 皇后眼中带着久违的笑容,站起身来道:“还不赶紧将殿中好生收拾一下,去御花园中摘两株鲜艳一些的花来插在花瓶之中。吩咐小厨房,准备一些酸笋,陛下喜欢吃。若是奶嬷嬷回来了,便让她直接先进来,本宫要重新梳妆。” 顿了顿,才又急急忙忙地吩咐着:“快快快,快让人去给本宫熬一碗药来,本宫要喝。” 一连吩咐了好些东西,皇后才喜滋滋地坐了下来,眼中满是笑意,望着屏风上绣着的凤凰展翅的图案上,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不一会儿,奶嬷嬷便走了进来,见皇后一脸喜色,脚步一顿,才连忙上前行了礼:“娘娘。”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连声道:“快起来,给本宫梳妆,梳一些时下比较流行的发髻吧,再把本宫那顶新做的凤冠拿来给本宫戴上,今儿个晚上陛下到未央宫。”< 第530章 真真假假 奶嬷嬷望着满脸皆是期待的皇后,嘴轻轻动了动,似是想要说什么,只是见皇后面上满是笑意,终是不忍说出口,只轻轻应了一声:“是,娘娘。” 因着一般陛下夜里过来的时候,不用太过正式的装扮,嬷嬷便给皇后梳了个典雅的涵烟髻,发间别了紫玉步摇,流苏坠子下面挂着几朵梨花,又细细绘了梨花妆,穿了件淡紫色绣着小朵小朵梨花的宫装,外面罩了一件白色轻纱裙,行动之间,自有一番味道。 奶嬷嬷笑着望着镜中的女子,轻声道:“皇后娘娘寻常只是极少这般打扮,这样一装扮起来,倒是年轻了许多,瞧着比沈淑妃美上许多呢。” 皇后闻言,便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却又带着几分怅惘之色:“只是比沈淑妃好看又如何?陛下什么样的绝色不曾见过,湘妃便是宫妃中最美的,那容貌,只怕天下间也难有几人匹敌的。而睿王妃的美貌虽不及湘妃,却也胜其它人许多了,可是那股子气质却是湘妃没有的,算起来,若是睿王妃和湘妃同站在一处,许多人都会最先看到湘妃,却会在睿王妃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些。” 顿了许久,皇后才又幽幽笑了笑:“不过说起绝色,只怕在陛下心中,便只有那一位了。” 虽然皇后不曾说出是谁,奶嬷嬷却也明白了过来,便沉默了下来。 梳妆打扮好,皇后便站起身来,走到外殿之中,差不多是晚膳的时辰了,皇后便让奶嬷嬷到小厨房之中瞧一瞧,今日夏寰宇要来,定是不能出错的。 待晚膳都准备妥当了,皇后便坐在外殿之中候着,心中暗自想着,陛下已经多久不曾到未央宫了?一个月?两个月?或许更久…… 过了会儿,便听见外面传来通传之声:“陛下到……” 皇后连忙收起心中想法,站起身来,走到正殿门口相迎:“臣妾见过陛下。” 夏寰宇目光淡淡地从皇后身上扫过,微微点了点头,便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平身吧。” 皇后便浅浅笑着抬起了头来,走到夏寰宇身边坐了下来道:“今儿个臣妾让厨房为陛下准备了陛下最爱吃的小酸笋,陛下瞧瞧,可合胃口?” 夏寰宇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却连筷子都不曾拿起,只漫不经心地道:“方才在淑雅宫中用了,你自个儿吃吧。” 皇后愣了愣,面色苍白了几分,却害怕自己在夏寰宇面前失态,便连忙低下头轻声应道:“是。” 便拿起碗筷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随意夹了两筷子菜,食不知味地吃了,便笑了笑到:“臣妾这两日胃口不是太好,也不怎么想吃了,臣妾让人撤了。” 夏寰宇似是全然没有听到皇后在说什么一般,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 皇后便放下了筷子,命人将满桌子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都撤了下去。 见夏寰宇仍旧一脸高深莫测地坐着,皇后心中这才隐隐升起了几分不安,她现在才觉着,夏寰宇今儿个晚上,只怕并非是来用膳的。 心中各种各样的念头都跑了一遍,皇后才缓缓勾起了嘴角,轻声道:“陛下倒是有些时日不曾到未央宫来了。” “嗯。”夏寰宇只轻声应了声。 皇后的手紧紧握住手中锦帕,沉默了半晌,抬起眼来,便瞧见奶嬷嬷在一旁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皇后便又轻声道:“陛下也很久没有见过云曦了吧?不如臣妾命人去将云曦抱过来让陛下瞧瞧,云曦这几日身子好了许多了,也跟着先生学了好些字了,是个聪明的孩子。” 夏寰宇闻言,才抬起眼来淡淡地打量了一眼皇后,沉默了许久,才冷冷地笑了笑:“怎么寡人听闻,皇后亦是很久不曾见过小世子了呢?且前段时日春节,万寿节,皆是不见皇后让云曦出现呢。”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僵,便又极快地笑了笑道:“云曦身子不好,一直吃着药在调理着……” “哦?”夏寰宇冷冷笑了笑,“也不必了,既然身子不好,这大晚上的,便不必叫他起来了,折腾。今儿个过来,是寡人想要问问你,那暖玉果真丢了?” 皇后闻言,鲜红的蔻丹猛地掐入了手心之中,半晌,皇后才笑了起来,“陛下莫非是怀疑臣妾说了谎不成?按理说来,湘妃怀的是陛下的子嗣,臣妾自是应当照顾着的,若是那暖玉在,臣妾定然会拿出来给湘妃的。可实在是有些不巧,便在前段时日,那暖玉才丢了的。” 见夏寰宇面上神情淡淡地,皇后便又连忙笑着道:“不过据臣妾所知,这后宫之中,可不只臣妾一人有暖玉,臣妾记得,沈淑妃手中亦是有一块的。” 夏寰宇眸色淡淡地,“淑妃身子不好,且前段日子在无颜宫中受了寒,如今更是惧寒得厉害,她的暖玉便留着自己用吧。” 顿了顿,夏寰宇便又道:“寡人听闻,你前些日子命人找过锦城之中刻字的地方?你要刻字来做什么?” 皇后心中一个激灵,便警惕了起来,笑了笑才轻声应道:“臣妇的父亲不是很快便要满六十了吗?臣妇想着,今年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送给父亲,此前父亲说他手中原本的那一方砚台送给弟弟了,一直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砚台。臣妇便想要送一方砚台给父亲,只是臣妇想要的那做砚台的端石却极其难寻,臣妇便让人四处打听,听闻许多喜欢在石头上面刻字的工匠手中可能收藏着端石,臣妾便命人去问一问。” 这话听起来和其合理,砚台以端砚最佳,且这端石确实难寻,因而端砚才那般少。 只是夏寰宇听了皇后的话,却抬起眼来望向皇后,眼中带着几分冷意,“哦?原来真有此事啊?” 皇后没明白夏寰宇这话是何意,愣愣地望向夏寰宇,夏寰宇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寡人从不知晓你命人去问过工匠之事……”< 第531章 奇怪的脉象 皇后猛地呆愣在了原地,一股子凉气从脚底窜了起来。她从来不曾想到,夏寰宇竟然会以这样的法子来诈她的话。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咬了咬牙,手暗中在袖中握紧,半晌,才冷笑了一声道:“臣妾不过是给父亲寻一方砚台,陛下竟然也这般大惊小怪,莫非,陛下是觉着,臣妾为父亲寻端石是错的?还是陛下以为,那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石碑之事是臣妾所为?” 夏寰宇闻言,却只是冷冷地望着她,直盯得皇后忍不住挺直了腰背,半晌,才轻声开了口:“苏氏自元帝开国至今,一直是夏国的股肱之臣。皇后可知晓,这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苏家世世代代都对历代陛下十分忠诚,鞠躬尽瘁。”皇后不敢与夏寰宇对视,只转过头望着太极殿中那廊柱之上雕刻着的张牙舞爪的凤凰。 夏寰宇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你只说出了其一。除了苏家的忠诚,还有的,便是有度。知晓什么该过问,什么不该过问。” 皇后的面色更僵硬了几分,却听得夏寰宇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冷漠,“忠诚而有度,才是苏氏生存只根本。可是皇后和苏太尉却做得让寡人有些失望呢……” 夏寰宇望向皇后,声音轻了几分,落在皇后的耳中,却如坠千斤。 “有些时候,人便该懂得知足。这夏家的江山应当交付在何人的手中,这夏家的子孙如何,还由不得一个臣子来插手。皇后,你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丝毫的长进,若不是你身后有你的爹娘指点,只怕,你如今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人要懂得知足,你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 皇后面色苍白,脚下亦是有些虚浮,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半晌,皇后才勉强稳定了心神,眼中闪烁着泪光,咬着牙朝着夏寰宇冷笑着吼道:“陛下不过是想要将那个女人的儿子扶上帝位罢了,陛下以为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是心寒,臣妾二十多年的相伴,却抵不过那个女人那么短短几年!” 夏寰宇的面色越来越冷,只是皇后却像是被人撕开了痛处,一开了一个口子,便再也停不下来了,“臣妾入宫为后,是陛下首肯的,是陛下亲自选的。可是臣妾入宫之后,除了这后位,其它便什么都不曾得到。对其他嫔妃,陛下尚且还会嘘寒问暖,可到了臣妾这里,陛下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连一句关怀的话都吝啬……” 皇后的眼泪愈发的汹涌了起来,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夏寰宇却只是冷冰冰地望着她,见她许久没有再开口,才缓缓问道:“那皇后是希望,寡人废了你的后位,将你贬为妃嫔,换得寡人偶尔对你嘘寒问暖?” 皇后听夏寰宇这般一说,却又猛地愣住了,直愣愣地盯着夏寰宇,身子有些哆嗦,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夏寰宇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扬声道:“起驾回宫。”说着,便拂袖出了未央宫。 皇后猛地跌坐在椅子上,脸上已经被泪水打湿了,殿中静得落针可闻。奶嬷嬷连忙吩咐着其它人退了下去,才连忙倒了杯茶递给皇后,轻声道:“娘娘又何必和陛下这般硬碰硬呢?如今……” 皇后抬了抬手,淡淡地道:“嬷嬷不必说了,本宫有些累了,扶本宫进内殿休息吧。” 奶嬷嬷应了一声,扶着皇后进了内殿,皇后面上泪痕未消,奶嬷嬷为皇后打了热水擦洗了面上已经花了的妆容,又打散了发髻,脱掉了外裳,才扶着皇后到床上躺了下来。 这后宫之中素来极少有秘密,第二日一早,便几乎所有宫殿之中都知晓了昨儿个夜里夏寰宇在未央宫中与皇后翻了脸,最后拂袖而去之事。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晓是所为何事,却也都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第二日众人去未央宫中请安之际,亦是想要打探打探如今的情势如何,却不想,皇后直接称病不出,竟让众嫔妃连面都不曾见到。 一时之间,宫中更是众说纷纭。 湘竹殿中,倒是和往日一样的安静,一来,虽然大伙儿都在猜测皇后与夏寰宇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毕竟对象是帝后,亦是不敢明目张胆的。二则因为宁浅与林悠然都是有孕在身之人,众人自是不敢轻易打扰的。 林悠然已经开始显怀,只是因着刚开始怀孕那会儿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腹中胎儿一直算不得太稳,从未央宫回来,便径直回了偏殿睡回笼觉了。 宁浅却在回殿之后,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浅心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纸条,轻声道:“浅音姐姐传信来了,所外面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了,刑部已经发现了那老工匠的死……” 宁浅点了点头,神情带着几分恍惚,目光落在殿中正盛开着的茉莉花上。 “这茉莉花,开了多久了?”宁浅轻声道。 浅心愣了愣,才笑着道:“有一个多月了吧,奴婢命人准备了好些茉莉花,都用炭盆在屋中养着的,待屋中这些开败了,便又可以更换。” “一个多月了啊……”宁浅喃喃自语着,“那便是没有了。” 浅心不知宁浅在说什么,愣了愣,才轻声问道:“什么,什么没有了?” 宁浅笑了笑,摇了摇头,轻声应着:“无事。对了,你觉得,对主子来说,沈淑妃和皇后,谁的威胁更大一些?” 浅心愣了愣,歪着头想了许久,才轻声应道:“从如今看来,沈淑妃从冷宫中出来,恩宠正隆,且沈淑妃有一个齐王,应当是威胁更大的。不过……” 宁浅抬起头望向浅心,“不过什么?” 浅心便又接着道:“不过沈淑妃没有外戚支持着,齐王想要登上帝位,还没有七王爷的可能性大些呢。相比之下,奴婢倒是觉着皇后可能会是最大的潜在隐患。” “可是皇后身下无子。”宁浅轻声道。 浅心点了点头,才笑了笑到:“无子怕什么?如今陛下瞧着身子还硬朗得很呢,皇后再生下一男半女的,并非不可能。而且前太子不是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吗?那可是皇后的外孙啊?就算皇后生不了儿子,小世子也没了,宫中这么多嫔妃,皇后为后宫之主,嫔位以下的女子生下的孩子,皇后可都是可以直接抱养的。” 浅心说完了,宁浅方轻轻点了点头:“其实算起来,皇后倒是不足以为惧,只是皇后身后的苏家,却是一大隐患。如今苏家仍旧是朝中夏国最大的世家,且皇后在宫中为他们布局,他们的野心可不小。” 浅心闻言,便抬起头来看向宁浅,“是啊,可是如今主子不在,我们也只能等主子回来再做定夺了。” 宁浅又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浅心瞧不明白的东西。 “皇后是苏家在后宫之中的布局之手,我便想方设法,将那只手,给砍掉。”宁浅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腹部。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宫人的声音:“娘娘,太医院的刘太医来为娘娘诊脉了。” 宁浅方收敛了面上神色,轻轻颔首:“请刘太医进来吧。” 内殿的门帘被掀了开来,太医跟在两个宫女身后走了进来,低下头行了礼:“拜见湘妃娘娘。” 宁浅笑了笑,“刘太医请起。” 那老太医才站起身来,宁浅将手中的锦帕覆上了胳膊上,太医才伸手开始诊脉。 宁浅注意到,太医的眼中,有一抹奇怪的神色一闪而过,宁浅蹙了蹙眉,轻声问着:“本宫的脉象可有什么不妥?可是本宫腹中胎儿有什么问题?” 那刘太医连忙跪倒在地,连声道:“没有,娘娘腹中胎儿一切皆好,脉象平稳。” “哦……”宁浅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刘太医一眼,才笑着道:“多谢刘太医了。” 刘太医呵呵笑了笑,便又行了礼,站起身来道:“微臣告退。” 宁浅轻轻颔首,“慧昭仪最近两日似乎又有些不太舒服,胃口不太好,刘太医也去给慧昭仪诊诊脉吧。” 那刘太医连忙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宁浅见那刘太医出了内殿,便冷冷地挥了挥手道:“浅心为本宫更衣吧,其他人都退下,本宫小憩一会儿。” 待其他人都离开了之后,宁浅方将自己右手放到了自己左手手臂上,良久才淡淡地蹙起了眉头。 浅心瞧着,心中便有些担忧:“娘娘,可是脉象有什么问题?” 宁浅笑了笑,“没什么问题,实在是全然没什么问题的,不信你也来为我把把脉?” 浅心闻言,便也将手覆了上去,面色却愈发的奇怪了起来,带着几分毫不掩饰地惊愕,半晌,才猛地收回了手:“娘娘,怎么会……” 宁浅嘴角的笑容愈发的冷了起来:“从头至尾,本宫便不曾怀孕,只是这原本带着微弱滑脉的脉象为何突然变得正常了起来,本宫倒是真真想要知道。”< 第532章 协领后宫 傍晚时分,刘文安便到湘竹殿传了旨意,说夏寰宇晚上要到湘竹殿中用膳,宁浅倒仍旧是一副浅浅淡淡地模样,送走了刘文安,才命人准备晚膳。 许是今日的政事并不算太忙,晚膳还未备好,夏寰宇便先过来了。 宁浅倒是有些吃惊,便连忙迎了上去,还未行礼,夏寰宇便将她扶了起来:“你如今有身子,早便与你说过了,无论见到谁,也不必行礼。” 宁浅闻言,面色温柔地笑了起来,抬起头望向夏寰宇:“陛下今儿个怎么这么早?晚膳尚未备好呢。” 夏寰宇倒也浑然不在意,“没有备好便让他们继续准备着,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寡人想起似乎也有几日没有到好生瞧瞧你了,便先过来了。左右现在也无事,不如陪寡人下一局棋吧。” 宁浅闻言便笑了起来:“陛下是最近下棋没有了对手吧?如今睿王爷和睿王妃……”顿了顿,才想起睿王夫妇在外人眼中可都是失踪了的,便极快地带了过去,“陛下要与臣妾下棋臣妾自然应当陪着,只是臣妾的棋艺不精,陛下可不许嫌弃。” 夏寰宇笑了笑,“那是自然,寡人还能与你计较不成?” 宁浅便吩咐着人准备好了棋盘,两人一面下棋,一面说着闲话儿。 一局终。宁浅被夏寰宇杀得片甲不留,见着棋盘上全然一面倒的情形,宁浅便蹙了蹙眉,撒起娇来:“不下了不下了,陛下先前还说不与臣妾计较呢,臣妾是个女子,还是个有身孕的女子,陛下也不知道让着些。” 夏寰宇勾了勾嘴角:“睿王妃不也是有身孕的女子,怎生不像你这般一输了棋便耍赖?” 宁浅撅了撅嘴,“睿王妃棋艺精湛,臣妾自是比不得的。不过臣妾听闻,睿王妃的棋艺都是学自她外祖父的,睿王妃的外祖父不是正在咱们夏国,陛下要是手痒了,便将萧老先生召入宫来便是了,何必来打击臣妾呢。” “好好好,是寡人的错,寡人不应当不让着你。”夏寰宇不得不投降。 正好晚膳也备好了,都一一摆上了桌子。宁浅便连忙拉着夏寰宇坐到了桌子前,为夏寰宇夹了一些菜,才轻声道:“瞧陛下仍旧一脸疲惫的模样,可是睿王爷和睿王妃还没有消息?” 夏寰宇沉默着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见宁浅眼中目露担忧,便也勾了勾嘴角,往宁浅碗中夹了一筷子菜,轻声道:“没事,你好生养好身子便是。” 宁浅轻轻颔首,夏寰宇还是最近这一两个月养成的习惯,喜欢往宁浅的碗中夹一些菜,刚开始的时候,宁浅亦是受宠若惊,现下倒也有些习惯了。 “今日太医可有为你诊脉?腹中孩儿可还好?”夏寰宇淡淡地询问着。 宁浅方收回思绪,眼中闪过一抹暗沉,几乎想要将她腹中的猫腻与夏寰宇说,只是张了张嘴,说出口的却全然变了模样:“刘太医说脉象很稳,臣妾这孩子倒也乖巧,不曾闹腾过,像慧昭仪那般模样,可真是辛苦了。” 夏寰宇轻轻颔首,并未问慧昭仪的情形。 用了晚膳,夏寰宇便顺其自然地在湘竹殿歇下了,宁浅命人准备了浴汤,亲自侍候着夏寰宇入浴。 待夏寰宇沐浴完毕,便又扶着夏寰宇往内殿之中走去,手在不经意之间,却搭到了夏寰宇的脉搏之上。 一开始宁浅并未注意,待发现时,眼中忍不住闪过一抹诧异之色,脚定在原地没有再动。 夏寰宇愣了愣,转过头望向宁浅,用眼神询问着宁浅,“怎么了?” 宁浅快速地摇了摇头,笑着道,“许是方才被热气熏着了,脑袋有些迷迷糊糊的。”却极快地将眼中的惊愕掩了下去。 手却从夏寰宇的胳膊上收了回来,右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自己的左手手臂。 第二日一早,夏寰宇便去上朝去了,到了该去未央宫请安的时辰,浅心便进了内殿,掀开了床幔想要叫宁浅起床。却瞧见,宁浅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床顶,额上隐隐有青筋现了出来。 浅心有些讶异,连忙道:“娘娘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宁浅却似是没有听见一般,半晌,浅心才听见宁浅似是在喃喃自语,“为什么?” 浅心不知宁浅再说什么,望着宁浅不知应当怎么办,半晌才开了口:“娘娘,该去未央宫请安了……” 宁浅没有反应。 过了会儿,外面去突然传来声音,浅心仔细听着,却似乎听见了刘文安的声音,片刻之后,外面便有宫人在禀报着:“娘娘,刘总管有事求见。” 浅心便连忙推了推宁浅,急忙道:“娘娘,刘总管来了?” 宁浅这才有了反应,缓缓转过了眼来:“刘总管?” 浅心连连点头,宁浅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道:“扶我起身吧。” 浅心连忙扶着宁浅起了身,为云裳穿戴整齐,宁浅才缓缓出了内殿,声音依旧如寻常一般温和,只是不知是不是浅心的错觉,她总是觉着,今儿个的湘妃娘娘,似乎比寻常更清冷了几分。 “刘公公怎么过来了?陛下不是应当正在上朝吗?”宁浅的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刘文安亦是笑了起来,对着宁浅拱了拱手道:“奴才今儿个没有陪陛下上朝,陛下命奴才来这儿,湘妃娘娘大喜,奴才给娘娘道喜了。” “大喜?”宁浅的眼中疑惑更深了几分,“什么大喜?” 刘文安这才笑着道:“方才陛下下了旨意,说皇后娘娘这段时日身体不好,无法管理后宫,特命湘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一同,协领后宫,湘妃娘娘暂持皇后之印。” 湘妃眼中满是愕然之色,皇后无法管理后宫?她与淑妃一同协领? 这般说来,皇后只怕果真危险了。可是为何夏寰宇竟会让她持皇后之印,她持皇后之印,便说明是主事之人了。可是无论如何来看,这个人都应当是淑妃啊…… < 第533章 揣测 “娘娘?湘妃娘娘?”刘文安一连唤了两声,宁浅才回过神来,连忙笑着道:“瞧我,都欢喜坏了,多谢刘公公了。” 说着便跪了下去。 刘文安笑眯眯地轻轻颔首,命身后的内侍将手中拿着的金印交到了宁浅手中,宁浅便连忙磕了三个头:“谢陛下隆恩。” 待刘文安离开之后,宁浅还未回归神来。殿中早已经是欢呼声一片,自己的主子这般受宠,他们这些个做下人的也风光无比,自是十分高兴的。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众人连忙朝着宁浅道贺。 宁浅浅浅一笑:“不过是暂掌而已,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瞧你们这么开心,便一人赏一个月月钱吧,可莫要随意多嘴,如今皇后娘娘只是身子不是,暂时休养。若是有什么不该传出去的话传到皇后娘娘耳中,可有得你们好受的。” 大伙儿岂有说不的道理,连连谢了恩。宁浅便让她们各自散去了,让浅心拿了金印入了内殿。 “寻个地方放起来吧,这玩意儿放在我这儿,反倒让人寝食难安的,生怕出了什么岔子,陛下这回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宁浅蹙了蹙眉头,看也不看那后宫之中人人都想要的皇后之印,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 “娘娘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东西,陛下将它给了娘娘,便是对娘娘的信任。”浅心笑眯眯地道,“浅浅老大就是浅浅老大,这才不到两年呀,连皇后之印都掌上了。奴婢觉着,兴许很快,这后位就是……” “休得胡说八道。”宁浅眉头自方才接到这道旨意开始,便一刻也不得舒展。 听浅心这般说,便连忙轻斥着,心中却有些不安在跳动着:“我可是长公主的人,此前长公主表面上和陛下还算亲密,那时候宠爱我一些无妨。可是如今长公主是这般局势,陛下还这般模样,却有些不对味了。我爬的越高,便越是危险万分。” 浅心见宁浅这般凝重,亦是低下了头,不敢再随意开玩笑,沉默了半晌才道:“兴许是因为娘娘如今身怀有孕呢……” 浅心不说身怀有孕宁浅还未觉得有什么,只是她一提起,宁浅却突然想了起来一件事,连忙伸出手来,抬起头望向浅心:“来,你给我把把脉。” 浅心不知宁浅为何这般样子,愣了愣,才走到宁浅身前跪了下来,将手搭上了宁浅的手臂,半晌,眉头才跟着皱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子?分明昨儿个把脉的时候都一切如常的啊,为何今日那滑脉又……” “滑脉又有了对吧?”宁浅的眼中划过一丝冷芒,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浅心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便是我查出有孕前那几日开始,陛下几乎是每隔一两日就要到湘竹殿用晚膳的。” 浅心不明白宁浅为何提到此事,只点了点头,“是。” 宁浅冷笑了一声,才轻声道:“昨儿个用了晚膳之后,我与陛下准备就寝,我无意之间把到了陛下的脉,我发现他亦是有微弱的滑脉征兆。我当即便想要传太医,可是想着我从未在陛下面前暴露过我会把脉一事,便只得暂时作罢。后来,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便尝试着把了把我自己的脉,果真那滑脉亦是出来了。” 浅心仍旧有些愣愣地盯着宁浅瞧,仿佛不明白宁浅在说些什么。 宁浅便又接着道,“我前前后后想了想,我被诊出怀孕那几日,一直到前段时间,陛下来湘竹殿用膳用的特别勤。可是因着前几天,沈淑妃从冷宫中出来,恢复了淑妃之位,陛下前几日都在淑雅宫中,我的脉象便正常了。昨日刘太医来请了平安脉,陛下傍晚便又过来了,而后我的脉象便又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浅心这才明白了宁浅究竟想要说什么,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呆呆地望着宁浅:“娘娘,你的意思是……” 宁浅淡淡地合了合眼,声音又轻了两分:“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何人对我下的手,又是想要做什么?我想过皇后,想过沈淑妃,想过许多人。唯独没有怀疑过他,可是当昨儿个我发现了这件事情之后,许多事便豁然开朗了起来。试想,连主子都把不出来的喜脉,太医院的太医几乎所有都一口咬定了我怀孕了。我从未想过,即便是皇后,想要买通太医院中所有的太医,只怕也不太可能吧,可若是陛下,一切便可以解释了。” 浅心仍旧有些呆呆愣愣地,听闻宁浅这般说,才连忙道:“可是陛下为何要让娘娘的脉象瞧起来像是喜脉啊?又为何要演这一出戏欺骗娘娘啊?” 宁浅目光落在浅心放置在箱笼之中的金印,冷冷笑了起来,“我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颗安放在了棋盘上,不过可以随时准备抛弃的棋子罢了。” “那娘娘准备如何应对?要不奴婢让人给主子传个信儿,问问主子应当如何处置?”浅心听宁浅这般一说,便也有几分明白了,顿时便急了起来。 宁浅的目光落在那盛开的小小白色花朵之上,手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半晌才道:“主子应当快要边关了,只怕她那边也并不轻松,便暂时不必打扰了,此事我自有分寸。”宁浅咬了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我宁浅可是个大活人,不是任人摆弄的棋子。这一回,既然陛下的棋都布到了这里,那我岂能辜负?”宁浅说着,手便覆上了自己尚且十分平坦的小腹。 浅心瞧着宁浅的神色,隐隐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连忙道:“娘娘想要作何?” 宁浅见她紧张的模样,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怕什么?我可是一个鲁莽的人?昨儿个不是我方才问了你吗?你觉着皇后娘娘与沈淑妃,究竟谁会是主子的拦路石?我总得为主子除掉一个才好,除掉难的那一个最好。”< 第534章 挑衅 宁浅虽然掌了皇后之印,但是终究只是一个入宫不到两年的人,对宫中许多事物都不甚了解,处理起来便显得有些吃力。不过宁浅倒也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遇上不懂的,便去淑雅宫找淑妃或者直接去未央宫找皇后商议。 宁浅素来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淑妃那处倒还好,淑妃明面上尚且算得上一个温和的人,但凡宁浅问了的,便从来都是仔仔细细地与宁浅说了。 只是近来皇后脾性算不得太好,第一次宁浅去未央宫,进了大殿,在殿中侯了约摸小半个时辰,皇后才面色不是太好地走了出来,漫不经心地问着:“怎么想起来给本宫请安了?本宫如今可是病人……呵……”最后那一声轻笑,确实连浅心都听出了几分嘲讽感来。 宁浅连忙道:“前两日陛下下旨让臣妾暂掌皇后印,臣妾对宫中事物素来一无所知,今儿个遇见了一处难题,淑妃娘娘亦是不知晓应当如何处置,臣妾便只得冒昧来打扰皇后娘娘静养了。” 宁浅说着,便抬起眼瞧瞧觑了觑皇后的脸色,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却也并非是重病之后的蜡黄,且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实在不太可能是一个重病之人做得来的。 宁浅的话音一落,殿中突然沉默了片刻,而后皇后才突然笑了起来:“哈!真是好啊,原来他竟然将皇后之印给了你,竟然没有给淑妃。哈哈,解气……” 宁浅不曾想到皇后竟然会当着她的面突然这般失态,亦是有些愣住,半晌,才听见皇后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漠:“你是来向本宫炫耀的?” 宁浅连忙摇了摇头,“臣妾不敢,实在是臣妾进宫时日尚短,对宫中事务一无所知,如今处置起来实在是有些吃力。” 皇后听宁浅这么一说,便又笑了一声,仍旧是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本宫如今正在养病,不处理任何事物,来人,请湘妃娘娘回吧。” 宁浅一来便碰了个钉子,只是待出了未央宫,面上仍旧满是愕然神色。在宁浅的印象之中,皇后素来是个端庄温和之人,虽然心中只怕心机不浅,却从不在面上表露出丝毫不应当属于皇后的情绪。 只是为何,不过短短两三日的情形,皇后的变化便竟然这般大。 宁浅只听闻皇后与夏寰宇发生了争执,夏寰宇一怒之下命皇后在未央宫中好生反思。却不知两人为何事而争执,只是瞧着皇后这番摸样,倒实在是奇怪极了。 只是虽然第一次便碰了个硬钉子,宁浅却未曾打退堂鼓,连着好几日,日日带着东西去未央宫中寻皇后,后来,连夏寰宇都忍不住问了她。 宁浅却只是浅笑着道:“臣妾初初接受宫中事务,实在是有许多事情不太明白,便只得去未央宫中叨扰皇后娘娘静养了。” 夏寰宇闻言只轻轻蹙了蹙眉,便没有在言语。宁浅便猜想,未央宫中只怕有夏寰宇的眼线,她与皇后二人之间的对话只怕早已经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夏寰宇的耳中。 宁浅日日都去,皇后自是厌烦无比的,后来索性躲在内殿之中不再出来。 皇后不愿意见她,可是事务却还是要处置的,宁浅便只得去淑雅宫。沈淑妃将前两日她带过来的册子递给她,又重新从一旁抽了两本册子来,道:“你落了一件事情,春分陛下素来都要在天坛祈福的,祈求今年能够有个好收成,此事可得好生安排,丝毫出不得错的。我这里有前两年春分祈福须得准备的东西,你拿去好生瞧瞧吧。” 宁浅连忙应了声,从淑妃手中将册子接了过来,便回到了宫中。 回到湘竹殿,一打开沈淑妃给的册子,却瞧见第一页写着的便是:春分之日,皇后设计,湘妃腹中胎儿落胎。 宁浅一惊,险些将手中的册子扔了开去。 半晌才回过神来,只觉着那字迹隐隐约约有几分熟悉。再拿过来仔仔细细地瞧了,才反应了过来,长公主。 宁浅蹙了蹙眉,目光落在那几个字上,四处都在追缉长公主,她却还能够与她传递书信,便说明,长公主还在锦城之中。且这书信是通过沈淑妃传递而来,沈淑妃果真如云裳所言,与长公主还有七王爷合作了。 宁浅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便悄然将那张夹在扉页的纸悄然取了下来,扔到了炭盆之中。 第二日,宁浅仍旧一大早便去了未央宫,如她所料,未央宫大殿门口的宫女说,皇后尚未起身。云裳倒也浑然不在意,便坐在大殿之中候着,幸而她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本内务府呈上来的祭祀须得准备的清单。 皇后一醒来便听闻宁浅又来了,顿时气便不打一处来。 此前她在未央宫中与夏寰宇大吵了一架,虽然奶嬷嬷说她太过冲动,且爹娘都传信入宫训斥了她,她却仍旧不觉着有丝毫的后悔。 她生在人人羡慕的苏家,又是苏家女儿中容貌才华皆是最为出众的,从小便受尽宠爱,自是从来不曾有什么东西是求而不得的。除了夏寰宇。 她喜欢夏寰宇很久,已经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喜欢上了,只是她身为女儿家的矜持让她不能轻易开口与家中说。父亲说,她是要嫁给夏国最尊贵的男人的。 可是等夏寰宇成了夏国最尊贵的男人,却已经有了意中人。 她仍旧等着,想着父亲从来不曾骗他,她定能得偿所愿。后来,不到两年,她便入了宫,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却发现,他连丝毫的温情都不愿意给。 她从小便被父亲教导着如何成为一个皇后,她端庄大气尊贵美丽,却只能笑着看着他一个一个地往后宫之中添人。 这红色的高墙早已经让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心中满是算计,手上沾满了鲜血。 如今,她只是想要任性一回而已。虽然她亦是明白,她早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本。他说,她应当学会满足,因为她的身后还系着夏家满门。 “这湘妃好歹也是宫中嫔妃,娘娘作为后宫之主,实在是不应当这般对待,即便是不喜,也不应这般表现出来啊……”奶嬷嬷轻叹了口气,声音絮絮叨叨。 皇后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冷意:“她抢了本宫的皇后之印,本宫莫非还应当扯着笑去面对她?” 奶嬷嬷一时有些无言,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娘娘若是不喜欢湘妃手中掌管着皇后印章,娘娘大可将那印章抢回来呀。” 抢回来。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旋即便笑了起来。 “抢?本宫自然是要抢的……”说着便对奶嬷嬷道:“给本宫梳妆吧,本宫倒是想要瞧瞧,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皇后在走出内殿的时候,宁浅便已经发现了,只是却全然装作不知情的模样,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手中册子。 奶嬷嬷蹙了蹙眉,轻咳了一声,宁浅没有动静。这一回连奶嬷嬷都有些生气了,“湘妃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呀?”宁浅这才回过头去,有些惊讶地望着被宫人扶着的皇后,才连忙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实在是事务太多,臣妾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闻言,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册子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才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如今身怀有孕,陛下竟还让你掌印,倒实在是有些辛苦了。说吧,来找本宫有何事?” 宁浅连连笑了笑道:“多谢皇后娘娘,是这样的,春分之日,陛下要祭祀。淑妃娘娘给了臣妾前几年准备的东西清单,臣妾仔细敲了敲,发现清单之上虽然东西几乎都大同小异,只是却也有些不同。比如祭祀用的牲畜,前年用的是马、牛、羊、犬、豕,去年却是马、牛、羊、鸡、豕,这可是有什么讲究的?” 皇后这才抬起眼淡淡地道:“你倒是挺细心的,前年属鸡,去年属狗,祭祀不能用属相做祭物,相冲。” 宁浅轻轻颔首,明白了几分,却又道:“祭祀当日,陛下下旨让臣妾陪同参加主祭,此前都是娘娘在做此事,臣妾觉着,娘娘传的祭服只怕臣妾是万万不能穿的,只是不知,臣妾应当用什么样的祭服比较好?” 皇后笼在袖中的手猛地紧握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礼部有规制,你去问一问礼部侍郎吧,本宫亦是不甚明了。”说着便猛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宁浅瞧着皇后带着怒意的背影,低下头望着手中的册子,嘴角微微翘了翘,带着几分笑意。 宁浅沉默了片刻,便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浅心:“去殿中拿了皇后之印盖上,送到礼部去吧。” 话虽然是对着浅心说的,只是宁浅的目光却是看向内殿的,她自是知晓,内殿之中的皇后,定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浅心应了一声,便出了内殿,宁浅便跟着站起身来,缓缓朝着未央宫外走去,只是还未走出大殿门,身子便晃了晃,猛地栽倒在地。< 第535章 对峙 “湘妃娘娘!”惊呼声在未央宫中响了起来,内殿之中,皇后尚未坐下便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蹙了蹙眉道:“怎么回事?” 外面已经有宫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急声禀报着:“娘娘,湘妃娘娘在殿外晕倒了。” 皇后闻言,猛地转过头来:“什么?” 她虽不喜湘妃,只是却并不代表希望湘妃在她的宫中出了事,况且,湘妃如今还身怀有孕,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自是不好交代。更何况,如今她的处境亦是十分不好。 皇后转身便往殿外走去,便瞧见湘妃面色苍白,额上有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眉头紧蹙着,似是疼得十分厉害的模样。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传太医?”皇后的声音尖利,隐隐有些变了声调。 一旁有些呆住了的宫人闻言,才急急忙忙跑出了大殿。皇后稍稍平息了一下气息,方对着抱住湘妃身子的浅心道:“将湘妃抱入内殿吧。” 浅心面色亦是有些惊慌,连忙点了点头,将宁浅抱了起来,入了内殿,皇后身旁的嬷嬷已经在软榻上铺上了被子,浅心连忙将宁浅放置在了被子上。 皇后望着宁浅毫无血色的脸,冷冷一哼:“怀了身孕还不知晓爱惜自己,到处乱跑做什么?”心中却已经有些乱了。 太医迟迟未来,满殿人等了良久,皇后已经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便道:“太医院离未央宫不过一刻钟的路程,都快半个时辰了,太医为何还不来?嬷嬷,你亲自去瞧瞧,怎么回事儿。” 奶嬷嬷连忙应了声,便出了内殿。 过了会儿,奶嬷嬷便回来了,身后却没有跟着太医,“娘娘,太医说陛下有过吩咐,湘妃娘娘的事情定要第一时间禀报,去了太极殿。” “陛下现在不是正在早朝吗?这个时候去连陛下人都见不到!太医院那帮子老匹夫为何这般不懂轻重缓急!”皇后面上满是怒意,正说着,便听见外面传来唱和声:“陛下到。” 皇后面色一拧,眼中闪过几分难以置信,怔怔地转过头望向门口,握着锦帕的手微微带着几分轻颤,又回过头看了眼湘妃那张绝色的面孔,便沉默了下来。陛下竟然这般在意这个女子吗? 皇后喉头有些发紧,半晌,才吞了吞口水,外殿传来脚步声,皇后咬着唇又转过了身子。 珠帘被猛地掀了起来,夏寰宇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皇后连忙行礼,却瞧见夏寰宇似乎根本便没有瞧见她,一入殿便快步走到了软塌前,目光定定地望着软榻上的女子。 皇后还未缓过神来,便瞧见夏寰宇俯下身子,将软榻上的女子抱了起来,径直走到床边,才将她放了下来。 皇后猛地抓紧了手中的锦帕,像是猛地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难受。那是她的床,属于皇后的凤凰雕花大床,她的床上,如今却躺上了其它的女人,还是由她的丈夫亲手抱上去的。 “太医!”夏寰宇的声音带着无以复加的冷。 跟在夏寰宇身后的太医连忙应了声,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床前,在宁浅的手上放上了一张丝帕,才细细把起脉来。 半晌之后,太医才连忙跪了下来,“启禀陛下,湘妃娘娘,湘妃娘娘是动了胎气,如今腹中胎儿十分危险,只怕难以保住了。” “给寡人尽全力保住!否则,提头来见。”夏寰宇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太医微微颤颤地磕了个头,应着:“是,是,微臣遵命。” 太医又细细给湘妃把起了脉,夏寰宇这才转过了头,目光望向立在一旁的皇后,眉头轻蹙,眼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意:“皇后,跟寡人出去好生解释一下,为何湘妃会昏倒在你的殿中的。其它人全部出去,刘文安,留两个宫女在内殿侍候。”说着便拂了拂衣袖,出了内殿门。 皇后这才发现,身后向来只跟着内侍的夏寰宇,竟然破天荒地带了两个宫女。 浅心连忙跪倒在地:“陛下,湘妃娘娘一直是奴婢在照顾着的,求陛下让奴婢在内殿侍候。” 夏寰宇却没有耐性听她说,只冷声道:“退下。” 浅心无奈,便只得退了下去。 没有人瞧见,床上的宁浅,睫毛微微颤了颤。 “跪下。”夏寰宇坐到主位之上,冷冷地道。 皇后闻言,呆了一呆,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来,缓缓跪了下去:“没想到陛下竟也有这般是非不分的时候,证据尚无,甚至连问也不问,便冲着臣妾发起火来。” 夏寰宇的眼中满是冷意:“证据?皇后在后宫之中呆了这么多年,自是明白如何销毁证据,从皇后入宫到现在,怀孕的嫔妃不少,能够生下来的不多,若是生下来是皇子,能够养大的便更加少之又少。这是为何?寡人想着,皇后心中自是十分明白的。” 皇后身子一颤,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陛下便这般看待臣妾?” 夏寰宇没有开口,皇后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来,半晌,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陛下倒还真是看得起臣妾,觉着这一切都是臣妾做的?” “湘妃来未央宫作何?”夏寰宇淡淡地问道。 皇后抿了抿唇:“即将春分,要准备祭祀,湘妃不曾准备过,许多事情不明白,所以来问一问。” “那湘妃为何会昏倒?”夏寰宇的眸色仍旧淡淡的。 “臣妾不知,湘妃问完事情之后,臣妾便进了内殿,陛下说了,臣妾身子不适,自是不应当与湘妃呆太久,臣妾入了内殿之后,湘妃便要离开,走到殿门口便晕倒了。”皇后声音亦是十分地轻,面色僵硬。 夏寰宇一直定定地望着皇后,“一直以来,湘妃的身子都挺好的,此前太医都说,她腹中胎儿十分的稳,为何会突然昏倒?” 皇后幽然笑了起来:“陛下这个问题倒是问得有些奇怪,不是应当问太医吗?” 夏寰宇看了皇后一眼,嘴角勾了勾,手轻轻转动着手中玉扳指,不再发一言。 殿中一时之间便有些安静,似乎唯有熏香的青烟在寥寥升起。 夏寰宇转过眼不再看皇后,目光落在那熏香之上,方才淡淡地问道:“你殿中熏的是什么香?” 皇后有些不明所以:“苏合香。” 夏寰宇闻言,却蹙了蹙眉头:“淑雅宫偶尔也熏苏合香,为何寡人觉着,这苏合香的味道闻起来,要浓烈几分呢?”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暗沉,手猛地握紧了,半晌,才淡淡地道:“此事陛下只怕也问不着臣妾,臣妾殿中的香皆是内务府所配,而后送过来的。” “刘文安。”夏寰宇沉声唤着。 刘文安连忙上前应了声:“陛下。” “去将那香炉之中的香取些来,让人瞧瞧,这香可有什么不妥。”夏寰宇的声音仍旧淡淡的,却让皇后心中猛地一紧。 沉吟了片刻,皇后才又冷冷哼了一声:“这香,臣妾一直在用,若是有什么不妥,臣妾又如何能够安安稳稳地跪在此处与陛下说话。” “你闻了没什么反应,却不代表别人闻了没什么事儿。”夏寰宇不欲再与她多言,只静静地低下了头,目光望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过了半晌,珠帘才被掀了开来,太医的面色有些苍白,连忙走到夏寰宇面前跪了下来,轻声道:“陛下恕罪,微臣已经尽力了,湘妃娘娘腹中胎儿,未能保住。” 殿中有宫女端出了几盆血水,匆匆出了殿。 夏寰宇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半晌,才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抬脚便往跪在身前的太医踹去,太医被踹得倒在了地上,面上满是痛楚之色:“来人,将这庸医拉下去。” 外面的侍卫连忙匆匆入了殿,将太医一左一右地拉着便出了正殿。 夏寰宇站起身来,掀开珠帘便入了内殿,内殿之中其他人都已经退了出去,殿中还有着淡淡地血腥味,宁浅躺在床上,面色仍旧十分地苍白,却已经醒了过来,似是在发呆。 夏寰宇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两人一直沉默着,半晌,夏寰宇才缓缓开了口:“孩子没了。” 宁浅转过头望向夏寰宇,眼中平静无波,半晌,才张了张嘴道:“为什么?” 夏寰宇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地道:“你尚且年轻,以后总还会再有孩子的。” 宁浅只轻轻笑了笑,声音却带着几分波澜不惊,“陛下,臣妾方才,一直醒着的。” 夏寰宇闻言,身子一顿,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杀意,而后,才缓缓抬起眼来望向宁浅:“湘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宁浅亦是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夏寰宇:“想必陛下听得十分清楚,方才臣妾一直是醒着的,怎么,陛下想要将臣妾打入冷宫?” 夏寰宇神色变幻了许久,才冷冷地道:“寡人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宁浅下了头,嘴角勾了勾,带着几分笑意:“臣妾亦是不喜欢自作聪明,臣妾只想问一问陛下,为什么?”< 第536章 囚禁 只是宁浅却未能听到夏寰宇的答案,便只觉着颈后猛地剧痛,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宁浅已经回到了湘竹殿,躺在了湘竹殿内殿的床上,似乎已经是下午十分,窗外透过来的光已经有些暗淡。 “浅心。”宁浅心中一紧,扬声唤道,脑中却在想着,为何夏寰宇没有直接杀了她灭口,杀了她,只用说是滑胎血崩而死,旁人也不会怀疑。 殿门口隐隐传来脚步声,宁浅蹙了蹙眉,心中暗自警觉,不是浅心,且是个武功不弱的人。 门帘被掀了开来,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了床前:“湘妃娘娘,浅心姑娘被调去别的宫中了,湘妃娘娘刚刚落胎,身子不太好,陛下派奴婢来照顾娘娘,奴婢叫青黛。” 宁浅细细打量了一番立在床前的宫女,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青黛,名字挺好听的。” 青黛面色冷冷地,不为所动,只淡淡地低了低头,“多谢娘娘夸奖。” 宁浅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陛下有没有说过,本宫尚且需要休养多久?” 青黛的声音传来,“陛下并非有吩咐,只是滑胎自需要好生养一养,若是留下了病根子便不太好,至少也得坐个小月子的。” 坐个小月子?宁浅勾了勾嘴角,那便是一个半月了。 她在未央宫中昏倒,此前她亦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夏寰宇对皇后的质问声,想必,皇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 夏寰宇是想要利用她来对付皇后? 宁浅缓缓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倒是与她的目的,与长公主的吩咐都不谋而合了,省了她不少事儿呢。原来,此前夏寰宇不遗余力地将她碰到高高的位置上,甚至将皇后之印也一并交给了她,便是为了今儿个这一出。她的地位越高,越受宠,皇后便越危险。 动皇后,便势必会牵扯到皇后背后的苏家。陛下的野心,倒真是不小呢。 再想起前段时日的石碑之事,听闻最后的种种证据亦是指向了皇后的。沈淑妃、齐王、她、还有她腹中孩子。皇后这一次,只怕在劫难逃。 青黛望着宁浅,微微蹙了蹙眉,不知晓这个绝色的女子为何在这个时候尚这般高兴的模样,瞧她嘴角带笑,竟似乎是一点儿也不害怕一般。 “本宫有些饿了,去取些吃的来吧。”宁浅转过头望向青黛,想了想,又道:“本宫刚落了胎,身子不好,想吃些红豆羹,再炖条鱼吧,清淡一些便好。” 青黛蹙着眉头看了宁浅一眼,声音带着几分警告:“奴婢不得不提醒湘妃娘娘一句,这湘竹殿中如今早已经被人团团围住,湘妃娘娘还是莫要起任何旁的心思最好。” “嗯?”宁浅的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本宫知晓如今本宫是什么处境,便不需要青黛姑娘提醒了。” 青黛面色有些不好,瞄了宁浅一眼,便退了出去。 宁浅掀开被子站起了身来,心中仍旧有些不明白,为何夏寰宇不将她直接杀了灭口,而是将她困在了这湘竹殿中。 殿中一切如常,只是窗户紧闭着,宁浅走到窗边,推了推窗户,却发现窗户根本便推不开,心中一动,又走回了软榻上坐了下来。 淡定如常的用了晚膳,又洗漱了,宁浅便早早地躺到榻上歇下了,见青黛仍旧立在殿中,宁浅蹙了蹙眉:“本宫不太喜欢有人在本宫睡觉的时候在殿中侍候,正如你所言,这湘竹殿如今这般摸样,本宫便是插翅也难飞,且本宫不过便是一个寻常女子,不会武功,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青黛看了宁浅一眼,便转身出了内殿。宁浅轻叹了口气,起身灭了殿中的琉璃灯,便又躺回到了床上。 殿中一片寂静,宁浅闭上眼,却感觉到寝殿周围,至少有三十余人。 夏寰宇这般做,究竟是为何? 宁浅蹙着眉头,许是因为白天时候睡了太久,如今浑然没有丝毫睡意。 脑中将最近发生的一切细细理了理,宁浅心中方有了一些猜想,莫非,是为了长公主? 她是长公主举荐入宫的,夏寰宇是不是觉着长公主定然会与她联系,因而才特意设下了天罗地,等着长公主。 先前青黛说,她落了胎,得坐个小月子。莫非夏寰宇做了什么事,这般有把握,在一个半月之内,便能够抓住长公主? 夜色渐渐地深了,外面的人却丝毫没有减少。 宁浅亦是有些倦了,翻了个身,欲闭眼歇息,却突然发现,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宁浅心中一凝,猛地抓住那只手,却瞧见有个身影从床下钻了上来。 夜色很深,殿中一片黑暗,宁浅只隐隐瞧见那人的轮廓,似乎是女子的模样。宁浅心中微微有些心悸,她是谁?为何会在自己的床下?且方才她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床下有任何的呼吸声。 那女子却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宁浅的嘴,翻身上了床,在宁浅身旁躺了下来。 “湘妃娘娘别怕,我是浅颜。”那个女子的呼吸在宁浅身旁响起。 浅颜,宁浅微微一愣,方记起这个女子来。这个女子似乎也是主子的人,是自己来找到她的,说是主子让她到湘竹殿来的。 后来主子入宫之后,亦是寻过她过去问话。 只是,她为何会在床下。 那自称是浅颜的女子很快便解答了她的疑问,“先前娘娘去了未央宫没多久,便有人过来让殿中的宫人都离开,我便觉着有些不对劲,便趁他们不注意在床下藏了起来。” 宁浅有些吃惊,她在床下藏着这么久,竟然没有人发现她。 心中正暗自惊奇着,便听见浅颜委委屈屈地道:“我饿了。” 宁浅忍不住笑了起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指了指床下。 浅颜连忙应了声,又回到床下躺好了。宁浅便站起身来,点亮了桌子上画着美人图的宫灯,青黛便很快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这般晚了还不睡?” 宁浅蹙着眉头轻轻点了点头:“去帮我传一些夜宵来吧,白日里睡得多了,有些失眠,如今又有些饿了。” 青黛看了宁浅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便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青黛便带了宵夜进来,宁浅让她将宵夜放下,便让她退了下去。而后便端起一盘子核桃酪,走到床边,递了下去。 下面便传来窸窸窣窣吃东西的声音,宁浅就静静地坐在床边,心中想着,浅颜在这屋中,她应当如何借浅颜的力量逃出去呢。 她最擅长的便是易容,若是她与浅颜互相易了容…… 不一会儿,浅颜便吃完了,将盘子递了上来。宁浅接了过来,便又取了一碗红豆膳粥递给了浅颜。 待浅颜用完了,宁浅才唤了青黛来收拾东西。青黛将碗筷放到食盒之中,宁浅才开了口:“不知道,陛下是如何处置皇后娘娘的?” 青黛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开口。 宁浅便又道:“陛下只是下令让本宫在殿中休养,可未曾说过不让本宫知晓,还得本宫落胎的罪魁祸首如何了……” 青黛冷笑了一声,才淡淡地道:“从未央宫中熏着的苏合香中找到了有麝香油浸过的痕迹,陛下大怒,已经内侍监的人将未央宫中的宫人都带到了内侍监严加审问。” 麝香。 宁浅缓缓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倒真是没什么新意的东西,却十分的有效。 且麝香油不如麝香那般令人一闻便闻出来了,麝香油几乎是没有太大的味道的,不过效果却也极佳,只是极难寻到。 只是不知道,皇后若是晓得了,这是夏寰宇为她设下的圈套,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宁浅想着,便又笑了起来,这后宫之中,实在是比任何地方都要肮脏,都要复杂万倍。 青黛提着食盒走了出去,宁浅走到床边写了一张纸,丢进了床下。 而后才吹灭了灯,回到床上躺了下来,床下传来轻轻的声音,“我暂时联系不上睿王妃,不过倒是有法子联系睿王爷身边的人。” 宁浅想了想,才轻轻回了一声。 能够联系上睿王也是一样的,如今主子多半与睿王在一处的。 宁浅想着,且她殿中暗卫不少,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她们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定然是要往外传消息的。 宁浅在床上躺了会儿,便也睡熟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宁浅便起了身,她在休养,也没有人能够进得来瞧她,她自是不必梳妆的,便索性只披了外袍在内殿之中坐着看书,青黛一直立在她身旁,时不时地甜茶倒水,倒果真像个尽职的宫女。 坐了一个上午,宁浅几乎是一动未动的。外面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宁浅才抬头望了过去,便瞧见一个和青黛同样打扮的宫女走了进来:“青黛姐姐,陛下传你去太极殿一趟。” 青黛应了一声,吩咐着那宫女仔细盯着,便走了出去。 宁浅眉眼一动,只听着刚进来那女子的脚步声,便知她武功不高,宁浅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她的机会似乎来了。< 第537章 祭祀惊变 宁浅抬起眼望向那新进来的宫女,宫女个子小巧,一双眼珠子倒是十分水灵,一直滴溜溜地往宁浅身上瞧。 宁浅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似乎是愣了愣,才灿烂地笑了起来,眉眼之中霎那间便亮了起来:“奴婢叫白苏。”顿了顿,才大胆地望向宁浅,“娘娘长得真好看。” 宁浅便忍不住笑了出声,“你倒是会说话。” 宁浅说完,便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殿中沉默了片刻,宁浅才轻声吩咐着:“茶有些凉了,你再去帮我重新沏壶茶来吧。” 那白苏轻轻点了点头,便取了桌上的茶壶,欢快地出了寝殿。 宁浅站起身来,先是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张字条,扔到了床下,又走到妆柩前,取出了一支芙蓉簪子,将那簪子的花头和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倒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藏在指甲盖中。 做完这一切,便又将那簪子放了回去。走到软塌边坐了下来,面色如常地翻着手中书页。宁浅听见床下传来一声轻咳声,心中便有了底儿。 不一会儿,外面便又响起了脚步声,门帘被了开来,珠子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脆。 “娘娘,茶沏好了。”白苏的声音仍旧带着几分笑意,脚步也显得十分轻快。 宁浅轻轻颔首,瞧着白苏将茶壶放到了桌子上,又取了茶杯帮宁浅添好了茶。宁浅抬起眼来朝着白苏浅浅一笑,又从一旁取了个茶杯,亲手斟了茶,笑着推到了白苏面前,“在这湘竹殿中不必这般拘谨,你那只会板着脸不说话的青黛姐姐也不在,你便也坐下来一同喝杯茶吧。如今我倒是连一个喝茶的人都寻不到了……”说着便轻叹了一声。 宁浅说完,便又低下了头,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手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白苏目光在宁浅身上瞟了一眼,想了一想,才笑眯眯地道:“青黛姐姐性子便是那般模样的,娘娘不要介意呀。”说着,端起宁浅为她倒好的茶,毫不客气地牛饮了一大口。 宁浅嘴角微微翘了翘,“我也不曾责怪她。”心中却在暗自数着数,十、九、八…… 尚未数到一,眼角的目光便瞧见那白苏身子一软,便朝着一旁倒去。宁浅害怕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便连忙将白苏的身子接住了。 而后便低下头,将白苏的衣服都脱了下来,而后才将白苏推到了床下,浅颜便连忙从床底翻身而出。 …… 待青黛回到湘竹殿的时候,宁浅尚坐在软榻上看着书,姿势仍旧和她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仿佛未曾挪动过分毫。白苏站在宁浅身旁,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见到青黛进了屋子,便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来,“青黛姐姐回来了啊?” 青黛瞧见宁浅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满白苏的突然出声。心中暗自冷哼了一声,青黛便抬起眼对着白苏道:“你先退下吧。” 白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朝着宁浅行了个礼,便退出了寝殿。 白苏离开之后,寝殿之中便静了下来,青黛一动不动地立着,宁浅随意地翻着书,不一会儿,竟也不动了。 青黛转过头看了宁浅一眼,却见她似乎已经睡着了,拿着书的手垂在一旁,眉间轻蹙。 青黛又站了会儿,见宁浅并无醒转的迹象,想着马上便要到午膳的时间了,便出了寝殿,去命人准备午膳去了。 湘竹殿中风平浪静,只除了,今儿个的湘妃,似乎格外的安静,大半日,竟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只是除了不说话,其它倒也并未有什么不妥,因而青黛也并未在意。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热了起来,只是宫中却比寻常更冷清了一些。皇后生病休养,后宫由湘妃和淑妃协领,却不想,湘妃在未央宫中落了胎。 陛下大怒,将未央宫中所有宫人都抓了起来,皇后亦是被囚禁在了未央宫中。而湘妃落了胎,自是得坐月子的,陛下亦是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一时之间,宫中只淑妃一人独大,却是没有人料到的情形。 春分的祭祀大典筹办,亦是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淑妃身上。 幸而淑妃在宫中多年,也曾经协助皇后准备过不少宫宴典礼之类的,虽然忙碌了些,却也没有出过任何的乱子。 春分祭祀那一天,早早地文武百官便守候在了天坛之下,等着祭祀开始。 今年因着皇后无法出席,由夏寰宇和沈淑妃主祭。 天坛在宫外,在内宫到锦城南门的正中间,夏寰宇与沈淑妃便先乘了马车,在城楼之上与百姓们一同喝了一杯福酒,才又往天坛而去。 吉时到,夏寰宇与淑妃一同步上天坛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天坛之上,坐着十多个和尚,围坐成一圈,正在诵读着经书。 夏寰宇走到天坛最顶端,接过了祭司手中的香,转过身,朝着天地拜了一拜,便将那香插到了香炉之中。 祭司便又将酒樽递了过来,夏寰宇轻轻抿嘴,尝了尝杯中之酒,便接过了柳枝,沾了酒樽之中剩余的酒洒到了地上。 祭司张了张嘴,声如洪钟,直直地敲入所有人的耳中:“奏乐。” 乐声便响了起来,响彻整个天坛,祭司的声音却生生盖过了那乐声:“帝神献祭词。” 夏寰宇拜了三拜,才开了口:“夫……”只是刚出口一个字,便猛地停了下来,天坛之下的官员者众,皆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却突然听见沈淑妃的一声惊叫声在天坛之上响了起来“啊……” 众人神色一凝,尚未缓过神来,便瞧见夏寰宇猛地栽倒在地。 一时之间,天坛之下的百官皆是乱了起来,守在天坛之下的刘文安还有一众暗卫连忙朝着天坛之上扑了过去,却瞧见围坐在地上的和尚全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小个子的和尚猛地窜上前,抬起手便将夏寰宇抓在了他的身前,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冷冷地望着众人:“你们若是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他。” 那声音一出,众人便都愣在了原地,不曾想到,那和尚竟然是女子的声音。且天坛之下的许多人,都已经听出了那声音来自何人。 “长公主?”众人心中满是惊疑,只是夏寰宇的命尚且在她手中,便都不敢随意妄动。 那群和尚将那挟持着夏寰宇的小个子和尚围在了最中间,那小个子和尚面容有些苍老,头顶亦是点了九个戒点香疤,隐隐听见下面的议论声中提起了她的名字,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对,便是本公主。不,从今儿个开始,兴许,本公主便是你们的陛下了。” 下面的声音便愈发的大了起来。 长公主便也畅快地笑了起来:“你们不曾想到本公主竟然会出现在这儿吧?先帝去世之前,便曾经多次说起,若是本公主是男儿身,这江山定然是本公主的。便是因为本公主不是男儿,本公主便失去了登基的机会。今儿个本公主便是要告诉你们,女人怎么了?女人照样可以做皇帝!” 笑着笑着,声音便愈发的尖利了起来,竟似乎有几分癫狂。 “你们中只怕还有许多瞧不起女人的,但是本公主告诉你,这天坛周围,本公主早已经埋下了天罗地,若是你们谁,不愿意拥立本公主为帝的,今儿个便不用从这儿离开了。” 下面一片混乱,暗卫和刘文安亦是急红了脸,意欲往天台之上冲。长公主冷冷一笑,手中匕首猛地一动,夏寰宇的脖子上便留下了深深的一条痕迹,血沿着匕首滴了下来。 长公主望着匕首滴落下去的血,眼中满是疯狂,哈哈大笑了起来:“夏寰宇要死了,这夏国是我的天下了,是我夏香茹的天下!” 暗卫蠢蠢欲动,长公主收住了笑容,目光冷冷地望着刘文安和围在下面的暗卫,猛地拍了拍手,从天坛围墙之外,便爬了约摸几百个人来,一身黑色衣裤,手中拿着弓箭,对准了里面的众人。 长公主冷声道:“愿意拥立本公主为帝的,自己退出天坛,我数到十,尚未退出去的,本公主便下令,乱箭射死!” 跪在天坛之上的沈淑妃身子微微一动,长公主便朝着她望了过去,笑着道:“倒是多谢淑妃娘娘了,若是没有淑妃娘娘,本公主也没有法子这般容易地便混了进来,布下这个局。只是淑妃娘娘,今儿个你也不必走了,便留在这儿吧。” 沈淑妃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目光,猛地抬起眼望向长公主:“长公主殿下,此前公主殿下可不是这么说的。本宫愿意与公主殿下,与七王爷合作,是因为两位答应了本宫,会留本宫,会留齐王一条生路。长公主莫非是想要背弃我们的谋约?” 长公主听沈淑妃这般说,便又猛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几分轻蔑:“都说沈淑妃是个聪明人,却不想竟也有这般蠢笨的时候。本宫特意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便是因为如今睿王不在,七王爷不在,这帝位势必便是本宫的,我又怎么可能放过齐王,平白给本宫自个儿添不痛快。本宫此前让湘妃将腹中孩子嫁祸给皇后,亦不过是为了让你布置今日的祭祀,如今你已经没有用处了,本宫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你和齐王,谁也别想跑。”< 第538章 波澜起 下面跪着的百官已经有人在慌忙逃窜,长公主笑眯眯地望着他们的狼狈模样,心中冷笑了一声,“这些个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社稷的人,临到头来,不也为了保命而背叛?这样的人,本宫自是不会留着的。” 话虽这般说着,长公主却已经带了笑容,笑眯眯地数到:“三!” 下面一片混乱,不停地有惨叫声传来。 “二!”长公主似乎十分喜欢瞧着这样的情形,眼中满是笑容。 顿了一顿,才又狠狠地吼道:“一!” 只是那一声“一!”过了之后,却迟迟没有动静,长公主蹙了蹙眉,扬声道:“还不赶紧给本宫射!” 没有人应答,围墙之上的黑衣人没有丝毫动静,长公主心中一惊,便瞧见那些拿着弓箭的黑衣人齐齐地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守在天坛之下的暗卫和刘文安却是朝着天坛之上又走了好几步。 长公主心中一凛,手中匕首更靠近了几分夏寰宇的脖子,“你们不要夏寰宇的命了?” 没有人应声,长公主瞧见刘文安挥了挥手,竟是要让暗卫冲上来的模样。长公主便知不妙,将怀中的夏寰宇的脸转了过来,却见那夏寰宇面色苍白,嘴唇上带着几分暗红色,竟像是中了毒的模样。 长公主连忙抬起手,放在夏寰宇的鼻尖。面色却猛地变了,将怀中之人往天坛之下猛地一推,便大喊道:“中计了,撤。” 长公主的话音刚落,身后便有几个和尚往前面扔了几颗黑色的丸子,只听得“嘭”的一声响,那黑色丸子便在他们面前炸了开来,一时之间烟雾缭绕,什么都瞧不见了。 刘文安猛地大喊了一声:“别让她跑了。” 暗卫便猛地冲上了天坛之上,烟雾已经渐渐散去,众人抬起眼望向天坛之上,却瞧见长公主仍旧站在最上面,只是身子有些僵硬,原本她拿着横在那假的夏寰宇脖子上的匕首转眼间便横在了她的面前。 没有人知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只瞧见她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祭服的男子,面容冷峻,一道长长的把几乎横穿了整个脸,让人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来人,将长公主带回太极殿。”夏寰宇的声音在天坛之上响了起来,压过了下面喧闹之声。 刘文安连忙上前,将长公主的手抓住了,命人将长公主绑了,往天坛之下走去。 夏寰宇转过眼看了沈淑妃一眼,才淡淡地道了声:“辛苦了,你先回宫吧。” 沈淑妃静静地点了点头,便缓缓下了天坛。 回到了太极殿中,长公主早已经跪倒在地,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癫狂模样。许是因着剃了光头的缘故,长公主瞧着倒是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夏寰宇走到龙椅之上坐了下来,淡淡地道:“皇姐可认输?” 长公主闻言,便又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泪水便留了下来:“认输?”长公主抬起头来望向坐在龙椅之上的夏寰宇,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夏寰宇淡淡地看了长公主一眼,手轻轻的摸了摸椅子上的雕刻着龙头的扶手,半晌才淡淡地道:“沈淑妃,一直是寡人的人,从寡人尚未登基的时候,便是寡人的暗卫了。” 长公主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唇色有些苍白,长公主便又道:“可是,沈淑妃有了齐王啊?宫中的嫔妃,不管出身,无论地位,一旦有了孩子,便定然是要为孩子打算的。齐王中了毒,只有本公主有解药。沈淑妃怎么敢出卖我?便不害怕齐王暴毙身亡吗?” 夏寰宇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不屑:“沈淑妃,只是寡人的暗卫。” 长公主不明白夏寰宇为何要专程这般强调,想了许久,才明白了过来,眼中更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是说,齐王根本便不是沈淑妃的儿子?” 夏寰宇没有说话。 长公主却已经有些明白了过来,“此前沈淑妃蓄意借雅族挑起战争,被打入冷宫,应当也是你的计谋吧,便是意欲引本公主上钩。齐王被贬到齐州,你根本便知晓我们会拿齐王做饵来威胁沈淑妃,让她与我们站在一边。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你的计谋而已。” “雅族一事是假的,不过是让本公主留意上了淑妃,觉着淑妃可用。寒食散一事亦是你将计就计,将淑妃打入了冷宫,便是让本公主想到了法子抓住了淑妃的软肋。你让本公主以为,已经牢牢抓住了沈淑妃的软肋,还想了法子,让齐王以战马夺得圣宠,将沈淑妃从冷宫之中接了出来,重获陛下恩宠。却未曾想到,竟是一步一步地钻入了陛下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夏寰宇仍旧没有开口。 长公主却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陛下从小心眼便不少,今儿个本公主倒也输得心服口服。只是可惜了,今儿个这件事情一闹出去,沈淑妃这个陛下养了二十余年的棋子,可就废了。” “不劳皇姐费心,皇姐且忧心自己的处境吧。”夏寰宇淡淡地道,“来人,将长公主押入水牢之中。” 外面有侍卫走了进来,便将长公主带了下去。 殿中一时间便安静了下来,夏寰宇挥了挥手,殿门便被关了起来。刘文安为夏寰宇倒了一杯茶,又取了一个杯子,倒好了茶水。 “出来吧。”夏寰宇轻声道。 身后的金壁之后便缓缓走出了一个人来,穿着一身水粉色束腰宫装,只是腹部稍稍隆起,容貌倾城。 女子快步走到殿中跪了下来。 夏寰宇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才淡淡地道:“起来吧,你有身孕,若是出了什么事,睿王定要找寡人拼命的。这一回,多亏了你。” 殿中女子微微一笑,稍稍弯腰,行了个礼:“陛下过奖,臣妇愧不敢当。”说完便站起了身来,抬起眼望向夏寰宇。 殿中女子却正是本应当跟着洛轻言前往苍南的睿王妃宁云裳。< 第539章 峰回路转 夏寰宇定定地望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这回回锦城,预备住在何处?前段时日寡人让人将睿王府收拾了出来,不过原先你们住的那院子怕是不能再住人了。若是不想住在睿王府,朝霞殿仍旧空着。” 云裳丝毫未犹豫,便笑着道:“臣妇回睿王府吧,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府了。”顿了顿,云裳眼珠子转了转,才轻声道,“臣妇尚且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同意。” “这一次你立了大功,要什么,尽管说便是了。”夏寰宇抚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没有多少波澜。 云裳嘴角微微一勾,“如今长公主已经被抓住了,湘妃娘娘虽然是长公主举荐入宫的,只是却不曾助纣为虐过,臣妇想要将湘妃娘娘接出宫。” 夏寰宇抚弄着玉扳指的手微微一顿,眉毛轻轻挑了挑:“不管她是因何入宫,已经是寡人的宫妃了,又岂有放出宫的道理?自古以来便不曾有过放宫妃出宫的先例。” “方才陛下曾经说过,臣妇立了大功,想要什么都可开口。陛下金口一开便是圣旨,可是反悔不得的。且陛下只说,自古以来没有放宫妃出宫的先例,可若是宫中少了一个宫女的,却全然没有任何关系的。”云裳跪倒在地,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 夏寰宇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你要的,可是如今在湘竹殿中关着的湘妃?” 云裳心中一惊,夏寰宇为何这般问,莫非他已经知晓了如今湘竹殿中的那湘妃已经不是宁浅了?不应当啊,若是他知晓了,宫中怎么也不应该没有任何动静啊? 云裳沉吟了许久,终究是不敢冒这个险,笑着道:“宫中唯有一个湘妃,湘竹殿中的那一位没了,自然便没有湘妃了。” 夏寰宇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泛着几分冷:“寡人知晓了,你这几日亦是辛苦了,便先回府歇着吧。” 云裳便连忙行了个礼,告退了出去。 云裳尚未出宫,长公主谋反的消息在锦城之中便已经人尽皆知了。刚走出太极殿,云裳便瞧见一个青衣宫人站在一旁,见云裳出来,便连忙迎了上去:“睿王妃娘娘,奴婢是淑雅宫中的宫人,淑妃娘娘派奴婢来请王妃去淑雅宫坐坐。” 淑妃…… 云裳转过身看了那宫人一眼,便轻轻颔首道:“好,走吧。” 到了淑雅宫中,淑妃尚未将身上的祭服脱下来,许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瞧着面色亦是有几分倦怠。 云裳上前行了礼,淑妃方笑着道:“你有身子,不必行礼。” 说着便亲自扶了云裳起了身,又吩咐宫人准备了茶点端了上来,“本宫一直以为你随着睿王一同去了苍南呢,却不想你竟然没去。” 虽然云裳先前听到了夏寰宇对长公主说的那些话,亦是清楚明白地知晓淑妃不过是夏寰宇的一个暗卫而已,全然没有威胁。只是此前将淑妃当敌人太久,如今知晓自己竟然对付错了人,这般坐着一同说话亦是觉得有几分尴尬。 “倒不是没有去,只是走到半道上便回来了,说要随着睿王去边关也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锦城这般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走得开。”云裳盈盈一笑,轻声道。 淑妃闻言也笑,“是啊,这一回倒是多亏了睿王妃,不然这长公主只怕也很难抓得住。先前我瞧着她竟然剃了光头,扮成了和尚,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身为一个女子,竟然连容貌都能够全然不顾,倒也是令人钦佩的了。” 云裳闻言,便也点了点头:“最开始是乞丐婆子,在睿王府门口风吹雨淋地一呆便是半月,后来又扮成了账房先生,呆在一个小庄子里,长公主对自己倒是从来心狠的。” 两人便都笑了起来,淑妃看了云裳一眼,便笑着道:“此前与王妃争锋相对亦是逼不得已,我心中倒是十分喜欢王妃的性子和智慧的,若是王妃不弃,闲来无事,也可多来这淑雅宫坐一坐。”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那是自然。” 两人聊了会儿,云裳才站起身来告辞,出了淑雅宫便顺便去朝霞殿中将琴依接到了身边,才与琴依一同出了宫。 回到王府,管家他们倒是都已经回到了王府之中,见云裳回来,便连忙道:“王妃回来了,老奴将南边的一处小院打扫了出来,小院便叫南苑,倒也十分的清幽,在湖的最里面,小院中是座二层小楼,后院便靠着湖的,夏日里倒也凉爽,闲来无事,王妃亦可划划船在湖边亭子中坐了坐。” “也好。”云裳笑了笑,便随着管家一同到了南苑,如管家所言,穿过南苑的阁楼,进了院子,院子左手边是一排青瓦屋子,是厨房和下人的住所,其余两面环水,院子中有两棵大大的槐花树,湖边有一个亭子。 云裳指了指那槐花树下,笑着道:“让人在那处放一个石桌和几张石凳子吧,然后系一个秋千。” 管家应了声,云裳四下瞧了瞧,其它倒也没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便轻轻颔首:“便这儿吧,东西都搬过来了?” 管家点了点头:“搬过来了,都放到屋中了,待会儿王妃可以让人清点一番,若是有什么缺的便从库房中取便是了。” 云裳轻轻颔首,便让管家先退了下去。 管家离开之后,云裳才回到了屋中,大厅之中,坐着一个女子,瞧着容貌倒是普通,气质却是卓绝。云裳瞧着那女子,盯着看了半晌,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出了宫的感觉如何?” 那女子闻言便缓缓笑了起来,轻声应道:“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尚且不觉得,如今在宫中呆了两年,终于出了宫,便像是从牢狱之中放出来了一般。” 云裳闻言,“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可是你却把颜儿留在里面了,害得我今儿个不得不求了陛下,让陛下将她放出宫。” 那女子闻言也笑了起来:“我不知她竟然是王公子的妹妹,还以为只是普通暗卫而已,这份情算我宁浅欠下的,以后定然会还的。” 云裳心中腹诽的,只怕王尽颜若是想要让宁浅还这份人情,便是让宁浅做她嫂子了。 “可后悔出了宫?”云裳抬起头望向宁浅,“你若是喜欢在宫中,我倒也可以让你重新做回你的湘妃,宫中倒也尚有许多事情未了解。” 宁浅连连摇头,“如今主子送了那么多人进宫,少我一个也不少了。伴君如伴虎,夏寰宇此人,没有丝毫情义,且精于算计。属下算计不过,作为一个棋子被别人拿捏住的感觉,属下实在是有些不喜。” “也好。”云裳笑了笑,试探着问道:“不过如今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嫁了。” 宁浅张大了嘴,愣愣地望着云裳,连忙道:“别,千万别,我这青楼也呆过了,后妃也当过了,哪还能嫁人?属下便在主子身边侍候着便好。” 云裳闻言,便浅浅笑了笑,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突然想起王尽颜说的,王尽欢也在宫中呆了不短的时间,便是为了守在宁浅身边。王尽欢此人虽然平日里瞧着总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对宁浅的情意却是不浅。只是宁浅只怕很难答应他,且王尽欢是宁国兵部侍郎的儿子,唯一的儿子,王府,只怕很难接受宁浅的过往。 云裳心中思量着,便不再提起此事。 倒是宁浅开了口,岔开了话茬子:“我一直以为,王妃去了苍南,要不是暗卫告诉我,我尚且不敢相信。王妃怎么会回来?又怎么发现了长公主的踪迹的?” 云裳笑了笑,“我并非是发现了长公主的踪迹才回到锦城的,而是因为,我发现了沈淑妃的秘密。” 云裳突然想起,那一日,她在太极殿中指责夏寰宇偏宠沈淑妃,偏爱七王爷。当时夏寰宇曾经说起,有些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 那日她便有所怀疑,沈淑妃与皇后势不两立,夏寰宇将沈淑妃放出了冷宫,便等于是与皇后与苏家对立了起来。那时候她便猜测,夏寰宇若非是深爱沈淑妃,便是因为沈淑妃是一颗棋子。 夏寰宇无论如何也不像是深爱沈淑妃的模样,那便只能说明,沈淑妃自是一颗棋子。 可是沈淑妃此前做的种种事情,怂恿族人起事,与七王爷暗中联合,全然是背叛了夏寰宇的。为了一颗背叛了他的棋子为苏家宣战,实在不应当是夏寰宇所为。 云裳最开始没有想明白,后来出了锦城之后,却突然回过了神来。 夏寰宇不可能为一颗背叛了他的棋子和苏家对立,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沈淑妃从头到尾都不曾背叛过夏寰宇,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夏寰宇的计谋而已。从怂恿族人起事,到因为寒食散,被打入冷宫,到后来与长公主,与七王爷暗中联合,都是夏寰宇的主意……< 第540章 牵红线 知晓了沈淑妃的秘密,云裳亦是收到了宁浅的传书,知晓了宁浅从沈淑妃那里拿到了长公主的指示。 长公主命宁浅用自己腹中孩子栽赃嫁祸给皇后,云裳最初没有明白长公主为何要这般做。后来才回过了神来,这分明是长公主的一石二鸟之计,皇后虽然被夏寰宇禁足,只是却仍旧可能在短时间内翻身,且那时候,掌管着皇后印章的后宫主事人,是宁浅。 宁浅虽然是长公主举荐入宫的,长公主对宁浅却并非全然信任,只要宁浅按照长公主的要求做了,无论结果如何,皇后势必会受到了牵连,谋害皇族子嗣的罪名,即便皇后有苏氏支撑,短期内仍旧很难翻身。且宁浅若是小产,休养是必不可少的,这样一来,后宫主事权定然会落在沈淑妃手中。 长公主是想要趁着七王爷和睿王都不在锦城的时候,趁机夺权。她用了毒药将齐王控制在手中,她手中有齐王做筹码,便不怕沈淑妃不从。 长公主给宁浅的书信是经过了沈淑妃之手传入宫中的,夏寰宇定然也猜到了长公主的谋划。唯一没有想到的事情,只怕便是宁浅竟然识破了腹中胎儿根本不存在一事,还竟然直接与夏寰宇戳破了此事。 夏寰宇原本早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着长公主上钩,定然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岔子,便索性将宁浅禁足在了湘竹殿中。害怕湘竹殿中有长公主的人,还将湘竹殿的人全部赶了过去,以防止消息外泄。 云裳心中忍不住有些惊叹,夏寰宇果真如宁浅所言,心思深沉。 这一局,从什么时候便开始布下的?从沈淑妃被打入冷宫开始?这一系列的事情,包括与夜郎国的战事,包括七王爷的出征,包括宁浅腹中那压根不存在的孩子。 只是,云裳唯一没有明白的是,夏寰宇指使沈淑妃做这一系列的动作,究竟是为了算计长公主,还是连带着,将七王爷一并算进去了? 应当是前者,这件事情这般一闹,只怕七王爷很快便会知晓沈淑妃是夏寰宇的暗卫了。不知道七王爷有没有向沈淑妃透露过些什么,不过,七王爷知晓了此事,便定然会有所动作的。好在如今七王爷远在灵溪,许多事情无法及时反应。 云裳想,她只怕必须要重新衡量衡量夏寰宇此人了。 “属下接下来做些什么,还请主子指示。”宁浅也不问云裳方才在想什么,不问她所说的沈淑妃的秘密是什么,只神色淡淡地开了口。 云裳闻言,便勾了勾嘴角轻轻笑了起来,她最喜欢宁浅的便是如此,聪颖过人,安排的事情从未出过岔子,却知情识趣,从不过问不该自己过问的事情。 云裳沉吟了良久,才嘴角微微一翘道:“苍南,你代我去苍南吧。” 宁浅连忙应了声,而后才又问道:“不知属下去了苍南之后,需要做些什么?” 云裳嘴角的笑容愈发的明显了几分:“到了苍南之后,你便去寻王尽欢。王爷安排了他潜伏在苍南城中,查找夜郎国的探子,暗中调查夜郎国的动向。王尽欢虽然在宁国时候便喜欢玩乐,只是这搜集情报的事情,素来亦是你擅长的,你倒是可以从旁协助。” 宁浅不疑有他,连忙应了声。 云裳笑了笑,命管家在睿王府中给宁浅寻了个院子安置了,让她休整休整便出发。 宁浅离开之后,琴依才缓缓笑了起来,“王妃让宁浅姑娘去苍南找王公子,莫非是想要从中拉红线?” “还是琴依聪明。”云裳亦是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沉思,“王尽欢此人,看起来花花肠子不少,为人风流,不怎么可靠,可是对宁浅却算得上是用情至深的。我小时候将宁浅救了回来,她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对我亦是忠心耿耿。我给她的任务从来都是最难的,她却从来没有任何怨言,且这又是青楼又是后宫的,倒也难为她了。” 云裳轻叹了口气,“只是这些事情,我能够信任的人,也唯有她了。便是因为如此,我私心里倒是十分希望她能够有个好归宿。不然,即便是她不怨,我心中也定然会过意不去。” “王妃用心良苦,奴婢相信宁浅姑娘自是会有良人相伴的。”琴依轻声安慰着。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希望如此,我能够帮的,便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便要看王尽欢能不能够珍惜这个机会,够不够努力了。” 长公主一事有了了断,接下来只怕会平静一段时日了。至少,在七王爷收到消息,并且开始谋划之前,是能够有一段短短的平静日子的。 云裳想着,便抬起头来道:“你去给管家吩咐一声,准备一些个礼物,明儿个我去国公府拜访拜访,倒是有一段时日没有瞧见国公夫人了。” 琴依应了一声,云裳便又接着道:“再命人去将浅柳和浅音召回府中一趟。” 琴依点了点头,便连忙退了下去,去吩咐去了。 云裳便自个儿上了楼,楼上卧室的装扮倒与原本没什么两样,云裳发现,这个南苑与湖对面原本太子住的那小楼倒正好是隔岸相望的。进了屋中躺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浅柳和浅音便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云裳将两人叫了进来,便一一了解了一下如今的情形。 “王从文那边如何了?”云裳望向浅柳。 浅柳笑了笑道:“幸不辱命,该拿到手的银两都拿到手上了,只不过铺子和庄子尚且还有些麻烦,咱们不能够明目张胆地将铺子和庄子通过衙门过户到我们手中来,奴婢尚且在想法子。” 云裳笑了笑到:“也不必那般麻烦,你们随意在衙门上登记一个人,然后过户便是,衙门那边稍稍打点打点,便没什么大碍。” 浅柳应了一声。 云裳才望向浅音,“萧记的铺子收益如何了?” 浅音面上的笑容亦是十分灿烂,“极好,前段时日用了一些小手段,如今每日进账虽然有部分店铺仍旧不如王记,不过也有一些已经超过了王记了。” 云裳闻言,轻轻颔首,“极好。初期便是一个积蓄人气的时候,在百姓中树立了好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客似云来。” 浅音笑着应了声,云裳手轻轻在软塌边叩了叩,才轻声道:“只是,这些萧记的铺子只是第一步,我让你做这件事情,目的有三。一则是为了银子,王爷在夏国,许多东西都需要动用到大量的银子,唯有银子到了位,才有基础支撑。二则是铺子只是表面,我更多的,是想要通过我们这些铺子,打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消息。三则,锦城只是第一步,后续,萧记会开到夏国所有的城镇,乃至宁国,夜郎国,慢慢形成一张牢不可破的。” 云裳抬起眼望向浅音,目光中带着几分思量,“你,可有信心?” 浅音此前虽然只是云裳身边一个丫鬟,只是经过这段时日的锻炼,早已经能够单独撑起一片天,虽然仍旧略显稚嫩,行事之间,却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浮躁,沉稳了许多。 听云裳这般将自己的目的娓娓道来,心中虽然有些惊叹,却也十分激动,连声道:“奴婢愿意一试。” 云裳缓缓笑了起来,“好,我相信你。对了,宁浅如今正在府上,此前在宁国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她在做。你待会儿若是无事,倒是可以去与她聊一聊,问问她有什么想法,亦可学习学习她的经验。” 浅音连忙欢快地应了下来,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云裳见状,便也忍不住笑了。 “至于浅柳,如今浅酌跟着王爷去了苍南,我身边便只有琴依一人信得过一些,王从文那边的事情既然差不多了,你便还是回王府,跟在我身边吧。你做事稳妥一些,跟在我身边,我亦是放心一些。”云裳轻声望向浅柳。 浅柳连忙笑着应了。 云裳望着浅音和浅柳,方觉着,自己的心方落到实处了一些,笑了笑,才又轻声问道:“对了,这些日子,我倒是甚少关心宫外的事情,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浅音笑了笑道,“新鲜事儿自然不少的,不过最近最受关注的,便是与夜郎国之战了。听闻首战告捷,大伙儿都在对七王爷歌功颂德呢。” 云裳笑了笑,这仗,仓觉青肃定然是要让的,不过待洛轻言从苍南对仓觉青肃下手之后,这仗才真正开始打。 “对了,七王妃……可有什么动静?”云裳漫不经心地问着。 浅音想了想,才轻声道:“每日里倒是闭门不出的模样,不过奴婢最近在各处铺子上走动,却听见了一出市井流言,说七王妃和旁的男子有些暧昧,传言倒是有板有眼的模样,说是瞧见七王妃和年轻男子去戏园子听戏,去了好几次了,每日陪着七王妃的,都是同一人。”< 第541章 真凶 云裳闻言,轻轻敲了敲软塌边,“可知晓传言之中与七王妃去听戏之人,是何身份?” 浅音轻轻颔首:“据闻似乎是七王妃的表哥。七王妃母家不是锦城人,不过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名门了。似乎七王妃那表哥自小与七王妃关系便比较亲密,这一次,她表哥到锦城是来参加科举的。” 云裳蹙了蹙眉,华玉彤是国公府的一步棋子,便是为了牵制七王爷。她自是明白华玉彤自从入了七王府之后,受到的那些委屈。 可是,华玉彤却实在是不该,不该在这样的时候,闹出这样的流言蜚语。 云裳转身对着琴依道:“你待会儿去七王府送上我的帖子,就说我请七王妃明儿个一同回华国公府探望国公夫人。” 琴依轻声“嗯”了一声,便明白了云裳想要怎么做,沉吟了下,便抬起手拿了茶壶,给云裳添了半盏茶,方轻声道:“奴婢倒是觉着,这件事情王妃当着国公夫人的面,或者让国公夫人去过问都不太妥当,七王妃本就是国公夫人送到七王爷身边的,只怕稍不留意会让七王妃觉着,国公夫人一直在盯着她,恐怕反而会让七王妃在心里提防上国公夫人。” 云裳蹙着眉头想了想,方轻轻颔首道:“琴依所言倒也极有可能,那依琴依所言,应当怎么做呢?” 琴依想了想,才笑着道:“不知道七王妃惯常去的是哪家戏园子?王妃似乎从未去戏园子听过戏呢。” 云裳愣了愣,便回国了神来,笑着道:“玉彤既然那般喜欢的地方,想必戏唱得应当是不错的。”云裳说着便转过身望向浅音,轻声吩咐着,“去问问玉彤常去的是哪个戏园子,寻常什么时候去那儿,都听些什么戏。若是明儿个有戏,便帮我也定个位置吧。” 浅音连忙应了下来,“奴婢明白了,这便去给王妃打听。” 浅音离开了之后,天便渐渐暗了下来,云裳用了晚膳,便带着琴依和浅音在腹中绕着湖边散步,因着那日的睿王府惨案,府中倒是冷清了不少,云裳走了一半便不欲再走下去了,在湖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歇脚。 “咱们睿王府只怕是锦城皇亲贵族之中,最为冷清的了吧。”云裳笑着道。 湖边有些微风,琴依便为云裳披了件披风,才浅笑着道:“冷清自也有冷清的好处,是是非非的不那么多。”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看过陛下宫中的这些个闹剧之后,在对比咱们府中,确实清静多了。” 琴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话说,如今宁浅姑娘出宫了,皇后被禁足了,后宫之中如今可算得上是沈淑妃的天下了。” 云裳听琴依这般说,笑着摇了摇头,“我瞧着倒是难说。如今苏如海在边关,且刚传了捷报回宫,陛下多多少少还是得给苏家一些面子,不过除非捷报频传,否则皇后没有那般容易重新掌权。不过即便皇后出不来,去年新进宫的那些个秀女,恐怕很快便能够窜几个上来。沈淑妃不可能自己独自掌权,她聪明着呢,在这后宫,独揽大权,却不是皇后的嫔妃,可难有好下场。你瞧瞧吩咐好我们那几位,机会来了,可得抓住了。” 琴依连声应了,云裳方站起身来,“王菀之不急,她那差事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先保住了再说。” 回到南苑,云裳便早早地歇了。 第二日一大早,云裳便起了身。倒应当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虽天才大亮,太阳便已经开始露脸了。 云裳望着窗外的风景,笑着道,“到春天了,夏国的桃花可是闻名遐迩的,今年便可以瞧见了。” 琴依为云裳穿了件粉色外袍,才轻声应道,“奴婢听闻光雾山上的桃花才是美不胜收,且光雾山是皇家园林,人也不会太多,桃花开的时候,王妃倒是可以去瞧瞧。”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蹙着眉头道:“光雾山,似乎有人曾经跟我说起过光雾山的桃花。”想了半晌,才反应了过来,“是了,柳吟风曾经提过……” 说完,便想起柳吟风似乎仍旧下落不明,才转过身对着浅柳道,“对了,你派人去苍南查一查,柳吟风柳公子是不是也在苍南大军之中。” “王妃查柳公子作何?便不怕王爷醋了?”琴依笑着打趣道。 “胡闹,柳公子此前三番四次的帮过我,还救过我的命呢,我不过想起他似乎也失踪了,想知晓他是不是平安罢了。”云裳瞪了琴依一眼,便笑着出了门下了楼。 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云裳便上了马车,往国公府而去。 国公府似乎也冷清了许多,寻常国公府的大门基本都是敞开着的,今儿个确实禁闭。云裳命琴依上前叩了叩门上的铜环,半晌之后,门才打了开来,“哪位贵人呀?” 待瞧见云裳从马车上下来,才连忙将门打了开来,迎了出来,“王妃来了?” 云裳轻轻颔首,带着琴依和浅柳进了门。 “怎么大白日的不开门呢?”待进了门,那门童便又极快地将门关上了,云裳有些好奇,才轻声询问着。 门童“嘿嘿”笑了两声,才道,“国公爷出事之后,老夫人便下了令,将大门关了起来,不见客,连寻常几位爷进进出出的,都走偏门呢。” 云裳这才回过味来,华国公中了绒头雪莲之毒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且那段时间闹得那般厉害,国公夫人下令闭门谢客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老夫人可想念王妃了,之前念了好几次呢。”那门童连忙道。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暗中想着,这门童倒是很会溜须拍马。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门童甚少能够见到老夫人,特别是如今还禁闭着大门的时候,即便老夫人真的想念了,也断然不可能向门童念叨。 进了院子,便听见外厅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叙话。云裳想了想,这请安时辰应当过了,只怕连早饭都用过了的,也不知是谁在厅中。 一进院子,倒是瞧见几个少夫人都在,瞧屋中这阵仗,倒像是老夫人在指导几人看账本的模样。见云裳进来,沈宜兰倒是最先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中的账本扔到一旁,站了起来,“睿王妃来了。” 云裳从她的眼中分明读出了,“太好了,睿王妃来了,要解脱了。”云裳笑了起来,走到屋中站定,“给外祖母请安了。” 国公夫人面上亦是满是笑容,便挥了挥手道,“起来吧。” 又看向几个孙媳妇,摇了摇头,“既然睿王妃来了,今儿个便到此为止吧。” 几人连忙站起身来应了,沈宜兰才连忙拉着云裳的手,连声问道:“前几日听闻你在宫中失踪了,可把我们吓坏了,这是怎么回事呀?你没事儿吧?”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一切安好。” 国公夫人蹙了蹙眉道,“你们先退下吧,再过些时候,孩子们便应当上完早课了。” 几人连忙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待她们都离开了,国公夫人才命身旁的嬷嬷在自己身边加了一根凳子,笑着拍了拍凳子道:“来,这儿坐。” 云裳笑着走到国公夫人身旁坐了下来,国公夫人方轻声道:“没事儿吧?轻言也没事吧?” 云裳轻轻颔首,凑近了国公夫人道:“外祖父也去了苍南吧,轻言前几日也去了,便是宫中传我失踪那日去的,本来我也准备去的,可是被事儿绊住了,便又回来了。” “你如今有身孕咧,还想着去战场啊,刀光剑影的,可不安全,我的翎儿……”华国公夫人说着便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转开了话茬子,“长公主当真抓住了?” 云裳听华国公夫人说起华皇后才响了起来,华皇后便是在怀着睿王的时候上战场,后来便出了事的。 知晓国公夫人是不想提起自己的伤心事,云裳便也跟着应道:“是抓住了,长公主心太大了,还想着趁着七王爷和轻言都不在锦城之中,趁机谋取了皇位。陛下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透亮着呢,长公主岂有不栽的道理。” 国公夫人笑了笑,“别把陛下当傻子,这么多脸了,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懂得如何扮猪吃老虎,就那样硬生生地将皇位夺了过来。后来继位之后,苏府一直掣肘着他,陛下一步一步瞧着像是在忍让,可是暗地里,不知道蚕食了多少苏府的势力,苏府可长久不了了。当年翎儿当皇后的时候,还是翎儿劝着老爷子,让老爷子最好寻个机会将手中的势力交出来,免得惹祸上身。” “那时候,我尚且不明白,因着那时候的夏寰宇,表面上可真正叫一个温文尔雅,旁人都说,他登基靠的是运气。这些年,我可是看得分明,陛下的心思可不简单呐,却能够隐忍。”华国公夫人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了一抹戾气,“翎儿去了之后,这些年,我便一直想要看看,苏府如何死掉。我一直怀疑,翎儿出事,与苏府脱不了干系。”< 第542章 戏中戏 这话,云裳并非第一次听到国公夫人说了,只是此前听国公夫人这般说的时候,云裳尚且有些犹疑,苏如姬毕竟是在华皇后出事之后才入的宫,且华皇后如今尚且…… 只是再次听国公夫人这般说,云裳却忍不住信了几分,国公夫人虽然瞧着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深宅妇人。可是云裳这一年的接触下来,却发现,国公夫人比她想象中通透明白许多。兴许华翎出事的真相,并不是那么简单。 “母后之事,我和轻言会让人去查一查,若是苏府果真暗中对母后下了手,才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苏府,我们定然不会饶恕。”云裳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杀戮。 国公夫人闻言,便显得十分得高兴,拍了拍云裳的手道:“好,你有这份心,我便高兴了。苏府根基深,还是莫要正面与之为敌的好。”顿了顿,才又将目光望向了门外,意味深长地道:“翎儿的死,高位上的那一位不一定全然不知真相是什么样子,翎儿刚去那两年,他就跟疯了一样的查找凶手,后来便渐渐沉默了下来。许多人都说,是因为没有希望了,可是我却总觉着,反而是因为他知晓了一些事情的缘故。” 云裳从国公府出来之后,便一直在想国公夫人的话。 照国公夫人这般说,夏寰宇定然是知晓了华皇后出事与苏府有关。却一直默默隐忍,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彻底将苏府瓦解了。 云裳想起夏寰宇对付长公主的手段,心中泛起一抹冷意,对他的亲姐姐尚且如此。若是对伤害了他挚爱的女人的凶手,只怕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样子的手段来。 “王妃,可是要去丽园?”琴依轻声问着。 云裳愣了愣,方回过神来,琴依问的丽园是戏园子,便是华玉彤近日与那男子喜欢去的地方。 “七王妃今儿个可订了位置?”云裳抬起头来望向琴依。 “订了的。”琴依轻声应道,“照着惯例,定了两个位置,是个小雅间。”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颔首道,“那便去丽园吧。” 琴依应了声,与外面的马车车夫吩咐了,方坐了回来,马车轱辘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琴依掀开帘子往外望了望,方下了马车,掀开了帘子,扶着云裳下了马车。 进了丽园,因着浅音早已经订了位置的关系,琴依一说了名字,那小二便将云裳领到了二楼之上,进了一处雅间。 说是雅间,不过是两扇屏风,一个帘子隔了开来,靠着二楼的栏杆,望下去,下面便是戏园子的台子。 琴依四处打量了一番,便从桌子上断了茶水来给云裳倒了一杯茶,用银簪试了试,又将杯中茶水倒在了另一个杯子之中,自己喝了一杯,才又给云裳倒了一杯。 “七王妃订下的雅间,便在我们左边第二间。”琴依轻声说着。 云裳点了点头,戏还未开场,只是这丽园只怕应当算是锦城中比较有名的戏园子了,下面早已经坐满了人,一片吵闹声。 “王妃,七王妃来了。”云裳正喝着茶,耳边便传来了浅柳的声音。 云裳一愣,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往楼下望去。 果真是华玉彤,云裳瞧着华玉彤穿着一身胭脂色的曳地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珠光色的纱衣,行走之间,隐隐有流光。 华玉彤身旁与她并肩而行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瞧着约摸二十来岁的模样,面容倒是有些平凡,刚毅不如睿王,俊美不及王尽欢,清雅难敌柳吟风。是扔进人群,便很难找到的模样。 云裳在心中想着,华玉彤容貌亦是十分出色的,这两人站在一处,瞧着并不十分相配的模样,为何竟有人传出了他们的流言蜚语呢? 云裳正想着,便瞧见华玉彤与那男子正说这话,一个店小二端着茶从一旁跑了过来,便要撞上华玉彤,那男子见状,面色一变,连忙将华玉彤拉住,才险险避开。云裳望着那男子抓住华玉彤胳膊的手,眉头便蹙了起来。 那两人上了楼,云裳方收回了目光,有些沉默。 琴依亦是瞧见了方才的情形,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且如今七王爷在边关打仗,七王妃如此行事,实在是有些不妥。” 云裳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淡淡地喝了口茶,只是眉头从方才便一直蹙着。 不一会儿,戏便开场了,今儿个唱的,是《游龙戏凤》,倒是一出算不得什么好的戏。只是台上那花旦容貌倒是不俗,唱腔也缠绵悱恻。云裳嘴角微微翘了翘,倒是知晓了为何这戏园子这般多人的缘故。 一出戏唱完,便已经快到午膳的时辰,下面的人都散了,云裳仍旧定定地坐着。 半晌,浅柳才轻声道:“王妃,他们出来了。” 云裳轻轻颔首,站起身来,琴依便连忙打了帘子,云裳便出了雅间。刚走出雅间,便与华玉彤正面迎头撞上。 华玉彤一见云裳,似乎愣了一愣。 云裳瞧着她虽眼中有惊诧,却并未带着惊慌失措,仍旧面色如常。 “巧。”云裳缓缓笑了起来,轻声道。 那男子不知云裳与华玉彤熟识,听见云裳开了口,才抬起头来打量着云裳,瞧见云裳的面容,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惊艳,却极快地便消失了,而后便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华玉彤连忙笑着道:“倒是不知裳儿竟然也在这儿看戏,早知道便叫裳儿一同了。” 云裳闻言,便勾了勾嘴角,笑着道:“我方才在楼上倒是瞧着你进来的,不过看你身旁有人,便没有让人打扰。” “这便是裳儿的不是了,这戏便是要人多才好看呐。”华玉彤笑眯眯地说着,才抬起头来对着自己身旁的男子道:“表哥,这便是我时常与你提起的睿王妃,美不美?” 说完,便又对着云裳介绍道:“裳儿,这是我表哥,叫徐三思,这次来锦城参加科举的。” 那徐三思又抬起头来看了云裳一眼,才急忙道:“草民见过睿王妃。” 云裳目光淡淡地从徐三思的身上扫过,才浅浅笑着道:“我与玉彤算得上是好友了,既是她的表哥,便不必这般多礼。”云裳笑了笑,便又转过身望向华玉彤,“倒是许久没见你了,得了闲不妨来睿王府与我说说话儿吧。” 华玉彤连声笑着道:“何必还得挑时候,我今儿个便闲着呢,现在便陪你回府如何?我也好久没有与裳儿说话了。” 云裳瞧着华玉彤的神色,倒是比上次相见的时候神色好了许多,笑容似乎也多了好些,云裳倒也没有立刻应好,只轻声问道:“你不是陪着你表哥来看戏的吗?将你表哥一人丢在这里,可不妥当。” 华玉彤哈哈大笑着,“怕什么,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还能怕丢了不成?我本就只是陪着他看戏,这戏唱完了,自然便应当走的。走吧走吧,我陪你一同回睿王府。”说着便转过头望向徐三思:“表哥便一个人回客栈吧,我陪裳儿去睿王府坐一坐。” 那徐三思目光静静地落在华玉彤身上,带着几分宠溺,温和地笑着道:“好,你去吧。” 华玉彤便拉着云裳下了楼,出了丽园,便命马车车夫将徐三思带回客栈,自己直接钻上了云裳的马车之中。 云裳缓缓笑了起来,便也跟着上了马车。 华玉彤掀开马车车帘与徐三思挥了挥手,便将马车车帘放了下来,“先前日子我听说裳儿失踪了,可把我急坏了,没事儿吧。” 云裳微微笑了笑,“这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嘛,没事儿。” 华玉彤这才像是舒了口气一般,笑着道:“那便好,那便好。” 云裳盯着华玉彤看了良久,才轻声问着:“七王府最近可好?” 华玉彤的笑容稍稍淡了一些,摇了摇头道:“还不是就那样,府中各院的事务都是管家和掌事嬷嬷两人在处置,几乎不走我这里过。我这个王妃,不过形同虚设而已。” 云裳望着华玉彤嘴角的染上了苦涩的笑容,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虽然昨儿个才从宫中回到王府,却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是关于你的,你可知晓?” 华玉彤愣了愣,半晌之后,才笑了起来,“是说我与我表哥的吧,我知道呢,怎么不知道,传的就跟真的一样。” 云裳没有说话。 华玉彤才察觉出来不对,瞪大了眼睛望着云裳道:“不会裳儿你竟然相信了吧?” 云裳只微微笑了笑,仍旧没有应答。 华玉彤面上有些尴尬,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其实我与这位表哥,并不太亲,我这几日几乎日日与他一同看戏,倒也确实是有目的的。”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她,华玉彤才吐了吐舌头,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我舅舅家中经商,表哥亦是时常与舅舅一同四处跑,在来锦城之前,他去了一趟灵溪城……”< 第543章 真假话 灵溪城……云裳的眼中闪过几分思量,并没有接话。 华玉彤便才又接着道,“表哥到锦城考取科举,舅舅舅母此前听闻我嫁给了七王爷,便嘱咐表哥来王府拜访,想看看我能不能想法子帮帮他。我哪有这样的能力,那日听表哥说起,不敢应答,便只得东拉西扯的问问他最近如何,他才与我说起他刚从灵溪城回来,无意间提起在灵溪城见过几次王爷的侍从。” 华玉彤低下头,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我虽不受待见,七王爷名义上却仍旧是我的夫君的,我听表哥说起灵溪城局势不太好,心中便对王爷有些担忧。可是表哥只说了那么两句,便转开了话茬子,我想要从他口中知晓王爷如今的情况,只是与他实在是不太熟,也难以开口。才派人打探到表哥喜欢听戏,因而才时常同他听出戏,想法子套个话。” “可打听到了你想要打听的东西?”云裳嘴角微微一勾,伸手端起了手边琴依刚沏好的茶,却只是端在手中,没有喝,目光定定地看着华玉彤。 华玉彤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失落,“倒是问了两次,不过得到的消息全然不是我想要的,表哥只说灵溪城战事紧张,百姓如何如何,店铺又如何如何,其它的便没说了。” “倒不是他不想说,不过因为他根本便不知道。”云裳叹了口气,“你那表哥,我瞧着对你只怕有几分歪心思,你还是莫要与他接触太多的好。你如今已经成亲了,且嫁的是当朝王爷,只怕再这般下去,这话还没问到呢,流言蜚语便能将你淹死。” 华玉彤搅着手中的锦帕,呐呐不语。 云裳抬起手戳了戳她的眉心,摇着头道:“我瞧着你平日里倒也有几分小聪明的,怎么这一回便这般愚钝呢。你方才也说了,你那舅舅是个商人,即便他们去了灵溪城,能够看到的,也就是你表哥与你说的那些,百姓什么样子,铺子什么样子。” “七王爷是一军统帅,在两军交战之时,他在哪儿?他在做什么?他情形如何?这在军中便是最高的机密,夜郎国不知道在灵溪城中安插了多少细作,若是连一个刚刚到灵溪不久的商人都知晓了这些事情,那七王爷才只怕真正命不久矣。”云裳捧着茶杯喝了口茶,目光中泛起一抹淡淡地涟漪。 华玉彤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不如裳儿那样,曾经在营中呆过,实在是不知……” 云裳轻轻颔首,“记着我与你说的话,莫要在与你那表哥去丽园了。” 华玉彤点了点头,才抬起头望向云裳,“好,我都听裳儿的。睿王爷还没有消息吗?” 云裳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面上带着几分疲惫:“王爷失踪之时尚且中着毒呢,那绒头雪莲虽然不至于致命,解毒的药材却也十分名贵的,若是不按时解毒,王爷便只得一直昏迷下去。也不知道王爷如今怎么样了,毒可解了……” 华玉彤见云裳这般模样,便连忙安慰着:“裳儿别伤心,睿王爷定然没事的,都怪我,提这茬儿做什么,裳儿你骂我吧。” 云裳失笑,“我骂你作何?骂你王爷也回不来。这段时日,可有回国公府看望过国公夫人?” 华玉彤点了点头,“四五日前回去过一次,大门紧闭的,国公夫人与我说了会儿话,便小憩去了,听丫鬟们说,是夜里照看国公爷,都没怎么睡呢。” “国公夫人也不容易,闲来无事多回去陪她说说话儿吧。”云裳轻声到。 华玉彤应了下来,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会儿,华玉彤才起身告辞,出了睿王府。 云裳有些困了,便上了楼,走到屋中软榻上躺了下来,才抬起头轻声问跟在自己身后的浅柳道:“依你看来,七王妃可有说实话?” 浅柳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奴婢觉着,七王妃说了谎。” “哦?如何见得?”云裳阖上眼,漫不经心地问着。 浅柳声音轻轻的,语气却是十分肯定,“先前在丽园之中的时候,奴婢瞧着七王妃与那徐公子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神情亲密。且被王妃撞见之后,七王妃只怕是害怕王妃误会,与那徐公子表现得亦是坦坦荡荡的。奴婢观两人说话,七王妃还曾打趣的问徐公子觉着王妃美不美。无论如何,也实在是不像方才七王妃所言的,不太熟悉。” 云裳笑了笑,轻轻颔首道:“浅柳的观察力倒是极好的,是啊,华玉彤对我说了谎。她只怕不知道,在我听到流言的时候,便命浅音去查过那徐三思了。浅音说,玉彤自小便与徐三思十分亲密。” 华玉彤在丽园的时候尚且未加以掩饰,却在云裳说起最近的流言蜚语,问起她为何要与徐三思走的这般近的时候,对她撒了谎。 云裳眯了眯眼,转过身对着浅柳道:“派人去查一查,那徐三思最近都去过什么地方。” 浅柳应了声,便连忙退了下去。 云裳躺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刚起身便瞧见花厅侍候的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王妃,宫中来人了,说沈淑妃娘娘请王妃入宫。” 沈淑妃?云裳眉头轻轻一蹙,有些不明所以,“这沈淑妃又是想要做什么?” 云裳站了起来,让琴依帮忙整了整衣裳和发髻,才缓缓下了楼,往花厅走去。 刚走到湖边的走廊上,就看见宁浅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似是正要寻她的模样。 “怎么了?”云裳轻声问着,脚下未作停顿。 宁浅笑了笑才道:“属下准备立马出发去苍南城了,来给主子辞个别。” 云裳闻言,这才转过身望向宁浅,嘴角亦是带着几分笑容,“好,你一切小心。无论发生什么事,记着,保全自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事。” 宁浅笑着颔首,“主子放心,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命的。” “那便好。”云裳笑了笑道,“一路顺风。” 宁浅轻轻笑着应了,便停住了脚步,对着云裳挥了挥手,便转身往自己住的院子去了。< 第544章 自揭短处 云裳到了花厅,便瞧见一个内侍在花厅中候着了,见到云裳便连忙行了礼道:“王妃娘娘,这便出发?” 云裳微微颔首,朝着府门走去,轻声询问着:“淑妃娘娘可说了,找本王妃入宫有什么事?” 那内侍连忙恭恭敬敬地应着,“娘娘不曾吩咐,只说让奴才请王妃娘娘入宫一趟。” 云裳挑了挑眉,便不再为难于他,出了府门便上了马车,直奔皇后而去。 淑妃在淑雅宫中似是等候多时了,见云裳进殿,才笑着道:“本宫觉着,还是应当请求陛下,让你住在宫中,这来来回回的,可费时了。” 云裳心中有些把不准淑妃的心思,照理说来,她与淑妃应当还未到这样说话的时候吧。 礼数不可废,云裳连忙朝着淑妃行了礼,淑妃见状,“呀”了一声,佯怒道:“这般客气做什么?你如今有了身子,下回可不能行礼了。” 云裳笑了笑,胡乱应着。 淑妃这才像是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轻声道:“如今这宫中愈发的没意思了,连个能说话的人儿都找不到,还得千辛万苦地将你从睿王府抓过来。” 云裳只觉着淑妃今儿个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稍稍沉吟了片刻,才笑着道:“淑妃娘娘这话,臣妇却是一点儿也不信的,臣妇方才从入宫到这淑雅宫,光是嫔妃便见了五六个,这哪能没有说话的人呢,况且如今淑妃娘娘可算得上是得陛下独一份的宠爱呢……” 淑妃听云裳这么说,便笑了出声,指着云裳道:“你这混丫头,尽知道打趣本宫。” 淑妃让云裳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便亲手端了桌上的茶壶给云裳倒了杯茶,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道:“从第一次见你,本宫便知晓你是个有福之人。昨儿个夜里,陛下来淑雅宫尚且说起睿王爷呢。说睿王爷有勇有谋,这一回若是能够立下大功,将夜郎国打回他们的老家去,陛下定然会好生嘉奖于他。” 淑妃抬起眼望向云裳,眉眼之间俱是笑意,抬起手端起自己的茶杯,朝着云裳举了举茶杯,轻声道:“以茶代酒,祝睿王爷早日凯旋。” 云裳静静地垂下眼,心中暗自打着鼓,听沈淑妃的意思,陛下并未向他隐瞒夏寰宇去了苍南城一事,且曾经向她暗示过,睿王这一次立下大功,便有重赏。只是不知道,沈淑妃将这些话告诉云裳,究竟是自个儿的主意,还是上头那位的意思。 “什么嘉奖不嘉奖的……”云裳端起杯子浅浅啜了一口茶,才轻声道,“臣妇倒是不期盼王爷前程似锦,只希望他一切顺遂,平平安安的。臣妇在康阳城的时候,亦是上过战场,知晓在战场上,生死不过寻常事。那一场仗,王爷也险些没了性命,臣妇带着大军将王爷从阎王手中救下来的时候,便想着,臣妇不能失去他,臣妇和臣妇腹中的孩子,都需要他。” 淑妃听云裳这般说,目光中闪过一抹暗芒,笑着道:“睿王尚未到夏国的时候,本宫便不止一次地听过他战神的名头,听说他百战不殆,定然不会有事的,你且将这颗心放回到肚子里便是了。” “但愿如此。”云裳低着头,轻声喃喃着。 淑妃笑了笑,没有立马接腔,屋中静了许久,沈淑妃又喝了口茶,才又带着几分迟疑地开了口,“说起来,这夏国如今的皇子之中,最有出息的,便是睿王了。前太子早逝,七王爷体弱,齐王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了,他根本不是本宫与陛下的血脉……” 云裳握住茶杯的手猛地收紧了几分。 齐王并非夏寰宇之子的事情,那日她在太极殿中,听到长公主与夏寰宇二人之间的对话,才知晓了这个惊天大秘密。 可是,云裳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沈淑妃竟然用这般寻常的口气,便将这秘密给说了出来。云裳心中更是警惕了几分,沈淑妃,究竟想要做什么? 云裳的心暗自提了起来,身子紧绷着,充满了戒备。 沈淑妃亦是在暗中观察着云裳的神情,见云裳只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便不再有其它表现,沈淑妃眸色更亮了几分,便又接着开了口。 “你只怕不知道,这件事情一直是本宫心中最大的秘密,在本宫这里藏了快二十年。本宫此前本就是陛下的一个暗卫而已,被派到了皇后身边,便是为了盯着皇后。后来是因着柳妃娘娘生了七王爷,皇后一直暗中想要除掉七王爷,陛下才假意宠幸了本宫,将本宫封为了嫔妃,便是为了让皇后娘娘将注意力从七王爷身上转移开。” 沈淑妃轻叹了口气,才苦笑着道:“不过这计谋实在是没起多大作用的,皇后虽然恨着本宫,却也不曾放过七王爷。逼不得已之下,陛下才又让本宫假装怀孕,又命了重兵护着,一连升了本宫好几个品阶。便是因着这样,皇后才开始正眼瞧本宫了,亦是想方设计的想要害我,却一一被陛下挡了下来。十月怀胎,竟然都那样平安度过了,陛下抱了一个孩子来让本宫抚养,便是齐王。” 沈淑妃眸色淡淡地,“说起来,本宫一直都不知道齐王的生母是谁,只不过那个孩子在本宫身边养了这么多年,再怎么着也有了几分感情,本宫倒也希望陛下用不着他了之后,能够让他功成身退,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云裳静静地听着,沉吟了良久,才笑着道:“会的。臣妇听闻齐王聪明通透,甚得陛下喜爱,正如淑妃娘娘所言,这么些年了,这么着,也应当有感情的。” 沈淑妃听云裳这样说,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希望如此吧,他能够全身而退便好了,本宫在这后宫之中这么多年,却是想退也退不了了。” 云裳听沈淑妃话刚说了半截,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前面铺垫了这么久,连齐王身世这般大的秘密都搬出来了,总算是开始进入正题了。 果然,便听见沈淑妃静静地道:“本宫觉着,这宫中只怕再没有一个嫔妃,如本宫一般,知晓陛下的许多秘密,若是可以,本宫倒是愿意,将这些个秘密拿出来,交换一个一世荣华。”< 第545章 托付 云裳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歪,险些将杯中茶水荡了出来,索性云裳快速地回过了神来,眸光一闪,便将茶杯端了起来,喝了一口茶,借着茶杯掩住了眼中的惊讶。 云裳喝完了茶再放下茶杯的时候,面色早已经恢复了平静。 “淑妃娘娘说笑了,如今皇后娘娘被禁足未央宫中,湘妃娘娘又出了事,这后宫之中,如今唯娘娘为尊,荣华,早便握在了娘娘手中。”云裳浅浅笑着,目光落在茶杯之上,望着那青瓷杯子上画着的粉色桃花,脑中却快速地转动着。 沈淑妃在这后宫之中这么久,自然明白后宫的女人,若是没有一儿半女作为倚仗,即便再尊贵,在皇帝百年之后,莫说荣华,那条命能不能保住,都尚且是一个未知数。 齐王虽然只是个假皇子,可是只要夏寰宇没有说他是假的,那齐王便仍旧是沈淑妃的倚仗。可是如今因着长公主之事,沈淑妃的身份败露,齐王只怕也会被夏寰宇视为弃子,毫不犹豫地丢弃掉。 齐王不能依靠了,沈淑妃恐怕更清晰地瞧清楚了,她在夏寰宇手中,不过是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而已。她只能自己寻找靠山,来保她的荣华富贵。 七王爷定然是不行的,她是暗卫的消息应当很快便会传到七王爷耳中,此前她便是佯装与七王爷与长公主为伍,结果却背弃了长公主,七王爷定然是不会再相信他。 纵观夏国所有的皇子,齐王不能靠,七王爷不敢靠,沈淑妃便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云裳翘了翘嘴角,眼中泛着一抹冷,这后宫之中,果然是最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地方,沈淑妃原本不过是个暗卫而已,却在享受了荣华富贵之后,便再也抛不开了。 可是沈淑妃却忘了,自己亲眼瞧见沈淑妃背弃了长公主,又怎么可能再相信她? 沈淑妃眉头轻轻蹙了蹙,目光定定地盯着云裳:“本宫相信,睿王妃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本宫再说什么。” 云裳没有应声,沈淑妃顿了一顿,才又缓缓笑了起来:“罢了罢了,今儿个本宫只是请睿王妃来淑雅宫喝杯茶而已,若是睿王妃走出淑雅宫的时候,宫人们瞧见王妃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倒还以为本宫欺负了王妃呢。算了,不提此事也罢,本宫闲来无事,便和睿王妃聊聊天吧,说一些睿王妃你兴许会感兴趣的事情。” 云裳笑盈盈地看着沈淑妃,挑了挑眉,“哦?倒是不知是何事?” 沈淑妃想了想,才笑着道:“便说一说柳吟风柳公子吧。” 云裳眼皮一跳,却忍不住笑容绚烂了几分:“臣妇仿佛记得,方才淑妃娘娘说,说一些臣妇会感兴趣的事情,臣妇倒是不知,臣妇什么时候会对柳公子感兴趣了?” “哈哈……”沈淑妃掩嘴笑了起来,“本宫可不是说你对柳公子感兴趣,只是说,这件事情兴许兴许睿王妃会感兴趣。本宫记得,前年年底康阳城外,与王妃为敌的,便正是这柳公子对吧?” 云裳默不作声地听着,便听见沈淑妃笑着道:“本宫还听说了,便是这柳公子,险些要了睿王爷的命呢。睿王妃可有好奇过,这柳吟风也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且论出身也不过是柳司徒的义子而已,他为何这般受陛下重用?” 云裳挑了挑眉,缓缓勾起了嘴角,关于此事,她倒是确实好奇过。只是不知道,从沈淑妃的口中,又会讲出什么样的故事来呢。 沈淑妃缓缓笑了起来:“柳司徒因何当上司徒,只怕睿王妃亦是早便知晓了的,全因他有个飞上了枝头做凤凰的女儿,柳霏雪,便是柳妃。在华皇后离世一年后入宫,受尽圣宠,许多人都说,只因为柳霏雪与华皇后有几分相似,陛下便将对华皇后的所有爱都转移到了柳妃身上。柳吟风,便是柳妃引荐给陛下的。” 沈淑妃眯了眯眼,似是在回忆:“那时候的柳吟风,被誉为神童,不到十岁,说话做事,却比大人还通透几分,且天文地理兵法谋略,无一不精。陛下初见柳吟风,便极为喜爱。所有人都觉着,柳吟风定然前途似锦。事实也如此,陛下无论是太极殿中早朝,还是议事殿中议事,甚至出入后宫,都将柳吟风带在身边。” “人人都觉着,柳吟风年纪小,不懂什么情爱。因而,即便柳吟风作为一个外男,日日出入后宫,众人竟也习以为常。直到……” 沈淑妃眸色显得有些深沉,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厉色:“直到柳妃之死,宫中所有人都说,是陛下发了狂,错手杀死了柳妃。且一个个说得有板有眼的,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因着柳妃的死,柳吟风大病了一场,大伙儿都知晓柳吟风与柳妃的关系素来较好,便只当他是因失去了亲密的姐姐的缘故,亦是十分同情他的。那一日是柳妃死去之后的第五日,陛下下了朝,照着前几日的惯例去柳妃宫中为她上柱香,柳吟风也在,面色苍白,精神不济的模样。陛下在上香,他离陛下很近,便趁着宫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举起匕首朝着陛下刺去……”沈淑妃猛地拔高了声音,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云裳蹙了蹙眉,柳吟风刺杀过夏寰宇?若真是如此,夏寰宇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对自己心中有恨的人在自己身边,甚至还委以重用? 很快,沈淑妃便给出了答案。 “可是那匕首却在离陛下胸口尚有一寸不到的距离的时候,停住了。柳吟风面色发白,眼中突然便落下了泪来,哭着对陛下吼叫,说他便不该让柳霏雪留在陛下身边,说陛下得到了柳霏雪却又不懂得珍惜,他深爱柳霏雪,原本想要默默守护,却连守护的人都没有了。” 沈淑妃勾了勾嘴角,“后来,柳吟风又说,他这一刀本应当刺下去,为自己深爱之人报仇的,可是柳妃曾经与他说过,陛下是个好皇帝,希望柳吟风好好辅佐他。他说,他只是不愿意让柳妃失望而已。说完,柳吟风便扔下手中的匕首,出了宫。” “胆敢行刺陛下,陛下也没治他的罪?”云裳神色仍旧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才轻声道。 沈淑妃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陛下让侍卫放他离开了,并下令所有人不得提及此事。第二日,柳吟风便又照常来陪着陛下早朝了,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只是再也没有踏足过后宫一步。” 沈淑妃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便没有再说话。 “倒是一段不错的传奇故事,只是请恕臣妇愚钝,臣妇仍旧不知,这段往事,有什么值得臣妇感兴趣的?”云裳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之色。 沈淑妃听云裳这般说,才又接着道:“后来,柳吟风在朝中屡立奇功,陛下也曾想要给柳吟风封官加爵,却都一一被柳吟风拒绝了。这些年,柳吟风一直站在陛下身边,比朝中任何一个大臣都还要忠诚,因而,陛下曾经许过诺言,新帝必须要得到柳吟风的认同,且由柳吟风辅佐。” 云裳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便笑了起来,“倒是很少听闻一国之君会给一个不是臣子的人做这样的许诺,不过若是柳公子真如淑妃娘娘说的这般忠诚,且又有才华,倒也不为过。” 沈淑妃闻言便笑了起来,“是啊,不过本宫倒是觉着此举对……有些不公……” 即便是沈淑妃将中间的名字给隐藏了起来,云裳也能够清楚的明白,她说的是谁。 云裳浅浅笑着,没有应答,沈淑妃便又道:“七王爷是柳霏雪的儿子,此前柳吟风还亲自教导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七王爷亦是爱护有加。本宫害怕,柳吟风爱屋及乌,却失了公正,站错了队伍,选了不该选择的人。” 云裳挑了挑眉,笑着道:“这倒是没有什么失不失公正的说法,若是柳公子选择了七王爷,那便说明七王爷亦是有过人之处,在柳公子心中是可为明君之人。既然陛下都这般相信柳公子,敢于许下这样的诺言,将江山相托,臣妇倒也相信柳公子的眼光。” 沈淑妃眼中闪过一抹晦涩的目光,良久没有说话,半晌才道:“兴许吧,今儿个与睿王妃说了这么些事情,倒也有些倦了……” 云裳自是听出了话中的暗示,笑眯眯地站了起身来,行了礼,“那臣妇便先行告退了。” 沈淑妃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云裳才缓缓退了下去。 待出了淑雅宫,云裳才亦是冷笑了一声,“满肚子花花肠子,恨不得将自己的目的写在脸上,绕来绕去说了那么多,也不过是想要我与她联合起来,一同对付七王爷罢了。” 琴依笑了笑,为云裳披了一件披风。 云裳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望向琴依,“我倒是不知,我竟然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香饽饽了,人人都要来争,人人都要来抢。” 琴依笑了笑道:“王妃又何必理会。” 云裳轻轻颔首,“我倒是不想理会,奈何她是宫中嫔妃,我若不是不理会,只怕便也会被人冠上大不敬的名头来。” 主仆二人说着话,便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往睿王府走去。< 第546章 调戏 云裳在宫中挺直着身子坐了这么一会儿,便也觉得腰有些酸痛,便靠在马车上铺就的兽毛毯子上小憩,过了文武大道,外面便时不时地传来叫卖之声,热闹非凡。 马车走了一段,云裳却突然闻到外面飘来一股子甜香味道,仿佛是栗子糕的味道。云裳素来喜欢桂花糕,对栗子糕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这个时候,却突然被那香甜味道勾引了馋虫。 云裳便坐直了身子,掀开了马车帘子往外望去,旁边便是一家卖栗子糕的店铺,生意倒是极好的模样,云裳又四处瞧了瞧,现在正身处的这条街上似乎都是一些卖吃的地方,除了栗子糕,尚且还有芙蓉酥,荷叶蒸糕等小吃。 云裳上一次逛街还是在锦安镇上的时候,且那应当算不得逛街吧,只是饭后同睿王一同散散步而已。 “王妃可想下去逛逛?”琴依和浅柳瞧着云裳的模样,便忍不住相视一笑,琴依才开口问道。 云裳眼珠子转了转,转身问浅柳:“暗卫可跟着的?” 浅柳笑了起来:“自是跟着的,王爷此前可是专程吩咐过。” 云裳倒是不怕遇上什么刺客的,只是因着如今腹中尚有一个,便也觉着更多了几分责任,听见后暗卫,便点了点头,打定了主意,“走,下去瞧瞧去。” 下了马车,云裳便指着那栗子糕铺子面前排着队买栗子糕的人道:“浅柳,快去给我买三块栗子糕来。” 浅柳笑着应了,云裳便让马车先回去。今儿个亦是有太阳,且阳光突然便强了几分,云裳先前在宫中尚且不觉着热,这会儿站在外面晒了一会儿便觉着额上有一层薄汗,云裳带着琴依一同走到对街的屋檐下躲着阴凉,琴依便将云裳身上的披风又取了下来,拿在手中。 云裳四处看了看,瞧见对街卖那栗子糕的旁边尚有一家卖荷叶蒸糕的,这个季节没有新鲜荷叶,大抵应当是干荷叶,只是那荷叶的清香闻起来倒是觉着十分的清新。 “王妃可要尝尝荷叶蒸糕。”琴依循着云裳的目光望去,便笑着道。 云裳想了想,便点了点头,“仍旧要三笼。” 琴依看了看云裳,似是有些不放心,云裳笑了笑,朝着琴依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暗卫。” 琴依又看了眼那荷叶蒸糕的铺子,人倒是不多,应当也耽搁不了多长的时间,心中暗自衡量了一番,便也走了过去。 云裳一个人在屋檐下站着,因着是进宫的缘故,倒也没有戴上帷帽。云裳容貌出众,只静静地站着,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云裳正打望着其它还有什么好吃的,却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带着几分流里流气的声音,“哟,这小娘子长得真是美若天仙,不知道是哪家的娘子呀?为何本公子此前竟是没有见过呢?” 云裳转过眼,便瞧见一旁站着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男子,身上穿着一身绿色衣裳,还绣着金色的暗纹,身上带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金项圈,金腰带,好几个玉佩挂在腰间,像是一个走动着的金元宝。 云裳嗤笑了一声,没有搭理。 那公子见云裳这般模样,似是被激怒了,面色一下子便变得涨红了起来,眼珠子瞪得老大,“本公子问你话呢!你可得想明白了,本公子可是太尉府中的公子,你若是得罪了本公子,本公子定叫你家破人亡,然后抢了你做妾,让你在本公子的床上跪着求本公子。” 太尉府? 云裳蹙了蹙眉,这锦城之中只可能有一个太尉府,那便是苏府。苏琦的几个儿子,她都见过,倒是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云裳正想着,便听见一旁有人道:“瞧那苏公子,便凭着自己是苏太尉的孙子,便四处作威作福,这小娘子倒是貌美非常,只是云起忒差了一些,竟然惹到了这个小霸王。”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苏琦的孙子。 云裳瞧见琴依和浅柳皆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都意欲赶过来。云裳暗中给他们打了个手势,心中想着,她运气倒实在是不错的,这样的好事竟也让她给遇到了。 那苏公子见云裳始终没有开口,更是有些不高兴了起来,冷笑着吩咐着身后的侍从:“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她给小爷绑了,送回别院。” 侍从连忙应了,便冲到了云裳面前来,云裳往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道:“身为太尉府的公子,却强抢民女,罔顾王法,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那苏公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王法?在这锦城之中,我苏府便是王法,谁也治不了我。你现在向我求饶尚且来得及,若是现在不求饶,总会让你有求饶的时候。” 云裳蹙着眉头望着那苏公子,冷笑了一声,果真是个纨绔,这样的话倒是每一个纨绔子弟都爱说的。 那苏公子见云裳仍旧这般模样,面色便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抓起来抓起来,这娘们简直不识好歹。” 侍从连忙上前欲抓住云裳,云裳拍了拍手,便有好些个暗卫突然出现,将云裳护在了身后。 “哟,这还带着帮手的啊……”那苏公子更是怒极,“给小爷打,今儿个小爷一定要将这女人抢到手,晚上便是小爷的洞房花烛夜。” 那些个侍从便猛地冲了上去,只是还未动手便被暗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眨眼间,便都已经躺在地上。 那苏公子愣住了,“竟然敢打我苏府中的家丁,你果真是不想活了。” 云裳已经懒得再与他废话了,淡淡地吩咐着暗卫:“将他抓起来,将衣裳脱得只剩下亵裤之后,绑在这屋檐底下。” 琴依和浅柳已经赶回了云裳身边,见云裳没事,才松了口气。 那苏公子听云裳这般说,便又嚎叫了起来:“你敢!小心小爷我灭了你的九族。” 灭九族? 云裳怒极反笑,抬起眼四下看了看,才道:“派人去太尉府通知苏太尉,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与苏太尉说了,便说,此事本王妃会如实上奏给陛下,请陛下发落。”说着,便转身对着琴依和浅柳道:“我有些饿了,去对面那酒楼用些吃的吧。” 琴依和浅柳连忙应道:“是,王妃娘娘。” 云裳瞧见那苏公子的面色突然像是褪了色一般,变得煞白了起来。< 第547章 罪名 酒楼在帮着那苏公子的斜对面,云裳专程让店小二挑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那店小二显然方才也瞧见了外面发生的事情,轻声道:“这位夫人瞧着也是位贵人,只是那苏五公子是个跋扈惯了的人,且苏太尉在朝中权大势大,夫人这般对待苏五公子,可得留心一些,苏府个个都是护短的。” 云裳知晓店小二亦是好心,便轻轻颔首应了下来,“小二哥无需担心,既然我敢这么做,便也不害怕苏府会报复。” 既然云裳都这般说了,那店小二自是不再说此事,只暗自打量了云裳好几眼,才殷勤地道:“夫人想要吃些什么?” “你们这儿有什么招牌菜?”云裳漫不经心地问着,目光扫了眼被吊着的人,心中想着,这所谓的苏五公子这般张扬跋扈,想必也是苏府小辈中极其受宠的,不知道,这一回来的人会是谁了。 “鸡丝黄瓜、瓜烧里脊、麻辣肚丝、口蘑发菜、佛手金卷、珍珠鸡、荷包蟹肉,都是我们的特色菜,且我们这儿的红豆粥亦是很多客人都喜欢的,夫人瞧着需要些什么?”那店小二连声报了几个菜名。 云裳想了想,“这几道特色菜都来一些吧,红豆粥三份。” 那店小二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声应道:“好嘞!”便连忙匆匆跑下了楼,不一会儿又匆匆忙忙地跑了上来,手中拧着一个茶壶,笑眯眯地给云裳倒了茶,“夫人,这是我们店中不拿来待客的信阳毛尖,夫人尝尝。”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应了声道:“我这里便不必侍候了,你去招呼其它客人去吧。” 那店小二的眼中竟还闪过一抹失落的神采,连声应了,才退了出去。云裳便让琴依和浅柳一同坐了下来,让两人自行取了杯子倒了茶。 浅柳突然“咦”了一声,云裳抬起头来,便瞧见浅柳望向窗外,似乎在看着什么有趣的东西,云裳便顺着浅柳的目光望去,便看见不知道是谁扔了几只鸡蛋在那苏五公子的脸上,鸡蛋液正顺着他的脸留下来,十分狼狈的模样。 即便是隔得太远没法瞧见苏五公子面上的表情,云裳亦是能够想到,他会有多愤怒。只是不想苏府在城中威名那般盛,竟还有除了她之外的人敢这般做,倒是有趣。 许是见着有人扔了鸡蛋,便有好些百姓跟着将手中的东西扔到苏五公子身上。云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看来,这苏五公子在锦城中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啊。 这酒楼的菜上得倒是不慢,不一会儿,菜便都端了上来,云裳方才坐着等菜的时候,便将浅柳和琴依买来的栗子糕和荷叶蒸糕吃了一些,已经有些饱了。便只随意夹了两筷子来试了试,味道算不得惊喜,只是中等的水准,云裳便搁了筷子,不再动。 苏府的人却不算快,云裳放了筷子又坐了好一会儿,才瞧见苏府似乎来了人,带了不少的侍从,走到苏五公子被绑着的地方,想要将苏五公子放下来,却被暗卫拦了下来。云裳瞧见那为首的人往这边看了过来,面容倒是有几分熟悉。 是苏琦的儿子,排行第四,似乎是叫苏允之。苏琦的儿子中,听闻就这苏允之最为不务正业,不喜欢读书写字,也不爱行兵打仗,唯独喜欢玩一些乐器,在朝中任乐府音监。 云裳嘴角一翘,她还以为,苏琦会亲自出马呢,却不想只是来了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外面却突然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店小二推门走了进来,连声道:“夫人,不好了,苏府带人来了,夫人你快跑吧。” 云裳笑着拿起桌上的筷子,笑着道:“无妨,没什么好跑的,我尚未吃好呢。” 正说着,便听见楼梯处传来好些人的脚步声,云裳瞧见那店小二的面色顿时便变得煞白了起来,连声喃喃自语道:“可别在这儿打起来啊,这摔坏了东西,可不敢找他们赔啊。”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失笑,连忙道:“小二哥放心,若是摔坏了东西,我来陪便是了。” 正说着,便瞧见那苏允之从门外走了进来,猛地走到云裳桌子前跪了下来:“下官给睿王妃请安……” 那店小二猛地愣在了原地,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头十分僵硬地转了过来,望向云裳。 云裳缓缓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原来是苏大人,本王妃还以为,会是苏太尉亲自来呢。” 那苏允之显然也听出了云裳话中的讥讽之意,身子微微颤了颤,沉默了片刻,才连忙道:“家父被陛下召入宫中商议政务去了,府中便只有下官空闲一些,下官那侄子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睿王妃,还请睿王妃恕罪,绕过他吧。” “饶过他?”云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着望向苏允之,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苏大人说本王妃应当饶过他?苏大人可知晓他对本王妃说了些什么?哦,本王妃倒是忘了,苏大人刚刚来,自是不知道的。那便让本王妃告诉告诉苏大人,你那侄子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云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接着道:“方才不过是本王妃的丫鬟去买东西去了,你那侄子便过来几番调戏于本王妃,本王妃本也不想与他为难,可是他却竟然出言不逊,说要让本王妃在床上跪着求他?本王妃不过置之不理,他却又说要灭了本王妃的九族。” “要不要本王妃给苏大人说一说,本王妃的九族都有些什么人?本王妃的丈夫是睿王妃,公爹是当今陛下,婆婆是华皇后。而本宫的父亲,是宁国皇上,母亲是宁国的锦贵妃。你说,有人张口闭口扬言要灭了两国皇帝,本王妃应不应当禀报陛下一声?本王妃听闻,这苏家五公子并无官职在身,一介平民,也敢说这样的话,这可是等同谋反的。苏大人,本王妃不说苏五公子,不说你苏大人,就问你一句,你们苏府,当得起这样的罪名吗?”云裳面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满是厉色。< 第548章 告御状 苏允之身子猛地一颤,连声道:“睿王妃恕罪,睿王妃恕罪,下官那侄子只是无心之失。” “哦?无心之失?”云裳嘴角又挂上了笑容,“苏大人可确定,只是无心之失?” 苏允之连连点头。 云裳闻言,猛地拍了一拍桌子,苏允之与那店小二皆是一惊,忍不住抬起头往云裳望了过来,刚一望过来,目光刚触及云裳的脸,便又连忙低了下去。 “只是无心之失便这般胆大妄为,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若是有意为之,那还不得要颠覆了夏国江山啊?”云裳冷笑了一声,“既然苏大人做不了主,那本王妃也不想再多费口舌了,琴依,浅柳,走,进宫!” 苏允之听云裳这么一说,面色一下子便又白了几分,连忙磕了好几个头,“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倒不是本王妃不愿意饶恕他,只是他方才那些话太过惊世骇俗,太过大逆不道,且并非只是本王妃一人听到了,若是本王妃不禀报陛下,到时候出了事,陛下只怕还得治本王妃一个包庇之罪,本王妃可担当不起。”云裳说着,便径直站起了身,绕过桌子和跪在桌子前的苏允之,往楼下走去。 琴依连忙从腰中拿了钱袋取了一块银子递给那店小二,连声问道:“小二哥收钱吧,这些可够了?”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够了够了。” 琴依便点了点头,急忙快步跟上了云裳的步伐。 出了酒楼,云裳便上了马车,马车经过那苏五公子绑着的地方,云裳瞧见那苏五公子的面上身上皆满是污物,苏五公子似是气急,即便是这种情形之下,却仍旧大声吼着:“你们这些个刁民,等着,待会儿小爷便让人来杀了你们。” 云裳冷笑了一声,放下了马车车帘。 到了宫中,云裳便径直往议事殿而去,议事殿外,刘文安果真守在门外,见云裳赶来,连忙迎了上来,“王妃可是要求见陛下?” 云裳面色有些苍白,咬着牙点了点头问道:“陛下在殿中与谁商议事情吗?” 刘文安轻轻颔首道:“苏太尉在。” 云裳冷哼了一声,“倒是正好,我今日要禀报的事情正与苏大人相关,烦请刘总管通传一声,便说我有事禀报。” 刘文安听云裳这般说,再见云裳的模样,似乎是气得厉害,便连忙应了声,走了进去。 云裳在殿门外静静地候着,半晌之后,便瞧见刘文安从殿中走了出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王妃里面请吧。” 云裳连忙道了谢,便抬脚踏进了议事殿中。 苏琦果然也在,与苏琦一同在的尚且还有几个云裳瞧着有些面熟却叫不出名字来的朝中官员,云裳目不斜视地走到殿中跪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哭音:“求陛下为臣妇做主啊。” 殿中正在商议事情的君臣几人均是有些诧异,抬眼朝着云裳望了过来,夏寰宇蹙了蹙眉,目光在云裳身上看了良久,才朗声询问着:“怎么了?” 云裳连忙道:“臣妇方才在宫中同沈淑妃说了会儿话出宫,想着许久不曾逛街了,便下了马车,让丫鬟去买些吃的来,却不想遇见一个登徒子,调戏了臣妇。只是这调戏倒也是小事,臣妇并未理会,却不想那人竟然出言不逊,扬言要灭了臣妇的九族。” 云裳咬了咬唇,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臣妇想着,臣妇的九族,那岂不是陛下也在其中,且臣妇的父皇亦是宁国皇帝。那人说出了这话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求陛下做主。” 夏寰宇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目光沉沉地望着云裳,半晌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苏琦闻言笑了起来,“哦?这人若是这般说,倒确实是有些太过嚣张了,这可是谋反的大罪,王妃应当让刑部的人来将他抓回刑部大牢,严加审问。” 云裳闻言,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了起来,她尚且没有向苏琦发起攻击,倒是苏琦自己送上了门来,这样一来,便实在是怪不得她了。 云裳连连点头:“苏太尉所言极是,臣妇原本顾及着那人的身份不敢擅作主张,既然苏太尉亦是这般觉着,那臣妇倒是觉得,那人确实应当抓到刑部大牢之中好好审问一番。” “身份?”苏琦冷笑了一声,“睿王妃实在是多虑了,不管是什么身份,这谋反之罪亦是大罪,岂能轻饶。” 夏寰宇见云裳神色,倒也回过味来,只冷冷地道:“锦城之中竟也有这般嚣张霸道之辈,倒是不知是何人?现在何处?刘文安,准备通知刑部侍郎,去拿人。” 云裳闻言,便连忙朝着夏寰宇磕了个头道:“启禀陛下,那人便是苏太尉的孙子,苏家的五公子。” 云裳的话音刚落,殿中的众人便皆是神色各异,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苏太尉,连忙扬了扬手道:“胡说八道!” 云裳转过身望向苏琦,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我与苏五公子无冤无仇,为何要说谎陷害他?且此事便发生在闹市之上,周围的店家还有百姓皆是听到看到了,陛下可命刑部侍郎一一问问周围的百姓便知臣妇所言是真是假了。” 苏琦便连忙又道:“不过是个无知小儿的无心之举,睿王妃又何必得理不饶人,斤斤计较呢?” 云裳眼中讥讽之色更盛:“得理不饶人?我倒是记得十分清楚,方才明明是苏太尉亲口所言,这般大胆妄为,可是谋逆之罪,应当让刑部侍郎先去抓来关入刑部大牢之中。怎么苏太尉一听闻是自己的孙子,便变了态度了。苏太尉当着陛下,当着这么几位大人的面,这般包庇谋私,罔顾朝廷律法公道,苏太尉倒果真是公正无私呢。” 苏琦的面色有些苍白,咬着牙望着云裳,那眼中的厉色似是想要将云裳生吞活剥了一般。 夏寰宇这才明白了过来,云裳这样闹了这么一出所为何事,眼中忍不住染上了一抹笑意,面上却仍旧冷漠如常:“睿王妃所言倒是有些道理,刘文安,命李浅墨抓人去。”< 第549章 略施小计 云裳闻言,便又连忙道:“启禀陛下,那苏五公子被臣妇让暗卫看管了起来,如今正在那螺峰街上呢。” 夏寰宇点了点头,“刘文安可听清楚了?” 刘文安连忙应了声:“听清楚了。”便连忙退了下去。 苏琦身子都带着几分轻颤,似是怒极,只是当着夏寰宇的面不敢发作,忍得十分辛苦。 云裳心中冷冷一笑,便又朝着夏寰宇拜了一拜:“多谢陛下,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公正处置,为臣妇,为陛下自己,也为臣妇的父皇讨个公道。” “此事寡人自会处置,睿王妃可还有其它事情?”夏寰宇目光淡淡地望着云裳。 云裳连忙摇了摇头,便又行了个礼,退出了议事殿。 待退出了议事殿后,云裳嘴角的笑容才又浮了起来,琴依倒是有些担忧,“王妃这般针对苏府,只怕苏太尉会寻找机会反击。” 云裳但笑不语,带着琴依和浅柳出了宫,上了马车回了睿王府。 待回到南苑之后,云裳才笑了起来:“便是因为我在明面上和苏琦他们杠了起来,他们反而不好对我下手,若是对我下手了,我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了。除非,他有足够的把握,不留下丝毫证据。” 既然云裳这般胸有成竹,琴依便不再多言,只轻声道:“不过王妃也还得要多加小心。” 云裳轻轻颔首,嘴角一直噙着一抹淡淡地笑。 只是云裳刚回到府中不到一个时辰,便听见管家来禀报:“王妃,苏太尉前来拜访。” 云裳挑了挑眉,倒是不曾想到,苏琦会直接寻上门来。 沉默了片刻,云裳才道:“派人出府寻大夫,而后告诉苏琦,就说我今日受到了惊吓,腹中胎儿有些不稳,有些腹痛难忍,只怕不能好生招待他了。” 管家连忙应了声,云裳便转身与浅柳道:“你赶在管家之前出府去找大夫。” 浅柳应了声,便转身先出了门。 管家又在屋中呆了一会儿,才匆匆忙忙地朝着花厅去了。 琴依连忙道:“那苏琦来,只怕不怀好意啊。” “不怀好意又如何?我还怕了他不成?”云裳勾了勾嘴角,又唤了一个暗卫出来,轻声吩咐道:“去四处散步一下流言,将先前之事添油加醋地散开去,且加上本王妃因此动了胎气,腹中胎儿只怕有些危险,最后说苏太尉为了给自己的孙子报仇,已经到睿王府上来寻衅生事来了,说睿王爷不在,苏太尉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暗卫连忙应了声,便快步退了下去。 琴依忍不住笑了起来,“王妃这法子,实在是有些无赖了。” 云裳亦是觉着有些好笑,挑着眉道:“对付君子,自然有君子的做法。不过对付无赖,只有无赖的做法方能够起到效果。” 这个时辰正是茶馆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大夫尚未到睿王府,流言便已经以十分迅速的速度传了开去。 云裳在南苑之中喝着茶等着大夫,大夫还未来,管家便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王妃,苏太尉听说王妃动了胎气,便连忙命人请了大夫来,如今苏太尉请来的大夫已经在花厅中候着了……” “哦?这动作倒是够快的。”云裳笑了笑,“既然候着了,那便传吧,省得人家还以为我们装腔作势,以此为借口不肯见他呢。琴依,来,扶我去床上躺着去。” 琴依连忙应了声,弯下腰扶着云裳往床边走去。为云裳脱了鞋子,又将云裳的发髻打散了开来,拉了被子盖上了。 云裳从枕边拿了一个白玉小瓶,从里面倒了一颗药丸来吃了,不一会儿,便瞧见云裳面色苍白,额上有细细密密地汗珠渗了出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琴依连忙走到了门口,见门外站着苏琦和一个中年妇人。 琴依连忙道:“这位便是苏太尉请来的大夫吧,劳驾了,我家王妃实在是有些不大好,大夫却又一直没有来,这位大夫快快快,里面请。” 那中年妇人连忙进了屋子,苏琦也欲跟着进来,琴依连忙将他拦了下来:“苏太尉请留步,这是王妃的居室,苏太尉要进去只怕于礼不和。” 苏琦蹙了蹙眉,冷哼了一声,便退后了两步,目光冷冷地望了一眼那中年妇人,才站在门外没有再上前。 琴依连忙带着那中年妇人入了屋中,连声道:“大夫你快来瞧瞧王妃这般模样怎么办?先前回府之后,王妃便说肚子有些疼,奴婢便扶着王妃在床上躺了下来,可是王妃的腹痛似乎越来越厉害,面色也十分苍白,如今还有些微汗。” 那中年妇人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床边看了看,望闻问切,过了好一会儿,才蹙着眉头道:“确实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琴依瞪大了眼睛,连声道:“这可怎么办啊?大夫,你瞧着可有法子?” 那妇人想了想才又问道:“可有见红?” 琴依看了云裳一眼,才点了点头道:“有一点点,不过算不得太厉害。” 那妇人才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便只得用一些保胎药了,且王妃已经见了红,这药量只怕稍稍得大一些,不过兴许会有些反应,比如想要呕吐啊之类的,不知王妃可能够接受?” 琴依目光中满是犹豫,有些拿不定主意。 云裳极其虚弱的声音传来,“开药方。” 琴依便连忙应道:“开药方开药方,劳烦大夫快些开药方。”说着便急急忙忙地从书桌上取了笔墨纸砚来递给了大夫。 那中年妇人想了想,便落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才又递给了琴依。 琴依看了看,便连忙出了门,将药房给了门外的一个丫鬟,“快去药房给王妃抓药。” 那丫鬟连忙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苏琦一直站在门外,见到这番动静,眉头便皱了起来,目光有些不悦地望着那晃动着的珠帘,眼中满是怒意。 过了会儿,那中年妇人才出了门,见到苏琦,连忙行了礼。 苏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才轻声问道:“王妃情形如何了?” 那中年妇人连忙应道:“有些不妙,面色苍白,额上虚汗有些厉害,只怕是痛得十分狠了,且已经见了红……” 苏琦面色更不好了一些,一甩袖子,便下了楼,往睿王府大门走去。 岂料到了睿王府门口,便瞧见门外围满了的百姓,皆是义愤填膺的模样,见到苏琦出来,便齐齐地拿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苏琦身上扔,口中还不停地骂骂咧咧:“欺负孤儿寡母。”< 第550章 奏折 苏琦心中怒火中烧,跺了跺脚吼道:“寻衅生事,全都抓起来,抓起来!人呢?人呢?”等在门外的车夫和侍从这才发现,被围在门口的人正是他们的主子,连忙突破重围,冲到了苏琦身边,作势要抓闹事的百姓。 只是那些个百姓也不笨,见苏琦的侍从来了,便连忙四散开去,一下子睿王府前便没有了人,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各种方才用来扔苏琦的东西,还有身上的污物,苏琦只怕会以为方才不过是幻觉而已。 “刁民,看我怎么对付你们。”苏琦今儿个被气得不轻,面容都有些扭曲了,咬牙切齿地道,复又猛地拔高了声音对着自己身旁的侍从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我上马车!一个个的蠢得跟猪一样。” 侍从连忙应了声,慌慌忙忙地扶着苏琦上了马车,赶着马车往苏府去。 门口发生的这一切很快便被门童禀报给了云裳,主仆几人在屋中笑得合不拢嘴,匆匆赶来的浅音笑得弯了腰,“哎哟,倒是没想到苏琦竟然也有今天,瞧着这模样,平日里百姓对他只怕是积怨已深啊。” 云裳亦是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摇着头道:“只怕苏琦这一回恨透了我了,只不过苏氏这条地头蛇,早早迟迟的都要除掉的,若是不除掉,也是个大隐患。” “可是王妃你不是说皇后复宠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吗?这个时候得罪了苏府,会不会于我们没多大益处啊?”琴依倒是有些犹豫。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皇后复宠是迟早的是,但是皇后永久的失势也只是时间的问题。陛下只不过在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对苏府发难而已,我给陛下一个机会岂不是很好?” 主仆几人在屋中正热闹着呢,云裳便听见有暗卫传信的信号响了起来,云裳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屋中便安静了许多。 云裳命琴依将窗户打了开来,窗外便突然飞进来一个东西,落在了地上。 浅音连忙捡了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才递给了云裳,“是暗卫的传书。” 云裳轻轻颔首,展开了书信,看了一会儿,眉头便轻轻蹙了起来。琴依取了一旁的灯来点燃了,云裳便就着那灯将那纸条烧了。 浅音这才连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摇了摇头,“倒也不算是出了什么事,此前不是那守在康阳城外的守城将军冯明曾经到锦城与七王爷碰了头吗?后来我便命人盯上了那冯明,方才侍卫禀报说,冯明给陛下上了一封奏折。” “冯明是朝中守将,上奏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浅音闻言,眉头便舒展了开来。 云裳亦是点了点头,没有在意。 “对了,玉彤那表哥,你可打听清楚了,是什么来头,最近又都去过什么地方?”云裳轻声问道。 浅音听云裳问起此事,便稍稍压低了几分声音应着:“七王妃那表哥家中倒是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一直跟着他父亲四处经商,前段时日正好到了灵溪城。” 云裳挑了挑眉,倒是有些讶异:“倒是与玉彤所言一样,玉彤在此事上倒是不曾骗我。” 浅音却摇了摇头道:“只是七王妃说他是到锦城来考科举的,奴婢却觉着有些不实,虽然再过两月确实也到了考取科举的时候。不过据奴婢打探来的消息说,七王妃那表哥虽然看起来儒雅,也确实有秀才的名头,寻常也爱搜集一些珍贵的文房四宝,雅致书画来放在屋中做装饰,但是却在念书一事上并无太大兴趣,就是那秀才也是找人买来妆点门面的。且他们家中世代经商,也并未想过要让那苏允之考取功名。” 云裳听着浅音的话,眉眼间闪过一抹思量,“你的意思是,那苏允之进锦城来,并非如玉彤所言,是来考取功名的?” 浅音轻轻颔首,“应当不是。奴婢派去打探的人说,与苏府有合作的一个商人还说,苏允之还许诺四月的时候亲自与他一同去夜郎国进一批雪莲呢。” 云裳轻轻颔首,嘴角的笑容染上了几分冷漠:“既然不是为了考取功名,那玉彤为何要骗我?” 浅音又道:“且暗卫还打探到,此前那苏公子父子在灵溪的时候,确实是见过七王爷的。似乎是苏公子的父亲听闻七王爷带兵在灵溪,便以七王妃的娘舅的名义递上了拜帖,七王爷也见了他们,只是他们聊了些什么却无从得知。苏公子从灵溪离开之后,却又去了一趟康阳城外的军营之中,而后才来了锦城。” “你是说……苏允之会来锦城,兴许是七王爷叮嘱过什么?”云裳眼中满是沉思,且苏允之先是去了康阳城外的军营之中,若是如此,那…… 云裳猛地抬起头来道:“将先前传信的暗卫招来,我有事要问。” 浅音见云裳面色都变得十分严肃了起来,便也连忙收敛了面上的神色,连忙抬起手放在唇边发出了几个奇怪的音调。 不多时,便有人从窗外跳了进来,跪倒在了云裳面前。 云裳蹙着眉头道:“可拿下了那递交奏折的人手中的奏折看过里面是什么内容?” 暗卫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属下收到消息的时候,奏折已经到了锦城外,本想趁机拿下奏折瞧一瞧里面的内容,但是却不想那冯明派了好几个高中暗中护着那奏折,属下无从下手。” “那奏折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浅音闻言,便连忙抬起头询问着云裳。 云裳摇了摇头,眉头轻蹙着道:“我亦是说不清究竟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总觉着,此事有些蹊跷。按理说,长公主出事不过才几日,七王爷应当还不知晓才是,只是看着这情形,似乎,七王爷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想来宫中,兴许是沈淑妃身边,也兴许是夏寰宇身边,定然是有七王爷的人。七王爷早便知晓了沈淑妃的身份,料到了长公主会出事。”< 第551章 突起波澜 “所以,七王爷才会在苏允之父子去灵溪城求见的时候,一反常态的接见了他们。而后,定然是七王爷有了吩咐,那苏允之才会从灵溪又跑到了康阳城外,而后才到了锦城。玉彤定然也知晓了什么,才会这样对我撒谎。”云裳的眸色之中带着几分深沉,眉头亦是紧紧蹙了起来。 浅音听云裳这般一说,便也紧张了起来,连忙道,“那怎么办?”说着便抬起头望向那暗卫:“呈奏折的人到了何处了?如今我们带人去围堵可还来得及?” 那暗卫摇了摇头道:“只怕已经进了宫了。” 云裳闻言,便连忙对着琴依道:“我方才才阴了苏琦这么一道,现在突然进宫有些不合适,你带着我的玉佩入宫一趟,瞧一瞧那呈奏折之人可见到了夏寰宇,若是没有,让王菀之想法子将那奏折拦下来。” 琴依面色有些犹豫,却也极快地应了声,接过云裳手中的玉佩出了门。 浅柳亦是蹙了蹙眉道:“只是,我们如今尚且不知那奏折写了什么,便让王姑娘将那奏折悄悄拦下来,若是被人发现了,王姑娘的身份只怕便暴露了,会不会有些不值当啊。” 云裳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沉之色,“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琴依出了门,云裳便在屋中等消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天也渐渐暗了下来。浅柳连忙给云裳张罗了晚膳,云裳胃口却有些不太好,只随意喝了一些粥,便命人撤了下去。 夜色已经渐渐深了,浅音亦还留在府中没有离开。 一直到夜里差不多子时左右,外面才隐隐约约响起了说话的声音,浅音连忙走出了门扶着外面的栏杆打望着,“王妃,是琴依姐姐回来了,只是身后似乎还跟着人。” 云裳轻轻颔首,不一会儿,脚步声便在门外响了起来,云裳抬起眼望过去,便瞧见琴依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帷帽的女子。 一见到云裳,那女子便将帷帽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美丽的脸,是云裳在夏寰宇身边见过好几次的王菀之。 “你怎么出宫了?”云裳蹙了蹙眉头,“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难以应付吧。” 王菀之连忙道:“王妃放心,属下既然能够出宫,便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去。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属下必须要与王妃亲自禀报。” “什么事?”云裳见她拢在斗篷下的手中隐隐约约像是拿着什么东西,便连忙开口问道。 王菀之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拿了过来,递给了云裳,“启禀主子,这是今儿个傍晚时分从康阳城外军营之中的冯明冯将军上的折子,折子中写着,华皇后尚未死,如今便在康阳城中……” 云裳手猛地一挥,险些将手边茶杯挥到了地上,面色亦是变得苍白了起来。 王菀之见状,才连忙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与云裳细细禀报了一遍:“先前琴依姐姐还未进宫,陛下带着刘总管去了后宫,奴婢在议事殿中为陛下整理折子。来递折子的是冯将军的亲卫,奴婢说陛下不在,让他将折子交给奴婢便是。他与殿外的宫人确定了奴婢的身份,才将折子递了过来。” “奴婢让他在驿馆之中等候,他便出了宫。奴婢按照惯例打开折子瞧里面的内容,以便给折子分类,便瞧见折子上的内容,心中一惊,便连忙将折子暗中藏了下来。后来不多时琴依姐姐便来了,奴婢这才随琴依姐姐出了宫。”王菀之声音很轻,一字一字,却重重地压在了云裳的心头。 云裳身子亦是有些轻颤,此事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只是她现在却决不能够让夏寰宇知晓此事,华皇后已经全然失了忆,对此前之事一无所知,且后来又成亲生子,如今孩子都已经二十多岁。所有人都说,夏寰宇对华皇后用情至深,夏寰宇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人便是华皇后,若是夏寰宇知晓了此事,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半晌,云裳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连忙抬起眼来望向屋中几个人,沉吟了片刻,才清晰地吩咐着:“菀之先回宫中,莫要被人发现了。浅音派人去驿馆,将前来报信之人干净利落地处理掉,定不能够留任何痕迹。” 王菀之和浅音连忙应了声,便极快地退了出去,各自按照着云裳的吩咐去做去了。 云裳皱着眉头,咬着唇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才又望向琴依。 “如今七王爷在灵溪城,也不知这个折子被我们拦了下来,我们先处理干净了,陛下便暂时不会知晓。然后,琴依和浅柳,再陪我去一趟国公府。”云裳说着便站起了身来。 琴依愣了愣,才连忙跟着站了起来:“现在?”琴依看了看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寂静夜色,显得有些迟疑,“这个时辰,只怕国公夫人早便歇下了。” 云裳却点了点头,毫无丝毫迟疑:“对,便是现在,如今我们得与七王爷抢时间,过不了七日,陛下没有丝毫动静,七王爷自是会知晓那折子只怕出了问题,定还会上书。到时候,我们可不一定有今日的运气,能够将折子拦下来了。所以,我们得快些,一刻也不能耽误……” 云裳主仆三人匆匆出了门,上了马车,直奔华国公府而去。 到了华国公府,华国公府大门紧闭着,浅柳便连忙下了马车,快步走到大门前,将铜环扣得十分响亮,那铜环敲打着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不多时,里面才传来了带着几分困倦的应答声:“来了来了,谁呀,这大半夜的。” 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门童探出头来望过来的时候,云裳已经下了马车,“是我,快开门,有急事找老夫人。” 门童一愣,才回过了神来:“原来是睿王妃啊,老夫人已经歇下了。” 云裳点了点头,已经快步进了门:“我知晓了。”脚步却又加快了几分,疾步往国公夫人住的院子走去。< 第552章 夜议 国公夫人应当已经歇下有段时间了,听见声音,身旁的嬷嬷才连忙拿着灯笼开了门,一见到云裳亦是吓了一跳:“呀,这都这个时辰了,睿王妃怎么来了。” 云裳便连忙道:“劳烦嬷嬷将老夫人唤醒一下,便说我有急事求见,很急的事情。” 那嬷嬷见云裳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便连忙应了声,“哎,哎,奴婢这便去。”说着便转过身往屋中走去。 云裳亦是跟在那嬷嬷身后,刚进了前厅的门,里面便传来了老夫人的声音:“戚嬷嬷,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嬷嬷连忙应道:“老夫人,是睿王妃来了,说有急事求见。” “裳儿?”国公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闻言,才回国了神来,连声道:“快,带裳儿进来吧。” 那戚嬷嬷才掀开了帘子,手中提着灯笼照着让云裳入了内室,入了内室,那戚嬷嬷才连忙将屋中的灯都点了起来。国公夫人已经坐起了身来,身上只穿了中衣,满头的银发亦是披散着。 “如今年纪大了,夜里睡不踏实,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便会惊醒。戚嬷嬷来给我更衣吧,裳儿这般急匆匆地赶来,可是出了事?究竟是怎么了啊?”老夫人抬起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连声道。 云裳闻言,便连忙快步走到床前跪了下来,将国公夫人都惊了一跳,也不顾自己只穿了中衣便连忙下了床来:“这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倒是与我说呀?这动不动就跪的做什么?” 云裳咬了咬唇,才将先前王菀之递给自己的那奏折递给了国公夫人,国公夫人一见那封面便愣住了,“奏折?这是谁写的奏折?瞧着这颜色,不是轻言写的啊?怎么会在你手上?” “外祖母瞧瞧这奏折写的内容吧。”云裳这才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国公夫人愣了愣,才连忙将那奏折打了开来,仔细看了,只是随着目光的移动,神色却渐渐变得激动了起来,身子也渐渐有些轻颤,待看完了那奏折的内容,才急忙站起身上前抓着云裳的手道:“这奏折写的可是真的?可是真的?翎儿果真还活着?” 国公夫人的力气亦是不小,云裳咬了咬唇,才开了口:“此事,请外祖母饶恕裳儿和轻言的不报之罪……” 国公夫人听云裳这么一说,又是一愣,“不报之罪?什么意思?你与轻言早便知晓了此事?”国公夫人皱起眉头,面色有些难看,只是神情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半晌,才又后退了了两步,退到床边坐了下来,声音也恢复了平静:“你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我希望你没有任何隐瞒的告诉我。” 云裳轻轻颔首,朝着国公夫人磕了个头道:“华皇后尚在人世的消息,其实在宁国我与轻言便已经知晓了。我们会知道此事,亦是源于陛下带到宁国的一幅画,一幅画着华皇后的画。”云裳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几分,才娓娓道来,“我第一次见到那画的时候,便觉着画中之人有些熟悉,后来回去仔细想了许久,才想了起来,那画中之人,我此前见过,就在宁国皇城之中。” 国公夫人的手微微轻颤着,心中激动无比,却也没有出声打断云裳的话,只一直死死地盯着云裳。 云裳咬了咬唇,才轻声道:“我想起的那与画中的华皇后长得很像的人,是我皇姐的婆母,宁国一位将军的遗孀,赵老夫人。赵老夫人年纪约摸四十多岁,瞧着倒是较为年轻,有一个孩子,亦是宁国的一位将军。因着发现了赵老夫人与华皇后容貌有些相似,我便派人去查探了一下赵老夫人。” “通过暗卫查访,我发现,赵老夫人是赵老将军二十多年前在边关救回来的女子,只是赵老将军救回她的时候,她全然失了记忆,不知晓自己是何人,不知自己来自何处,也不知自己有没有亲人。赵老将军对她生了情意,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那女子亦是很喜欢战场,后来便与赵老将军成了亲,成亲后生下了一个男孩。”云裳悄然地觑了一眼国公夫人的神色,见她眼中似隐隐有泪光,心中亦是有些难受,咬了咬牙,才又接着说下去。 “我瞧着那赵老夫人被赵老将军寻到的时间与华皇后失踪的时间相差不远,便疑心赵老夫人便是华皇后,只是无法确认。后来王爷只怕亦是发现了此事,派人去查探了一番之后,还亲自去了边关。我不知王爷在边关经历了什么,只知晓,从边关回来之后,王爷便似乎确定了,赵老夫人便是华皇后之事。只是,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的人生,对自己此前经历的那些事情全然不知。王爷觉着这样对华皇后亦是最好,便没有再去打扰,我们便也当作不知晓此事……”云裳声音中带着几分轻叹。 国公夫人身子一直在颤抖着,待云裳说完之后,屋中尚且沉默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云裳才听见国公夫人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我的翎儿,她还活着……” 云裳莫名地便觉着有些鼻酸,国公夫人对华皇后应当是极为喜爱的。在知晓了华皇后没了之后,定然亦是伤心难过了许久,且一直在默默的追寻凶手。云裳昨儿个来国公府,国公夫人尚且让云裳查探查探苏府,她觉着苏府害了她的女儿。 如今知晓自己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竟然还活着,又怎么能够不激动。 云裳不忍心瞧国公夫人老泪纵横的模样,便连忙低下了头,轻咬着唇没有再说话。 半晌之后,云裳才听见国公夫人道:“那什么赵老将军对翎儿好不好?” 云裳鼻尖便又是一酸,险些落下了泪来:“极好的,赵老将军一生便只娶了赵老夫人一人,且极其宠爱。” “那便好。”国公夫人喃喃道,一连说了好几遍,“那便好。” 云裳这才狠了狠心道:“只是华皇后尚在人世的事情似乎被七王爷发现了,如今华皇后和她的孩子便守在康阳城的,那康阳城外的守城将军叫冯明,是七王爷的人,这封折子,便是那冯明递来的。” 国公夫人一愣,面色便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七王爷?他想要做什么?” 说完,便又连忙摇了摇头道:“不行,千万不能让陛下知晓翎儿还活着之事。这些年,我虽然瞧不惯陛下后宫三千的模样,却也比谁都明白,陛下对翎儿的执念有多深。你兴许不知道,如今这后宫之中除了华皇后之外,其它嫔妃多多少少都与翎儿有些想像。若是被陛下知晓了翎儿尚在人世,以陛下的性子,定然不会放过翎儿的。如今翎儿又失忆了,且此前还嫁过别人,且有了孩子。” 国公夫人一边说着,面色便又苍白了许多,连连摇着头:“不能让陛下知道。” 云裳便连忙道:“我亦是这般想,我让人将这折子拿了起来,且派人去将那冯明派来的人给除掉了,只是陛下一直没动静,只怕用不了多久,七王爷便会猜到是我们动了手脚了,到时候,七王爷若是亲自禀报给陛下……陛下迟早也是会知晓的。”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这才留意到云裳尚且跪在地上,便连忙拉着云裳起了身,“跪着做什么,地上露重。”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原本想要如何做?” 云裳咬了咬唇,才道:“我来见外祖母,便是想要亲自去康阳城一趟。陛下知晓华皇后之事,不过是早晚之事,我想着,与其被动接受,到时候华皇后什么都不知晓。倒不如我去康阳城将此事细细与华皇后说了,听听她是什么想法。” 云裳见国公夫人蹙着眉仔细听着,并未开口,才继续解释着:“一则,华皇后亦是当事人,理应知晓此事。二则,也好与她细细商议,好寻找对策,在陛下知晓之前先安排好。且我本是宁国公主的身份,我的话,她自是会信的,行事也方便。” 国公夫人仍旧沉默着,许久,才轻声道:“你告诉她,无需顾及我与老爷子,她若是不想,这夏国,便也不必回了。我们知晓她还活着,好好的活着,这便够了。” 国公夫人既然已经开了这样的口,便证明是同意了云裳的主意,云裳连忙应了声,才又轻声道:“只是这锦城之中盯着我的人不少,我想要离开锦城,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怕需要外祖母的帮助。”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你想要怎么做?” 云裳便细细地与国公夫人说了自己的想法,许久之后,国公夫人才轻轻颔首,应了下来。 云裳朝着国公夫人又行了个礼,便说要回去安排一下其它事情,而后在明儿个城门一开的时候便离开锦城。 国公夫人轻轻应了一声,沉吟了半晌,才道:“等你回来,与我好生讲讲翎儿在宁国的事情吧。” 云裳鼻尖微酸,连忙应了下来,才退了下去。< 第553章 告知真相 云裳想要离开锦城倒也并不算困难,只需让人易了容顶着她的容貌在睿王府中假装卧病在床便可。正好苏府与她的恩怨闹得满城皆知,昨儿个因着苏琦走了那么一遭,她病倒的消息也已经满城皆知。 依照着身量和性子,浅柳倒是正好可以扮作她,且浅柳平日里也很少跟在云裳身边。 只是云裳有些担忧,从锦城到康阳,即便是加快速度赶路也至少得要十来日,且如今她身子亦是经不起长时间不眠不休的骑马赶路,只怕需要的时间更长,来回怎么也得一个月多了,浅柳只怕也装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只是云裳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便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琴依担心云裳的身子,不让云裳骑马,云裳便只得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乘坐马车,不过中途便不休息,先行派暗卫每到一个城镇便先候着,以便给云裳更换马匹,补充食物和水。 琴依见云裳面上满是着急,知晓她能够做出这样的退步已属不易,便也不再劝,只抱了好几床褥子将马车里面厚厚地铺了好几层,直到她觉着几乎可以感觉不到马车的颠簸了才罢休,而后又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吃的,还有随身携带的各种药。 云裳离开锦城的时候天便已经大亮了,正赶上进进出出人最多的时候,城门的守卫便也随意地将人放行了。 十三天,云裳在路上整整走了十三天。当云裳到了康阳城的时候,便已经是四月初了。天气已经渐渐开始热了起来,云裳只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衣裙,外面罩着一件月白色轻纱,掀开马车帘子往外望去,城门上的“康阳城”三个字在春日的阳光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劳烦这位小哥将马车车门打开,让我们瞧瞧里面都有些什么。”有城门守卫走了过来,对着马车车夫道,面容虽然有些严肃,只是声音却是温和的。 云裳浅浅笑了笑,看来赵英杰将康阳城治理得很好。 马车车门被打了开来,有守卫凑了头进来往里面探了探,见到云裳便愣了愣,黑黝黝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几分红晕。 “额,这位夫人打扰了。”那守卫连声道。 云裳笑了笑,摇着头道:“无妨,军爷也不过尽自己的职责罢了。” 那守卫面色更红了好几分,连忙退了出去,将马车门关了起来:“进去吧,进去吧。” 马车轱辘的响声便又有节奏地响了起来,云裳又掀开了车帘往外望去,倒是如云裳想象中一模一样,街道两边有许多小摊贩在摆着摊卖东西,只是瞧着却秩序井然的模样,街上满是笑语声,与两年前云裳第一次来的时候,全然不同。 云裳命车夫将马车赶到了一座府邸门前,府邸大门上写着“萧府”,这是暗卫在康阳城的暗桩,虽然如今暗卫大多已经调到了夏国,这儿却也还留了几人。 云裳让身边跟着的丫鬟去扣了门,门从里面打了开来,云裳瞧见有人从里面探出了头望了出来,丫鬟给他看了手中的东西,那人才急急忙忙将门打了开来,连声道:“主子里面请。” 云裳接连赶了十多天的路,自是疲累不堪的,从马车上踏下来的时候,总觉着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进了院子,云裳便让人准备了一间屋子,随意洗漱了一番,便径直走到床边躺下睡了。 这一觉睡得倒是十分的踏实,一觉醒来,便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了。 云裳又细细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又让丫鬟挽了一个飞仙髻,斜斜地插了一只白玉簪子,便带着丫鬟出了门。 因着琴依他们一直跟在睿王妃身边,许多人都认得,若是突然不见了,平白惹人怀疑。云裳便没带她们出来,只带了一眼叫紫苏的丫鬟。 云裳让紫苏将琴依放在自己马车上的一个装着珊瑚手镯的匣子拿了,又拿了一个卷轴,便往城守府去。琴依倒是个细心的,虽然赵老夫人如今只是赵老夫人,却也是她实际上的婆母,第一次拜会,自是不能空手来的。 坐着马车到了城守府,城守府的门半掩着,门外站着两个守卫,穿着盔甲,倒是一派森然模样。紫苏拿了云裳的惠国公主腰牌上前,与守卫说了几句话,那守卫看了云裳一眼,便连忙拿着腰牌进了腹中。 紫苏这才退到了云裳身边,轻声禀报着:“守卫说,赵将军现下应当在营中操练,府中只老夫人在。”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门便被打了开来,却是赵老夫人亲自迎了出来。赵老夫人与两年前见着的时候并无多大的改变,瞧着不到四十的模样,精神倒是比此前还好了几分。一见到云裳,便快步走了出来,朝着云裳行了个大礼。 云裳心中一惊,连忙将赵老夫人扶了起来,“夫人这重礼,可实在是折煞我了。” 赵老夫人却笑着道:“公主是我们宁国永远的惠国公主,臣妇永远是宁国的百姓,自是应当行礼的。” 云裳轻咳了一声,心中想着,可是你是洛轻言的亲生母亲啊,还是夏国的皇后啊。哪有婆婆给儿媳妇行礼的道理…… 只是这话云裳暂时尚且不敢说,便连忙笑着道:“今日匆匆赶来,倒是有急事想要与夫人说一说……” 赵老夫人闻言,便连忙将云裳迎了进去,在花厅之中坐了,又吩咐了下人沏了茶,亲自给云裳倒了,才也坐了下来。 云裳蹙着眉头沉默了许久,却也不知此事应当从何说起,脑中飞快的闪着各种开场,半晌之后,才拿过珊瑚手镯递给了赵老夫人,轻声道,“这是送给夫人的,不成敬意。” 说完便又沉默了下来。 赵老夫人见云裳的模样,倒也没有催促,只接过了小匣子,坐在椅子上,笑着望着云裳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问道:“公主有喜了?” 云裳一愣,才笑着点了点头,手轻轻扶上自己的小腹,“是啊,已经快五个月了。” 赵老夫人闻言,轻轻颔首道:“此前在皇城的时候,我还说起过,宁国上下,唯有靖王爷是我所欣赏的。后来,康阳城一战,倒是让我明白了,为何靖王那般出众的人物会喜欢上公主。我一直便很喜欢战场,对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亦是十分钦佩,主当得起一个英雄二字。如今瞧着公主和靖王爷都快有了自己的孩子了,竟也觉着十分的欣慰。” 云裳不知应当如何应答,便只浅浅地笑着,低下了头望着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 便又听见赵老夫人问道:“靖王爷可与公主一同来了?”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前段时间夜郎国入侵夏国灵溪城,王爷暗中奉了夏国陛下的密旨,带兵去苍南城了,准备奇袭夜郎国大军。” 赵老夫人闻言,这才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来:“公主身怀有孕,王爷怎么放心公主一人出门在外?” 云裳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我没有让他知道,我此番千里迢迢挺着大肚子来康阳找夫人,确实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夫人。” “禀报?”赵老夫人蹙了蹙眉,斟酌着云裳的用词,目光中带着几分犹豫地望着云裳。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终究是开了口:“夫人可知晓冯明?” 赵老夫人轻轻颔首,“自是知晓的,冯明便在康阳城外不远呢,是夏国的边关守城将军。” 云裳亦是点了点头,从袖中将那冯明写的折子递给了赵老夫人,轻声道:“前段时日,冯明向夏国陛下上了一封折子,夫人瞧瞧吧。” 赵老夫人有些迟疑,毕竟是夏国的折子,她是宁国百姓。只是既然云裳让她看,自然是有原因的,稍稍沉吟了一下,赵老夫人便将折子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了。 云裳目光落在赵老夫人的脸上,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看了几行,赵老夫人的神色便有些变了,眼中迅速地闪过几分晦涩神情,嘴角却微微勾起了一抹冷笑来。 云裳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早已经失了记忆,只怕根本就不会信。 果然,不过片刻,赵老夫人便已经将折子看完了,只冷哼了一声,将那折子猛地拍在了桌子上,冷笑着道:“夏国和宁国可是签过国书的,且这两年我们与冯明也相安无事,他为何要这般栽赃陷害于我!” 云裳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才轻声道:“夫人莫急,听我说一句吧。” 赵老夫人抬起眼望向云裳,云裳才轻声道:“冯明折子上所言,确实属实。” 赵老夫人脸色突然便变了,蹙着眉头望向云裳,眼中全然是不相信。云裳沉默了片刻,便站起身来朝着赵老夫人拜了下去,“先前您不知事情真相,对我行了大礼,那个礼我却受不起,因为,你是靖王爷的母亲,亲生母亲……”< 第554章 心疼 赵老夫人嘴唇微微动了动,面色有些不好看,只死死盯着云裳看,似乎想要确认,眼前的惠国公主是真是假。 云裳便连忙接着道:“兴许您觉着我所言也是虚假,只是请夫人暂时不要反驳,先听我将事情说完吧。” 赵老夫人没有开口。 云裳感激地笑了笑,才轻声道:“其实最开始我知晓此事应当算比较早的,便在去年我离开宁国之前便知晓了。我在夏国陛下那里见到了一张画像,画的是夏国华皇后,我初初见到那画像的时候,便觉着画像中的女子虽然瞧着年轻许多,可是与夫人你长得真得是十分相像的。” 云裳转过身望向紫苏,紫苏便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卷轴递给了云裳,云裳将那卷轴举到了赵老夫人面前,轻声道:“夏国陛那幅画我自是无法拿到,只是让人悄悄临摹了一幅,夫人瞧瞧吧。” 赵老夫人只冷哼了一声,便将那卷轴打了开来,成片的树,树上开满着粉色的花,花瓣飘飘扬扬地落下,树下站着两个人,一身粉衣的女子抬起头望着树上的花,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女子的身旁站着一个男子…… 赵老夫人蹙了蹙眉:“这画中的男子不正是靖王爷吗?” 云裳摇了摇头道:“话中男子并非靖王,而是夏国皇帝,夏寰宇。” “夏寰宇?”赵老夫人又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那男子的身上,“我倒是听闻了靖王爷的身世,倒是没有想到,他与夏国皇帝长得竟然这般像。” “如今倒是不像了,夏寰宇在华皇后失踪的那一场事故之中,毁了容貌。”云裳望着画上的男子,轻声道。 赵老夫人没有应声,目光移到那粉衣女子的身上,便沉默了下来。 云裳注意到赵老夫人的神情,便连忙道:“夫人对自己年轻时候的容貌定然是十分熟悉的,夫人可觉着,这画中女子与你容貌十分相像?” “像又如何?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赵老夫人将卷轴合了起来,往桌子上随意一扔,便不再看。 云裳轻轻颔首,应着:“夫人所言极是,这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可是,据我所知,夫人是被赵将军从边关救回来的?不知是从何处救回来的?当年,华皇后坠崖的日子倒是与赵将军救回夫人的时间相距不远,华皇后是在名香山上坠崖的,我听闻,那时候,离名香山最近的宁国城池,叫榕城,那时候,守城将军,正是赵将军。” 赵老夫人的手尾指微微翘了翘,沉默了良久,没有开口。 云裳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才道:“其实今儿个我前来,也并非想要让夫人做什么,原本我与靖王爷便知晓此事的,靖王爷刚知道的时候,还亲自到康阳城来过一趟,亦是让人仔仔细细地将当年之事查探了一遍,确定了夫人的身份。王爷从小便没有血亲,虽然很想要认夫人这个母亲,只是因着夫人如今有新的身份,生活平静安乐,且早已经忘却了前尘往事,王爷便不忍打扰,才没有告诉夫人此事。” “只是此事如今被冯明上了奏折给夏国陛下,虽然这一本被我拦了下来,只是夏国陛下知晓此事亦是迟早的事情。夏国陛下对华皇后用情至深,如今宫中虽然宫妃无数,可是受过恩宠的妃子,却都是因着长得与华皇后有些相似,陛下不过是在寻找代替品而已。若是被夏国陛下知晓夫人……如今尚在人世,只怕不会放弃。”云裳轻蹙着眉头,抬起眼望向赵老夫人。 “我是因着看此事只怕无法在隐瞒下去,且害怕夏国陛下会想要强行将夫人接回宫中,这才匆匆赶来,将要将此事告知夫人。夫人毕竟是当事人,理应知晓事实真相如何。夫人知晓了事实之后,无论作何选择,我与王爷都会无条件地支持夫人。”云裳朝着赵老夫人磕了个头,才又道:“王爷如今人在边关,无法向夫人行这个礼,便由我代王爷行了吧。” 赵老夫人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眼中变幻莫测,半晌才淡淡地道:“你如今身怀有孕,先起身吧。” 云裳应了一声,又朝着赵老夫人行了个礼,才站了起来。 赵老夫人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问道:“华皇后在夏国可还有亲人?” 云裳连忙应道:“有的,华国公和国公夫人都尚且健在,便是华皇后的父母,且华皇后的还有好几个哥哥,如今几个哥哥的孙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呢。我来康阳之前,曾经去国公府拜见了国公夫人,华皇后是华府唯一的女儿,自小便受尽宠爱,自华皇后坠崖之后,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悲痛欲绝,因着华皇后自小喜欢兵法,喜欢行军打仗。每次瞧见那些事情,国公爷便会想起华皇后,便索性辞了官,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我离开的时候,国公夫人嘱咐我,让我告诉夫人,无需顾及她与老爷子,夫人若是不想,这夏国,便也不必回了。他们知晓夫人还活着,好好的活着,这便够了。”云裳低声道。 赵老夫人似有些恍惚,良久没有说话。 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云裳抬起头往门外望去,还没见到人,便已经听见声音响了起来:“娘,娘,我给你买了鱼,桂花鱼,今儿个我们吃清蒸桂花鱼吧。” 云裳一听这声音,便知晓是赵英杰回来了。 赵老夫人才猛地回过了神来,亦是朝着门外望去,赵英杰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外,穿着一身戎装,面容冷硬,只是与之极为不相符的,便是手中提着的一条鱼。 似是没有想到屋中尚且有其他人,赵英杰的脚步猛地一顿,身子往前倾了倾,才顿住了脚步。有些呆呆地望着云裳,只是眼中却没有寻常人瞧见云裳时候的惊艳神色,有的只是迷茫。 赵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赵英杰身上,面色才柔和了几分,连忙对着赵英杰道:“英杰,还不赶紧来拜见惠国公主。” 赵英杰似乎这才回国了神来,连忙将手中的桂花鱼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拜倒在地:“末将赵英杰拜见惠国公主,公主千岁千岁……” 云裳忍不住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虽然赵英杰与洛轻言算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只是这性子相差得却实在是太远了,一个冷漠腹黑,一个正直憨厚,倒是极其难让人联想到一块儿。兴许是因着,洛轻言和赵英杰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都比较像父亲的缘故吧。 云裳笑了笑,望向那椅子上还在动着的桂花鱼,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靖王爷,倒也十分喜欢吃桂花鱼。” 赵老夫人闻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云裳。 云裳这才笑着开了口:“赵将军无需多礼,是我突然来打扰,未能知会一声。” 赵英杰笑了两声,半晌才朗声道:“公主来了不如午饭便在这儿吃了吧,桂花鱼,很好吃的。靖王爷喜欢吃的话,将靖王爷也请过来吧,我想与靖王爷切磋切磋已经想了很久了。” 云裳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不知晓赵老夫人如何教导的,竟然让赵英杰有着这么干净的性子。 “靖王爷如今也在边关打仗呢,夜郎国不安分,与夏国七王爷勾结,想要对靖王爷和夏国皇帝不利,夺取帝位,有些棘手,靖王爷暂时回不来。”云裳笑着轻声道。 赵英杰闻言皱了皱眉道:“夏国自己的王爷与仓觉青肃勾结?这岂不是卖国?” “是啊,卖国。”云裳笑了笑,才又轻声道:“午饭我便不吃了,我匆匆忙忙赶来,亦有许多事情堆着未曾处置呢。” 云裳说着,便抬起眼望向赵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才又道:“那我便先行告辞了,我便住在城北的萧府之中,夫人若是想要见我,随时可派人过来。” 说完,便微微完了弯腰,带着紫苏离开了。 “等等。”赵老夫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云裳心中猛地一跳,便连忙转过了身去。 却见赵老夫人指了指桌子上的卷轴和折子,淡淡地道:“这两个东西,还是请公主带走吧……” 云裳愣了愣,才点了点头,让紫苏去取了,才又出了门。 出了门,走到了院子门口,云裳又转过头望了眼屋中,赵英杰手中提着那桂花鱼,兴冲冲地对着赵老夫人说着什么,赵老夫人嘴角带着笑容抬头望着赵英杰,眼中满是柔和的目光。 云裳垂下眼,掩住心中的心疼,她有些心疼洛轻言了。 洛轻言自小便不曾知道过,亲情是什么模样,后来,终于认回了夏寰宇,只是没有享受到所谓的亲情,却已经卷入了各种明争暗斗之中。 他的这二十余年,只怕是极其累的。 没有成为宁国先皇的义子之前,他在努力活下来,忍受着饥饿和病痛。后来成为了先皇义子,他仍旧在努力活着,日日在刀林剑雨之中求生存。如今他成了夏国名正言顺的睿王爷,却还在努力求活,在各种阴谋诡计之中,求得一席生存之地。 只是这般想着,云裳便觉着连心尖都在开始痛了。< 第555章 鸿雁传书 云裳说有事需要处理其实不过是借口,此前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呆在马车之中,琴依放在车中的书看完了,云裳连每日暗卫传来的书信都一一看了好几遍,自是没什么事情需要处理的。 回到院子,用了午饭,阳光正好,院子中种着一颗槐花树,云裳便命人搬了竹制的躺椅到院中的槐花树下小憩。 正歇着,云裳便听见有一声长长的鸣叫声,将云裳从浅眠之中惊醒了过来。云裳抬起眼,便瞧见天空之中有两只鹰在盘旋着。 云裳抬起眼望向那两只鹰,蹙了蹙眉,便又闭了眼继续睡着。 又是一声长长的嘶鸣声,云裳听见紫苏惊叫了一声:“王妃小心。”便连忙睁开了眼,却瞧见那两只鹰突然从半空之中俯冲而下,速度奇快。 云裳亦是心中一惊,暗自握紧了袖中的银针,只是那鹰却松开了鹰爪,一只绑着红线的竹筒便落了下来,落在了云裳一旁的地上。而那两只鹰却已经停在了屋顶的檐角之上,仰着头望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骄傲。 云裳觉着好笑,便让紫苏将那竹筒打了开来,竹筒中是一封书信,紫苏跪在云裳面前,将那书信展开来给云裳看,云裳望向那书信,嘴角便突然翘了起来。 书信之上的字迹是她无比熟悉的,带着她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得出来的桀骜味道,只简简单单地写着四个字:“一切小心。” 云裳从紫苏手中拿过那书信,才发现,下面尚有一行极小的字,最开始写着一个日期,四月初九。四月初九,便是昨日。后面还有一句:这是我训练出来传递书信的鹰,回信交给它们便好。 云裳嘴角一翘,笑容像是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带着几分融融暖意。 “紫苏,去取笔墨纸砚来。”云裳笑着对着紫苏道。 紫苏连忙应了声,进了屋中。云裳望着那书信,看了良久,才又抿了抿嘴,这人,好不容易让这两只鹰传递来了书信,却只写了这么四个字。瞧他写的这几个字,只怕是知晓了她如今在哪儿,又是为何而来,他却只字不提,也不问问赵老夫人如今可好。且也不说苍南那边情形如何,也不说他准备如何做,甚至不问她腹中孩子如何。 实在是让人欢喜却又恼怒呀。 紫苏将笔墨纸砚取了过来,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云裳坐起身来,拿了笔沾了墨水,想了许久,才落了笔,认认真真地写着:昨日已经到康阳城了,方才去城守府拜访了赵老夫人…… 写着写着,便将那纸取了下来,揉成了纸团,这样子写,似乎显得有些太过啰嗦了,倒像是在向主子汇报事情。 云裳想着,便将那纸团扔到了一旁,又取了一张纸,重新落了笔:已经到康阳了,琴依将马车布置得很舒服,一点也不累…… 云裳轻咳了一声,便又将纸揉作一团,扔了。 不一会儿,云裳的脚边便已经落了好些纸团了,只是却仍旧没有一张满意的。 许久之后,云裳才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诸事顺遂,唯念君安。 云裳取下那纸看了良久,才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她还在恼怒洛轻言只简简单单写那么几个字,如今自己却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将那纸条卷好放到了竹筒之中,云裳看了眼站在屋顶上兀自看着风景的两只鹰,嘴角微微一翘,便将那竹筒扔到了半空中,却见其中一只鹰猛地便冲了过来,用爪子抓住那竹筒,两只鹰便一同猛地冲上了空中,在上面围着院子盘旋了两圈,便渐渐飞远了。 虽然赵老夫人尚且没有任何表态,云裳却也一点儿也不着急。一切如常,反倒是更多了几分清闲,在院中小憩了一会儿,便又悠闲自得的用了晚膳,早早地便睡下了。第二日一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醒来用了膳,便出门在街上逛了逛,逛的累了,寻了酒楼用了午膳,倒也巧,云裳在酒楼之上竟然遇见了此前在康阳城外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刘华和王充二人。 云裳瞧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酒楼之中,便坐在二楼大厅,两人正在拼酒,还在大声笑闹着,说着明儿个在训练场上定要让对方好看。云裳听见两人的话,忍不住嘴角翘了翘,这两人还是这般开怀。 云裳便径直走到他们桌子上坐了下来,因着云裳出门戴了帷帽,刘华和王充倒是没有将云裳认出来,见状便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着,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疑惑。又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发觉到处的桌椅都是空着的,疑惑便更重了几分。 “这位夫人,不知……”刘华终是开口问道。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抬起手将帷帽摘了下来,递给了紫苏。刘华和王充瞧见了云裳的容貌,才猛地瞪大了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半晌,才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忙跪下行了礼道:“末将拜见王妃。” 幸而二楼除了他们并无旁人,云裳连忙道:“礼便免了吧,我这次是偷偷来的,可不希望被人发现了。” 刘华和王充闻言,又连忙起了身。 王充望着云裳,嘴角噙着笑道:“王妃有喜了?恭喜恭喜。” 云裳轻轻颔首,面上亦是满脸笑意:“这么久不见,你们倒是仍旧这般开心的模样。我倒是还记得,我们在军营之中,半夜喝酒吃肉的情形,倒是算得上是我一段比较特别的回忆了。” 王充亦是笑着应道:“前几日我还在与刘将军说呢,王爷和王妃于我们一同喝酒吃肉,还是在军营中,实在是想起来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呢。当初王妃可是让我们刮目相看的,左右今儿个也遇见了,不如,咱们再来喝一杯?” 刘华瞪了王充一眼,“喝什么喝,没瞧着王妃如今身子不便吗?怀孕之人哪能喝酒?” 王充被刘华这么一训,有些呐呐地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云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如何,如今在这儿可好?” 刘华连忙应道:“好呢,赵将军是个顶好的将军,行事果断,待人忠厚,讲义气,我们都贼喜欢赵将军。” 王充在一旁连连点头,云裳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嗯,我这两日也发现了,这康阳城变了许多。” 刘华便又道:“王妃准备待多久走,若是还要留两日,末将倒是可以带王妃去瞧一瞧我们康阳的新景观。” “什么新景观?”云裳倒是有些好奇。 刘华笑着道:“王妃可还记得,上一次我们打仗的时候,在山顶将那山顶那大湖都给凿了一个大口子,如今那儿便多了一个瀑布,飞流直下,可壮观了。哈哈,百姓们给那瀑布起了个名字,便叫公主瀑布。” 云裳忍俊不禁,笑着道:“我瞧瞧看有没有时间,若是有时间定然要去瞧一瞧。”顿了顿,云裳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笑着道:“此番我来康阳城,倒也有一件事情,兴许过几日会请你们二人帮个忙。” 刘华和王充面面相觑,才连忙道:“王妃尽管吩咐。” 云裳轻轻颔首,“事情是这样的……” 待从酒楼下来,云裳便与刘华和王充分别了,又慢悠悠地回院子中歇息。 傍晚的时候,院子的门才终于被敲响了,云裳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那门上,想着赵老夫人究竟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可是下人开门之后,云裳却有些意外地发现来人竟然是赵英杰。 赵英杰一进院子便匆匆走到云裳面前跪了下来:“末将参见惠国公主,公主千岁……” 云裳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面色便已经如常,带着浅浅淡淡地笑容,柔声吩咐着紫苏搬来了凳子,才道:“将军请起,坐吧。” 赵英杰依言坐了下来,只是神色显得有些局促。云裳见状,心中疑惑便更深了几分,打量了几眼赵英杰,才笑着开口道:“倒是不知赵将军今儿个来是为了……” 赵英杰便又要跪下来,云裳连忙道:“将军不必行礼,我只是随口问一问罢了。” 那赵英杰闻言,面色有些泛红,笑了笑才道:“是,昨儿个晚上娘亲与末将说了,说了公主说的事情……” 云裳听赵英杰这般一说,倒是显得有些诧异,赵老夫人竟然会将此事告诉赵英杰? 赵英杰不知云裳心中所想,话没有停:“末将觉着十分诧异,却是不想娘亲竟然有这样的身份,更没有想到靖王爷竟然是……额……” 似乎害怕冒犯到了靖王,赵英杰只说到一般便摸了摸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云裳倒是浑然不在意,笑着道:“靖王爷是你兄长,虽然异父,但同母,也算得上是你兄长的。” 赵英杰面色便又是一红,笑着道:“末将只是觉着,稍稍有些不真实。呵呵……” 云裳笑着望着他,“是赵老夫人让将军来的?” 赵英杰连忙摇了摇头,“是末将自己来的。”< 第556章 决定 云裳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一些,虽然因着不是赵老夫人想要表明态度而稍稍有些失落,只是云裳却也并未强求,只笑着望着赵英杰道:“那赵将军觉着,此事赵老夫人应当如何做呢?其实我这次前来也并非想要让老夫人随我一同到夏国。只是因为,夏国皇帝恐怕很快便会知道这件事情,我害怕以夏国皇帝的性子,会做出一些勉强老夫人的事情来,且极有可能对你不利。且老夫人本就应当知晓事情的真相,若是到时候再由夏国皇帝来告诉她,只怕对谁都不好。” 赵英杰认认真真地听着云裳的话,一直在点着头,待云裳说完了之后,才憨厚地笑了笑道:“末将没有见过那夏国皇帝,他会不会伤害娘亲?末将听闻他宫中嫔妃可不少,而且现在也有了皇后了,娘亲回去又当如何自处?” 云裳愣了愣,便缓缓笑了起来,赵英杰瞧着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脑子转的却是不慢的。 “夏寰宇会不会伤害老夫人,我倒是不能保证。曾经,夏寰宇十分爱华皇后,后宫唯她一人。从我到夏国这一年来看,这种爱并没有因为华皇后坠崖而消磨殆尽,在夏寰宇心中,一直留着属于华皇后的一席之地。只是,华皇后在失忆的情形下,与你父亲成了亲,且生下了孩子。我想,夏寰宇知晓此事之后,震怒是自然的,只是他只怕更多的,是不想再让华皇后离开他身边。”云裳淡淡地道。 “至于,现在的皇后苏如姬嘛……”云裳眯了眯眼,眼中带着几分懒懒的笑意,“若是华皇后回到了夏国,苏如姬,便定然不会再是皇后。夏国朝中亦是十分复杂,苏府只怕很难长久。” 云裳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将夏国如今的情形与面前这个看起来敦厚的男人说一说。 赵英杰点了点头,又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眼中满是认真之色:“若是娘亲回到夏国,靖王爷和公主,会护娘亲周全的吧?” 云裳缓缓点了点头,一字一字清晰地道:“会的,我们自会护她安全的。” 赵英杰这才似乎舒了口气,笑着道:“那便好。虽然末将不知道娘亲会不会跟着公主去夏国,不过公主和靖王爷都是人中龙凤,既然你们答应了会护着娘亲,末将便放心了。” “若是赵老夫人跟着我一同回到夏国,你又当怎么办?”云裳望着赵英杰,轻声问着。 赵英杰愣了愣,才笑着道:“末将都这么大个人了,自会好生照顾自己的。末将跟在娘亲身边这么多年,娘亲一直为末将操劳。靖王爷也是娘亲的孩子,却不曾……末将倒是希望,娘亲跟着公主走。靖王爷是末将心中的英雄,一直都是。” 赵英杰的话显得有些没有逻辑,云裳却清楚地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沉默了良久,云裳才轻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无论赵老夫人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与王爷都支持到底。” 赵英杰点了点头,良久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才慌忙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末将还要去营中操练兵将,便先行告退了。” 云裳轻轻颔首,命紫苏将赵英杰送出了门。 一直到晚上,赵老夫人都没有来。云裳却收到了琴依他们的传信,说浅柳已经被暴露了,如今苏琦还有夏寰宇都知晓了云裳不在锦城之中的事情,苏府已经派出了人查探云裳的去向。 云裳将纸条用蜡烛点燃,目光望着跳跃着的火光。 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若只是苏琦,只怕他怎么猜都没法猜到我在康阳。只是七王爷如果收到了消息,便有些不妙了……” 时间已经不多了。 云裳浅浅的叹了口气,在屋中坐了好一会儿,才命紫苏打了水给她梳洗了,早早地睡了。 第二日一早,云裳便起了身,却也没有出门,只泡了杯茶,在院中坐着看书。虽已经是春日,早上仍旧十分凉爽,云裳便又让紫苏拿了披风来披了。 嘶鸣声从天空传来,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猛地抬起头来,便又瞧见了那两只鹰在天空之中盘旋着。 见云裳望向它们,它们才又丢了一个竹筒下来。竹筒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落在云裳脚边,云裳将竹筒捡了起来,拿出里面的书信来,便瞧见暗黄色的信纸上有些潦草的写着几个字:两日后,启程来苍南。 云裳一愣,微微蹙了蹙眉,启程去苍南?这是为何? 院门却突然响了起来,云裳抬起眼看了看门边暗自警觉起来的仆从,轻轻点了点头。那仆从才将门打了开来。 云裳抬起眼往外望去,便瞧见赵老夫人站在门外,穿着一件紫色衣裙,面上眉头微蹙,容色似是有几分倦意。 云裳连忙站起身来,命下人搬来了椅子,请赵老夫人坐了,才自己也坐了下来。 正想着赵老夫人会说什么的时候,赵老夫人便开了口,目光却是落在云裳手中的,“出了事?” 云裳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脑中却突然明白了过来,洛轻言这般吩咐的原因。 云裳只稍作沉吟,便快速作答道:“倒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只是我这一次离开锦城是暗中进行的,在锦城中假扮我混淆目光的丫鬟被发现了。王爷应当也知晓了此事,害怕有人查到我在康阳城,为夫人惹来麻烦,因而专程传信给我让我两日后启程去苍南。” 见赵老夫人目光中带着几分沉思,云裳便笑了笑,将手中的纸条打开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继续道:“如今王爷在苍南城,我若是被人发现在苍南城中,也能够解释得过去。” 正说着话,云裳却瞧见紫苏匆匆忙忙地从屋中走了出来,手中亦是拿着一封书信,瞧着那信的模样,应当是暗卫的消息来了。 云裳便将那书信接了过来,打了开来,一目十行地扫完了,云裳才轻叹了一声,揉了揉额角道:“挑得倒真是个好时候。” 赵老夫人的目光朝着云裳看了过来,云裳便笑了笑,解释道:“我离开锦城之后,在王府中发现了我写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云天上,洛为王。” 赵老夫人蹙了蹙眉,眼中带着几分厉色。 云裳一愣,想着,赵老夫人这般色厉内荏的模样,倒是有几分高位者的模样。 “此事说来话长,是有人想法子骗取了我一张写着一首诗的纸,模仿了我的笔迹,在那首诗里面挑了这么几个字来组成了一句看起来像是谋反的话。不过,那纸条竟是从王府之中发现的,只怕,是我身边出现了细作了。”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暗芒,猛地坐直了身子,惊声道,“不好!” 赵老夫人抬起眼望向云裳,云裳却已经顾不得其它,连忙站起身来道:“夫人若是不欲与我一同回夏国,便赶紧带着赵将军离开康阳吧,我想法子传信给父皇,让他派人来接任着边关防守之事。我身边既然已经出了细作,我在康阳之事只怕便不再是秘密了。” 云裳说着,便又连忙转过头吩咐着紫苏道:“传信给琴依,让她按照我此前安排的做。将我此前在长公主府写的那首诗也一并传出去。还有,前段时日写着齐王生辰八字的那块石碑,一并翻出来,暗中在这两件事情后面都埋下一些引子,将证据全都指向皇后,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紫苏连忙应了,便站起身来匆匆进了屋中。 赵老夫人一直看着云裳安排着所有事情,目光中带着几分沉思,半晌才缓缓开了口:“两日后,你便要去苍南?” 云裳轻轻颔首,“是。”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便站起了身来,“那我回府中收拾东西,两天,应当来得及。”说完便出了院子。 云裳愣住,猛地才反应了过来,这般说来,赵老夫人是决定与她一同回夏国? 云裳想要问一问,却发现赵老夫人已经出了院子。 云裳将方才赵老夫人的话回忆了一番,心中便有了几分底,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又想起锦城尚有一摊子事情需要处理,便也连忙站起了身来,往屋中走去。 赵老夫人要走,赵英杰便定然不可能留下,若是赵英杰落了单,夏寰宇定然不会放过。赵英杰要走,这康阳城便没有了守将。虽说夏国与宁国曾经有过友好合约,且签了国书,只是那冯明,她却有些信不过,自然也不敢拿康阳城中的百姓来做赌注。修书给父皇是必须的,只是书信来往需要时日,这中间的空档却仍旧需要补充。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脑中倒是想起了两个人来,稍作沉吟,云裳便转过身对着紫苏道:“拿着我的玉佩,你去跑一趟城外的军营,去找刘华和王充两位将军。找到他们之后,便告诉他们,说昨儿个我在酒楼上与他们说的事情,只怕需要他们承担一下了,告诉他们,这康阳城,便暂时托付给他们了。” 紫苏应了一声,云裳便又接着道:“再去将赵英杰赵将军找来,便说我有事与他商议。”< 第557章 小别重逢 康阳城到苍南城倒是并不算太远,往北再走一个景阳城,一个岭南城,穿过灵溪,便是苍南,三四日便能到。 只不过灵溪如今局势紧张,云裳便决定绕开灵溪,从灵溪后面的淮阴走,这样一来,虽然行程会增加一两日左右,不过更安全一些。 且因着赵老夫人的缘故,云裳几乎将能够调动的暗卫都调到了身边,一路倒也十分顺遂。 刚出了淮阴,马车行驶了不过半个时辰,入了一片密林之中,云裳便听见隐隐有马蹄声“哒哒”的传来,方才还在假寐之中,云裳便迅速地睁开了眼睛,云裳看了一眼亦是已经睁开了眼的赵老夫人,掀开帘子和马车外的侍从交换了一个眼神。 侍从朝着后面挥了挥手,便有暗卫先行前去探路。 马蹄声越发的近了,云裳蹙着眉头,命后面所有人都戒备着。 暗卫猛地回到了马车旁,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喜色:“王妃,是王爷。” 云裳身子微微一愣,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淡淡地笑意,这两日急着赶路,她都不曾给洛轻言传过书信呀,为何洛轻言竟会知晓她的行踪?还是猜的? 赵老夫人眉头微微蹙了蹙,云裳身子便又是一顿,想着,赵老夫人刚知晓轻言是她的孩子,只怕心中尚未完全接受,如今轻言一来,只怕她心中仍旧有些顾虑的吧。 云裳浅浅笑了笑道:“我在宁国,第一次见到夫人是在公主府中,我记得夫人曾经与我说过,在宁国所有年轻人中,夫人最为欣赏的,便是王爷了。” 赵老夫人转过眼望向云裳,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云裳却笑了笑道:“夫人如今更是可以告诉自己,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竟然也是您的儿子……” 赵老夫人闻言,便笑了起来,“这般算来,我倒确实是做了赚钱买卖。” 马蹄声渐渐近了,云裳让人停了下来,便先下了马车,远远地便瞧见一队人马走了过来,最前面的,赫然便是她心心念念的洛轻言。 洛轻言亦是瞧见了云裳,骑着马飞快地到了云裳面前,才勒马而立,目光柔柔地望着云裳,良久,才轻蹙着眉头道:“怎么一个多月不见你,肚子便大了这么多?” 云裳闻言,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洛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还不是怪你!” 洛轻言闻言,嘴角便勾了起来,笑容像是突然破冰而出的雪莲花,让云裳看得呆了去。洛轻言便已经翻身下马了,揽着云裳的腰身,轻声道:“嗯,都赖我。” 云裳抬脚便踩在了洛轻言的脚背上,低着头轻声道:“赵老夫人在马车上呢。” 洛轻言身子微微一僵,便很快地回过了神来,只淡淡“嗯”了一声,才道:“你失踪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了,待会儿入了苍南,你便直接与我一同住进城守府中。只是……” 洛轻言抬起眼来望向那马车车门,扬声道:“只是恐怕得要委屈委屈夫人了。” 马车中静了片刻,才传来赵老夫人波澜不惊的声音,“无妨,只要有一张床能睡,便足够了。” 云裳捏了捏洛轻言的腰侧,见洛轻言望过来,才张了张嘴,无声地道:“你怎么也叫夫人啊?” 洛轻言却不回答,抬起手来拍了拍云裳的头,笑着道:“回马车坐着吧,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云裳轻轻颔首,才转身上了马车,上马车的时候,云裳却突然想了起来,似乎,洛轻言从宁国到夏国之后,对夏寰宇,一直的称呼都是陛下,而从未叫过父皇。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思量,而后便快速地将情绪掩藏了下来,钻进了马车之中。 赵老夫人目光淡淡地扫过云裳的脸,又看了看云裳的肚子,沉吟了半晌,才道:“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比你这肚子大多了。” 云裳愣了愣,才明白了过来,赵老夫人定是听到了两人的话,面上忍不住染上了一抹薄红,云裳低下头笑着,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最近这段日子,偶尔会觉着腹中的孩子在开始在肚子中翻滚了,不过倒是不频繁,应当也是个安静的孩子。 “靖王爷……”虽然马车车门已经关上,只是赵老夫人仍旧望着马车门,眼中带着几分思量,轻声道:“瞧着你的时候,倒是和寻常模样全然不同。”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王爷瞧着冷漠了一些,不过性子里却是个十分温柔的人。” 赵老夫人只淡淡地看了云裳一眼,便不再说话。 两个多时辰后,他们一行人便到了苍南城外,洛轻言却并未带他们进城,先到了城外一处叫安宁村的村子中,将赵老夫人母子二人安置在了一个四合小院之中。洛轻言便又带着云裳走了一会儿,才又入了城。 苍南城看起来倒是比夏国的其它城池看着荒凉一些,只是百姓瞧着却也比寻常的夏国人要稍稍强壮一些,民风有些开放。云裳瞧见,洛轻言骑马走在街上,便有大胆的女子直接朝着他扔手中的绣帕。 洛轻言倒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着。 城守府在城西,穿过几条街便到了,洛轻言下了马,亲自帮云裳打开了马车门,云裳笑着出了马车便被洛轻言抱在了怀中径直往城守府中走去。 “放我下来,这府中还有人呢。”云裳惊呼了一声,连忙道。 洛轻言却是不管不顾地,理也不理云裳的话,便进了府中。府中下人倒也不多,一路走来,穿过了好几个穿花拱门,却也总共只瞧见了四五个下人。 洛轻言带云裳到的应当是城守府的客院,在府中偏西南的方向,院中只有两个小厮在。洛轻言便直接抱着云裳入了内室,才将云裳放到了软榻之上,手撑在云裳身子两边,仔仔细细地盯着云裳看了半晌。 “瞧什么呢?”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便又蹙着眉头摸了摸脸,有些疑惑地道:“果真胖了很多?” 洛轻言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方站起身来,在云裳身旁坐了下来,“这几日赶路可辛苦?” 云裳摇了摇头,才轻声道:“琴依准备得很充分,马车上垫了得有五六床被子吧,倒是一点儿也不觉着颠簸,且本来速度也并不快,一点也不累。” “我听暗卫禀报,说你为了赶到康阳城,不眠不休赶了十多天的路?可有此事?”洛轻言面上的笑容一敛,蹙着眉头望着云裳,那模样倒是有几分骇人。 “哪有不眠不休?我一直都在马车中睡着呢。你先前不都还在说我胖了许多吗?”云裳连忙应着,又笑了起来,“我瞧着你给我传的书信只嘱咐我万事小心,原来这账竟留在这儿来与我结算了呀?” 洛轻言便也笑了起来,“来了苍南倒也好,便呆在我身边吧,也省的牵肠挂肚的。” 云裳一愣,呆呆地望着洛轻言,方才他说什么?说他曾经为她牵肠挂肚吗?云裳眨了眨眼,便悠然笑了起来,这只怕是洛轻言这一辈子说过的最直白的情话了。 洛轻言却只是将鞋子脱了,将云裳揽在怀中,躺在了云裳的身边来。 云裳抬起眼看了眼他已经长满了胡茬的下巴,心中想着,这段时日,苍南虽然不是战场,只怕洛轻言日子也不好过。心中隐隐泛起一抹心疼,云裳便笑着轻声道:“倒是一躺下来便又觉着有些困了呢,不如皇叔陪我睡一会儿?” 头被洛轻言轻轻拍了拍,洛轻言的声音便从头顶传了下来,“不许叫皇叔。” “哦,好的,皇叔,我们睡觉吧。”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将头埋在洛轻言的怀中,笑着道。 洛轻言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背,“别睡,陪我说说话吧。” 云裳抬眼看了洛轻言一眼,便轻轻颔首,笑了笑到:“好啊,说什么?哦,对了,轻言你为何要将赵老夫人还有赵英杰安置在那村子里啊?” 洛轻言轻声道:“你一进了这城守府,只怕你在苍南的消息很快便会被传出去了,到时候,你我二人定然是千千万万目光盯着的,他们若是在我们身边的话,很容易便会暴露的。” “哦……”云裳轻轻颔首,表示了解了一些,沉默了半晌,便又接着问道,“赵老夫人……哦,就是华皇后,轻言你准备如何办啊?要不要将她带回锦城呢?还是将她藏起来,让夏寰宇一辈子都找不到呢?若是将她带回锦城,只怕她便十分危险了,我们尚且不能自顾,我害怕会出事。可若是将她藏起来,陛下定然会追究的。” 云裳说完,半晌没有听见有人回答,便又拉了拉洛轻言的衣袖,洛轻言仍旧没有说话。云裳一愣,抬起眼往上看去,却瞧见洛轻言紧闭着眼,呼吸平稳,似是已经睡着了一般。 云裳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方才还说让她不要睡,让她陪着他说话儿呢。怎么一转眼,先睡着的人,反而是他。< 第558章 沙盘战 云裳再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不在身旁了,坐起身来,便瞧见紫苏立在门口。云裳轻唤了一声紫苏,紫苏便连忙走了过来,连忙为云裳整理了一下睡得稍稍有些乱了的发髻。 云裳看了紫苏一眼,便轻声问道:“王爷可有说去了哪儿?” 紫苏摇了摇头,帮云裳整了整衣裳,一面轻声道:“王爷只吩咐奴婢不要打扰王妃,说王妃醒了之后可以在府中随意走走,他待会儿回来陪王妃用晚膳。” 云裳点了点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紫苏连忙应着,“快要到酉时了。” 云裳轻轻颔首,喃喃自语道,“快到酉时了,那么王爷应当很快便会回来了,就不去府中散步了吧。” 紫苏帮云裳整理好了,便退到了一旁。云裳走到书架前,看了看书架上的书,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都是些寻常书籍,百家姓三字经这样的启蒙书籍都有,孙子兵法之类的亦是有的,不过再深入一些的,便没什么了。 这些书云裳便是闭着眼都能默出来,云裳倒也没什么兴致,便转身吩咐着紫苏道:“待会儿让人将我马车上的书都搬进来吧。”云裳将随手抽下来的书放回了远处,呐呐地道,“只怕得要段时日才能回锦城了。” 索性没有等太久,洛轻言便回来了。紫苏便出了门和门外的小厮商量着上晚膳,云裳接过洛轻言脱下来的披风,轻声问道,“方才一路走来,这苍南城倒是未曾瞧见有要打仗时候的紧张气息,士兵如今都在哪儿呢?你又准备如何安排?”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眼中俱是笑意,“你这刚一来,便操心上了。这城中细作也不少,仓觉青肃早便知晓我到了苍南城,我自是不会让他知晓我的将士们都在何处的。只怕他以为我在这苍南城中,士兵便不会离我太远。前段时日,有好些人在这苍南城附近的几座山上都已经搜过了呢。” “你不打算从苍南城入手?”云裳愣了愣,这与此前商议好的战略有些不一样呀。 洛轻言见云裳呆呆愣愣地模样,面上的笑意便像是被点着了一般,一直便不曾从眼中褪去过,“我的目的从来都是打胜仗,至于从哪里开始打,这并不重要。” “可是你人在苍南城啊?将士不在,如何指挥?”云裳浑然不知洛轻言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眼中满是浓浓地诧异。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放在了桌子上,洛轻言没有回答云裳的问题,便扶着云裳出了内室。 云裳望着桌子上的两个碗,却发现了问题,照理说来,洛轻言带兵攻打苍南,华国公和柳吟风都是应当在的,可是到了苍南都大半日了,却从未见到过两人。云裳心中便有了猜测,“你在苍南城中吸引仓觉青肃的目光,华国公和柳吟风带兵避开了苍南,奇袭夜郎国兵马?” 洛轻言笑了笑,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笑着望着云裳,“快吃饭,都快要凉了。” 云裳冷哼了一声,端起碗吃了起来。 用了晚膳,洛轻言倒是没有再离开,而是让人搬了一个沙盘到屋中来,笑着对着云裳道:“左右也闲着无事,不如我们来玩沙盘对战吧。”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沙盘前看了看,发现沙盘之上却正是附近几个地方的地势。苍南,甘滢,灵溪。夜郎国叫木托,扎那,墨淮。夜郎国三城皆是平坦之地,但水源十分缺乏。苍南为丘陵,山势较缓,甘滢为高山,灵溪,地势最为平缓,且水源丰富,土地肥沃,一条叫做柳江的河穿城而过。 云裳目光定定地望着沙盘之上,良久,才笑着应道:“好啊,王爷要执攻方还是守方?” 洛轻言笑了笑道,“按照这场战争的角色来说,夜郎国是攻方,只是目前的局势,是我们想要奇袭夜郎国,夜郎国算是守方,那便守方吧。” 云裳挑了挑眉,笑着应了下来,“好呀,待看我如何打得你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云裳话倒是说得贼满,洛轻言挑了挑眉,笑着道:“唔,那为夫便只好拭目以待了。”说着便拿起了一旁的蓝色旗子,一一插到了沙盘之中。 云裳仔仔细细地瞧着,洛轻言在灵溪城外,步兵骑兵弓箭兵各布了一队,苍南城到灵溪城的中间,还在丘陵之后埋伏了许多步兵。 “这里也有?”云裳瞪大了眼,抬起眼望向洛轻言,却见洛轻言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应答,却又拿了一排弓箭手,在苍南城对面的木托城布了下来。 云裳有些不乐意了,“不对啊,王爷你是想要奇袭夜郎国的军队,应当事事保密的,为何仓觉青肃竟然有可能发现王爷,还在这么多的位置设下埋伏。七王爷不是尚在灵溪城吗?这灵溪城到苍南城之间,怎么会……” 云裳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既然仓觉青肃都知晓了洛轻言在苍南,七王爷定然也是知道的。洛轻言的暗卫消息绝对准确,若是在灵溪城和苍南城之间,仓觉青肃都布下了埋伏,便唯有一种可能,七王爷…… 全然背叛了夏国。 不,准确的说,不是背叛了夏国。七王爷的目的,只是联手仓觉青肃,除掉洛轻言。 就像当初除掉太子一样。 云裳眯了眯眼,目光中泛起一抹嗜血的光芒来。 “我已经布好防了,请问夫人,意欲如何进攻啊?”洛轻言却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的模样,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云裳。 云裳这才将目光望向了沙盘之上,进,木托有重兵把守,退,苍南城和灵溪城之前设有重重埋伏。倒确实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云裳抬起眼来,有些出神地望着洛轻言眼睛下面的黑色阴影,沉默了良久,才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红色小旗,快速往沙盘上一连插了一整排,最前面有弓箭手探路,弓箭手之后是骑兵,而后是步兵,步兵之后是枪兵,枪兵之后,又是弓箭手。整整齐齐地排列呈了一排,在沙盘之上显得异常的显眼。< 第559章 战术 “从甘滢到扎那,而后绕过木托,到墨淮,从墨淮朝灵溪进攻吗?”洛轻言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可决定了?不反悔?” 云裳咬了咬唇,目光在沙盘上扫了一圈,轻叹了口气道:“除了这条路,莫非还有其它什么选择不成?” 洛轻言笑了起来,抬起手便将木托城中布下的旗帜往扎那移了几分,便生生地堵住了云裳的路,且若是这种局势,云裳已经入了夜郎国境内,才会与夜郎国的大军短兵相接。这样的局势,与云裳而言,便十分的不利。夜郎大军在自己国内,便可随时调度后备军,随时补充人员。而夏国却不能,这样一来,这场仗必输无疑。 云裳眉头便蹙了起来,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的,那究竟应当如何应对呢? 云裳脑中正飞快地转着,便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嘶鸣声,正是那曾经给云裳传递过两次书信的鹰的叫声。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便瞧见洛轻言的神色亦是微微顿了顿,便走到窗边,将窗户推了开来,窗外果真盘旋着一只鹰,见窗户打了开来,那鹰便猛地一个俯冲,冲到窗沿上站住了。 洛轻言从鹰的脚上解下了竹筒,便打开来看了。 云裳望着那窗沿站着的鹰,打量了半晌,才望向洛轻言问道:“咦,这鹰不是有一对吗?两次来给我传信的时候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怎么今儿个只有一只啊?” 洛轻言笑了笑道:“今儿个又不用给你传信,便只放出去了一只。”说着,便已经将手中的书信看完了,而后将那信纸撕成了碎片,再伸出手来。云裳便瞧见那老鹰在洛轻言手上啄了啄,竟是将那些碎掉的信纸全都吃了下去。 洛轻言转过身来看着云裳呆呆愣愣地模样便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想什么呢?这沙盘还未对决完呢。” 云裳目光一直望着窗沿上那只鹰,眼中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笑嘻嘻地道:“方才那一步不算,我要悔棋。” “战场之上,一个决定下去了,便会立即执行,这可是关乎千千万万士兵性命的事情,哪有说毁便毁的道理?”洛轻言挑了挑眉,倒是显得有些意外。 云裳却已经快步走到了沙盘边,将方才插上去的旗子全都撤了回来,又帮洛轻言将已经行进到了扎那的旗子移回到了木托。 “我有孕在身,俗语都说,一孕傻三年,我就是因着怀着这孩子,才变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罢了,我如今想明白了,我要悔棋。”云裳叉着腰望着洛轻言,恶狠狠地道。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好吧,看在你傻了的份上,让你悔这一招好了。”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眼睛便瞪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望着洛轻言,哼了一声,便将手中的棋子又尽数插到了另一处地方。 洛轻言望着云裳插着棋子的位置,便又笑了起来,“可决定好了?” 云裳狠狠地点了点头:“决定好了,你的士兵,一定是在这里的。华国公和柳吟风,也一定是在这里的。” “哦?”洛轻言抬起眼望向云裳,笑眯眯地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云裳转过头指了指那窗沿上的鹰,笑着道:“因为它。” “它?”洛轻言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云裳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此前,这两只鹰来给我送信的时候,总是一同来的,我一直以为,它们素来如此,同进同出。可是方才你告诉我,因为今儿个不用送我的信,所以只放了一直鹰出来。” “这说明了什么呢?”云裳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望向洛轻言,“说明了每次鹰来送信的时候,其实是两只鹰都有任务的,只不过,其中一只鹰已经将信送到了,两只鹰一同到我那里的时候,才会有一只鹰的脚上是没有东西的。” “从苍南到康阳城,一共不过那么几座城池。宁国的景阳,淮阴,即便是宁国与夏国如今有友好国书,也断不可能将大军藏在宁国的道理,所以这两个城池可以排除掉。而后便是灵溪,七王爷和仓觉青肃都在灵溪,也不可能。那么,唯有一种可能,便是我们来的时候的路线。淮阴……” 云裳抬起眼望着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得意的神采:“王爷,我猜的可对?大军,定然是在淮阴,从一开始,便一直在淮阴。” 洛轻言抬起手摸了摸云裳的发,眼中带着几分柔和:“果真只有裳儿明白我。” 云裳嘿嘿一笑,却又蹙起了眉头,“可是我仍旧有些想不明白,大军在淮阴,要如何才能制衡住夜郎国的兵马?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个灵溪,七王爷和仓觉青肃都有兵马在灵溪。可若是转到苍南,岂不是又落入了夜郎国的包围圈中?” 洛轻言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猜,可别忘了,咱们还在沙盘战呢,你是攻方的统领,下一步,你应当如何走?”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沙盘之上,沉吟了许久,云裳才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旗子,用弓箭兵和骑兵,从右边将灵溪城半包围了起来,和左边堵在了苍南和灵溪中间的夜郎国设的埋伏圈遥相呼应。 云裳想的是,先从灵溪城右侧趁敌不备,直插入墨淮。而后从墨淮往回打,再借力尚且留在淮阴的步兵和枪兵,前后夹击。 如今夜郎国虽然设的埋伏点不少,可这样一来,兵力便分散了,只要找到了突破口,撕开了口子,后面便容易许多了。 只是,洛轻言却突然手中多出了一队人马来,直接便将云裳的先遣部队给吞了下去。 云裳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仓觉青肃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兵马。” 洛轻言缓缓笑了笑,“谁告诉你我手中的兵马是仓觉青肃的,就不能够是老七的?” 云裳蹙着眉头,摇了摇头道:“也不可能,七王爷虽然与仓觉青肃联合了起来,可是他手中的兵马毕竟是夏国的将士。也定然不会知晓他与仓觉青肃的勾当,断不可能帮着七王爷来攻打我们啊?” “我带兵出征之时,唯有陛下知晓,你走的这一带,老七安置了不少侦查士兵,你要从这里过,定然瞒不过他。到时候他只需要告诉手中将士,在这一带发现了夜郎国的兵马,率军前来攻打便是。短兵相接的时候,你再说是夏国士兵,你觉着,会有人信吗?”七王爷笑着道。 云裳背心满是冷汗,如今才知晓,洛轻言所处的局势有多不利…… 云裳拉了拉洛轻言的手,轻声道,“你那弟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啊,要不,我让暗卫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杀了吧。” 洛轻言嘴角的笑带着几分无奈,点了点云裳的眉心道:“说什么胡话呢?若是我们先动手,这谋杀亲兄弟的罪名可就洗不去了。” 云裳觉着,她对七王爷的容忍几乎已经到了极限,特别是知晓他竟然联合了仓觉青肃这般想要置洛轻言于死地之后,便更是恨不得现在便除了他,云裳哼了一声,低下头喃喃道:“洗不去就洗不去了,夏寰宇登上帝位,百姓不也一直盛传他弑兄杀父吗?如今他这皇帝不也当得好好的?” 洛轻言却只笑着望着云裳,云裳便不再说话了,嘿嘿笑了笑,又岔开了话茬子,“赵老夫人如今都已经过来了,你若是得了闲,也去瞧一瞧吧,与她多说说话……” 洛轻言将云裳揽到怀中,“好,我知道了。咱们该歇了。” 第二日一早,云裳起来的时候,洛轻言又已经不在身边了,云裳让紫苏来服侍着她起了身,用了早膳,便在府中随意逛了逛。 逛了一圈,却全然没有见到一个城守府中的人,云裳心中忍不住有些纳闷,这苍南原本定然是有城守的,可是,城守也犯不着为了洛轻言,自个儿带着家人一同搬出去吧。还是说,原本的城守,一直便未住在城守府中? 云裳心中满是好奇,在府中转了一圈,便将后面一种可能否认掉了。这城守府中,有不少生活的痕迹,主院之中有主人留下的衣裳,笔墨纸砚都是用过的,桌子上放着的手抄诗本上面留下的日期,便是在一个月前。 云裳四处走了走,便回到了客院,客院之中有侍从守在门口,阳光正好,云裳便命人进屋将软塌搬到了院子中,便拿了书躺在软榻之上。 侍从沏好了茶来给云裳斟茶,云裳想了想,终是开口问道:“我在这城守府中逛了一圈,可是为何并未见到城守和城守的家人呢?” 那侍从一愣,才轻声应道:“王妃有所不知,这苍南城的城守,被睿王爷亲手斩于马下,家人该发配充军的便发配了,女子便都冠上了奴籍,送出了府。”< 第560章 背叛 云裳倒是不曾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面上满是诧异之色:“这是为何?” 侍从挠了挠头,到似乎亦是对缘由不太明白,只模糊地道:“睿王爷斩的,定然都是十恶不赦的人,听闻那城守在苍南城中为非作歹,多行不义,具体的缘由,属下倒是并不清楚。” 云裳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下去,正如这个侍从所言,洛轻言虽然平日里瞧着冷了一些,对将士们都是赏罚分明的,不会无缘不顾地这样做。 云裳轻轻颔首,便让那侍从退了下去。 云裳听见暗卫传信的暗号传来,不一会儿,紫苏便从屋中赶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云裳将信接了过来,拆开看了看,嘴角便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来,“果然出了叛徒啊。” 云裳将那信递回给紫苏,便不再言语。暗卫信中所言,苏琦已经派了不少人,直奔康阳而去。 知晓她去了康阳的人并不多,无非便是她周围的那几个人。可是究竟是谁……竟然暗中与苏府,也有可能是与皇后搭上了线,被苏氏收买了过去,背叛了她。 云裳冷笑了一声,她两世为人,最为厌恶的便是背叛。前世被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皇姐,自己的母后背叛。这一世,她尤为注重选择呆在身边的人,这一世,她在好些地方都收揽了许多孤儿来进行培养,有专门的各种类型的暗卫培养的机制。 培养出来的暗卫很多,能够呆在她身边的却不少,选中呆在她身边的暗卫,便几乎都是最忠诚之辈,有拿捏的地方,且若是像浅柳浅酌这些须得贴身侍候的,在送到她身边之前,便定然是要先服了毒药之后,才能够呆在她身边的。 云裳眯了眯眼,竟有人敢触碰她的逆鳞,无论是谁,她也绝不会放过。 不过若单单只是苏氏知晓了她曾经去过康阳一事,倒也暂时无碍,毕竟,苏琦并不知道,华皇后还没死,且就在康阳。无论如何,他也是猜不到的。 她唯一忧心的,只是七王爷。 只要七王爷不知晓此事,华皇后便暂时没有危险。 “传信给暗卫,查,查一查最近我身边之人,都有谁和苏府的人有过接触,我倒是想要知道,是谁这般不知死活。”云裳咬着牙道。 紫苏连忙应了声,云裳便又转过身道:“既然都知晓了我在苍南之事,且如今只怕我暂时也回不去,传信给琴依他们,带着浅酌和浅柳他们一同来苍南吧。” 紫苏连忙应了,这才退了下去。 云裳坐在软榻上看着书,快要午时的时候,洛轻言便从院子外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纸包,云裳望向洛轻言,目光落在那纸包之上,笑着道:“王爷这是拿的什么?” 洛轻言在云裳的软塌边停下了脚步,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翘,将纸包凑到云裳鼻尖闻了一闻,笑眯眯地道:“你闻闻。” 云裳吸了口气,便问道一股淡淡地桂花香味传了过来,云裳眼中一亮,便哈哈大笑着道:“桂花糕,说着便伸手去拿。” 洛轻言却极快地将手收了回去,摇了摇头道:“去净了手再来。” 云裳闻言,只哼了一声,便也乖乖入了内室,在净房之中将手洗了。洛轻言也跟了进来,才将桂花糕给了云裳,云裳快速打开纸包拿了一个出来吃了,刚咬第一口,眼睛便亮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满足,“满口桂花香,糯而不粘,这师傅做得极好,倒是不曾想到,这苍南城中竟也有这般会做桂花糕的人,咱们将他请回锦城,以后便给我做桂花糕吧。” 洛轻言闻言,眼中带着一抹深意,笑着道,“一个桂花糕吃了好几年了也没瞧见你觉着腻,你若是想要将她请回锦城,便去请吧。” “那桂花糕师傅在哪儿?”云裳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几分期盼地望着洛轻言。 洛轻言挑着眉笑道:“前几日还与你乘着同一辆马车呢。” 云裳一愣,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待回过了神来,才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洛轻言:“你是说,这桂花糕,是赵老夫人做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喝了。 云裳快步走到洛轻言身旁坐了下来,抬头望向洛轻言:“真是她做的?” 洛轻言笑着转过了头,“怎么,便这般不信我的话?”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倒也不是不信,只是,你今儿个早起便是去见赵老夫人了?情形如何?赵老夫人怎么知晓我喜欢吃桂花糕的?赵老夫人可愿意同我们一同回锦城?可是回了锦城,陛下那处又该如何是好?赵英杰……” 洛轻言一直望着云裳笑着,云裳这才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似乎问题太多了?” 洛轻言这才笑出了声来,在云裳额上轻轻亲吻了一下,“你也知道呀?这么多问题,你要让我回答哪一个?” “所有的呀?”云裳眨巴眨巴眼,望着洛轻言,眼睛亮得发光。 洛轻言见云裳这般模样,胸中一片柔软,便将云裳揽到了自己身旁,笑着道:“我确实是一早便出了城,毕竟她亦是你请来的客人,我们将他们扔到那处便走了,也未曾给一个解释,实在不是待客之道。我去,不过是解释了一下如今的形势,我们亦是身不由己,请他们谅解。至于赵老夫人为何知晓你喜欢吃桂花糕……” 洛轻言嘴角笑容加深了一些,“难道此事不是宁国上下人人皆知之事?我听闻当初在皇城的时候,玉满楼的掌柜每次向客人介绍这桂花糕的时候,都说,这是我们宁国最美的惠国公主最爱吃的……” 云裳瞪大了眼睛,面色有些微红,“我倒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洛轻言笑了起来,便有又接着回答着云裳那接下来的问题,“至于他们是不是要与我们一同回锦城,此事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是,若是陛下知晓了她尚且活着,哪怕是她不愿意,陛下也会想法子让她一同回去。且如今我们全然不知陛下将会如何对她,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至于赵英杰,瞧着憨厚老实,却是个用兵天才,我倒是有意带着培养。” “我的回答,王妃可还满意?”洛轻言抬起手摸了摸云裳的腹部,眼中满是温柔之色。 云裳转过头望向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们此前在锦城之中,几乎一直处于被动状态,这一回,我想要慢慢拿回主动权,兴许,华皇后,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因而此前在康阳城的时候,未经你的允许,我便循循善诱,可以用了一些话,引着华皇后随我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洛轻言笑了笑,只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云裳的肚子,半晌才道:“若是我,兴许也会这般做。”< 第561章 无中生有 淮阴。 云裳这两日将淮阴的地图看了无数遍,也没有想明白,洛轻言是如何将大军藏在淮阴的。淮阴地势较为平坦,若是想要藏兵马,顶多不过十万人。十万人,怎能与夜郎国大军相提并论,夜郎国大军,至少也有三十万之众啊。 兵马在淮阴,洛轻言在苍南,便只是吸引仓觉青肃的目光,只是这戏却得要做得全了。这城中只怕盯着这城守府的人不在少数,云裳靠在软榻上,望向正在看书的洛轻言,心中暗自想着。他真是沉得住气呢,只怕这战场局势,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再瞧下去我只怕没法子专心看书了。”洛轻言目光仍旧落在书上,声音中却带着几分戏谑。 云裳面上闪过一抹红晕,瞪了洛轻言一眼,哼了一声道:“你便看孙子兵法?” 洛轻言笑了笑,摇着头道:“这书对我们来说,算得上是兵法启蒙书籍了,朝中将领,几乎是人人都看过的。就连文官,看过的人都不少。许多人觉着,这里面的这些个战术人人都知晓,其实没有什么大用。可是,真正能够用好的人却不多。” “哦?”云裳挑了挑眉,站起身来亦是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又回到软榻上看了起来。 只是这书中的字,云裳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看起来也没什么兴致,便又将书放到了一旁,端着茶杯发起呆来。 洛轻言见云裳似乎实在是有些无趣,便抬起眼来望向云裳,轻声道:“夫人来苍南城也有三日了,可曾出府去逛过?” 云裳一愣,才发现他是在与自己说话,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一共出府过两次,不过没有走太远,只走了两条街罢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那夫人可记得,在城守府对街,有几个铺子?” 云裳想了想,才笑着道,“三间,一间是粥铺,一间是卖布的,一间是各种杂物。” 洛轻言轻轻颔首,眉眼间带着几分思量,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住进城守府之前,曾经到这三间铺子去瞧了瞧,后来住进城守府之后不久,再去的时候,这三间铺子的掌柜和店小二都全部换了。”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王爷的意思是,这三间铺子里面的人,都是来盯着咱们的?” “极有可能。”洛轻言又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咱们如今处处为人所制,处于被动之中,这一次,咱们便将这三十六计连起来,来一出连环计好了。” 云裳目光灼灼地望着洛轻言,心中想着,她尤其爱他这般运筹帷幄的模样。 “无中生有,金蝉脱壳,瞒天过海,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最后,再来一出借刀杀人。”洛轻言微微眯了眯眼,笑容中带着几分邪气。 云裳眸子中满是笑意,连连颔首,笑着道:“那王爷这第一出无中生有,准备如何做呢?” 洛轻言转过身来望向云裳,目光一下子便柔软了几分,“这便要看王妃您的了。” “我?”云裳有些诧异,抬起手指了指自个儿,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洛轻言却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无中生有之计,便交给王妃了。” 云裳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沉思,洛轻言虽然在苍南城中,只是仓觉青肃对洛轻言防备甚严,哪怕洛轻言稍有异动,仓觉青肃都会十分紧张。但是仓觉青肃亦是明白的知晓,洛轻言有多难对付,因而,若是由洛轻言来无中生有,仓觉青肃定是持怀疑态度的。可若是她…… 洛轻言方才与她讲那对门的三个店铺之事,便是想要让她利用仓觉青肃安置在对面的探子。云裳看了看那桌子上的沙盘,上面仍旧是前几日她与洛轻言沙盘战时候的模样。 云裳沉吟了半晌,心中倒是有了一计,嘴角微微一勾,便抬起眼对着洛轻言笑着道:“让我去无中生有倒也不难,只是尚需要王爷配合一番了。” 洛轻言尚未问云裳,要他如何配合。云裳便已经扬声叫了一声:“紫苏。” 紫苏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盆子,低着头站在云裳面前道:“王妃。” 云裳点了点头,想了想,才笑着道:“带几个侍从去隔街的文君药房传个信儿,就说我身子不好,不知哪儿有新鲜的石菖蒲,让掌柜的派人去帮忙采一些送到城守府中来。” 紫苏愣了愣,有些呆呆地望着云裳:“可是王妃,此前离开王府的时候,琴依姐姐为王妃准备好的药材之中,便有石菖蒲呀。” 云裳笑了笑,只淡淡地道:“我要新鲜的,药性好一些。你便照我说的,去传话便是。” 紫苏连忙应了声,便急忙走进净房将手中的盆子放了下来,才匆匆离开了屋子。 洛轻言想了想,便也唤了侍从进来,从手中的兵书上随意撕了一页下来,吩咐着:“苍南与甘滢之间,有一座山,派人去那座山上,找一只小鹿,将这一页纸绑在那小鹿的腿上,而后将小鹿放走。” 侍从连声应了,接过洛轻言递过来的纸,退了出去。 云裳抬起头,便瞧见那纸上写着几个大字:九变篇。 云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王爷这一招可有些坏了,莫说小鹿跑得极快,仓觉青肃的人想要抓住小鹿亦是十分困难。即便是抓住了,只怕拿着这一页纸,便不知道要猜测出什么花样来。” “无中生有嘛,自是应当这么玩的。左右如今我们虽然处于被动,却仍旧应当要反客为主,逗得夜郎国那群傻子团团转才好。”洛轻言笑着道。 无中生有,云裳和洛轻言虽然用的法子不同,方向也不同,可是,却是同样的目的,便是想要让仓觉青肃以为这苍南附近藏有兵马,以为他们是在下达命令。可是,无论是仓觉青肃信了谁的,便都掉进了他们可以设下的坑之中。 “只是,我们弄的这般玄乎,仓觉青肃一支箭都不曾见过,真的会相信咱们有兵马在手?”云裳不曾在战场上与仓觉青肃正面对敌过,却也知晓仓觉青肃是一个多疑,且亦是十分毒辣之人,只怕不会太过轻易地钻进他们的圈套之中。 洛轻言嘴角的笑容高深莫测:“便是因为玄乎,他才更会深信不疑。” 下午些时候,城守府却难得的来了人,云裳和洛轻言正在下棋,听闻下人禀报皆是有些好奇,抬起眼望向门口,却瞧见赵英杰从门外走了进来。 似是有些局促,赵英杰一直低着头,只悄悄抬起眼看了眼云裳和洛轻言,才连忙走了过来,“拜见王爷,公主。” 洛轻言挑了挑眉,面色淡淡地,“这是什么叫法。” 云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没什么错啊,皇叔。”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云裳便吐了吐舌头,笑着望着小麦色的皮肤之下,隐隐透着几分红的赵英杰,“赵将军不必多礼,算起来,你倒是可以叫我一声嫂嫂的。” 赵英杰和洛轻言俱是一愣,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轻飘飘地落了一子,云裳低下头,便瞧见棋盘上的棋子已经被洛轻言吃了一大片,正要哀嚎,便听见洛轻言轻哼了一声:“你倒是一点也不知羞,赵将军二十多岁,你这还不到十八岁呢,却逼着人家叫你嫂嫂。” 云裳低下头快速地将棋盘上的棋子重新摆放了一下:“未满十八怎么了,谁叫我嫁给了皇叔您呢?嗯?” “还悔棋……”洛轻言忍不住扶额。 他知晓云裳是将他那天晚上说的,他觉得赵英杰是个可造之才,想要将赵英杰留在自己身边的话听了进去。今儿个这般做,不过是想要拉近他与赵英杰之间的关系,因而才故意这般模样。 洛轻言望向云裳的目光之中满是宠溺,这个傻丫头,总是处处为她着想。只是她只怕是不会明白的,男人之间的友情,只需要好生打一场便是了。 云裳笑容中满是狡黠之色,目光在赵英杰和洛轻言之间来回打量。想了想才道:“紫苏出去了还没回来,我去让人给赵将军沏茶,王爷你陪赵将军说说话儿。” 说完,云裳也不等洛轻言回应,便站起身来,往屋中走去。 云裳回到屋中,便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云裳嘴角微微一翘,便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却听见声音渐渐没了,云裳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悄悄望了望,却瞧见院中已经没有了人。 云裳一愣,便转过身问站在门口的侍从:“王爷和那位客人上哪儿去了?” 侍从连忙应道:“回王妃娘娘的话,王爷同那位客人去了演武场。” 演武场,云裳瞪大了眼睛,洛轻言不会是想要和赵英杰打一场吧?可是赵英杰瞧起来比洛轻言高大一些,只是武功却定然没有洛轻言高的,洛轻言是想要做什么? < 第562章 弱点何在 演武场在府中的北面,便是一个露天的院子而已,院子中整整齐齐地摆放了四排兵器架子,上面放置着各种各样的兵器。 云裳走到演武场的时候,洛轻言已经与赵英杰打起来了。洛轻言手中拿着一把软剑,赵英杰拿着一把长枪,云裳站在场外看着,却发现赵英杰似乎占据了主动,一路攻势迅猛,洛轻言却背着一只手,只单手拿剑,也不反攻,只抵挡着赵英杰的攻势,步步退让。 虽然洛轻言未曾还手,赵英杰却并未对洛轻言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赵英杰额上青筋毕露,攻势愈发的迅猛了一些。 只是赵英杰虽然有一番蛮力,武功也不弱,只是却一味地强攻,不太懂得运用战术。半个时辰下来,便也体力渐渐有些不支。 洛轻言便瞧准了时机,迅速地挽了一个剑花,软剑缠住了赵英杰手中的长枪。洛轻言猛地一用力,长枪便脱手而出,被洛轻言抢到了手中。 赵英杰愣了愣,眼中带着几分愕然,却快步走到了洛轻言面前,慌忙行了礼,“王爷武功高强,末将佩服。” 洛轻言神色淡淡地将手中长枪递还给了赵英杰,“你的打法太过老实,若是遇到的都是正经人,你倒是占据绝对的力量优势。可若是对方稍稍知晓了你的弱点,专挑你的弱点下手,你便只能输。” 赵英杰连忙点了点头,道了好几声佩服。 云裳瞧着亦是觉着有些手痒,便上前道:“王爷,我想要与赵将军过过招如何?”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的肚子上,蹙了蹙眉,“胡闹。”便带着云裳往外走去,赵英杰连忙跟了上来。洛轻言便放缓了步子道:“虽然在战场之上,力量很重要,但是也不保证不会遇到奸诈狡猾一些的对手。比如像仓觉青肃,比如夏侯靖,比如柳吟风。他们最为擅长的,便是观察你的弱势,制定相应的战术,专门克制。” 赵英杰连连点了点头,眼中闪闪发亮。 洛轻言想了想,才道:“最近我们的对手,便是仓觉青肃,你想法子去了解了解,仓觉青肃这个人,他的所有,若是细到他的亵裤是什么颜色的最好。三日后来告诉我,你的结果是什么。” 赵英杰连声应了,便也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王爷的弱点是什么?仓觉青肃还有七王爷是不是知道?” 洛轻言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他们都知道我的弱点是什么。” “啊?”云裳闻言,眼中便染上了几分诧异:“王爷不是常说,不能将自己的短处暴露在敌人面前吗?他们怎么会知道?王爷你的弱点是什么啊?我为何不知道?” 洛轻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大抵是因为我的弱点目标太大,我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所以所有人都知晓了,为了不让别人抓住我的弱点,你可得好生保护好自己。” 云裳被洛轻言这番听起来完全没有逻辑的话定住了脚步,心中一直在想着,洛轻言这话究竟是什么个意思啊?为什么为了不让别人抓住他的弱点,她得好生保护自己? 这是什么个逻辑? 云裳蹙着眉头被洛轻言拉着走了好几步,才猛地回过了神来,忍不住抬起眼望向洛轻言,方才,他的意思是,他唯一的弱点便是……她吗? 虽然表达的形式是洛轻言一贯的方式,却让云裳心中一下子便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温暖。 她和洛轻言虽然经历了许多事情,但是因着他性子比较冷一些,而她在经历了前世的伤害之后,便深深的锁上了自己的心房。两人在感情上的进展,实在是有些太过温吞了一些。只是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身边的这个人。后来,因着经历了各种生死考验,那份习惯早已经深入骨髓,变成了绵绵密密的爱。 因着在想事情,云裳便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来,洛轻言拉了拉,发现身旁的人已经落在了身后,便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过身望向那兀自出神的女子。 正想要开口问她怎么了,在想着什么?却瞧见她猛地抬起头来,对着自己灿烂地一笑,顿时便像是听见了整个世界的花都开了的声音。 “好,我会好好的保护好自己的。”云裳拉着洛轻言的手,面上是满满的笑,眼中的神采却是无比的认真,“王爷也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 洛轻言笑着轻轻颔首,将云裳拉到自己身旁,亲吻了一下,便揽着她往屋中走去。 一直到傍晚,紫苏和洛轻言派出去的暗卫才回到了府中。紫苏的手中挎着一个篮子,里面倒是有满满的石菖蒲草。云裳接了过来,仔细看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望向紫苏:“这些石菖蒲,药房的人是在何处采的?” 紫苏连忙应道:“掌柜的说,西北面的山林之中石菖蒲比较多一些。那山林之中有一条小溪,石菖蒲多在山涧水石空隙中或山沟流水砾石间生长,药房的小二沿着那小溪走了好一段路,才采了这么一些。王妃瞧瞧可足够了?” 云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够了。” 紫苏这才舒了口气,“那可要奴婢将这些石菖蒲拿来熬了?” 云裳摇了摇头,“不必,先放着吧,我身子又好些了。” 紫苏便轻轻颔首,将篮子接了过来,拿出去存放去了。洛轻言抬眼望向暗卫,暗卫便连忙道:“一切按照王爷的吩咐做了,找的小鹿较为壮实,跑得十分快。” “往何处跑了?”云裳倒是有些感兴趣,连忙转过头问着。 “往东北边跑了。” 云裳缓缓笑了起来,这下好玩了,一个是往西北,一个是往东北。倒是不知道,仓觉青肃,会相信哪一个。 不过不管是西北,还是东北,都是甘滢的方向。仓觉青肃势必会以为,他们会通过甘滢,进攻扎那…… 云裳眼中突然亮了起来,若是仓觉青肃将木托的兵士尽数调往扎那,那木托的防备岂不就空了下来?到时候若是拿下木托,将仓觉青肃一半的队伍困在扎那,而墨淮的军队却又无法支援,这便是机会…… 云裳想着,便快步走到沙盘之上,将沙盘上放置在木托的小旗往扎那挪了挪,便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按照王爷此前说的,这无中生有之后,便是金蝉脱壳了。王爷这金蝉脱壳,又是准备如何做?”< 第563章 失踪 金蝉脱壳,自是应当在人最多最混乱的时候来用。洛轻言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便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个合适的地点。 苍南城中地方不大,人也算不得太多,每隔两日有一次赶场日,到了那一日,街上会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周围十里八村的百姓,若是有富余的东西要卖,亦或者需要添置什么东西,都会在那一日到城中来交易。 洛轻言便带着云裳出了门,去城中的迎客楼中用膳。迎客楼中今儿个亦是客满为患,幸而洛轻言早早地便在二楼定好了雅间。 迎客楼与其它的酒楼倒是有些不同,普通的酒楼,是一个楼梯上了二楼,二楼之上也有大堂,雅间在里面,好几间雅间并排在一同。迎客楼中的雅间设计倒也有些意思,一楼大厅的四面共有八个木质的楼梯,每一个楼梯只对应一间雅间,唯有订了雅间的客人才能从对应的楼梯上楼。 这样一来显得雅间客人地位尊贵,二则能够保护客人的**,倒也深受欢迎。 洛轻言带着云裳一出了门云裳便觉着有好些人在身后跟着,这样的感觉在进了迎客楼之后,分外的强烈。 云裳蹙了蹙眉,洛轻言却似乎浑然不在意,悄悄安抚地拍了拍云裳的背。 “哎,客官,您来啦?二楼听雨轩已经为您留好了,客官这边请。”店小二连忙迎了上来,引着洛轻言和云裳到了一个楼梯之前。 洛轻言点了点头,扶着云裳上了楼梯,才转身吩咐着正欲跟着他们上楼的店小二:“先去沏壶茶来吧,要极品大红袍。” 极品大红袍可不便宜,因为泡制过程极费工夫,因而是茶中卖得最贵的。店小二听洛轻言的话,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连声殷勤地应答着:“好嘞。客官您自个儿先上楼到雅间稍坐一下,小的这就去给客官泡茶。” 云裳趁着洛轻言回头之际,隐在帷帽之下的眼睛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番大堂之中的情形,大堂之中人已经坐满了。云裳发现,有好些人都在若有若无地暗中打量着他们。 “等等。”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轻声问着:“你身怀有孕,不能喝茶的吧,想要喝些什么?” 云裳一愣,才浅浅笑了起来,轻声应道:“我便要一碗雪梨汤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才又吩咐着店小二:“再来一碗雪梨汤,好了,你去准备去吧。” 店小二连声应了,便转身进了后院之中。洛轻言在云裳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才揽着云裳上了楼梯。 许是因着洛轻言的容貌太过出色,大堂之中的人都在盯着两人看,看着两人上了楼梯,隐没在楼梯的拐角处,片刻之后,两人的身影便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洛轻言低着头,身子朝着里面,似是在与云裳说些什么。两人相谐上了楼,洛轻言将雅间门打了开,揽着云裳走了进去,便反手将门关上了。 “方才上楼的那两人是谁啊?那男子容貌可真是出众,且瞧他对身旁女子那般宠溺的模样,可真是恩爱。也不知那女子容貌如何,竟然这般有福气。”洛轻言二人身影刚进了那雅间,下面便开始议论开来了。 “可不是吗?你们瞧见没有,那女子肚子隆起那么大,应当怀孕有些月份了吧?都这么大肚子了,可是那男子却仍旧照顾有加,定然是个绝色佳人。”有人“啧啧”叹了两声,众人皆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只是瞧着那二人衣着华贵,只怕身份也不一般,大伙儿也不敢过多的妄议,只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之后,便自觉地转开了话茬子。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大堂之中尚有好几人,目光一直盯着那二楼听雨轩的门,一直未挪开过。 下面的客人都已经走了好几桌了,店小二才准备好了大红袍和雪梨汤,匆匆忙忙地用木盘托着茶具和雪梨汤上了二楼,店小二将门打了开来,刚踏了进去,便又退了回来,微微皱着眉头对着下面正在算账的掌柜扬声吼道:“掌柜的,听雨轩的贵客走了?” 掌柜愣了愣,抬起头来望向店小二,面上带着几分疑惑:“没有啊,不是在雅间里面吗?” 店小二的面色却一下子变得白了几分,连忙道:“没有呀,雅间里面没有人啊……” 整个迎客楼都开始议论了起来,掌柜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匆匆忙忙上了楼,掌柜前脚上了楼梯,后脚便又楼下的客人亦是跟了上来,掌柜亦是顾不得太多,快步走到雅间门口,雅间被店小二打开着,里面只有一张桌子,还有一卷珠帘,珠帘之后放置着一张琴桌,琴桌上唯有一张古琴。雅间并不大,只站在门口往里面一望,便能够瞧完,里面,什么都没有。 掌柜连忙走了进去,后面跟着看热闹的百姓和隐在百姓之中的探子都跟着冲了进去,确实是没有人。 掌柜面色一下子便变得雪白,旁人兴许不知道这听雨轩中的贵客是何人。可是他却很清楚的知道二人的身份,前几日来订雅间的下人便说过了,那可是睿王爷和睿王妃。若是睿王爷和睿王妃在他的酒楼之中出了事,那可不得了了。 “快快快,报官啊。”掌柜连声道。 围观的百姓不明所以,皆是议论纷纷,“方才明明瞧见他们二人上了楼,进了这房间的啊,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莫非是闹鬼了?” “胡说八道,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鬼?”有人轻声反驳着。 “会不会是被人从窗子这儿掳走了?”尚在门口未能挤进去的人轻声道。 掌柜却急忙摇了摇头道:“因为从外面便是闹市,有些吵闹,为了保证客人不会被吵到,咱们酒楼的雅间根本就没有窗户……” 里面的人下意识地望向对面,果真如掌柜所言,这间叫做听雨轩的雅间之中,根本便没有窗户。 < 第564章 主仆重逢 府衙的人来得倒是不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匆匆赶了过来,急忙将门口围满了的百姓分了开来,挤进了听雨轩中。 “这么多人在这儿,我们没法子查案,都让让,让让,除了掌柜和店小二,都下楼去。”带头的官差皱着眉头到,身后的衙役便连忙将刀都从腰间拔了出来,“下楼去,下楼去。” 民怕官。官差开了口,众人自是都匆匆下了楼,只是难得见这般诡异的案子,都不愿意离开,眼巴巴地挤在楼梯口张望着。 掌柜连忙在官差头子耳边悄悄说了句话,之间官差头子身子一抖,面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失踪的人是……” 掌柜连连点头,“捕头大人,此事牵连重大,还是赶紧报给县老爷吧。” 捕头点了点头,便找了个人来,吩咐了下去。 捕头在雅间之中看了一会儿,眉头一直紧蹙着,“没有打斗痕迹,没有挣扎痕迹,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掌柜心微微一颤,“这可怎么办?” 捕头没有理会,在屋中细细地走了一圈,看了看珠帘后的琴桌,又掀起桌子上的桌布,钻进桌子下面看了看。过了会儿,便从桌子下踹出了一个火盆。 “这都入了春了,怎么还在雅间里面放火盆啊?”捕头抬起眼来望向一旁面色煞白的店小二。 店小二连忙应道:“前段时日不是倒春寒吗?雅间中的贵客说有些冷,小的便将火盆端了上来,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害怕客人瞧着觉着不雅观,便将火盆放在了桌子下面。” 捕头点了点头,蹙着眉头将手放在了火盆边,又看了看火盆之中,沉默了一下道:“这火盆中有黑色的烧过之后的灰烬,且这火盆尚且有些温热,方才这屋中的客人可是用过?” 店小二愣了愣,才连忙道:“方才这屋中的贵客让小的去泡一壶大红袍,再煮一碗雪梨汤来,小的便去张罗茶水之事去了,是客人自个儿上的楼,小的也不知晓。兴许是贵客觉着这屋中有些冷,所以才烧了一下子。” “冷?”捕头蹙了蹙眉,今儿个外面阳光极好,屋中虽然不热,却也绝不至于还需要烧火盆的。 沉默了好半晌,捕头才让人将那火盆放到了一旁。而后便又在屋中走了一大圈,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发现,便对着掌柜道:“这雅间先保持原样,什么都别动,也莫要让别人进来。我先去府衙给县令大人复命。” 掌柜连忙应了声,连声道:“捕头大人可得多多费心,实在是那两位客人身份太过尊贵,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实在是担当不起。” 捕头亦是有些心乱,只胡乱点了点头,留了几人在这儿守着,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城门口,一辆青色马车出了城,往城外驶去。 马车之中坐着的,正是搅得城中一片乱的洛轻言和云裳。 云裳转过头掀开马车车帘,望向那城门之上写着的“苍南”两字,带着几分唏嘘:“我还以为,还要在这苍南城中呆上一段时日,却不想这才几日便得离开了。” “你很喜欢苍南?”洛轻言转身望向云裳。 云裳浅浅一笑,摇了摇头,应着:“倒也算不得多喜欢,在哪儿都一样。”云裳抬起头看了眼洛轻言,将剩下的半句话吞回了肚子中。只要在他身边,在哪儿都一样。 “我们去哪儿?可是去淮阴?”云裳抬起头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轻轻颔首,“不过不是现在立刻动身,现下我们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仓觉青肃的人定然首先便是派人守在城门口,防止我们出城,而后便会派人四面八方地追赶,意欲堵住我们的去路。” 云裳点了点头,轻声道:”只怕仓觉青肃会着重派人去甘滢查探,不过这一次,是要让他们扑空了。”云裳勾了勾嘴角,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 马车倒是并未走多久,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停了下来。云裳掀开车帘往外望去,便发现眼前这地方似乎有几分熟悉,云裳想了想,便转身望向洛轻言:“安宁村?” 洛轻言点了点头:“我们在这儿先躲两日,等到仓觉青肃以为我们已经成功逃脱了,重点朝着甘滢追去了之中,我们再离开。” 安宁村不大,只有有一个外来人,便全村都知晓了,其实并不是一处躲避搜查的好地方。只是洛轻言敢这般做,便定然是已经安排好了。 云裳随着洛轻言一起下了马车,便进了一旁的小院子中。 进了院子,云裳便瞧见了一个熟悉面孔,面上这才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来:“浅酌。” 浅酌亦是十分高兴,连忙快步迎了上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王妃。” “你怎么在这儿?”云裳笑着道,难怪这几日在苍南城没有见到浅酌呢,只是既然将浅酌安置在了洛轻言身边,浅酌便自然应当受洛轻言差遣的。云裳便也没有多加追问,却不想竟然在这儿见着了。 浅酌瞧了瞧立在云裳身旁默不作声的洛轻言,连忙笑着道:“是王爷让奴婢在这儿打点的,这村子中,如今都是咱们的人。本来奴婢是应当跟着浅浅老大一同去淮阴的,可是王爷说王妃过两日便会过来,让奴婢留下来侍候王妃,奴婢便留了下来。” 云裳在这儿见到浅酌,心中自是十分开心,连连点了点头道:“这段时日可还好?” 浅酌连忙点了点头,笑着道:“王爷说奴婢是个女儿家,也不必上阵杀敌,安排给奴婢的事情都是些简单的,一切都好。” 云裳转过眼笑着望着洛轻言,心中自是充满感激的。她自是知晓,他这般照顾着浅酌,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洛轻言见她望过来,便笑了笑道:“你们主仆二人要叙旧,也先进屋吧,站着累。浅酌带王妃进屋吧,我在书房先处理一些事情,等会儿再过来。”< 第565章 拜访 云裳笑着应了声,便与浅酌一同进了正房,浅酌给云裳倒了水,服侍着云裳在软塌上躺了下来,才开口道:“听说王妃来了苍南,奴婢便想去城守府给王妃请安的,可是城守府四面都是夜郎国的探子,奴婢都不敢去了。” “嗯?”云裳蹙了蹙眉,“没有那般严重吧,王爷来接我们的时候,不是也肆无忌惮地出来了?且赵英杰前几日还去了城守府呢。” 浅酌有些夸张地张了张嘴道:“王爷敢是因为王爷身边有暗卫,那些个尾巴虽然也能远远跟着,可是却不敢靠得太近。因为那日王爷在这儿将赵将军和赵老夫人安置了,那些尾巴都全然没有发现。而赵将军,他去了城守府之后,便被王爷安置在了守军之中,一直都没有回来呢。” 云裳愣了愣,倒是不知晓赵英杰没有回到这儿之事。 浅酌望了望门外,洛轻言只怕还得要一会儿才回来,浅酌才轻声问道:“王妃,你们到这儿来,定然是将尾巴甩掉了吧?你们是怎么从那么多双眼睛之下甩掉那些尾巴出城的啊?” 云裳听见浅酌的问话,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自豪之色:“是王爷一手安排的,你可去过城中的迎客楼?” 浅酌点了点头:“此前苍南城那城守便是在那里给王爷接风洗尘的,奴婢跟着王爷一同去的。” 云裳轻轻颔首,“王爷今儿个用的这一招,叫金蝉脱壳。此前王爷便暗中吩咐了城中的暗卫,悄悄在迎客楼中动了手脚。今日我与王爷一同去了迎客楼,身后如你所言,跟了许多的尾巴。还未上楼,王爷便点了大红袍,将店小二支了开去,而后便与我一同上了楼梯。” “那楼梯拐角之处,大堂中的人是瞧不见我们的。王爷早便命人在那拐角处弄了一间刚好够两人站立的地方,我们进了拐角处,便有两个易了容,穿着和我们一同衣裳,差不多身量的人走了出来,继续往楼上走去。我与王爷,便站在了那暗格之中。”云裳嘴角轻轻翘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大红袍泡制时间较长,进了雅间的两人,便有时间将与我们一样的衣裳脱下来,扔到火盆中烧作灰烬,而后便藏到门口。店小二和掌柜亦是早已被我们买通,店小二上楼,打开门,便大声喊说雅间中的客人不见了,掌柜便匆匆赶了上来。而后,大堂之中亦有我们的人,假装是看热闹的百姓,快速跟在掌柜后面一同进了雅间。藏在门后的两人便趁乱从门后走出来,假意围观。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我们便趁此机会,快速进了迎客楼后院,从后门乘坐马车离开。” 云裳说的倒是云淡风轻,只是所有的一切,每一个环节都不容许出错,不然便会前功尽弃,不过他们还是平平安安地到了这儿。 浅酌听得一愣一愣地,在脑海中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还原了一遍,才连声赞道:“高,实在是太高,奴婢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的。奴婢过些时候派人进城去打探打探消息,瞧瞧那仓觉青肃派来的探子预备如何办。” 云裳笑眯眯地应了,才转过头望向浅酌道:“赵老夫人这些时日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 浅酌连忙颔首道:“院子中有下人侍候,奴婢也几乎每日都要过去看看。赵老夫人平日不怎么喜欢说话,不过瞧着倒是十分自得其乐的模样,每日早起用了早膳,便念念佛经,一念便是一早上。用了午膳之后,小睡一会儿,就起来看书。晚膳之后,会在院中转一转,走一会儿,而后早早地便睡下了。” 云裳点了点头,她倒是忘了,赵老夫人信佛,此前在华镜的公主府上,她送给赵老夫人的礼物,便是手抄的佛经。 云裳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才对着浅酌道:“去拿笔墨纸砚来吧,我给赵老夫人抄一卷佛经,等会儿陪我一同去探望探望。” 浅酌应了声,准备了笔墨纸砚,云裳便站起身来,坐到书桌前,细细将此前在宁国寺中看过的佛经都想了一遍,选了一卷兀那和尚珍藏的《十二因缘》誊抄了。 抄完经书便已经是傍晚了,洛轻言还未回来,云裳便带着浅酌一同先去了趟书房,洛轻言正在与暗卫说话,见云裳进来,便抬起眼来朝着云裳望了过来。 云裳浅浅笑了笑,便轻声道:“我方才抄了一卷佛经,现在给赵老夫人送过去,待会儿便陪着老夫人在那边用膳了,你不必等我。”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轻轻颔首,“早些回来。” 云裳笑着应了,便带着浅酌出了院子。 他们住的倒是离赵老夫人的院子还有些距离,一个在村子中间,一个在村尾。云裳走了好一会儿,才瞧见了那日那院子。 浅酌上前叩了叩门,门便打了开来,开门的是一个丫鬟。见到云裳便愣了愣,目光带着几分疑惑地望向云裳身后的浅酌。 浅酌笑了笑到:“老夫人在做什么?” 那丫鬟连忙应道:“在看书呢。” 浅酌点了点头,云裳便已经抬脚入了院子中。院子中种着好些牵牛花,已经打了花苞,爬满了整个院子的围墙,院子里还晾晒着一些草药和衣裳,倒着实像是普通人家的院子模样。 赵老夫人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听见门打了开来,也没有抬头。 云裳走到赵老夫人身边,看了眼她手中的书,竟是一本兵书。云裳挑了挑眉,便轻声道:“裳儿来给夫人请安了。” 赵老夫人愣了愣,才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怎么来了?” 浅酌命丫鬟进屋再搬一张椅子来,云裳便在赵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笑着道:“我与王爷如今也住在村子里,便过来瞧瞧夫人可还习惯。”说着便让浅酌将佛经递了过来,云裳接过佛经,双手奉给赵老夫人:“听浅酌说,你仍旧喜欢念佛,裳儿便抄了一卷佛经……” 赵老夫人也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翻了翻,才道:“这佛经也是孤本了。我记得第一次在公主府的时候,你送我的也是你自个儿抄的一本孤本的佛经。” 云裳浅浅笑了笑,没有应答。 赵老夫人也不在意,接着道:“你的佛经抄得几乎是一字不错的,可是我却也知道,你并不信佛。”< 第566章 太子 云裳也不反驳,只笑着道:“大抵是觉着,这世上众生那么多,佛祖大抵也无法一个一个的庇佑完的吧,便想着将受佛祖庇佑的机会让给别人了。” 信佛?云裳浅浅笑了笑,若是佛祖真的可以庇佑自己的话,那前世的时候,自己的孩子便不会有事。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道:“是啊,庇佑不过来。” 说完,便又转开了话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住了?过几日又要到哪儿去了?” 云裳倒也不隐瞒,只低着头轻声应道:“夏国七王爷和夜郎国的仓觉青肃联合了起来,从四处合围王爷,想要置王爷于死地。王爷想了一些法子来应付他们,过两日便要去淮阴。” 赵老夫人似是沉吟了片刻,才转过头望向云裳,“淮阴,便是此前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地方?” 云裳轻轻颔首。 “那不是个囤积兵马的好地方。”赵老夫人淡淡地道,眉头紧蹙着,“夏国便这般乱吗?兄弟残杀,夏国皇帝……也不管的?” 云裳垂下眼,眼中带着几分淡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且七王爷毕竟在陛下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自是亲厚一些。夫人亦是知晓王爷的性子的,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回到夏国也已经一年了,却从未唤过陛下一声父皇……” 赵老夫人抬起眼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打量,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记得你说过,夏国皇帝深爱…华皇后,为何却对华皇后的孩子这般冷淡呢?” 云裳听见赵老夫人波澜不惊地提起华皇后三字,忍不住挑了挑眉,在心中暗自整理了一番,才缓缓应道:“倒也不算冷淡,陛下的性子其实和王爷有一些相似,且如今的夏国,形势实在是有些复杂,外戚势力强大,后宫明争暗斗,皇子之间更是暗潮汹涌。王爷同我刚到夏国的时候,根基未稳,各个都想要算计,都想要将我们除去。若不是陛下暗中相互,只怕在夏国也活不了太久。” 赵老夫人的眉头蹙得越发得紧了一些,云裳便笑了笑,选了一些发生在夏国的事情与赵老夫人讲了,多是一些他们受算计的事情,从巫蛊之事,到洛轻言失踪,到她被绑架,到最近发生的绒头雪莲之毒。 半晌之后,云裳才细细观察着赵老夫人的神色,轻声笑着道:“锦城之中危机四伏,稍不留意便有可能丢了性命,虽然如今去了一个长公主,却还有皇后,还有沈淑妃,还有七王爷,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云裳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前几日,裳儿还在与王爷商议呢,说如今裳儿怀有身孕,自保尚且有些勉强,只怕护不住夫人您。陛下虽然心中从未有一日忘却,只是夫人应当也知晓,赵将军的存在,恐怕会让陛下嫉妒成狂,到时候,陛下会不会伤害夫人,尚且不能得知。这安宁村地方小,且如今都是我们的人,夫人自可安心在这儿住下去。只不过,夫人只怕得要远离你喜欢的战场了。” 赵老夫人的眸色中闪过几道暗芒,终是没有开口。 云裳倒也浑然不在意,笑了笑道:“赵将军,王爷也安置在了苍南的守城军中,至少也是中等的将领。赵将军如今的身份,虽然不能太过锋芒毕露,不过却也能够有用武之地。” 云裳说着,便转身吩咐着浅酌准备晚膳,笑了笑道:“我与王爷过两日便动身去淮阴,等仗打完了,会常常抽时间来瞧瞧夫人的。” 赵老夫人一直没有出声。 云裳陪着赵老夫人用了晚膳,又一同在院子中走了两圈,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有人敲门,浅酌便连忙上前开了门,是洛轻言过来了。 洛轻言看了眼院子中的两人,也不进来,目光扫过赵老夫人,便落在了云裳身上,笑容温和:“天色暗了,不是让你早些回吗?外面的路不是太平,天黑了瞧不清楚,万一摔了怎么办?” 云裳面色有些微红,便转过身与赵老夫人告了别,才走到洛轻言身边,洛轻言伸手扶住云裳的腰,才与赵老夫人轻轻点头致意,而后便直接同云裳出了门。 外面有蛐蛐的叫声,天空之中又是一轮满月,漫天繁星。 云裳嘴角微微翘着,心情极好的模样。 “王爷。”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我觉着,我有很大的把握,让华皇后回锦城呢。” 洛轻言抬起手摸了摸云裳柔顺的发丝,眼中满是温柔,却只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云裳有些不满他的反应,伸手拧了拧洛轻言的腰,轻哼了一声道:“我说,王爷你对陛下,对华皇后似乎也太过冷淡了一些吧?” 洛轻言闻言,却只是笑了一声,没有应。 云裳便又絮絮叨叨地道:“虽然我知晓他们此前一直没有陪在你身边,突然多了两个据闻是自己爹娘的人十分的不适应,可是毕竟是血亲啊……”云裳顿了顿,便又道:“我与我母妃不也这样,从我有记忆开始,便一直以为皇后便是我母后,后来才知晓,母妃才是我亲生母亲,虽然以前没怎么见过,可是第一次见便觉着心中十分亲切啊……” “傻。”云裳啰嗦了大半天,却只换得洛轻言淡淡地一个字。 云裳哼了一声,转过头不欲理他,却只过了一会儿便又忍不住开了口:“王爷,这一仗我们会赢的吧?” 洛轻言将云裳揽得更紧了几分,轻声道:“怎么,不相信我?” “信的。”云裳连忙应道,“只是,似乎这一次,我比任何一次都希望我们能够很快地便赢了。” 云裳嘴角带着一抹笑,很快赢了,便可以回家,一起等待孩子的出生,与家人一起,面对充满危险和挑战的未来。 洛轻言似是明白云裳心中所想,笑着应道:“会的。先前暗卫已经传回来了消息,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这一次,我要速战速决。” 顿了顿,洛轻言才眯了眯眼,轻声道:“苏琦称病不上朝,暗中联络了朝中许多官员一同上书,请求陛下,封我为太子,我得尽快回锦城。” 云裳脚步猛地一顿,转过头望向洛轻言:“封你为太子?苏琦这是要做什么?”< 第567章 坦诚 洛轻言缓缓摇了摇头,神色依旧淡定,“谁知道呢,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跳梁小丑。云裳闻言,望向洛轻言的目光之中亦是多了几分笑意,“对无所不能的睿王爷来说,自是如此的。” 洛轻言亦是笑了起来,又道:“暗卫还禀报,老七应当是知晓了冯明的奏折没有到陛下手中的事情了,已经派了人分成好几路暗中回到锦城了,裳儿觉得,咱们拦还是不拦?” 云裳脚步一顿,神情有些凝重,借着仆从手中的灯笼昏暗的光望向洛轻言,洛轻言亦是停了下来,只是却没有看向云裳,云裳瞧见洛轻言微微抿着唇,似乎也有些难以抉择的模样。 云裳沉吟了良久,才道:“也是反击的时候了。” 云裳虽然并未明确地回答是拦还是不拦,洛轻言却也明白了云裳的言中之意。 “其实王爷也应当明白,若是陛下知晓了华皇后尚且活着之事,无论华皇后躲到何处,陛下铁了心要找,定然是找得到的。咱们需要做的,并非是将华皇后藏起来,而只是,在华皇后回到锦城,回到宫中之前,多做一些打算。”云裳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子中走去。 洛轻言轻轻颔首,沉吟了片刻才道:“既然华皇后要回去,苏如姬便定然不能留,至少,不能留在皇后之位上。” 云裳亦是点了点头:“好,此事交给我便是。” 洛轻言笑着转过身望向云裳,眼中俱是满满的温柔,猛地弯下腰便将云裳打横抱了起来,笑着道:“裳儿既然都说了这样的话了,那为夫自然是不用再操心了。” 云裳面色有些泛红,连忙道:“快放我下来,都瞧着呢,像什么话。” 洛轻言却全然置之不理,将云裳抱着回到了屋中,才将云裳放到了软榻上,蹲下身子望着云裳,眼中满是温柔,“最近想着夏寰宇和华皇后之事,我亦是感触良多,我时常在想,若是没有裳儿,我如今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会和从前一样,脑中心中念的永远都是行兵布阵,永远都是权势帝位,兴许也会有一个王府,可是即便是十年八年的不回去,也不会有什么牵挂。可因为有了你,我会偶尔想起,裳儿现在在做什么,裳儿如何了……我觉着,我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便是与你做了那一场交易。” 云裳有些不知所措,洛轻言素来是个冷情冷面的人,且对男女之事更是迟钝,却不知晓为何他今日会突然对她说这些话。只是云裳却忍不住鼻尖有些微酸。 洛轻言说,他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便是与她做了那一场交易。因为那一场交易,他们成亲了。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 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让她自八岁重生开始,生命之中便只剩下了报仇一事。为了报仇,她机关算尽,不眠不休地学各种各样的东西,招兵买马,培训暗卫。因着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她从未想到,自己尚能够真心爱上一个人。 “轻言,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出现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云裳轻声喃喃,心中却突然觉着,也许是时候,将她的过往说与他听了。 云裳坐直了身子,眼中满是认真:“我想,有些事情,我需要让你知道了。” 洛轻言神色一顿,有些不明所以,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云裳有些紧张,面色有些苍白,手亦是带着几分轻颤,半晌,才道:“也许我即将要说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句句属实,你且听我说完好不好?” 洛轻言握紧了云裳有些颤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云裳才道:“其实,我是重生之人。我前世不到二十岁便死了,而后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重生到了自己八岁的时候……” 许是云裳说的话太过耸人听闻,洛轻言愣了愣,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出声。 云裳沉默了半晌,似是不知该如何说起,许久之后,才缓缓道:“前世之事,与我而言,更像是一场噩梦。八岁之前我活得与这一生没有什么不同,皇后将我宠得无法无天,琴棋书画样样不会,任性,刁蛮,是宫中人人厌恶的公主。我讨厌别人说起我的生母是冷宫之中的嫔妃,总是以皇后之女自称,连父皇,亦是渐渐地对我不闻不问。” “我从小在宫中长大,除了太监和父皇,便没有见过其他男子,及笄那年,喜欢上了皇城之中一个叫莫静然的男子,觉得他温柔体贴,才华横溢。刚一及笄,便迫不及待地让皇后向父皇求了旨意,将我嫁给了莫静然。” 洛轻言的眉头轻轻蹙了蹙,目光扫过云裳的脸,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成亲之后,莫静然的本性便渐渐暴露了出来,风流浪荡,是皇城中各处烟花柳巷中的常客,还时常将那些不三不四地女人带回府中。婆婆亦是个十分有手段的深宅妇人,对她唯一的儿子宠爱非常,总是挑剔我各种错处。我自小便刁蛮任性,却也不是婆婆的对手,只得附小做低,学会了隐忍。” “后来,华镜的丈夫,前世也是赵英杰,在战场之上遇敌身亡,华镜便成了寡妇。不多时,百姓之中便有许多流言蜚语,说她门前不干净。我那时还当华镜是疼爱我的皇姐,听不得她被人那般戳着背脊梁骂,便将她接入了府中,想着可以同她做个伴儿,兴许便会让她不那么难过。却不想,华镜入府没多久,便与莫静然勾搭上了。” “最开始我一点儿也不知晓,那时我刚生下孩子,孩子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加上婆婆总是找各种麻烦,根本无暇顾及。后来发现之后,却也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隐忍了下来。他们却愈发的过分了起来,孩子病重,我去找莫静然希望他派人请个大夫入府,在阁楼前跪着求他,他却只顾着与华镜的鱼水之欢。华镜嫌我打扰了他们,将我的脸划花,而莫静然,竟当着我的面,将孩子从楼上扔了下去……” 云裳身子带着几分轻颤,哪怕重活一世,想起那时候的情形,想起她那可怜的桓儿,却也依旧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情。 洛轻言沉默地将云裳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云裳这才接着道:“我急急忙忙地抱着孩子,想要入宫求皇后叫太医救救他,皇后说孩子已经死了,说我打脏了她的宫殿,太过晦气,而后赐了我一杯毒酒……毒酒下毒,我再次醒来,便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自己八岁的时候。我感恩上天让我有了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步步为营,心心念念的,都是报仇。是王爷,让我这一世的人生之中,有了除报仇之外的其它意义。” 虽然前世受过那么多的苦痛,只是云裳却无法将这些事情说给旁人听,第一次将深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向自己身边之人倾吐,云裳说完,便已经泪湿了眼。 洛轻言的身子亦是有些紧绷,只将云裳抱得更紧了一些,轻声拍了拍云裳的背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呢。” 这一句话,却让云裳哭得更厉害了。是啊,这一世,她有了他。 “裳儿莫怕,这一世,我定不会负你。”洛轻言心中是密密麻麻的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心中却暗自想着,莫静然。洛轻言对这个人并不陌生,他亦是知晓,此前,华镜千方百计地想要将莫静然同裳儿凑做一堆。还记得上一次见到莫静然的时候,他被他如今那个妻子堵在路上打骂。只是,洛轻言不曾想到,他竟然与裳儿还有这样的纠葛,既然如此,那若只是这个样子,怎能消他心头之恨。 他捧在手心之中疼爱的人,怎能让他那般肆意伤害。哪怕只是前世,也不行。 莫静然,洛轻言暗中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心中想着,终有一日,他洛轻言会将莫静然给裳儿的伤痛千万倍的还给他。 许久之后,云裳才稍稍平静了一些,沉默地靠在洛轻言怀中,良久,终是开口问道:“王爷可怕我,毕竟,我只是一缕重生的幽魂而已。” 洛轻言小心翼翼地让云裳坐直了身子,目光定定地看着云裳,轻声道:“怎会怕你,我很感激上天,让我能够有遇见你的机会。若是没有这些前尘往事,只怕这一生,我也无法遇见你。” 云裳心中满是动容,半晌才喃喃说了一声:“谢谢。” 洛轻言拍了拍云裳的背,声音更柔了几分:“以后你有我了,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守着你,护着你。” 云裳缓缓笑了起来,应着:“好。”便凑到洛轻言面前,抬头便朝着洛轻言吻了过去,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声音已经染上了淡淡的沙哑:“裳儿,不要挑战我的忍耐。” 云裳瞧着洛轻言的喉结随着他说话的时候,一上一下地动着,笑容愈深,猛地咬了上去。 洛轻言眉头一蹙,便猛地站起身来,将云裳抱起,往床榻上走去:“本王倒是说错了一件事情,你根本无需挑战我的忍耐,于你,我根本没有任何忍耐力可言。”说着便将床幔放了下来。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只是笑声却渐渐地变了调。< 第568章 背叛之人 洛轻言与云裳只在安宁村呆了三日,便匆匆离开了。去的,自然是淮阴。只是为了瞒天过海,洛轻言便使了一招声东击西。 为了让仓觉青肃相信大军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甘滢,洛轻言下令让暗卫将甘滢城中的粮店之中的大米,小麦,红薯全都尽数买了,且同时还在甘滢附近的村庄之中收集粮草。 果然,十日不到,洛轻言便收到了仓觉青肃亲率领大军往扎那去了的消息。 云裳却有些担忧:“万一仓觉青肃打下甘滢怎么办?” 洛轻言却全然没有丝毫担忧,“甘滢有高山为天然屏障,夜郎国士兵素来只擅长平原作战,对这种地势并不熟悉。仓觉青肃为了保存实力,不会冒这个险。” 仓觉青肃到了扎那,他们亦是到了淮阴。 果如云裳所料,淮阴地方小,且地势较为平坦,藏不下太多的人,亦是因为如此,只怕仓觉青肃从来便不曾想过,洛轻言会将兵士藏在淮阴。只是淮阴的兵力,不过七八万人而已,由柳吟风带领着,便藏在淮阴唯一的山林之中。 洛轻言到淮阴的时候,柳吟风亦是早便得到了消息,只带了几个亲卫来迎。只是柳吟风却不曾想到,云裳亦是同洛轻言一同前来。见到云裳的时候,自是十分吃惊的。 “王妃?”柳吟风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 洛轻言暗自将云裳挡在了自己身后,笑着道:“裳儿有了身孕不便,便不住在营中了,此前让你在城中寻一处院子,可寻着了?” 柳吟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轻声应道:“找到了,我这便带你们去。” 到了院子之中,洛轻言先带着云裳入了内屋,亲自为云裳在软塌上铺了被子,才走到了外厅之中与柳吟风商议正事。 他们声音有些小,云裳只隐隐约约听他们提到仓觉青肃和七王爷,却听不见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只得闭上眼睡了过去。 待醒来的时候,便瞧见洛轻言坐在榻边看书。云裳揉了揉眼睛,才轻声道:“柳公子走了?” 洛轻言挑了挑眉,“不走,难道裳儿还想他留下来一起用膳?” “嗯?有什么不对吗?”云裳有些迷惑,却见洛轻言冷哼了一声,便将头转到了一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洛轻言似乎有些不高兴? 云裳悄悄看了好几眼洛轻言,终是问了出来:“莫非,王爷是吃醋了?” 洛轻言面色更难看了几分,只冷冷地道:“今儿个我让下人准备的菜色之中,没有醋。” 云裳便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嘴角的笑容几乎是无法抑制的。便连忙坐了起来,拉着洛轻言的衣袖,顺势抓住了洛轻言的手,眼珠子带着几分狡黠地转了转,猛地“哎哟”一声惊叫了一声。 洛轻言连忙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和询问。 云裳才将洛轻言的手放到了自己挺起的肚子上:“刚刚我们孩子踢了我一脚,王爷你摸摸看,他会动了呢。” 洛轻言愣了愣,沉默了良久,才蹙了蹙眉道:“没有呀?” 云裳方笑了笑道:“嗯,是吗?方才他好大力的踢了我一下呢……大约是害怕你训他,所以不敢踢你吧。” 云裳瞧见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失望,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王爷你瞧,咱们孩子都已经会踢人了,王爷难道还忧心,我会抛弃了王爷,和别人跑了不成?想要我离开王爷,除非王爷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亦或者,是王爷不想要我了。王爷会吗?” “当然不会。”洛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道,“我不会做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亦不会让你离开了,这一辈子你都不要想。” “那便是了,王爷既然不会,那又有什么可担忧的。”云裳笑意沉沉地望着洛轻言。 洛轻言这才反应了过来,似乎是被云裳算计了呢。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云裳的额头,叹了口气道:“你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云裳吐了吐舌头,靠在洛轻言的怀中,轻轻巧巧地换了个话茬子:“现在灵溪城中局势如何啊?” 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洛轻言自是求之不得。笑着揽住云裳,只淡淡地道:“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多的却不肯在给云裳透露。 云裳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咱们淮阴只有不到十万人吧?仓觉青肃的人马却是不少,且如今灵溪城中的七王爷也无法指望,这一场仗,王爷准备如何打?” “你且好生瞧着便是。”洛轻言继续打马虎眼儿。 云裳见状,便别开了头,不再问。只哼了一声道:“好吧好吧,我便拭目以待了。” 只是云裳不曾想到,洛轻言竟然还留有后招,甘滢也并非虚晃一招,而是真真在甘滢囤了近十万的兵马,甘滢有高山阻隔,易守难攻,仓觉青肃带的士兵刚到山下,便被山上汹涌的滚石吓得退到了十里之外。 且洛轻言还派了鹰从天上扔了一封战书下去,战术上说,他在甘滢等他,若不是懦夫,便尽管攻来。 洛轻言算计得十分清楚,知晓仓觉青肃虽心思狠辣,却同时亦是一个十分好强之人,那一封战书便彻底地激起了仓觉青肃的好胜心。火速命人传信,从墨淮调了近十万兵力到甘滢。 这样一来,如今夜郎国的兵力分配,便起了大变化。夜郎国共四十万人左右,原本有十万被仓觉青肃带着去了甘滢一山之隔的扎那,十万在苍南和灵溪中间设伏,还有十万,在灵溪城对面的墨淮。 如今仓觉青肃一调配,便成了二十万人为主力,由仓觉青肃亲率,在扎那。十万在苍南和灵溪中间,十万在墨淮。 仓觉青肃是觉着,他定然能够拿下甘滢。而后洛轻言兵败,定会走灵溪来寻求七王爷的支援,这般一来,他在灵溪和苍南之间设下的埋伏,还有灵溪对面的那十万大军,便有了用处了。 仓觉青肃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洛轻言根本便不在甘滢。 云裳到了淮阴之后,害怕引人怀疑,便也不曾出过院子,寻常只有浅酌相陪,偶尔柳吟风会来院子中同洛轻言一同商议战事。只是每次柳吟风来了,洛轻言却总是想尽办法让她只呆在屋中,到淮阴近十日,却再也不曾见过柳吟风。 云裳觉着有些闷,不过好在也没有闷多久,因为,琴依和浅柳一同来了。 琴依和浅柳一来,云裳便至少多了几个能够说话的人,自然也十分开心的。云裳瞧着三人来的匆忙,也未带多少东西,便让浅柳和浅酌一同去城中添置一些衣物。 待浅柳和浅酌离开之后,云裳才让琴依坐到了自己身旁:“我去了康阳之事,有人走露给了苏琦。知晓我去了康阳的人,不多,我数来数去,也不过就是你,浅柳,还有浅音。” “你和浅音,从宁国的时候便呆在我身边的,我自是十分相信的……”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眼中带着几分冷意。 “王妃是怀疑,浅柳?”琴依虽有些吃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轻声询问着。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才轻声道,“浅柳是同浅酌一同入的府,浅音带入府中的,因为是浅音带进来的,我便也十分信任,对她们几乎是毫无隐瞒的。浅酌性子急躁一些,经常说话做事都有些不分场合,此前我曾经起过将她调离我身边的心思。而浅柳……” 云裳微微一顿,才道:“浅柳年纪虽然不大,做事却十分妥帖,只是不怎么爱说话,加之此前为我受过伤,我便稍稍喜爱一些。我自然也不相信她会背叛我,只是,除了她之外,我却找不到第二个怀疑的对象。” “那王妃为何还要将她带到身边来?”琴依微微一愣,连忙道。 云裳眯了眯眼,“自是因为,我怀疑她,所以只有将她带到身边,我才能够放心。” “可是王妃方才让浅酌和浅柳一同出门,她们二人同时接受训练,同时入府,关系自是十分好的,浅酌又是个管不住嘴的人,若是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与她说了……”琴依仍旧十分担忧。 云裳笑了笑,握住琴依的手道:“这也是我安排的,正是要浅酌将一些事情说给她听了,她才有联络苏琦的理由啊,我已经命了暗卫盯紧了她,稍有异动,便除掉,定不能在我身边留下任何隐患。” 琴依连连点了点头,“是,身边之人定要绝对的忠诚,关乎王爷和王妃的性命,容不得丝毫的马虎。” “对了,浅柳扮作我之事,是如何被人发现的?”云裳蹙了蹙眉。 琴依连忙道:“那日正是苏琦来府中拜访王妃,奴婢担心露陷,便说王妃歇下了,却不想就在那时,浅柳却突然走了出来,盯着王妃的脸,却用她自己的声音对我说了一句话。而后,才发现苏琦也在花厅之中,苏琦当即便察觉到了不对。”< 第569章 背叛者 云裳点了点头,冷笑了一声:“这样的事情你若说是浅酌做出来的,我倒也还能够相信她只是无心之失,可若是浅柳,只怕便不那么简单了。” 琴依亦是附和着点了点头道,“奴婢对浅柳了解并不算太多,只是听王妃这么一说,却觉着似乎十分可疑,一则浅柳因着假扮着王妃,素来极少出阁楼。二则那日苏太尉是在花厅之中,按照常理来说,花厅一般是招待客人才用,浅柳再大意也大意不到那般程度。” “且浅柳未被发现假扮我之前,苏琦都不知晓我去了康阳。定然是那日浅柳露了馅儿之后,苏琦又想法子和浅柳搭上了线,而后才从浅柳口中得知了我的下落的。”云裳蹙了蹙眉,沉吟了良久,“只是我无法明白的是,若是浅柳真的要背叛,其实她有很多机会可以背叛我,随意挑一个好点的时机,莫说我的行踪,便是置我于死地都是有可能的。可为何……偏偏是这一回……”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微蹙着眉头,轻轻用手叩着软塌边。 不多时,浅酌和浅柳便一同回来了,手中拿了不少东西,多是衣裳和一些平日里用的东西。云裳与琴依便不再多言,只装作与平日里一样,主仆几人相聚一起,便随意聊了一些寻常事情。 天色渐暗,云裳同洛轻言用了晚膳,洛轻言便说夜里得去营中一趟,让云裳早些歇息。而后便出了门。 云裳心中一动,待洛轻言出了门,才笑着道:“这院中房间不多,便琴依住一个房间,浅柳和浅酌同住吧。今儿个王爷不在,浅酌在我房中值夜吧。” 这般一来,事实上便成了浅酌和云裳在主屋之中,琴依同浅柳二人各自一间屋子了。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云裳便只穿了一身纱衣在屋中软榻上看了会儿书,待稍稍凉快了一些才洗漱了躺下了。 夜色渐深,云裳这段时日倒是比以前更嗜睡了一些,躺到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咚——咚!咚!咚!”四更的更声敲过,一声惊叫声却突然在院子中响了起来。浅酌最先回过神来,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便瞧见院子中亮了起来,似乎是暗卫点亮了火把,一般暗卫会这样做,便定然是出了事。 浅酌连忙起身,走到桌子边将灯点亮了,刚点亮了灯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王妃,王妃……” “等等。”浅酌快步走到床边将床幔挂了起来,连忙轻声唤了声:“王妃,王妃……” 云裳有些迷蒙地睁开了眼,眼中一面茫然之色,“嗯?” 浅酌连忙道:“王妃,出事了。暗卫来请王妃了……” “出事了?”虽然刚刚醒来,只是云裳听到这三个字,却仍旧很快的回国了神来,连忙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才轻声道:“发生了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方才听到了惊叫声,便瞧见院中亮了起来,而后暗卫便来请王妃来了。”浅酌将手中的琉璃灯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急急忙忙从一旁的箱笼之中找了一件外袍来。 琴依也已经推门走了进来,见云裳已经醒了,便连忙接过浅酌手中的外袍,快速给云裳穿上了,才又急忙拿了梳子给云裳挽了个发髻。 云裳在铜镜之中瞧见身后给自己梳发的琴依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云裳低下头,嘴角勾了勾,泛起一抹冷笑来。 待收拾妥当,云裳才缓缓走出了内室,走到了正厅之中,外面暗卫已经侯了多时了,云裳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才缓缓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暗卫连忙道:“属下抓到有人暗中往外通过信鸽传递消息……” “哦?是谁?”云裳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却仍旧想要确认一遍。 “是王妃身边的侍女,浅柳姑娘。”暗卫低声应着。 果然不出云裳所料,云裳嘴角的冷意更盛,倒是浅酌有些猝不及防,连忙道:“浅柳?怎么会?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云裳抬起眼看了眼浅酌,她眼中的焦虑和关切作不得伪,毕竟是曾经共同进退的姐妹,不能相信亦是自然。 “书信可劫了下来?给我瞧瞧。”云裳转身吩咐着暗卫。 暗卫连忙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云裳,云裳展开了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将书信递给了浅酌,“浅酌,你也瞧瞧吧。” 浅酌仍旧有些不明所以,带着几分急切地将书信展了开来,看完之后,却异常地沉默了下来,半晌没有应声。 云裳抬起眼看了浅酌一眼,才轻声道:“先前浅柳与你一同出去的时候,你可是将赵老夫人之事与她说了?” 浅酌愣了愣点了点头,嘴唇有些发白。 “带浅柳上来吧。”云裳轻声吩咐着。 暗卫应了声,朝着外面拍了拍手,便有人押着浅柳走进了屋中,浅柳的面色亦是一片苍白,眼眸之下隐隐有泪光闪烁。 浅柳走到云裳面前便跪了下来,咬着唇一直没有开口,全然的平静,眼中亦是一片死寂。 “浅柳,你自入了府之后,我可是待你不好?让你这般背叛了我?”云裳盯着浅柳看了许久,终究缓缓开了口。 浅柳面色苍白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王妃不曾薄待奴婢,不曾打骂,不曾苛责,很好。” “所以,便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才要背叛我吗?你为何要故意让苏琦知晓我不在锦城,又为何要暗中将我的行踪透露给苏琦,如今又为了什么要将赵老夫人之事传信通知苏琦?苏琦究竟给了你什么,让你这般为他卖命?嗯?”云裳最后的那个“嗯”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浅柳却只是低着头,面上一片煞白,却始终没有说话。 浅酌见状,狠狠地跺了跺脚,对着浅柳吼道:“你倒是说啊!浅柳,你究竟为了什么啊?” 浅柳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奇妙味道:“王妃果真还是不信任奴婢,竟然一直在派人监视着奴婢吗?” 背叛的理由尚未说,这倒是怪上她的不信任来了。 云裳冷笑了一声,才道:“我派人监视的,从头到尾,都只是苏琦。知晓苏琦派人去了康阳查找我的行踪,我便知晓了,我身边定然是除了内鬼,毕竟我到康阳之事,除了我身边几个熟识之人,没有其他人知晓。” “我却也只是怀疑而已,可是今儿个琴依与我说起你被苏琦拆穿身份是因为你自个儿的过失。浅柳,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你性子沉稳,定然不会那般鲁莽。我便有些疑心与你,今日我知晓浅酌与你关系好,定然会将在苍南的事情与你说,若你真是内鬼,便定然会有所动作。我倒是情愿是我自己错了,情愿今儿个晚上什么都不曾发生,我不愿意相信你会背叛我,可是,浅柳,你让我太失望了……”云裳蹙了蹙眉,眼中微微带着几分波动。 浅柳一直沉默着,半晌才道:“是奴婢背叛了王妃,王妃要打要杀,请便吧。”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似是对她的命运已经全然接受。 云裳沉吟了许久,才淡淡地开了口:“理由,我想要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浅柳仍旧闭着眼,却缓缓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笑着笑着便泣不成声了。 许久之后,浅柳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云裳,笑着道:“理由。奴婢也想要一个理由,奴婢想要问一问王爷,奴婢的家人究竟有何罪过,让王爷要这般赶尽杀绝。” 云裳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有些奇怪地望着浅柳,“家人,什么家人?” 云裳会这般奇怪亦是有原因的,一般暗卫多是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一则也算是善事一件,二则,这样的人才会没有牵挂。可是听浅柳话中之意,她竟是有家人的,而且,那家人兴许还被洛轻言给杀了? 浅柳苦笑了一声才道:“奴婢与其他的暗卫不一样,奴婢是有家人的,父母健在,兄弟姐妹不少。只是因为奴婢的母亲是青楼女子,在府中不受待见,奴婢在家中亦是受了不少的委屈,才不得不离家出走。被王妃的暗卫首领以为是孤儿,便将我带了回去。奴婢当时想着,既然家中容不下我,做一个暗卫也挺好,便隐瞒了身世,留了下来。这些年奴婢虽离家出走,却也一直与家中母亲保持着联系。” “你的家人是谁?为何说王爷将你家人赶尽杀绝?这是怎么回事?”云裳抬起眼望着浅柳,眼神渐渐沉静了下来。 浅柳嘴唇微微颤了颤,沉默了良久,面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几分的笑容,好半晌,终是开了口:“奴婢本姓周,家住苍南城,父亲是苍南城城守周劲忠,一月前,王爷初到苍南城,因觉着父亲草菅人命,不服从王爷的话,便提刀将父亲斩于马下。还将家中男丁全部充军,女的全部卖身为奴……”< 第570章 暴乱起 浅柳说着,便呜咽着哭了起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奴婢的父亲虽然对奴婢不是太好,可是他们毕竟都是奴婢的亲人。且其中尚且有奴婢的母亲,奴婢的母亲素来疼爱奴婢……” 苍南城太守?云裳手猛地一颤,她此前初到苍南城的时候发现洛轻言便住在城守府,且城守府中并无他人,亦是有些好奇,觉着为何苍南城太守不住在城守府。 后来侍从告诉她,苍南城太守被洛轻言斩于马下。 她那时觉着,洛轻言素来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既然杀了那人,便定然是那人有错,亦或者是洛轻言有什么用处,比如杀鸡儆猴…… 因而她便没有再追问下去,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想到,浅柳的身世竟然与苍南城太守有关系,竟然是苍南城太守的女儿。 云裳蹙着眉头望着浅柳,这样一来,许多事情便有了解释。 云裳一直觉着浅柳并不是一开始便背叛了她,浅柳最初到云裳身边的时候,浅柳对云裳亦是十分忠诚的,甚至为了云裳受了那般重的伤,也不曾有过怨言。 且如云裳此前所言,浅柳若是原本便是苏琦之人,在获得了她的信任之后,大可直接将她杀了。浅柳在她身边那般久,且云裳对她没有丝毫戒心,浅柳若真想要杀了她,并非什么难事。 可是浅柳并没有那么做,且她假扮自己的时候,暴露出来的法子,是很容易引人猜疑的法子。若是她与苏琦暗中有联络,可以用很多种不被自己怀疑的方式将消息传递出去。这便说明了一件事情,浅柳与苏琦此前并不熟悉。 浅柳为何突然和苏琦联合了起来? 这个问题困扰了云裳许久,终是有了解释。 “浅柳,跟了我这般久,你可知道,我最厌恶什么?”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浅柳,声音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浅柳没有应声,云裳也不指望她的回答,便淡淡地接着道:“背叛,我最厌恶的事情便是背叛。你在睿王府这么久,莫非还不了解王爷的性子。若不是你父亲真没什么做错的地方,王爷又怎会滥杀无辜。且除了你的父亲之外的其它亲人,不过只是当兵或者为奴,你若是与我据实相告,并非丝毫没有挽回的余地。可是,你却自己将这条路给堵住了。” 浅柳面色更加惨白了几分,半晌才苦笑了一声道,“是,奴婢甘愿受罚。只是,求王妃向王爷求个情,求他放过奴婢的其他亲人吧……” 云裳沉默了良久,才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你放心,我暂且不会杀了你,待王爷回来,我会问个清楚明白,给你一个交代。” 浅柳似是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朝着云裳拜了一拜,“浅柳多谢王妃大恩。” “来人,将浅柳带下去吧。”云裳淡淡地道。 暗卫连忙应了一声,便带着浅柳退了下去。 待暗卫带着浅柳离开之后,屋中便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半晌,琴依才道:“王妃身怀有孕,不宜太过操劳,先睡吧。一切等明儿个早上王爷回来之后再说吧……” 云裳点了点头,才抬起眼来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苍白的浅酌,轻声道:“方才你便一直这么沉默,可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浅酌“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连声道:“王妃你饶浅柳一命吧,她只是突然知晓自己亲人没了,一时糊涂……”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望着浅酌道:“饶不饶她一命,我现在还没有做决定,只是有一件事情,却也要与你提个醒。在我身边,也得要学会管住自己的嘴。赵老夫人一事,你可知被苏琦知晓了会是什么样子的后果?” 浅酌眼眶有些发红,胡乱地点着头:“奴婢知错,都怪奴婢,求王妃饶了浅柳一命吧。” 云裳淡淡地看了浅酌一眼,“你先回屋休息吧,此事明个儿我与王爷了解清楚了,自然会有定论。” 浅酌闻言,似是有些呆,半晌之后,才咬了咬牙,朝着云裳行了个礼,应了声道:“是,奴婢遵命。”说完便站了起来,缓缓地退了下去。 云裳抬起眼看了琴依一眼,却发现琴依也在瞧她。云裳笑了笑道:“此事你如何看?” 琴依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王妃从小在宫中长大,自是比奴婢更明白民心这两个字。” 云裳听琴依这般说,便知晓了她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内室走去:“好,我明白了。” 琴依连忙上前帮云裳解衣,将发髻打散了,服侍着云裳歇下了。 因着晚上闹腾了这么一宿,云裳起得便有些晚了,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中午了。带起了身,便瞧见浅酌端着一碗红豆羹走了进来,浅酌昨儿个晚上应当是哭过了,眼睛有些红肿。 云裳却只当作没有瞧见,接过了红豆羹,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王爷可回来过了?”云裳轻声问着。 琴依笑了笑应道:“早上的时候回来过一趟,见王妃正睡得熟呢,便吩咐奴婢们不得打扰,而后便又被柳军师匆匆叫走了。不过王爷走的时候说过,会回来用午膳。”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将碗中的红豆羹喝完了,躺到一旁看书。 云裳知晓浅酌一直在暗中打量着她,想要给浅柳求情,却只当作不知。 午膳时候,洛轻言果真回来了,云裳见他眼下似乎有阴影,显然是一夜未睡的模样,心中便有些心疼,连忙命人先端了红豆羹来递给了洛轻言:“可是出了什么情况?怎么这两日忙成这样?” 洛轻言笑了笑到:“甘滢那边已经打起来了,我这边也得尽快筹备,速战速决,才有机会打开局面。这几日只怕都不能陪你了……” 云裳笑着道:“没事,我陪你便好了。” 洛轻言喝了红豆羹,便拉着云裳一同坐在软榻上靠在云裳肩膀上打盹儿,云裳沉默了良久,终是问出了声:“我听闻此前在苍南城,你曾经将苍南城城守周劲忠杀了,是为了什么事情?” 洛轻言愣了愣,转过眼望向云裳,“怎么之前在苍南的时候不问,这个时候却突然问起这件事情来了?” 云裳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应道:“周劲忠,是浅柳的父亲。” “嗯?”洛轻言似乎也有些惊讶,坐直了身子望向云裳,而后又在屋中打量了一圈,并未见到浅柳。 云裳便又接着道:“浅柳因为此事,将我去了康阳的消息透露给了苏琦,昨儿个夜里,还想要将赵老夫人便是华皇后之事传书告知苏琦,被我拦了下来。所以,我想要问问,周劲忠究竟犯了什么罪?” 洛轻言愣了愣,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波澜,沉吟了片刻,才道:“裳儿觉着,在战场之上,最害怕遇见的将军,是什么样的将军?” 云裳不知洛轻言为何要这般问,却终是沉默了半晌,才轻声应道:“最害怕遇见的将军,一种是叛国的,二便是太过自负,肆意妄为的。”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回答,却是摇了摇头:“最害怕遇见的,应当是视士兵的命如草芥的。你说的叛国和自负,也不过只是这种的两种具体表现而已。” “打一场仗,冲在前面杀敌卖命的,总是普通士兵。将军总是躲在士兵之后,所谓运筹帷幄。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那功成的将军却忘了,士兵也是人,也有父母亲人,若是不幸战死沙场,也会有人伤心有人疼。” 洛轻言额上青筋暴起,冷笑了一声才道:“夜郎国大军便在城外,我进城的时候,那周劲忠为我接风洗尘,为我表演的节目,是让人捉了野狮子,而后将几十个士兵关进笼子中,让士兵和狮子生死搏斗。我巡视军营之时,瞧见周劲忠带头在军营之中喝酒赌博,还招了一堆妓子入军营之中,任那些将领肆意玩乐,那些妓子几乎无一个生还,我问他若是夜郎国此时攻来了,他要怎么办?周劲忠说,怕什么,不是有那么多低等士兵么,他们都还没死,怎么轮得到他呢?还让我去一起玩……” 云裳呆了呆,她只知道洛轻言杀掉周劲忠是说他草菅人命,却不想,那周劲忠竟然是这般胡作非为之人……莫说是一直在军营之中摸爬滚打,和将士感情都很好的洛轻言。只怕是她见了,也会怒火冲天。 云裳沉吟了良久,才转身对着浅酌道:“将王爷方才所言之事,一字不差的告诉浅柳。” 浅酌低声应了。 云裳才又转过头道:“一个之罪,不应殃及家人。周劲忠虽然罪大恶极,只是家人却是无辜的,王爷便下令让人将周家的家人都放了吧。” 洛轻言蹙着眉头想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听王妃的。” 云裳抬起眼向浅酌使了个眼色,浅酌便连忙退了下去。 云裳便笑着吩咐着琴依准备午膳。 午膳还未备好呢,云裳便瞧见有士兵匆匆赶了过来,急急忙忙地跪倒在洛轻言面前道:“王爷,灵溪城中的士兵暴乱,将七王爷抓了起来,现下苏如海将军已经带兵攻向夜郎国了。”< 第571章 叛乱 士兵暴乱?且将七王爷抓了起来?而且苏如海还带兵攻向了夜郎国? 云裳眼中满是惊愕,只觉着,这个世界实在是有些莫名。 “苏如海和七王爷闹翻了?且苏如海竟然赢了?将七王爷抓了起来?”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这是怎么回事?” 云裳却瞧见洛轻言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带着一抹若有似无地笑意,也来不及给云裳详细解释,便已经猛地站了起来,对着那士兵扬声道:“走,集结军队,攻打墨淮。” 说完,才转过头来亲吻了一下云裳的额头,放柔了声音道:“别担心,我很快便回来。” 洛轻言说完,就转身抬起脚快步出了门。云裳瞧着洛轻言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口,却仍旧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浅酌,浅酌……”云裳转过身连声唤了两声浅酌,才想起浅酌去给浅柳传话去了,沉默了片刻,便又急忙唤了暗卫进来,快速吩咐道:“快,派人去查探一番,灵溪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那暗卫急忙应了,一个纵身便从云裳眼前消失了。 暗卫还未有消息,云裳的心便一直悬着,脑海中来来回回地想方才那士兵禀报的内容。 苏如海…… 犹记得洛轻言对苏如海的评价:武功不高,也不擅长兵法谋略,至多便是读过基本兵书而已,只是性子却深得苏家的真传,是个十分自负的人物,听不得别人对他有丝毫悖逆。 洛轻言那时还说:“若是他为三军主帅,顶多便是输得丢盔卸甲,灰溜溜地回来。可若是老七为主帅,苏如海为将军,我可以预见,定然会是鸡飞狗跳的情形。” 像苏如海这样的人,好不容易上了战场,定是急着打胜仗争功劳的。而七王爷到灵溪之后,只与仓觉青肃有过一次正面冲突,而后便一直驻扎在灵溪,再无动作。 急于建功立业的苏如海,定然同七王爷意见相左的时候极多,他会对七王爷有不满倒是意料之中,与七王爷闹翻也算不得什么意外之事。可是,让云裳意外的是,七王爷竟然败下了阵来,还让苏如海将将士全都带走去攻打墨淮去了,这却实在是有些不寻常了。 七王爷的本事和性子,她尚且还是有些了解的,会不会,这一切都是七王爷设的局? 云裳想到此处,心中便猛地一惊,慌忙站起身来,意欲追出去给洛轻言说。只是脚步却突然又停住了,不对,七王爷性子狡诈,洛轻言也绝不是吃素的主儿,兴许比起七王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方才洛轻言在听到士兵的禀报这个听起来便觉着十分荒诞的消息之时,面上却并无明显的惊讶神色,且没有丝毫犹豫,便下了命令,整军出战。 洛轻言并非冲动的性子,莫非,此事早已经在洛轻言的预料之中? 苏如海与七王爷无法共处,也断然不会听洛轻言的话。可若不是后面有人出谋划策,苏如海定也不会这般容易成功。兴许,是洛轻言有人在苏如海耳边策反,指使着苏如海做了此事? 可是,这样一来,七王爷便势必会猜到是洛轻言所为啊…… 云裳脑海中有些乱,一直到傍晚时候,去打探消息的暗卫尚未归来,云裳心一直悬着,也不知道洛轻言他们到哪儿了,如今情形如何。 琴依见云裳的模样,便让云裳在软榻上坐到了子时,才劝她躺下睡了。 第二日,云裳起了个大早,还未用完早膳,便听见暗卫的暗号,也顾不得用膳,便急忙召见了暗卫:“如何?灵溪城中现下什么个情况?” 暗卫连忙道:“府衙大牢有许多士兵守着,属下在周围还发现了王爷的暗卫,差不多有七十余人,将府衙大牢团团围住了。属下寻了一个熟识的人打听了,王爷的暗卫说,七王爷便关在里面的,还有七王爷身边的不少将领一同。除了他们,其余的士兵几乎一大半都被苏将军带着去攻打墨淮去了。” 既然洛轻言身边的暗卫都守在那府衙大牢之外,便正好印证了云裳的猜测,此事,极有可能便是洛轻言所为。 云裳脑海中突然想起,洛轻言在苍南的时候说起这一次的战术:无中生有,金蝉脱壳,瞒天过海,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最后,再来一出借刀杀人。 此前甘滢便是声东击西,将仓觉青肃引到了甘滢之外,便是调虎离山。 那最后一招,借刀杀人……莫非说的便是借苏如海手中之刀?只是要杀的人,究竟是七王爷,还是仓觉青肃呢? 院子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云裳神色一凛,洛轻言都离开了,来的人会是谁呢?云裳抬起眼来朝着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便连忙走出了正厅,一跃上了围墙,而后才急急忙忙地与云裳禀报着:“王妃,是柳军师。” 柳吟风?云裳眉头一蹙,他既是洛轻言的军师,为何洛轻言出征竟然没有带上他?且他应当是知晓洛轻言带兵出征的消息的,又为何,竟然还来这院子,莫非是…找她? “开门吧。”云裳轻声道。 侍从将门打了开来,云裳便瞧见穿着一身青衣的柳吟风从门外走了进来,抬起眼来便往她望来。见到她,眼中似是闪过了一抹喜悦之色,脚步更快了几分。 “给睿王妃请安。”柳吟风笑意吟吟地道。 云裳缓缓点了点头,抬起眼望向柳吟风,轻声道:“军师没有同王爷一同出征?” 柳吟风轻轻颔首,笑着道:“这边尚有许多事情要处置。” “那今日军师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云裳淡淡地吩咐着琴依给柳吟风斟了茶,才轻声问道。 许是云裳的话有些太过生硬,面色也算不得太好,柳吟风嘴角的笑容亦是渐渐染上了几分苦涩,“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王爷离开之后,你定然会十分担忧,便过来瞧瞧。” 云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没有立即应声,半晌才抬起眼望向柳吟风道:“柳军师来得倒也巧,我倒是正好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柳军师……” 柳吟风听云裳这般说,眼中便又亮了起来,连忙道:“王妃尽管说便是。” 云裳轻轻颔首,眸中带着几分迷惑,“我想要问一问军师,灵溪城中兵士叛乱一事,可是你们本就设好的局?只是借苏如海之手,将七王爷控制了起来?”< 第572章 亲临 柳吟风闻言,缓缓笑了起来,轻声应道:“确有此事。” 云裳眼中若有所悟,沉吟了片刻,才又道:“只是七王爷在军中势力应当不弱,为何竟这般不堪一击?” “倒也算不上不堪一击,王妃想必也知晓,此前七王爷和苏如海带兵出征之时,号称的兵力,是五十万大军。可是七王爷他们手中不过十五万人,而后面的淮阴城,也不过十来万人左右,加上华国公在甘滢的七八万人,统共也不过三十多万人。事实上,我们确实只有这么多人。”柳吟风轻声道。 “什么?”云裳忍不住愣住了,“可是,夜郎国有四十多万人。且七王爷与夜郎国勾结,他手中的十五万人是全然指望不上的,陛下难道想要王爷用十七八万人的兵力,便打退夜郎国四十万大军?” 柳吟风眼中带着淡淡地自负,缓缓笑了起来道:“陛下此举,亦是为了给仓觉青肃错觉,让他觉着,这一场仗便赢定了。可是其实,陛下早已经有了安排。” “什么安排?”云裳连忙追问道。 柳吟风转过眼望向云裳,眼中似是燃烧着一簇小火苗:“陛下这一局,布下的最大的棋,便是七王爷手中那十五万大军。” 云裳蹙了蹙眉,眼中仍旧满是疑惑。 柳吟风见状,便笑着接着道:“七王爷手中那调遣十五万士兵的兵符,根本便是假的。真正的兵符,在王爷手中,王爷设下这离间计,怂恿苏如海带兵攻打墨淮,便是为了迷惑七王爷,而后率兵与那十五万大军整合,集结大军,向夜郎国发起进攻。” 云裳眼中满是惊诧之色,无论如何她也不曾想到,夏寰宇竟还留了这么一手。七王爷手中的兵符竟然是假的,只怕第一场所谓的胜仗也不过时夏寰宇下旨做给七王爷看的。 如此说来,如今洛轻言手中,便已经有了二十五万大军,打下墨淮,便如同探囊取物。只怕连仓觉青肃尚未反应过来,墨淮便已经失守,而后洛轻言便可一路向北,再与华国公一同围攻仓觉青肃…… 云裳想着,悬吊吊的心终究是稍稍放下了一些。至少,手上有二十五万大军,洛轻言便更安全了许多。 只是不一会儿,眉头却又蹙了起来,这般说来,洛轻言的这场仗,只怕还有得打了。从墨淮到扎那,一路行军,至少也得一个月左右了。 云裳眯了眯眼,心中莫名地便有些烦躁了起来。 云裳在淮阴城中的日子倒也十分地单调,每日睡到正午时分,而后起床用膳,下午看会儿书,听一听各路暗卫的禀报,处理处理事情,便等着晚膳,而后睡觉。 唯一让云裳开心的时候,便是每日洛轻言养的那两只鹰会带着洛轻言的书信落到云裳落脚的院子中,洛轻言每次的书信都十分简单,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一切安好,勿念。” 只是云裳却仍旧每日期待着书信的到来,还将每日的书信标注上了日期,一一收到了妆柩之中。 过了约摸七日之后,才传来了洛轻言拿下墨淮的消息。云裳终是松了口气,有了一个好的开头,总是令人开心的。 洛轻言的信也终究是变了内容:墨淮已经攻下,一切均安。 云裳望着手中的信纸,嘴角微微翘了翘,却又蹙起了眉头,拿下墨淮之后,便得整顿士兵,到扎那去了。 云裳心中算计着,将洛轻言报喜的信收了起来。 云裳早早地便睡了,半夜三更,却听见院中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云裳蹙了蹙眉,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却感觉身旁的床似是有人坐了下来,轻轻晃了晃。 云裳猛地一惊,脑中的弦便绷紧了,猛地睁开眼,便瞧见一个黑影坐在床边,云裳摸了摸枕下,匕首没有放好,外袍也脱下了,自是没有银针的。 云裳暗自算计着自己的胜算,便猛地扑了过去。却只听见一声闷哼,而后身子便被钳制住了,云裳一愣,尚未回过神来,便问道了一股熟悉的龙诞香,而后熟悉的声音便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虽然有几日没有见了,只是夫人也不必这般热情吧,险些将为夫撞坏了。” 云裳一下子便呆住了,眨了眨眼,伸手摸了摸抱住自己的人。 是洛轻言。 云裳心中一喜,便翘了翘嘴角,带着几分惊诧地道:“你不是应当在墨淮吗?怎么回来了?我听暗卫说,你们明日便要出发去扎那呀?” 云裳被洛轻言搂在怀中,云裳听见洛轻言低低的笑声,让他胸口亦是有些震动,“想你了,启程之后便得很长时间不能见你了,便连夜赶回来看看。” 云裳愣了愣,心中升起浓浓的暖意,口中却轻斥着:“忙了这么几天了,怎么不好生休息一下,我又不会不见。” 洛轻言却只是轻声笑了笑,便脱了鞋子,抱着云裳一同躺倒在床上,手轻轻覆上云裳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抹柔情,便吻了吻云裳的后背,轻声道:“我困了,睡吧。” 云裳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点了点头道:“好,睡觉。” 洛轻言赶路赶得急,自是十分累了,躺下没有多久,便睡着了。云裳靠在洛轻言怀中,也很快便睡了过去。 待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身后却已经没有了洛轻言的身影。云裳有些愣神,尚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撑着床眼中带着几分空洞地望着远处。 琴依走进来便瞧见这么一幅景象,连忙道:“王爷一早便走了,走的时候吩咐奴婢好生照顾王妃。” 云裳闻言,便猛地抬起眼来望向琴依,原来不是梦。 琴依盯着云裳看了许久,云裳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起吧。” 琴依扶着云裳起了身,刚穿好衣裳,浅酌便走了进来,等不及云裳开口询问,便连忙道:“王妃,不好了,陛下已经知晓了赵老夫人之事,且也听说了王妃之前去过康阳,如今抛下了政事,亲自往淮阴来了。”< 第573章 态度 “淮阴?”云裳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我们当初从苍南离开之后,为了迷惑仓觉青肃,便假意是往甘滢去的。可是为何,夏寰宇竟然不是往甘滢,而是直接杀到了淮阴?” 琴依一愣,抬起眼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询问。 云裳眉头紧蹙着,便挥了挥手让浅酌退了下去。 “王妃是觉着,我们身边还有细作?”琴依见屋中只剩下她与云裳两人,这才连忙开口问道。 云裳一时没有应答,沉吟了许久,才道:“兴许不是我身边,是王爷身边也未必。”顿了顿,才又道,“也对,柳吟风说,七王爷手中的兵符是假的,真正的兵符在王爷手中,王爷既然调遣了军队,便定然用到了兵符,夏寰宇想要知晓我们的行踪也并非难事。” 琴依轻轻颔首,轻舒了口气道:“幸好,奴婢还以为,我们周围还有细作呢。” “那赵老夫人之事,王妃意欲何为?”琴依轻声询问着。 云裳的手指轻轻叩着椅子扶手,微微眯了眯眼,“我们到淮阴也有这么一段时日了,安宁村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 琴依闻言,摇了摇头:“倒是没有。” 云裳轻轻颔首,沉吟了良久,才道:“从锦城到淮阴,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十来日的行程,从淮阴到安宁村,不过两日而已,且如今王爷不在,赵老夫人亦是不知夏寰宇正赶来的消息,琴依你下去安排一下,我要去安宁村。” 琴依连忙应了,便退了下去。 云裳到安宁村已经是两日后的傍晚,马车径直在赵老夫人住的院子中停了下来,云裳看了一眼浅酌,浅酌便连忙上前敲了敲门。 门被打了开来,打开门的丫鬟瞧见浅酌有些吃惊,却很快地掩饰住了,抬起眼望向云裳,才连忙道:“王妃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便快步走进了院子,赵老夫人不在院子中,正坐在正厅在用晚膳,赵英杰也在。 两人听见外面的动静,便抬起头来朝着院子望了过来,瞧见云裳都有些吃惊。倒是赵英杰先回过了神来,连忙站起身来道:“给王妃请安。” 云裳也顾不得他,快步走到赵老夫人面前,礼也未行,便连声道:“夫人,七王爷派人告了密,陛下知晓了你尚且还活着的消息,且也知晓我此前去过康阳城,便推断出来我定然是去找了你,几日前已经从锦城出发,赶往淮阴了。” 赵老夫人似是愣了愣,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飞快地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道:“哦?他不是一国之君吗?怎么能够轻易离开皇宫?” 云裳面上露出一抹苦笑,轻声道:“或许赵老夫人不知,华皇后刚刚没了那段时日,陛下全然荒废了政务,调动了所有能够调动之力,派人在华皇后坠崖的附近,整整找了一年多。陛下对华皇后的执念,如今夫人没了记忆,只怕是不会明白的。陛下只怕用不了几日便能够到淮阴,夫人您……” “淮阴吗?”赵老夫人神情带着几分怔愣,沉默了良久,才道:“不急,你赶了这么久的路,应当没有用膳吧,英杰,去给王妃添一副碗筷。” 云裳愣了愣,这两日在路上的时候,云裳便一直在想,华皇后听闻了此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想过好几种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竟还能够这般轻描淡写地让云裳先用了膳再说。 只是…… 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看着面色并无太大变化的赵老夫人,心中竟隐隐生出几分喜色来。 赵英杰给云裳添置了碗筷,云裳倒也不客气,这两日她确实惦记着此事,急着赶路,都不曾找个地方好生吃一顿饭。 桌子上一片寂静无声,云裳安静地用了膳,才抬起眼来望向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神色淡淡地吩咐着一旁侍候的丫鬟沏茶,转过眼瞧见云裳隆起的腹部,又让丫鬟再泡一壶花果茶来。 云裳见她尚且这般淡定,便渐渐安下了心来,挨着赵老夫人坐了。 丫鬟沏了茶,云裳亲自为赵老夫人斟了茶,又给自个儿倒了一杯茶,才静静地抬起眼来望向赵老夫人,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不知夫人有何打算?” “打算?”赵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才转过眼来望向云裳,想了想,才轻声应道:“你与我说说,夏国的皇帝夏寰宇这个人吧,说一说,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云裳闻言,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却又急忙稳住了心神,按捺下心中激动的心情,才苦笑了一声道:“其实说起来,我到夏国一年时间了,对夏寰宇此人,却实在是算不上有多了解的。夫人突然让我说一说夏寰宇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倒是一时不知道应当如何来形容了。” “哦?”赵老夫人挑了挑眉,转过眼望向云裳,“是吗?竟然这般神秘?” 云裳笑了起来:“说起来,倒也并不算神秘。我这般与夫人说吧,夏寰宇此人,作为一个帝王,他应当算是极好的,夏国朝中虽然亦是十分复杂,但是夏寰宇懂得权衡,且在他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生活越来越好。” “可是作为一个丈夫,夏国后宫之中,华皇后尚且在的时候,唯华皇后一人独宠。华皇后离世之后,嫔妃不少,宫中的嫔妃,从皇后到云贵妃到沈淑妃到湘妃到下面许许多多人,得宠过的人不少,可是我从未见夏寰宇真正爱过谁。感觉夏寰宇对谁都可以浓情蜜意,可事实上,对谁都凉薄得很。”云裳蹙了蹙眉头。 “作为父亲……皇族子嗣之中,公主多,皇子少,可是我甚少见到那些个公主,能够得到夏寰宇的喜爱几乎没有。皇子,皇子涉及到储君之位,夏寰宇的态度却着实让人捉摸不透,我一度以为他偏宠七王爷,因着太子被七王爷算计而死,夏寰宇却从未追究过此事,且他纵容七王爷对轻言各种算计。可是最近我却觉得,七王爷也不过只是夏寰宇手中的一颗棋子……” 赵老夫人闻言,轻轻蹙了蹙眉,“听你这般说来,倒是有些意思呢……”< 第574章 质问 有些……意思?云裳瞪大了眼,实在是不觉着,她方才描述的夏寰宇,有什么意思。还是说,赵老夫人虽然失了记忆,但是在潜意识中,对夏寰宇尚且还存在着一些感情的? 云裳干笑了两声,才轻声道:“只是,夏寰宇此人,对触犯了他的人,素来不会手下留情,哪怕是自己的血亲。” 赵老夫人轻轻颔首,沉默了良久,才十分平静地道:“你什么时候回淮阴?” 云裳抬起头看了赵老夫人一眼,却见她面色平静,一双眸子却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些什么。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轻声回答道:“明日便走。”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便抬起眼来对着立在一旁的丫鬟吩咐着:“去将我的东西收拾收拾吧,我放在梳妆台上小匣子里面的东西装上,衣裳装一些,其它的便不用拿了。” 云裳听她这么吩咐,便忍不住呆了一呆:“夫人……” 赵老夫人瞥了云裳一眼,才勾了勾嘴角笑着道:“此前你从康阳到这儿,你三番四次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话,不就是想要我跟你一同回到夏寰宇的身边吗?如今我难道不是遂了你的心愿?为何瞧着你却像是很惊讶的模样。” 云裳面上带着几分涩然,她自然是惊讶的。如赵老夫人所言,她此前做了那么多的铺垫,便是想要知晓,洛轻言在夏国的日子过的并不算好,四面楚歌,就是想要唤起她对自己这个二十多年都不曾知晓的儿子的一份怜悯。且她本是可以命人拦住七王爷的人的,那样一来,夏寰宇知晓此事的时间便能够往后推上不少,可是她没有,亦是想要逼她一逼。 只是,云裳从来不曾料到,赵老夫人答应的竟然这般爽快。 “你也不必这般惊讶,我这段时日也想了许多。一则,我失去了一段记忆,我总是觉着,那段记忆与我而言至关重要,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你兴许不会明白这样的感觉,其实我是希望能够找回那段记忆的。再则,我此前不知晓靖王爷是我儿子,却也知晓他的艰辛,既然是我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且我如今知晓了他的身世,我自是应当对他负责。如今我除了这条老命,除了英杰之外,也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皇后,听着倒是有些挑战的模样,既然上不了战场,在另一个不见血的战场练练手也不错。”赵夫人眼角带着几分笑意。 云裳呆呆地望着赵老夫人,心中想着,洛轻言某些性子,倒似乎同赵老夫人一个样呢。 赵老夫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跟着云裳一同去淮阴,云裳心中的石头便也放了下来。只是却仍旧有些担忧:“可是,赵将军他……” “他与我们一同。”赵老夫人不假思索的道:“我失了记忆,并且在失去记忆这段时间成过亲,有过孩子,这是无法抵赖的事实。与其到时候被人拿捏着当把柄,倒不如一开始便坦诚相待,我有足够的把握保护好英杰,你不必担忧。且他夏寰宇如今不也宫中嫔妃众多,儿女成群吗?我尚且没有怪他,他又有何借口来责怪我?” 云裳哑然,这赵老夫人,倒实在是有些太过胆大妄为了。不过这性子,她却是喜欢的。 事情便这般定了下来,云裳在安宁村只呆了一夜,第二日上午便同赵老夫人还有赵英杰一同启程去淮阴。 到了淮阴,云裳一进院子,便收到了消息,夏寰宇已经快要到淮阴了,柳吟风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带着人去接应去了。 云裳想了想,才吩咐着侍从在离她住的院子不远的地方重新寻了个院子,将赵老夫人母子安置了下来。 第二日中午时分,夏寰宇便到了淮阴。云裳听着暗卫来报,说夏寰宇到了淮阴之后,便吩咐了柳吟风带着他径直往院子这边赶了过来。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眉头轻蹙着端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不一会儿,门便被敲响了。云裳连忙抬起眼来,便瞧见门口的暗卫朝着自己眨了眨眼,是夏寰宇来了。 门刚打开了一半,夏寰宇便猛地推开了门快步走到了云裳面前,蹙着眉头道:“她呢?” 云裳眼中似是闪过一抹诧异,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臣妇拜见陛下。” 夏寰宇额上青筋暴起,猛地上前抓住云裳的胳膊:“她呢?” 夏寰宇的力气不小,云裳忍不住蹙了蹙眉,才轻声道:“陛下容禀。” 夏寰宇皱起眉头,抬起眼望向云裳,见云裳面上带着几分苍白,低下眼看了看云裳隆起的小腹,才缓缓将抓住云裳胳膊的手放了开来。 云裳这才暗自吁了口气,夏寰宇似是已经稍稍平复了一些情绪,目光淡淡地望着云裳:“说吧。”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臣妇斗胆,想要问陛下几个问题。” 夏寰宇眼中已经有些不耐烦,只冷冷地盯着云裳,“你想要说什么?” 云裳不为所动,声音缓慢而平静:“陛下可知晓,华皇后失去了记忆?” 夏寰宇愣了愣,面色有些苍白,显然是不曾听说过此事的。只怕是听闻华皇后尚在人世,便失了理智,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云裳便又接着道:“华皇后在那次坠崖后,失去了记忆,被宁国的一位将军所救,华皇后不记得此前之事,便与那位将军成了亲,且有了孩子。陛下,即便是这样,即便是华皇后根本就不记得陛下是谁了,陛下仍旧要见她吗?” 夏寰宇的手微微颤了颤,目光定定地看着云裳,眉头紧蹙,脸色有些发白,半晌也没有回答。 云裳也不急着等夏寰宇的答案,便又接着问道:“且陛下,华皇后失忆成亲生子,陛下的后宫之中,也又有了一位皇后,有了无数妃嫔,皇子皇女亦是不少。陛下若是执意要见,又是想要置她于何处呢?置如今宫中的那位皇后娘娘于何处呢?这些,陛下可知晓,可曾想过?”< 第575章 一帘之隔 夏寰宇良久没有说话,一直定定地站在原地,眉头轻蹙。云裳的目光落在他青筋暴起的手上,知晓他心中定然汹涌澎湃的。云裳亦是不再开口,低下头望着自己裙摆上绣着的翠竹。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起来,云裳眉眼一动,院子里该在的人都在,且云裳并未与其他人有过交集,这个时候来敲门的,莫非…… 夏寰宇的目光已经冷冷地扫了过来,未等云裳开口,夏寰宇便已经递了个眼色给守在门口的侍卫,而后便目光灼灼地望着门口,那侍卫连忙将门打了开来,云裳抬起眼,便瞧见赵英杰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赵英杰面上有些着急,进门便慌慌忙忙地开口道:“王妃……” 话刚出口,便察觉到了屋中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便猛地打住了,目光快速在院子中扫了一圈,才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无措。 云裳挑了挑眉,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向夏寰宇,发现夏寰宇亦是在打量着赵英杰。云裳沉吟了片刻,才抬起眼来对着赵英杰道:“赵将军,既然来了,先拜见一下陛下吧。” 赵英杰听云裳这般说,便有些愣住了,抬起眼窥了夏寰宇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却也依着云裳的话快步走到了夏寰宇面前,半跪下来,行了个礼:“宁国赵英杰,拜见陛下。” 云裳这才对着夏寰宇道:“陛下,这位是宁国康阳城的守将,赵英杰。” 夏寰宇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只一直静静地望着赵英杰,半晌没有说话。 云裳见赵英杰神色中似乎有些焦急,便转向赵英杰问道:“赵将军这般急匆匆地来,可是有什么事?” 赵英杰又悄悄扫了夏寰宇一眼,才连忙道:“王妃,我娘似乎有些水土不服,说头疼得厉害,让我来找王妃过去瞧瞧。” 云裳心中有些讶然,昨日并未见赵老夫人有丝毫不适,且赵老夫人分明知晓夏寰宇这两日便会到淮阴,按照常理,即便是真有不适也多会选择去城中找大夫,而不是来寻她。她这般做,分明便是……想要先将赵英杰暴露在夏寰宇面前,以试探夏寰宇。 赵老夫人,哪怕是之前在夏国的记忆,却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实在是不简单呐。 夏寰宇在听到云裳介绍赵英杰身份的时候,便知晓了赵英杰的身份,心情有些复杂,如今却又突然听到他说华皇后身子不适,眼中闪过一抹关切,却又极快地隐没了下去。 “既然如此,睿王妃,你便赶紧去瞧瞧吧。”夏寰宇神色淡淡地道,眼中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裳连忙应了下来,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便转过头对着赵英杰道:“走吧。” 赵英杰连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在云裳的身后快步出了门。夏寰宇目光一直紧跟着赵英杰的身影,稍作沉吟,便也抬脚跟了上去。 云裳察觉到了夏寰宇亦是跟了上来,脚步微微一顿,便又若无其事地往赵老夫人母子住的院子走去。 赵老夫人不在院中,云裳便快步进了内室,内室之中有一股子淡淡地的檀香味,赵老夫人躺在软榻上,手中正翻看着一本书,面色沉静。瞧着面色,却不像是头疼得厉害的模样。 云裳走到软榻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浅浅笑着道:“听赵将军讲,夫人觉着有些不舒服,让裳儿给夫人把个脉吧。” 赵老夫人抬起眼望向云裳,目光却越过云裳往门口望去。 云裳转过头,内室门口挂着一个绣着牡丹花的布帘,布帘之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双脚,鞋子上用金线描了边。 云裳心中顿时了然了过来,而后便听见赵老夫人淡淡地声音传来:“把脉吧。” 云裳转过头应了一声,将手覆在了赵老夫人的手腕上,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尺脉沉取有力,并无什么不妥。 半晌,云裳才收回了手,抬起眼看了一眼赵老夫人,却见赵老夫人也在静静地望着她。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夏国气候较为湿润,夫人在宁国待惯了,确有些水土不服。裳儿先给夫人开一副方子,夫人先用着,这一副方子暂且不加止疼的药材,若是服用之后还觉着头疼的话,再加一些元胡便可。” 赵老夫人轻轻颔首,应了一声:“好。” 云裳轻轻看了赵老夫人一眼,没有应声,倒是赵老夫人先开了口:“怎么不见靖王爷?” 云裳缓缓勾了勾嘴角,笑着应道:“王爷先几日刚打下了墨淮,带兵往扎那去了,想要和华国公一同前后夹击,将夜郎国的军队给拿下。”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轻声勾了勾嘴角:“不愧是战神靖王爷,这么短的时日,便将墨淮打下来了,且杀得仓觉青肃措手不及的。” 云裳听她提起洛轻言,眼中便也染上了一抹笑意,点了点头道:“是啊。不过这一去至少也得个把月的,希望一切顺利。” “会的。”赵老夫人笑了笑,便站起了身来,面上带着温和笑意:“这屋中有些闷,随我去院子中坐一会儿吧。” 云裳闻言,忍不住一愣,目光落在那布帘之下露出的鞋子上。 如果说方才赵老夫人是为了试探夏寰宇,那么现在,她又是想要做什么?云裳这般想着,心中却忍不住升起一股雀跃来。 赵老夫人虽然失了记忆,只是云裳却不得不承认,她如今也仍旧心思缜密,是个敢想敢为的人,而夏寰宇,这么多年身在高位,经历了许多事情,早已经收敛了以往的锋芒,变得沉着冷漠,心中却对华皇后一直不能忘情。不知道,他们两人,二十多年之后再次相见,且在赵老夫人失去了往昔记忆之后的再次相见,会是什么样子呢? 云裳尚在心中猜想着,赵老夫人已经披了一件外袍,走到铜镜前站了片刻,才抬起手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白玉簪子,走到了门口,伸出手缓缓掀起了帘子……< 第576章 情至深处 帘子一被掀了起来,门外站着的人的模样便清晰的映入了赵老夫人的目光之中,赵老夫人似是呆了呆,目光落在夏寰宇面上几乎贯穿了整张脸的拿到疤痕之上,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云裳瞧见,夏寰宇的眼中满是怔愣,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老夫人的面容。云裳虽然一直叫她赵老夫人,却也只是因为此前赵英杰是华镜的丈夫,云裳身为华镜的妹妹,自是应当这般尊称的。 不过赵老夫人虽然已经四十多岁,容貌却并未落下太多岁月的痕迹,只是眼角微微有些皱纹。虽比不得宁浅,甚至比不上平日里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后,看起来却也仍旧比同龄的夫人年轻许多。 夏寰宇目光中快速闪过的东西再多,云裳有些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一个消失了二十多年,一个他以为自己死了二十多年,一个让他心心念念牵肠挂肚了二十多年的人,如今站在他的面前,不知道他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 赵老夫人却已经回过了神来,蹙着眉头望向夏寰宇,“你是何人?” 云裳忍不住想笑了,她心中分明十分清楚夏寰宇的身份,却仍旧这般问了出来,这简直无异于拿着一把刀狠狠地刺在了夏寰宇的身上。果真,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戏子。 果不其然,云裳瞧见夏寰宇的目光之中闪过浓浓的怅然,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受伤。 云裳连忙道:“夫人,这是夏国陛下。” 赵老夫人愣了愣,似是才回过神来一般,连忙又退后了两步,才稳住了脚步,连忙盈盈拜了一拜,轻声道:“拜见陛下。” 夏寰宇良久没有应声,只定定地盯着赵老夫人瞧,眼中风云变幻,瞧得云裳渐渐忍不住有些心惊了起来。 半晌,夏寰宇才缓缓走近了屋中,目光在屋子中打量了片刻,才又落到了赵老夫人的身上,仍旧忍不住有些愣神,“你便住在这儿?” 赵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才轻声应道:“是。” 云裳不想夏寰宇对赵老夫人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眼中一动,垂下眼,静静立在一旁。 夏寰宇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云裳却瞧见,他笼在袖中的手,一直在轻轻地颤抖着。夏寰宇沉默了一下,便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盯着赵老夫人又看了会儿,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他们可告诉你了?”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的,只是云裳却听明白了,赵老夫人亦是听明白了。赵老夫人沉默了一下,才低声应道:“是。” 夏寰宇又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你不必这般恭恭敬敬地跟我应话,我瞧着难受。”说话间,并未用寡人自称,而是用的我。 云裳和赵老夫人都突然间愣了一愣,还未回过神来,便瞧见夏寰宇突然站起身来,快步出了屋子,那身影,竟有些踉跄,似是迫不及待地逃离一般。 赵老夫人面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地神情,亦是沉默了下来。 云裳看了看她脸上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才轻声开了口:“夫人。” 赵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望向云裳,轻声道:“他面上那道疤……” 云裳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起此事,却也快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听闻是华皇后坠崖的那一次留下的。” “哦。”赵老夫人点了点头,才轻轻挥了挥手道:“你还是去瞧瞧吧,我没什么事。”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快步出了屋子。 云裳没想到,夏寰宇没有走远,只是站在院子外,静静地望着远处。待云裳走近了,才发现,他的目光之中带着云裳从未曾见过的迷茫和受伤。 云裳心中一惊,见惯了比洛轻言还自持冷静的夏寰宇,却从未见过夏寰宇这般模样。兴许,夏寰宇对华皇后,真正是有爱的。 云裳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夏寰宇才渐渐冷静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对云裳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不是还要给她开方子的吗?走吧,你将方子开了,我让侍卫去抓药。” 云裳连忙应了声,跟在夏寰宇身后慢慢往她住的院子走去。 走了一大半路程,云裳却突然听见夏寰宇开了口:“你是什么时候知晓她的身份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如实回答道:“是在宁国的时候,陛下可还记得,在宁国的宫宴之上,曾经展示过华皇后娘娘的画像?” 夏寰宇沉默地点了点头。 云裳才接着道:“赵将军曾经是我皇姐的驸马,我在皇姐的府上曾经见过赵夫人。当看到那幅画中的华皇后娘娘之时,便总觉着里面的人有些眼熟,只是一直都没能想起来。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睿王可曾知晓?”夏寰宇又轻声道。 云裳笑了笑:“我那时也不敢确定,那个时候王爷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世,亦是对夫人的身份有了一些怀疑,后来王爷曾经派人专程去调查过,还亲自去了一次康阳……” 夏寰宇沉默了良久,才冷笑了一声:“原来你们都知道,只是瞒着我。” 云裳没有辩解,只静静地跟在夏寰宇身后。 半晌之后,夏寰宇却又接着问道:“这些年,她过得可好?” 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便轻声道:“赵老将军对夫人倒是极好的,可惜赵老将军去得太早。夫人一手将赵将军带大,自是十分艰辛的。后来夫人同赵将军一起,屡立战功,在朝中地位也日渐稳固。我父皇便将皇姐下嫁给赵将军,可是我那皇姐是个娇气惯了的人,对夫人算不得好。不过夫人性子也并非软弱之辈,倒也没有吃多少亏。康阳之战之前,赵将军失踪,夫人亲赴战场,将赵将军找到之后,便一直随着赵将军一同驻扎在边关。” 云裳将赵老夫人在宁国的,她知晓的事情都一一说了一遍,才轻声道:“夫人这些年过得不算太轻松……” 夏寰宇脚步一顿,身子竟带着几分轻颤。 云裳走在他身后,也瞧不见他面色如何。只得静静地立在他身后,没有开口。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夏寰宇低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无尽的自责。 云裳愣了愣,心中亦是忍不住染上了一些怅然,沉吟了片刻,终是开口道:“我与王爷那时决定隐瞒夫人之事,便是因为夫人失了记忆,且如今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不便打扰。加之我们亦是知晓陛下在华皇后不在的这些年里,立了新的皇后,后宫嫔妃众多,子嗣也不少。我们便实在是不知,这些话是不是当讲。想着,会不会不知情,对彼此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夏寰宇沉默了下来,一直到回到院子,云裳也没有听见夏寰宇的应答。 云裳知晓夏寰宇今日接收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只怕心情亦是有些复杂,便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回到了屋中,写了一张方子,而后才吩咐了琴依亲自去抓了药,送到赵老夫人院子中。 云裳写完了方子再次回到院子中的时候,夏寰宇却已经不见了踪影。云裳一惊,欲吩咐人去找,却想起夏寰宇既然出了宫,身旁定然是带了不少暗卫的,也不必担心。便稍稍安定了下来,吩咐着琴依准备吃的东西。 只是夏寰宇直到傍晚都未曾回来,云裳这才有些慌乱了起来。连忙站起身来带着琴依和浅酌一同出了门,急急忙忙地往赵老夫人住的院子赶去。 淮阴不大,云裳便没有坐马车,待转过了赵老夫人院子旁的拐角的时候,却猛地又退了回来。 琴依和浅酌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询问,云裳看了她们一眼,才又探出了头去。 夏寰宇便站在赵老夫人院子的围墙旁,似乎在那儿已经站了有些时候了,站了一会儿,便开始踱步,来来回回地走,只是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望向那低矮的围墙。 云裳瞧着夏寰宇满怀心事的身影,紧蹙的眉头,心中竟有些动容。 云裳躲在墙角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与琴依和浅酌使了个颜色,又转过身回到了院子中。她突然觉着,带赵老夫人来,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夏寰宇第二日早上才又进了院子,沉默地用了早膳,沉默的在院子中的软榻上一坐便是一个上午,而后又是一个下午。 到了傍晚时分,夏寰宇才抬起眼来望向一直偶尔望向夏寰宇的云裳,面色神情又恢复到了云裳熟悉的夏寰宇,那个冷静自持的夏国皇帝。 沉默了一会儿,夏寰宇才开了口,声音缓慢,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寡人明日一早启程回锦城。” 云裳一愣,却又听得他似乎自言自语地道:“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月,朝中政事只怕早已经堆积成山了。” 云裳呆呆地望着夏寰宇,他竟然不欲将华皇后接回宫? 正在云裳暗自揣测的时候,夏寰宇才又开了口:“如今宫中有些乱,你告诉她,让她等我一段时间,不会太久,待我将宫中好生清理一番,便接她回去。” 云裳猛地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夏寰宇。 他的意思是…… 只是夏寰宇却没有过多的解释,转身便出了院子,云裳连忙吩咐暗卫悄悄远远地跟着。 第二日一早,暗卫才回来禀报着:“昨日陛下去那边院子门口站了整整一夜,今儿个一大早便出了城,似是回锦城了。” 云裳闻言,便站起身来,径直去了赵老夫人的院子中。 赵老夫人正搬了躺椅,在院子中乘凉喝茶,笑眯眯地看着在院子中练武的赵英杰。瞧见云裳进了院子,才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 云裳走到赵老夫人旁边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终是开了口:“陛下,回锦城了。” 赵老夫人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的模样,只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 赵英杰已经打完了一套拳法,额上脸上满是细细密密地汗珠,赵老夫人笑着递了帕子给赵英杰,对赵英杰道:“先去洗个澡吧,这满头大汗的。” 赵英杰应了一声便快步回到了侧边的一间屋子中。 云裳看了眼神色淡然的赵老夫人,才又道:“前两日陛下在夫人的院子围墙下站了整整两日,昨日与我说,他要回锦城了,让裳儿转告夫人,说如今宫中有些乱,他先行回宫将宫中清理清理,让夫人等他,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他便会亲自来接夫人回去。” 赵老夫人眉眼一动,这才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点了点头道:“好,我知晓了。” 见云裳的目光之中带着诧异之色,赵老夫人才缓缓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我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便定然会想法子做到的。我虽然失了记忆,靖王爷却是我的骨肉。且你不是说,我还有父母亲人在锦城不是?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回去瞧瞧。” 云裳便又沉默了下来。 半晌,云裳终是抬起头轻声询问着赵老夫人:“夫人见到了陛下,可觉着有几分熟悉?” 赵老夫人想了想,终究是摇了摇头。 云裳忍不住有些泄气,她看得出,夏寰宇对她的深情,可偏偏,华皇后忘却了一切。 云裳低下头想着,果真,在爱情之中,只有念念不忘的那一个人,最容易受伤。她突然之间,便有些同情夏寰宇了。 云裳沉默了好一会儿,想起赵老夫人方才提起了父母,才又忆起一件事情,便转过头对着赵老夫人道:“夫人的父亲,便是华国公,如今正在甘滢,待同王爷一同围剿了夜郎军之后回来,夫人便能够瞧见了。” 赵老夫人闻言,微微一愣,笑了笑。云裳瞧见她扶着茶杯的手,微不可见地缩了缩。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又缓慢而清晰地道:“夫人活着的消息一经传出,只怕会引发大风波,这夏国只怕又要变天了。只是夫人如今已经卷了进来,想要撤退,却也迟了。”< 第577章 中毒 云裳并非危言耸听,夏寰宇既然已经来了淮阴,华皇后一事,只怕无法隐瞒太久的时间了,到时候,定然会引发大风波。无论是皇后,还是七王爷,兴许还有许多人,都不会想让华皇后回宫。 他们必定会在最短的时日之内,想方设法地将华皇后除掉,以绝后患。 云裳轻叹了口气,靠回软塌,面上带着几分疲惫:“将夏国境内,所有能够调用的暗卫,全部调到淮阴来,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华皇后。” 浅酌低低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王妃,要不,咱们将华皇后找个地方藏起来?” “藏?”云裳浅笑了一声,眉眼之间仍旧带着几分愁绪:“能够藏到哪儿去。” 顿了顿才又问道:“此前不是让宫中的那些人想方设法地将苏如姬除掉吗?如何了?” 浅酌连忙道:“苏皇后是苏氏的一颗重要棋子,亦是有不少人护着的,王菀之她们倒是能够近身,却没有法子除掉她……” 云裳沉默了良久,才道:“时间不等人啊。华皇后必须除掉,只是这件事情,由夏寰宇来做却有些不妥,夏寰宇尚且需要倚仗苏氏,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想了想,才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有没有能够迷惑人神志的药物……” 琴依立在一旁,听云裳这般说,才轻声道:“药倒是不曾听说过,不过奴婢倒是听闻,在夏国最西南处,苗疆人中养蛊,可以操纵人的神志。” 云裳笑了笑,她亦只是随口一念,手轻轻扶着软塌边缘,微微眯了眯眼。 “苏如海,如今在何处?”云裳转过身望向浅酌。 浅酌想了想才道:“苏将军将七王爷囚禁了之后,便率军进攻墨淮去了,如今应当与王爷会合,在王爷的军中了。” 云裳眉眼微微一动,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杀意。 云裳在软榻上躺了一个下午,盼了一个下午,才把传递书信的那鹰给盼来了。昨日云裳与洛轻言说了夏寰宇来淮阴一事,云裳取下鹰爪之下的竹筒,将竹筒中的书信取了出来。 上面只简简单单地写了一句话:“暗卫调遣的信物你拿去,一切当心。” 云裳瞧见信中内容,便又拿出那竹筒,倒扣在桌子上,便瞧见一个小小的玉佩落了下来,上面只写了一个字:裳。 云裳的裳。 云裳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涌起一股小小的甜蜜感来。 琴依已经拿了笔墨纸砚过来,云裳接了过来,拿着蘸了墨的笔在之上停了许久,才落了笔:苏如海叛国。 五个字,云裳一字一顿地,写得极慢。写完又看了许久,才放下笔,快速地将已经干了墨迹的纸卷了起来,放进了竹筒之中。 云裳知晓定会有许多人想要除掉华皇后,却不想,竟然来得那般快。 夏寰宇刚走不过三日的夜里,云裳睡得迷迷糊糊的,便听见暗卫来报,赵老夫人出事了。云裳猛地一惊,披了外袍便匆匆忙忙往赵老夫人住的院子中赶去。 与云裳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并非是刺客,而是中毒。 毒是致命的毒药,断肠草,只是赵老夫人中毒却不深,虽然瞧着面色灰白,却没有什么大碍。云裳用碳灰给赵老夫人催吐,而后再命人用绿豆、金银花、甘草煎了药给赵老夫人服了,赵老夫人面色才稍稍回复了一些红润。 云裳蹙着眉头在屋中打量了一圈,院中侍候的人都是暗卫,每日赵老夫人入口的东西皆是经过许多暗卫检查过的,为何竟还出了问题。 云裳将赵老夫人安置好了,赵英杰在一旁侍候着,云裳便出了屋子,将院中服侍的人都让人带了进来。 “今儿个夫人都用了些什么?都端上来给我瞧瞧吧。”云裳淡淡地吩咐着。为了防止有人下毒,除了层层检查之外,云裳还命人将赵老夫人吃过喝过的东西,全都多做一份,等到第二日赵老夫人并无大碍,便再丢掉。 不一会儿,东西便都端了上来。云裳拔下发尖的银簪,一一试了试,银簪并未发黑。断肠草毒性烈,稍稍一点点银簪便会发黑,既然银簪并未发黑,那么断肠草的毒便定然不会在这些饭菜之中了。 赵老夫人喝的茶叶,时常用到的东西,云裳都一一检查了一遍,却仍旧无任何发现,仿佛那毒药是凭空而来的一般,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云裳复又回到了内室,想要问赵老夫人一些问题。赵老夫人今夜只怕折腾的够呛,云裳回到屋中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赵英杰静静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腰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坐着。 云裳正欲退出去,赵英杰却突然转过了头来,眼中竟带着几分害怕,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王妃,让我带娘亲走吧,不去锦城了,不去了。” 云裳心中猛地一震,眼中带着几分后悔,她怎么忘了,赵老夫人只是曾经是华皇后,她失忆之后,对那些个阴谋手段自是早已经忘却,如今不过是一个寻常妇人罢了。 云裳沉默了良久,想起洛轻言,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才稳住了心神,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对不起。” 赵英杰低下头,面色有些颓然,张了张嘴,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我只有一个娘亲啊……” 云裳愣了愣,心中有些不忍,便转开了眼,望向窗边,不去看赵英杰。 窗台上,摆放着一株茉莉花,正是茉莉花开的季节,茉莉花开得很好,散发着一阵阵的清香。 云裳轻叹了口气,便又转身出了屋子。暗卫还在搜查院子,查找线索,云裳有些心烦意乱,便走到院子中,站着抬头望向夜空,不是月圆之夜,夜空之中只悬挂着半边月亮,周围散落着许多的星星。 她素来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常常会不择手段。皇后,夏寰宇时常将别人当作棋子,可她宁云裳又何尝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被她拿来当作棋子,在宁国的时候,她曾经利用过自己的母妃,是她亲自设计,让母妃在她及笄的夜里,弹一曲曲子给她作为及笄的礼物。便是因为她知晓,父皇定然能够听出母妃的琴声。她利用母妃对她的不忍不舍,设计母妃复宠,便是为了手中能够有更多的筹码,报前世之仇。 如今,为了达成目的,让洛轻言能够顺利地登上帝位,为了铲除七王爷和苏氏,她又千方百计地将失了忆的华皇后拐入了局中,便是想要借着夏寰宇对华皇后的爱,让洛轻言的登基之路,走得更顺畅一些。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苦涩,这世上,最为冷漠凉薄的人,兴许,是她。 云裳站在院子中,面色有些苍白。 琴依却端着一个茶杯,匆匆赶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着云裳道:“王妃,这茶杯的杯壁之上,有毒。” 茶杯?杯壁之上?云裳愣了愣,连忙将茶杯拿了过来。 “这是在哪儿发现的?”云裳轻声问道。 “厨房。” 云裳快步带着琴依一同进了厨房,相关的下人已经在厨房之中候着了,云裳扫了一眼,便轻声道:“这茶杯是夫人用过的?” “是。”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轻声应道:“这是夫人用过的茶杯,夫人睡觉之前尚且喝了一杯茶,夫人睡了之后,奴婢便将茶杯收了起来,将杯中的茶水倒了,杯子放在了一旁,尚没来得及清洗。” 云裳蹙了蹙眉,水没有毒,茶叶没有毒,茶杯杯壁之上却发现了毒。这毒,莫非是放在杯壁之上的? “夫人可是固定用这个茶杯的?”云裳轻声询问着。 丫鬟摇了摇头,“这一套茶杯一共八个,摆放在一起的,模样花色都是一样的,夫人并无固定用哪个的习惯。” 云裳闻言,便连忙让人将其余七个茶杯取了下来,一一倒了水来试了毒,却一切如常,银簪不曾变黑。 云裳蹙了蹙眉,这般一来,便只有可能,这杯中之毒,是在跑了茶之后才被下下来的。 可是院中之人都是她信任的,根本没有下毒的动机啊。 云裳拿起那个有毒的茶杯来,对着有些昏暗的灯光细细查看了半晌,又用手在茶杯上抹了抹,茶杯杯壁上尚且有一些剩下的茶叶渣滓,云裳蹙了蹙眉,发现那些渣滓之外,尚且有一片被茶水泡得有些透明了的薄片。 云裳蹙了蹙眉,抬起手将那薄片递到那丫鬟眼前,轻声问道:“我记得,方才检查过的茶叶都是竹叶青,这是什么东西?” 那丫鬟愣了愣,凑近了一些查看了半晌,才有些迟疑地道:“应当是茉莉花花瓣。” 云裳眉头轻蹙着,想起那窗台上的茉莉花,目光带着几分疑惑:“夫人喜欢茉莉花?有摘茉莉花来泡茶的习惯?” 丫鬟点了点头道:“夫人偶尔会出门散步,夫人前日散步的时候瞧见有人卖茉莉花,便让我们买了一盆回来,便放在窗台上,奴婢先前倒掉茶杯中剩余的茶水的时候,便发现茶水之中有茉莉花。” 云裳抬起眼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恍然:“我想,我知晓凶手是谁了。”< 第578章 凶手 众人闻言,俱是忍不住一愣,抬起眼来望向云裳。 “凶手是谁?奴婢带人去带过来。”一旁的一个丫鬟连忙道。 云裳却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无奈之色:“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凶手,应当是赵将军。” 众人俱是一愣,眼中带着几分讶然,琴依亦是有些吃惊,连连摇了摇头道:“怎么会是赵将军呢?夫人可是赵将军的亲生母亲,且赵将军素来孝顺,方才夫人那般辛苦的时候,奴婢分明瞧见赵将军亦是十分着急,那模样,只怕是恨不得中毒的人是他了。” 云裳站得久了,如今肚子大了,便觉着有些累,让人拿了椅子来,便在厨房之中坐了下来,才神色淡淡地道:“是啊,可是,凶手只能是他。” 云裳见众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这才开始细细地解释了起来:“那毒,应当是下在那盆茉莉花之中的,杯子、水、茶叶都没有毒,院中侍候的人又是咱们自己的人,断然不可能下毒,那有毒的,只有可能是赵老夫人随手摘来泡茶的茉莉花。”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茉莉花,那下毒之人便定然是对夫人的习惯十分了解之人。若是不知道夫人有摘茉莉花泡茶的习惯,便定然不会将毒下在茉莉花中,那样机会实在是太过渺茫了一些。夫人身旁侍候的人都全都换过了,你们与夫人相处时日不多,根本还没办法了解夫人的一些喜好,唯有赵将军有嫌疑。” “且我方才一直在想,七王爷如今被囚禁了起来,夏寰宇刚离开淮阴,哪怕是苏氏的探子与夏寰宇一同来的,也至少得要十来日,才能够收到消息,定然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云裳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只是我目前尚未想明白的,是那毒怎么下的。断肠草的毒性极其强烈,哪怕是茉莉花上染上了一些汁液,也定然不会像夫人这般轻微。” 待云裳说完,琴依才轻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只是赵将军那般孝顺的一个人,为何要给夫人下毒呢?” 云裳不必细想便明白了过来:“只怕是因为赵将军不愿夫人回到陛下身边吧。” 云裳倒是能够理解赵英杰的想法,赵英杰毕竟是华皇后和那赵老将军的孩子,虽然面上表现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中却定然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此前曾经成过亲,更不想她再次回到别的男人身边去。 “那,王妃,我们现在怎么办啊?”琴依蹙了蹙眉,眼中亦是没有了主意。 云裳想了想,才站起了身来,“我去与赵将军谈一谈,顺便将那茉莉花拿出来,证实一下我心中的猜测吧。” 云裳让琴依他们在外面候着,一个人入了屋子,正欲掀开内室门口的布帘走进去,却听见屋中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云裳眉眼一动,赵老夫人不是睡着了吗? 只是,屋中响起的声音,却的的确确是赵老夫人的,还似乎提到了她:“公主聪慧,只怕用不着多久,便能够发现是你动了手脚。你这孩子,唉……有什么话不能好生与娘亲说?非的要用这样的法子?” 赵老夫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浅淡,却带着几分叹息。 赵英杰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皇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只是担心娘亲,儿子听闻,那夏寰宇这些年纳了不少嫔妃,后宫那些女子,个个蛇蝎心肠的,娘亲只怕连自保都难……” “英杰。”赵老夫人连忙出生打断了赵英杰的话。 过了好半晌,赵英杰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是儿子胡说八道了,儿子知道错了,这便去给惠国公主道歉去。” 云裳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便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退出了屋子。 赵英杰出了屋子,便瞧见云裳站在院中抬起头望着月亮,左手轻轻扶着腰。似是听见了赵英杰的脚步声,云裳才回过了头来,目光定定地望着赵英杰。 赵英杰眼眶微红,却连忙咧开嘴笑了起来,“王妃……” 云裳笑了笑,轻轻颔首道:“夫人怎么样了?” 赵英杰低下头,声音有些喑哑:“没什么大碍了,多谢王妃,王妃医术无双。” “赵将军谬赞。”云裳笑眯眯地应道,手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猛地蹙了蹙眉,面上露出几分痛楚的表情来。 赵英杰愣了愣,连忙道:“王妃怎么了?” 云裳已经缓过了神来,笑着挥了挥手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肚子里这孩子这段时日有些闹腾,怕也是个喜欢练武的人,时不时地在肚子里施展施展拳脚,这毫无防备的,倒也有些疼。” 赵英杰的目光才落在云裳隆起的肚子上,沉默了良久,才道:“几个月了?” 云裳笑了笑:“六个月了。”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以前总觉着别人生养个孩子十分的容易,到了自己这儿,才知晓,十月怀胎竟是这么艰难的过程。难怪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因为只有母亲知晓有他的艰辛,才格外的宠爱。” 赵英杰面色微动,没有说话。 云裳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肚子,笑容带着疲惫却分外的甜蜜,半晌才抬起眼望向赵英杰,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其实,我一直欠着赵将军一句抱歉。” 赵英杰面色带着几分愕然,冷冷地望着云裳。 云裳面上神情十分认真,笑着道:“抱歉,我这一次,似乎是抢了赵将军的娘亲。我知晓,战场是将军和老夫人喜爱的地方。回到康阳之后,我亦是发现了,康阳城被赵将军治理得很好,百姓对赵将军亦是多有赞誉,看得出来,赵将军是用了心的。可是,是我的到来,打破了赵将军和老夫人原本的宁静,硬生生地将赵将军和老夫人带到了这儿。” 云裳微微低着头,眼中带着几分微微的苦涩,将在康阳与赵老夫人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其实在一年多前,我与王爷便知晓了老夫人的身份,那时候便是觉着老夫人失忆了,对前尘往事一无所知,且如今和将军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便不愿打扰。王爷亲自到了康阳,却也只是过门而未入。这一次实在也是没有了法子,此事被七王爷知晓了。夏国七王爷瞧着病怏怏的模样,内里却是个心机深沉之辈,我亦是忧心老夫人的安危,加之那时王爷带兵出征了,连个能够商量的人都没有,便私自去了康阳。” 赵英杰不曾想过云裳竟会对他说这些,愣在了原地,呐呐不知如何开口。 云裳却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赵英杰:“实在是对不起。” 赵英杰有些慌乱,连忙道:“王妃言重了,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末将倒是应当谢谢王妃的。” 云裳缓缓勾了勾嘴角,浅浅地笑了起来:“将军放心,今日之事,让老夫人中了毒,是我的疏忽,明日开始,我便搬到这院子中来,定然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我既然答应过你,会好生保护好老夫人,便定然不会食言。” 赵英杰愣了愣,神色间带着几分怔愣,慌忙点了点头,连声道:“多谢王妃了。” 云裳缓缓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是为了王爷罢了。赵将军在宁国的时候便认识王爷,定然也熟悉王爷的性子,他虽然年纪轻轻地便被奉为战神,骨子里却也是个十分冷漠的人,这与他的成长经历也有很大的关系。” 云裳提到洛轻言,目光便忍不住柔和了几分:“王爷小的时候,被人所救,才活了下来,哪曾想,一场天宅,便将他拥有的本就不多的东西抢走了,而后王爷便一直流浪,吃过多少苦头自然不言而喻,可终究还是坚韧的活了下来。” “后来,遇到了我外祖父,也就是先皇,他虽然被先皇收为义子,可是在皇宫之中,哪怕是真正的皇子,亦是连个宫人都不如的也大有人在,何况自是义子。为了活下来,他还是个孩子便跟着先皇上战场,在刀口之间来回穿梭,身上亦是有数不清的伤疤,才受到了先皇的重视,只是他十来岁的时候,先皇便离世,我父皇继位。他害怕我父皇猜忌,只好留在边关……” 云裳转过眼望向赵英杰,眼中带着几分泪光,却仍旧浅浅笑着:“王爷从来不说,我却知晓,他心中的苦。我自是希望,他能够有亲人来呵护。可是陛下的呵护他要不起,陛下为一国之君,若是稍稍表现得与王爷亲昵了一些,便可能为王爷惹来杀身之祸。” “幸好,如今有了将军和老夫人。老夫人虽然失了记忆,却也是王爷的娘亲,多多少少,也能够有些念想。将军与王爷亦是异父同母的兄弟,王爷虽然也有很多异母同父的弟弟妹妹,只是皇族之中,却从来没有亲情。将军和王爷都那般热爱战场,自然可以有很多共同的话聊。王爷也甚为欣赏将军,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相信将军与王爷,定能如此,所向披靡。将军,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云裳目光灼灼地望着赵英杰。< 第579章 欢喜冤家 赵英杰愣愣地望着云裳,沉吟了良久,才慌乱地点了点头道:“是。” 云裳这才展颜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笑意,连连点头应道:“那便好,只是王爷性子实在是有些冷,可是里子确实个心软的,你与他相处多了便会发现,便望将军多多照顾王爷了。” 赵英杰心中有些乱,只怕连云裳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便又连忙点了点头。 内室之中传来东西落地摔碎的声音,两人俱是一愣,快步走进了内室,才瞧见原本放在凳子上的药碗被赵老夫人撞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听见脚步声,赵老夫人才抬起头来,淡淡地道:“不小心摔碎了,英杰,这碗中可是我要喝的药?再去给我煎一碗来吧。” 赵英杰闻言,连忙应了,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赵老夫人这才转过眼眸,望向云裳,沉吟了良久,才低声道:“你已经知晓了吧?” 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的,云裳却也明白了过来她想要问的问题,轻轻颔首,“是。” 赵老夫人笑了笑道:“我便知晓,我那呆头儿子那点儿小心思小计谋的,根本瞒不过你的眼睛,你也莫要怪他,他只是担心我罢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要与你们一同去锦城,便定然不会食言。” 云裳亦是盈盈浅笑着道:“裳儿明白,不过赵将军也正好给我提了个醒儿,若是有人想要害老夫人,法子实在是太多,我须得更加留意才行了。正好,夫人院子中尚有几间空房间,裳儿明儿个便搬过来,与夫人一同住好了。我身边的暗卫也不少,这样一来,也放心一些。” 赵老夫人只淡淡地抬了抬眼皮,没有应声。 云裳便站起身来,轻声道:“夫人今日应当累了,裳儿便不多加打扰了。”说着便站起身来,转过身意欲走向门外。 走了几步,云裳却在窗边停住了脚步:“这茉莉花开得倒是极好。” 云裳轻声赞了一声,便走到那茉莉花盆面前,挡住了赵老夫人的目光,快速地从枝头摘了两朵茉莉花下来,又取了一些花盆中的土,包在自己手中的锦帕之中,才离开了内室。 云裳出了院子,便又与在厨房中熬药的赵英杰打了声招呼,才带着琴依一同出了院子,打着灯笼慢慢往住的院子走去。 “那赵将军瞧着人倒是挺耿直的模样,却不想竟也会用这些阴谋。”琴依轻声叹道。 云裳笑了笑道:“怎么着赵将军也是指挥上万士兵的人,这不叫阴谋,这叫计谋。只可惜,这计谋用错了人,谁让你们家王妃是个铁石心肠的呢。” 琴依瞥了云裳一眼,便笑了起来:“王妃倒不是铁石心肠,只是柔情万千,只对那么一个人罢了。” 云裳挑了挑眉,转过眼瞪了琴依一眼,哼了一声道:“你怎么也学会这般油嘴滑舌的了?便只知道调侃我,看来,我应当让浅音和浅酌这两人离你远一些,我可是记着,我家琴依最是稳重的了。” 主仆二人笑闹着回到了院子中,琴依才服侍着云裳睡了。 因着晚上折腾了几乎一个晚上,云裳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辰了。云裳一醒来,便听见外面响起一声惊叫声。 云裳蹙了蹙眉,扬声唤了声:“琴依。” 琴依匆匆走了进来,眸中亦是带着几分笑意的,云裳抬眼望向琴依,才轻声问道:“外面何故这般吵闹啊?” 琴依笑了笑道:“是王公子来了,还有宁浅姑娘。”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想着,怪不得觉着那笑声实在是有些熟悉,原来竟是王尽欢。 云裳让琴依服侍她起身,琴依去箱笼中找了衣服,正在给云裳穿衣裳,宁浅便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绝美的脸上通红,眼中亦是有些怒意。 云裳倒是甚为难得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怎么了?是谁惹我们的大美人这般生气啊?” 宁浅走到椅子上闷闷地坐了下来,才抬起眼来望向云裳,哼了一声道:“主子也不跟我说那疯子也在这儿,早知道,我便定然不会来的。”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那王尽欢倒也是个人物,竟有本事将宁浅惹成这般模样。宁浅亦是很小的时候便同她一同训练,学很多的东西,亦是十分的冷静淡然,哪怕是认识她这么久了,也从不曾见过她这般生动的模样。心中想着,兴许,这也是一件好事呢。 只是瞧着宁浅这般生气的模样,云裳自然也不想去招惹,便笑着换了话茬子:“你怎么突然来了?我在苍南的时候便听王爷说,他派你到淮阴来了,我到淮阴这般久,也不曾见你来找我,我还以为,王爷派了什么任务给你呢……” 宁浅点了点头道:“任务倒确实是有的,王爷让我们潜入灵溪城中,打探城中情形,找机会和苏如海搭上头。” “苏如海囚禁七王爷之事,原来是你的手笔呀?”云裳闻言,亦是笑了起来,只是却有些担忧:“可是苏如海在锦城的时候应当入宫参加过宫宴的,你容色出众,苏如海自是认识的,便不怕惹来麻烦?” 宁浅随意地挥了挥手道:“怕什么?便是因为这样,反而不会引人怀疑,且我在宫中之时,日日都妆容十分浓,与如今素面朝天的模样也还是有些分别。他们只会疑心我与那湘妃长得极为相似,却反而不会怀疑我便是湘妃。正因为如此,我在城中遇见七王爷的时候,七王爷,还甚至想要让我成为他的部下,说能够给我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哦?”云裳挑了挑眉,“他想要如何?” 宁浅笑了起来:“我没有答应,他便也没有细说,不过我觉着,应当便是想要我借着这副容貌,再次入宫夺得圣宠罢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他的算盘倒是打得极好的。” “你又如何与那苏如海搭上边的呢?”云裳又问道。 宁浅闻言,面上却突然抽了抽,沉默了许久,才面带异色地道:“不是我与苏如海搭上边的,那苏如海……” 宁浅微微顿了顿,才道:“喜欢男色。” 云裳一愣,面上忍不住有些骇然,“你是说……”云裳有些无法说出口,便抬起手指了指外面。 宁浅撇了撇嘴,点了点头道:“是啊,就是王尽欢。”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所有的郁结总算是一扫而空:“他也是蛮拼的。” “幸好王爷传了书信让我们回来帮王妃了,我实在是受不住他了。”宁浅摇了摇头,虽然脸上满是嫌弃之色,眼中却是带着笑意的。 云裳瞧着她的神色便知王尽欢在宁浅心中只怕也已经有了一定地位了,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看来,她的推波助澜也不是没有效果的。 琴依给云裳挽好了发髻,云裳才站起身来,从屋中走了出去,院子中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极其耀眼。王尽欢便坐在院中她平日里坐的躺椅上,一脸慵懒,仰起头与站在周围的丫鬟说话,似是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院中众人皆是掩嘴而笑。 琴依轻咳了一声,院中众人这才发现云裳出来了,连忙低下头快速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去。王尽欢亦是抬起了头来,见到云裳眼中一亮,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云裳身边,围着云裳转了好几圈,不停地发出“啧啧”的声音。 云裳挑了挑眉,望向王尽欢。 王尽欢转了四五圈,才停下了步子,似有几分感概地道:“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子想象到,竟还有一天能够看到洛轻言的妻子怀孕,啧……”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王公子是觉着,我家王爷与你一样,有断袖之癖?” 王尽欢的脸色一下子便变得微妙了起来,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一般的难看,半晌,才一蹦三尺高,大声嚎了起来:“连小王妃也这般嘲笑我,我不要活了,我这是为了谁啊?要不是洛轻言给我分派了这么个任务,我犯得着这样吗?谁知道那什么劳什子苏如海的竟然……” 云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王公子也无需这般恼怒,毕竟,这事也不是普通人便能够做得来的,能够做这样的事情,证明王公子的容貌姿色也是上佳的,王公子理应高兴才是,我家浅浅可是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了。” 王尽欢眼睛一亮,目光望向云裳身旁的浅浅,连连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宁浅嘴角微微一抽,冷冷地道:“王妃说的话你也信。”说完便转身径直进了屋中。 王尽欢“嘿嘿”笑了两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猛地惊叫了一声:“哎呀,快给我熬一碗美颜汤,最近日日在外奔波劳累的,皮肤都不太好了。”说着便急急忙忙进了厨房。 云裳笑了笑,亦是转过身进了屋子,宁浅似是在发呆,见云裳回来,才回过神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在云裳开口之前转开了话茬子,“听琴依昨儿个夜里华皇后中了毒,属下想着,虽然这一次是那赵英杰所为,只是如今华皇后的消息已经传入了锦城之中,若想要保住华皇后的性命,咱们只怕也得早做安排。” 云裳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我亦是这般想的,只是我忧心的是,即便我们万般防备,别人也依旧有空子钻,你可有什么主意?” 宁浅想了想,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不妨让属下试试,用属下最擅长的方式。” < 第580章 逃狱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淮阴都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云裳隐隐觉着有些担忧,总是觉着,这更像是更大的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果不其然,十日之后,从锦城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陛下回宫之后,便开始遣散后宫,现在那些入宫之后不曾侍寝过的嫔妃都已经被送出了宫,陛下许诺送出宫的嫔妃可自由婚配,娶了那些嫔妃的男子可获得良田百亩。” 浅酌微微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前几日,苏如海谋反的证据被送回了宫中,陛下震怒之下,便下旨让人将苏如海遣送会锦城,并命苏太尉闭门思过,且在早朝之时流露出了几分想要废后的心思。苏琦第二日便上书给陛下,请求告老还乡,说皇后何其无辜,请笔下不要迁怒于皇后。现在朝中都已经炸开了锅,百官上书求陛下收回成命,还有好多官员在太极殿前跪了好几日了。”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眼中无数波澜起,沉吟了良久,才眯了眯眼道:“苏琦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反应也够快,竟这般威胁夏寰宇。将这书信给老夫人瞧瞧。” 浅酌应了声,退了下去,云裳才蹙起了眉头,轻声道:“陛下实在是有些太过着急了,遣散后宫,废后,若我是苏琦或者苏如姬,定然会让人四处散播流言,将华皇后未死重现的事情散播出去,告诉百官和百姓,华皇后失忆,且与别人成了亲,还育有一子。这样一来,华皇后想要回宫便势必会受到许多的阻碍。夏寰宇虽是皇帝,却终究不能不顾及所有人的感受。” 琴依轻轻颔首道:“那王妃觉着,应当如何应对?” 云裳沉吟了半晌,才轻声道:“事已至此,我们得做两手准备。首先,苏氏知晓了华皇后尚且活着之事,定然会派人来暗杀华皇后,如今局势不利,命人收拾东西,我们待会儿便搬到灵溪城中的城守府中。” 琴依连忙应了下来,云裳才又接着道:“我待会儿会亲自写一封书信奏请陛下,让他允了苏琦的要求,准许他辞官,且解除皇后的禁制。然后,传信给浅音,让她查一查此前华皇后可做过什么善事,全都整理起来,借着当年受过华皇后恩惠的百姓之口,传播开去。” 云裳蹙着眉头想了想,又道:“再借锦城之中说书人之口,散布几则流言,第一则,说当年华皇后坠崖一事,是苏琦为了将自己的女儿扶上后位,命人所为。第二则,讲苏如姬登上后位之后,为了夺得陛下的宠爱,谋害皇嗣,且苏如姬身子不好,有不孕之症,前太子,并非陛下和苏如姬所生,而是苏如姬狸猫换太子,用了手段换来的。” 琴依眼珠子都瞪大了,愣愣地望着云裳,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地神色,“狸猫换太子?” 云裳笑了笑道:“所谓谣言,便是真真假假,才能够令人信服。华皇后坠崖一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苏琦所为,可定也与他脱不了干系。苏皇后如今的身子,也确实是没法子怀孕的,只要证明苏皇后无法怀孕,前太子即便是苏皇后所生,百姓也会觉得不是……” 云裳眼中满是冷意,嘴角缓缓勾了起来:“我去年便开始布的局,如今终于有了用处。” 她蓄意操纵选秀之事,让林悠然和其它众人选秀入宫,而后借着林悠然和宁浅怀孕一事刺激皇后,让她急于想要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而后才苏老夫人四处帮皇后打探助孕偏方之计,借着那些个所谓妇科圣手之口,告诉了苏老夫人一些方子,再让得到了皇后信任的苏落他们再给了皇后一个方子,其实,这两个方子,都是有问题的。 只是这问题不在这方子上,在皇后喜欢苏合香,而那两个方子中都有一味药材,无法与苏合香并存。 皇后定然是用了那个方子的,云裳在去未央宫中请安之时便闻到过那方子的味道。如今皇后想要孩子,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一个手段狠辣的皇后,一个为了地位不择手段的家族。 云裳冷笑了一声,百姓们自有决判。 云裳在淮阴呆的时间也不长,能够收拾的东西不多,一个上午便全部收拾好了,云裳便同赵老夫人一同先坐了马车去灵溪。 到灵溪城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入了城,云裳一行便直奔城守府。 灵溪的城守,姓张,叫张行,是个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温和有礼,穿着一身青色布衣,瞧着倒是不像个将军模样,更像是一个书生。张行的妻子比张行年纪更大一些,亦是个温柔如水的人。 听闻张夫人在嫁给张行之间是成过亲的,丈夫暴戾,时常打骂,后来被张行所救,并为她求来一纸休书。张行在她被休之后亦是时常照顾着,两人便渐渐走到了一起。 “这个院子屋子前后只种了一些芭蕉和竹林,王妃现在身怀有孕,不宜闻花香,此处清幽,最为合适。王妃瞧瞧可满意?”张夫人笑语嫣然地带着云裳将院子前前后后都参观了一遍,轻声询问着。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有劳夫人了,便这儿吧。” 张夫人应了声,便命人将云裳的东西都搬了进来。 院子不小,分有前院和后院,前院设有大厅,书房。后院便是寝房,寝房一共三间,四周尚且有下人房,厨房和茅厕。 云裳便住在最中间,赵老夫人安置在云裳的右边。赵英杰是外男,便另外安置了一个小院,与王尽欢一同住着。 云裳亲自盯着下人将赵老夫人的房间收拾好了,才回到自己屋中让人将软塌摆了出来铺好了,便躺在软榻上小憩。 刚躺下没多久,云裳便被匆匆忙忙跑来的浅酌惊醒了。浅酌快步走到云裳面前,轻声道:“王妃,奴婢方才收到王爷身边的暗卫来禀,七王爷从府衙大牢之中,逃了!”< 第581章 竹篮打水 云裳一愣,便猛地坐起了身来:“府衙大牢不是那么多人看守,还有不少暗卫盯着,怎么会逃掉的?可有派人去追?” 浅酌连忙道:“关着七王爷的那牢房是用石头砌成的,且那石头屋子十分小,暗卫皆是在外面巡逻,在天牢附近布下了层层守卫,却不曾料到,竟然有人掘地来将七王爷救走了。不过好在暗卫每隔半个时辰便会去牢房看一看情形,七王爷逃走的时辰不超过半个时辰,已经派了暗卫去追了。” 云裳蹙了蹙眉头,七王爷的性子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也不会冒这样的险,既然已经逃了,将他再抓回来的可能,小之又小。 只是如今调军令牌已经落在了洛轻言手中,七王爷从大牢之中出逃之后,又能够逃到何处去?意欲何为? 云裳心中暗自猜想着,若她是七王爷,她会去哪儿? 云裳想了半晌,却有些烦躁地将手中锦帕往旁边一扔,有些说不出的挫败感。若她是七王爷,她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越狱。如今华皇后的消息刚刚散播开去,苏氏还有许多人都想要华皇后的性命,对七王爷来说,无论是苏氏,还是洛轻言,都是他的敌人。 若是她,她定然会坐山观虎斗。苏氏与洛轻言两败俱伤,那是最好。既然是坐山观虎斗,这灵溪城的大牢,便是难得的好地方,有那么多暗卫守着,安全,且受制于人,还能降低别人的戒心。 若她是七王爷,便根本不会想方设法地从大牢之中逃出去。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浅酌,轻声道:“你觉着,七王爷逃出去之后,会到哪儿去?” 浅酌愣了愣,才连忙应道:“王妃时常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奴婢想着,七王爷一逃出去,定然是隐匿在普通百姓之中。灵溪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普通百姓也还是有那么十多万人的,一时半刻也很难找得出来。”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云裳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冷漠:“我大概知道了。” 云裳说着,便转过了身望向浅酌:“派人传信给张大人,封锁城门,禁止任何人进出。” “城门?”浅酌愣了愣,却也没有询问,连忙应了声,快步出了屋子。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七王爷出了大牢,便定然会知晓她到了灵溪,亦会如她揣测他那般去猜测她的想法,他定然会以为她会将重心放到城中,因此,他的选择,多半是第一时间出城。 浅酌离开了之后,云裳也没有了再继续睡的心思,便站起了身来,出了屋子。赵老夫人站在门口,目光定定地望向门口,见云裳出了门,才转过头望向云裳,眸光之中带着几分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云裳轻轻颔首道:“七王爷逃了。” 赵老夫人愣了愣,才轻声道:“那么多人看守,也让他跑了。” 云裳没有再说话,只冷笑了一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怕什么。”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浅酌还未回来,云裳却瞧见张夫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面色有些苍白。云裳有些疑惑:“张夫人这是怎么了?” 张夫人闻言,才连忙轻声道:“王妃,我先前听老爷说起,是不是大牢之中跑了什么重要的犯人啊?我怀疑,他混进我们的城守府来了。老爷带人去封锁城门去了,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便只得跑来禀报王妃了。” 云裳和赵老夫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而后,云裳才笑着道:“倒确实是有一个犯人越狱而逃,只是,夫人怎知,他混进了城守府呢?” 张夫人眼中有些慌乱,咬了咬唇,轻声道:“我们府上有几个马车车夫,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叫阿奇的,先前我出府去拜会城东李府的夫人。我与那李夫人一直交好,几乎每隔几日就会到李府去的,每次从李府回来,我都要去城东兴盛街为老爷添置一些桃花笺。今儿个去的时候倒是一切如常,我下车的时候还与阿奇说了几句话,可是回来的时候,阿奇便有些奇怪了。” “哦?”云裳挑了挑眉,“如何奇怪法?” 张夫人面色有些苍白,似是刚劫后余生一般,听云裳这般问,便连忙道:“我回回都要去兴盛街,可是今日阿奇却没有走兴盛街。我发现之后,还以为阿奇忘了,便又吩咐了两句,让他拐道去兴盛街买桃花笺,阿奇倒是拐了道,只是过了会儿,阿奇便说要去方便一下,离开了一会儿,我便下了车在附近逛了逛。” “走了几步,便瞧见阿奇在一处拐角处似是在询问什么,我走过去,才听见阿奇在问兴盛街哪里有卖桃花笺的。且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与平日里有些不太一样。”张夫人蹙着眉头道。 “我当时便有些怀疑,便连忙回到了马车中,这一回倒是平稳地到了那卖桃花笺的店家那里,我买了桃花笺之后回到府中,先下了马车。特意让身边的侍女落后了几步,侍女说,她瞧见阿奇说自个儿肚子疼,将马车交给了门童,让他帮忙将马车卸了,将马牵到马厮之中。”张夫人轻声道,“可是我丫鬟却发现,阿奇并未去茅厕,而是跟在门童身后,悄悄在看门童将马车卸下来,将马牵回了马厮。” 云裳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眯着眼笑了起来:“那阿奇是假的,他根本便不知道马厮在何处,又怕自己露了馅儿,便只得以这样的法子来试探。” 张夫人连连点头,“我亦是这般觉着的,在联想到先前老爷说的,大牢之中有犯人逃跑了,我便想着,莫不是这便是那个犯人?”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极有可能。” “那我派人去通知老爷去,让老爷派人将他抓起来。”张夫人连忙道。 云裳笑了笑道:“无需劳烦张大人,派我的暗卫去便是。夫人只需派人去吩咐那马夫,就说你做了晚膳,要去城门口送给张大人,让马夫准备好。而后的事情,便交给暗卫即可。” 张夫人连忙应了声,云裳便命人叫了王尽欢来,跟着张夫人一同去了。 待张夫人和王尽欢一同出了院子,云裳嘴角的笑容才冷了几分,赵老夫人缓缓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七王爷竟然这般蠢?扮个马车车夫也能这般漏洞百出?” “自是不可能的。”云裳笑着应着,转过身望向赵老夫人道:“今儿个天气倒是不错,不冷不热,还有些微风,不如裳儿陪夫人一同在城守府中散散步吧。” 赵老夫人应了,两人便一同慢慢出了院子。灵溪城本就是边关,城守府也不大,一共便只有五六个院子的模样,院子中只有一个九曲长廊,两边种的也多是一些寻常的花草树木,没什么多大的看头。 云裳同赵老夫人缓缓走着,走了一半,便在长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云裳看了看远处正在修剪花草的下人,才轻声道:“这些时日,城中不太平,我算了算时日,只怕再过两三日,苏氏派来的杀手便到灵溪城了。王尽欢轻功好一些,我让他在你身边护着吧,哪怕到时候打不过,跑得过也行,至少能够保住一条性命。” 赵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却没有反驳,只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我知晓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继续围着长廊走了一圈,才慢慢地回到了院子中。刚回到院子不久,王尽欢便回来了:“那马车夫果真是七王爷所扮,我已经让暗卫将他抓住了,现在已经送回了大牢之中,不过已经换了一处地方来关押,关在大牢的水牢之中的。我倒是想瞧瞧,他还怎么跑。” 云裳与赵老夫人对视了一眼,云裳才皱了皱眉头,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他这般多此一举的做法,又是为了什么?” 王尽欢耸了耸肩,也不等云裳吩咐,便自动自发地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拿了桌子上的荔枝吃了起来,“管他呢,左右人是抓回来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王尽欢一眼,才道:“这几日,你便呆在赵老夫人身边吧,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定唯你是问,如何?” 王尽欢愣了愣,抬起眼睛来看了眼在云裳旁边静静坐着的赵老夫人,见赵老夫人没有开口,才咧开嘴笑了起来,嘿嘿应道:“好,王妃尽管放心便是,即便是我自个儿性命不保,也定然护住赵老夫人的性命的。”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道,“既然七王爷已经抓了回来关在大牢之中,我如今在这灵溪城中,不去摆放一番,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云裳说着,便转过身望向琴依道:“去瞧瞧浅酌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便让她陪我去大牢一趟吧。”< 第582章 废后 七王爷似乎对云裳的到来没有任何的惊讶,只笑眯眯地抬起头来看着云裳,手拉了拉绑住手的铁链,溅起无数水花。 “嫂嫂可是来救我的?”七王爷笑眯眯地道,虽然被囚禁在那水牢之中,且手脚都被铁链绑住,身上的衣裳也被水打湿完了。面上却仍旧带着笑,似乎浑然不在意一般。 云裳闻言,亦是缓缓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兴味,“七王爷说笑了,本王妃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亦是不知晓七王爷为何会被关在此处,也不知道要如何将七王爷救出去,七王爷便莫要难为本王妃了。本王妃来,也不过时来看看七王爷过的可好……” 七王爷点了点头,笑容清浅,“自是极好的,只除了这水泡的太久,只怕我这腿都要废了,若是嫂嫂顾念我是睿王的兄弟,不如说一说,让我换个地方关着可好?” 云裳笑容愈发灿烂了一些:“怎么会呢?本王妃听闻,七王爷本是已经逃了出去的,却又故意让人给发现了,被抓了回来。七王爷定然是喜欢被关在这里面的,不然也不会这般做。” “喜欢是喜欢,可是这水牢实在是不怎么招人喜欢便是了。”七王爷苦笑了一声,见云裳不欲作声,才又笑着对云裳道,“对了,我听闻华皇后找到了,倒是恭喜大哥了。父皇对华皇后可是痴情得很,有华皇后在,大哥登上帝位便指日可待了。” 云裳眯了眯眼,轻笑了一声道:“七王爷所言极是,只是不知道七王爷能否见到那一天了。这水可还真有些冷呢,我在这边上都感觉到凉气了,本王妃身怀有孕,便不陪七王爷聊天了。” 七王爷笑了笑,“是呢,嫂嫂可得好生帮大哥保护好华皇后,也好生保护好嫂嫂肚子中的孩子……” “多谢七王爷提醒。”云裳笑着道,便转身缓缓出了水牢。云裳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跟随在她身后…… “这七王爷实在是有些嚣张,王妃,让奴婢派暗卫再折磨他一番,看他还如何嘴硬。”浅酌有些不悦,冷哼了一声道。 云裳浅笑了一声,“何必与他计较。” 云裳回到了院子,才淡淡地道:“确实是七王爷没错,并非是旁人假扮,且他也知晓华皇后之事,知晓华皇后在灵溪了。那么他这次越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在他离开大牢的这段时间,定然是做过什么了,且肯定并非是什么传递消息一类的事情,而是非得他本人出现不可的事情。” 没有法子知晓七王爷离开大牢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也无从查起。云裳想了一夜,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得作罢。 洛轻言的大军已经到了扎那了,华国公也将甘滢的士兵都带到了边关,便等着一场恶战。 云裳虽然知晓洛轻言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却仍旧隐隐有些担忧,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瞬息万变,无论计划再周密,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同时,云裳也收到了浅音的传信,说王菀之从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已经允了苏琦的辞官,苏琦似乎并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连几日,都在府中召集了许多与他同阵营的朝中大臣一起,似有密谋。 而锦城之中,如今也是流言肆掠,云裳吩咐散播的几则流言在百姓之中亦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整个锦城都在议论纷纷。流言亦是传到了朝中许多官员耳中,朝中亦是有许多人素来与苏氏一族不合,便借此机会上奏给了陛下。 夏寰宇本就有废后之心,既然抓住了这个机会,便定然是不会放过的,当着百官之面,便将皇后带到了太极殿中,传了太医来为皇后把脉。把脉之后,太医当即断言,皇后无法生育。 苏如姬闻言,当即便险些昏倒在了太极殿上,一味地叫嚣着不可能,而后便又请了好些个太医,甚至民间大夫来,却都是一样的结果。 而后,便有皇后身边侍候多年的下人走露了消息,说此前皇后怀前太子的时候,每次太医前来把脉,皇后总是不允许殿中有人,且太医也只能隔着床幔把脉。 又有人言,这二十多年间,为皇后请脉的大夫均是同一人,且那人曾经与苏府交好,受过苏琦的恩惠。 所有的流言对皇后都极为不利,这时候,刑部侍郎李浅墨又查了出来,此前在华皇后坠崖的山崖附近,曾有一个猎户在山中打猎之时,瞧见了一群鬼鬼祟祟之人,从他们的谈话之中,提起了苏大人和刺杀。那猎户还递呈上了一个几个玉佩,上面皆是有苏府的私印。据那猎户交代,他听到那些黑衣人说,不能暴露了身份,便将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挖了坑埋了。那猎户起了私心,悄悄将那些玉佩都暗自挖了出来,见玉质不错,便据为己有了。后来想要寻机会卖掉,却发现那上面有苏琦的私印,不敢轻举妄动,才留了下来。 两件事并发,一时间朝廷震怒,夏寰宇一怒之下,便下令废了后。 这一回,毕竟人证物证一切都齐备了,再也没有人敢提出反对。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真是可惜了,当时不在锦城,倒是真想要看看,皇后当时脸色如何,是什么样子的反应。” 浅音还传来了一则消息,说夏寰宇又离开了锦城,似乎是往灵溪来了,且这一次准备较为充分,带了不少暗卫,禁卫军和御林军都尽数调遣了。 而苏琦和皇后,则先于夏寰宇抢了个先手,也朝着灵溪城来了。 云裳眯了眯眼,灵溪城不过一个小城而已,只怕这么多年,也不曾同时迎来过这般多大人物,看来,这天,果真是要变了。 “王妃,我们可要派人去劫杀苏如姬和苏琦父女二人?”浅酌眼中闪烁着几分兴奋的光芒,听暗卫禀报完了之后,便连忙开口问道。 云裳笑了起来,“苏如姬和苏琦,便交给陛下吧,陛下自有处置,咱们如今可动不得,毕竟,咱们身边可尚且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需要保护。苏如姬和苏琦尚未到,并不代表,刺客没有到,吩咐下去,让所有暗卫加强戒备,保护好老夫人。” “是。”浅酌应了声,便不再提要去劫杀苏氏父女二人一事。 六月的天,渐渐的闷热起来,傍晚时分,便开始打起闷雷起来,张夫人连忙亲自拿了及格琉璃灯罩过来,将原本罩在灯上的绣着仕女图的布做的灯罩换了下来,笑着道:“方才我听见打雷才想起,客院之中的灯罩都是布做的,看着好看,只是若是起风的话,灯便容易灭了,这才急忙拿了琉璃的过来。” 云裳轻轻颔首,笑眯眯地道:“夫人费心了。” 张夫人面色微微一红,垂下眸子浅浅笑了笑,应着:“不敢当,不敢当。”而后又命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屋子周围排水的水沟,才离去了。 赵老夫人目光淡淡地看着张夫人离开的背影,笑着道:“这张夫人倒是个福分好的,虽然此前所嫁非人,如今张大人对她倒是极好。” 云裳笑了笑道:“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个儿知晓。旁人都说张夫人命好,之前那般屈辱,好在如今嫁了个好人。可是我却听闻,张夫人此前与前夫尚有一个孩子,孩子跟着她前夫,受尽打骂,张夫人毕竟是为人娘亲的,自是心疼的紧,多次提出希望将孩子带在自己身旁,可是张大人却一直没有允。” 赵老夫人沉默了半晌,才轻叹了一声道:“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为别的男人养孩子的事情,心胸多大度,才能做得出来呀。” 云裳愣了愣,才恍然自己似是说错了话,正欲岔开话茬子,王尽欢却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似乎是听见了方才两人的谈话,便无比自然地接过了话,“这与心胸大不大没有丝毫关系,只在于,那个男人爱那个女人够不够深罢了。若是我,只要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便也是我的孩子。” 云裳倒是难得见王尽欢这般正经的说话,便笑了起来,“王公子似乎是有感而发呢。” 王尽欢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得漫不经心,“是啊,可惜我喜欢的女子并不相信。” 云裳想起他与宁浅之间的纠葛,沉默了许久,终是觉着自己毕竟是局外人,且如今宁浅这般模样,与她也不无关系,若不是因为她的安排,宁浅也不必在青楼这么几年,又入了夏寰宇的后宫。 赵老夫人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房歇了。”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赵老夫人离开了,王尽欢也离开了。云裳便站了起来,准备睡觉,外面雷声仍旧没有停歇,刚洗漱了,便听见雨点落了下来,打在外面的芭蕉叶上,滴滴嗒嗒的,十分清晰。 雨,下大了。云裳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雨声,蹙了蹙眉,转过身对着浅酌道:“今儿个夜里让暗卫提高警惕,越是这样的天气,越容易出事。” < 第583章 刺客 云裳的直觉向来十分准,这一次也没有例外,许是有些因着下雨关紧了门窗有些闷的关系,云裳睡得有些不踏实,反反复复地翻了大半夜的身,正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却猛地听到有破空而来的声音。 云裳虽然有些迷糊,身子却处在十分警觉的状态,便连忙捞起一旁的被子举了起来。 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同时,屋子里的灯便亮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隔壁房间中传来的声音:“有刺客!” 云裳掀开床幔下了床,浅酌拿着剑挡在床前,云裳低下头便瞧见屋子中的地上有一支被砍成了两截的箭矢。抬起眼来,窗户上糊着的纸破了个洞。 云裳连忙扬声吩咐道:“保护老夫人,刺客在墙头,一个不留,杀!” 外面传来暗卫的应答声,琴依亦是慌忙走了进来,拿了一件外袍来给云裳披了。云裳也顾不得自己尚披散着头发,便快步出了门。 外面仍旧下着雨,没法点火把,只能借着屋檐下的灯笼隐隐约约瞧见墙上有人影闪动。云裳一出门,暗卫便连忙将云裳围在了中间。 箭仍旧不停地射来,云裳快步进了旁边的屋子。赵老夫人也已经起了身,正坐在屋中的软榻上,软塌原本放在窗边,被挪到了墙角,倒是不必担心箭会射进来。 琴依亦是连忙给云裳搬了椅子过来,云裳便在赵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对方人数不多,今儿个晚上多半只是来探个路而已,没什么大碍。”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丝毫惧怕,反而满是兴奋之色,抬起头来吩咐一旁立着的侍女道:“去给我倒杯茶吧。” 侍女应了一声,外面正刀光剑影,自是不能出去的。便取了冬天用的火炉来,拿到一旁的耳房之中烧水煮茶去了。 “上一次陛下来的时候,只怕走得急了一些,并未带多少侍卫。浅音传信来说,陛下这一次带了不少暗卫,还连御林军和禁卫军都一同调了大半过来,我们只需坚持这十来日,等着陛下来了,便好了。”云裳揉了揉额角,轻声叹了口气道。 赵老夫人瞥了一眼云裳,才笑着道:“我今儿个才发现,王妃才是真正的胆识过人啊,外面刀光剑影,王妃却还在这儿与我闲谈,着实是让人佩服。” 云裳一愣,便笑了起来,没有再开口。 过了会儿,丫鬟便烧好了茶水,端了过来给云裳和赵老夫人斟了茶。云裳伸手碰了碰那茶杯杯沿,有些烫手,便放在了一旁。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即便没有出门,云裳也大致能够猜测到,只怕暗卫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门便被打了开来,浅酌和王尽欢一同走了进来,王尽欢见二人尚且十分闲适的模样,有些夸奖的惊叫了一声,“你们倒是会享受。” 接着便自动自发地取了茶杯,给自个儿倒了一杯茶,张嘴便倒了下去。似是被烫到了,伸着舌头在那里用手掌做扇子的模样,在那里胡乱扇着。 云裳忍不住摇头笑着,转过身对着浅酌道:“外面情形如何?” 浅酌连忙应道:“来的人数不多,一共二十九人,全都留下了,我挨个搜了一下那些人的身,并未发现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云裳点了点头:“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定然也是做足了准备的,也不会可以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无妨,我们且等着便是。他们这一次失败了,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毕竟,苏如姬和苏琦,都还在路上呢。” 正说这话,却听见外面传来了惊叫声,云裳听着那声音,倒有些像是张夫人的声音,便抬起眼来给浅酌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瞧瞧怎么回事。 浅酌颔首,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张夫人走了进来,张夫人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是被外面的情形给吓得不轻,见到云裳才结结巴巴地道:“这…外面…外面这是怎么了?” 云裳笑了笑,安抚地朝她一笑,才轻声道:“无事,不过是有人找死罢了。张夫人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还未歇息?” 张夫人似乎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下,才恍然,连忙道:“听下人禀报说这边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动静,我担心王妃有事,便连忙赶了过来。” 云裳目光落在张夫人的身上,她簪着一个碧玉簪,挽着堕马髻,身上随意地披了一件碧色衣裳。 “已经无碍了,张夫人不必担忧,只是这几日府中恐怕会有些不太平了,我明儿个会与张大人说,让他加强夜间的巡逻,我亦是会加派暗卫过来。到了晚上,张夫人还是莫要四处乱走才是。这些刺客都是冲着我来的,张夫人呆在自己房中便不会有事的。”云裳好心地提醒着。 张夫人被外面的尸首吓得魂不守舍的,听云裳这般说,便连忙慌乱地点了点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云裳身旁一直静静坐着的中年妇人。 外面却又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而后便是慌乱的脚步声,浅酌连忙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才轻声道:“王妃,是张大人。” 张行已经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头发披散着,身上亦是胡乱披着一件披风,里面隐隐露出白色中衣,下面鞋子都穿反了。进门便慌慌张张地道:“王妃,王妃,王妃无事吧?刺客都逃了吗?” 云裳抬起眼来朝着张行安抚地笑了一笑,才轻声道:“我无碍,有事的是刺客。刺客都已经被暗卫解决了……” 张行这才吁了口气,目光落在张夫人身上,微微蹙了蹙眉,才又快速地转开了眸子,轻声道:“下官这便去协助处置这些尸首,顺便查一查有无线索。” 云裳点了点头,随意地挥了挥手,张行便又快速离开了。张行离开了之后,张夫人也连忙行了个礼,告退了下去。 赵老夫人望着离开的夫妻二人,才笑着道:“看来,张大人和张夫人也不如传言中那般恩爱啊,至少,便没有住在一起。” 云裳笑了一笑,并未反驳,只是淡淡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我如今只好奇一件事情。” 屋中的众人都抬起眼来望向云裳。 云裳浅浅一笑,才接着道:“按理来说,这些个刺客到灵溪也不过便是这一两日的事情,我们住在城守府兴许不是什么秘密,可是这院中布下的暗卫绝不是少数,他们是怎么在不惊动暗卫的情况下,知晓我们便是住在这个院子里面的?” 屋中的众人听云裳这么一说,也俱是蹙起了眉头。 云裳只是提出问题,却并不是想要得到答案,见众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不再纠结于此。 闹腾了这么一大晚上,云裳便也有些困顿了,吩咐了浅酌他们配合着张行一同查探,便先回房歇下了。 接连几日,几乎是夜夜,云裳住的院子中都会遇见刺客。不过好在每次的人数都算不得太多,倒也能够应付过来。 一直到第七日夜里,一夜风平浪静。 倒是云裳这边的众人觉着有些不寻常了,浅酌在屋外守了一夜,连赵老夫人都起夜了两趟。 白日里,云裳便收到了洛轻言的传书,甘滢的夜郎国大军几乎被洛轻言和华国公一举剿灭,只是唯独仓觉青肃逃走了。 云裳倒是不觉着意外,仓觉青肃阴狠毒辣,却也狡猾如蛇,确实也是一个值得交手的对手。不过好歹这一场战役总算是有了一个较为圆满的结果,洛轻言说,不日便会归来。 云裳望着那最后六个字,嘴角微微一翘,带着几许甜蜜味道。 洛轻言不是第一次离开云裳,离开的时间也并非最长,可是不知为何,云裳却觉着这一次,她与洛轻言之间的感情似乎更深厚了一些。许是因着那每日孜孜不倦地飞来飞去传递书信的鸿雁,许是那每日三两句话之间露出的隐隐思念。 云裳想,这一次,她似乎真的是彻彻底底地陷了下去。不过幸好,洛轻言陷得似乎并不比她浅上多少。 云裳这般想着,心便有忍不住猛地一跳,嘴角亦是微微翘了起来。 连着三日,夜里都是一片风平浪静。 “兴许是因着第一波刺客来得并不多,连着几日的剿杀,已经被我们除得差不多了。”浅酌轻声道。 赵老夫人坐在一旁打着盹儿,听着浅酌的话,却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觉着,有些像是暴风雨快要来了。” 云裳笑着听着两人的话,见赵老夫人朝她望了过来,才不紧不慢地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刺客连着七日夜里都来行刺,除了第一日,我可以理解为他们只是来探路的。可是为何后面几日,却都只是人数不多的刺杀呢?每日都有三四十人,一共也有两三百人了。若是两三百人一起上,岂不是成功的几率更大许多?”< 第584章 正面交锋 众人听云裳这般说,都若有所思。 云裳这才继续道:“我觉着,这更像是一种战术,一则降低我们的戒心,二则,我算了算时日,苏家的,只怕便是这一两日便会到了。” 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云裳勾了勾嘴角,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这一场仗,在所难免,不过因着华皇后的出现,有所提前而已。云裳转过眼望向坐在躺椅上噙着笑容的赵老夫人,亦是笑了起来。她早已经布下了局,便等着苏琦来钻了。 只是令云裳不曾想到的,是苏如姬竟然直接登门而来了。 当云裳听见神色带着几分惊诧的张夫人来禀报的时候,神情亦是一愣,转过身望向神色无异色的赵老夫人,沉默了许久,才喃喃道:“这是来见宣战的?” 不怪云裳会这般猜测,只因苏如姬来灵溪之事本应当极尽遮掩,苏如姬却做得这般明目张胆,实在是有些出乎云裳的意料了。 赵老夫人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半晌才道:“我失忆了。” 云裳闻言,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色,抬起眼望着面露诧异的张夫人,浅浅一笑道:“去将皇……”云裳想了想,才想起皇后已经被废,如今只是个平民百姓而已。 沉默了片刻,才又接着道:“去将那位夫人请进来吧。” 云裳想了想,才吩咐着琴依道:“去给老夫人重新装扮一番。” 琴依应了声,便站起身来,带着赵老夫人回了屋子。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候着,不多时,便瞧见张夫人领着苏如姬进了院子。云裳便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微微弯了弯膝盖道:“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苏如姬面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面色淡淡地看着云裳,声音带着几分清冷,隐隐透着一些刺:“皇后娘娘?王妃不必再这般客气,如今我可不是什么皇后,算起来,还应当给王妃行个礼,规规矩矩地自称一声草民呢。” 云裳装作没听出里面的讽刺,只连忙笑着换了个称呼:“夫人说笑了。” 苏如姬瞥了云裳一眼,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整个院子,似是在寻找着什么。半晌之后,才又将目光落回到了云裳身上来,直愣愣地问道:“华皇后呢?” “华皇后?”云裳仍旧装疯卖傻,“臣妇并不认得什么华皇后啊?” 苏如姬似是被云裳触怒了,目光有些冷,似是恨不得将云裳生吞活剥了一般。 云裳倒是仍旧静静地笑着,却是一旁的张夫人忍不住打了个轻颤,低下了头。 便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却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裳儿,你进来帮我瞧瞧,这花色可好看?” 云裳还未回应,苏如姬面色便猛地变了,两步越过云裳,快步朝着屋中走去。 浅酌琴依他们都在屋中,云裳倒是不担心赵老夫人会吃了亏,便转过身,笑意吟吟地望着那屋子,转过身对着张夫人道:“我们这里没什么事,张夫人先退下吧。” 张夫人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听云裳这般一说,便也连忙垂下眼,应了声,缓缓退了出去。 云裳这才转过身缓步走入了屋中,一进屋中便听见赵老夫人波澜不惊地声音传来,“这位夫人是?” 若不是顾及着苏如姬还在屋中,云裳便定然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杀人于无形,只怕说的便是这样的情形了。 云裳进了屋子,才发现赵老夫人换了一身紫色长袍,袍子上用银色丝线绣了祥云图案,梳了一个云顶髻,簪着红珊瑚的簪子,面上亦是上了一层淡淡地妆,倒是显得容光焕发,尊贵无比的模样。 立在赵老夫人对面的苏如姬闻言,顿时面色都有些扭曲了,半晌才稳住了心神,冷笑了一声道:“华翎,你不必这般装做不认识我的模样,没错,当年是我抢了你的后位,抢了夏寰宇。可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我在夏寰宇身边陪伴了整整二十多年,却抵不过你那短短今年。华翎,你果真是好手段啊,你给他究竟灌了什么**汤?” 赵老夫人闻言,只是淡淡地蹙了蹙眉,有些不解地望向云裳。 云裳这才不得不站了出来,轻声道:“夫人,陛下莫非没有与夫人讲过,华皇后,失忆了……” “失忆?”苏如姬蹙了蹙眉,面上的讽刺却更浓了一些,“哦?我倒是小看你了,这一回竟然懂得玩失忆这样的手段了。怎么?想要博取夏寰宇的同情?” 顿了顿,面上神情便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华翎,你果真才是最为阴险之人,消失了这么多年了,为何却突然要出现?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却因为你的出现,变成了如今这样。当年你在时,我费尽心思也得不到夏寰宇的一次回眸,后来你好不容易不在了,好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这一切。你却又突然出现,打破了所有,让我失去了所有!华翎,你为什么!” 云裳望着神情无比激动的苏如姬,这才确定了下来,苏如姬对华皇后失忆一事,果然是全然无知的,想必是夏寰宇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云裳望向苏如姬,沉默了许久,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娘亲”…… 云裳眉头一皱,心中想着,这赵英杰总是能够在最妙的时候出现。上一回,是夏寰宇来的时候,这一回,却又是皇后来的时候。巧的让她都开始怀疑了,这赵英杰,莫非是故意的? 苏如姬愣了愣,转身望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赵英杰,面上稍稍平静了一些,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疑惑。 赵英杰往屋中望了望,似是没有发现屋中剑拔弩张的情形,快步走到赵老夫人身边,手中还拿着一支白玉发簪,连声道:“娘亲,先前与王公子一同出去,瞧着这发簪挺适合娘亲的,便给娘亲买了下来。娘亲瞧瞧,可喜欢。” 赵老夫人转过眼看了看赵英杰,嘴角翘了翘,接过了发簪道:“好,喜欢,喜欢。” 苏如姬的面色已经有些苍白了,猛地转过眼望向云裳:“这,这是怎么回事?” 云裳想了许久,才略略将语言稍稍组织了一下,笑着应道:“便如夫人所见,方才裳儿已经说过了,华皇后失忆了,当年坠崖醒来之后,便忘记了前尘往事,后来被宁国赵老将军所救,两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亲,这位,便是华皇后与赵将军的孩子。只可惜,赵将军去的早,是华皇后一手将孩子带大的,若不是七王爷的人查到了华皇后的身份,只怕华皇后如今尚且在宁国边关过着平静的日子。” 苏如姬面色愈发的苍白了起来。 云裳才又接着道:“夫人仔细想想便可知华皇后失忆一事是真是假了。若不是失忆了,为何华皇后这么些年,却从来不曾回锦城找过陛下呢?若不是因为失忆,华皇后又岂会眼睁睁地瞧着陛下广纳嫔妃却置之不理呢。即便是当年不在锦城的我亦是听闻过,陛下与华皇后二人感情甚笃,陛下为了华皇后,一直空置后宫,哪怕是受尽非议也不曾动摇。” 苏如姬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此事,陛下可知晓?” 云裳轻轻颔首。 苏如姬似是无法接受一般,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面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喃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云裳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如姬咬着唇,面上丝毫不见血色,半晌才道,“他怎么可能,怎么敢,为了这个样子的你,却愿意与全世界为敌?” 苏如姬一直说了好几遍,瞪大着眼望着赵老夫人,眼中渐渐赤红了起来,半晌才冷笑着指着赵老夫人道:“都怪你,华翎,都怪你这个狐狸精!我今儿个便要……” “杀了你!” 最后的三个字还未出口,苏如姬便猛地从袖中那处一把匕首,猛地朝着赵老夫人刺了过去。 一直立在赵老夫人身旁的浅酌见势不妙,便连忙迎着苏如姬冲了上去,将苏如姬扑倒在地,猛地将她手中的匕首抢了过来,猛地从打开着的窗户扔了出去。 被人抢去了手中的利器,苏如姬便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一直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 云裳蹙了蹙眉,正欲吩咐浅酌将她扶起来。虽然如今苏如姬的后位已经被废,却仍旧是苏家人,她尚且得顾及着苏家的势力。 只是浅酌的手还未触到苏如姬的衣裳,便被苏如姬避了开去。云裳瞧见苏如姬的面色渐渐恢复了几分,虽然眼中仍旧有几分怔愣,却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 苏如姬不要浅酌扶,便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光静静地望向赵老夫人,半晌,才淡淡地道:“华翎,二十多年前,我输了你一回,这一回,我苏如姬绝不会再输给你,你便等着吧,这一次,哪怕是鱼死破,我也定要与你定个胜负。” 说完,目光缓缓地扫过屋中众人,才转过身缓缓离开的屋子,像一只战败了却仍旧要昂起头的孔雀。< 第585章 月亮湾 苏如姬走了之后,云裳才漫不经心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上带着几分思量:“果真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只是当初在锦城的时候,尚且觉着她特别能够隐忍,为何这一次却急不可耐地登门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赵老夫人转身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开口。 云裳想了许久,才道:“大抵,华皇后,真的是苏如姬心中一道越不过去的坎儿吧。不过……” 众人竖着耳朵听着,却听见云裳不轻不重地道:“陛下也应当快到了。” 接下来的几日,一如往常的平静。 左右如今云裳和华皇后在灵溪并不是什么秘密,云裳也懒得遮遮掩掩。七月初,天气正好,没有太阳,却有和煦的微风。 张夫人下午便到了院子中,笑眯眯地道:“今儿个是乞巧节,城中都十分热闹呢,王妃来灵溪也有一段时日了,却从来不曾到城中逛过,今儿个不如出去看看。” 乞巧节。 云裳眉眼一动,抬起头望向张夫人,张夫人温和地笑着道:“乞巧节可以放河灯呢,祈求家人平安的。” 云裳笑了笑,便点了点头道,“那便出去看看吧。”转过身望向在院中躺椅上躺着的赵老夫人,神色微微一敛,便走出了门对着赵老夫人道:“今儿个乞巧节,夫人要不同我们一同出门去逛逛。” 赵老夫人看了云裳一眼,并未拒绝。 云裳便带着赵老夫人,由张夫人陪同着在灵溪城中随意闲逛,灵溪城相较淮阴和苍南来说,倒是显得热闹了许多。且是如南方城池的细致温婉,与淮阴和苍南都有些不同。 云裳望着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心中想着,怪不得,仓觉青肃想要灵溪呢。 张夫人带着云裳他们一行来的地方,是月亮湾,张夫人在月亮湾旁边的一间叫做望月楼的客栈之中包了一间雅间,雅间中,稍稍支出去了一些,用栏杆围住了。云裳走到外面一瞧,便瞧见那月亮湾的景色净收眼底。月亮湾颜色碧蓝,呈弯弯的月牙形状,像一颗镶嵌在灵溪城中的明珠。 云裳不由地赞叹了一声,张夫人便温柔地笑着道:“一般乞巧节,灵溪城中的百姓放河灯,便是在这月亮湾中放的,现在还早,人也不太多,他们得先在嘉定坊那边闹腾一阵子,那边在举行一些有趣的比赛。待比赛完了,来月亮湾的人便多了。待天色再暗一些,这月亮湾上满是各色河灯,便是美极了。” 云裳笑了笑,张夫人便转开了话茬子,轻声道:“这望月楼上的吃的味道也极好的,王妃与赵老夫人都在宁国呆了很多年,咱们这儿离宁国近,这望月楼上便有一个地道的宁国厨师,王妃与赵老夫人喜欢什么菜?” 云裳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目光在屋子中扫了一圈,屋中倒是敞亮,除了屋角那一张琴桌,便再无其它东西了。右手食指轻轻叩着桌子,想了想,才不疾不徐地道:“我喜欢吃桂花鱼,来条桂花鱼吧。” 张夫人笑眯眯地应了,又望向赵老夫人,赵老夫人便淡淡地道:“我要一个糖醋里脊吧。” 张夫人点了点头,又道:“其它的再让厨师上几个他做得出色的特色菜吧。” 云裳应了,张夫人便吩咐了丫鬟去点菜了。 张夫人说的不错,云裳她们坐了没多久,便瞧见有好些人朝着月亮湾涌了过来,大部分人的手中都拿着一盏河灯,多是年轻男女。云裳这才回过神来,乞巧节,又是七夕节。 云裳带着笑低下了头,手轻轻抚了抚隆起的腹部,心中想着,可惜了,她的良人不在。 不多时,饭菜便送了上来。即便是在外面,因着有赵老夫人在,云裳便不能掉以轻心,命人仔仔细细地验了毒,才又将赵老夫人面前的杯碗盘碟和筷子都与自己面前的互相换了一换,才轻声道:“夫人请。” 张夫人望着云裳的动作,似是有几分怔愣,半晌,才转过眼眸望向赵老夫人,却见赵老夫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不推脱,快速地拿起了筷子来。 张夫人眸中闪过一抹沉思,静静地立在了一旁。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张夫人,才笑着道:“张夫人也无需客气,坐下来与我们一同吃吧。” 张夫人望着云裳的眼睛,刚准备好推脱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连忙低下了头,坐到了桌子旁。 云裳让浅酌添置了一双碗筷,张夫人连忙转过身从浅酌的手中将碗筷接了过来,面上带着几分受宠若惊。 三人静静地用了晚膳,云裳便让人将桌子撤了下去,让琴依亲自泡了茶,捧着一杯茶望向外面,天色渐渐昏暗了起来,月亮湾中已经有人在开始放河灯了,河灯零零散散地飘落在那月亮湾中,顿时便为月亮湾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美丽。 张夫人亦是笑着看了眼云裳的神色,才轻声道:“要不,王妃也去放个河灯?” 云裳弯了弯眉眼,面上一派的温和,“人太多了,我也懒得去挤了,看看便得了。” 张夫人便笑了笑不再说话,目光却有些愣愣地望着远处。云裳目光随着张夫人望了过去,便瞧见张行带着一众士兵站在月亮湾边,似是在巡视一般。 云裳见状,便勾了勾嘴角,笑着道:“张大人也在,真是好巧,张夫人不如同张大人去放一盏河灯吧。” 张夫人垂下眼,轻声道:“老爷在巡逻,不便打扰。” 虽嘴里说着不便打扰,张夫人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张行身上的,云裳只静静地看了片刻,便转过了眼,望向月亮湾中越来越多的河灯。 过了半晌,张夫人才有些吞吞吐吐地出了声:“王妃,我去方便一下,片刻便来。” 云裳笑着睨了张夫人一眼,笑眯眯地应了。 张夫人下了楼,云裳才勾了勾嘴角,轻声笑着道:“终究还是着急了。” 也不知是说张夫人还是其它。 河灯越发的多了起来,此刻的月亮湾便像是一片星海,夜风轻抚,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外面的声音有些杂乱,笑声、小孩的哭声、说话的声音、小摊贩的叫卖声…… 云裳勾了勾嘴角,缓缓闭上了眼,却猛地听到一声极弱的破空声,而后便是许多的破空声传来,越发的近了。< 第586章 刺客来袭 云裳猛地睁开了眼,身旁的浅酌已经快步挡在了云裳前面,云裳睁开眼,便瞧见远远地有白色的羽箭飞来,一大片的羽箭。 那一片箭雨尚未到云裳眼前,便只见一群黑衣暗卫猛地跃起,形成一堵墙一般,挡在了云裳面前。 云裳听见箭被砍断落地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也听见了下面的惊叫声响了起来。 云裳脑中突然想着,苏如姬和苏琦为了今天,只怕已经准备了好久了。这一场,只怕是一场硬仗了。 外面的惊叫声不绝于耳,云裳察觉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在靠近这望月楼,几乎形成了四面包抄之势。 云裳转过身对着浅酌道:“苏家父女二人的主要目标是赵老夫人,若只有我了,便定然还是会顾忌几分,你带五十个暗卫,保护老夫人,从房顶突围。” 浅酌连忙应了声,抬起手放在嘴边,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便猛地抓起赵老夫人纵身一跃,冲突了房顶。云裳抬起眼瞧着许多暗卫围着她们二人,护着她们离开,云裳才松了口气。 外面的攻势不曾减弱,云裳想着,只怕苏如姬根本便不会想到,云裳会冒险让华皇后先走,毕竟云裳并不知晓周围究竟埋伏了多少人,浅酌他们能否逃出去。 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在靠近,云裳蹙了蹙眉头,转过身对着琴依说了些什么。琴依神情微微一顿,便连忙走到前面,与暗卫说了。 不多时,望月楼中便响起了震彻云霄的声音:“苏太尉苏皇后刺杀睿王妃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心中猜想着苏如姬会如何应对。虽然因着方才的箭雨,周围的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可是这声音实在不小,只怕也会有不少人听见,若是传了开去,对如今臭名昭著的苏氏而言,实在是有些致命的。 况且,这话一传出去,苏琦只怕最需要想的,便是洛轻言和夏寰宇会如何对他。不管如何,心中必定是会有几分忌惮的。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苏如姬气急败坏的声音:“宁云裳,你实在是卑鄙极了。” 云裳听她这么说,便再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是啊,她确实是卑鄙了一些。可是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保命便可。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那栏杆处往下面望去,就瞧见了苏如姬和苏琦站在楼下,蹙着眉头望了过来,周围尽是穿着黑衣的刺客,皆是手中拿着弓箭对准了她。 云裳倒是不慌不忙,笑着道:“太尉大人和夫人既然来了,何不上来坐上一坐?” 苏琦蹙了蹙眉,沉默了良久,终是进了望月楼中。 云裳闻见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便走回了屋子,静静地望向门口,不多时,苏琦与苏如姬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雅间门前。 两人面色皆有些冷,走到云裳的对面坐了下来。苏如姬目光一直在屋中打着转,似是最后确定了屋中没有她想要找的人,蹙了蹙眉望向云裳。 “本王妃倒是不知道,何处得罪了两位,竟然这般兴师动众地想要刺杀于我。”云裳面上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刺的。 苏琦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沉默了许久,才道:“此前老夫通过皇后给睿王妃提过几次联盟,睿王妃最后倒是应了,只是这说的和做的却似乎浑然不是一回事啊?老夫一直不知道这是为何,如今却知道了,敢情王妃手中还握着一个底牌呢。” 云裳轻轻笑了笑,才轻声道:“苏大人说笑了,难道大人不是在提出联盟的同时,还在不停地想尽法子针对我睿王府?我这般做,其实大半的原因是因为苏大人的摇摆不定。睿王回夏国不过一年时间,根基不稳。苏大人全然没有必要将睿王府作为敌人,苏大人真正要对付的,不应当是与仓觉青肃联合起来,暗中算计苏府的那一位?” 苏琦眸色仍旧淡淡地,半晌才道:“王妃说的,是七王爷。” 云裳嘴角微微一翘,并未说话。 苏琦才笑了起来:“老夫摇摆不定是真,老夫怕的是,帮着睿王爷将七王爷除掉了之后,却发现睿王爷已经成长成为真正难对付的那一个。” 苏琦眸光定定地望着云裳,冷笑了一声道:“如今老夫的担忧岂不便成了真?” 云裳只笑着,不语。 苏如姬却有些忍不住了,突然开口问道:“华皇后人呢?” 云裳抬起眼来,有些好笑地看了苏如姬一眼,才轻声道:“这个问题,方才我还能够回答,现在却实在是不知道了。” 苏如姬面色有些冷,目光死死地盯着云裳,似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苏琦却只是淡淡地笑着,半晌才道:“二十多年前,老夫能够将她从陛下身边除去,如今自然也能够,王妃不会以为,让人带走了她,她便安全了吧?” 云裳对苏琦后面的问题避而不答,却是瞪大了眼睛望着苏琦,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是说,二十多年前华皇后坠崖,是你一手安排的?” 苏琦冷冷一笑,“老夫不喜欢绊脚石。苏府的每一个小姐,都是按照培养皇后的法子培养的,可是却不想最后杀出来一个华翎,将夏寰宇的宠爱都抢了去。若她能够大度一些,让如姬入宫也就罢了,可她让陛下废了整个后宫,这样,便非死不可了。” 云裳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苏琦却又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王妃以为,华皇后现下已经安全了吗?老夫方才有没有告诉过王妃,张夫人,是我们的人?方才王妃的暗卫带着华皇后离开之后,我便让张夫人回府候着了。咱们对峙了也有一段时辰了,你猜,华皇后如何了呢?” 云裳脸上猛地出现了一抹愕然,脸色一下子便变得煞白了起来,而后才望向苏琦道:“你说什么?你说谁是你们的人?” 苏琦面上的笑容更深,“张夫人,张行的夫人。”< 第587章 往事重演 苏琦看着云裳在听到自己的话之后,面上的淡然一点一点地龟裂开来,露出几分惊惧来。苏琦心中便觉着无比的开怀,勾了勾嘴角,眼中却带着几分凶狠,“我已经说过了,华翎,必须死。” 云裳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瞪大了眼望向苏琦和苏如姬。 不多时,便有一个穿着暗红色衣裳的杀手走到了苏如姬身边,凑在苏如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云裳瞧见,苏如姬在听见那人的话之后,嘴角便勾了起来,眼中泄出几分笑意来。 “把方才禀报给我的话,再给王妃说说。”苏如姬笑眯眯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快意。 那杀手闻言,连忙应了一声,转过身朝着云裳道:“华翎已经落入张夫人的手中了,张夫人按照大人的吩咐,将华翎带到了那个地方。” 苏如姬哈哈大笑了起来,望着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轻蔑:“宁云裳,我倒是满欣赏你的,有几分小聪明,好几次连我也被你唬住了。可是也不过是几分小聪明罢了,你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你猜一猜,华翎会是怎样一种死法,我们来看看,你能不能救她。” 说着,便与苏琦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转身离开了雅间。 过了好半晌,周围围困着云裳他们一行人的杀手才渐渐离去了。云裳仍旧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嘴轻轻抿着,半晌没有说话。 “王妃……”琴依轻声开了口,面色带着几分担忧。 云裳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问道:“张夫人带着华皇后去了何处?” 一旁的浅酌已经收到了暗卫的传信,连忙道:“往君山去了。” 君山。云裳此前在灵溪的地图上看到过这个名字,是在云裳东南面的一座山,一座奇高无比的山,山下是一湾湖水,围着山整整一圈。 他们带着华皇后去君山做什么?云裳眯了眯眼,手猛地收紧了几分,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二十多年前,华皇后是坠崖的,莫非,他们想要重演二十多年前那一场坠崖事件? 云裳蹙了蹙眉,猛地站起身来,“牵马来,走,我们去君山。” 琴依看了看云裳高高隆起的腹部,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出了望月楼,云裳便骑了马往君山而去,刚出了城门,便瞧见前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迎面而来。云裳看见那骑马走在最中间的人,忍不住蹙了蹙眉,面色稍稍变了变。 “王妃?”对面的人群中,有人已经认出了她来,匆匆忙忙地纵马到她面前,笑着道:“这深更半夜的,王妃这是要去哪儿啊?” 云裳咬了咬牙,才稳住了心神,低声道:“刘总管,烦劳你禀报陛下一声,华皇后被苏琦和苏如姬父女二人带走了,往君山去了,我正欲出城去追。” 云裳瞧见刘文安的面色也猛地变了,急急忙忙地便回到了队伍中,朝着正中那人禀报了。夏寰宇面色猛地变得煞白,快速纵马走到云裳面前,才勒住了马,厉声道:“怎么回事?翎儿怎么会被他们带走?” 云裳连忙道:“此事说来话长,时间不多了,我们晚到一刻,华皇后便多一分危险,请陛下容许臣妇边走边说吧。” 夏寰宇望着云裳的眼中满是冷意,却终究点了点头,与云裳一同调转了头,往君山而去。 云裳细细地将事情始末与夏寰宇说了,夏寰宇一直没有开口,半晌才道:“正好,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云裳知晓他说的是二十多年前那件事,便只默默地跟在夏寰宇身后,没有再开口。 君山实在是极高的,并不是连绵的群山,只是孤零零地突兀的一座山,直上云霄。好在许是时常有人来登高望远,上山的路倒是不难走,骑马也能上,只是有些耗时。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几乎完全亮了起来。 山顶倒是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甚至还建着好几处小亭子,云裳与夏寰宇一行上到山顶之后便瞧见了苏如姬和苏琦二人,周围皆是他们的人,约摸三四百人左右,几乎占据了山顶平台的全部位置。 云裳这才明白了过来,他们为何会选择此处,他们人多势众,可是云裳他们带来的人,顶多能够有十来人能够站到那山顶的平台上去。十个对三四百个,确实没有任何的优势。且这是山巅,根本没有旁人,云裳也无法用昨儿个夜里那般无赖的法子对付他们。 看来,这阵势,是要赶尽杀绝了。 只是苏琦父女只怕全然没有想到,夏寰宇竟会突然出现。 云裳瞧见苏如姬的面上神情有些僵硬,嘴唇亦是有些苍白,愣愣地望着夏寰宇,半晌才冷笑了一声,转过了头。 夏寰宇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便蹙了蹙眉问道:“华翎呢?” “华翎。”苏如姬幽幽看了一眼夏寰宇,笑容愈发的森冷了起来,眼中竟隐隐有些疯狂,“你就只知道华翎,我苏如姬哪里比她华翎差了,为何你却这般冷漠以待?” 夏寰宇连白眼都懒得施舍,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华翎呢?” 苏如姬见状,便也不欲在挣扎,哈哈大笑道:“你要见你的华翎吗?好啊……来人,让他们瞧瞧华翎如何了。” 苏如姬身后的杀手便都往两边微微的让开了一些,云裳蹙了蹙眉,那些杀手散开一些之后,云裳便瞧见了华皇后。华皇后的神色淡淡的,无悲无喜的模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裳眼睛猛地一眯,心中亦是有些发紧。 华皇后被几个人押着,站在那些人身后,她的身后便是悬崖,一步之遥的距离。 “夏寰宇,这便是你的华翎?她都已经忘记你了,她都已经背叛你与其他人成亲了,还生了个儿子,夏寰宇,你能忍得?若是你让她回到了你身边,你定然会被天下百姓戳着脊梁骨笑的,堂堂国君,竟捡了一只破鞋,还当宝贝一样。哈哈……”苏如姬突然笑了起来,目光却是冰冷一片。 夏寰宇却不为所动,只淡淡地道:“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苏如姬却摇了摇头,面上满是癫狂之色,“放了她?不可能。事到如今,夏寰宇,我也不怕告诉你,二十九年前,便是我设计将她弄下悬崖的,便是为了你,为了后位。算她命大,竟然没死。二十九年后,今儿个,我仍旧要用同样的法子,杀了她。也让你,再一次眼睁睁地瞧着她,在自己面前死掉。” 云裳发现夏寰宇的手在轻颤着,心中亦是有些吃惊的。夏寰宇,对华皇后,只怕是真正的情根深种了。 沉默了良久,夏寰宇才又缓缓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嘶哑:“苏如姬,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将翎儿放了,可以吗?” 苏琦站在苏如姬的身旁,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眼来看了夏寰宇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去。苏如姬却冷冷地笑了笑,“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夏寰宇点了点头。 苏如姬才又接着道:“晚了。夏寰宇,已经晚了,第一次你因为华翎拒绝了我,我忍了,无妨,后来我想要的都得到了。可如今,你又为了华翎,废了我的后位,还想要除掉我的家族。如今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这回来,便也不曾想过要活着回去,华翎,我势必不会放的。” “夏寰宇,这么多年,我卑躬屈膝了这么多年,唯有这一刻,我觉着我是畅快的。我不妨告诉你,如今我已经调动了所有苏氏的力量,昨日我便给他们传信了,今儿个天一亮,他们便会在锦城起事。如今你在这儿,宫中无人,正是好机会呢。”苏如姬笑着道。 夏寰宇蹙了蹙眉,目光定定地望着苏如姬。云裳沉默了半晌,才道:“陛下,我们人太少,不宜硬碰硬。” 夏寰宇没有应声,却往前走了两步,脚刚一落下,华皇后身边的杀手便举起了刀来,横在了华皇后的脖子上。 夏寰宇便停了下来。 云裳蹙了蹙眉,目光落在华皇后身上,拢在袖中的手暗自握紧了袖中的银针。 华皇后勾着唇角漫不经心地笑着,好一会儿,才笑着道,“陛下想怎么救你的心上人呢?” 一旁的苏琦却已经蹙起了眉头,转过身对着苏如姬道:“快一些,夏寰宇的手下高手不少,若是他们布置好了,想要杀华翎便不容易了。” 云裳闻言,握着银针的手便又用力了几分,苏如姬笑了笑,退后了几步,从一旁一个暗卫手中抽出剑来,横在了华皇后的脖子上。 “夏寰宇,记着这个时候的感觉,我便是想要让你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眼前坠落,却无能为力,我便是要让你悔恨一生。”苏如姬说着,便猛地推了推华翎,华翎的身子往后微微一倾。 夏寰宇的眼中满是血红色,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便窜了过去,身形快得让人看不清。云裳蹙眉,连忙高声道:“上……” 尚在山路上的暗卫便全都纵身跃起,纷纷落到平台之上,将山顶的杀手快速除去。 夏寰宇却不顾周围是什么情形,只一个劲儿往华翎扑去,只是苏如姬却似乎早有准备,猛地转过身,挡在了华翎面前,手却猛地重重推了一下华翎,华翎蹙了蹙眉,有些慌乱地往空中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便掉了下去。< 第588章 尽在掌控 夏寰宇一声痛彻心扉地哀嚎之后,便欲往悬崖边扑去,却被苏如姬抱住了身子,夏寰宇蹙了蹙眉,一掌便将苏如姬打了开去。这一掌只怕用了十成功力,苏如姬被掌力掀了起来,又猛地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面色惨败,呕出了一口血来。 云裳转身看了一眼浅酌,浅酌连忙纵身一跃,挡在了夏寰宇的身前。 云裳生怕夏寰宇果真跟着跳了下去,便连忙扬声吼道:“陛下,华皇后无事,刚刚被推下去的,根本不是华皇后。” 周围还有刀剑相接的声音传来,一片慌乱,只是云裳的声音却仍旧落到了夏寰宇的耳中,如惊雷一般。 一时间,不只是夏寰宇,连刚刚才受了重伤的苏如姬也忍不住回过了头来,面上满是惊愕之色。云裳手中的暗卫和夏寰宇带来的暗卫皆不是泛泛之辈,不多时,山顶的杀手便已经死了大半。 夏寰宇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你说什么?方才那人不是翎儿。” 云裳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苏如姬和苏琦,才淡淡地道:“这是我早在差不多半月前,便布下了的局,便是为了将苏氏父女二人一打尽。” 苏如姬满脸的难以置信,冷笑了一声道:“怎么可能?你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中,根本不可能将华翎换掉。”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兴许我自进入灵溪城之后,便一直在你们的监视之中,可是,我换掉华皇后,是在那之前。” 事情还得从云裳尚在淮阴的时候说起,那次华皇后被赵英杰下了毒之后,云裳便有些担心,她无论怎么防,都有可能被人钻了空子,万一有人想要害赵老夫人,她定是没有办法完完全全护赵老夫人全然的周全。 那时候,宁浅便提出,用她最擅长的方式来设一个局。 宁浅最擅长的,自然不是色诱,也不是琴棋书画,而是易容。宁浅的易容术,除了她师父之外,再无敌手。 而后,宁浅便易容成了赵老夫人的模样。为了更好的演这一出戏,云裳还专程以害怕暗卫的防备不够严密,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灵溪城,入了城守府。 所以,其实从进了灵溪城之后,跟在云裳身边的那华皇后,便已经是宁浅假扮的了。 而且…… 云裳微微一笑,将手举了起来,吹了一声长哨,一抹大红色的身影便从山崖边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山顶之上,怀中尚且还抱着一个人。 怀中那人的模样,分明便是华皇后的模样。 待那人站稳了身子,才眸色淡淡地扬了扬嘴角,抬起手试探了一会儿,才从脸上揭下了一层薄薄的皮来。手一放下,便露出了原本的绝色容颜。 苏如姬望着宁浅的脸,怔愣了良久,才咬着牙道:“湘妃。原来,湘妃竟然是你的人,睿王妃,你果真是好手段啊……”许是因着被云裳气得心中气血翻涌,苏如姬猛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云裳眸光淡淡地看着苏如姬,又看了眼面色有些惨白的苏琦,才笑了笑道:“承蒙夸奖。” 好一会儿,苏如姬才止住了咳,面色有些怔愣,半晌才又问道:“你早便知道张夫人有问题了?” 云裳笑了笑到:“其实也不是太早,算起来,是在太守府中你第一次派人刺杀我们之后。” 那日云裳便有些不解,哪些刺客应当刚到灵溪不久,对太守府中的地势熟悉便罢了,为何竟然像是知晓云裳他们住在何处一般,直接便奔着她们来了。 后来,云裳想了许久,才隐隐约约想到了几分端倪,那日因为起了风,天黑了之后,张夫人曾经来过,来将那仕女图的粗布灯罩换成了琉璃灯罩。 按理说来,此事不用张夫人来亲自跑一趟的,随便一个侍女便可以做。 云裳便猜想,只怕是那刺客找上了张夫人,让她带着刺客来认路的来了。刺客只需假扮张夫人身边的侍女,便不会被人发现。 云裳心中有了怀疑,便迅速地让人去查了查张夫人。 经由暗卫一查,云裳才知晓了,张夫人与前夫的那个孩子,出了事。听闻那孩子因为跟着张夫人的前任丈夫,那前夫是个暴戾之人,时常打骂孩子,孩子倒是乖巧,经常在周围放牛,可是最近有几日,周围邻居都不曾见过那孩子了。云裳便明白了过来,那孩子只怕被人抓了起来,用来威胁了张夫人。 因为如此,云裳便命人对那张夫人多加留意了起来,还命人暗中打探了一番张夫人那孩子的下落。 昨儿个张夫人提出乞巧节出府去游玩一番的时候,云裳便起了防备。张夫人应当是知晓赵老夫人的身份的,且也知晓前段日子他们在府中多次被刺杀的事情。在这种情形下,却突然提出出府,实在是太过蹊跷。 云裳与宁浅一个眼神交汇,便不约而同地决定了,将计就计。 只因为,张夫人会这般做,定然是受到了苏如姬的指使,说不定,苏如姬便要开始动手了。 事实证明,云裳的猜想都是对的。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只除了突然出现的夏寰宇险些坏了她的安排,逼得她不得不提前说出了真相。 云裳想起方才夏寰宇瞧见宁浅假扮着华皇后落崖时候的表情,亦是忍不住唏嘘,若不是她那样喊了出来,夏寰宇指不定便已经跳下去了。 云裳转过眼看了一眼夏寰宇,却见他面色亦是有些忡怔,似是还未回过神来。 苏如姬面上惨白一片,仰起头便大笑了起来,因着方才夏寰宇那一掌,她显得有几分狼狈。周围她带来的杀手几乎已经被云裳和夏寰宇的暗卫解决完了,方才还十分张狂的人,一转眼便变成了这般模样。 “好。”苏如姬冷冷地笑着道,“好计谋,好计策。睿王妃,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你。下一次,我定不会再吃这样的亏了。” “下一次?”云裳勾了勾嘴角,哪里还会有下一次。 苏如姬忍着剧痛缓缓地站起了身来,目光定定地落在夏寰宇身上,半晌才道:“夏寰宇,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说着,便抬起手拉住苏琦的胳膊,猛地转过身便朝着悬崖冲了过去。 云裳一惊,才反应过来的时候,山顶早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踪影。 苏如姬,竟然会武功?怪不得方才她受了夏寰宇那么重的一掌,却竟然还有力气说话。云裳快步走到悬崖边,蹙着眉头往下望去,却还能隐隐瞧见苏如姬的身影渐渐变小,云裳恍惚看见了她嘴角带着淡淡嘲讽的笑容。 不一会儿,那两个身影便坠入了云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云裳有些愣了,夏寰宇却已经冷着脸开了口,“来人,到崖底去搜,死也要见尸。” 洛轻言缓缓地踱步过来,啧啧两声道:“这悬崖可实在是极高的,全然望不见底,这一跳,只怕是死无全尸的了。” 夏寰宇和云裳却同时蹙起了眉头。 云裳倒是一点儿也不信,苏如姬会这样寻死的。且她方才分明说了,下一次。只怕早已经找好了退路,这一跳,便是在救她自己的性命。 云裳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为何方才没有直接将苏如姬杀了。斩草不除根,且如今苏如姬对她防备甚深,只怕会成大患。 夏寰宇已经转过了身来,望着云裳道:“翎儿呢?” 云裳这才收敛了思绪,缓缓弯着腰行了个礼道:“尚在淮阴。” 夏寰宇点了点头,沉默了良久,才道:“带我去见她吧。” 云裳连忙应了声,便同夏寰宇一同下了山。君山离淮阴还有些距离,琴依顾及着云裳的身子,想着华皇后一切安好,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无妨,便吩咐人准备了马车。 云裳上了马车,琴依才轻轻吁了口气道:“方才在山顶,陛下的模样可真是有些渗人。” 云裳抿了抿嘴,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思量,沉吟了片刻,才懒懒散散地道:“越是如此,对我们反而越有好处。” 琴依沉吟了片刻,便轻轻颔了颔首,“那倒也是,陛下这般看重华皇后,回到了锦城,不出意外的话,华皇后是要复位的,到那时,王爷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嫡长子了。有华皇后在,王爷这太子之位,只怕便是轻而易举的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眼中满是愉悦之色。 仍旧是此前华皇后住过的那个院子,琴依上前敲了敲门,四重三轻五重。不一会儿,门便打了开来,一个小丫鬟探出头来打量了一番,见是云裳,才连忙让了开来。 夏寰宇快步跨进了院子中,院子中摆放着一张躺椅,躺椅上躺着一个中年妇人,面容是全然陌生的,只是气质却是难得的稳重端庄,浑然不输给锦城中任何一个贵妇人。听见脚步声,那妇人亦是抬起了头来,目光淡淡地望向进门来的众人。 “翎儿。”夏寰宇的声音有些轻颤,快步走了过去。< 第589章 思君君不见 华皇后目光中带着几分淡淡地困惑,瞧着一行人的模样,身上衣裳上尚且带着一些泥渍,愣了愣,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夏寰宇却已经走到了华皇后面前,也没有开口回答华皇后的问题,只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华皇后。 云裳瞧见华皇后的身子有一瞬间僵硬,眸中目光闪了一闪,终究没有推开夏寰宇。 夏寰宇眼中闪过一抹狂喜,连忙道:“翎儿,随我回宫吧。” 华皇后面色微微一僵,并未应答。 云裳转过身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一同退了出去。 院子周围已经被禁卫军和御林军重重围了起来,虽然苏如姬父女二人尚未找到尸首,极有可能是逃了。云裳也不再忧心华皇后的安危,心中悬着的石头亦是放了下来。既然夏寰宇在,保护华皇后的任务,便也轮不到她来操心了。 已经过了中午,云裳从昨儿个晚上便一直在赶路,未曾吃过一口饭,此前忙着的时候倒是未曾觉着,一闲了下来便觉得有些饿了。想着夏寰宇只怕尚且有许多话想要与华皇后说,便笑着望向站在门外候着的刘文安道:“刘总管只怕也饿了吧,不如一同先去用个膳?” 刘文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院子门,沉吟了片刻,便点了点头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裳确实饿得厉害了,便随意寻了一家不打眼的酒楼。掌柜的瞧着云裳衣着华贵,身后还跟着好些个下人,便知晓云裳身份自是不凡,连忙将云裳带到了雅间之中。 琴依细细问了刘文安想吃的东西,点了不少菜色。 掌柜为几人倒了茶,便匆匆下去吩咐人准备饭菜去了。刘文安这才笑着对云裳道:“王妃离开锦城也两个多月了,一切都安好?” 云裳浅笑着颔首,“此前倒是一直提心吊胆的,害怕……”因着华翎尚未被恢复后位,云裳笑了笑,便接着道,“害怕夫人出了什么事,如今陛下来了,我这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刘文安点了点头,神情之中亦是万分感慨,“奴才听闻夫人尚在人世的时候,还在感叹,上天果真是公平的。陛下因着夫人之事,一直自责不能保护好夫人,郁郁寡欢了多年,先前在君山山顶之际,奴才尚在想,若是这一回夫人再当着陛下的面坠了崖,只怕陛下便再也无法活下去,所幸,一切的事情,如今总算是有了圆满。奴才倒是真的要好生谢谢王妃,谢谢王妃将夫人保护得好好的。” “刘总管言重了,这本就是我当做的,毕竟……”云裳勾了勾嘴角,并未将话说透。 刘文安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笑了笑道:“睿王爷是做大事之人,身后有王妃这般聪颖剔透的妻子扶持着,奴才相信,定然能够有大作为。” 云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思量,却极快地掩饰了下来,只浅笑着垂下眼眸,并未应声。 用了膳之后,跟在夏寰宇身边的人便来传话,说要在淮阴呆上几日,让云裳各自去忙。云裳想着灵溪城尚还有一些事情还未处置,便应了下来,带着琴依和浅酌一同回了灵溪。 苏如姬和苏琦逃了,张夫人如今不过是一颗无用的棋子,便被暗卫抓住了。 云裳回到院子,便瞧见张夫人被暗卫押着,跪在院中。张夫人头发散乱,十分狼狈,面色亦是有些苍白,眼神有些呆滞,只是面容却仍旧一派沉静。张行站在一旁,面色有些僵。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张行转过了身来,瞧见是云裳,便立马低下了头,站得离张夫人远了一些。 云裳眸光一动,目光淡淡地扫过张行,落在了张夫人的身上,笑了笑道:“想不到张夫人瞧着温柔贤淑,却也是个厉害人物,若不是本王妃早有防备,今儿个只怕便回不来了。” 张行和张夫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浅酌从屋中搬出了一张椅子,云裳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眯着眼望着张夫人看了许久,才轻叹了一声道:“张夫人大可不必这般视死如归的的模样,本王妃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却也还没有冷血到那样的程度。”顿了顿,云裳才又低着头,放低了声音,“对了,我忘了告诉张夫人,令子已经被苏如姬杀了,便在他被带走的第二日。张夫人却还为自己的杀子仇人,做了这么多事。” 张夫人闻言,猛地便抬起头来,面上满是惊疑之色:“你说什么?” 云裳没有应声。 张夫人才又慌忙道:“你骗我的对不对?阿齐没有死对不对?” 云裳看着她这副模样,便想起前世自己的孩子被莫静然摔落身亡时候的情形。眼中闪过一抹同情之色,半晌才道:“你便当我是骗你吧。” 张夫人猛地站起身来便往外跑,浅酌见状,欲去追,却被云裳叫住了,“罢了,我想,她如今只怕正遭受着世间最残酷的惩罚。” 云裳站起身来,看了立在一旁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的张行,沉默了片刻,便走进了屋中。 琴依给云裳铺好了床,又走到窗边,往外望了望,才道:“听暗卫说,张夫人的儿子是被他亲生父亲用十两银子卖了的,这样的禽兽。那张行也实在是个狠心肠的,若是他肯让张夫人将儿子接入府中,便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一面说着,便一面为云裳打散了头发,“王妃昨儿个晚上没有睡觉,还是莫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早些歇下吧。” 云裳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任由琴依帮她脱了鞋袜。正欲上榻,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连忙转过头问浅酌:“有没有王爷的消息,仗也打完了一些时候了,差不多快要到灵溪了吧。” 浅酌笑了笑应道:“前日传信的时候,大军尚在芭子沟呢,这才过了两日,应当快到墨淮了吧,不过墨淮到灵溪也得几日呢。” 云裳面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失落,浅酌便带着几分狡黠地笑了起来,“王妃可是想王爷了?奴婢去给王妃拿笔墨纸砚,王妃写封信去催一催,王爷定然丢下大军便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云裳瞪了她一眼,转身背对着浅酌躺了下来,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一句诗来:思君君不见,幽幽等君回。 云裳也实在是有些累了,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梦中梦见她已经生下了孩子,是个女孩儿,然后洛轻言回来了。 云裳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睁开眼尚有些迷糊,想着自己为何竟然会做这般奇怪的梦,暗自吐了吐舌头,转过身欲起床。却猛地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 自己身后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她思念已久的男人。 云裳愣了愣,自是有些无法相信,她清楚的记得昨儿个睡觉的时候浅酌告诉她,前日大军还没到墨淮呢,怎么一觉醒来他便在这儿了。 云裳伸出手来,摸了摸洛轻言的脸。洛轻言蹙了蹙眉,喃喃道:“裳儿别闹。” 云裳浑身一颤,心中抑制不住地升起满腔欢喜来。 怕起身的动作太大,吵醒了他,云裳便又面朝着洛轻言躺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变黑了一些,也变瘦了一些,棱角更为分明,更显冷漠。眼窝下一片青色,只怕也已经许久不曾好生睡过一觉了。 云裳心中闪过一抹心疼,伸出手抱住了洛轻言。 洛轻言的睫毛微微一颤,眼睛便带着几分迷茫地睁了开来,半晌,才似乎瞧清楚了眼前之人,嘴角微微一勾,便凑近了一些,在云裳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才又迷迷糊糊地道:“睡觉。” 云裳眨了眨眼,笑着应道:“好,睡觉。” 云裳倒也果真睡了过去,只是睡得不是太踏实,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便也跟着醒了过来,张开眼便瞧见洛轻言盯着她瞧着。 云裳弯了弯嘴角,笑着道:“起了,我饿了。” 洛轻言亦是笑了起来,坐起了身来,穿上鞋子便自己捞了一件长袍来穿上了,唤了琴依进来给云裳穿衣,自己也不急着洗漱,便坐到了软榻上望着云裳。 云裳笑着瞪了他一眼,便瞧见琴依走了进来,琴依扶着云裳入了净房洗漱了,才取了一身湖色裙衫给云裳穿了,又罩了一件银色纱衣,才拿了梳子候着云裳在梳妆镜前坐了下来。 “我以为你还有几日才能回来呢。”云裳从镜中看着洛轻言,眼中是满满的温柔。 洛轻言笑了笑,目光灼灼,“华国公同大军一同的,我便先回来了。” 云裳噌怪地望着洛轻言,笑着道:“外祖父只怕也是急着赶回来,毕竟……华皇后在淮阴呢,你倒好,将他放在军中,自个儿先跑了,哪有你这样的。” 洛轻言挑了挑眉,沉吟了片刻,才道:“夫人说的也对,那我便再回到军中?” < 第590章 君归 洛轻言不仅仅只是撇下了华国公回到了灵溪,第二日便径直带着云裳踏上了回锦城的路上。云裳尚在睡梦之中便被洛轻言抱上了马车,虽然隐隐约约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马车轱辘声音,却也只是以为洛轻言是要去淮阴,毕竟夏寰宇和华皇后都在淮阴。 待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似乎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云裳掀开马车车帘看了许久,才发现了端倪,“这似乎不是去淮阴的路?” 洛轻言这一回倒是没有骑马,陪着云裳坐着马车,听云裳开口问道,只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嗯,咱们回锦城。” 云裳猛地瞪大了眼,面上满是愕然之色,连忙道:“苏琦和苏如姬尚未找到呢,七王爷还被关在灵溪大牢之中啊……” 洛轻言又点了点头,“我都知晓,无事,交给陛下便是了。” 云裳便沉默了下来,时不时地抬起眼瞥一眼洛轻言,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可是锦城之中出了什么事?” 洛轻言抬起眼来,笑了笑道:“人都说一孕傻三年,还果真如此。你是不是忘了,苏如姬在君山山顶说过什么话?” 云裳呆呆地望着洛轻言,半晌才摇了摇头,“她说的话实在是不少,你是说哪一句?而且,当时你根本不在,怎么知道她说了什么?” 洛轻言缓缓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打趣,“我虽然不在,可是我会问暗卫呀。苏如姬说的话不少,可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只怕你已经想不起来了。”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低下头想了半晌也没有想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苏如姬那日在君山不是一直都只是在抒发对夏寰宇的恨意? 洛轻言拍了拍云裳的脑袋,眼中满是笑意,“苏如姬说,他们趁着陛下不在锦城,在锦城中起事,意欲谋夺江山。” 云裳微微一怔,仔细想了想,苏如姬倒确实似乎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彼时她以为这件事情夏寰宇自会处理,便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到…… 云裳抬起眼望着洛轻言的侧脸,心中想着,洛轻言定然是已经与夏寰宇通过气儿了。 云裳低下头,眼中闪过几许思量。此事与夜郎国之战,洛轻言无疑是赢得十分漂亮的,此乃大功一件。若再平息了叛乱,便又是立功。 这般一来,若是再想法子收买了人心,洛轻言只怕便可更进一步了。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瞧着她心事重重地模样,便笑了起来,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一旁,伸出手来揽过云裳,笑眯眯地道:“在想些什么呢?思虑这么重,小心咱们孩子生下来便太过老成。” 云裳伸手便掐住洛轻言腰间的肉,哼了一声道:“若真如你说的,那定是因为你的缘故,总是板着脸一副冷冰冰地模样。” 洛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云裳高高隆起的肚子,眼角眉梢都是温柔,“这般大,身子定然结实。只是苦了裳儿了,怀着身孕还为各种俗事奔波操劳。” 云裳鼻尖一酸,便连忙勾起嘴角大大地笑了起来,“知道我辛苦就好,以后便好生听我的话。” 洛轻言挑了挑眉,笑着应道:“好的,睿王妃。” 虽然锦城之事十分紧急,只是洛轻言面上却不见丝毫的着急,依旧带着云裳像是游山玩水一般地慢悠悠赶路,云裳却突然发现,洛轻言时常那在手中看的东西,赫然便是朝中百官的奏折。 云裳不必想也明白,定然是夏寰宇将政事暂时交给了洛轻言处置。只是这样的举动,却更像是在表明态度。 云裳默不作声地看了眼洛轻言手中的奏折,转过眼拿起一旁的书,静静地看了起来。 一路上倒是十分的太平,十八日之后,洛轻言和云裳才终于回到了锦城之中。只是锦城却不像云裳想象中那般混乱,只是城门口增了许多的守备,只准出,不准进。 云裳和洛轻言停下了马车,远远地望着城门口的景象,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便下令让马车夫转了方向。 云裳命浅酌发出了信号联络浅音之后,便让马车停在了城郊的树林中。 等了约摸一个多时辰,云裳才瞧见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浅酌走到马车边轻声道:“王妃,是浅音姐姐。” 浅音是同洛意一同来的,云裳推开了马车车门,看了眼面上有些薄汗的浅音,才轻声问道:“城中情形如何?” 浅音连忙翻身下马,急忙应道:“倒是没什么大的不同,只是巡逻的官兵多了一些。最近浅水伊人阁的生意也淡了一些,有好些喜欢到阁中买首饰的官家夫人都不怎么来了。城门守卫也多了许多,只能出不能进。” 云裳轻轻颔首,又问道:“宫中形势如何?” “倒是并未听说有什么大的改变,只除了皇后被废,后宫未侍寝的嫔妃都被送出宫,沈淑妃娘娘掌管后宫之事外。”浅音顿了顿,才接着道:“对了,倒是有一件事情十分的奇怪,宫中近日大批大批地购买各种首饰。无论优劣,无论样式……” 云裳眉头一蹙,亦是有些不解。 “可派人打听过?”云裳轻声问道。 浅音点了点头,“派人打探过了,都说是因为陛下有遣散后宫之意,宫中妃嫔个个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送出宫,想方设法地想要将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宫中哪些首饰都腻了,便想着从民间购置一些进去,让宫中珍宝斋的技艺人参照参照民间首饰的样式。” 云裳转过眼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才嗤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冷意道:“这理由真是有够牵强的。” 浅音亦是这般认为,“只是奴婢已经动用了宫中所有的暗桩,都只问出了这个结果。可是珍宝斋的宫人却似乎并未收到那些购入宫中的首饰。” 云裳点了点头,回过头看了洛轻言一眼。两人沉默了片刻,云裳才又道:“当日苏如姬说他们已经调集了所有的人马,我还以为……却不想竟然是这般模样,倒是有些不寻常啊。” “城门还做出一副只出不进的模样,我倒是觉着,这分明便是在引君入瓮。”洛轻言轻轻挑了挑眉,拿着手中的一本奏折在手心轻轻拍了拍,才笑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锦城,我势必要进的。” 云裳浅浅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淡然。 想要进城并非什么难事,毕竟云裳和洛轻言手下之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根本无需经过城门,半夜寻个守备较为松懈的城墙便轻松入了城。 进了城,他们亦是并未可以掩饰自己的行踪,直奔睿王府而去。 到睿王府门外已经是四更天,管家早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提着灯笼在门口等着了,见到洛轻言他们,面上亦是难掩高兴之色,慌忙将洛轻言他们迎入了府中。 回到南苑,两人便先饱饱地睡了一觉,才不疾不徐地起了身,两人均穿上了朝服,一同入了宫。 因着夏寰宇并未在宫中,宫中瞧着倒是松散了几分。洛轻言毕竟是外臣,不便入内宫,便去了议事殿。 云裳便带着浅酌和琴依一同直奔淑雅宫。 才到淑雅宫门口,云裳便听见了一些笑闹声传来,云裳眯了眯眼,淑雅宫倒是十分的热闹,听着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是淑妃召集了宫中嫔妃一同赏花,云裳倒是赶了个巧。 云裳被宫人引了进去,才发现,淑雅宫中除了嫔妃,还有好些皇子皇女,皆是在一同玩耍打闹着。 淑妃坐在宫殿门口望着一群人在花园之中大脑,见宫人带着云裳走了进来,似乎有些吃惊,连忙站起身来道:“睿王妃来了?”说着便朝着云裳走了过来,眼中带着几分笑容,微微笑着道:“怎么也不派人来说一声,本宫也好派个步撵到宫门口接你去,肚子都这般大了,从宫门口走到这里也不近,定然累了吧。” 云裳笑眯眯地道:“臣妇哪有那般娇贵。” 品阶比云裳低的嫔妃连忙站起身来给云裳请了安,淑妃才命人搬了椅子来让云裳坐了,方笑眯眯地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儿个半夜四更才到府上。”云裳浅笑着应道。 “那般晚?”淑妃似是有些吃惊,摇了摇头道:“都怀孕八个月了,怎么还这般不懂爱惜自个儿,哪有孕妇这样熬夜赶路的。” 云裳笑了笑道:“许是因着怀孕的缘故,最近睡觉倒是极好睡的。哪怕是在马车上,一天里也有七八个时辰是在睡觉,倒也不觉得累。” 淑妃闻言便笑了起来,“倒也是好事,只要不闹腾便是有福气的。听闻睿王爷打了大胜仗,可是一同回来了?” 云裳轻轻颔首,嘴角带笑,“是啊,方才同臣妇一同进宫来了,只是去了议事殿。回锦城之前,陛下嘱咐王爷回来之后,代理一段时间的朝中政务,也借机好生学习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云裳的话音一落,便瞧见在场许多嫔妃的面色都变了。< 第591章 心思各异 在夏国,一般有权力代理朝中政务的,除了摄政王,便是太子了。只是夏寰宇继位一来,便废除了摄政王一职,这般说来,睿王极有可能便是……太子了。 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最先回过神来的反而是淑妃,她本就只是夏寰宇的暗卫,齐王虽然养在她名下,但是却并非夏寰宇的骨血,是全然不可能继承皇位的。她担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 淑妃转过眼,浅浅笑了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赞赏:“睿王爷此番出征亦是立了大功,陛下赏识亦是应得的,陛下在本宫面前对睿王亦是赞赏有加,常常夸奖睿王爷有勇有谋呢。”淑妃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此前也听闻睿王爷在宁国的时候便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说起来,睿王爷在这一点上,倒是继承了他的母亲华皇后的天赋呢……” 华皇后在宫中许多年都是被禁止提起的人,其它嫔妃突然听沈淑妃这般说,亦是有些吃惊,目光皆是聚集了过来。 沈淑妃却似乎浑然不在意一般,“前段时日听闻当年华皇后坠崖之后,为人所救,并未身亡,陛下思念心切,抛下朝中政务便去寻华皇后去了。睿王妃此行,可见着了华皇后?” 云裳听沈淑妃这般问,便浅笑着轻轻颔了颔首,“见着了。” 沈淑妃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问道:“本宫进宫得晚,倒是不曾见到过华皇后,不知华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听闻华皇后极其喜欢行兵打仗,性子应当十分果决才是。” 这话问身为华皇后儿媳的云裳倒是显得有些逾矩了,云裳抬起手,用锦帕遮住嘴,轻咳了一声,才笑着道:“臣妇倒是觉着,是个温和的人,对人真诚,雍容大度。” “哦?”沈淑妃怕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妥,便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倒是不知,陛下和华皇后什么时候回宫呢?” “这个臣妇便不得而知了,华皇后似乎尚未答应陛下一同回宫,陛下说想陪着华皇后在先住一段时日,这才急急忙忙地让王爷赶回来代理政事。”云裳浅笑着应道。 在坐的嫔妃面色都不是太好,只沉默着不说话。 院子中小孩子们还在笑闹着,突然有一个小公主猛地摔倒在地,便“哇哇”大哭了起来,坐在云裳右手边的一个嫔妃才似是刚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惊醒了一般,连忙站起身来,跑到花园之中将那摔倒的小公主抱了起来,轻声安慰着。 沈淑妃蹙了蹙眉,面上带着不耐,“还不赶紧传太医去。” 其它嫔妃便也跟着起了身,各自领着各自的孩子,纷纷告退了。待淑雅宫中清静了下来,沈淑妃才揉了揉额角,轻声对着云裳道:“我果真是年纪大了,小孩子闹腾了这么一小会而,便觉得脑仁儿都疼了。”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孩子嘛,有孩子才觉得有生机。方才从宫门口一路走来,便觉着宫中人少了许多,进了淑雅宫,瞧见孩子们欢笑着,倒是觉得热闹一些了。” 此话有些一语双关了,沈淑妃蹙了蹙眉头,没有接话。 从淑雅宫出来,云裳便去了议事殿,洛轻言正在与好些个大臣商讨政事,云裳瞧着议事殿外尚有不少朝中官员候着的,只怕一时半刻也脱不了身。云裳便只吩咐了守在宫门中的内侍传句话给他,便先行出了宫。 出了宫之后,云裳便让马车车夫先去一趟国公府。 国公府倒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拜访的,递拜帖的,门庭若市。云裳想了想,只怕是华皇后一事传了开去,锦城中的那些个官家达人的,个个都是人精,自是明白,华皇后只怕是要回宫了,且陛下亲自前去接应,苏如姬又已经被废,这皇后之位,只怕是没什么悬念了。 华皇后重登凤位,华府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了。攀炎附势的,自是得抓住机会的。 云裳坐在马车上瞧了半天,却也没见门童放进去一个。倒都是和颜悦色的待着,却也只是温和有礼的送走了。 云裳笑了笑,让琴依推开马车门扶着她下了马车。 门童一见云裳,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忙抛下正在与他说话的人,迎了上来,“王妃回来了?老夫人在屋中,小的这便带你过去。” 云裳笑了笑到:“这儿这么多客人,你便不必带我去了,我认得路的。” 那门童吐了吐舌头,“嘿嘿”笑了起来,却也连忙将云裳迎入了府中。云裳见他并未打算再回去和那些个自动自发上门而来的客人周旋,想着门口还有其他人,便也没有拒绝,只笑着问道:“这种情形多久了?” 那门童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半晌才恍然,连忙应道:“陛下离开锦城之前来了咱们府上一趟,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消息便走漏了,而后便这般模样了,日日都这么多人。刚开始的时候,可把小的吓了一跳。除了府中有什么喜事儿摆席,倒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云裳觉得有些惊讶,转过头望向那门童,“陛下曾经来过?” “是呀。”门童嘻嘻一笑,“小的在华府这么多年,第一次得见天颜呢。” 云裳进了国公夫人住的院子,门童便退了下去。国公夫人似乎是在看账本,倒是旁边的嬷嬷先瞧见了云裳,连忙笑着对国公夫人道:“老夫人,睿王妃来了。” 国公夫人一愣,便抬起了头来,眼中带着几分欢喜:“裳儿回来了?”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昨儿个半夜到的府上,方才进了趟宫……” 国公夫人招了招手,一旁的丫鬟便连忙搬了椅子放在国公夫人旁边,云裳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外祖母可好?” “吃得饱睡得好,有什么不好的。”国公夫人亦是笑了起来,便又低声道:“轻言随你一同回了?” 云裳点了点头,笑容清浅,“回了,陛下让王爷代理政事,一早便匆匆忙忙进了宫,方才我出宫的时候去瞧了瞧,好些大臣都还等着呢。” 国公夫人闻言,眼睛笑得如一弯月牙一般,“代理朝政,轻言可真是厉害呀。” 云裳亦是跟着笑了起来,半晌才开口问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大门口的客人可不少,听门童说,此前陛下来过?” 国公夫人愣了愣,笑容微敛,轻叹了口气,应道:“是啊。他来我这院子里跪了好一会儿,说什么三十年前,想要娶华翎,我们不同意,他许诺定然会好生照顾翎儿,我们才松了口,他却没有做好,让翎儿受了苦了。这一回,希望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然不会在松开翎儿的手。然后说,我不同意也罢,对翎儿,他势在必得。把我一顿好气,险些拿扫帚将他轰出门去。”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外祖母有魄力。” 国公夫人笑了笑,低下头将手中的账本放到一旁,才抬起眼望向云裳,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沉默了良久,才道:“翎儿可好?”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一切安好。只是因着失忆的缘故,对前尘往事没有丝毫印象,对陛下亦只是像个陌生人一般。” “活着便好。”国公夫人垂眼,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我自成亲开始,便一直希望有个女儿,儿子生了好几个,才终于盼到了翎儿。这来之不易的女儿,府中众人都当心肝宝贝疼着,她要往东,我们绝不往西。好在,便是这么宠着,翎儿也并未养成娇纵的性子。不欲她进宫倒也并非是为了其它什么,只是觉着翎儿那般喜欢自在的性子,被拘束在宫廷之中,自是难受。可是因为她喜欢,我们便也由着。却没想到,竟然会发生那样的事。” 国公夫人轻叹了口气,“那段时间,整个国公府便像是天塌了一般。整整二十多年,我们从未有一日忘记过她,现在知晓她还活着,一切安好,我便也满足了。” 顿了顿,才又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倒是不怎么希望她回来的。如今这宫中,可比当年复杂多了,瞧瞧那些个嫔妃,一个个的心机深的不像话,虽然皇后不在宫中了,还有其它许多人呢。翎儿最不会应付这样的情形了,且她最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即便是回来了,即便还是在那高高的皇后之位上,也照样无法痛快。” “我不愿我的女儿,活得不痛快。”国公夫人轻声道。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应道:“只是如今华皇后尚在人世的消息在夏国几乎已经人人皆知,那些人也不会因为华皇后不回宫而放心,只要陛下心中还有华皇后,华皇后便无法真正置身事外。如今这个形式,只怕也唯有陛下身边,才稍稍安全一些。”< 第592章 良辰美景 云裳在国公府呆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洛轻言便来接她回府了。云裳便拉着洛轻言同国公夫人一起吃了个晚膳,许是许久没有见到洛轻言和云裳了,国公夫人显得十分的开心,晚膳用了近一个时辰。天都已经黑完了,洛轻言才同云裳一起回了睿王府。 回了睿王府,洛轻言似乎显得有些疲惫,也没有去书房,只占据了云裳的软塌,靠在上面发呆。 云裳见状,便走到洛轻言身边坐了下来,笑着道:“可是累了?” 洛轻言便抱住云裳,将头靠在云裳的肩上,低低应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今儿个被那些个大臣围着折腾了整整一天,简直是折磨,一点儿蝇头小事也写个折子来,真不知道朝廷每年给那么多俸禄要他们来做什么。”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轻轻帮洛轻言捏了捏肩膀和胳膊,摇了摇头笑着道:“这便累了,陛下只怕每日都得要这样过,你才一日就这么不耐烦了……” 洛轻言哼了一声。 云裳觉着他这模样倒是难得,便取笑道:“且陛下只怕比你累多了,在前朝要听官员们烦着,在后宫还有一群嫔妃烦着。” 洛轻言抬起眼望向笑意吟吟的云裳,亦是勾了勾嘴角,“是啊,陛下是真厉害,女人,一个便有得烦恼了,还纳那么多。”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便狠狠地捏了捏洛轻言的肩膀,哼了一声道,“再说一遍,嗯?” 洛轻言嘴角的笑意更盛,哈哈大笑道:“瞧着倒是温柔贤淑的模样,这下起手来可一点儿也不心软的,啧啧……”看了云裳一眼,便又接着道:“可不是一个便有得烦恼了么,每日里不管做什么,时不时的都会想起,然后就会想,哎,我的裳儿在做什么呀,有没有想我呀。离得远了,又会担心,我的裳儿会不会有危险呀,孩子有没有折腾她呀。你说是不是?” 云裳闻言,嘴角便翘了起来,哼了一声道:“怎么,还敢抱怨?” 洛轻言连忙摇了摇头,告饶:“娘子,为夫不敢了。” 说着,便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肚子,面色愈发的柔和了起来,“还有两个月,这孩子便要出来了,我先前命了暗卫去找找,锦城中可有木工做得好的手艺人,让他给孩子做一张小床,便让奶娘带着孩子在隔壁屋中睡。还有小衣裳那些,都再准备一些。我听宫人说,小孩子出生后,戴个金锁片儿,可以保平安。” 云裳有些哭笑不得,连忙道:“这些东西,都已经备好了的,王爷不必忧心。” 洛轻言愣了愣,抬起手挠了挠头,才道:“辛苦裳儿了,这些本该由我这个做爹爹的来考虑的,我却总是不在你们身边。” 云裳笑了起来,心中一片柔软,“谁来准备不是准备,无论你在何处,我和孩子知晓你心中牵挂着我们便好了。” 洛轻言闻言,便轻轻吻了吻云裳,笑眯眯地道:“我前世定是集了福报,才娶到了你。” 云裳勾了勾嘴角,却想起前世洛轻言的结局。 洛轻言见她发呆,有些不慢,便伸手将云裳揽入怀中,蹙了蹙眉道:“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面色带着几分试探:“王爷可还记得,我说过的我前世之事?” 洛轻言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蹙了蹙眉道:“不开心的事情,便可以忘记了。” 云裳笑了笑,“倒不是我不开心的事情,王爷可知晓,前世的时候,王爷你是什么样子的?算起来,王爷还得谢谢我的救命之恩呢。” “哦?此话何讲?”洛轻言听云裳这般说,便也被勾起了兴趣,笑着问道。 云裳眨了眨眼,才道:“靖王爷前世与我没什么交集,我只是隐隐约约听说,靖王爷是死在宁国的战场上的。前世的时候,赵英杰亦是战死沙场,而后王爷便接手了赵英杰手中兵马,后来亦是战死,具体情形倒是不得而知。这一世,为了报复华镜,我便提前派人到边关,将赵英杰救了下来,改写了王爷的命运。” 洛轻言听云裳这样讲,便挑了挑眉笑了起来,半晌才道:“嗯,所以我以身相许,以报裳儿的大恩大德来了。” 以身相许…… 云裳不曾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从洛轻言的口中说出来,险些被口水噎住,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轻咳了几声,才缓过神来,噌了洛轻言一眼,柔声骂道:“没个正行,若是被旁人知晓了冷若冰霜的睿王爷私底下是这番摸样,定叫所有人大开眼界。” “什么模样?”洛轻言嘴角一翘。 云裳便扳着手指头道:“轻浮,风流,爱耍嘴皮子,像个小流氓。” 洛轻言笑眯眯地凑到云裳耳边,伸手抱住云裳,便猛地将云裳抱了起来。 云裳惊呼一声,连忙道:“快放我下来……” 洛轻言哈哈大笑着,“你不是说我像个流氓吗?我这边流氓给你瞧瞧。”说着便下了软塌,抱着云裳朝着床榻走去。 将云裳放到了榻上,洛轻言给云裳脱了鞋袜,又将云裳发髻上的珠钗尽数取了下来,一头青丝便倾泻而下,洛轻言伸手解开云裳的衣裳,便将床幔放了下来。 云裳面上浮起一大片的红云,连忙道:“王爷这是要作何?” 洛轻言眼中有火焰在跳动,嘴角的笑容愈盛,却并未回答云裳的问题,而是笑眯眯地脱了鞋子上了榻,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裳儿,我会小心的,不会伤了孩子。” 云裳面色更红了几分,转过眼不让洛轻言瞧见自己的模样。 洛轻言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云裳的眼睛,一只手伸出床幔,掌风一出,桌子上的灯便熄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屋中便响起了云裳的轻呼声。 琴依正欲进屋子服侍云裳洗漱,刚走到门口,便顿住了脚步,而后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面色亦是通红,快速退了出去。 第二日,云裳起得有些晚了,洛轻言自是早已经离开了。云裳不疾不徐地起身洗漱,用了早膳,才命人去帐房去了账本来。 搁置了这般久,各处的事情都积了许多。送来的账本足足有一尺多高,云裳轻叹了口气,大致翻了一翻,便对着立在一旁的管家道:“今儿个先处置府中的吧,铺子上的,庄子上的,挨着挨着来,不急。我先看账本,府中的账本一共三本,约摸酉时左右能够看完。酉时你便将府中的几个管事婆子叫过来,我抽点儿时间将她们需要请示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管家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云裳看了会儿账本,就开始觉着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云裳蹙了蹙眉,擦了擦额上的薄汗,抬起眼望向琴依道:“这天儿愈发的热了,去年尚且不觉得,今年便觉得难过了许多,这府中应当有冰窖的吧,你去问问管家冰窖在何处,去冰窖之中取些冰来放到屋中吧。” 琴依想了想,才轻声应了下来,“只是王妃毕竟怀有身孕,也不能贪凉,奴婢去取一盆来便是,再放两盆水,屋中便会凉快许多了。” 云裳轻轻颔首,随意的挥了挥手,让她去了。 琴依自个儿去取了冰,又端了水来,再去折了一片大大的芭蕉叶,便拿着芭蕉叶在一旁轻轻扇着那装着冰的盆子。 云裳轻轻吁了口气,才觉着好了一些。 琴依见云裳看着账本实在是有些无趣,想了想,便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云裳说着话儿,“方才奴婢去冰窖,发现这府中的冰窖实在是不小,得有三个这院子这般大呢。” 云裳笑了笑,应道:“这儿以前可是太子府。”听琴依说起此事,便又抬起头来轻声道:“你再让人去弄一些冰来,这几日是吃西瓜的时候,命人冰一些西瓜起来,王爷回府了便能吃上。” 琴依连忙应了下来,便去吩咐去了。 云裳看了一下午的账本,看完了账本,离酉时还差半个多时辰,云裳便走到软塌边,“我先小憩会儿,待会儿若是管家带着哪些管事婆子来了之后,再叫我起来吧。” 琴依轻声应了,便将那已经融化得差不多的冰盆子端了出去,只拿了芭蕉叶一下一下的给云裳轻轻散着风。 云裳醒来的时候,便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抬起头望向琴依,琴依才笑着道:“管事婆子刚到,奴婢瞧着王妃还睡着,没忍心叫。”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梳妆镜前让琴依重新理了理头发,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管事婆子的聊天声音,先是在聊最近城中的粮食价格都长了不少,后来又说起最近城中有许多年轻男男女女都失踪不见了,说的玄乎的紧。 云裳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一抹沉思,琴依已经将发髻重新梳好,云裳便让她出去将那些管事婆子叫进来。 几个婆子行了礼,云裳便一一让她们将需要请示的事情说一说。 第一个便是负责府中各院厨房的,“最近城中蔬菜粮食价格都上涨了不少,奴婢想着,左右我们在周围有些庄子,此前庄子中种的东西都直接卖了,奴婢想着,不如让人将庄子中收获的粮食和蔬菜都送入府中来。” 云裳轻轻敲了敲软塌边缘,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方才我便听见你们说什么粮食涨价,许多人失踪,都是怎么回事?”< 第593章 异象 那婆子便连忙道:“奴婢向那些个粮店老板打听了一下,说是最近的生意极好,供不应求,整个锦城的粮食都不多,便只得涨价了。” 云裳眯了眯眼,生意极好,每个城池之中,百姓的人数基本都是相对固定的,像米面粮油这些东西,消耗也大多较为固定。且最近也并无什么大事,不可能突然出现暴涨的情形,反常即为妖。若是在其它城池,云裳定然首先便被怀疑是不是有人藏了大量的士兵在此,但是锦城却不一样,锦城因着是皇城,锦城方圆几十里之内,守卫巡逻都十分严密,除非是夏寰宇允许的,不然定是藏不住的。 可是又为何会这样呢?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便又抬起眼道:“方才你们还说,最近锦城失踪了不少人,又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婆子连忙道:“确实是失踪了不少人,奴婢家住在城西,那边算是穷人区,最近奴婢家附近的邻居莫名其妙便不见了好些,男男女女都有,年纪都较为年轻。他们家中人皆是不知他们去了哪儿,都怀疑是被人掳走了。只是不知,他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掳走又有何用。” “可报官了?”云裳轻声询问着。 “报了,这种情形有快一个月了,报官也快一个月了,可是毫无头绪,官差也查不出什么来,又层层上报,禀报给了户部,户部才下令关了城门,只许出不许进。”那婆子轻声应着。 云裳蹙了蹙眉,摇了摇头,不对,若是城中出现了大量人失踪,衙门上报,除了户部便应当还有刑部,云裳却没有收到李浅墨的传信。且人失踪了之后,按照常理,关了城门,是应当许进不许出的,而不是许出不许进,这样才能防止失踪的人出城。 云裳转过头望向琴依,“户部侍郎是谁?” 琴依连忙应道:“户部侍郎姓钱,叫钱汝俊。”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想了起来,今儿个过年的时候,户部侍郎还上门拜了年的,只是那个时候因着七王爷带了人来查柳楚楚一事,她并未过多的关注那个钱大人。如今想起来,连面容都是模糊的。 云裳轻轻颔首,此事还轮不到她来操心,待会儿等洛轻言回府之后,倒是可以向他好生打探打探。 云裳想着,不欲在管事婆子面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过多的精力,便转开了话茬子,“米面粮油蔬菜那些既然涨价了,便如你所言,让人从庄子上送过来吧,也不费什么事儿。只是最近城外的人进不了城,你便每日派人去城门口接应吧,我会派人给城门守卫打好招呼的。” 那婆子连忙应了声,便退到了一旁。下一个连忙道:“此前王妃那院子烧毁了,王爷下令重新修了起来,如今已经差不多快完工了,奴婢想着屋中的东西也应当添置齐备,拟了一个需要添置的清单,王妃瞧瞧,可有什么需要增减的。” 云裳接了过来,细细的翻了翻,拿起一旁的笔随意地划掉了一些,一面道:“双耳花瓶摆在门口不是很好看,换成青花瓷的吧。寝室不大,八扇屏风放着不好看,便放六扇的便好,上面的图案用万马奔腾的。王爷喜欢龙诞香,买些来先放着吧。其它的我也删了一些……” 说着便已经将清单上该删减的删减,该改的改了,才递还给了那婆子。 一屋子管事婆子一一禀报下来,天也黑了下来。 云裳让众人散了,才吩咐琴依准备晚膳,晚膳备好了好一会儿,洛轻言才回了府。云裳瞧着他又是一脸疲惫的模样,便连忙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饭菜已经做好了,做了王爷最喜欢的桂花鱼,王爷这几日这般辛苦,待会儿可得多吃一些。”云裳笑眯眯地道。 洛轻言轻轻颔首,望着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柔和。 “今儿个裳儿都做了些什么?”洛轻言喝了口茶,便将茶杯放了下来,转过眼笑眯眯地望着云裳。 云裳笑了笑到:“我们离府三个月,府中可积了不少的事情要处置,今儿个下午一个下午才将府中的账本看完了,处理了一些个琐碎事情。还有铺子的,庄子的,挨个都得处理了。” “辛苦了。”洛轻言笑着道。 饭菜已经布好,洛轻言便同云裳一起起身用了晚膳。用了晚膳,洛轻言便陪着云裳一同在院中散步,檐下挂满了灯笼,倒是照得院中亮如白昼。云裳望着湖中盛开的荷花,才转过身望向洛轻言道:“先前我听府中的婆子们说,最近锦城中的粮食涨价不少,且锦城中有好些个百姓失踪了?” 洛轻言站在云裳身边,轻轻颔首,眉头轻蹙了起来,“倒是有些棘手,我总觉着,是苏氏所为,可是却全然没有证据。” 云裳转过眼望向洛轻言,倒是与她想的不谋而合,她亦是对苏琦有所怀疑。 “王爷准备如何做?”云裳眨了眨眼,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沉吟了许久,才轻声道:“让人假扮百姓……” 云裳笑眯眯地道:“此事,我倒是可以帮帮王爷,刚到夏国的时候,我便开始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往锦城不停地塞暗桩,虽然城西的穷人区比较少,却也并非全然没有。” 洛轻言转过身笑望着云裳,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道:“如此,那便多谢娘子了。只是娘子也莫要太过操劳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倒是发现了,自他从灵溪回来之后,如今倒是不叫夫人了,改叫娘子了。 说起粮食涨价一事,云裳倒是又想起了宫中的蹊跷之处,浅音说,宫中大批地购入了一些首饰,且不分材质,城中的首饰店几乎也是被扫荡一空的。倒是不知,这是谁下的令,又是想要做什么…… 首饰,除了给女子戴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用处不成? 只是云裳却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查探这些事情,接连两日,云裳都被账本,以及一些琐事给困住了。 直到第四日,云裳才终于有了一些闲暇,用了午膳之后,便慢悠悠地往宫中而去。云裳去淑雅宫的时候,沈淑妃正在小憩,云裳便去了湘竹殿。 虽然宁浅已经不在宫中了,湘竹殿中却还住着林悠然。 林悠然已经快要临产,身子浮肿得有些厉害,只能躺在床上歇着,见到云裳便连忙坐了起来,想要下床给云裳行礼。 云裳见状,连忙摆了摆手道:“你身子不适,还是躺着吧。” 云裳在床边坐了下来,给林悠然把了脉,腹中胎儿倒是没什么大碍。 林悠然笑了笑道:“这孩子可实在把我折腾得够呛的,倒是王妃肚子里这个乖巧。” 云裳浅浅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我倒是害怕,这孩子与他爹爹一样的性子,若也是个冷若冰霜的主儿,那可麻烦了。” 林悠然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王爷可是人中之龙,孩子定然也是十分聪明优秀的,王妃可不必担心。” “这事谁能说得准。”云裳轻声道,“我瞧着宫中似乎少了许多人?” 林悠然轻轻颔首:“前段时日陛下突然下旨将宫中不曾侍寝的嫔妃送出了宫,我因着身子不便,倒是极少出去,只听说似乎是华皇后有了下落。我进宫将近一年,华皇后与陛下的事情倒也听人说起过,说陛下对华皇后十分深情,此前华皇后在的时候便是后宫只华皇后一人……” 这些都是云裳知晓了,云裳沉默了片刻,便又问道:“你可有觉着宫中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林悠然见云裳神情严肃,便仔细想了想,才轻声道:“不寻常的地方……我近日都在殿中休养,倒是不曾听说什么不寻常的。只是前段时日,这湘竹殿中有三个宫人突然不见了……” “可有派人找过?”云裳连忙问道。 “找过,几乎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确实失踪了。”林悠然轻声应道。 又是失踪? 云裳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宫外有人失踪倒是比较寻常,可是宫中…… 宫中素来守备森严,想要在宫中下手却是不易。 “可有听说其它宫中有这种情形?”云裳连忙问道。 “其它宫中倒是不知,不过听宫人讲,珍宝阁、尚衣局,都有人失踪。不过如今陛下不在宫中,沈淑妃虽然协理后宫,其实不怎么管事。且害怕闹得宫中人心惶惶的,便压了下来,只让人先将失踪的人报到内侍监,由内侍监去查。不过查了有段时间了,也没听说有什么结果。”林悠然轻声道。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可有听说最近宫中从宫外买了许多珠宝首饰入宫?” “首饰?”林悠然摇了摇头,“因着最近不是边关打仗吗?沈淑妃便下令,说边关将士需要粮草,国库空虚,让后宫节省开支,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添置首饰了。几乎每个宫室都是这般模样,听闻华皇后要回宫了,谁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挑事儿。” 云裳皱起眉头,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倒是有些瞧不明白了。< 第594章 书信 云裳是等着洛轻言一同出宫的,洛轻言今日出宫比前几日稍稍早些,神色也没有前几日的疲惫,云裳便笑着道:“王爷倒像是渐渐熟悉一些了。” 洛轻言闻言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倒也算不上熟悉,只是陛下离开锦城十多天堆积起来的政务比较多,前几日基本处置得差不多了,今儿个忙了这一天,明日便没有以前积的了。” “那便好。”说着便抱住洛轻言的手笑着道:“我家皇叔真是能干。” 洛轻言伸手抱住云裳,轻轻拍了拍云裳的头,哭笑不得地道:“你这是夸还是取笑啊?你呢?前几日不是还在抱怨账本太多吗?怎么今儿个进宫了?” 云裳静静地笑着道:“也处置完了嘛。且最近除了城中有人失踪之外,宫中亦是有些不寻常,除了浅音禀报的宫中采买了一大批首饰之外。先前我听林悠然说,宫中亦是有宫人莫名失踪,且她并未听说过什么首饰的事。” 洛轻言轻轻颔首,沉吟了片刻,才望向云裳,轻声道:“那王妃觉着,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云裳想了想,才道:“我希望王爷能够给我提供两个数字,城中失踪的人,究竟有多少,宫中失踪的人,又有多少。” “好,王妃既然吩咐了下来,此事我定然命人在两日内调查清楚。”洛轻言笑着应道。 回到屋中,琴依便连忙迎了上来,轻声笑着道:“王妃,宁国有书信传来。” 云裳一愣,面上顿时便扬起一抹喜色来,“谁的书信,快给我瞧瞧。”说着便瞧见书桌上放着一封信,云裳拿了起来,信封上是父皇的笔迹。 云裳拆开信封,展开信来,却是母妃的手书。信倒只是寻常家书,说了一些琐碎事,又细细吩咐了云裳即将临盆需要注意的东西。只是令云裳微微蹙了蹙眉的,却是书信最后落款的时日:六月初六,亥时。 这个时间透露出了两个信息。 一则是好消息,苏如姬对母妃并未产生威胁。毕竟,苏如姬拿出母妃的簪子来威胁云裳的时候,是四五月左右,若是母妃真正出了事,便不可能有这封信。 第二,则是问题。苏如姬拿出母妃的簪子的时候,是在四五月左右,那时云裳便派了人前往宁国查探消息,按理说来,云裳既然已经派了人去询问,母妃定然会在第一时间将她一切安好的消息传递给云裳。可是这封书信写下的时间,是在云裳派出暗卫之后的一个多月之后。而且,书信写好之后,母妃定会尽快交给暗卫,那时尚在六月,如今已经八月,宁国皇城到锦城,快马加鞭顶多便是二十日左右,为何这封信却足足走了两个月? “怎么了?”洛轻言见云裳收到宁国书信,却并未有丝毫的喜悦,便开口问道。 云裳将信递给了洛轻言,洛轻言仔细看了一遍,目光凝在最后的位置。 “这时间……”洛轻言蹙了蹙眉,抬起眼来看云裳。 云裳轻轻颔首,望向琴依:“送信之人可还在?” “在呢。奴婢瞧着他有些狼狈,便让人先带他下去洗漱一番,用些吃的去了,王妃可要见他?奴婢这便命人将他带上来。”琴依连忙道。 “嗯,带上来吧,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一问。”云裳点头。 琴依便应了声,出了门去。 外面有侍从要求见洛轻言,洛轻言走了出去,云裳听见有细碎的说话声从楼下传来。过了会儿,洛轻言便又走了上来,站在门口对着云裳道:“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去书房,晚膳时候命人来书房叫我便是。” 云裳笑着应了,洛轻言便又匆匆忙忙下了楼。 云裳觉着屋中有些热,前几日在屋中并未出门,云裳便只穿了宽袍大袖的丝绸衣裳,倒是十分舒服。今儿个因为进宫,衣裳和发髻都显得有些厚重,云裳蹙了蹙眉,便走到窗边,将窗户推了开来,窗外便能瞧见湖中景色,漫天的碧色,粉色荷花开得正艳,隐隐还有微风吹进屋中,倒是显得不那么闷热了。 这南苑的楼上倒也基本能够俯瞰大半个睿王府,睿王府中庭院倒是不少,只是因着府中就两个主子,各处的院子几乎都是空置着的,这样一瞧,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外面传来脚步声,云裳转过头便瞧见琴依带着一个年轻男子上了楼,“王妃,人来了。” 云裳轻轻颔首,望向那男子:“锦贵妃的书信便是你送过来的?” 那男子连忙拱了拱手应道:“是属下。” “我瞧着这书信落款是六月初六,如今都已经八月了,为何这书信才到呢?”云裳的手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旁的书信,随手折叠着。 “启禀王妃,我们接到书信是在六月初八,只是沿途都受到了不少追杀和截堵,我们换了二十六人,属下才成功将书信送到了。”那暗卫静静地道。 云裳一愣,受到了追杀? “可知道追杀你们的是那一方的人?”云裳追问着。 那暗卫摇了摇头,声音十分的轻,“身手不弱,且人不少,约摸有一百余人,身上并未有明显的身份标识,不过,听口音应当是夏国人。” 夏国人…… 云裳眯了眯眼,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辛苦你们了,在宁国可见到了锦贵妃,锦贵妃可安好?”云裳又轻声询问着。 “每次到宁国,锦贵妃见到我们的令牌,都是亲自接见的,贵妃娘娘一切安好,这一次还见到了晨曦小皇子,小皇子已经能够一个人走路了,对贵妃娘娘亦是十分孝顺。”暗卫应着。 云裳笑了笑,知晓母妃安好,眉眼之间俱是笑意,“不过一个一岁半的小孩子而已,哪里便瞧得出来孝顺不孝顺了。” 那暗卫连忙道:“那日属下们在御花园中被贵妃娘娘接见之时,娘娘应当是刚刚带着小皇子逛完御花园,属下瞧着贵妃娘娘是抱着小皇子进凉亭的。贵妃娘娘将小皇子放下之后,小皇子便在贵妃娘娘身边来来去去的,一会儿给贵妃娘娘捏捏手,一会儿按按腿的。似是害怕贵妃娘娘累着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她的弟弟果真比她聪慧多了。也好,母妃身边有晨曦相伴,才不寂寞。 云裳点了点头,让暗卫退了下去。 “这段时日王妃都在忧心宁国的情形,如今听暗卫这般说了,这下可放心了吧?”琴依笑眯眯地道。 “是啊,父皇虽然也爱母妃,但是终究重江山多于母妃。晨曦是宁国唯一的皇子,定也是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我唯一担心的便是母妃,后宫之中只要有一个其它的嫔妃,母妃便不会真正的开心,我总是害怕母妃过得不够好,害怕她出了什么事。”云裳轻叹了口气。 琴依听云裳这么说,便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是啊,主子这一辈子过得太辛苦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云裳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将信展开又看了几遍,有些出神。 不多时,浅酌便上了楼来,轻声唤道:“王妃,用膳了。” 云裳轻轻颔首,抬起眼来对浅酌道:“好,我马上便下去,你先去书房将王爷请过来吧。” 洛轻言回到了南苑,云裳便命人布了饭菜。用了饭菜,洛轻言便没再去书房,天色尚未暗下来,洛轻言今儿个似乎心情倒是不错的模样,拉着云裳一同命人准备了小舟,去湖中划船。云裳不忍拂了他的兴致,便命人又准备了一壶桃花酿,放到了船上。 洛轻言扶着云裳上了船,拒绝了管家安排来划船的下人,亲自划了船,入了湖中。荷花多的地方船便走不动,洛轻言便将船划出了荷叶堆,到了一旁荷叶荷花较少的地方。 到了湖中央,洛轻言便索性放下了船桨,走到云裳身边靠着船舷正对着云裳躺了下来。 云裳笑着望着洛轻言,“今儿个王爷瞧着倒是十分开心的模样,可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洛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笑意盈盈地倒了杯酒,仰头便喝了下去,“只是今儿个难得回府早一些,想好生陪一陪娘子罢了。” 云裳对他这样的说辞显然有些不信,只是洛轻言既然不愿意说,云裳便也没有再问下去,只笑眯眯地看着洛轻言。 洛轻言有些不自然地岔开了话茬子,“怎么样,书信一事可查清楚了?” 云裳轻轻颔首,“是有人派了人去拦截,暗卫便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日。” “谁?”洛轻言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来。 云裳摇了摇头,“那些人倒也谨慎得很,身上并未有什么能够暴露身份的东西,只是听暗卫说,口音应当是夏国口音。左右也不过那么些人,不是苏如姬,便是七王爷,不是七王爷便是沈淑妃了。不过苏如姬的可能大一些,毕竟她拿过母妃的簪子来威胁于我。” 云裳说完,便抬起眼望向洛轻言道:“华皇后何时回宫?只怕路上也不会太平。”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问,便随口应道:“已经在路上了,陛下身边有禁卫军和御林军,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第595章 十室九空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笑声越来越大,惊飞了立在荷花花苞上的蜻蜓。 “此前在苍南,在淮阴的时候,王爷你对华皇后的态度,可实在是冷静得有些冷漠了。我还以为王爷果真全然不在意呢,原来王爷只是羞于表达自己的在乎而已。”云裳说着,便又笑了起来。 洛轻言挑了挑眉,倒是并没有心思被猜中的恼怒,只是见云裳笑得实在开心,便一把将云裳拉了过来,揽入了怀中。小船被这样的变故惊得狠狠地颠簸了一阵,吓得云裳连忙伸手抱住洛轻言。待缓过神来,云裳才抬起头来,恨恨地瞪了洛轻言一眼。 只是那一瞪目却实在是没有对洛轻言造成什么威胁,洛轻言勾了勾嘴角,覆在云裳耳边道:“可笑够了?”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笑够了笑够了。” 顿了顿,才又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洛轻言,“所以王爷今儿个这般开心,便是因为方才收到了华皇后即将回宫的消息的缘故吗?” 洛轻言轻叹了口气,“你现在是全然不害怕我的是吧?也不害怕我与你翻脸。”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问,倒也神色十分认真的仔细想了半晌,才回答道:“嗯,皇叔翻一个脸给我瞧瞧?我都忘了皇叔翻脸是什么模样了……” 洛轻言哭笑不得,也不知云裳如今抓住了他的软肋,还将说出什么样子的话来,便索性低下头,猛地堵住了云裳的嘴。 云裳瞪大了眼,“唔唔”地发出一些不成声调的声音,半晌才安静了下来。 洛轻言这才松开了她,得意地挑了挑眉道:“可还笑话?” 云裳连忙摇了摇头,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轻声喃喃道:“唉,我的孩子哟,你爹爹说我笑话他呢?总是欺负你娘亲,真是坏极了。” “欺负?”洛轻言挑了挑眉,重复了一下云裳话中至关重要的两个字,想了想,才道:“算起来,这几日忙于处理政务,我都有三四日没有好生欺负欺负你了。这儿倒是个好地方,我若是将船划入荷叶深处,借着荷叶的遮挡,便不会有人能够瞧见我们在做什么呢?我倒是还从未试过,在船上呢……” 云裳愕然瞪大了眼,连忙从洛轻言的怀中挣脱了开去,连声道:“不行不行……” 洛轻言笑意吟吟地望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戏谑:“嗯,还笑话我不?” 云裳连连摇头,“不了不了,王爷,我错了。” 洛轻言轻轻挑眉,眼中带着几分快意,“嗯,王爷?我倒是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呢……” 云裳知晓他是在捉弄自己,自是她如今已经上了贼船,却已经下不去了。只得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唤了个称呼:“轻言……” 洛轻言捏着酒杯又喝了一杯酒,转过了头,没有应,似是不甚满意的模样。 云裳咬了咬牙,下了莫大的决心,才接连喊了好几个,“皇叔,王爷,轻言,夫君,相公……” 洛轻言这才转过了头,眼中满是笑意,“嗯……最后一个再喊几遍?” 云裳面色带着几分绯色,声音愈发地低了几分:“相公,相公,相公……相公,也玩够了,咱们回去吧。”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走到船尾拿起船桨,才又望向云裳,“你叫一声,我便划一段如何?” 云裳咬紧了牙关,在心中恨恨地道:“老奸巨猾。” 面上却盈满笑意,娇娇媚媚地喊了一声,“相公……” 洛轻言果真依言划着船,船便开始动了起来,云裳这才松了口气,不一会儿,却就发现了不对劲,明明可以直接便划到南苑的,洛轻言却将船一头扎进了荷叶深处。 接天碧叶挡住了船,云裳抬起头来只瞧见无数大大的荷叶,根本瞧不见天空。 洛轻言又往深处划了一段,船便全然被荷叶挡住了,无法再划动。云裳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正欲开口,却瞧见洛轻言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话还没有出声,便再次被洛轻言堵住了嘴。 半晌之后,洛轻言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娘子,我想要你了。” 云裳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嗤”的一声,衣裳便已经散了开来。 云裳最后清醒的意识想着,以后再也不要陪着洛轻言一同来泛舟了,特别是荷花盛开的季节。 云裳是怎么回到南苑,怎么躺到床上的,云裳全然不知。只知晓,翌日午时左右醒来的时候,琴依和浅酌的笑容都带着几分暧昧和戏谑。 饶是云裳时常被她们取笑,也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心中想着,待会儿洛轻言若是回来了,定要让他好看,竟那般捉弄她。 早膳午膳一同用了,云裳今儿个倒是有些闲,想着许久不曾出府逛街了,便带着琴依和浅酌一同出了睿王府。 街上倒是一如既往地热闹,云裳也没有让马车跟着,便随意走在白虎大街之上,周围是林立的二层小楼,各种各样的店铺热闹非凡。 云裳进了一家首饰店,却瞧见店中首饰倒也不少,只是却有些奇怪,簪子、桌子、耳坠子,除了玉质的,便是一些宝石,全然没有金银制品,甚至连铜铁的都未曾见到。 云裳在店中转了一圈,见掌柜的走了过来,才轻声道:“掌柜的,我想要一直金簪子,怎么都没有啊?” 掌柜的见云裳衣着华贵,便连忙道:“贵人有所不知,最近城中所有金银做的簪子都被宫中购走了。贵人雍容华贵,小的这儿倒是还有一支上好的和田玉做的簪子,和田玉虽然贵重,却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只是小的这支簪子是黑玉簪子,贵人要不上楼瞧瞧?” 云裳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冷淡,“算了,玉再难得,玉簪子的样式始终不如金银簪子的,我不是太喜欢。”说着便吩咐着琴依和浅酌道,“我们走吧。” 那掌柜连忙道:“客官慢走……” 云裳出了那首饰店便又找了好几家首饰店一一瞧了,皆是相同的情形。浅音只说,城中的首饰都被宫中采购一空,却没有告诉云裳,宫中留下了玉质和宝石做的首饰。 而在粮店也有一些发现,被抢购一空的,都是米、小米、面粉,而红薯、谷子、小麦、玉米,这类未经过处理,或者是较大的东西,倒是和寻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云裳有些奇怪,这些究竟是为什么呢? 走了两个时辰,云裳便有些累了,便寻了一个瞧着还不错的茶楼进去歇脚。楼下已经坐满了人,店小二便将云裳引到了楼上。 茶楼之中有说书先生正在说书,惊堂木一拍,便又是一个新的故事:“今儿个咱们不说远的了,说说近的,大伙儿都知晓,今日锦城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陛下遣散后宫一事。听闻啊,后宫中还没有侍寝的宫妃全都被送出了宫,那日小老儿也去悄悄看了,被遣散的宫妃从朱雀大街那边的宫门出来,啧啧,那阵仗,叫一个浩大。从第一个走出宫门,到最后一个离开,足足快半个时辰啊……” 众人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起来,这被休了的女人再想找婆家可就难了,可是这一回可大大的不同,这一些从宫中遣散的嫔妃,回了家之后,十个有九个门槛都被踩烂了。毕竟是陛下的女人啊,虽然是没有受过宠的。” “前日城西那庄家的姑娘不就在绣楼上面抛绣球招亲吗?庄家的姑娘去年选秀入宫的,这一回被送了回来,好家伙,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想娶呢,可惜庄家姑娘眼神儿不好,这绣球竟然抛到了一个六十的老汉手中……” 雅间门被打了开来,店小二引着云裳她们入了雅间,云裳点了一壶果茶,又点了一些茶点,店小二便退了下去。 外面说书先生的声音仍旧激昂,云裳让浅酌将雅间门关上了,声音才小了许多。 云裳想着方才那说书先生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可知晓这一次被陛下遣送出宫的嫔妃一共多少人?” 琴依连忙道:“奴婢倒是去打听过,听闻足足有六百余人呢。这历年来选秀都选入了不少的人,可真正受宠的,无非便是那么几个,其它的,好一些的倒还有个封号,大多数,一直到被送出宫都只是个小主呢。” “六百余人。”云裳蹙了蹙眉头,倒是从未想过,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宫中的宫室岂不是会空了一大半?” 琴依点了点头应道:“可不是吗?宫中宫殿一共九十多座,殿中宫室一共近一千间,房间八千有余,嫔妃大小都算个主子,都是会占据一间宫室的,这样一来,差不多空下了七百间宫室。这主子一遣散,宫人也势必用不了那么多了,如今的皇宫之中,只怕是真正的十室九空了。”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沉默,半晌没有说话,脑中一直想着,原来,如今的宫中竟然这般空旷吗?< 第596章 试探 正想着,却突然听见有吵杂的声音传来,似是在吵架的模样。云裳抬起眼,便瞧见琴依刚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来,琴依轻声“咦”了一声,云裳便转过眼望向琴依,琴依亦是转过了头来:“王妃,是七王妃。” 华玉彤?云裳有些诧异,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便瞧见华玉彤站在马车旁,神情带着几分不耐烦,她的丫鬟似乎与对面的人起了冲突,两人正激烈的争执着。 “和七王妃她们冲突的男子,不是苏如海吗?”浅酌面上带着几分诧异,蹙着眉头轻声道。 “苏如海?”云裳皱了皱眉,转过身望向浅酌,“你可确定?” 浅酌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此前到灵溪城中查探过,错不了,就是苏如海。苏如海已经回锦城了?” 云裳闻言,便眯了眯眼,浅酌兴许不知道,但是云裳却十分清楚,此前她为了将苏如姬拉下后位,曾经传信给洛轻言,让他制造了一些苏如海谋反的假证据,传书给了夏寰宇。按照常理,苏如海是要被押送回锦城的。谋逆并非小罪名,且如今苏如姬和苏琦一同刺杀华皇后,苏府必定会受到连累,苏如海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浅酌,待会儿,你带几个人,跟上他。”云裳轻声吩咐着。 浅酌点了点头,云裳才扬声朝着外面喊道:“玉彤……” 华玉彤定是听到了的,有些诧异地四下张望着,却找不到声音传来的地方。云裳便又喊了一声:“玉彤,看上面。” 华玉彤这才望了过来,见到云裳,便咧嘴笑了起来。那苏如海察觉到动静,亦是跟着抬起了头看了过来,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便变了,转身便快速拐过一旁的转角,不见了踪迹。 华玉彤蹙了蹙眉,便快步朝着茶楼这边走了过来。浅酌已经从窗口翻身而出,追了上去。 外面传来脚步声,云裳给琴依使了个眼色,琴依便将门打了开来,迎了出去,楼下说书先生的声音便又钻了进来,却已经换了故事,“有宫人循着那笑声找了过去,却发现,那是一群粉衣女鬼,长发披散着,面色煞白,便在宫中一个废弃已久的宫殿之中,夜深人静的时候,翩然起舞……” 华玉彤主仆已经走了进来,华玉彤吐了吐舌头道:“这茶馆里面怎么大白日的说起鬼故事来了,刚来一进来就听到一群人在尖叫,可将我吓坏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跟在华玉彤身后的,是店小二,提着茶壶,端着糕点便走了进来。琴依让店小二将东西放下,便挥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琴依便将门关了起来,外面说书先生的声音才不怎么听得见了。 云裳笑着道:“方才我上来的时候还说的是前几日庄家女儿招亲,结果绣球被一个老头儿捡到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转眼便换成了鬼故事了。”说完便顺手提起茶壶给华玉彤倒了杯茶,才又接着道:“我现在喝不得其它茶,便只能让你陪我一同喝点果茶了。” 华玉彤倒是全然不介意,笑了笑道:“果茶好,这大热天的,喝些果茶倒是清爽。什么时候回锦城的?也不派人来与我说一声,这段日子,我可是闷得快要疯了。” “刚回来也不久,离开锦城这么久,府中积下的事情已经多得快堆不下了,我光是看账本便看了整整三天……”云裳轻叹了口气,眼中带着满满的无奈。 华玉彤嘻嘻一笑道:“那确实是十分辛苦,只是你如今肚子都这般大了,还是莫要太过劳累最好。” 云裳笑了笑,便转开了话茬子,“方才瞧你似乎与人发生了争执,可是出了什么事?” 华玉彤喝了口茶,听云裳问起此事,便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连声道:“说起来真是晦气得很,我先前刚回国公府看望了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正在清理此前屋中用旧了的东西,我瞧着有个画着仕女图的彩釉花瓶好看,便从国公夫人那里讨了来准备拿回家玩。我方才坐在马车上把玩着那花瓶,结果却突然有个人横冲直撞的冲到马车前来,马车车夫躲闪不及,急忙勒马,我没做稳,身子往前一倾斜,那彩釉花瓶便碎了。” 华玉彤的眼中闪过一抹惋惜,才又接着道,“那无耻之徒害我打碎了花瓶不说,还硬说自己被撞上了,非要让我赔他黄金十两。还说他是什么苏府的公子,威胁我说若不给他黄金,他便要我好看。也不知哪儿跑出来的无赖,穷疯了一样,莫说他是赝品的苏家人,就苏家如今这个境况,我也犯不着怕他吧。我也是个暴脾气,便当街和他争执了起来。” “只是那无赖方才为何匆匆忙忙地便跑了呢?真是奇怪……”华玉彤疑惑地道,拿了盘子中的绿茶佛饼咬了一口。 云裳便笑了起来:“苏府如今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哪敢这般名目张狂地出来讹人啊,定是有人假意冒充的,只是这人只怕也不太熟悉情况,不知如今苏府的境况,不然也不会挑苏府的人来冒充了。” 华玉彤点了点头,吃完了一个绿茶佛饼,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手,才道:“算了,不说他了,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的气。我听说,华皇后要回宫了?可是真的?” 云裳笑了笑到:“华皇后尚在人世是真的,陛下如今和华皇后在一同也是真的,可是华皇后会不会回宫,这件事情倒是实在有些说不准的。” “咦?这是为何?”华玉彤有些吃惊,叹了口气道:“华皇后不在的这些年,华府可受了苏府不少的气,我还想着,若是华皇后回了宫,倒是可以好生治一治他们的。” 云裳笑容中掺杂了一些无奈,摇了摇头道:“华皇后失忆了,根本便不记得她曾经是夏国的皇后,且她二十多年前是被人所救,后来,还与她的救命恩人成亲生子。即便是陛下想要让她回宫,朝中百官和百姓也不见得会接受一个这样的皇后。” 华玉彤更是惊愕非常,捂着嘴瞪大了眼望着云裳,半晌才道:“天啊,竟然有此事?” 云裳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华玉彤一直没有平静下来,眼中满是惊讶的神色,手脚无措地坐了半晌,才道:“这样说来,华皇后倒真正是个可怜人。都说华皇后当年坠崖一事是苏府一手策划,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苏府的人实在是万恶不赦,应当千刀万剐的。” “如今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够静待事情的发展了。”云裳笑着道。 华玉彤轻叹了一声,面上带着几分惋惜。 华玉彤陪着云裳在茶楼之中呆到了日头西斜,两人才道了别,各自上了前来接应的马车,回府了。 回到府中,洛轻言尚未回来。浅酌倒是早已经在屋中等着了,见到云裳便连忙道:“王妃,奴婢方才害怕七王妃会怀疑,便并未到茶楼去,办完事情便径直回了府。” 云裳轻轻颔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可追上了苏如海?” 浅酌轻轻颔首道:“追上了,奴婢瞧着,苏如海进了天牢。后来,奴婢特意去打听了一番,苏如海因着谋反之罪,被羁押在天牢之中。只是依奴婢今日所见,那苏如海进出天牢如如无人之境,背后必定有情况。” 云裳皱着眉头,食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苏家倒真是根基颇深呢,连天牢之中都有自己人。” “只是……”云裳轻轻瞧着扶手的手突然顿了顿,半晌才道:“只是,苏如海离开天牢,在街头与华玉彤产生冲突,真的是偶然的吗?” 琴依立在一旁,听云裳这般说,似有所悟,“方才王妃表现得就像是不认识苏如海一样,便是因为怀疑七王妃吗?” 云裳笑了笑,“我本来也不认识苏如海。至于玉彤……” 云裳眯了眯眼,“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此前徐三思之事,她便不曾对我说实话。这一次,她有没有对我说实话,我实在是无从判别,又如何敢轻易相信她?” 云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总是觉着,她兴许已经喜欢上了七王爷。虽然嫁给七王爷是国公府给她的安排,只是七王爷容貌俊逸,温文尔雅,且又是个才华横溢之人,至少表面上是这般模样。无论如何,华玉彤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子,遇见这样出色的人,还是自己的丈夫,心动了,亦是人之常情而已。” 琴依和浅酌俱是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怔愣,半晌,浅酌才道:“要不,奴婢派人去试探试探?” “试探?怎么试探?”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 浅酌挠了挠头,轻声道:“浅浅老大是不是快要回锦城了?她的易容术天下无双,若是易容成七王爷的模样,一试便知。” 云裳又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才淡淡地道:“若是华玉彤喜欢上了七王爷,七王爷便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会将华玉彤利用得十分彻底,女人一旦陷入爱情,便会有依赖,七王爷不会让这种依赖断掉。因而,华玉彤应当不会不知道七王爷如今的情形,亦是很清楚,七王爷落入如今的境地,是何人所为……” 云裳眯了眯眼,笑容中泛着几分冷:“想要知晓华玉彤是不是爱上了七王爷,确实很简单。”< 第597章 簪子风波 洛轻言回府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雕花的紫檀木盒子,小小的长盒子,不知晓装着什么。回到屋中便将那盒子随手往云裳的梳妆台上一放,却引起了云裳的注意。 云裳目光一直盯着那盒子,半晌,才抬起头来望向洛轻言,轻声问道:“这是什么?”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将那盒子拿在手中打量着,半晌又转过身望向洛轻言,“我能打开瞧瞧吗?” 洛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僵硬地点了点头道:“便是给你的。” “给我的?”云裳有些诧异,这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洛轻言为何送东西给她?应当是匕首吧,云裳想着。便将那盒子打了开来,倒是有些出乎云裳意料,盒子中静静躺着的,是一支金簪子。簪子倒是有些特别,簪头是荷花和荷叶,瞧着倒是十分灵动。 云裳瞧见那荷叶荷花的,面上便猛地爆红了起来,跺着脚瞪向洛轻言。想着果真昨儿个不应当让洛轻言在那小船上得逞,竟还专程买了金簪来提醒她昨儿个的荒唐。 洛轻言一见云裳的神色便明白了云裳所想,沉吟了片刻,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走到云裳身边揽住云裳的肩膀,难得好心情的解释道:“唔,此事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只是今在宫中的时候,我听暗卫来禀报,说你今日走了好些个店铺想要买一支金簪子。我便让宫中珍宝阁的技艺人赶工了一支簪子来送你,可是先前那技艺人问我要什么花样的,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便让他做了这荷花的。” 云裳闻言,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哼了一声便将那簪子放回了盒子中,随手扔在了梳妆台上。 第二日,云裳醒的倒是早,却不太想起身,在床上赖到中午时分,才叫了琴依和浅酌进来服侍她起身。 洗漱了,换了衣裳,云裳便坐到铜镜前坐了下来,“今儿个我还得出宫去瞧瞧去,你随意给我挽个简单的发髻吧。” 琴依应了一声,挽了一个寻常夫人用的比较多的巾帼髻,又从妆柩中找了一支玉簪子正欲给云裳簪上,云裳想了想,便拿起一旁那紫檀木盒子,打了开来,取出了那金簪,递给了琴依道:“用这支吧。” 琴依看了眼那簪子,接了过来,才笑着道:“这发簪倒是别致,奴婢记得,王妃没有一支这样的簪子啊……”说着便拿着簪子往云裳的头上簪去,只是一不留神,稍稍用力太重了一些,簪子的尖头便穿过了头发,扎到了琴依的手上。 琴依惊呼了一声,见云裳望了过来,才连忙将簪子簪好,再望向自己的手,才发现,已经出了血。 “可要紧?那边书架上放着金创药,去拿来搽一些吧,这天气热,莫要化脓了。”云裳见状,便连忙吩咐道。 琴依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安慰着云裳,“没什么事,奴婢只是没有想到,这簪子这般尖细,平日里其它的簪子使这么大的力气便是正好……” 云裳仔细想想便也明白了过来,洛轻言哪怕是做簪子,也想着如何才能够给云裳防身,这簪子只怕是在危急时刻可以拿来当武器用的。 琴依搽了金创药走了过来,云裳便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伤口有些深,幸好琴依只是不小心而已,若是云裳真正用上了它,杀人应当不在话下。 云裳今日出府倒是没有像昨天那样四处闲逛,径直便坐着马车去了浅水伊人阁,锦城中的许多人都知晓云裳喜欢在浅水伊人阁买首饰,倒是不必避讳。 到了浅水伊人阁,在店中接待客人的,是伊人。云裳看了看店中的情形,亦是与其它首饰店并无什么两样,皆是没有金银首饰,只有玉和宝石。 “王妃来了,今儿个想要选些什么?”伊人笑眯眯地与正在说话的客人打了声招呼,便连忙迎了上来。 云裳笑了笑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胭脂水粉?” 伊人连忙应道:“王妃楼上稍坐片刻,小的这便立马将最近做的胭脂水粉都送上来让王妃瞧瞧可有中意的。” 云裳轻轻颔首,便带着琴依和浅酌上了楼。 浅音不在楼上,浅水亦是不在。 云裳在楼上等了一会儿,伊人便端着茶点走了上来,笑眯眯地道:“今儿个姐姐和浅音姐姐有事出去了,都不在,王妃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裳笑了笑道,“那能够追踪气味的香粉可有做出来新的?” 伊人摇了摇头道:“那香粉之中有好几种东西都得从夜郎国买进,前段时日咱们不是和夜郎国在打仗吗?夜郎国那些个商人平日里倒是一派讲义气的模样,这仗打起来后,听说我们是夏国的,便死活不肯卖给我们。” 云裳轻轻颔首,又问道:“店中的金银首饰可是被宫中的人收走了?是谁来做的这件事情?” 伊人连忙道:“是个公公,他说他姓赖,属下借着此前宫中许多嫔妃在我们这里买过首饰与他套了套近乎,可是他嘴巴实在是严,一点儿话也套不出来。” “他可有拿着什么旨意来?” 伊人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云裳蹙了蹙眉,“那为何锦城中的商人竟然都将首饰给了他?” “前几日与旁边几家同样做首饰的掌柜也聊起此事,那人面色苍白,没有胡须,说话声音尖细,又说自己是宫中的人。大伙儿便信了十之七八了,毕竟谁没事儿将自己弄成一副内侍的模样啊?再加上,他是拿钱来买的,且一点儿也没有让我们降价,卖给谁不是卖,若真是宫中的人,在自己店里买了那么多东西,对商人来说,也是天大的荣幸了,自是十分乐意的。”伊人连忙道。 云裳听她这般说,眉头便又紧了几分,“这般说来,便是你们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是宫中的公公?” 伊人轻轻颔首。 正说着话,云裳便听见浅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而后,门便被打了开来,浅音走了进来。见云裳在屋中,面上闪过一抹诧异,才笑了起来,快步走到云裳身边道:“王妃怎么来了?” 云裳闻言才笑了起来:“怎么,我便不能来了?” 浅音连忙摆了摆手笑着道了几声“不敢”。 云裳瞧着她额上尚有细细密密地汗珠,便笑着问道:“这大热天的,这是去哪儿了?” 浅音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了一大杯茶,才缓过劲来应道:“在各处店中走了一圈,最近这段时日,萧记的生意倒是十分好,可把奴婢忙坏了。奴婢不得已,将浅水都一同拉上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若是忙不过来你与我说便是了,再从暗卫中调些人帮衬着你便好了,何必将自己弄得这般辛苦。” 浅音闻言,才连忙道:“前段时日王妃可是将全夏国咱们的暗桩都调到了淮阴和灵溪的,奴婢哪敢开口要人啊,如今暗卫们是否得闲了一些,王妃可否调几个人来让奴婢使唤使唤?” 云裳抬起手敲了敲浅音的头,“贫嘴。你尽管去找浅酌要人便是了。” 浅音这才笑嘻嘻地道了谢。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便又听见脚步声,脚步声算不得轻盈,应当不是暗卫的。浅音走到门边看了看,才笑着转过身道:“是店中的小二。” 那店小二走到了门口,也没走进来,有些着急地对着伊人道:“掌柜的,楼下那位客人拿了一锭缺了一角的银子来买东西,小的让她换一锭,她说她没有完整的,可是又死活要将那手镯拿走。” “银子给我瞧瞧。”伊人轻声道。 那店小二便连忙将银子递了过来,银子是一百两的元宝,元宝中间那突起的地方缺了一大块,倒也难怪店小二为难了。 伊人转过头望向店小二,“那手镯多少银子的?” 小二连忙应道:“六十两银子。” 伊人想了想才道:“这银子虽然缺了一块,不过六十两应当是够的,你下去用称称一称这银子的重量,按照实际重量算便是了。反正这银子拿去融了也能够重新铸造成银两,也不会缺了两数的。” 那店小二连忙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云裳却蹙起眉头,似是出了神一般。 浅音又问了云裳一个问题,久久不见云裳回应,才发现云裳只怕根本便没有听进去,有些无奈地唤了一声:“王妃……” 云裳猛地回过神来,却没有回到浅音的问题,连忙道:“你想法子悄悄向各大银庄打听打听,最近用银票兑换现银的人多不多。” 浅音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道:“王妃打听这个做什么?莫非想要兑换现银?” 云裳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冷意,“我此前一直在想,那人收了这么多首饰做什么?按理说来,首饰都是女人才会喜欢的东西。可是方才听伊人说起,那缺了块的银两可以重新融了铸成新的银两,我却突然有了一些十分大胆的猜想。” “什么猜想?”众人连忙望向云裳。 云裳冷笑了一声,才接着道:“你们可知晓,若是要叛乱谋反,最难寻的,不是士兵,不是粮草,而是武器。囤积武器,可是极其容易引人关注的,可没有武器,想要起事,却是几乎不可能的。我方才才明白了过来,为何被收购的都是金银铜制的首饰,玉器那些反而没有要。” “因为,他们是想要将首饰上面的金银铜重新融化,制成武器……”< 第598章 灵隐寺中的女子 云裳猛地站起身来,“不行,我得立马将此事告诉王爷,琴依,走,进宫。” 琴依连忙应了一声,跟着云裳一同匆匆下了楼,扶着云裳上了马车,马车便快速赶往宫中。 到了议事殿门前,云裳却瞧见议事殿的殿门禁闭着,立在门口的内侍见云裳走过来,便连忙迎了上来,“王妃可是来找睿王爷的?” 云裳点了点头,“睿王爷可是在殿中议事?” 那内侍却摇了摇头道:“王爷去了灵隐寺。” “灵隐寺?”云裳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去了灵隐寺?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那内侍似是有些为难,“奴才不过是个殿前侍从而已,实在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瞧见先前刑部侍郎李大人和户部侍郎钱大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似是禀报了什么事情,王爷便同他们一同出了宫。至于发生了什么,奴才实在是不知。” 云裳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什么事情,是刑部与户部一同前来禀报的? “王妃……”琴依轻声询问着,“咱们是去灵隐寺还是回府等着王爷回来?”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道:“去灵隐寺。” 她亦是想要知晓,灵隐寺究竟发生了何事。 入了山下,尚且有一段很长的台阶马车上不去。云裳便下了马车,与琴依、浅酌一同拾阶而上,到了寺门口,云裳便瞧见许多百姓围在灵隐寺的寺门前,一面议论纷纷,一面伸长了脖子往寺门口张望着。 云裳只隐隐听到了失踪、女子等词语,却是无法将这些零散的信息联系起来。 寺门口有守卫守着,不让百姓入内,云裳给浅酌使了个眼色,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浅酌,浅酌便连忙上前,同那寺门前的守卫耳语了几句。那侍卫朝着云裳这边望了过来,点了点头,又回过身子吩咐了些什么。便有好几个守卫将人群隔开了一条道来,浅酌连忙走到云裳身边,与琴依一同一左一右地护着云裳入了灵隐寺。 再往里面走了几步,云裳便瞧见了洛轻言身旁的暗卫。那暗卫亦是连忙走了过来,“参见王妃。” 云裳轻轻颔首,“带我去找王爷吧,这灵隐寺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那暗卫引着云裳往里面走,才连忙低声道:“这段时间锦城中失踪了好些人,今日在这灵隐寺中,发现了那些失踪之人。” 云裳闻言,微微一愣,那些失踪的人竟然全部在这寺庙之中? 暗卫引着云裳入了寺庙之中的大雄宝殿,云裳便瞧见洛轻言与李浅墨站在大殿之中,大殿的一角坐着上百个女子,皆是面色苍白,形容消瘦,全部缩着身子躲在一旁,身子轻颤着。 洛轻言背对着大殿门口,正在同李浅墨说话,倒是李浅墨先瞧见云裳。 “这些都是救下来的人?”云裳轻声开口询问着。 洛轻言听见云裳的声音,便回过了头来,快步走到云裳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问完,便又从袖中那个一方锦帕递给侍从,让侍从去将帕子浸湿。 “先前有了一些收获,本想进宫与你说,却听闻你来了灵隐寺,我便知晓灵隐寺中定是出了什么事,才急忙过来瞧瞧。”云裳轻声应道。 李浅墨亦是走了过来,笑着给云裳行了礼。 侍从将浸湿的帕子递给洛轻言,洛轻言便顺手递给了云裳道:“这寺庙之中,檀香味道有些重,大夫说有身孕之人不能闻太重的檀香味,你拿着这个捂住鼻子吧,最好还是莫要呆在这儿。” 云裳闻言,便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轻轻颔首道:“那李浅墨同我出去走走,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李浅墨看了洛轻言一眼,见洛轻言并未开口反驳,便点了点头,随着云裳一同走出了大雄宝殿的门,外面的味道倒是比里面稍稍淡了一些,云裳将手帕拿了下来,才轻声道:“这些人都是如何发现的?这灵隐寺中,便只有这些人?” 李浅墨低着头应道:“最近锦城之中失踪的人愈发的多了,许多百姓都到灵隐寺来上香祈求能够保失踪的家人平安,今儿个早起,来上早香的一位香客在上香的时候,听见从释迦牟尼佛的佛像底座下面传来几声轻响,带着一声微弱的呼救声。那位香客家中亦是有人失踪,心中便起了疑心,下了山之后便跑到府衙报了案。我与钱大人那时正在府衙之中办事,便连忙进宫禀报给了陛下。” “这段时日,锦城之中一共失踪了多少人?”云裳蹙着眉头问道。 “共失踪七百三十二人。”李浅墨皱着眉头,声音极轻。 七百三十二人,殿中统共不过一百来人……且,全都是女子。 “那七百三十二人中,男女各多少人?”云裳又接着问道。 “七百三十二人中,唯有一百四十六人是女子,其余全都是男子。今日在这灵隐寺中发现的,全都是女子,失踪了一百四十六个女子,这里便又一百四十三个。”李浅墨似是明白云裳想问什么,便连忙道。 “差三个。”云裳喃喃着,眉头便又蹙了起来,“这三个,只怕是已经没了。” 只是,那近六百个男子,又被关在了何处呢?云裳蹙起了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洛轻言走了出来,眉头紧蹙着,径直走到云裳身边,叹了口气道:“这些个被解救出来的女子只怕是被吓着了,一个个的都像是丢了魂儿一般,无论问什么,都只一个劲儿的哭。”说着便转过身望向云裳,轻声道:“只怕得借裳儿你身边这两个侍女进去,安抚安抚她们的情绪了。” 云裳轻轻颔首,“暂时也不知道她们在被囚禁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琴依你准备一些凉开水给她们,在让人准备一些吃的来。等她们稍稍平复一些,便征求一下她们的意见,说我想要问她们一些问题,问问可有人愿意的。” 琴依点了点头,便同浅酌一同进去了。 云裳站在洛轻言身边,才想起那首饰一事,便连忙将先前在浅水伊人阁的发现都细细说给洛轻言听了。洛轻言亦是有些吃惊,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想,我知晓那些失踪的男子去做什么去了。” 云裳一愣,她方才与洛轻言说的分明是首饰一事,怎么洛轻言却突然一下子便转到了失踪的人上面。 半晌,云裳才猛地瞪大了眼,盯着洛轻言,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武器!” 是的。她怎么没有想到,既然炼制武器需要材料,便定然是需要人的。苏府自己的亲卫队定是被夏寰宇和洛轻言都盯得死死的,而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大量的外人入城,也定然会引起过分的关注,倒是不如从锦城之中抓。 一来,锦城虽然是夏国的皇城,却也有许多贫苦人家,许多的乞丐,少了一些,一般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二则,只怕苏琦和苏如姬对自己这个计谋是十分有信心的,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有人会联想到武器一事上。 可是他们只怕漏算了一点,便是制造武器需要的人并非如他们原本所想的那么少,因而不得不多次从城中抓人。可是人越多,暴露的危险便越大,为了隐藏真相,他们又抓了一些女子来混淆目光。 “王妃,有个女子说她愿意配合。”浅酌匆忙走了出来,低声禀报着。 云裳轻轻颔首,正欲转身往大雄宝殿走去,却被洛轻言拉住了,洛轻言看了浅酌一眼,便吩咐道:“将那女子带到这外面来吧。” 云裳脚步一顿,便笑了起来:“王爷放心,我便是大夫,能够好生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的。” 洛轻言却仍旧不肯,摇了摇头,十分坚定的模样。 云裳无法,便也只得顺从,便让浅酌去将那女子带了出来。 倒是个瞧着不怎么打眼的女子,瞧着应当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子娇小,容貌清秀,有些怯怯的模样,抬起眼来先是看了洛轻言一眼,又转过目光望向云裳,目光落在云裳的肚子上。 云裳笑了笑道:“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那女子肩膀微微一缩,低下头声音极轻,“阿秀。” “阿秀,阿秀。”云裳轻喃了两遍她的名字,才笑着道:“阿秀不要害怕,我旁边这个男子瞧着有些冷漠,却是大名鼎鼎地战神睿王爷,他前段时间才率兵打退了夜郎国。我是他的妻子,与你年龄相当。你已经安全了,很快便可以回家与你家人团聚了。” 那叫做阿秀的姑娘闻言,便又抬起头看了云裳一眼,勉强地笑了笑。 “方才我丫鬟说,你愿意来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别急,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我便是。你觉得可好?”云裳笑着道。 阿秀轻轻颔首,声音极低:“好。” 云裳倒也不在意,刚经过了这么一遭,定是极为害怕的,便又安抚地朝着那女子笑了笑,轻声道:“那我便开始问了。”< 第599章 早产 洛轻言让人从大殿之中搬出来了两根椅子,云裳便拉着阿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轻轻抚摸着阿秀的手,似是想要让她放松下来。 “第一个问题,阿秀你可还记得你被掳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吗?”云裳望着阿秀的眼睛,轻声问着。 阿秀沉吟了片刻,身子又微微颤了颤,咬得唇有些发白,半晌才道:“那日清晨,我拿了脏衣服去河边洗。那时天还未亮,我抱着衣服穿过一个小巷子快要到护城河边的时候,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而后颈部一阵疼痛,而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裳点了点头,又听见阿秀轻声道:“我醒来的时候,便察觉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马车密不透光,我的手脚被绑着,眼睛被蒙了起来,嘴巴也被堵了起来。我用脚在马车里面碰了碰,马车上还有好些人,应当都是被掳走的人。后来马车停了下来,我们便被拉下了马车,被人像一个布袋一样地扛着走了许久,后来便被扔进了暗室之中。” 云裳轻轻颔首,见阿秀似乎已经说完了,便又开口问道:“在那暗室之中,看守你们的,给你们送饭菜的人,你们可曾见过?可听见他们说过话没有?” 阿秀连连点头,“见过的,送饭的人都是和尚。”阿秀身子轻轻颤了颤,才又道:“都说佛门弟子最是良善,可他们都是恶鬼。同我们一起被掳来的女子中,有三人容貌较为出众,便被那群和尚拉走了,走的时候我们分明听见他们说什么虽然都是些没用的女子,不过这样美的女子,滋味定然**蚀骨。后来,那三人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们都隐隐猜到他们经历了些什么,心中亦是害怕极了,都害怕这样的命运会落在自己身上,幸好你们来了。” 与云裳所料不差,那三人,只怕是没了。 “你仔细再想想,那些人可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云裳笑容仍旧浅浅地,让人觉着如春风拂过一般地温柔。 阿秀亦是呆了一呆,才连忙低下头道:“我想想,我想想。” 想了好一会儿,阿秀才连忙道:“我想起来了,此前有一回听他们在说话,其中一个和尚问另一个,另一批人可都送到了地方?另一个便回答说,早送远了,如今恐怕都已经到了那座城池开工了。其余的便不曾听到过了。” 云裳轻轻颔首,浅笑着道:“好,我便只问这些,你家住何处?我让人送你回家吧。” 阿秀满脸的感激和激动,连连道了谢才道:“我住在西三巷中。” 西三巷,据闻是锦城中最为贫穷的一条巷子。 云裳轻轻颔首,转过头望向洛轻言。洛轻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才转身吩咐了暗卫,让暗卫带着那叫阿秀的女子离开了。 云裳接过琴依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才冷笑了一声道:“没一句实话。” 洛轻言笑着揽住云裳的肩膀,轻声道:“裳儿这句话倒是说错了,她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只是有人蓄意制造了这些东西来,让她告诉我们而已。无论我们问谁,都只能问出这些答案。”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倒也冷静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头道:“也许是这样吧,倒是这个叫阿秀的女子,定然是蓄意安排的。她方才刻意表现得十分害怕的模样,与其它女子倒是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回答我问题的时候,一直在害怕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够仔细,我听不懂,还蓄意用了许多表达方式。” “在被掳走之后那帮惊恐混乱的时候,她还记得,是被人像抗布袋一样的抗在身上走的。在提到那三个女子的遭遇时候,她最开始说的,是都说佛门弟子最是良善,可他们都是恶鬼。最后一个问题,她还刻意强调了,如今恐怕已经到了那座城池开工了,那座城池。循循善诱,表达清晰,哪里有一丝惧怕的模样。”云裳冷哼了一声。 洛轻言见云裳那般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云裳蹙起的眉头,轻声道:“那阿秀再循循善诱,不也没能够逃出聪慧的睿王妃的法眼吗?” 云裳拍了一下洛轻言的手,叹了口气道:“只是这样一来,便全然没有法子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无妨,问不出来便罢了,咱们自己查便是了。”洛轻言倒是浑然不在意,转身对着李浅墨道:“等她们稍稍安静一些,你再将里面那些女子一一审一审,然后便派人将她们都送回家吧。这灵隐寺查封了,好生查一查,我便不相信,他们能够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 洛轻言说完,便拉着云裳的手往外面走去,“这地方脏,莫要带坏了咱们的孩子,咱们还是先行回府吧。” 李浅墨嘴角微微一抽,便只得认命的进了内殿,继续处理事务去了。 回到府中,云裳倒是觉着有些累了,用了晚膳便躺在软榻上一下一下的打瞌睡,洛轻言索性抱了卷宗来坐在云裳身旁看。 半晌,才转身望向云裳:“王妃觉着,那些人会在哪里?” “啊?”云裳迷迷糊糊地瞪大了眼,愣了愣,才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哪里知道。” 洛轻言瞧着她这般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到软塌边弯下腰来,将云裳抱了起来,放到了床榻上,揉了揉云裳柔顺的头发,才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怎么就这么困啊?”顿了顿,见云裳蹙了蹙眉,便连忙放柔了声音道,“算了,我也不纠结此事了,先睡觉。”说完,便脱了衣裳,躺到了云裳身边。 第二日,云裳醒来的时候,倒是难得地瞧见洛轻言尚在屋中。云裳愣了愣,窗外微微透进来一些亮光,瞧着应当是天大亮了的模样,洛轻言今日不用入宫处理政事吗?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洛轻言便转过身来对着云裳笑了笑,走到床边望着云裳,“小懒猪起床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才蹙了蹙眉道:“你今日怎么不进宫啊?” 洛轻言在床边坐了下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温柔,“好久没有好生陪你了,今儿个我便在家中处理事情。” 云裳有些意外,看了洛轻言好几眼,才坐起了身来。唤了琴依进来给云裳洗漱了,两人一同用了早膳,洛轻言便在书桌前看起折子来了。 “昨儿个灵隐寺一事,可有了新的线索?”云裳看了会儿书,便忍不住抬头问道。 洛轻言摇了摇头,“如你想的那般,所有人的回答都几乎一样,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云裳皱起眉头,望着手中的书发起呆来,如今她已经知晓了那赖公公大量收购首饰,哪些人掳走那么多男丁,皆是为了制造武器。却不知晓,武器在何处造,他们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正想着这些闹心事儿,便听见有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了过来,似乎十分着急的模样。云裳抬起头来,便瞧见琴依匆匆推开了门,“王妃,宫中传来消息,林悠然早产,十分危险。” 云裳一愣,便连忙站起身来,“怎么回事?我前几日入宫的时候尚且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便早产了。” 洛轻言亦是跟着站了起来,同云裳一起下了楼,往宫中赶去。 湘竹殿中早已经围了不少人了,沈淑妃坐在殿外的椅子上,面色倒是平静得很。殿中传来林悠然的痛呼声,一声接着一声,十分凄厉的模样。宫人一盆接着一盆地往外端着血水,脚步匆匆。 云裳和洛轻言连忙走到沈淑妃面前请了安,才急忙道:“娘娘,情形如何了?” 沈淑妃这才将目光挪到云裳身上,连忙坐直了身子,对着云裳道:“你来得正好,方才太医说,大人和小孩,只怕只能够保住一个。睿王妃,你医术好,不如进去瞧瞧去?” 云裳点了点头,便也顾不得其它,快步朝着内殿走去。 内殿之中满是血腥味,林悠然躺在床上,浑身像是被汗水浸透了一般,似是力气已经用尽,只呆呆地瞪着眼睛望着床顶。几个稳婆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额上亦是大汗淋漓的。连连从一旁的宫人的托盘中取了一片参片递到了林悠然的嘴边,“娘娘,再含一片参片吧,咱们再试一试,想想孩子。” 林悠然无意识地张开嘴含住了那参片,只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便似是累积,眼皮渐渐往下垂。 云裳走到床边,轻声唤了一声:“悠然。” 林悠然转过头来,木木地瞧着云裳,似是终于认出了云裳,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连忙道:“王妃,救救我的孩子。” 云裳点了点头,“我会尽力的。”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先是在林悠然的虎口穴狠狠地扎了一针,便又将银针拔了出来,在林悠然的肚子上密密地扎了一整圈,林悠然便安静了下来,云裳转过头对着林悠然道:“你如今力气耗尽,先睡会儿回点精神吧。” 林悠然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便搭了下来。稳婆一愣,连忙道:“王妃,不可啊,娘娘可是难产,若是睡了,只怕便再也醒不过来了啊……”< 第600章 冲突 云裳转过头淡淡地瞥了那稳婆一眼,没有说话,只伸手将林悠然嘴里的参片取了下来扔到了一旁,扬声道:“来人,将这几个稳婆和房中服侍的宫人全部拉下去杖毙。” 那几个稳婆一下子便愣在了原地,为首的那一个连忙惊叫了一声道:“王妃这是何意?奴婢们做错什么了?即便是要打杀,也得要给一个能够让奴婢们信服的理由吧?” 云裳紧抿着唇没有应答,只伸手给林悠然把了脉,又掀开遮住林悠然下体的被子瞧了瞧,眉头越发地紧了几分。 另一个稳婆见状,面上有些不悦,嚷嚷道:“这是皇宫,王妃以为是在王府吗?奴婢们都是宫中的人,即便是要处置,也轮不到王妃来动手吧……” 正说着,便瞧见有侍从冲了进来,抓起那几个稳婆和原先立在屋中的宫人,便拉了出去。一时间,屋中惊叫声几乎将整个湘竹殿给掀翻了过去。 云裳吩咐琴依和浅酌一同在内殿中瞧着,自己才跟着走了出去。沈淑妃已经站起了身来,面色亦是有些不好,洛轻言立在一旁,神情清冷。云裳自是明白方才洛轻言与沈淑妃定然是发声了争执的,毕竟,正如那稳婆所言,她的确是没有资格指使宫中的侍卫的。不过,洛轻言在,一切便不是问题。 沈淑妃冷哼了一声,望向云裳,“睿王妃这是何意?” 云裳缓缓笑了起来,声音中亦是带着几分冷意,“这几人谋害皇嗣,且还意欲谋杀宫妃,按照宫中律例,不是应当杖毙吗?” “睿王妃此举似乎有失妥当,莫说如今尚且没有证据,即便是事实如此,应当如何发落,也自有人处置。”沈淑妃面色有些僵硬。 “淑妃娘娘此言差矣,方才那些个恶仆说慧昭仪娘娘早产,且难产了。可是方才臣妇瞧了慧昭仪的模样,分明羊水都未破,又何来早产一说。分明便是有人恶意谋杀皇嗣,这些个恶仆不但知情不报,还想要硬生生的将慧昭仪腹中之子直接推出来,导致慧昭仪腹中之子活活被她们弄得窒息而亡,慧昭仪失血过多,也险些没了性命。若非今儿个臣妇在此,只怕慧昭仪已经没了。”云裳定定地望着沈淑妃,声音缓慢而清晰。 “淑妃娘娘觉着,这样的恶仆,难道不应当直接杖毙吗?” 沈淑妃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却被洛轻言打断了,“此事虽是后宫之事,可是皇嗣一事,却关乎江山社稷,陛下既然嘱咐本王暂代理政务,本王定然不会不过问,这件事情本王定会一五一十地禀报给陛下,若是淑妃娘娘觉得本王处置的有什么不妥,自可向陛下禀报。” 沈淑妃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抬起眼来对着洛轻言道,“将太医院中的太医都传来吧,再从民间找几个稳婆和大夫来,孩子是保不住了,只是那死胎还卡着的,若是不及时处置,林悠然的性命亦是难保。” 洛轻言轻轻颔首,便吩咐人去准备了,而后才转过身对着云裳道:“此事我会安排人处置,你如今身子重,还是莫要太过劳累,先行回府吧。” 云裳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林悠然是我手中的人,虽然将她送入宫中的时候,便知晓了她的结局,可是我心中有愧……就让我等着林悠然全然脱离了危险再离开吧。” 云裳声音虽然极轻,却带着几分执着,洛轻言明白云裳执拗起来他亦是劝不住的,便只吩咐人拿了椅子来,让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太医、稳婆和大夫都陆陆续续的来了,云裳只静静地坐在殿外,没有进去。一直到了四更天,云裳才听见殿中传来林悠然撕心裂肺的哭声。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来,正好瞧见漫天星光。还活着,便好。 云裳站起身来,看了洛轻言一眼,便缓缓往殿外走去。 “待会儿便到早朝时间了,你不必陪我的,我自个儿能够回去。”云裳浅浅笑着,瞧着倒是十分平静的模样。 洛轻言想了想,才应道:“我送你到宫门口吧。” 云裳轻轻颔首,便同洛轻言一起往宫门走去。天空中月亮有着一丝残缺,满天星光,洛轻言伸手握住云裳的手,轻声道:“莫要胡思乱想。” 云裳闻言,便浅浅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我知晓的。” 到了太极殿前那长长的阶梯下,云裳便让洛轻言止了步,笑着缓缓往宫门走去。还得半个多时辰才道早朝的时间,宫门口尚有早起从宫外运送东西的宫人在来来回回。因着天色太早,宫门守卫不敢随意放人进出,便让云裳拿了令牌来瞧。 一旁正在接受检查的宫人靠在板车上打了个哈欠,轻声和宫门守卫聊着天,“最近这宫中人少了不少,需要的蔬菜哪些也少了不少,可是却总是觉着,这车上东西还是那么重。” 那守卫笑着应道:“是你的力气越来越小了吧。”说着便让那宫人在进出门的册子上签字画了押,才将那宫人放了进去。 云裳目光落在那放着几个箩筐的板车上,眉头轻轻蹙了起来,箩筐中的东西确实算不得太多,只是瞧着那宫人行动之间的确十分吃力的模样。 云裳正望着那宫人,便听见守卫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可以出宫了,王妃请。” 云裳这才转过头来,笑着点了点头,带着琴依和浅酌一同出了宫门。 一直到上了马车,云裳仍旧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琴依扶着云裳上了马车,亦是跟着钻了进去,见云裳有些晃神,才轻声道:“这后宫之中处处都是陷阱,林悠然在入宫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只是在这样步步惊心的宫中,却不能好生保护好自己和孩子,这也并非王妃的过错,是她自己太过大意罢了。王妃救了她一命,便是天大的恩赐了,王妃不必再这样自责。”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回到府中,云裳便像是累极了一般,等着琴依拆下了珠钗首饰,脱了外袍,便也懒得洗漱,径直躺倒在了床上。 只是虽然觉着十分累,真正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云裳蹙了蹙眉,眼中带着几分沮丧,闭着眼许久都没有睡意,便索性瞪大了眼望向床顶幔帐上绣着的梅花。 看了许久,才终于觉着有些困了,便闭上了眼,半梦半醒之间,脑中却突然反反复复地想起先前在宫门前的那一幕。 “最近这宫中人少了不少,需要的蔬菜哪些也少了不少,可是却总是觉着,这车上东西还是那么重。” 那个宫人的声音亦是不断地在云裳的脑海之中回响着。 云裳皱了皱眉,将头埋到被子中,好一会儿,总是安静地睡了过去,睡到一半,却不知怎地,突然坐了起来,眼中一片清明,声音亦是隐隐含着几分激动:“我知晓了。” 这样的动静亦是惊动了在外面的浅酌,浅酌连忙跑了进来掀开床幔,见云裳这般模样,呆了一呆,才连忙道:“王妃,怎么了呀?发生什么事了?” 云裳转过头来望向浅酌,眼中有灼灼光华,“我知晓了。”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的,浅酌眼中满是疑惑,只是云裳却并未给她再更多的解释,而是径直又躺了下去,“睡醒了我便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浅酌呆呆地看着云裳,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便听见云裳的呼吸声渐轻渐缓。浅酌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过去的云裳,沉默了一会儿,便又退了下去。 云裳这一觉倒是睡得有些久,洛轻言回到府中的时候,云裳都还在睡觉,洛轻言低声询问着:“王妃可用了膳?” 琴依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有呢,早上回来的时候,王妃便像是困极了,没顾上用早膳版躺下了,一觉便睡到现在呢。” 浅酌摇了摇头道:“王妃半道上醒过来过一次,大喊了两声我知晓了,奴婢进来询问王妃发生了何事,她却只笑不说话,后来还说什么睡醒了便去端了他们的老窝。奴婢听得迷迷糊糊的,正待相问,王妃便又睡了过去。” “可是梦游了?”琴依连忙问道。 浅酌想了想当时情形,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不像,奴婢瞧着王妃神志像是十分清醒的模样。” 洛轻言若有所思地望着床上静静睡着的女子,才转过头望向琴依和浅酌道:“你们早晨回府的时候可遇到过些什么?” 浅酌蹙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早上我们出宫早,宫门守卫让我们将令牌给他瞧了,便将我们放出了宫,而后便径直回了府。” 琴依听浅酌说完,才又道,“在宫门口的时候,倒是听那进出的宫人同守卫聊天,王妃似乎便是听了他们的话,一路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哦?”洛轻言挑了挑眉,“他们都说了什么?”< 第601章 线索 琴依又仔细想了一想,才轻声应道:“似乎是那宫人在抱怨,说最近宫中的人越来越少了,每日里运送的菜却觉得重量并未减少。” “人少了?菜未少?”洛轻言蹙着眉头喃喃自语着,沉默了一刻钟不到,眼中便亮光大盛,“我明白了。” 说完,便又连忙对着琴依和浅酌道:“我先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若是王妃醒了过来,便让她到书房来找我吧,说我有事与她商量。” 琴依和浅酌连忙应了声,洛轻言才站了起来,出了房门,下了楼。 云裳在傍晚时分终于醒了过来,叫琴依进来服侍她起床的时候尚且有些迷迷糊糊的模样,琴依给云裳穿好了鞋子,想着今日天都已经这么暗了,云裳应当不会再出门了,便在箱笼中选了一条柳青色的襦裙给云裳穿上了,又随意梳了一个坠马髻,斜斜插了那支荷花的簪子。 “王爷已经回府了,让王妃若是醒了,便去书房寻他,说是有事与王妃商量。”琴依为云裳做最后的调整,轻声说道。 云裳闻言便连忙站起身来,面上神色亦是带着几分欢喜,“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他。”说着便要出门去。 “王妃莫急,王妃今儿个都没有用膳,奴婢让人熬了红豆羹,王妃先垫垫肚子。”琴依说着,便唤了一声,有丫鬟从外面端了一个托盘进来,盘子上放着一碗红豆羹。云裳连忙端起红豆羹来,快速地便将红豆羹喝完了,将碗一搁,便出了门,匆匆下了楼。 云裳的肚子有些大,下楼的时候已经瞧不见脚下的台阶了,琴依瞧着云裳走得有些快,心中一急,便连忙又追了上去:“王妃慢些,走路小心一些,莫要摔着了。” 云裳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人已经下了楼。 云裳不知道洛轻言在哪个书房,下了楼便先看了眼楼下的书房,却发现洛轻言果真在,似是在和暗卫吩咐着什么。也不知为何,云裳刚站到书房门口,洛轻言便看了过来,笑了笑对着云裳道:“下来了?可吃了东西?” 云裳便笑着走了进去,点了点头道:“方才吃了一碗红豆羹,马上便要用晚膳了,不能吃太多。” 洛轻言轻轻颔首,便又道:“先坐一会儿,我吩咐完事情便与你说。” “哦。”云裳乖乖巧巧的应了,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洛轻言见状,这才转过了头,继续与那暗卫说话。 云裳只听见洛轻言吩咐着:“行事小心一些,此时不宜打草惊蛇,你们先探明情况,及时回禀。” 暗卫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洛轻言便又道:“若是能够拿到一些证据,自是最好的,没有也无妨。去吧……” 那暗卫便退了下去,云裳这才寻到了机会,便连忙道:“皇叔皇叔,我有重大发现。”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哦?什么发现,说说看?” 云裳点了点头,才又道:“我知晓那些个失踪的男子都到何处去了,我大概也猜到了,哪些武器的炼制是在何处进行了。前段时间宫中遣散了六百余位嫔妃,也遣散了许多宫女。宫中许多宫殿便空了下来。且今日早起,我听那出宫运送蔬菜的宫人说,宫中离开的人不少,可是他却觉着,运送的蔬菜重量似乎并未减少。所以,我大胆猜测,那些男子便是在宫中制造武器。除了我方才说的,原因尚且有三。” “其一,宫外那些首饰,购买之人是一个公公。此前我未曾怀疑到宫中,是因为我觉着,对方不会给我们留下这般明显的线索。显而易见,对方亦是这么觉得的,觉得我们不会怀疑上这么明显的东西。其二,苏如姬毕竟曾经是皇后,对后宫了解甚深,且在宫中那么些年,宫中定然也有了一股属于她的不小的势力,对苏如姬而言,没有什么地方,比后宫更让她熟悉了。在后宫之中,亦有一些优势。至于其三嘛……” 云裳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其三其实是我方才想起的,有些怀疑,却未经证实的事情。前几日我在宫外喝茶,听见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在讲一个鬼故事,说后宫之中闹鬼。我彼时只以为那单纯是一个鬼故事而已,便并未太过在意,只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那说书先生应当不会在说了宫中被遣散的嫔妃在绣楼招亲之后,突然转换得那般大,说起鬼故事来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便笑了起来,揽着云裳挤在云裳坐的那张椅子上,笑着道:“嗯,我都知晓了,方才你听我吩咐暗卫的,便是让他们进宫去打探消息。应当,很快便会有结果了。” 云裳闻言便愣住了,眼中有些失落,“哦,我还以为……”云裳撇了撇嘴,她还以为她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呢。却不想,洛轻言的动作比她更快几分,真是令人沮丧啊。 只是,沮丧的同时却又带着小小的满足,这么聪明这么果决的男子,是她的丈夫,是她腹中孩子的爹爹呢。 “王爷好厉害。”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崇拜的光芒。 洛轻言眸光微闪,嘴角微微一勾,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云裳的夸赞。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将云裳揽入了怀中,心中暗自想着,还是不要告诉她,自己是因为听琴依他们说起了她的情形,才猜到她心中所想的吧。 云裳自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笑眯眯地抱着洛轻言的胳膊道:“琴依说王爷叫我下来有事商议,便是为了这件事情吗?” 洛轻言轻轻颔首道:“我已经暗中下令让后宫之中的守卫撤去了一半,而后让暗卫悄悄入宫查探。最近只怕也得辛苦辛苦王妃了,慧昭仪刚刚被救了回来,因着痛失爱子,心情定是十分不好的,王妃若是得闲,便抽空进宫去陪一陪慧昭仪吧。” 云裳自是明白洛轻言让她入宫是何意,暗卫在暗处打探,她亦是可以在明处打探。宫中突然多了那么些人,即便是藏匿得再隐蔽,也定然不可能完全没人知晓。 云裳点了点头道:“好,我知晓了。” 顿了顿才又问道:“此前王爷说,陛下和华皇后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只是这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怎生还没有丝毫消息呢?” 洛轻言笑着应道:“快了,还有几日便是中秋节,他们在信中说,会回宫过中秋节的。” 顿了顿,洛轻言才又轻声在云裳耳边道:“你在宫中的时候,若是碰见了沈淑妃,亦是可以将此事透个风声给她……” “沈淑妃?”云裳有些诧异,“这又是为何?” 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虽然此前沈淑妃是陛下的暗卫,且在长公主一事上立了大功,只是这段时日,我却觉着,沈淑妃只怕心也不小。你将此事透露给她,若是她起了其它心思,便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云裳愣了愣,想起从灵溪回来之后,在宫中见到沈淑妃的几次情形,便也跟着沉默了下来。云裳亦是不怎么相信沈淑妃的,特别是,在经历了昨日慧昭仪一事后。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应了,“交给我,皇叔尽管放心。” 洛轻言亦是跟着笑了起来,拉着云裳的手站了起来道:“好好好,我放心。只是你今日一直没吃什么东西,我一直放不下心来,娘子赶紧与我一同去用膳吧。” 第二日云裳起得亦是有些早,梳妆打扮完毕,用了早膳正欲入宫,却又听见下人来禀报:“七王妃求见。”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轻轻颔首道:“带过来吧。” 华玉彤进来的时候,云裳正在椅子上坐着看书。华玉彤见云裳的打扮,便轻声问道:“裳儿这般打扮,这是准备要去哪儿吗?” 云裳将书放下,笑了笑道:“倒是准备进宫一趟,前日慧昭仪出了事,早产,腹中孩子没有保住,慧昭仪自己亦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我想着慧昭仪突然遭此变故,只怕心情亦是十分糟糕的,便想入宫瞧瞧,陪着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竟有此事?”华玉彤似乎有些吃惊,半晌才道:“慧昭仪年龄不大,且又是第一次怀孕,定是打击十分大的。” 云裳点了点头,才抬头问道,“玉彤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华玉彤面色有些犹豫,扭扭捏捏了半天,才抬起头望向云裳,“府中王爷的侍婢有一个被发现怀了孕,已经四个月左右了。她说,孩子是王爷的。我想给王爷传个信,禀报一下此事,只是你亦是知晓,我在七王府中素来没有丝毫的地位,如今才发现,竟连一个侍婢都比不上,实在是找不到能够传信的人,裳儿在灵溪呆了那么久,能不能帮我给王爷传个信。” 云裳低下头,望着茶杯之上的白色花朵,微微眯了眯眼,华玉彤此举,是在试探吗?< 第602章 撞破 云裳面上带着几分为难,“这……不瞒你说,我在边关之时,大部分时候是呆在苍南和淮阴的,灵溪倒是也住了几日,只是却未曾见到过七王爷。不过你也莫要着急,我在灵溪的时候承蒙灵溪太守张行张大人的招待,我倒是可以为你传信给张大人。若是张大人能够见到七王爷,倒是可以转交的。” 华玉彤闻言,沉默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从袖中拿了一封封好的书信出来,递给了云裳,“那便劳烦裳儿了。” “你我之间,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云裳笑了笑,便将那书信当着华玉彤的面递给了浅酌,“找两个暗卫去灵溪走一趟吧。” 浅酌应了声,接过书信便出了门。 华玉彤又道了一声谢,便笑着道:“我也许久不曾进宫了,既然你要进宫,我也顺便去给沈淑妃请个安吧。” 云裳轻轻点头,勾了勾嘴角:“那好,我们走吧。” 华玉彤同云裳一起入了宫,刚进了宫门,便瞧见一群穿着朝服的百官走了过来,似乎正欲出宫的模样,为首的便是洛轻言,正在同身旁的人说着话。一转头便瞧到了云裳,洛轻言的脚步便顿了下来,快步朝着云裳走了过来:“怎么入宫了?” 云裳嘴角微微勾了勾,浅笑着道:“我去瞧瞧慧昭仪。” 洛轻言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眉头一蹙:“这儿到湘竹殿也还有些距离,我命人去抬个步撵来。”说着便要转身吩咐。 云裳连忙拉住洛轻言,轻声道:“不用了,宫中的步撵使用可是有规制的,这样不合规矩,徒惹一些闲言碎语,我没有那么娇气。你有什么事情便去忙吧,有玉彤陪着我呢。” 洛轻言抬起眼看了看站在云裳身旁的华玉彤,沉默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那好,你多加小心,我在宫外处置好了事情还会进宫来,你在湘竹殿等我吧,我等会儿来接你。” 云裳笑得眉眼弯弯,轻轻颔首道:“好。” 洛轻言伸手帮云裳扶了扶头顶的发簪,才转身回到了那群官员中间。 云裳静静地看了一眼,便也转过头继续往内宫走去。华玉彤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云裳身上,眼中带着几分艳羡,“睿王爷瞧着冷漠凉薄的模样,对裳儿倒是极好的。” 说着,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面上亦是染上了几分愁绪。 云裳伸出手握了握华玉彤的手,轻声道:“玉彤这般好的女子,自也会遇见愿意对你倾心相护的人。” 华玉彤闻言,微微勾了勾嘴角,只是笑容中却带着几分涩,“也许吧,只是那个人,却未必是我想要的那一个。” 华玉彤的声音极轻,若不是云裳亦算得上半个练武之人,耳朵比常人灵敏一些,只怕便听不清她的话了。 “什么?”云裳沉吟了片刻,佯装未曾听到,转过头问道。 华玉彤连忙摇了摇头,“裳儿要去淑雅宫吗?” 淑雅宫?云裳想起洛轻言的话,稍作沉吟,便点了头:“如今淑妃娘娘执掌后宫,进了宫来,自是应当去给淑妃娘娘请个安的。” 到了淑雅宫,沈淑妃正在小憩,云裳与华玉彤便在外殿候着。云裳尚以为沈淑妃因为前日之事欲给云裳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等一等的。却没想到,没多久,沈淑妃便从内殿走了出来。 云裳和华玉彤站起身来行礼,沈淑妃随意地摆了摆手,面色似乎不是太好的模样:“坐吧,这天越发的热了,小憩一会儿,起来浑身都是汗,屋中放了好几盆冰块也还是如此,闷热得很。” 云裳和华玉彤坐了下来,云裳没有应声,倒是华玉彤先开了口:“这天气,只怕是快要下雨了。” “下雨好,下雨也能凉快一些。”沈淑妃用手绢擦了擦鼻翼的薄汗,轻声道,“今年似乎比往年更热一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凉爽下来。” 云裳这才笑着道:“马上便快要到中秋了,中秋一过,便应当会凉快一些了。” 沈淑妃听云裳这般说,眼中倒是闪过一抹思量:“往年基本每一年的中秋,都会在宫中办赏月宴的,如今陛下也不在宫中,本宫都不知晓,这赏月宴究竟是办还是不办了。” 云裳倒是不曾想到沈淑妃竟自己提起了这茬子,微微一顿,便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话来:“陛下不是会赶在中秋节前回来的吗?” 话音一落,云裳便发现沈淑妃和华玉彤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云裳便稍稍犹豫了片刻,才解释道:“昨儿个晚上王爷似是提起过,说陛下传信给他,信中有说会赶在中秋节前回宫。” 沈淑妃静静地看了云裳一眼,才神色淡淡地挪开了目光:“那本宫便得好生筹备一番了。” 而后,沈淑妃便没有再提起中秋节这一茬。云裳却知晓,她定然是已经猜到华皇后亦是会同夏寰宇一同回宫之事了。 从淑雅宫出来之后,华玉彤便同云裳道了别,准备出宫。云裳便穿过御花园,往湘竹殿走去。 刚走出御花园,却瞧见前面有好些个宫女围在一起,隐隐似乎还有阵阵痛呼声传来。云裳蹙了蹙眉,便转身对着琴依道:“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 琴依应了一声,便走到那群宫人前瞧了瞧,又有围在最后面的一个宫女攀谈了片刻,才连忙走了回来,“似乎是一个宫女摔倒了,奴婢瞧着倒是没有外伤,只是那宫女面色煞白,额上还有细汗,倒像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哦?”云裳蹙了蹙眉,“可找了太医?” “不过是些宫人,请不了太医的,已经有人去太医院找了医侍,不过只怕还得些时候才能到。”琴依一五一十地禀报着。 云裳轻轻颔首,“我瞧瞧吧。” 琴依闻言,便连忙上前让那些围观的宫人散了开去,云裳这才瞧见了那摔倒的宫人。瞧着年纪不大,只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应当也是清秀的,只是因着疼痛,面部全然扭曲了。云裳肚子太大,想要蹲下来已经不易,便让琴依将她的手举了起来,云裳将手搭了上去。 半晌,云裳才神色微动,眉头轻轻一蹙,收回了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伤了内脏,可惜我的银针那日落在了湘竹殿。” 琴依神情一愣,转过头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思量。 云裳便又开了口:“只是这伤倒是有些严重,普通医侍只怕也是束手无策。此处离湘竹殿不远,不如将她送到湘竹殿中,我给她针灸一下吧。” 周围围着的宫女听云裳这般说,心中只感慨着睿王妃心慈仁善,便连忙自告奋勇,将那宫人抬了起来,送到了湘竹殿中。 人送到了,那些宫人便连连告退。湘竹殿中的宫人见此情形亦是有些奇怪,只是云裳是湘竹殿中的常客,便也没有人敢说话。 云裳吩咐着宫人准备了一间空房间,将那受伤的宫女移到了里面的矮床上。 待其他人都退了下去,云裳才站起身来,目光定定地望着床上那面色煞白,一直没有开口的女子,笑了笑道:“你可知,你是伤到了哪儿?” 那女子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低着头不敢看云裳。 云裳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玩味,“那本王妃倒是可以告诉你,你并非是摔伤了内脏,只是怀了身孕,近一个月,这么一摔,便动了胎气而已。” 此话一出,不止是那宫女,连琴依和浅酌面上亦满是诧异之色。 那宫女身子猛地一颤,也顾不得疼痛了,连忙伸出手抓住云裳的裙子,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眼中满是祈求,身子不停地轻颤着:“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云裳神色淡淡的,任她求了好半晌,才缓缓开了口,“要本王妃饶你一命,并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倒也并非不可,只要你告诉我,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本王妃便守口如瓶。” 那宫人倒似乎不曾想到云裳会这般要求,面上微微一僵,半晌没有开口。 云裳勾了勾嘴角,微微笑了笑,“本王妃向来说话算话,你只需要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便可给你两个选择。你虽然动了胎气,腹中孩子却也还没有掉。你若是不想要,我便可给你药,让你悄无声息地弄掉这个孩子,届时你仍可留在宫中做宫女。你若是想要生下来,我亦是可以想法子将你带出宫,让你安安稳稳生下他。” 那宫女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孩子的父亲……” 云裳笑了笑道:“这便要看你的选择了,若是你都没事了,那孩子的父亲便更不会有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宫女若是私自怀了孕,可是要上绞刑架的。” 云裳瞧见那宫女身子猛地一颤,连忙道:“奴婢说,奴婢说便是了。” 云裳笑了笑,静静地望着她,她咬了咬牙,面上带着几分痛苦,“孩子的父亲,是景阳宫的一个宫人,叫王树。”< 第603章 计策 “哦?”云裳目光仍旧落在那宫女身上,“据我所知,宫中的内侍均是净了身的,净了身的宫人,又如何能够让你怀孕呢?” 那宫女连忙道:“奴婢没有撒谎,王树说,当初他进宫的时候侥幸才逃过了那一关。” “你们认识多久了?”云裳又问道。 那宫女想了想,才轻声道:“不到两月。” “希望你没有对我说谎,琴依,你派人去问一问,景阳宫中可有一个叫王树的宫人。”云裳转过身轻声吩咐着琴依。琴依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云裳瞧着那宫女被疼痛折磨得面无血色,便拿出了银针道:“躺上去。” 那宫人望着云裳手中的银针,心中有些发怵。却不敢不依,便连忙躺到了那没有铺棉絮的矮床上,云裳手起针落,不一会儿,那宫女倒是觉着疼痛减轻了不少。 琴依亦是很快便回来了,眉头轻蹙,对着云裳摇了摇头道:“回王妃,景阳宫中并无一个叫王树的宫人,事实上,景阳宫这两年都一直空置着,除了打扫的宫人,便没有其他人了。” 还躺在矮床上的宫女闻言,猛地便抬起了头来,面上的惊愕神情不似作伪:“怎么会?不可能,奴婢分明便是在景阳宫中与他私会了好多次,且景阳宫中亦是有好些宫人的,晚上也还有好些来来回回巡逻的。” 云裳心中闪过一抹了然,抬起眼望向那宫女,“你与他私会大多是在什么时候?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那宫女连忙道:“我们私会都是在夜里。一个多月前,与奴婢同屋的宫人高烧不退,奴婢去太医院寻找医侍。回去的时候却迷了路,在景阳宫外遇见了王树,是他送我回去的。” “这般说来,他对宫中颇为熟悉?”云裳蹙了蹙眉。 那宫女点了点头,“是。” 云裳在屋中来来回回踱步了两趟,才转过头望向那宫女,“你方才骗了本王妃,不过,本王妃倒是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想要?” 那宫女点头如捣蒜一般,“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很好……”云裳勾了勾嘴角,“今儿个你便在这里休养吧,待会儿我自会告诉你,你要如何……将功赎罪。” 云裳留下了浅酌在屋中看着她,便带着琴依去偏殿寻林悠然去了。 林悠然刚没了孩子,又那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子自是十分虚弱的,只得躺在床上静养。云裳刚进外殿,便瞧见林悠然身旁的贴身宫女浅碧急急忙忙迎了上来,“王妃,您帮忙劝劝主子吧。” 云裳蹙了蹙眉,“你家主子怎么了?” 浅碧连忙道:“自主子出事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的,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流泪,药也不肯吃。” “胡闹。”云裳轻斥着,“她如今在坐小月子,一直哭的话,以后眼睛便会坏的。”云裳说着,便快步进了寝殿。 林悠然果真如浅碧所言,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双眼通红,且肿的老高,眼睛全然放空,愣愣地望着床顶。 云裳蹙了蹙眉,“你这是作何?” 林悠然听到云裳的声音,才缓缓转过了头来,呆呆地望着云裳,没有开口。 “孩子没了,伤心?”云裳冷笑了一声,“若我是你,便不会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伤心上面。孩子已经没了,你即便再哭他也活不过来,平白让凶手高兴。那日那几个稳婆敢那般胆大妄为,后面定然有人指使。你的孩子死得那般凄惨,你这个做母亲的,为何你想法子为他报仇?” 林悠然愣了愣,半晌,才又“嘤嘤”哭了起来:“太医说,那是一个小公主。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孩的,她都已经那么大了……” 云裳紧紧抿着嘴,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目光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开口。 林悠然哭的累了,才抽抽噎噎地道:“这仇,我誓必要报。” “在这宫中,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心机,你若是没有设好防备,落入陷阱的便是你。你尚且算是运气好的,好歹捡回了这么一条命,还有命在,便有活路。以前你能够在宫中安安稳稳地活下来,一则是因为你是陛下的新宠,且还怀着孕。二则,因为整个后宫都知晓你的靠山是睿王府。”云裳的声音透着几分冷。 “此前你好几次陷入别人的算计,却从未反击,才导致最后这一出,连稳婆都欺到了你的头上。没有人可以庇护你一辈子,且,琴依让你入宫,并非让你来寻求我们的庇护的。更多的,是希望你在宫中能够起到一些作用,这一回,你便自个儿去调查凶手吧。” 林悠然有些愣愣地望着云裳,许是被云裳这些话伤了个透彻,半晌没有开口。 过了许久,林悠然才颤着身子强忍住泪水,咬着牙应道:“是,属下明白了。” 云裳静静地转过头,沉默着。 门帘被掀了起来,浅碧走了进来,奉了茶。云裳这才淡淡地开口道:“你去淑雅宫禀报一声,就说慧昭仪身子和情绪都有些不大好,本王妃今儿个晚上要留宿在宫中。” 浅碧愣了愣,便连忙点了头,拿起盘子退了出去。 云裳便又转过眼看了林悠然一眼,“伸手。” 林悠然低着头,默默地伸出了手来。云裳搭了两指上去,慢悠悠地号了脉,才道:“御医应当给你开了药,自个儿让宫女熬药去。在这宫中,你再怎么折腾自己,也等不到别人的怜悯,等到的,无非便是对手的嘲笑罢了。” 林悠然身子一直在轻颤着,闻言,才颤抖着声音扬声道:“来人。” 有宫人匆忙走了进来,林悠然才吩咐了宫人去熬药,吩咐完了之后,便像是去了神一般,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腕。 云裳喝了口茶,实在是见不得她这般自暴自弃的模样,便站起身来,走出了内殿。 宁浅不在了,湘竹殿中早已经没了原来的热闹,如今倒是十分冷清。院中的杂草也没人打理,不过倒是有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在花园中大片大片地盛开着。 “王妃分明便是关心慧昭仪的,却说的这般冷漠无情,便不怕慧昭仪记恨上?”琴依在云裳身后轻声道。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咱们啊,就是将她保护得太好。此前一个劲儿的想着,她不过是拿来牺牲的,是那只出头鸟,便万事由着她。事实证明,一味的纵容,在这后宫之中根本没有丝毫的帮助。如今华皇后一回来,她与我而言,便没有了太大的意义了。以后她的结局,全然便在她自个儿的手上。我若是再不点醒她,便晚了。” 云裳说了会在宫中过夜,便让琴依安排了湘竹殿中的宫人准备。所幸湘竹殿中如今倒是空旷,一间空房间倒还是能够空的出来的。 过了没多久,洛轻言倒是来接她了。云裳便将今日发生之事与洛轻言仔细说了,洛轻言见云裳主意已定,沉吟了片刻,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也留在议事殿中处理政务吧。最近事情也有些忙,今晚,我便也不回王府了。” 云裳自是明白洛轻言是放心不下她,稍稍沉吟了片刻,便也笑着应道:“好,若是待会儿有什么消息,我便让人去议事殿给你传个信。” 洛轻言这才点了头,转身又回了议事殿。 洛轻言一走,云裳便又进了此前那宫女待的屋子。瞧那宫女的模样,倒像是缓过来了。见云裳进来,那宫女缩了缩脖子,连忙行了礼。 云裳坐了下来,盯着她瞧了半晌,才道:“倒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那宫女身子又是一颤,连忙道:“奴婢明水,是钟粹宫中侍候的。”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不怎么意外。其它有主子的宫中都是有严格的宵禁的,到了时辰之后,宫人都是不能随意进出的。钟粹宫是秀女受封前住的地方,如今夏寰宇遣散了后宫,去年选上来的秀女只怕基本都被送出宫去了。钟粹宫如今没什么人,也因此才会出现宫女夜夜私会情郎的情形。 “想要将功赎罪倒也不难,待会儿你便回到钟粹宫,若是旁人问起,就说你已经被我治好了。一切如常,莫要被人看出了什么不对劲。晚上的时候……”云裳眯了眯眼,笑着道:“我要你,装作今日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仍旧去和那王树见面。” “这……”明水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 云裳笑了笑道:“他事事对你隐瞒欺骗,莫非,你还想要包庇他不成?且,如今你已经没有了选择。” “奴婢愿意,奴婢愿意。”明水连忙道。 云裳轻轻颔首,“那你便回钟粹宫吧。” 明水又向云裳行了个礼,连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 “琴依,你亲自去送送她。”云裳笑眯眯地吩咐着琴依,琴依转身看了云裳一眼,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色,琴依便应了声,跟了上去。< 第604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似乎是因为听闻了洛轻言也要在宫中彻夜处理政事的消息,沈淑妃便有些坐不住了。云裳被洛轻言传召到议事殿用了晚膳,刚回到湘竹殿,便瞧见沈淑妃带着好些个宫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云裳连忙行了礼,“拜见淑妃娘娘。” 沈淑妃轻轻点了点头,才道:“本宫先前听湘竹殿中的宫人前来禀报,说慧昭仪身子和情绪都有些不大好,方才用了晚膳散步到御花园,想起这茬子,便索性过来瞧瞧。王妃这是去了哪儿啊?” 云裳笑了笑道:“王爷亦是还在议事殿中处理政事,臣妇方才过去瞧了瞧,陪王爷一同用了晚膳。” “呵呵。”沈淑妃勾了勾嘴角,眼中带着几分思量:“睿王爷和睿王妃倒果真是恩爱。” 说完便移开了眼,转身进了湘竹殿的殿门。 湘竹殿前的宫人见到沈淑妃和云裳一同进来,便连忙行着礼,大声地问安:“奴婢给淑妃娘娘,给王妃娘娘请安。” 沈淑妃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便径直穿过外殿,掀开内殿门前的珠帘,走了进去。 待瞧见慧昭仪的模样,沈淑妃才似乎有些诧异地惊呼了一声,快步走到床边,“呀,慧昭仪这是怎么了?瞧这眼睛,怎么红成这样?这小模样,简直憔悴得不见人形了。” 沈淑妃叹了口气,又道:“本宫知晓没了孩子妹妹十分伤心,只是妹妹还年轻,这孩子早晚还会有的,这身子若是伤了,便真真是得不偿失了。妹妹如今还在小月子中,可万万流不的泪的,不然啊,这以后只要一吹风,便会迎风流泪。” 慧昭仪低着头,鼻尖亦是有些微红,半晌才沙哑着嗓子低声应道:“多谢淑妃娘娘关切,妾身没事。” “都这副模样了还说没事呢,也难为你了。”沈淑妃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你便什么都莫要想,尽管好生养好身子便是。睿王妃医术超群,定是能够将你身子调养好。陛下很快便回来了,妹妹此前进宫便那般受宠,陛下回来之后,定然也会对妹妹极尽宠爱的。到时候身子调养好了,孩子自是会有的。” 云裳听沈淑妃这般说,便忍不住想要笑了,这沈淑妃虽只是一个暗卫,可是在宫中当嫔妃当了这么多年,只怕早已经忘了,自己只是一个暗卫了。 这计谋倒是用得妙,她自是知晓,夏寰宇对华皇后有多么宠爱,华皇后刚回宫,夏寰宇只怕很长时间都不会踏足后宫了。此时拾掇着林悠然去争宠,便是想要林悠然的命啊。 林悠然倒也不是一个傻子,听沈淑妃这般说,便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咬着唇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哽咽地道:“妾身如今也没什么奢求了,只想在这宫中了此残生罢了。” 沈淑妃连忙道:“妹妹大好的年华,何必说这般丧气话。晦气,晦气得紧。妹妹可万莫胡思乱想了,目前最大的事情,便是好生养好身子。” “多谢淑妃娘娘关怀,妾身知晓了。”林悠然嗓子沙哑,低低地应着。 沈淑妃又与林悠然絮了会儿话,才离开了湘竹殿。沈淑妃一走,林悠然便又沉默了下来,眼中满是空洞。 云裳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瞧见了吧?这后宫的嫔妃,个个都知晓如何杀人于无形。这一回,陛下回宫,是带了华皇后的。华皇后尚在的时候,陛下独宠她一人。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更是万分珍惜的。若是你此时凑上去,只怕是死无全尸的。沈淑妃明明知晓此事,却仍旧让你去争宠……” 林悠然低下头,咬了咬唇,仍旧没有说话。 云裳便也懒得再与她说太多,便也转身出了内殿。 天已经暗了下来,云裳今儿个也没有午睡,便有些困顿。晚上尚且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早早地躺上了床,先睡了。 宫中的夜里亦是十分的安静,只偶尔听见有巡逻的禁卫军巡逻时候,盔甲的轻响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却隐隐听见了有吵闹声传来,在屋中桌子旁小睡的浅酌和琴依便同时醒了过来,两人竖耳细听了一会儿。浅酌连忙出了屋子,琴依便连忙走到了床前将云裳唤了起来:“王妃,王妃。” 云裳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望着琴依,琴依连忙道:“王妃,外面有动静了。” 云裳愣了半晌,才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琴依连忙给云裳穿了衣裳,又随意挽了一个发髻,便扶着云裳下了床,穿好了鞋子。云裳已经清醒了一些,正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浅酌便赶了回来,轻声道:“王妃,成了。” 云裳点了点头,连忙掀开了门帘走了出去,走到院子中,云裳却发现林悠然寝殿之中的灯亦是亮了起来,窗户被推了开来,林悠然站在床边望着云裳。 云裳蹙了蹙眉,“你不能吹风,进去。” 林悠然愣了愣,才点了点头,又将窗户关上了。 云裳匆匆忙忙带着琴依和浅酌到了景阳殿外,便瞧见景阳殿已经被禁卫军围了起来,禁卫军手中皆是拿着火把,云裳透过火光,便瞧见景阳殿中有好些人,被禁卫军围在中间,抱着头蹲在地上。 洛轻言也在,云裳走到洛轻言身旁,蹙了蹙眉打量着殿中的情形,“这儿瞧着人也不多的样子啊。” 洛轻言轻轻颔首:“不到一百人,不过我已经让禁卫军将所有无人的宫殿都围了起来,一个也不会让他们逃了。” 云裳一愣,倒是不曾想到这一茬,忍不住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嘴角带着浅浅笑意:“还是王爷想得周全。” 洛轻言伸手揽住云裳,蹙了蹙眉,“怎么穿得这般少,夜里凉着呢。”说着便又想起,云裳如今在宫中,只怕没有合适的衣裳,便径直脱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云裳身上。 云裳抬起眼来对着洛轻言笑了笑,眼中柔情缱倦。 有脚步声伴随着盔甲摩擦的声音传了过来,云裳和洛轻言一同转过身,便瞧见一个禁卫军首领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抱拳禀报道:“王爷,末将在保和殿,景仁宫,承乾殿,翊坤宫中都发现了不少人。亦是在那些宫殿中隐蔽的下人屋子里,发现了炼炉。” 洛轻言轻轻颔首,“一共多少人?” “五百八十四人。”那人连忙扬声应道。 洛轻言点了点头,“加上这景阳宫的,人数倒是差不离的。” “全都绑了,押入大牢之中。”洛轻言扬声道。 云裳拉了拉洛轻言的衣袖,蹙着眉头道:“关入大牢……苏如姬对宫中十分熟悉,只怕这大牢也不安全……” 洛轻言想了想,才道:“倒是有个地方她定然没法子安插人,便是禁卫军审理重要犯人的私牢。来人,将这些人都押入私牢。” 那禁卫军首领应了一声,便匆匆忙忙地退了下去。 云裳在景阳宫中走了一圈,便瞧见后面那一排下人住的屋中,每个屋中都有一个烧得通红的炼炉,炼炉不大,大抵是为了方便携带,每个炉中都有烧化的溶液。有些屋中还放置着已经炼制好的武器,大多是大多是箭矢,刀枪亦有一些。 “倒真是应了那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这些东西倒是可以说明这些人在宫中私造武器,只是却无法查出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云裳蹙着眉头对着洛轻言道。 洛轻言笑了笑道:“何需查出来,都知道是谁,陛下心中只怕亦是心如明镜的。我们需要做的,不过是屈打成招而已。有句话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云裳瞪大了眼望向洛轻言,便知晓了他打着什么主意了。云裳哈哈大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 人都抓住了,只是后续尚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置。清理现场,保护证物,审问那些人,洛轻言只怕是得要忙个通宵了。 洛轻言转过身望向云裳,笑了笑道:“此番能够这般顺利,多亏了娘子。只是娘子身子重,晚上还是莫要熬夜了,先回去睡吧。” 云裳自知定然拗不过洛轻言,便应了声,乖乖地同洛轻言一起往湘竹殿走去。 走到半道上,却瞧见沈淑妃匆匆赶了过来,似乎亦是刚醒,只披了一件外袍,头发随意地用发带束着。 见到云裳和洛轻言,沈淑妃面色亦是有些不好,定住了脚,皱着眉头望着两人,神色带着几分清冷:“睿王爷和睿王妃这是在做什么?本宫听闻,宫中今儿个晚上吵得不行。”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目光定定地望着沈淑妃,像一条毒蛇信子一般。 云裳在心中暗自笑了起来,比起耍冷漠一事来,沈淑妃只怕不是洛轻言的对手。 “陛下离开锦城的时候将后宫托付给沈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倒是将这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呀,宫中多了六七百个不明来历的人,淑妃娘娘却全然不知。”< 第605章 疑点重重 “来历不明的人?”沈淑妃似乎有些吃惊,“什么来历不明的人?” 洛轻言明显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冷笑了一声道:“淑妃娘娘不是听闻后宫今儿个晚上吵得不行吗?难道淑妃娘娘的人没有将发生了什么一并禀报给淑妃娘娘?” 洛轻言说完,便直接揽着云裳绕过了沈淑妃,头也不回地朝着湘竹殿走去。 云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得身子都有些轻颤,洛轻言这人,有时候说话真是有气死人的本事,只是云裳却出奇地觉得,洛轻言这性子,她实在是喜欢得紧。 将云裳送到湘竹殿门口,便离开了。琴依扶着云裳回到殿中,为云裳解下了外袍,拿起梳子,才轻声道,“方才沈淑妃身边我们安插的一个宫女给了奴婢这个。” 琴依伸出手来,手中紧握着一张纸条。 “写的啥?”云裳接过琴依手中的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头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琴依看了看,才蹙着眉头轻声道:“今日下午王妃和七王妃一同离开淑雅宫之后,没过多久,七王妃便又绕回了淑雅宫中。” 云裳梳着头发的手微微一顿,笑了笑道,“都说了些什么?” 琴依摇了摇头道:“没说。那宫女只是在淑雅宫中的外殿中服侍的,只怕也没法子知晓她们都聊了些什么。只是这七王妃不是国公府的人吗?怎么……” 云裳隐去了笑容,眼中带着几分怜惜,半晌才幽幽道:“只怕此前我的猜想成了真,上一次她那表哥之事,我便发现她对我们皆有所隐瞒了,这一回倒是证实了我的想法。她只怕是喜欢上了七王爷,被七王爷利用了。” “王妃是觉着,七王爷利用七王妃同沈淑妃搭上了?”琴依走到桌子旁,揭开桌子上的八角宫灯的灯罩,将那纸条子在灯上点燃了,看着它烧成了灰烬,才又将那灯罩给罩了回去。 云裳轻轻颔首,“极有可能。” 云裳说完,便沉默了许久,放下手中的梳子站了起来,目光定定地望着那画着仕女图的八角宫灯,半晌才道:“不知为何,我方才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此前林悠然还未出事的时候,我进宫来,和林悠然说起宫中有宫人失踪一事,林悠然说,沈淑妃虽然协领后宫,可是却不怎么管事。” 琴依不明白云裳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却也点了点头应道:“奴婢也记着慧昭仪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只是……” “只是,沈淑妃虽然只是一个暗卫,可是依照我对她的了解,她对权势其实是有觊觎之心的,如今这皇后之印光明正大地放在了她手中,她怎么可能毫无作为?”云裳接过了话来,蹙了蹙眉才又接着道,“我之前还以为,是她顾忌自己的暗卫身份,可是那日在林悠然难产一事的处置上,我却发现应当不是因为此。” 云裳又顿了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方才听闻华玉彤之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既然七王爷有可能已经同沈淑妃站到了一条船上,那么,沈淑妃这般的不作为,有没有可能,便是七王爷授意呢?” 浅酌听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奴婢方才便一直有些奇怪,宫中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沈淑妃怎么可能全然不知呢?我们不过偶尔进宫都能够发现蛛丝马迹,沈淑妃,可是一直都呆在宫中的啊。” 云裳在屋中来回踱步了半晌,伸手沾了桌子上放着的之前喝过的冷茶茶杯中的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嘴里也一直喃喃自语着。 “咱们便来做一个假设,假设沈淑妃其实早便发现了这些异常,却与七王爷商议好了,故意不管不顾,然后知晓我与王爷在查探此事,今儿个那个怀孕的宫女亦是她刻意安排,专程等着我去撞上的……” 琴依与浅酌俱是在一旁听着,面上皆带着几分诧异之色,却不敢出言打断云裳的思路。 “若是这样,那这件事,便有几处疑点。疑点一,华玉彤既然已经成了七王爷的人,那么沈淑妃是陛下的暗卫,且此前假意与长公主与七王爷联合,最终却出卖了长公主一事,七王爷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七王爷又如何敢再继续相信沈淑妃,便不怕沈淑妃倒打一耙吗?”云裳用手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 “疑点二,这私造武器一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沈淑妃若是先发现,或者已经告诉了七王爷,他们二人,无论谁去揭露此事,皆是大功一件。为何竟然会将这立功的机会,白白拱手让给王爷呢?” “疑点三,沈淑妃是陛下的人,若是按照常理来说,她最应当做的便是对陛下绝对的衷心,只要对陛下衷心,陛下也定然不会亏待了她。无论她是作为嫔妃,还是单单只是陛下的暗卫。可是她为何会选择同七王爷联合?这般一来,便等于是站在了陛下的对立面。若是七王爷败了,她定不会有好下场。即便是七王爷赢了,她又能从七王爷手中得到什么呢?况且,她在夏国多年,自是对七王爷的性子十分熟悉,兔死狗烹,对七王爷而言,只怕才是最好的选择。” 云裳在桌上连连画了三个圈,蹙着眉头想了许久,亦是未曾想出什么结果,有些挫败地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云裳才索性将那茶杯推开了去,站起身来,“我先歇下了,方才我说的话和那三个疑点,琴依你待会儿去寻一趟王爷,一字不漏地说给他听。” 琴依连忙应了下来,扶着云裳上了榻,帮云裳盖好了被子,将床幔放了下来。待做好了这一切,琴依才对着浅酌使了个眼色,两人站在门口,琴依给浅酌叮嘱了几句,才匆匆忙忙地出了湘竹殿,去寻洛轻言去了。 浅酌则转身又回到了内殿之中,将殿中的灯都吹灭了,只留下了一盏,才趴在桌子上小憩起来。 天渐渐亮了,琴依尚未回来,浅酌睁开眼,看了眼绣着芙蓉花的床幔,想着云裳昨儿个亦是累了一宿,今日只怕得晚些才能醒来。湘竹殿中她不是很熟,得先去寻人准备好早膳,不然王妃醒来也没有吃的。 浅酌这般想着,便出了内殿。湘妃此前倒是十分受宠的,因而湘竹殿虽不是宫只是殿,却也有自个儿的小厨房。浅酌向下人询问了小厨房的去处,便径直进了小厨房中。 小厨房中,弥漫着一股子中药味道,慧昭仪身边的浅碧倒是也已经在了,正瞧着一旁的下人熬药,“再过一刻钟便换成文火熬。” 浅碧吩咐着那宫女,抬起眼来便瞧见了浅酌,才连忙迎了上去道:“浅酌姐姐,可是王妃醒了?” 浅酌笑着摇了摇头:“昨儿个折腾了半夜,还未醒呢,我来瞧瞧早膳都有些什么,好给王妃准备一些。” 浅碧连忙应道:“今儿个准备了紫米羹,红豆薏仁饼,芙蓉糕,还有六碟子小菜。” “这般丰富?够了够了,让人拿开水温着,待会儿王妃若是醒了,我再来取。在给慧昭仪熬药呢?”浅酌看了看那小炉子上放着的药罐。 浅碧点了点头:“昨儿个王妃劝了劝咱们主子,这不,终于肯吃药了。此前可把我急坏了,主子身子已经那般弱了,再不吃药,哪有这么糟蹋自个儿身子的啊……” “吃药便好。”浅酌笑了笑道。 浅酌又和浅碧唠了一会儿,才回到了殿中。刚到门口,便瞧见门口站了一个宫女,手中的盘子里放着一套青碧色的宫装。 “昭仪娘娘想到王妃昨儿个没有回府,只怕没有衣裳可以换的,便让奴婢送了一套衣裳来,这是前不久昭仪娘娘新制的衣裳,尚未穿过的,当时做得稍稍长了一些,便没有穿,王妃身量比昭仪娘娘高一些,应当能穿。”那宫人见浅酌回来了,便连忙道。 浅酌挑了挑眉,看来昨儿个王妃那一番骂只怕倒是真的将慧昭仪给骂醒了。如今也还是吃药了,也有闲情关心王妃有没有衣裳换了。 浅酌连忙将那盘子接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多谢昭仪娘娘了。” 那宫人笑了笑,便退了下去。浅酌将衣裳拿回了内殿,云裳尚未醒来。浅酌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琴依便走了进来。 琴依看了眼尚还没有掀起的床幔,便知晓云裳尚未起身。便又退了出去。 浅酌亦是跟着走到了门外,轻声道:“姑姑怎么去了那般久?” 琴依笑了笑道:“人实在是太多,王爷手中的暗卫有些不够,我便帮着一同审了审那些人。这才完了,便直接回来了。”琴依朝着屋中探了探身子,才道:“王妃昨儿个睡得可好?” 浅酌点了点头:“挺好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瞧见有宫女匆忙走了进来,“两位姐姐,王妃可起了?睿王爷来了,到门口了,说是要接王妃回府呢。” 琴依和浅酌点了点头应了,便回到了屋中。琴依站在床边,隔着床幔轻唤了两声:“王妃,王妃,该起了。” 没有人应声,琴依忍不住笑了起来,王妃的贪睡实在是让人有些无奈。只是王爷尚在外面等着,自是不敢不叫醒的。琴依想着,便掀开了床幔。 待床幔被掀了起来,两人却俱是一愣。 “王妃呢?”浅酌的面色猛地一变,望向那空空如也的床榻,惊声道。< 第606章 寻找 琴依亦是愣了许久,才连忙道:“你找暗卫询问一下王妃有没有离开殿中,我去禀报给王爷。” 浅酌面色早已经变得煞白,昨儿个是她陪着王妃一同的,若是王妃出了事,她实在是不敢想。听琴依这般说,便连忙点了头应了。琴依出了门,浅酌才急急忙忙地拿了暗卫传信的哨子来吹响了。 洛轻言在湘竹殿外候着,见琴依过来,眼中便柔软了几分。远远地瞧见琴依在下台阶的时候踩空了台阶,险些摔了一跤,洛轻言蹙了蹙眉,待琴依近了几分,瞧见了琴依面上神色的时候,洛轻言心中便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王爷……”琴依离得尚有些远,声音便传了过来,带着几分惊慌,“王妃不见了。” 洛轻言的神色渐渐冷了起来,眼中像是凝了一层寒冰,抬脚便进了湘竹殿的殿门,声音冷的令人忍不住发颤,“怎么回事?” 琴依连忙应道:“昨儿个奴婢们同王妃一同回来的,回来之后王妃坐了一会儿,奴婢便服侍王妃歇下了。而后奴婢照着王妃的吩咐给王爷传话,是浅酌在殿中照料王妃。床上的床幔放了下来,奴婢们瞧不见床上的情形,便以为王妃尚未醒来。方才王爷来了,奴婢才去叫王妃起床,却发现,床上根本没有人。” “王爷,这边。”琴依引着洛轻言到了寝殿,浅酌面上苍白地站在几个暗卫中间。见到洛轻言走了进来,身子一颤,连忙道:“王爷。” 洛轻言蹙了蹙眉,面色冷得让人不敢抬头。 “说说吧,怎么回事?一个大活人,怎么就眼睁睁地在你们面前不见了的?” 浅酌连忙道:“昨儿个王妃就寝之后,奴婢一直在屋中,没有丝毫异常的动静。今儿个早起,奴婢想着王妃醒来定然会饿,便去了厨房中查看早膳,在此期间,暗卫也一直守在附近,并未见到任何人进出……” 洛轻言走到床边,床幔已经被掀了起来,床榻之上尚有一些凌乱。洛轻言将手伸到被窝之中探了探,沉默了半晌,才道:“被窝尚有一些温热,应当是刚出事不久。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王妃便在重重守卫之下,凭空消失了?” 浅酌还想说话,洛轻言却已经扬声吩咐道:“来人。” 一个暗卫模样的男子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洛轻言便连忙道:“将鹰召来。” 那暗卫连忙应了声,走出了寝殿,洛轻言亦是跟着走了出去。暗卫将手指放在嘴边,用力一吹,便响起一声长长的长啸。 不多时,天空中便有两只鹰在不停地盘旋着。接着,便俯身落在了那暗卫的肩膀上,暗卫伸手给两只鹰各自喂了一颗褐色的药丸模样的东西,那两只老鹰吞了下去,而后便猛地扇了扇翅膀,飞了起来。 “跟上。”洛轻言转过眼看了下站在门口的琴依浅酌和几个暗卫,冷声吩咐道。 洛轻言说完,自个儿已经用了轻功,纵身一跃,便不见了踪影。众人皆是一愣,琴依想了想,才道:“那两只鹰被训练过,能够找到王妃,你们快跟上那两只鹰。” 浅酌闻言,便连忙应了声,急忙跟了上去。 鹰飞得极快,众人虽然个个都是高手,却也追得有些吃力,只是不过这么一会儿,想必即便是有人劫持,只怕也走不太远,不过一刻钟左右,众人便瞧见那两只鹰停了下来,在天空上面盘旋着。 浅酌有些气喘吁吁,半晌才稍稍平复下呼吸,抬起眼来,便看见洛轻言拧着眉头抬头望着,浅酌循着洛轻言的目光望了过去,眼中亦是闪过一抹诧异。那府门之上,睿王府三个字在早上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管家站在门口,见众人这般模样,亦是有些吃惊,连忙迎了上来:“王爷,这是怎么了?” 洛轻言蹙着眉头望向管家,张了张嘴,嗓子有些轻微的沙哑:“王妃可有回府?” 管家愣了愣,才摇了摇头道:“王妃?没有呀。” 洛轻言抬起头来看了眼天空之中兀自围着睿王府转圈的两只鹰,沉吟了片刻,便大声吼道:“集合所有暗卫,所有侍卫,哪怕是将睿王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睿王妃的踪迹。”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 睿王府不小,一共三十六处大小院子,暗卫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仔细查找,一个上午过去了,却才找了九个院子,一无所获。 洛轻言愈发的焦躁了起来,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满目通红。他自是明白,云裳多半便是在睿王府中,睿王府的确是最不容易让人想到的地方。只是对手不曾想到,他的那两只用来传递书信的鹰帮了大忙。 可是大半日已经过去了,时间拖得越久,云裳便也越危险。 正想着,却听见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洛轻言转过身,便瞧见琴依走了过来。 “王爷,奴婢与湘竹殿中的宫人在那殿中查探了两个多时辰,发现那床下,竟连着地道。奴婢拿着火把从地道中走了出来,却发现那地道的出口是在泰安公主的公主府中。”琴依的声音带着几分轻颤。 洛轻言蹙了蹙眉,喃喃着:“泰安公主?” 那泰安公主他自是知晓,此前也曾算计过云裳与他,还曾三番四次地想要勾引自己。 “泰安公主可在公主府中?”洛轻言蹙眉问道。 琴依摇了摇头道:“奴婢并未瞧见泰安公主。”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地道的事以后再说,王妃便在睿王府中,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找到王妃。” 琴依闻言便抬起头敲了敲,果真瞧见那两只鹰一直盘旋在睿王府上空。琴依蹙了蹙眉,轻声道:“奇怪了,以前这两只鹰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寻到王妃所在的院子来传递书信,为何今儿个却一直围着整个睿王府盘旋呢。睿王府这般大……” 洛轻言愣了愣,手猛地握紧了几分:“睿王妃平日里身上放着的梅花香囊之中有可以散发出唯有老鹰闻得到的异香,老鹰便靠着这香味追踪。会出现这种情形,唯有两种可能,一是那香味到了睿王府之后就断掉了。二是,睿王妃便关在某处密闭的地方,香味散发不出来。” 密闭的地方? 琴依沉吟了半晌,这睿王府不小,若说密闭的地方,唯有三处:库房、存储粮食的地窖,还有便是冰窖了。 琴依将自己的想法与洛轻言说了,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声音竟有几分轻颤,“你带我去,去冰窖。” 琴依亦是打算先去冰窖的,那冰窖她上次去取冰块的时候曾经进去过,冰窖很大,四处都是很大的大冰砖,一走进去便觉着,整个骨头都被冻得生疼,这三个地方唯有冰窖会令人丧命。 冰窖的入口是在王府西边的一间储存粮食蔬菜的屋子中,屋子最里面地上有一道可以拉开的石门,从石门的台阶下去,便是冰窖。 将石门上的锁打开,一拉开那一道石门,便有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洛轻言率先跳了下去,琴依便也急忙带了几个侍卫一同跟在洛轻言身后跟了下去。 冰窖极大,几乎是三分之一个睿王府那般大小,四处亦是用冰砖砌着厚厚的冰墙。移到了冰窖,众人便散了开来,在冰砖堆砌的小屋子中来回寻找着。 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才听见冰窖的西面传来一声惊呼:“王妃!” 洛轻言尚在冰窖中寻找着,听见那声惊呼心中顿时一颤,急忙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片刻之后,才找到了那发现了云裳的屋子。 那冰屋子中却不仅仅只有云裳一人,还有一个男子,**着上半身,已经被冻得昏了过去,洛轻言面色发紧,走了过去,才发现,那男子竟是柳吟风。 洛轻言转过眼望向一旁靠着冰墙坐着的云裳,云裳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脸埋在膝盖之间,头发上早已经起了厚厚一层冰霜,身上盖着一件青色外袍,洛轻言识得那件外袍,是柳吟风的。 洛轻言急忙走到云裳身边,云裳亦是已经失去了意识。洛轻言慌忙将云裳紧抱在怀中,掀开自己的衣裳,拢住云裳,那冰冷刺骨的感觉让洛轻言身子亦是一颤,急忙往冰窖的出口走去。 “找大夫,将他一并抬上去。”洛轻言声音带着几分轻颤,不知道是冻着了还是为何。 抱着云裳出了冰窖,洛轻言便随意就近寻了一件院子,将云裳放了下来,又命下人找了被子来将云裳盖了起来,又在屋中点了好几个火盆。 洛轻言将柳吟风的外袍放到了一旁,云裳身上的衣裳早已经结了冰,洛轻言的手一直紧握着云裳的手臂,那里,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着。屋中被火盆的热气熏得有些热了,洛轻言的目光望着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浑身却像是被浸进了冰水之中,一片冰凉。 云裳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衣裳发尖的冰霜也渐渐化了开,洛轻言按下不自觉颤抖的手,接过琴依递过来的衣裳,亲自给云裳换上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门外有人喊着,洛轻言张了张嘴,想要让下人将大夫带进来,却发现,自己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第607章 生了 那大夫见状,便也顾不得行礼,便走到了床边,沉吟了片刻,才道:“王爷能否将王妃的手放开,草民要给王妃把脉。” 洛轻言一怔,才将握住云裳手臂的手松开了。却总觉着一下子心中便空空落落的,便连忙将云裳扶着靠在自己怀中,待感觉到怀中的人尚有呼吸的时候,心才又落回了原地。 大夫也顾不得其它,便伸手把了把脉,半晌才皱着眉头道:“王爷,草民必须得想办法将王妃唤醒,不然只怕得一尸两命。只是,王妃受冻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即便是醒了,只怕这腹中孩子亦是难保。” 洛轻言听到一尸两命的时候,额上青筋便暴了起来,声音比怀中之人还冷了几分:“胡说八道些什么?”只是,若是细听,定会发现,洛轻言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颤抖。 那大夫僵在了原地,不敢动。洛轻言才转过头来,冷声对着立在一旁的暗卫道:“去三寸巷中,将郑大夫请来。” 暗卫连忙应了声,转身便出了门,洛轻言才抬起头望向眼前的大夫,淡淡地道:“将王妃唤醒,需要怎么做?” 那大夫连忙应道:“针灸。”那大夫又轻轻颤了一颤才道,“只是针灸之术,会的人少之又少,精通的人便更是凤毛麟角,草民会倒是会一些,只是……” 洛轻言闻言,更是怒不可遏,抬起脚来便一脚朝着那大夫踹了过去,那大夫被那样一踹,后退了两步,嘴角亦是渗出一些血丝来。 “咳咳……”那大夫咳了好一会儿,才全身抽搐着缩在墙角,没有再说话。 怀中之人倒是渐渐地恢复了体温,虽然比常人还是略略凉了一些,比方才从冰窖之中抱出来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即便是渐渐暖和了过来,却仍旧没有苏醒。 洛轻言的心越来越慌,越来越慌,像是落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井中,一直不停地下坠,却永远见不着底。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那郑大夫才穿着一袭月白色衣衫走了进来,许是在路上已经听闻了云裳的情形,进了屋中,没有行礼。便快速地拿起桌子上的琉璃宫灯,将灯罩拿了开去,取下了油灯中的灯芯,用火折子点了,火烧了片刻,白衣公子便将火吹灭了,只余下猩红的火星。郑大夫走到床边,用那还有火星的灯芯在云裳的太阳穴,还有其它几个地方摁了摁。灯心草烧过的地方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让洛轻言忍不住蹙了蹙眉。 烧过之后没多久,洛轻言便瞧见云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心猛地便悬了起来,只是许久却仍旧没有动静。 洛轻言抬头望向郑大夫,郑大夫手中尚拿着那灯心草,见状便又点燃了在云裳的人中出摁了下去。云裳眼皮一颤,便缓缓睁开了眼。 洛轻言连忙道:“裳儿,裳儿……”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半晌之后,才似乎回过了神来,扯了扯嘴角,想要对着满脸担忧的洛轻言笑一笑,只是一扯嘴角,却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倒抽了口气,“疼,肚子疼……” 洛轻言一听云裳说疼,便连心都疼了起来,恨不得受苦的人是他。急急忙忙地抬起头来道:“快瞧瞧,她怎么会这么疼。” 那郑大夫面上倒是没有丝毫的惊诧,点了点头道:“这样一动,自是动到了胎气,属下要用催产药,将孩子催产下来,可是承受的痛却也十分的重。可是,若是不这样做的话,腹中孩子定然保不住,王爷瞧……” 洛轻言是云裳的丈夫,亦是孩子的父亲,自是需要他做抉择的。洛轻言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听见云裳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孩子,救救孩子。皇叔,救救孩子。” 云裳虽然重生两世,却仍旧带着一些天真,喜欢在揶揄洛轻言的时候叫他“皇叔”。可是在这个时候,那声“皇叔”却带着几分祈求,让洛轻言险些落下泪来。 云裳的请求,他从来没法拒绝。 洛轻言浑身带着几分轻颤,唇色发白,半晌才道,“催产吧。” 郑大夫应了一声,才将在暗卫给他说情况的时候便准备好的催产药拿了出来,递给了一旁的琴依,“不必熬,用开水泡了,拿过来便是。” 琴依的眼睛亦是有些红,闻言,便连忙将药接了过来,快步走了出去。 郑大夫便有条不紊地吩咐起屋中的下人来:“去烧热水,越多越好。府中应当备了稳婆的,全都叫过来。参片,准备一些……” 琴依已经将那催产药泡了匆匆送了过来,郑大夫摸了摸杯沿,便拿了一个空的茶杯来回倒了倒,将药放凉了一些,才递给了洛轻言。 洛轻言的手仍旧有些轻颤,声音沙哑,“裳儿,喝药。” 云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闻言,便抬着头凑到了杯沿,将催产药喝了下去。 初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云裳还能够抬起头对着洛轻言虚弱地笑笑。问洛轻言:“柳公子如何了?” 洛轻言没有应答,一旁的琴依才连忙道:“奴婢已经派人请了大夫,大夫如今正在为柳公子诊治。” 云裳轻轻颔首,声音有些困倦:“我又欠了他一条命了。” 洛轻言的手轻轻一颤,便将云裳揽入怀中,喃喃自语道:“无妨,我来还。” 不多时,催产药便开始起了作用,云裳额上渐渐渗出丝丝薄汗,眉头亦是忍不住地轻蹙着,只是害怕洛轻言担忧。云裳便咬紧了牙关,不愿意喊疼。 郑大夫见状,便连忙对着洛轻言道:“王爷,您还是在门外去等着吧。” 洛轻言自是发现了云裳的心思,虽然心中十分担忧,却也害怕云裳受不住,便点了点头,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云裳的脸,连连道:“孩子有没有没关系,裳儿,你定然不能出事,你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同样的话,却一连说了好几遍。云裳忍着疼痛轻轻颔首,轻声应道:“我不会有事的。” 洛轻言才走了出去,却只走到门口,便又转过了身来,定定地望着那晃动的门帘,脚便再也挪不动了。 不一会儿,稳婆便被带了进去。云裳的痛呼声突然响了起来,洛轻言身子猛地一颤,像是有极其锋利的匕首在心上狠狠地刺了下去,带着密密麻麻深入骨髓的疼。 不多时,那痛呼声便愈发的大了起来,还带着几分固执的隐忍。洛轻言紧握着拳头的手突然滴下了一滴血来,接着又是一滴。洛轻言却似浑然未觉一般,身子已经僵硬得像一个铜像一般。 “王妃,深吸一口气,快,深吸一口气……”屋中似乎有些乱。 洛轻言听见云裳的重重的呼吸中都带着几分痛处,只恨自己的耳力太好,所有的动静都情不自禁地往自己耳朵里面钻。 “开了三指了,王妃,再使劲。”稳婆的声音。 “准备一片参片,给王妃含住。”郑大夫的声音。 “锦帕拿来,给王妃擦擦汗。”琴依的声音。 “……”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云裳似乎已经有些脱力了,痛呼声已经沙哑,声音亦是低下去了许多。 稳婆却还在喊着:“王妃,用力啊,已经瞧见孩子的头了。” 洛轻言的眼中满目赤红,终是没法子在忍下去,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不要孩子了,保王妃。” 云裳听见了洛轻言的话,眼中满是惊愕,连忙摇了摇头,“不,不,不,我要孩子。” “轻言,不要让我恨你。”云裳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头发早已经被汗浸透,面上亦满是汗水,眼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洛轻言闻言,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半晌没有说话。 云裳便又道:“琴依,你将王爷带下去,带到外面去,远远的。” 立在一旁的琴依看了看狼狈的云裳,又看了看洛轻言,便快步走到洛轻言身边,轻声道:“王爷……” 云裳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轻轻地,却一字不差地落入了洛轻言的耳中:“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我不能忍受在失去第二个孩子,不然,我将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 洛轻言紧握着的手一下子便松了开来,半晌,才妥协地闭上了眼,转身离开了屋中。 依云裳所言,洛轻言走到了院子外,院子外便是湖边的长廊,洛轻言便在长廊上坐了下来。 琴依从未见过这样的洛轻言,在琴依的印象中,洛轻言从来都是冷漠的,自信的,狂妄的。对着王妃的时候,便是温柔的。可是现在的洛轻言却像是被打败了的狮子,承受着心中巨大的绝望,却只能静静地坐着,等候决判。 琴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劝慰。只得静静地立在一旁,心中亦是无比的煎熬。 也不知等了多久,天色都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院子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声,琴依和洛轻言都俱是一震,待琴依回过神来正欲转身告诉洛轻言的时候,却发现,洛轻言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后,便瞧见浅酌的身影出现在了琴依的面前,“王妃生了,生了。” <b 第608章 隐疾 待回到院子中的时候,孩子已经被稳婆抱了起来,将身上的血都已经擦拭干净了,用准备好的襁褓将孩子包裹了起来。见洛轻言走了进来,那稳婆连忙笑眯眯地抱着孩子凑了上去,轻声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小世子。” 洛轻言却连一眼都不曾看过那襁褓中的孩子,径直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却发现云裳闭着眼,似乎已经没有了反应。洛轻言的心便又提了起来,连忙转过身望向郑大夫道:“王妃怎么了?为何昏过去了?” 郑大夫亦是笑了笑道:“王妃只是身子有些虚弱而已,睡一觉便好了。” 洛轻言愣了愣,伸出手握住云裳的胳膊,脉搏还在跳。洛轻言这才暗自舒了口气,抬起手将云裳脸上被汗水粘住的头发拨到了脑后,握着云裳的手亦是带着几分颤抖。 这一辈子,他从未如此庆幸过。庆幸他此前杀了那么多的人,终究没有报应到自己心爱的人身上。她好好的,好好的便好。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了云裳的手背之上…… 另一边却是紧张之后的欢声笑语,琴依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笑眯眯地望着,孩子粉嫩嫩的倒是十分招人疼爱,琴依目光定定地望着那孩子,耳边传来浅酌的声音:“这孩子长得像王妃,以后啊,定然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琴依亦是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是啊,是像王妃。” “奴婢先将小世子带去洗一洗吧。”那稳婆亦是笑着道。 琴依轻轻颔首,便跟在稳婆身后进了净房。 洛轻言转过身望向那白衣大夫,轻声道:“你这段时日便先呆在府中吧,裳儿在那冰窖之中冻了那么长的时间,我担心她身子会有问题。” 那白衣大夫闻言亦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小世子早产,个头太小,属下亦是有些不放心。” 洛轻言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稳婆和琴依他们将孩子洗了澡便又抱了出来,琴依抱着孩子到洛轻言面前,行了礼道:“王爷,王妃身子疲惫,小世子若是吵闹,只怕会吵到王妃,奴婢先将小世子带到南苑,让奶娘带一会儿吧。” 洛轻言目光柔柔地望着云裳,听琴依这般说,却是头也没抬,只随意点了点头,“去吧。” 琴依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开口,应了声便抱着孩子退了下去。 云裳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饶是郑大夫一直说没什么大碍,洛轻言却仍旧放心不下,一直便在床边盯着云裳,几乎是片刻未曾离开。 一直到第二日傍晚时分,云裳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盯着洛轻言看了许久,才猛地抬起手来摸向自己的肚子,面上闪过一抹惊恐之色,连忙拉住洛轻言的手,“孩子呢?” 洛轻言蹙了蹙眉,轻声道:“你一直没醒,琴依害怕孩子吵着了你,带到南苑让奶娘喂奶去了,我让人去叫琴依带过来给你瞧瞧。” 云裳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洛轻言吩咐了下去,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柳公子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洛轻言问住了,他这两日一直只关注着云裳的情形,哪有心思过问柳吟风啊,沉默了片刻,才对着云裳道:“我派人去问问。” 云裳看了洛轻言一眼,亦是轻轻颔首,过了会儿,才轻声道:“那日,柳公子是跟在我身后入冰窖的,想要将被人点了穴的我救出去。可是进来的路被堵死了,找不到出口,为了护住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便将身上的衣裳脱给了我。” 洛轻言将云裳抱在了怀中,连连点头道:“我知晓,是他救了你,我定会好生谢他的。”说完便吩咐着人去查看柳吟风的情形。 过了一会儿,琴依便带着奶娘一同将孩子抱了过来,见云裳已经醒了过来,琴依面上也满是笑意,连忙走到床前,将孩子放到云裳身边,笑眯眯地道:“王妃,你快瞧,是个小世子,小世子长得和王妃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不过眼睛倒是有些像王爷呢。” 云裳低下头望着那襁褓之中小小软软的小孩子,眼角一酸,便落下了泪来,急忙将孩子抱在了自己怀中,喃喃自语道:“孩子,我的孩子。” 洛轻言连忙伸出手将云裳眼角的泪水擦掉,柔声道:“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反倒是哭了。” 云裳吸了吸鼻子,抑制住了泪水,抬起通红的眼睛瞪了云裳一眼,“皇叔是坏人,还想不要我们的孩子。” 洛轻言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却没有说话。 云裳低下头逗弄着孩子,孩子便咯咯笑了起来,云裳亦是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了没一会儿,孩子便又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突然便哭了起来。 云裳满脸愕然,“这孩子怎么这般突然?” 琴依闻言便笑了起来,连忙将孩子抱了起来,递给了奶娘道:“孩子只怕是饿了。” 云裳轻叹了口气,目光仍旧紧跟着走到了净房中的奶娘,“倒是个雷霆性子,方才还笑得欢欢喜喜的,这会儿一下子便哭起来了。” 琴依笑了笑便也跟着进了净房,云裳才转过身望向洛轻言道:“可将喜讯报给国公府了?宫中虽然如今没什么重要人在,也得去禀报一生才是。” 洛轻言随意应了一声,见浅酌站在一旁,便吩咐着:“派人去国公府和宫中报个喜吧。” 浅酌退了下去,洛轻言才又蹙起了眉头,“若是报了喜了,只怕来府中探望的人便多了,到时候你便睡不着好觉了。” 云裳见他竟是在为这件事情不悦,便忍不住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可是他们都是王爷你的亲人啊……”顿了顿才又道,“还得坐月子,我还是回南苑吧。” 洛轻言应了一声,低下头握住云裳的手,翻来覆去地瞧着,却没有再说话。 过了会儿,去打探柳吟风情形的下人便走了回来,“启禀王爷王妃,大夫说柳公子寒气入侵较为严重,且柳公子体质算不得太好,如今尚且昏迷着,不过大夫说,最晚明儿个,也应当会醒来了。” 云裳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没有开口,眼中带着几分愧疚。 洛轻言揽住云裳的肩膀,轻轻拍了怕她的背。 奶娘带着孩子走了出来,门口又进来一个人,便是那三寸巷中的白衣大夫郑大夫,郑大夫笑了笑,给洛轻言行了礼,才轻声道:“属下听闻王妃醒了过来,便过来给王妃和小世子把个脉。” 云裳笑着应了,轻声道:“这一次能够顺利生下孩子,郑大夫亦是大功臣,多谢郑大夫了。郑大夫医术高超,实在是令人敬佩。” 那郑大夫笑了笑道:“属下师从雪岩神医,王爷对属下和师父都有救命之恩,属下自是应当竭尽全力的。” 云裳倒是不知竟还有这一茬,面上带着几分诧异,倒也难怪,竟是雪岩神医的弟子。那雪岩神医倒是说过,他欠王爷三件事,却不知,这郑大夫又是什么样子的恩情。 “劳烦王妃伸出手来,属下给王妃诊脉。”那郑大夫笑了笑,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便将手伸了出来,半晌,那郑大夫眉头便轻轻蹙了蹙,云裳离得近,瞧得一清二楚,便笑着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倒也算不得什么不妥,只是王妃受了寒,又早产,平日里只怕要多吃一些滋补的,忌寒性的食物,不然以后四肢关节只怕会落下病根。”郑大夫轻声应道。 洛轻言眉头便紧蹙了起来,云裳反倒是舒了口气,倒是还好,比她想象中好了许多。 郑大夫便又走到小世子跟前,掀开搭着小世子身子的毯子,望闻问切,半晌之后,才回过头对着云裳道:“小世子的身子倒是康健,不过因着早产,有些虚弱。不过如今还小,不宜进补,若是一直吃奶娘的奶水,倒是可以让奶娘平日里多吃一些滋补的食物。” 云裳一一应了,便招了琴依将孩子抱了过来,放在身边逗弄着。 洛轻言目光仍旧落在那郑大夫身上,沉吟了片刻,才站起身来道:“他医术较好,我带他去看看柳吟风。” 云裳闻言,便连忙点了点头,抬起眼来望向那郑大夫道:“柳公子亦是我们母子二人的救命恩人,还请郑大夫不吝相救。” 郑大夫应了声,便和洛轻言一同出了门。 洛轻言却并未带着他到柳吟风的屋中,径直带着他离开了那院子,到了书房之中,才坐了下来,定定地抬起头来望向那白衣大夫,面色带着几分冷意:“方才我瞧见你似乎有所保留的模样,可是王妃和小世子身子有何不妥?” 那郑大夫沉吟了片刻,才轻轻颔首道:“小世子……” “先说王妃。”洛轻言连忙打断了他。 郑大夫愣了愣,才道:“昨儿个王妃实在是冻得有些久了,寒气入体,只怕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洛轻言一愣,却反而平静了下来,“无妨,若是早知生孩子这般痛苦,我连这一个都不会让她生。” “小世子在母体中便受了损伤,只怕以后,心智会有些问题。”郑大夫的声音越发的低了几分……< 第609章 隐瞒的痛 洛轻言一下子便愣在了原地,缓缓闭上了眼,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手渐渐握紧,许久没有开口。 郑大夫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洛轻言,亦是被吓了一跳,连忙道解释道:“王妃在那冰窖之中被困了三个多时辰,如今能够母子平安已是十分不易……” “母子平安?”洛轻言轻声呢喃着,突然冷笑了一声,郑大夫亦是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便只站在原地,没有再开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洛轻言才睁开了眼,眼中的痛意已经被压制了下去,洛轻言尝试着张了张嘴,缓缓道:“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王妃。” 顿了顿,他的声音便又轻了几分,轻得郑大夫用尽了全力也没能听清,“前世她已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这一次又要承受这样的痛楚,她怎么受得了?” 脑海中想起方才云裳逗弄孩子时候温柔的笑容,洛轻言便觉着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无法呼吸。她怎么受得住?定会责备自己没有将孩子保护好……若是她再知晓自己永远都不能再怀孕了…… 洛轻言不忍再想下去,猛地站起了身来,“走吧,去柳吟风那里瞧一瞧,咱们便回去,离开得太久了,她会担心会怀疑的。” 柳吟风被冻得比云裳更厉害一些,有些地方的肉都有些腐烂了,幸而算不得太严重,大夫已经将腐肉去了。只是柳吟风尚未醒来,且有些发热。 “今儿个晚上必须得把这热给降下去,不然只怕会有危险。”郑大夫轻声道,沉吟了片刻,才道:“王爷不必忧心,晚上属下便在这儿守着吧,他定然不会有事的。” 洛轻言木然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床上躺着面色有些潮红的柳吟风身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出了门回到了云裳在的屋中。 云裳正抱着孩子在逗着,面上笑容十分绚烂,见到洛轻言回来,云裳便抬起眼笑眯眯地望着洛轻言,欢快地道:“轻言,轻言,快来快来,你都不知道你儿子简直是个小坏蛋,刚刚尿了我一手,我这么辛苦才将他生下来,忘恩负义的家伙,哈哈哈……” 虽是说着埋怨的话,云裳确实眉眼中都带着欢喜,洛轻言却像是浑身都浸在冰窖之中,只觉得刚刚才押下去的痛意又突然冒了起来,延绵到四肢八骸,让他几乎快要走不动了。 云裳还在看着他,洛轻言深吸了口气,才勾起嘴角,扯出一抹笑来,走到床边揽住云裳,目光完全不敢看她怀中的孩子,只连忙道:“方才去看了柳吟风,他有些发热,我将郑大夫留在那里照看了,只要安全度过了今晚,便不会有事的。你不是想要搬回南苑吗?这儿有些简陋,我让人准备好了小轿,只是你如今吹不得风,孩子交给奶娘抱着吧,让琴依给你戴上帷帽……” 云裳听了,便连忙点了点头,笑着道:“好呀。”说着便将怀中的孩子递给了立在一旁的奶娘,站起身来任由琴依给她穿衣裳。 一面还不忘转过身对着洛轻言道:“咱们孩子提前了一个多月到来,此前也没有做好准备,这名字还没有起呢,方才我想了想,不如就起个小名叫宝儿吧,虽然俗了点,不过他就是我们的宝贝儿啊。” 云裳说着,又“嘿嘿”笑了一声,“宝儿是小世子,大名定是要等着陛下回来赐名的,不过咱们也可以先想几个,到时候给陛下做做参考。对了,你有没有派人去给陛下报喜呀,华皇后应当也在他身边,他们定然也会十分高兴的。” 洛轻言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云裳抬起手来让琴依帮她将衣服穿好了,才抬起头来有些不满地望着洛轻言:“怎么了?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有什么棘手的事?” 洛轻言猛然一惊,他的异常连她都已经发觉了吗? 心中顿时一凛,连忙道:“我只是在想,裳儿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在冰窖之中的?此事究竟是谁所为?” 云裳闻言,便想了想才道:“我当时是在熟睡中,只觉着床似乎是倾斜了一下,我便滑了下去,我尚没有全然清醒,便被人用布条捆了,抬着走了许久,后来,柳吟风摘掉我的束缚的时候,我便在冰窖之中了。”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很慢:“我定会很快找到凶手的,若是让我查到了凶手,定会让他后悔,曾经来过这个世上……” 云裳倒是不怀疑洛轻言会做到,便也跟着轻轻颔首:“若是被我知晓了是谁,我也定然不会放过他的,差点儿便让我失去我的宝儿了。” 云裳尚在月子中,也无法出门,大多数时候得在床上躺着,琴依便也没有给云裳束发,只简单的扎了一根发带,便取了帷帽来给云裳戴上了。云裳又走到奶娘面前,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宝儿的脸,才抬起眼来道:“宝儿毕竟早产了这么久,比其它正常月份生下的孩子小了太多,必须得好生补一补。” 琴依点了点头,才轻声应道:“只是小世子还小,奴婢倒是觉得,现在有些操之过急了。慢慢来便是了,走吧。” 云裳已经走出了屋中,洛轻言才将袖中不停颤抖着的手握紧了一些,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走了出去。 云裳坐着小轿回到了南苑,因着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喝了些粥便歇下了。洛轻言坐在床边,望着睡着了嘴角尚且带着笑容的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血红,便在床边坐了整整一宿也全然没有睡意。 第二日一早,云裳是被楼下说话的声音吵醒的,洛轻言不在屋中。云裳四下望了望,琴依,奶娘,还有宝儿都不在。唯有浅酌站在门口,听见动静,便连忙跑了过来,笑着道:“国公夫人过来了,王爷让奶娘和琴依抱着小世子下楼去了。” 云裳吹不得风,便只得在床上躺着,过了会儿,便听见上楼的声音,云裳便坐了起来,国公夫人抱着宝儿走了进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身后跟着琴依和奶娘。国公夫人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笑着道:“昨儿个听说你出了事可把外祖母给吓坏了,索性你和孩子都平安,老天眷顾,老天眷顾呐。你瞧这孩子虽然早产了一个多月,可却也不小,是个结实的小子,长得倒是和轻言一个模样,辛苦裳儿了。” 云裳瞧见宝儿的手腕上带着一只银手镯,上面挂着铃铛,一动便叮叮当当作响。 云裳知晓是国公夫人送的,便连忙道:“外祖母送这般贵重的东西给他作何,他又不知珍惜。” 国公夫人笑着道:“这是咱们华府祖传的东西,只是银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是心意,小孩子戴个银手镯保平安的,本来想送一个金锁片的,不过宝儿是皇孙,这东西宫里定然会准备的。咱们宝儿看起来健健康康的,真结实。” 云裳连忙笑着应道:“我也觉着这小子一点也不像是早产的,可顽皮的很呢,昨儿个我抱着他,一直咯咯笑着,笑着笑着便尿了我一手,坏着呢。” 云裳正说这呢,便瞧见被国公夫人抱在怀中的宝儿又“咯咯”笑了起来。 国公夫人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这孩子,只怕是听见你说他了,多半还以为你在夸他呢,瞧这高兴劲儿,可聪明着呢。” 云裳伸手戳了戳宝儿的脸,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逗了会儿宝儿,宝儿便被奶娘抱去喂奶去了,国公夫人才转过眼望向云裳道:“今儿个十二了,翎儿会赶在中秋之前回来可是真的?” 云裳自是明白国公夫人的担忧,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外祖母放心,这一回,定然不会有事的,陛下身边守备森严,定会平安的。” 国公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半晌才道:“真好,咱们华府今年的中秋节,总算能够团团圆圆的过了。” 云裳轻轻颔首,轻声笑着道:“是啊。” 国公夫人又坐了会儿,便离开了。云裳刚躺下不久,洛轻言便回到了屋中,云裳倒是有些奇怪,“王爷今儿个不去宫中吗?” 洛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妨的,很快陛下便回来了,我担心你。” “我如今好好的呢,有什么好担心的?”云裳噌了洛轻言一眼,只是心中却是十分高兴的。 洛轻言笑了笑,便岔开了话茬子,轻声道:“柳吟风已经醒过来了,神志清醒,只是有些担心你,我与他说了你一切安好,让他尽管留在府上休养便是,等伤好些之后,便可以过来探望你。” “那便好。”云裳亦是十分开心,“柳公子三番四次地搭救,此前我便欠了他好几次人情了,再加上这一回,只怕很难还清了。” 洛轻言笑着握了握云裳的手,没有开口。 云裳便又轻声道:“说起来,这一次宝儿也是承蒙他的搭救,才能够健健康康地生下来,不如就让他做宝儿的义父吧,王爷觉得如何?” 洛轻言愣了愣,才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你觉得好便好。” 过了会儿才又道:“此前那宫中的密道查出来是通往泰安公主府的,泰安公主府还有一条密道,便是通到咱们府中的冰窖中的。今儿个暗卫来报,泰安公主前日便急急忙忙出了城,我已经让人去追了,应当很快便可以抓住她的。”< 第610章 太子 云裳倒是一怔,不曾想到此事竟还与泰安公主有关,沉吟了片刻才道:“泰安公主会选择与七王爷联手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与她而言,她只怕觉得七王爷才是她夏家的人,我们不过是外来者,前此前我们也曾经揭了她的秘密,让她亦是受了不少打击,这一回,她想要报仇也是无可厚非。” “她曾经同太子有违背道德伦常的关系,睿王府是曾经的太子府,泰安公主府上会有地道通向睿王府,倒也正常,只是,泰安公主府上,为何会有地道竟然会通到湘竹殿呢?”云裳蹙着眉头轻声道。 洛轻言轻轻帮云裳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青丝,沉默了片刻才道:“挖一条地道并非易事,且从宫中到泰安公主府,这中间的距离不算短,若是想要挖通这么长的一条地道,不要一年也得半载,且陛下不可能不知道。皇宫之中的地道,大多是在皇宫建成的初期便设计并且挖好的,为的便是万一有人攻入宫中,尚可有退路。只怕这也是此前夏国初建,皇宫新修的时候留下的后路吧。” 云裳想了想,也确实无法想到,泰安公主为何要通一条地道到湘竹殿。便点了点头,却又蹙着眉头道:“只是即便那地道只是凑巧,湘竹殿中却也定然是有细作的。我住到湘竹殿全然是临时起意,他们不可能事先绸缪好,定是听闻我要在宫中住下的时候,派湘竹殿中的人将我引到了那屋子中。” 洛轻言点了点头:“嗯,我会好生查探,定会将那人查出来的。”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许是觉着洛轻言的神色太过严肃,便笑眯眯地道:“先前外祖母说坐月子这四十天左右都不能洗澡洗头,怎么办啊,皇叔,我快要被捂臭了。这大热天的,不让洗澡,还不让洗头,太可怕了。” 洛轻言见她笑得这般开怀,心中却突然又是一阵钝痛,只是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便笑着摸了摸云裳的头发,低下头凑在鼻尖闻了闻,才轻声道:“嗯,确实有些馊了。” 云裳还以为他会安慰自己一番,却不想他竟是这般反应,顿时脸便红了,抬起手便朝着洛轻言胸口打去:“就知道打趣我。”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才道:“我问过郑启明了,洗头洗澡的,只要水稍稍热一些,屋子密闭不透风的,便可以洗,只是时间不要太长了。你自己也是大夫,自个儿决定吧。” “可是外祖母和齐嬷嬷他们都说……”云裳纠结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半晌才道:“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吹风不能用冰块便罢了,要是连澡都不洗,那我自个儿都得嫌弃我自个儿。” 洛轻言浅浅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怜惜。 不多时,奶娘便喂好了孩子便又将孩子抱了过来,云裳见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忙将宝儿接了过来,逗了一会儿,便笑眯眯地将孩子递到洛轻言手中,笑着道:“你都还没有抱过咱们宝儿呢,你瞧,他长得多可爱啊。” 洛轻言的手猛地一颤,险些将孩子落到地上,云裳惊呼了一声,噌怪地望着洛轻言:“你瞧你,连孩子都不会抱,这可不行。” 洛轻言浑身都有些僵硬,目光定定地望着怀中中的孩子。 孩子小小的,十分的软,面色尚有些皱巴巴的,头发有些少,且软趴趴的有些发黄。 他们都说孩子像他,他却无法从那小小的五官上找到丝毫的相似,倒是觉着,那双眼睛,和云裳真像。 这样一个软软的孩子,是他和云裳的孩子,看起来除了比其它刚生下来的小孩小了一些,其它并无什么不同。可是,他心智不全。 洛轻言的眼中闪过一抹隐痛,目光定定地望着那孩子,唇色都有些发白了。 云裳以为是孩子太软太小他保不住,有些害怕,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揶揄:“都说睿王爷无所不能,却不想,竟被自己的孩子吓得白了脸色。若是说出去,别人定然都不会相信。” 洛轻言低着头,心中想着,还好,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便不会伤心。 “他太小了。”洛轻言轻声道:“男孩子太过柔弱不好,你太宠着他,待他满了百日,便交给我带吧。再大一些,便带去军营之中历练历练。” 也许,不日日呆在一起,等感情淡了一些,哪怕是知道了,也不至于太过伤心了。 “哪有太过柔弱?”云裳哼了一声,急忙将宝儿抢到自己怀中,“他还这么小,历练什么?爹爹真是坏蛋,是不是?”云裳将宝儿的手拿起来,对着洛轻言挥了挥,“宝儿可强壮了,以后会保护娘亲保护爹爹的。” 洛轻言没有在说话,站起身来道:“今儿个的折子还没有处置完,我先回书房了。” 云裳点了点头,又拿着宝儿的手轻轻挥了挥,“爹爹再见。” 洛轻言笑了笑,便转身出了屋子,一出了门,面上的笑容便渐渐隐去了,只余下满脸的苍白。 接着两日,听闻睿王府喜添新丁来睿王府恭贺的人,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洛轻言一直呆在府中,稍稍重要一些的便见一见,没什么交情的便直接拒了。 云裳一直在屋中坐月子,倒是只有浅音浅水和伊人见到了云裳。 八月十四,还有一日便是中秋节,只是朝中却突然被还未回宫的夏寰宇的一道圣旨给炸的几乎翻了天。 圣旨是刘文安亲自来宣的,因着洛轻言没有去上朝,刘文安在早朝宣了圣旨,便将圣旨带到了睿王府。 连尚在坐月子的云裳都不得不穿戴整齐下了楼去接旨,刘文安的面色带着几分笑容,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见丫鬟扶着云裳下了楼,等着云裳将帷帽摘了下来,才站起身来开始宣旨。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嫡长子夏轻言、日表英奇。天资粹美。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圣旨念完之后,满屋子一片寂静,洛轻言蹙了蹙眉,云裳面上亦是满脸诧异之色。 刘文安见众人神色,才笑了笑,提醒道:“太子殿下,还不赶紧接旨?” 云裳心中一颤,暗自掐了掐自己,很疼,不是梦。刘文安连称呼都变了,定然不是假的了,可是这道圣旨来的实在是有些太过突然了,突然得让所有人都不知道应当如何反应。 “陛下万安。”洛轻言拜了一拜,俯着身子举起手来。 刘文安这才笑了起来,将那圣旨递到了洛轻言的手中。众人便也连忙跪拜了下去,高呼着:“陛下万安。” 旨意已经宣了,刘文安面色亦是平和了许多,扶了洛轻言起身,才笑着道:“恭喜太子殿下了,恭喜太子妃了。” 洛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云裳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轻声问道:“刘公公这些日子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不知,陛下为何突然下了这道旨意呢?” 刘文安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道:“前太子去了也已经一年多了,储君之位空悬,终究不是太好,陛下一直便想要立睿王爷为储君,只是怕王爷难以服众。如今王爷屡屡立下大功,且最近代陛下处理朝政亦是井井有条,朝中上下皆是有目共睹的。王爷现下也有了孩子,也是时候下这道旨意了。” 云裳心中倒是十分高兴,只是总觉着刘文安的话似乎不太具有说服力。云裳看了一眼刘文安,刘文安笑了笑,便转开了眼:“倒是不知小皇孙在何处呢?老奴亦是想要瞧瞧小皇孙呢。” 云裳闻言,便笑着吩咐着琴依去让奶娘将宝儿抱了下来,刘文安走过去低下头看了一眼,才笑着道:“这孩子倒是漂亮极了,陛下瞧见定然高兴。” 说着便伸手逗弄了两下,便笑着说要告辞,洛轻言便命人将刘文安送了出去,目光落在手中的圣旨上,却蹙了蹙眉。 云裳知晓如今四面埋伏的,苏府,沈淑妃,七王爷,泰安公主,个个都不怀好意,这圣旨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却也笑着道:“总归也是一件好事,咱们能够将这东西拿到手,便能护着,不是?” 洛轻言点了点头,轻轻将云裳揽入怀中,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云裳亦是有些担忧:“你如今被封太子,这庆祝定是要有的,本来应当我来一手操办的,可是如今我又尚在月子中,倒是有些不便呢。” 洛轻言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背,安慰道:“没事,琴依还有管家他们都能够准备好的,你无需操心,且此事我也不想大肆庆祝,一则可以和孩子的满月酒一起办。二则,只怕最近,需要庆祝的并不是这个。” “嗯,那是什么?”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眯了眯眼:“陛下的这道圣旨,为的,是回宫之后的另一道圣旨。” “什么圣旨?”云裳仍旧有些奇怪。 “封后圣旨。”洛轻言神色淡淡,瞧不出丝毫情绪。< 第611章 笑语欢声 封后圣旨?云裳蹙了蹙眉,洛轻言这话的意思是,夏寰宇这般迫不及待地封他为太子,便只是为了为华皇后正名? 云裳细细思索了一番,才有些明白了几分,国公府如今虽然立了不少功劳,在朝中的地位也越发的稳了起来,但根基终究太过薄弱。且华皇后虽是夏寰宇的原配,皇后却只当了两三年,许多夏国百姓如今怕是只知苏皇后,却不知华皇后。 虽然前段时间云裳想尽办法在百姓中间为华皇后传了一些口碑,只是百姓尚且好操纵,可是朝中官员却个个都是人精,自是懂得权衡利弊的。 这利弊计较之间,最重要的,无非便是储君之争。做官的,自是希望自己的官位越走远高,越做越长久的,自己支持的人最后能够登上那至高的位置自是最好,若是不能,那么能够在储君面前博一个好印象,自是至关重要的了。 夏寰宇倒是看得十分通透,华皇后尚未锦城,这封太子的旨意便先到了。储君之位尘埃落定,华皇后又是洛轻言的亲生母亲。这样一来,即使不愿看见华皇后成为皇后的人,也不敢当着这个节骨眼儿上来与洛轻言做对。 夏寰宇,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洛轻言见云裳的神色,便只她已经想明白,笑了笑,便将圣旨递给了云裳道:“让人供起来吧,好歹也算是一件好事不是。”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她不便出门,便笑了笑,将那圣旨交给琴依去办了。 云裳和洛轻言对这道圣旨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冷淡,但是下人们都炸开了锅,原本他们虽然是睿王爷府上的下人,可是这王爷与太子终究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主子的身份一抬,他们下人自然连带着身板儿也硬了几分,便都欢天喜地地传了开去。 云裳在屋中听说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笑了笑叫浅酌去给管家传了话,“让管家盯着点儿,莫要让他们放肆得过了。成了太子是好事,可是却也会有更多的人盯着咱们,就等着抓咱们的小辫子呢。传我的话下去,谁要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丢了咱们府上的面儿,便直接赶出府。” 浅酌连忙应了声,便去传话去了。 不一会儿,洛轻言倒是让人传了话来,说泰安公主已经让人给找着了,暗卫正带着她准备送到府上来审问,问王妃可有兴趣瞧一瞧。 云裳蹙了蹙眉,心中想着,宝儿虽然最后平安生了下来,可是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让她母子二人陷入险境的人。便点了点头应道,“去给王爷说一声,让他将人带到南苑来审问吧,我不方便出门。” 那侍从应了,便去回了话。 快到晚膳的时辰,云裳刚小憩醒来,躺在床上和宝儿玩呢,泰安公主便被人押了过来,云裳听见浅酌的禀报,也不急,慢慢悠悠地起身穿好了衣裳,让琴依随意用发带系了头发,便让人将泰安公主带了进来。 泰安公主倒是变了不少,妆容比之前清淡了许多,穿的衣裳也素雅了一些。手脚都被绑了,被四个暗卫押着走了进来,暗卫一进来便将泰安公主扔在了地上,泰安公主皱了皱眉,目光狠狠地朝着云裳扫了过来。云裳刚想说现下尚未确定此事是否与泰安公主有关,便这般对泰安公主,似乎有些不妥。只是见她这般模样,便也懒得开这个口了。 云裳将宝儿递给了奶娘,轻声道:“将小世子抱下去吧,瞧他的模样,似乎又饿了。” 奶娘见屋中这情形,头也不敢抬,便连忙退了下去。 泰安公主望着奶娘怀中的小孩子,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张嘴便道:“还真是命大,竟然那么快便被救了出来,还把孩子生了下来。你怎么没死在里面?” 云裳听泰安公主这般一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穿衣打扮变了不少,只是这性子却还是这般的不讨人喜欢。云裳淡淡地挥了挥手,“浅酌,掌嘴。” 浅酌听泰安公主的话便也是气得不行,听云裳这般吩咐,眼中顿时便亮了起来,笑嘻嘻地应了,走到了泰安公主面前。 泰安公主脸色沛然变色,连忙往后挪了挪,嘴里却仍旧不依不饶,“大胆刁奴,本宫可是公主,你今儿个若是敢动本宫一根毫毛,本宫便灭你九族。” “啪”的一声脆响,泰安公主的脸都被浅酌打得偏到了一旁,浅酌笑意吟吟地声音紧跟着便响了起来:“不劳公主费心了,奴婢的九族如今都只剩下奴婢一人了,若是公主有本事,奴婢随时候着公主来取奴婢的性命。只是公主虽然有公主之尊,却仍旧不能对太子妃出言不逊,此事就是拿到陛下那里去说道,奴婢也是占理的那一方。” 泰安公主一下子便愣了,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猛地转过身来望向浅酌:“你说什么胡话,什么太子妃?” 浅酌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哦,奴婢倒是忘了,泰安公主只怕还不知晓,便在今儿个上午,刘总管才来宣了陛下的旨意,封睿王爷为太子殿下。咱们主子,自然便是太子妃了。” “胡说八道!皇兄怎么可能封那个野种做太子?”泰安的话音刚落,便又有“啪”的一声响了起来,这一回,却是生生将泰安一巴掌打倒在地了。 云裳蹙了蹙眉,便抬起眼对着浅酌道:“看泰安公主如今这精气神儿还好着呢,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让人先将泰安公主安置在私牢之中吧,今儿个晚上好好侍候着,夜里蚊虫多,莫要让公主睡熟了。” 浅酌在云裳身边侍候了这般久,自然听得出云裳这句话是何意,便笑着应了,又叫了暗卫将泰安公主拉着下楼去。 泰安公主见众人神色,便知只怕不妙,连忙大吼了起来:“你们这是要将本宫带到哪儿去?放开本宫,畜生!” 浅酌蹙了蹙眉,便将手中的手帕塞到了泰安公主嘴里,泰安公主无法再出声,额上青筋毕露,恨恨地望着云裳。 待浅酌将人带了下去,云裳眉头才稍稍舒展开一些:“泰安倒也是个愚笨的,从方才她的反应来看,此事她定是参与了的,只是从她嘴里能够套出来的东西只怕不会太多,毕竟,她这样蠢笨的性子,若是我,也不会让她知道太多的。” 琴依笑着给云裳倒了茶,才笑着道:“猎人捕猎最需要的便是耐心,只要有耐心,便没有逮不住的猎物。”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深深呼吸了几次,才笑着道:“如今孩子已经生了,且轻言也成了太子了,华皇后很快便会回宫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我也没什么惧怕的了,这耐性,自然也是有的。” 琴依点了点头,便岔开了话茬子,笑着道:“如今咱们这儿又是太子府了,此前搬进来的时候摘下来的那太子府的牌匾,咱们是不是给挂上去了?” “我如今不便,这些琐事,你安排便好。”云裳笑着道。 琴依便轻轻颔首,又道:“明儿个便是中秋了,明日若是陛下和华皇后要回宫的话,宫中定然有宫宴的,爷定是需要参加的,只是主子您尚在月子中,无法进宫,奴婢便安排在府中庆祝一下吧。”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应道:“是应当庆祝一下的,将浅音他们都叫回府中来。且明儿个陛下他们回了宫,王尽欢和宁浅应当也能够到了,咱们也好生热闹一下。” 琴依连忙应了,面上满是喜色,便连忙下去准备去了。 过了会儿,洛轻言回到屋中,见屋中一片寂静,云裳在看书,倒是有些诧异,忍不住挑了挑眉道:“我不是让人将泰安公主送到府中了吗?” 云裳笑了笑应道:“送倒是送来了,只是精神太好了,我让人带到私牢中好生先整治整治再来审。” 洛轻言轻轻颔首,若有所思地模样:“待会儿用了晚膳我去瞧瞧。”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且还是个蠢的,哪儿用得着太子殿下亲自动手。”云裳笑眯眯地道,眼中带着几分揶揄之色,“妾身让浅酌他们吓唬吓唬,保准让她什么都倒豆子一样的招出来。” 洛轻言见云裳笑得这般开怀的模样,眼中便染上了几分柔和,伸手揉了揉云裳的头发,笑着道:“裳儿如今倒是愈发的喜欢打趣为夫了,为夫如今是怜惜你尚在月子中,不然的话,倒也定然可以好生的整治整治你……夫人不妨好生的数一数日子,如今你月子已经过了五天了……” 云裳闻言,面上顿时便红了个透彻,连忙拉过被子,将自己捂在被子中,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被子里传来云裳瓮声瓮气的声音:“殿下如今都已经是太子爷了,还这般不正经,小心陛下知道之后撤了你的太子之位,到时候看你找谁哭去。” 洛轻言连带着被子将云裳搂进怀中,声音又轻了几分:“裳儿才是个爱哭的丫头呢,如今成了太子妃了,以后也许还要成皇后的,可不能再哭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哭,好不好?” 云裳听着觉着有些奇怪,却也只笑嘻嘻地应道:“那是自然的,本太子妃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干嘛要哭?谁哭谁是小狗!”说完,自己倒像是受不了了一般,哈哈笑着倒在床上,“受不了了,都是孩儿他爹他娘了,还说这样的话,我自己都不能忍了。”说着便又哈哈笑了起来。< 第612章 帝后归 第二日一早,洛轻言便起了个大早去上了朝,昨儿个虽然百官已经接到了夏寰宇的封太子的圣旨了,只是因着昨日洛轻言不在宫中,百官去王府却又被拦了下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亲自恭贺一下洛轻言,今日早上,亦是几乎个个都到得极早的,且有些出人意外的,没有告假。 储君之位已定,虽然不知洛轻言最后能否顺利登上皇位,这该拍的马匹,该奉承的话,却是不能少的。 因而,洛轻言一踏入议事殿,便瞧见殿中人几乎已经到齐了,皆在窃窃私语着,洛轻言耳力极佳,轻而易举地便从里面听到了储君、继位这样的词语。 似是有人发现了洛轻言的身影,殿中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洛轻言走了进去,做到了龙椅下面的位置上。百官连忙跪下行礼道:“太子殿下千岁。” 洛轻言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地挥了挥手,“平身吧。” 百官明里暗里都在打量着洛轻言的神色,见洛轻言仍旧这副冷淡模样,只得将原本准备好的恭贺溢美之词都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今日可有事启奏?”洛轻言声音冷冷清清地在殿中回响着。 没有人应声,洛轻言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既然没事的话,马上陛下的车撵便要入城了,众位卿家都与我一同出宫迎接吧。” 下面的百官面面相觑,方才洛轻言并未自称本宫,却竟然说的是“我”,这是为何? 百官在心中暗自揣测着,却也不敢在明面上露出丝毫不妥当来,便连忙应了声,安安静静地立着,待洛轻言走了下来,才跟在洛轻言身后缓缓出了议事殿。 走在洛轻言身旁的,是兵部和吏部的尚书,两人对视一眼,倒是吏部林尚书先开了口:“听闻太子殿下喜得贵子,这几日殿下未曾来上朝,臣等倒是没能寻着机会给殿下说一声恭喜。如今殿下可算是双喜临门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洛轻言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半晌,才不咸不淡地随意应了一声:“林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呐……” 林尚书闻言,眼睛瞪了老大,心中想着,怎么瞧着这位新晋的太子殿下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模样啊?莫非是他什么话说的不对了? 后面的几人见洛轻言这般反应,原本准备好的祝语便只得又吞了回去。只安静地跟在了洛轻言的身后。 到了宫门口,洛轻言便命人牵了马来,同百官一起骑了马沿着文武大道一路往锦城的城门口走去,到了城门口,夏寰宇的马车还未到。前去打探的侍卫急忙来报,说陛下的车撵尚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到。洛轻言点了点头,神色淡淡地下了马,站在城门口候着。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也越发的热了起来,那些个百官大多是文官,平日里都是在屋中享受惯了的,只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脚都不是自己的了,额上也都渐渐渗出了汗珠来。只是瞧着洛轻言不动如山的模样,亦都不敢说半句闲话。 虽说侍卫禀报的是差不多半个时辰,但是夏寰宇却足足让众人等了一个时辰也还没有影儿,有身子弱的官员便索性双眼一番,假意中暑晕倒,只想着能否逃过一劫。却不想洛轻言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轻声道:“看来是年纪大了,连站这么一会儿都站不得了,还怎么处理那些繁重的事务啊,倒不如直接辞官归隐算了,倒也求个清闲。” 那刚刚昏倒的官员顿时便毁得肠子都青了,连忙睁开了眼,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这日头太毒了,臣只是有些头晕罢了,并无大碍,并无大碍。” 又站了会儿,终是瞧见了金黄色的车撵渐渐地出现在了眼前,车撵四周有禁卫军和御林军相护,前后尚有持着五色华盖、金龙扇的宫人。众人连忙站直了身子,望着那车撵越走越近。 车撵在城门口便停了下来,洛轻言连忙带着文武百官跪下相迎:“恭迎陛下。” 夏寰宇的声音从车撵之中传来:“太子和众卿家辛苦了,平身吧。”声音倒还是夏寰宇那带着帝王威仪却略显清冷的声音,只是却似乎多了几分温和。 众人尚在怔愣之间,车撵之前的刘文安却已经高声道:“陛下起驾回宫……” 众人这才连忙回过神来,连忙让开了一些,让夏寰宇的仪仗队先过了之后,才又随着洛轻言一同骑着马朝宫中走去。 进了锦城,百姓们皆是诚惶诚恐地跪在文武大道的两旁相迎,走到一半,车撵之中却突然传来夏寰宇的声音:“停下。” 仪仗队便停了下来,洛轻言连忙上前,夏寰宇已经掀开帘子望了过来,“在路上便听闻太子妃平安诞下小世子,既然回来了,你母后想要去瞧一瞧孩子,便先去你府中吧。” 夏寰宇的面上带着难得的笑意,倒是让洛轻言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的母后?应当便是华皇后吧。洛轻言低下头,微微沉吟了片刻,才应道:“是。” 说完便吩咐仪仗队和文武百官先行回宫,他带着夏寰宇在禁卫军和御林军的护卫之下,先去一趟睿王府,如今应当是太子府了。待夏寰宇放下了车帘,洛轻言才又退后了几分,吩咐着身旁的侍从先去府上禀报一声,想了想又道:“让王妃不必亲自出来迎接,只叫管家带几个下人在府门口候着便是。” 待到了太子府,夏寰宇先下了车撵,复又回过身子将手伸到了车撵之中。片刻之后,才有一只手搭上了夏寰宇的手,缓缓步下了车撵。 正是华皇后。 华皇后瞧着倒是并无太大的改变,哪怕是这般盛大的回宫仪仗之中,却也只简简单单地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裙,上面绣着几朵海棠花。头上也只挽了堕马髻,插了两只银质的海棠步摇,倒是显得十分清雅。 华皇后抬起眼看了看府门前的“太子府”的匾额,抿嘴微微笑了笑,才同夏寰宇一同走了进去。 夏寰宇一路都扶着华皇后,倒是惹得洛轻言多看了几眼。夏寰宇毕竟是帝王,即便是皇后,这般并肩行走,亦是有些于礼不和。 只是洛轻言也没有出声提醒。 “寡人听闻,太子妃被人困在了冰窖之中,导致胎儿早产了,孩子身子可康健?太子妃身子可好?”夏寰宇笑眯眯地转过头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低着头,神色未变,只轻声道:“除了个子稍稍小了一些,其它倒也没什么大碍,大夫说,早产的婴儿个子小些倒也正常,日后补起来便是。裳儿一切都好,只是生孩子的时候辛苦了一些,这几日都有些容易累。” “那便好。”夏寰宇笑着道,神情似乎十分愉悦。 倒是华皇后轻声开了口:“刚生了孩子在月子里都这样,要多躺躺,对身子才好,可不要太过操劳,眼睛也不能用得太厉害,书本要少看。且月子期间吹不得风,不然以后便会迎风落泪,吃食上也须得注意一些,汤可以多喝一些,鸡汤鱼汤猪蹄猪骨的,换着花样儿炖一些,只是不要放盐。” 夏寰宇自是不知晓竟然还有这么多忌讳的,难得笑眯眯地低下头望向华皇后:“都不放盐那不是什么味道都没有?这还怎么吃?” 华皇后瞥了夏寰宇一眼,没有回答,夏寰宇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这生个孩子倒是受苦呢,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 待到了南苑,云裳倒是已经下了楼,琴依和奶娘亦是抱了宝儿立在了一旁。见到夏寰宇和华皇后进来,便连忙行了礼:“拜见陛下。” 夏寰宇随意挥了挥手道:“就咱们自家人,这般客气做什么?” 说完又望着奶娘怀中的孩子,笑着道:“这便是你们孩儿了吧?抱过来给寡人瞧瞧?” 云裳连忙亲自抱了孩子走到夏寰宇面前,夏寰宇便伸手接过了孩子,云裳瞧着他抱得有些不熟练,面色亦似乎有些惊讶,半晌才道:“倒真是有些小,小小的一个。” 华皇后在一旁瞧着,皱了皱眉,忍了半晌终是没能忍下去,便伸手将宝儿抱了过去:“哪有你那般抱孩子的?孩子会很不舒服的。” 夏寰宇被训斥了一顿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的模样,笑眯眯地伸手逗弄着华皇后怀中的宝儿。 云裳瞧着,倒是有些诧异,却也只是低下了头,快速地掩饰下眼中的惊讶。 “这孩子瞧着倒是像爹爹多一些。”华皇后轻声道,过了会儿又问道:“可起了名字了?” 云裳这才连忙抬起头来回答道:“还没有呢,只起了个小名儿,叫宝儿。” “宝儿好。”华皇后笑了笑,“倒也朗朗上口的。” 夏寰宇便连忙在一旁应道:“大名等寡人回去斟酌斟酌,选个好些的名字。” 云裳便又低下头谢了恩,心中却想着,瞧着夏寰宇同华皇后这个模样,似乎夏寰宇倒是对华皇后言听计从的,这倒是一种好现象。< 第613章 合家团聚 夏寰宇与华皇后待了一会儿,夏寰宇便转过头对着洛轻言道:“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且今日又是中秋佳节,便索性在你府上吃一顿团圆饭,顺便把月赏了再行回宫吧。” 云裳和洛轻言俱是有些吃惊,两人对视了一眼,云裳才连忙笑着应道:“是。” 心中却想着,可惜了沈淑妃今日特意为他们准备的赏月宴。只是这样也好,沈淑妃既然早已经知晓了夏寰宇会带着华皇后回宫,今日的赏月宴,于华皇后而言,只怕并不是那般好过的。夏寰宇这般安排,沈淑妃只怕会更加不喜华皇后,只是却也能够避免落入了沈淑妃的算计。 云裳想了想,才又道:“既然是团圆宴,倒是不如将国公夫人他们请过来吧,也不知国公爷回府没有,大伙儿一起吃顿饭,也热闹一些。” 云裳这般提议倒也并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单纯有些心疼挂念了二十多年女儿的国公夫人罢了。 夏寰宇转过眼看了眼华皇后,想了想才点了头:“也好,去吧。” 华国公大抵在淮阴的时候便已经与华皇后见过面了,面上倒是并无什么异样之色。国公夫人打从一进门开始目光便一直落在华皇后身上,眼中带着几分泪光,只是大抵是顾忌着华皇后已然失忆,怕是记不得她,便只站得隔了一些距离那样瞧着,面上倒是淡然的。 只是那份淡然却在华皇后回过头望向她,而后轻轻唤了她一声“娘亲……”之后,便霎那间龟裂了开去,泪水一下子便抑制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 半晌,才哽咽着说了一句:“翎儿长大了。” 华皇后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何止是长大了,娘亲你瞧,我连孙儿都有了……” 云裳瞧着凑在一起逗弄着宝儿,一面说着话的母子二人,心中倒是有些感慨,便转过头望向站在一旁面色沉静得有些过分的洛轻言。 他无论是与夏寰宇还是华皇后相认的时候,都似乎情绪不曾有过丝毫波动的模样。 中秋节的月亮自是美的,云裳不能吹风,便只命了下人将院子中布置了一番,挂了不少各色灯笼,又让人准备了花果酒点,任由他们在院中赏月。 国公府的几个小屁孩也来了,先是在云裳这儿吵闹着和宝儿玩闹了一会儿,便下去在院中捉迷藏了。云裳听着院中的欢声笑语,亦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华皇后若是回宫,只怕这样欢笑的时候再难得,今日这个晚上,大抵会成为许多人心中最为美好的回忆了吧。 云裳听着那些笑闹声,不多时便睡了过去,洛轻言回屋的时候,云裳便被说话的声音吵醒了,一睁眼便瞧见洛轻言站在屋中,面色倒是难得的柔和。云裳隐隐闻到一股子酒味,便只他应当是喝了不少的酒,便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道:“可难受?难受的话让琴依去熬一碗解酒汤来吧。” 洛轻言没有料到云裳会醒来,转过头望向云裳:“没事,我倒是没有喝醉,洗个澡便好了,可吵到你了?”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问道:“陛下他们回宫了吗?外祖父和外祖母可回府了?” “都没有呢,喝的有些多了,都醉得厉害了,我命人准备了客院,挨个送去歇下了。”洛轻言轻声应着,便往净房中走去。 云裳闻言倒是觉着有些意外,却也没有细问。 待洛轻言洗漱了回来,身上的酒味倒是散了不少,只是眼下泛着几分青色,满是困倦,抱着云裳不多时便睡熟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云裳是被宝儿的哭声给惊醒的。一睁开眼来,便瞧见琴依正抱着宝儿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走动着。见云裳睁开眼,才连忙走了过来道:“太子妃醒了?” 云裳点了点头,望了望她怀中的宝儿,面色尚有些迷茫:“这是怎么了?” 琴依连忙道:“也不知怎么了,今儿个一早小世子便开始哭闹,还以为是饿了,喂了奶稍稍停歇了一会儿,便又开始了。也没尿啊,可是喂奶他也不吃。奴婢实在是没辙,便将他抱过来了,不想吵醒了太子妃。” 云裳便伸出手将宝儿从琴依怀中接了过来,倒也奇怪,宝儿一到云裳怀中,滴溜溜地望了云裳几眼,便止住了哭闹,竟还咯咯笑了起来。 琴依瞧着宝儿的模样亦是有些哭笑不得,“原来竟是想娘亲了呀。” 云裳笑着抬起眼望向屋中,只见琴依,倒是不见浅酌的身影,云裳便抬头问道:“浅酌这是去了哪儿?怎么一大早的便不见踪影呢?” 琴依笑了笑道:“今儿个陛下将华皇后娘娘带回宫了,华皇后身边的宫女都是新进的,陛下担心华皇后身边没个知情识趣的人照应着,此前在苍南小村自里的时候,便是浅酌在照应华皇后的,陛下便让浅酌随着华皇后一同进宫了。” 云裳闻言,倒是有些担忧:“华皇后一回宫,定是许多嫔妃不愿意看到的,陛下在还好,那后宫嫔妃还能有所收敛。可陛下终究不能时时刻刻的护在华皇后身边,浅酌的性子急,那些个嫔妃若是稍稍使点儿心机,浅酌恐怕便难以应付了。” 琴依笑了笑道:“奴婢倒是觉着,最近浅酌的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比起奴婢刚来的时候已经沉稳内敛了不少,这一次随华皇后进宫,兴许也是一次历练呢。” 说完,便又转了话茬子:“对了,宁浅和王尽欢今儿个一早便进了府,还将浅柳一并带回了府中,王妃瞧着,浅柳应当如何处置呢?” 浅柳…… 最近事情太多,若不是琴依提起,她倒是险些忘了这一茬了。她素来不能容忍背叛,若是照着以往的性子,在初初发现浅柳的背叛的时候,便定然将她处置了。可是许是因着经历得多了,加上她有孕的缘故,性子倒是比之前温和了许多,便留下了浅柳的性命。只是这如何处置,倒也真是一个难题。 琴依见我为难,便轻声道:“背叛过主子的人,定然是不能再留在身边的了。不过,既然浅柳身份已经暴露,即便是太子妃将她放走,对方也只是以为她弃暗投明,重新投入了太子妃的麾下,不会再用。太子妃若是不舍,便索性将她放了,以后是死是活,是什么样的活法,便与太子妃再无干系。” 云裳倒是被琴依说得有些意动,到底是侍候了她这么久的时日。且她的背叛亦不是一开始便算计好的,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已。且此前那件事情不曾发生的时候,她对自己,亦是十分忠诚的。 “罢了罢了。”云裳叹了口气,笑着道:“杖责三十,送出府吧。宁浅和王尽欢既然来了,便叫过来吧。” 琴依应了声,便退了下去去安排了。 过了会儿,云裳便听见两个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一轻一重,应当便是宁浅和王尽欢了。过了会儿,门帘被掀了开来,果真是宁浅那张绝色的脸出现在了门口。几步之后,跟着王尽欢,见到王尽欢,云裳倒是吃了一惊,王尽欢难得的没有穿一身大红,只穿着一件青色长袍,倒是比之前少了几分艳色,多了几分儒雅。 “王公子这回穿得这般……素净,倒是险些让我认不出来了。”云裳笑着道。 王尽欢闻言,勾了勾桃花眼,瞥向一旁的宁浅,嘿嘿一笑道:“浅浅不喜我穿得那般艳俗,说这样瞧着比较顺眼一些。” 王尽欢的话音刚落,身子便极快地闪了开去,而后一把匕首便落在了方才王尽欢站着的地方,死死地嵌进了王尽欢原本身后那梨花木做的桌子中。 王尽欢嗷嗷叫了两声,“浅浅你别胡乱扔匕首呀,要是扎到我变算了,可是这梨花木很值钱的啊,太子妃是熟人不与我们计较,万一扎坏了别人的可就坏了,我如今身无分文的,赔不起啊。” 云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宁浅与王尽欢之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 宁浅蹙了蹙眉,大抵是不愿在云裳面前丢了面子,便坐到云裳身旁定定地望着云裳怀中的宝儿,伸出一直手指握了握宝儿的手,没有应答。 云裳知晓宁浅定然是不愿意说的,便抬起眼望向王尽欢,挑了挑眉道:“你们这是?我是不是应当准备礼钱了?” 王尽欢反应极快,嘿嘿一笑道:“兴许再过九十个月,我也能够当爹了呢。” 云裳顿时瞪大了眼,这话的意思是? 只是云裳尚未问出口来,宁浅便已经快速地从腰间抽出了软剑,拔剑便朝着王尽欢刺了过去。 王尽欢连忙惊叫了一声,便一个纵身,从门口跃了出去,嘴里还大声吼着:“救命啊,浅浅你谋杀亲夫呀……” 云裳低下头望向怀中咯咯笑着的宝儿,眼中亦是带着笑意。云裳不知宁浅和王尽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只怕是有了不小的进展了,只是依照着宁浅的性子,即便是王尽欢的死缠烂打,这路只怕都还长着呢。< 第614章 异象 王尽欢他们一走,云裳便也空闲了下来,方想起泰安公主尚在府中的私牢之中。昨儿个因着夏寰宇和华皇后的突然造访,倒是让她几乎忘记了这茬子事情来。 等着琴依一回屋,云裳便命琴依叫暗卫将泰安公主给带了上来。 不知道这两日在私牢之中她都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只是暗卫的刑具却从来都是层出不穷的,从泰安公主的情形便能够看得出来好坏。泰安公主全然没有了前日时候的娇纵,像是老了好几岁,面色灰白,眼下乌青一片,浑身都在轻颤着。 暗卫一松开她,她便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软倒在地,一抬头瞧见云裳,便似是受了惊吓,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不要再用刑了,我招我都招。” 云裳缓缓勾了勾嘴角,轻声道:“泰安公主这次设计陷害我,不知是受了何人指使呢?” “沈淑妃,沈淑妃……”泰安公主连忙道,蜷缩成一团,“沈淑妃说这夏国的江山不管如何更新换代,至少也应当是我们夏家的子孙来继承那个位置,而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还说,太子殿下便是睿王所害,睿王还想害七王爷,问我若是在七王爷和睿王之中选一个人来投靠,我会选谁。我自然是选七王爷的,我与太子,我们两情相悦的。” 虽然知晓泰安公主说的是前太子,云裳也仍旧忍不住蹙了蹙眉。 泰安公主似是思绪已经十分紊乱,又絮絮叨叨地道:“此前她便让我和宫中的几位小公主多在一起玩,然后让千灵公主将毒药下到你吃食里,谁想到千灵公主竟然不见了。那日我正在戏院听戏,她让人来找我,说我们的机会来了。” 云裳倒是听闻过此前泰安公主经过那蛊毒之事,太后去了之后,性子便变了许多。还时常同小公主和皇子们一同玩耍,倒是不曾想到她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至于她说的那日,想必便是云裳说要借宿在湘竹殿的那一日吧。 这样说来,沈淑妃是早便知晓了宫中那地道的,便让湘竹殿中的内应将云裳带到了那出事的寝殿之中。 “那地道,是沈淑妃告诉你的,还是你之前便知晓的?”云裳蹙了蹙眉问道。 泰安公主缩了缩身子,似乎对她极为害怕的模样,半晌才应道:“是沈淑妃,沈淑妃告诉我的,她说她此前是皇兄的暗卫,经常通过宫中的地道出入宫,为皇兄办事,对宫中的地道十分清楚,我便同她一起去走了走,果真那地道通往宫中。” “她为何让你将我带到冰窖之中?”云裳目光冷了下来,定定地望向泰安。 泰安闻言,略带着几分诡异地笑了起来:“不是她让我将你带到冰窖之中的,是我自己带去的,我想着,既然是睿王害了太子,害我失去了心爱之人,我自然也要让他尝一尝失去心爱人的滋味。” “那地道,连沈淑妃都不知道,是我和太子在一起的时候,幽会的时候用的,我便将你悄悄带到了冰窖之中,本想直接杀了你的,可是听见有脚步声,我便来不及杀了你,匆匆忙忙地就将你扔下了,躲到了一旁。我没有想到柳吟风竟然跟在我身后的,可是又害怕他将你救走,便索性将那地道的暗门给堵了,将你们二人都关在了里面。” 泰安说着,便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恶毒之意:“我做完这些事之后,又害怕沈淑妃或者七王爷来找我兴师问罪,沈淑妃吩咐了让我将你关起来便是,我那时以为你死定了,便连忙收拾了东西逃出了城外。结果还是被抓了回来……” 泰安低下头笑了笑,才又接着道:“哪晓得你竟然这般命大,竟然那么快便被找到了,在冰窖之中冻了这么久,也没有出事,还竟然顺利将儿子生了出来。” 云裳闻言,便冷冷地笑了起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前太子夏侯延,却竟然不知晓,杀死夏侯延的真凶便是七王爷。也实在是,愚昧至极了。” 泰安又往后缩了缩,“你胡说八道,太子在世的时候,对七王爷算得上是关爱有加的,七王爷亦是对太子十分尊重。” “我宁云裳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做过的事情却还是敢承认的,况且你如今已经落在了我的手上,我又为何还要说谎来骗你。”云裳冷笑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泰安。 “不过你信与不信于我而言,都没有太大的用处了。对千方百计想要动我的人,我素来不心慈手软,且你这一次,险些害我失去了腹中孩子,这笔帐,如论如何我都是要清算的。” 云裳说着,目光怜悯地看了泰安一眼:“你的前太子殿下在宁国天牢之中,被七王爷和仓觉青肃联手算计,被佛陀香迷惑了神志,又被活活烧死。我听闻,两个有情人,若是死法一样的话,在地下也能够相见的。你既然这般心心念念着他,不如我便成全了你,让你也好下去与他好生团聚吧。” 说完便也不等泰安的反应,便抬起眼来扬声吩咐道:“来人,这大热天的,天干物燥,泰安公主府起火了,你们还不赶紧灭火去?” 暗卫便连忙应了声,拖着面色煞白的泰安公主出了屋子。只是这一次,泰安公主却没有再吼叫吵闹,静得有些异常。 洛轻言回府的时候,云裳正抱着宝儿在午睡,宝儿倒也乖巧,早已经醒来,却没有吵闹,只默默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瞧见洛轻言盯着他看,便笑着拍了拍手,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见洛轻言还再看他,便索性伸出了手来,似乎是在讨要怀抱。 洛轻言目光定定地看了良久,才缓缓地挪开了目光,眼中带着几分冷硬。 宝儿见状,瘪了瘪嘴,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洛轻言却只当作不曾看到,转身便出了屋子……而后,宝儿的哭声便从屋中传了出来。洛轻言脚步一顿,却仍旧没有回头。 到了晚膳时间,有丫鬟来相请,洛轻言才施施然回了南苑,见云裳已经坐到了桌子前,不见宝儿和奶娘,洛轻言面色才稍稍平静了一些,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云裳不知下午发生的事情,便趁着丫鬟在摆放碗筷的时候同洛轻言聊天,“华皇后回宫可有遇到什么阻碍不曾?” 洛轻言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沉吟:“陛下这一回,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是要复了华皇后的位的,今儿个回宫,陛下并未让华皇后先行回后宫,而是,直接带着华皇后去了太极殿。” 云裳面上是掩盖不住的诧异之色,太极殿是朝臣早朝的地方,夏寰宇这般作为,只怕是想要先堵住了朝中的悠悠众口。只是云裳不必猜也知道,今儿个朝臣瞧见华皇后同夏寰宇一同上朝的时候,面色该是如何的精彩。 “且在我们府中,陛下便让人给华皇后换上了一身凤冠凤袍,今日陛下带着华皇后走入太极殿的时候,朝臣们都不知该如何给华皇后行礼了。”洛轻言眯了眯眼,眼中带着几分微妙,“只是陛下应当是早有安排的,众臣行礼之后尚未起身,陛下便先是表彰了华国公这一次的抗敌之功,赏了不少东西,接下来便直接下了封后旨意。” 云裳听着洛轻言这般说,便是有些后悔自己不曾在场,那可是百年难得的场面呀。 “便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云裳倒是有些疑惑。 “反对?”洛轻言闻言勾了勾嘴角,“华皇后当年有多受宠,朝中的老臣子定然都是十分清楚的,站出来反对,便等于是在拂陛下的面子。而且,我刚被封为太子,前一刻华国公还被重赏了,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站出来说三道四。即便是要说,也只能下来悄悄上折子,可此事圣旨已下,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想要让陛下收回成命,便难了。” 云裳闻言,倒是不得不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她此前为了华皇后的回归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却也抵不过夏寰宇这样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定下了华皇后的名分。 封后圣旨一下,封后大典虽还未提上日程,只是太子府便已是门庭若市。 云裳尚在坐月子,便一一都拒了,却也有不少人只留了礼盒在门口,便匆匆离去,云裳倒也不推辞,便命人将那些无主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一一整理了,直接便让洛轻言寻了机会,捐给了国库。 这几日,锦城之中倒是十分的平静,只除了那日泰安公主府突如其来的大火,泰安公主在那场大伙之中殒命。只是泰安公主素来跋扈,这件事情在锦城之中做了几日的茶余饭后的话茬子之后,便渐渐平静了下去。 只是这平静并未维持几日,便出事了。 锦城外起了瘟疫,瘟疫蔓延到了锦城之中,钦天监断言,此异象是因为一颗灾星落在了夏国,且灾星移入了锦城,惹来了祸事。所有的一切迹象,直指刚回宫的华皇后。< 第615章 沈淑妃的挑衅 修葺一新的未央宫中却是一片平静,华皇后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阔袖长裙,靠在软榻之上随意翻着手中的书简,神情十分专注。有轻不可闻地脚步声传了过来,华皇后只听那脚步声便知是浅酌,笑了笑道:“莫非迷路了?让你去藏书楼取几本书也这般久。” 浅酌撇了撇嘴,将书放在了软榻边上的凳子上,才道:“奴婢倒不是迷了路,只是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顿了顿才又轻声道,“太子妃嘱咐奴婢若是发现什么事情便及时与皇后娘娘禀报,皇后娘娘在如今在宫中比不得淮阴,淮阴照看的人多些,在宫中处处危机四伏……” 华皇后抬起眼来望向浅酌,笑了笑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浅酌才轻声道:“城外出现了瘟疫,且疫病已经蔓延到了城中来,城中人心惶惶。钦天监今日早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是有灾星作祟,且说灾星是从北边来,近段时日才出现在了锦城上空,且最近灾星愈发的亮了,恐危害江山社稷。” “哦?”华皇后倒是全然没有丝毫惊讶或疑惑,只淡淡地笑了笑道:“想不到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够当一次祸国灾星,倒也不错。” 浅酌呆了呆,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心中想着,这华皇后性子竟比太子妃还淡然几分。只是这都火烧眉毛了,还这样不慌不忙的,岂不平白被人给陷害了? 宫门前的侍从匆匆走了进来禀报着:“皇后娘娘,湘怡殿的鹂嫔求见娘娘。” 这一回,不用皇后开口,浅酌也知晓如何应对:“陛下吩咐了,皇后娘娘路途劳顿,需好生休养,不得打扰。” 侍从亦是应对惯了,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便也连忙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华皇后眉毛都不曾抬一抬,只静静地拿起方才浅酌带回来的书,刚翻了两页,便又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伴随着一声轻轻柔柔的声音:“皇后娘娘,您的银耳汤送来了。” 门上的珠帘被掀了起来,华皇后淡淡地道:“放下吧。” 只听见一声轻笑,脚步声进了一些,盛着银耳汤的碗被放在了凳子上,华皇后瞧见,那端着银耳汤的手上十指纤纤,涂着胭脂色的蔻丹,腕间带着一支镂空的黄金雕花镯子。 华皇后抬起眼来,便瞧见一张沉静却带着几分艳色的脸。 一旁的浅酌眯了眯眼,望向来人,才连忙矮了矮身子,轻声道:“给淑妃娘娘请安。” 沈淑妃。华皇后勾了勾嘴角,又垂下了眼眸,翻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倒是不知道,这银耳汤还得劳驾淑妃给我端来,倒是受宠若惊。银耳汤既然送来了,便退下吧。” 沈淑妃闻言,面上猛地一怔,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才笑着道:“皇后娘娘可是误会臣妾了,臣妾此前其实是陛下身边的暗卫,为了帮陛下完成一些任务,才借了这淑妃的名头入了后宫。” 华皇后微微眯了眯眼,不明白这个与自己素未平生的沈淑妃说这些话给自己听究竟是为何,便也懒得去回应。 沈淑妃见状,倒也不觉尴尬,只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番未央宫,便笑着道:“陛下对皇后娘娘可真是宠爱有加呢,这未央宫原本是皇……” 想来是想起苏如姬已经被废了后,沈淑妃便连忙改口道:“苏如姬的宫殿,为了迎接皇后娘娘回宫,这殿中也全都照着皇后娘娘的喜好重新修葺一新了。说起来,此事还是臣妾盯着做的呢,不知皇后娘娘可满意。前段时日陛下去接皇后娘娘回宫之前,还将宫中未曾承宠的嫔妃秀女都给送出了宫,便是害怕皇后娘娘不喜。陛下对皇后娘娘这般好,倒也真真应了一句老话: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沈淑妃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华皇后却始终连头都没有抬,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沈淑妃在宫中何事受过这般轻慢,顿时面色都变了。半晌才听见华皇后淡淡地道:“说完了?退下吧,难道沈淑妃不曾听说,陛下下了旨意,这未央宫谁也不能进。念你是初犯,便权且饶了你,若是还有下一次……” 华皇后顿了顿,才似是笑了一下,接着道:“哦,没有下一次了。” 沈淑妃自是气得厉害,只是这宫中二十来年也不是白呆的,便快速地掩下眼中的恨意,聘聘婷婷地行了个礼道:“既然如此,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才推出了寝殿。浅酌分明听见,沈淑妃出了寝殿之后,狠狠地跺了跺脚。 沈淑妃刚一出寝殿,华皇后便抬起头对着浅酌道:“待会儿你再去给未央宫门口的守卫打声招呼,既然陛下已经下了旨意,便让他们看紧那大门,莫要什么猫啊狗的都放进来。” 浅酌早已忍笑到肚子疼,闻言便连忙应了声,心中想着,沈淑妃既然身为暗卫,武功自然是有的,方才华皇后的话,只怕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的。 一想到沈淑妃竟然这样在华皇后面前吃了瘪,浅酌便忍不住觉着心中畅快至极,恨不得这就回太子府说给云裳听。 “将这银耳汤倒了吧,我突然想喝冰的绿豆羹了。”华皇后轻声道。 浅酌连忙应了声,端着银耳汤便出了门。 华皇后如今回宫也有几日了,浅酌一直在宫中侍候着,陛下对华皇后倒是果真十分宠爱的,几乎是除了处理政务的时间,其余的时候都呆在未央宫。陛下批奏折也从不避讳华皇后,甚至偶尔还会问一问华皇后的意见,哪怕华皇后从来没有提过什么意见。 浅酌将银耳汤换成了绿豆羹回到寝殿的时候,刘文安正立在华皇后面前,轻声禀报着:“陛下正在同国公爷议事,派奴才来问一问娘娘,可要同国公爷一同用个午膳。” 华皇后思量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下来,“便摆在未央宫吧。” 刘文安连忙应了一声,便又从一旁一个内侍手中的盘子里拿过一本书来,“陛下新近得了一本书,是前朝名将沈延所著,写的都是沙场对敌之策,这一本是沈将军亲笔。陛下说皇后娘娘定然会喜欢,便让奴才送了过来。” 华皇后闻言,便笑了笑接了过来,随手翻了翻,方点了点头:“好,就说我很喜欢便是。” 刘文安连忙笑着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华皇后看了看手中那本沈延亲笔的孤本,笑着摇了摇头,将书扔到了一旁。 “娘娘不喜欢吗?奴婢此前在淮阴的时候瞧着娘娘看的多是这些书的呀。”浅酌见状,没有忍住,终是问出了声。 华皇后抬头看了浅酌一眼,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道:“进了这后宫,难道还能出去上战场不成?看这些书又有何用?” 浅酌愣了愣,便低下了头去。 尚未到午时,夏寰宇便同华国公一同入了未央宫,宫人早已经备好了午膳,华皇后便站起身来,随意拍了拍衣裳,走到宫女端着的盆子前净了手,才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夏寰宇抬起眼望向华皇后,笑容和煦,“今儿个都做了些什么?” 这似乎已经成了夏寰宇每日都问的话,华皇后想着,却也只淡淡地应道:“看了些书。” 夏寰宇便又问华皇后都看了哪些书,华皇后一一作了答,才抬起眼来对着尚站着的华国公道:“国公爷这边坐吧。” 华国公连忙应了,便在华皇后身旁坐了下来。 大抵是觉着这样沉默着也太过无趣,华皇后便轻声问道:“今儿个朝中可有什么大事?” 华国公惊了一跳,看向华皇后,心中想着,后宫不得干政。自己女儿这一问,似乎有些逾越了。 只是夏寰宇却似乎十分高兴的样子,连忙应道:“说秋试的事呢,再过半个月便是秋试了,朝中如今许多位置都还空着,正好能够选拔一些人才来。这一回文考武考都有,且我命太子督办,多选一些有真才实学的入朝。” 华皇后淡淡地点了点头,眸光微微一动,想了想道:“算起来,历年的科举都是考一些治国之道,我倒是觉着,许多有专攻的官职,亦需要一些精于此道的人来胜任。譬如任职司农之人,便应当对种庄稼什么的十分了解。而钦天监便也应当精于观测天象,而不是只会一味的说什么灾星降世之类的胡话。” 夏寰宇最开始的时候尚且笑眯眯地听着,前段时日他也总是问华皇后一些政事,却从未得到过回应,好不容易华皇后开了口,自是十分欢喜的,只是听到后面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眉头便皱了起来,似有几分不悦。 “钦天监这一次却是胡言乱语,我已经训斥过了,只是不知道谁在翎儿面前说这些胡话的。”夏寰宇轻声问道,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冷意。 浅酌连忙低下头,心中不停地打着鼓。 却听见华皇后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先前,沈淑妃假意送银耳汤,未经我的允许,便入了未央宫的寝殿。”< 第616章 一两拨千金 浅酌猛地一愣,华皇后这话来得有些没头没尾的,陛下在问谁告诉华皇后那钦天监之事的,华皇后回答的,却是另一件事,她说沈淑妃来过未央宫。 这本是事实,只是华皇后在夏寰宇问那个问题的时候说了出来,却觉着有些微妙。这样一来,便仿佛是在告诉夏寰宇,在华皇后面前提起钦天监一事的人,是沈淑妃。 夏寰宇的面色果真便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半晌才掩住眼中的不悦,淡淡地道:“看来未央宫门口的侍卫也不曾尽心啊,刘文安,将他们拉下去,一人杖责三十大板。” 华皇后却只是端着碗,吹了吹碗中的汤,而后默不作声地用勺子盛了一勺子,喝了下去。而后转身看向华国公,声音便又柔了几分:“我听裳儿说,娘亲身子不是太好,阴冷天气便浑身疼痛,我这里倒是有一道方子,是此前在宁国的时候求到的,我也用过一段时日,倒是十分的有效,我誊抄了一份,烦劳父亲给娘亲带回府中吧。” 华国公连忙应了声,眼中似是带着几分浑浊泪意。 夏寰宇却蹙起了眉头:“你也曾经有过这病症?如今可好些了?” “药用了许多年,现在已经没那么严重了。二十多年前便有的,我也不知道如何落下的。”华皇后笑了笑,似乎不怎么在乎的模样。 待三人用了膳,华皇后才让浅酌将誊抄好的药方取了出来,递给了华国公。夏寰宇便同华国公一同离开了未央宫,又重新回了议事殿。 临走的时候才转身道:“封后大殿的礼服我已经命人做好了,待会儿尚衣局的人便会送过来,你试一试瞧瞧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但凡有不喜欢的,都可以与她们说便是。” 华皇后轻声应了,待夏寰宇离开了之后,才转身又进了寝殿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沈淑妃上午来打扰了华皇后的缘故,原本下午总会午睡一会儿的华皇后今儿个却似乎全无睡意,靠在软榻上也不看书,倒像是在发呆的样子。 半晌之后,浅酌才听见华皇后开了口,似乎是在问她。 “我听说,太子妃是早产了,那日回来倒是没有细问,她是为何而早产的?” 浅酌闻言,才连忙应了声道:“此事倒是与苏氏有关,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回府之后,便发现锦城中许多地方都有些不寻常,一番仔细查探下来,才发现苏氏似乎是将城中所有的金银首饰,还有银庄里面的银钱都全部归集了起来,还抓了不少人藏在宫中暗中烧制武器。太子妃便借着湘竹殿的慧昭仪难产后郁郁之机,夜宿宫中查探事情真相。事情查探完了之后,太子妃回湘竹殿中休息,便从湘竹殿中消失了。” 云裳便是在浅酌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浅酌提起此事尚有些心有余悸,半晌才又接着道:“第二日中午,才从府中冰窖中寻到了太子妃。太子妃便冻得厉害了,醒来之后便动了胎气,早产了。” 华皇后倒是不曾想到此事竟然尚有这般凶险的内幕,半晌才道:“倒也是福气好的了,竟还母子平安。” 浅酌亦是连忙点了点头:“是啊。” 顿了顿才又道:“都怪奴婢一时疏忽,便让太子妃出了事,若是太子妃或者小世子出了意外,奴婢定是万死难辞其咎的。” 华皇后没有应声,半晌才冷冷地笑了笑道:“所以说,这宫中女人多了,每一个能够省心的。” 顿了顿才又问道:“如今这皇后之印在谁手上?” “沈淑妃。”浅酌虽然不知华皇后为何如此一问,却也连忙应道。 “哦?”华皇后挑了挑眉,想起先前瞧见的那沈淑妃的模样,便笑了起来:“瞧着倒是雍容沉静,只是骨子里却不是个安分的。” 浅酌被噎了一下,倒是不曾想到,有人竟会这般干脆的对沈淑妃下了评价。虽然话不怎么好听,可是却很在点上。 半晌,浅酌才又听见华皇后道:“我回宫也几天了,那天在太极殿上,这封后的旨意也宣读了,就差个封后大典了,按理说来,我应当算是皇后了吧?” “是。”浅酌轻声应道,想着虽然侍候华皇后也有几日了,却似乎对华皇后的性子一点儿也算不上了解的,她有些猜不透,华皇后突然问起这些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便在浅酌胡乱猜测的时候,便听见了华皇后声音缓缓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冷漠:“既然皇后是我了,那皇后之印也没放在一个没名没分的妃子的道理。我这回宫虽舟车劳顿,可是该休养的也休养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见见宫中的…嫔妃们了。” 浅酌闻言,猛地抬起眼来,面上带着几分诧异,似是有些惊讶华皇后竟会提出这个要求来。却也连忙应了声:“是,奴婢这便命人去各宫各殿传话去,明儿个便恢复宫中的请安制度。” 华皇后想了想,才摇了摇头:“你派人去似乎有些不妥,待会儿等陛下过来,我与他提一提吧。” “是。”浅酌亦是知晓,自己算起来其实算是太子府中的丫鬟,这宫中的嫔妃,自己也确实是没有这个理儿去传话的,只怕自己去了,反而落人口舌。 夏寰宇似乎对华皇后提出的这个要求无异议,只是有些担忧。特意让人去各宫各殿知会的时候,将时辰稍稍往后推了一推,等早朝结束了之后,便将有事商议的朝臣都仍在了议事殿,便匆匆赶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的大门今儿个倒是难得的大敞开着,已经有一些嫔妃到了。 到的最早的,竟然是皇后,一早便坐在了正殿之中候着了。早到的嫔妃到了之后,便忍不住悄悄打量着皇后的模样,低垂下的眼中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了惊诧。 这一位华皇后的打扮,似乎是太随意了一些。 只一身薄荷色的宽袍长裙,随意挽了一个堕马髻,簪了一支碧绿的玉簪子,面上亦是不曾涂抹任何的脂粉,素净的有些不像个尊贵如斯的皇后娘娘了。 一早便打扮得十分得体的嫔妃们不由地暗自在心中想着,下一次定然得要更注意一些了,在装扮上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可实在是大忌。 华皇后倒是一派淡然,只静静地坐着喝着茶,有人来请安便懒懒地应一声。 不多时,该来的嫔妃便到得差不多了,只除了两个告病的嫔妃未来,便只剩下,沈淑妃了。 众人望着离皇后不远处那个空位,心中皆是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正想着那位平日里十分贤淑的淑妃娘娘同这位皇后娘娘究竟谁能更胜一筹的时候,外面却突然响起了唱和声:“陛下到……” 除了华皇后,众嫔妃皆是一惊,连忙起了身,“陛下金安。” 夏寰宇目光只定定地落在华皇后身上,快步走到华皇后身旁坐了下来,才随意应了一声:“平身吧。” 说完便转过身对着华皇后道:“可用了早膳了?” 华皇后淡淡地点了点头。 夏寰宇便又接着道:“今日早起御膳房给我做了荷叶粥,味道倒是十分清新,我想你定然会喜欢,待会儿叫御膳房给你送一份来吧。” 下面的嫔妃们便又是一惊,何时陛下竟然会用这般温和的声音说话,且还一直自称我,而非寡人。 夏寰宇刚说完话,外面便又有唱和声响起:“沈淑妃到。” 夏寰宇闻言,便蹙起了眉头,转过身望向门口的时候,面上便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眼中亦是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 沈淑妃踏入正殿的时候,便已经瞧见了主位之上的夏寰宇,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喜。 只是那惊喜还未从眼中散去,便听见了夏寰宇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了起来:“昨儿个寡人派人说的请安时辰,似乎是巳时整。如今已经巳时过了一刻,沈淑妃还进来做什么?还不自个儿在门口跪着去?” 话音一落,殿中的人俱是一惊,沈淑妃更是早已经变了脸色,面上带着几分祈求地道:“陛下容禀,实在是今日一早尚衣局的宫人将皇后娘娘封后大典上的衣裳送了过来让臣妾瞧,才耽搁了时辰的。” “哦?”夏寰宇闻言,挑了挑眉,声音却更冷了几分:“寡人可清楚的记得,昨儿个派人吩咐了尚衣局的宫人,礼服做好了便第一时间送到未央宫来给皇后娘娘试穿过目,尚衣局的管事是谁?既然听不懂寡人的话,便也不必再当这个管事了。” 沈淑妃的身子又是一颤,唇色渐渐白了几分。 夏寰宇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脸,“且此前寡人离宫之前只是明你暂时代管皇后之印,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回了宫,你为何却仍旧霸占着皇后之印不愿交还,可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嗯?” 沈淑妃猛地跪倒在地,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轻颤:“陛下容禀,皇后娘娘回宫之后,是陛下亲自下令说皇后娘娘舟车劳顿,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臣妾没有寻着机会见到娘娘,这才没能亲自将皇后之印送还的。” 沈淑妃的话刚刚说完,夏寰宇尚未开口,倒是华皇后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淑妃娘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本宫尚且记得,昨儿个你还借着给本宫送银耳汤的机会入了未央宫的寝殿呢……”< 第617章 相见甚欢 沈淑妃正欲解释,华皇后却似乎不愿给她机会,只淡淡地笑了笑道:“大抵是沈淑妃忘记了这茬子事情吧,毕竟这后宫事务繁忙,一时间忙忘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今儿个本宫倒是得了闲,沈淑妃若是得了闲,便在今儿个之内将那皇后之印送过来吧。” 沈淑妃面色有些难看,一时间并未出声,夏寰宇便蹙了蹙眉,冷冷地道:“也不必今日之内了,寡人瞧她现在就还蛮悠闲的,便趁着现在去淑雅宫中将印章取来吧。” 夏寰宇的话音一落,沈淑妃的面色便更难看了几分,终是咬紧了牙关,朝着夏寰宇拜了一拜:“臣妾谨遵圣旨。”说着便缓缓退了出去。 这一场宫中嫔妃期待已久的沈淑妃与新皇后的对决,尚未开始,沈淑妃便输得彻底。倒不是技不如人,只是输在了夏寰宇的偏心之上。 出了未央宫,沈淑妃才抬起脚一脚踹向墙角,而后又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缓缓平复下心中的愤怒,淡淡地走到了步撵旁,轻声道:“走吧,回淑雅宫。” 跟在沈淑妃身旁的绿芽扶着沈淑妃上了步撵,才压低了声音道:“这华皇后实在是太过嚣张了,不过是仗着陛下如今向着她,便以为这后宫是她的天下了。连宫中是个什么局势都不了解清楚,便来找主子的茬,也实在是太过自不量力了一些。” 沈淑妃冷冷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倦,“她这哪里是不自量力,分明便是故意针对本宫来的。本宫如今是这宫中除了她位分最高的,且此前一直把持着后宫权力,她可是个聪明人,自是知道,只要让本宫称了这个臣,她便在这后宫中站稳了一席之地。你瞧着吧,今日过后,定然会有好些宫中嫔妃投靠于她。她如今可是陛下的心头肉,本宫却不过是有着挂名的嫔妃称号,其实什么都没有。” 绿芽听沈淑妃这样说,便也低下了头,面色带着几分郁色,“娘娘在这后宫之中沉浮了这么多年,便任由她这样……” 沈淑妃嗤笑了一声,半晌才道:“浮沉,这个词用得好。本宫入宫二十年了,被人挥来喝去的宫人当过了,冷宫也呆过了,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本宫自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她若是想要那皇后印章,本宫给她便是。只是,得看她受不受得住了。” 沈淑妃回了淑雅宫,倒也不曾耽搁,只径直取了那皇后印章便又坐了步撵往未央宫赶去。 再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夏寰宇已经不在未央宫中了,未央宫中倒是算得上其乐融融的情形,坐在主位上的华皇后亦是笑容温和地同一个嫔妃在说话。 沈淑妃走了进去,才瞧见那同皇后说话的,是景阳殿中的鹂嫔。 “昨儿个你来未央宫求见的时候,本宫正在小憩,守卫便拒了。现下瞧见了你,倒是觉着有些相见恨晚呢……”华皇后说得兴起,便从腕间褪下了戴着的白玉手镯,递给了鹂嫔,“这是前段时日我刚回宫的时候陛下赏赐的,今日本宫同你一见如故,这手镯,便送你了。” 鹂嫔自是受宠若惊,连忙接了过来,诚惶诚恐地谢了恩。刚一站起来,便瞧见了立在门口的沈淑妃。鹂嫔心中一惊,暗自想着,沈淑妃定然瞧见了方才那一幕,只怕便已经将她划到了华皇后那一阵营之中了。 沈淑妃的手段她自是心有余悸的。只是…… 鹂嫔抬起眼看了看主位上一派沉静的华皇后,心中暗自掂量了一番。沈淑妃或许手段不俗,只是单单看方才沈淑妃和皇后娘娘的初次交锋,这华皇后不动声色地便将沈淑妃堵得一句话不敢说,想必也是个有手腕的。 且华皇后如今尚且还有陛下的宠爱,陛下的宠爱,无论何时何地,对宫中的嫔妃而言,都是最为有吸引力的。 鹂嫔心中想着,便笑眯眯地低下头望向手中的手镯,欢喜地道:“这手镯温润通透,想必是上上品,贱妾再次谢过娘娘赏赐了。” 沈淑妃见了,面上神情却丝毫不为所动,目光淡淡地扫过殿中的众嫔妃,几乎都得了一些赏赐。沈淑妃暗中冷笑了一声,这华皇后笼络人心的手段倒是不差的。 “皇后娘娘,皇后印章臣妾取来了。”沈淑妃缓缓走到皇后面前行了个礼,从绿芽手中接过皇后印章,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华皇后目光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印章,便轻声吩咐着立在自己身旁的浅酌:“浅酌,将印章放到寝殿之中吧。” 浅酌应了声,接过了印章便入了寝殿。 华皇后才柔柔地笑了笑,扶起了沈淑妃,轻声道:“沈淑妃辛苦了。” 说着便从一旁的盘子中取了一支红色的珊瑚做成的竹节模样的簪子,笑着对着沈淑妃道:“这簪子是前段时日陛下赏赐的,这只珊瑚簪子的颜色十分艳丽,是难得的佳品,且这雕工也极好,倒是不知可能入咱们淑妃娘娘的眼呢。” 沈淑妃自是不敢推拒,连忙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笑意吟吟地道:“还是皇后娘娘得陛下宠爱,臣妾入宫这么些年,可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簪子呢。” 华皇后闻言便哈哈笑了起来,笑着道:“怪不得陛下说沈淑妃是他的得力助手呢,这小嘴甜的呀,可真是让人像是掉进了蜜罐子一般。” 众嫔妃又闲闲地唠了会儿嗑,华皇后才笑了笑道:“今儿个让大家来,便是想认识认识大家伙儿,本宫年纪大了,这一路劳顿,休养了这么些日子尚觉得身子受不住。今日瞧见咱们宫中的众位嫔妃相处和睦,且个个都容貌标致,知情懂理的,本宫便也放心了。本宫身子不太好,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理这偌大的后宫,不过本宫也相信大家也都能够本分。这后宫,便是陛下的家,家嘛,就讲一个和,家和万事兴嘛。本宫初来乍到的,还望各位多多照应了。” 众人连连说着:“不敢,不敢。” 眼中却都带着几分试探,心中暗自揣测着华皇后说下这番话的意义。 “本宫意欲从在座的各位中选出四人来统领这后宫,协助本宫处理后宫事务。妃位本应有四人的,贵淑德贤,如今只淑妃一人,还有三个机会,大伙儿倒是都可以来自荐。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若是有想法的,私下来寻本宫便是。” 华皇后笑容显得十分的诚恳,目光带笑的扫过众人,才缓缓站了起来,便走进了寝殿之中。 外面隐隐有些吵杂的声音,浅酌便将门给顺手带上了,走到华皇后身边倒了杯茶,才轻声道:“娘娘果真要寻四妃来处理政务?” 华皇后笑了笑,轻声对着浅酌道:“那般正襟危坐的坐了这么一会儿,全身都酸痛,来帮我捏一捏。” 浅酌便连忙将茶壶放下了,走到华皇后身后帮着华皇后捏了捏肩膀,华皇后勾着嘴角阖上眼,轻轻舒了口气,似乎带着几分倦意。 “在这后宫之中日日这样活着,倒也不如提刀上战场杀他个三五百个人。唉,憋屈呀。”华皇后轻声叹道。 浅酌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皇后娘娘倒是同我家太子妃性子有些像,太子妃虽然从小便在宫中长大,可是却也十分厌倦宫中那些尔虞我诈的。奴婢瞧着,太子殿下恐怕也是喜欢上战场多过呆在这锦城。” 华皇后亦是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笑容便浅了许多:“你家那两位主子虽说可能心中不喜这尔虞我诈,可是却天生便是应当活在宫中的人。且即便是不喜欢,他们如今也没有选择了。以太子如今的身份和手段,登基是迟早的事情。登基之后,惠国公主便是皇后。皇帝和皇后,这后半辈子,便注定只能锁在这九重深宫之中了。” 浅酌咬了咬唇,才轻声道:“幸好太子殿下说过,只娶太子妃一人,这女人多了,算计便多了。若是太子殿下只娶太子妃一人,奴婢觉着,不管身在何处,他们二人至少都是十分幸福快乐的。” 华皇后闻言,面上的笑容便渐渐隐了下去,终是消失没有了踪影,“但愿如此吧。” 揉了一会儿肩膀,华皇后便让浅酌停了下来,走到书架前想要取一本书来看,便瞧见了那书架上浅酌刚刚放上去的皇后印章。 华皇后笑着拿起那皇后印章,转过头望向浅酌,“这可是这后宫之中人人都想要的东西,你便这样胡乱放着,小心不见了可有的你哭的。” 浅酌闻言,便连忙走到华皇后身旁,轻声应道:“奴婢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先前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一个隐蔽些的地方。” 华皇后将那印章翻了过来,笑着道:“至少得寻一个匣子来装着吧,这个东西以前应当是有匣子的吧。”目光落在那印章之上,却突然顿了一顿。 浅酌连忙从梳妆台上找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来,刚走到华皇后面前,便听见华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恍惚:“这皇后印章,是假的。”< 第618章 真假凤印 浅酌一愣,连忙凑过去瞧了瞧,却未瞧出丝毫不妥,顿了顿才道:“怎么会是假的呢?难道沈淑妃送过来的时候掉了包?将真的印章私自扣留了下来?” 华皇后眸色淡淡地将那皇后印章放到了浅酌手中的盒子中,才轻声道:“皇后印章和玉玺一般,从夏国建国开始,便刻制而成,代代相传。夏国建国已经逾两百年,可是瞧着这玉玺上面的雕刻手法,和所用的玉,只怕年岁俱是比较年轻的,至多不过二十年。” “不过沈淑妃……”华皇后眯了眯眼,“今日当着众多嫔妃的面,陛下让她将这皇后之印送还,我料想她应当不至于在这印上面做手脚,这样太过冒险,若是我当场便揭穿了来,她岂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浅酌张着嘴望着匣子中的印章,半晌才道:“那这是……” 华皇后亦是有些不解,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着浅酌道:“你先将这印章收起来,待晚些时候陛下过来,我再细问一番。” 浅酌闻言便应了声,将那匣子仔仔细细地藏在了妆柩之中。 用了午膳,华皇后便带着浅酌到御花园中散了会儿步,而后便回了未央宫午休。整整一日,倒是没有等到一个前来自荐的嫔妃。 浅酌有些着急:“娘娘都已经许诺会让她们成为四妃了,为何竟然没有人来呢?” 华皇后倒是不急不躁,拿了本书看着,“不急,今儿个她们都还在观望呢,明儿个,我想定会有人上门的,且极有可能,是鹂嫔。” 浅酌不知华皇后为何这般肯定,却有些担忧:“可是鹂嫔进宫不短了,却仍旧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这到妃位,她恐难胜任吧。” 华皇后笑了笑:“这有什么不能胜任的?” 正说着,便听见夏寰宇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什么能胜任不能胜任的?” 浅酌连忙给掀开珠帘踏入寝殿的夏寰宇请了安,又急忙给夏寰宇倒了茶,才退到了一旁。夏寰宇便在华皇后身旁坐了下来,笑了笑道:“听你们说什么胜任,是在说什么?” 华皇后随意地翻着书,眼睛都未曾抬起来:“早起的时候我给那些嫔妃许了诺,说让她们来自荐,我选够四妃出来,帮我处理宫中事务。” 夏寰宇愣了愣,目光定定地望着华皇后,似是在观察她的神情,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应道:“这后宫之中看起来简单,可是零零碎碎的事情实在是不少,确实应当找几个人来给你分担分担。” 华皇后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将书放了下来,终是抬起了头来望向夏寰宇,“早上沈淑妃送过来的皇后之印,是假的。” 华皇后说完,便又望向浅酌:“将印章去来给陛下瞧瞧。” 浅酌连忙应了声,便走到妆柩前,将那紫檀木的盒子从妆柩中取了出来,打了开来,递到了夏寰宇面前。 “这玉用的是蓝田玉中的汉白玉,汉白玉玉质极佳,是宁国的产物,可是被发掘出来也不过是近五十年不到的事情。且这雕刻之法,用的是双钩碾法,这种雕刻技艺出现的时间却比汉白玉的发现更晚一些,不过三十年左右。这印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真正的皇后之印。” 华皇后轻声解释着,夏寰宇轻轻抚摸着那印章,良久没有说话。 夏寰宇拿起那印章来,走到书桌前,取了一张白纸,蘸了一些印泥,将印章摁在了白纸之上。 夏寰宇拿起那纸,细细看了许久,才轻声道:“是假的。” 顿了顿才又道:“只是此事应当不是沈淑妃所为,她尚且没这个胆子。” 华皇后目光落在那红色印记上面,凝视了良久,才道:“皇后之印虽不如玉玺,能够影响江山社稷安稳,却也是十分重要之物,且这皇后印章不见之事定不能够声张,不然势必会引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夏寰宇点了点头,将那假的印章放到了一旁,淡淡地道:“我会派人暗中查探真正的那个印章的去向的。” 华皇后见夏寰宇的目光一直凝在那红色印记之上,似是已经有了些许怀疑。便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夏寰宇便笑了笑,拉着华皇后回到了软榻上,轻声道:“你若是在这宫中呆着无趣,便也可以去太子府走动走动,国公府亦是可以的。我瞧着你同太子妃倒似乎十分熟悉的模样,本想着她可以入宫陪陪你的,可如今她在月子中,倒也有些不方便。” 华皇后笑了笑道:“我一切都好,陛下不必忧心。” 第二日,倒果真如华皇后所料,第一个登门的,便是鹂嫔。 华皇后命人给鹂嫔倒了茶,才从寝殿之中走了出去。鹂嫔见华皇后仍旧是一身素雅打扮,又看了看身上月白色的衣衫,神情倒是愉悦了几分。 华皇后笑容依旧和煦,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笑眯眯地道:“我还以为,没有人敢来了呢。方才还在和浅酌说,这宫中倒果真是以淑妃为尊的。” 鹂嫔低下头浅浅笑着,听华皇后说话这般随便,想了想,终是没有任何避讳地道:“倒也算不上是以淑妃为尊,只是娘娘刚回宫,各宫各殿的对娘娘也不甚了解,心中有些犹豫罢了。贱妾……” 鹂嫔顿了顿,笑容也淡了一些:“贱妾本来便甚少在宫中露面,且淑妃娘娘,对贱妾也不怎么喜欢的。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贱妾虽然算不得什么良禽,只是却也知晓,皇后娘娘是后宫中最尊贵的人,贱妾跟着娘娘的步子走,总归是出不了大错的。” 华皇后闻言笑容更微妙了一些,笑着抓起鹂嫔的手,却发现鹂嫔的手上已经戴上了昨儿个她赏赐的玉镯子,“昨儿个我便说过,同你,我倒是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你既是第一个来的,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意的,你放心好了,这后宫之中,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便定然不会薄待了你。” “鹂嫔与华皇后相谈甚欢,一直聊了近两个时辰,鹂嫔才离开了未央宫,离开的时候,笑容满面,似是十分愉悦的模样。” 淑雅宫中,绿芽压低了声音,低声禀报着。 “相谈甚欢?笑容满面?”沈淑妃冷笑了一声,“本宫倒是要好生瞧一瞧,这鹂嫔究竟能够从皇后手上捞到什么好处。” 沈淑妃举起刚刚涂上了艳红蔻丹的手,绿芽连忙低下头执起沈淑妃的手,轻轻帮她将指甲上的蔻丹吹干。 只是沈淑妃不曾料到,鹂嫔倒还真的从华皇后手中捞到了大好处。第二日一早,册封的旨意便下来了,鹂嫔被封为了贤妃。 贤妃,虽是四妃之末。可是对于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的鹂嫔而言,却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 沈淑妃面色有些苍白,冷笑了一声,猛地将手中的茶杯叩在了桌子上,茶杯一下子便摔得粉碎。 绿芽一惊,连忙道:“娘娘,你的手流血了。”说着,便急急忙忙招了宫人进来,让宫人去太医院传太医。 沈淑妃冷冷蹙了蹙眉,“传什么太医,就这么点儿小伤,若是就传了太医,别人还不知道该怎么笑话本宫呢。去书架上将金创药拿过来,随意撒一些便是了。” 绿芽不敢违逆,便连忙到书架上寻了金创药,又命人打了水来,细细地将沈淑妃的伤口清洗了一番,才撒上了金创药。 沈淑妃冷哼了一声,“鹂嫔被封为了贤妃,只怕宫中其它的嫔妃便都会开始蠢蠢欲动了,你命人盯紧了未央宫,都有哪些嫔妃进进出出过,一一给本宫禀报过来。” 绿芽连忙应了,才又轻声道:“娘娘何必为这种事情伤了自己的身子,以奴婢愚见,这后宫之中,倒也不是没有几个被我们抓住了把柄的,我们不如,让她们也去假意向华皇后示好,若是能够得华皇后信任,倒也不失为良机。只要华皇后身边有了我们的人,想要动些什么手脚,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沈淑妃缓缓闭上了眼,叹了口气道:“你去安排便是。” 绿芽便又应了下来。 沈淑妃半晌没有说话,待绿芽上好了药之后,才听见沈淑妃轻轻叹了口气道:“陛下自回宫之后,有多久没来咱们淑雅宫了?这段日子都去了哪些宫中?” 绿芽身子微微一顿,才低着头轻声应道:“已经十日没来淑雅宫了,陛下回宫之后,便日日呆在未央宫中的。” “呵……”沈淑妃冷笑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华皇后此人,瞧着倒是有些手段的样子,不如便试一试,她究竟有几斤几两重……” 绿芽一愣,便明白了过来,连忙应了声。 第二日一早,锦城之中的疫病便更严重了许多,流言渐起,谈论的皆是钦天监的话,华皇后是灾星…… 除了灾星一说,另一则流言便是宫中的皇后印章是假的,真的皇后印章早已经不知所踪。< 第619章 带病的老鼠 而此时在太子府中,华皇后却正在与云裳对弈,一颗棋子落下,华皇后才笑着道:“许多事就像这棋局一般,人犯人,人吃人。裳儿觉着,人若犯我,我应当怎么办?” 云裳闻言便知华皇后所指何事,捏着的棋子轻轻落下,笑容愈发的明亮了几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华皇后听了,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光芒,“说起来,上一次,我便已经礼让了三分的。”华皇后说着,便将棋子放下,从棋盘上将吃掉的云裳的棋子一颗颗捡了起来,放到了一旁,“这一回,便如裳儿所言,斩草除根。” 华皇后说完,便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宝儿的哭声,云裳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便瞧见琴依抱着宝儿走了进来,“宝儿不哭哦,宝儿不哭,宝儿的娘亲在这里……” 云裳便连忙将宝儿接了过来,宝儿一到了云裳怀中,便果真不再哭闹,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云裳,睫毛上尚挂着泪珠,却已经拍着手笑了起来。 华皇后走到云裳身边伸手将宝儿眼角的泪水擦去,面上柔和了下来:“宝儿倒是黏你的紧,都会认人了,知道哪个是娘亲。英杰小时候也这个模样,一抱住就丢不开手,一放开就一直哭闹。” 云裳听她说起赵英杰,便笑了笑转过头去:“陛下对赵将军似乎也并未太排斥,且此前朝中也有许多官员拿赵将军说事,都被陛下压了下去。我与轻言说了,赵将军左右喜欢打仗,若是有机会,便将赵将军放到营中去。只是恐怕得让赵将军从普通的士兵做起了……” 云裳亲了亲宝儿的脸蛋,宝儿便咯咯笑了起来。 华皇后听云裳这么一说,亦是十分高兴的,“无妨,普通士兵便普通士兵吧,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云裳点了点头,“赵将军在行军打仗方面自是十分出色的,想要出头也不难。” 华皇后笑了笑,又走到棋盘边坐了下来,想了想才道:“比起这些,我倒是更担心他的终身大事一些,此前他被华镜公主那么一耽搁,便也搁浅了娶妻的心思。我知晓他是害怕娶个性子不好的媳妇儿回来会薄待了我,只是如今的情形与那时候又不同了。我自是希望他身旁有个知心的人,能够陪着说说话儿也好。” 云裳想了想,目光落在一旁的琴依身上,稍作沉吟,才轻声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哦?”华皇后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 云裳挑了挑眉,“不知皇后娘娘瞧着裳儿身边这琴依如何?” 琴依不知怎么回事这话茬子便到了她身上,瞪大了眼正要说话,却被云裳抢了先:“琴依自我八岁的时候便一直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都在为我劳累奔波的,之前我年纪小,便也疏忽了她的终身大事,此前一直觉着有愧于她,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琴依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华皇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觉着可行,性子温和,处事妥帖,和我那老实巴交的儿子倒也挺配的。就是不知道琴依姑娘自个儿是什么想法?不妨事的,尽管说便是了。” 琴依早已涨红了脸,听华皇后问起,才连忙道:“奴婢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哪里配得上赵将军……” “这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娶妻娶贤,此前我那儿媳妇算得上是身份尊贵了吧,可是宁国的嫡公主,可是有什么用,每日除了会惹人生气便什么都不会了。况且说起来,琴依你的身份也不低的,宰相门前七品官,你可是太子妃身边最得力的。算起来,我儿子此前成过亲,倒是有些委屈你了。”华皇后笑呵呵地道。 云裳坐在一旁听着,似是若有所思,倒也没有开口。她今日与华皇后一同待了这么一段时间,倒是觉着,华皇后如今的性子和自己最开始在宁国认识她的时候有些像了。说话直率,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不拐弯抹角。 琴依迟疑了一下,才低下头轻声道:“奴婢只想侍候太子妃。” 云裳闻言,这才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声音也温柔了几分:“我自是明白琴依的担忧的,你永远是我最得力的侍女,可是这女子,终是要嫁人的。琴依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更是希望你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属,况且,就像是浅音一般,即便是成亲了,不也依然在锦城,依然在帮我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吗?” 顿了顿,云裳才轻声道:“我八岁那年你来到我身边,那时候你便已经十六七岁了,原本应当是女子嫁人最好的年纪,却一直随着我四处奔波。正如我方才所言,我那时候年纪小,且日日奔跑,便疏忽了,待我稍稍回过神来的时候,你便已经二十五六了,这个年纪,即便是在宫中,也到了放出宫的年纪了。虽然这话当着皇后娘娘说有些不好,不过却是我的肺腑之言,我觉着赵将军是不错的良伴,只是我不知你的心思如何,若是你不喜欢,我自是不会勉强,不过我始终希望,你也能够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幸福。”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感情的事情我们俩在这儿瞎操心也没多大用处。咱们也别在这儿逼琴依了,这样吧,我闲下来与英杰说一说,让他们先相处一段时日,合适不合适,便听他们的便是。”华皇后笑眯眯地道。 “也是。”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华皇后抬起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也站了起来,“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 云裳闻言,便连忙站了起来,轻声道:“娘娘出宫的时候可有带暗卫?锦城之中现下也不太安宁……” 华皇后随意挥了挥手道:“带着呢,带着呢。” 云裳想了想便也明白了过来,只怕不带侍从,夏寰宇也不会轻易让她出宫,且浅酌尚在华皇后身边侍候着,心中便也放心了一些,便抬起头吩咐着琴依道:“琴依代我送送娘娘吧。” 琴依应了声,便随着华皇后一同出了门。 华皇后刚走,门外便又响起了脚步声,云裳抬起头来,便瞧见浅音走了进来,都走进了门了,头还在往后扭着似是在往外看什么。 待走到了云裳面前,浅音才转过头望向云裳,压低了声音问道:“方才奴婢在下面瞧见琴依姑姑陪着一个人出门,那人便是华皇后吗?” 云裳挑了挑眉,勾了勾嘴角道:“何以见得?” 浅音撇了撇嘴,目光落在云裳怀中的宝儿身上,便又笑了起来:“小世子好可爱呀!”顿了顿才回答了云裳的问题:“这锦城之中乃至宫里面的贵人,我都差不多认得,方才奴婢瞧着那贵妇人气度不凡,容貌虽然全然陌生,可是眉眼之间同太子殿下倒是有几分相似,便知道了那定然便是最近城中谈论得十分多的华皇后了。” “谈论?”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浅音,“都说些什么?” 浅音蹙了蹙眉头,叹了口气道:“倒都不是什么太好的话,有说皇后娘娘是灾星的,有说皇后娘娘是迷惑了陛下的,最夸张的,还有说皇后娘娘是妖精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眉头也皱了起来,“只怕是有不少人在恶意散步流言,那瘟疫之事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便闹起这茬子来了。” 浅音听云裳问起此事,面色也正经了许多,连忙应道:“奴婢派人去打探了一番,疫病是从城外的一个叫做问柳村的村子里面起来的,听说是因为老鼠,似乎是有老鼠感染了疫病,而后有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被老鼠咬了,之后第二日便开始发热,熬了两日便死了。他的家人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那人死了之后才觉着有些不对劲,可是他的家人已经都染上了。而后那个村子里面的人便一个接着一个的没了,想来是有人怕了,趁着事情没被揭穿的时候便跑了,结果就把疫病带到了城中。” “老鼠?”云裳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才道:“郑大夫尚在我们府上,你待会儿让下人带你去找找他,让他陪你一同去那问柳村走一走,想法子捉一只老鼠回来。” 浅音愣了愣,却没有问云裳为什么,便低声应了,顿了顿才道:“可是那老鼠若是感染了疫病,咱们府中这么多人,若是一个不测……”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无妨,我自有办法。只是你们捉老鼠的时候万万小心,莫要被咬伤了。” 浅音连忙应了,才又接着道:“对了,王妃,还有一件事情,从灵溪城传来消息,七王爷逃了。” 云裳听闻这个消息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点了点头道:“逃了便逃了吧,药丸可放在他的饭菜中了?” 浅音连忙点了点头:“放了,都按照王妃的吩咐做的。” “那便好。”云裳轻声道,怀中的宝儿却又突然哭了起来,云裳连忙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走动着哄着孩子。浅音见状,便连忙告退了。< 第620章 人若再犯,斩草除根 浅音的做事效率向来不慢的,第二日傍晚便将云裳要的老鼠给抓了回来,一共抓了四只,皆被关在笼子里,蒙着黑布带到了太子府。 浅音到府上的时候,洛轻言已经回了府,正在屋中看书,见浅音同郑大夫一起走了进来,目光便落在两人手中的笼子中,微微蹙了蹙眉,才望向云裳。 云裳也没有向洛轻言解释,只命浅音将几只老鼠带到了府中一处极少有人去的院子中,便洗了洗手,让奶娘将宝儿抱了下去,才叫琴依给她穿上了长袍,又取来了帷帽。 洛轻言这才蹙了蹙眉,抬起眼望向云裳:“那老鼠,是什么老鼠?” 云裳知晓自己定然是无法隐瞒过洛轻言的,便笑眯眯地道:“最近锦城之中不是闹瘟疫吗?我让浅音打探到瘟疫是从老鼠身上传出来的,便让她们抓了几只老鼠。我也是个大夫,若是找到了疫病的原因,便定然能够寻到对付疫病的法子。” “不许去。”洛轻言皱了皱眉头,“你这不是胡闹吗?你既然知晓疫病是从那老鼠身上来的,还将老鼠带入府中,那疫病来势汹汹,即便是被隔离开了,也每日都有人染上,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若是你染上了怎么办?” 云裳撇了撇嘴,委委屈屈地道:“我这不是瞧着有人借着这疫病故意中伤华皇后所以想想法子平息此事吗?不必担心,我和浅音还有郑大夫进了那院子,我便会命人将那院子封锁起来,饭菜皆放在门口便是,即便我们三人任何人染上了,也定不会让疫病扩散开来的。” 洛轻言面色更难看了几分:“你知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分明便是你的安危。” 云裳低下头没有应声,只是洛轻言却分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倔强。洛轻言轻叹了口气,声音也柔了几分:“这解药非一时半刻能够制出来的,莫非一日不找到解药你们便一日不出来?”顿了顿,才又道:“宝儿若是想娘亲了怎么办?” 云裳咬着唇,含含糊糊地道:“有奶娘有你嘛。” 洛轻言却仍旧不同意:“郑启明师从雪岩神医,他的医术自是最好的,让他去便好,无论如何,我今儿个也不会让你走出这道门。” 洛轻言说完,便已经叫了暗卫进来吩咐:“让郑启明好生瞧瞧那鼠疫,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是。” 暗卫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云裳有些挫败地放下了帷帽,知晓洛轻言说一不二的性子,便撇了撇嘴,不理会洛轻言了。洛轻言倒也全然不在意,便又低下头看着书。 郑大夫倒也没有丢师门的脸,第二日便有所发现了。暗卫将郑启明的发现一一禀报给了云裳和洛轻言:“那老鼠身上的,并非是疫病,而是毒,是一种叫天仙子的毒药。中毒之后,会出现瞳孔放大,心跳加速,皮肤发热,干燥,口干,丧失方向感,产生幻觉,视力减弱,行为具有攻击性,惊厥,昏迷,死亡等一连串的中毒反应。从中毒到死亡,快的几个时辰,慢的几天。” “郑大夫说,这种毒药并不会传染,恐怕是有人将毒药下在了一些影响范围比较大的地方,比如井水中。” 云裳与洛轻言皆是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若是疫病尚且可以说是发病的时间太过巧合,可若是毒药,便定然是有人可以为之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命人将染了疫病的人全部隔离开,却仍旧每日都有人染上疫病。”洛轻言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转过头对着云裳道:“我进宫一趟,向陛下禀报此事,你无需担心,早些歇下吧。”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若是毒药,那么,要洗脱华皇后那个所谓的灾星的罪名便变得十分容易了,且这两日那所谓的疫病尚且在快速的扩散之中,定然有人还在不停地投毒,只要确定了这毒投在了哪儿,守株待兔,倒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法子。 云裳心中想着,倒也稍稍放下了心来。 云裳早早地便歇下了,第二日一早起来,方听琴依说起,洛轻言彻夜未归。云裳便知晓洛轻言只怕与夏寰宇协商好了,多半昨儿个夜里便有所动作了。 “待会儿给浅音带个话,让她这两日密切注意城中关于疫病的动静。疫病在往何处扩散?每日染上疫病的人有多少?每日都进府来与我禀报一声。”云裳轻声吩咐着。 琴依连忙应了声,便命人去给浅音传话去了。 傍晚时候,浅音便来禀报,说疫病正在从城中东南西北往城中逼近,如今东面的浏湘坊,南面的桂戏坊,西面的经潍坊,北面的嘉定坊都已经发现了有人染上了疫病。每日约有三十余人染病。 云裳便命人将浅音发现的消息传给了洛轻言。 洛轻言晚上仍旧没有回来,翌日一早,才匆匆忙忙入了府,眼窝深陷,眼下乌青一片,只对着云裳笑了笑,轻声道:“投毒的人抓到了。”说完便直接脱了鞋便躺倒在了床上,手还抓着云裳的胳膊。 云裳无奈,便也只得躺回到床上,陪着洛轻言一同又睡了大半日,才起了身。 浅音命人传了消息回来,“皇后娘娘今日亲自带着太医院中的所有太医,在城中染了疫病的地方去给病人看诊。太医一一为病人诊脉看病,皇后娘娘带了好些宫女侍卫一同在一边打下手,帮忙熬药那些。陛下将禁卫军都调去帮忙去了,城中都炸开了锅。都在说,若是皇后他们都染上了疫病该如何是好。”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连忙道:“咱们手中也有不少药材铺子,命人将药铺中所有做天仙子的解药需要的药材,还有制作解毒丸需要的药材尽数送过去,全部不收一个铜板将这些药材献出去,就说是被皇后娘娘的高洁大义感动。且命所有药铺今日皆留一人看诊,其余人等也全部去给染病的百姓看病。” 暗卫应了,云裳才转过头望向洛轻言道:“可要让人将这次大伙儿染的并非是疫病而是毒药一事想法子让城中百姓知晓,同时也让大家都知道,是有人蓄意污蔑华皇后。不过,若是不将此事捅出去,倒也有好处,这样一来,百姓便会觉得华皇后勇敢仁慈,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人。”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摇了摇头:“这次终究死了不少人,若是疫病,即便华皇后如今出了面,也不免让人拿着做文章,毕竟死了人是事实。” 云裳闻言也点了点头:“也是,那我便命人那些药房中的大夫四处散播这次是有人蓄意下毒陷害华皇后的消息。” “嗯?”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若论起散布消息,难道不是茶馆中的说书人,市井中的小妇人来得更快?” 云裳笑了笑,“王爷倒是知之甚深。只是这一次,这些人说出来便显得有些不那么可信。药房之中的大夫在百姓的心中都是救死扶伤的,每日里与病人接触也最多,且他们对药对病最为在行,他们说出来,自是可信许多。每日里来看病的,什么人都有,朝中官员或者他们的家人,富商,普通百姓,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市井妇人。谁没个生病的时候呢?” 洛轻言闻言,眼睛便亮了起来,定定地望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我时常觉着,我娶了一个了不得的妻子。且旁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我家裳儿,即便是最傻的时候,也比别人聪明许多。”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抬起手拍了拍洛轻言的胸口,眼中亦是带着笑意。 中毒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洛轻言便派了李浅墨光明正大地四处走访,查探消息,一一到染了疫病的家中取了井水来验毒,且还果真被验出了毒来。李浅墨查案并未阻止百姓围观,因而一传十十传百,中毒一说便在锦城之中传了开来。 加之华皇后此前在不知是疫病还是毒的情况下,便带着太医和宫人,亲生涉险,此事自是有许多人都知晓的,一时间也大为传诵。皆说华皇后有胆有识,且爱民如子。此前说华皇后是灾星的传言便渐渐地淡了下去。 那被抓到的投毒之人亦是进行了审问,审问的地方并非是哪个衙门,而是直接在城中的刑场之上,到场的百姓自是人山人海,将刑场围了起来。 审问的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李浅墨让画师依照从投毒人的口中问出来的容貌特征画出来的人像,让投毒人指认确认了之后便展示给了大家看。当即便有百姓认出了画中之人:“那不是绿芽呢?城南的,后来进宫了,好像是在宫中哪个嫔妃的身边做宫女。经常听她爹娘夸赞她呢……” “淑妃,是在淑妃身边。” 云裳听着浅音禀报回来的消息,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原来,华皇后说的斩草除根,便是如此啊……”< 第621章 冰窖中的神秘人 “虎子无猫母呀,宝儿,你看你祖母是不是很厉害呀?即使没有了之前的记忆,这能力还是极佳的。”云裳亲了一口宝儿的额头,摸了摸宝儿头上黄黄的头发,笑眯眯地道,“宝儿这头发生的不太好,恐怕是因为早产的缘故。” 琴依闻言便笑了起来:“哪有像太子妃这样嫌弃自己孩子的母亲,现在宝儿还小,再过几日宝儿便满月了,到时候让人给他剃了胎毛,再长出来便会好很多了。” 正说这话,却瞧见新来的丫鬟画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太子妃,太子妃,不好了,不好了……” 画儿刚来两天,云裳却对她这一惊一乍的性子渐渐习惯了起来,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波澜,“什么不好了呀?” 画儿连忙道:“奴婢刚刚准备去冰窖中取一些冰来凿碎了之后将给太子殿下熬的绿豆汤给冰起来,结果进了冰窖之后,发现冰窖里面有一个人在睡觉。” “冰窖里面有人?”云裳这倒有些诧异了,“男人还是女人?那人你可见过?可认识?你确定他是在睡觉,而不是被冻得失去了意识?” 画儿咽了咽口水,眼中带着几分惊恐道:“是个男人,可是长得好恐怖啊,白衣白发,皮肤看起来白得像是透明的一样,眉毛和睫毛上都结了霜了。可是奴婢瞧着他呼吸沉稳,并不像是被冻得昏倒了的样子啊……” 白衣白发,皮肤白得透明的男人。且还能够在冰窖之后安然睡去的男人。 云裳眯了眯眼,这普天之下,她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 “雪岩神医?” 立在一旁的琴依也有些吃惊,“太子妃是说,是长白山上那位神医?他怎么会出现在夏国,莫非是太子殿下将他请来的?” 云裳蹙了蹙眉,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它的原因。 只是,雪岩神医必须要在极寒的地方才能够活下来,若是洛轻言,他千辛万苦将雪岩神医请到这锦城中来,又是为了什么?莫非是谁生了病? 云裳苦思无果,自是如今她尚在月子,又不能够去冰窖。便只得将这份疑惑压在心里头,等着洛轻言回来,才开了口。 “先前我听画儿说,咱们府中的冰窖中有一个人,听她的描述,像是雪岩神医的样子。可是殿下请来的?谁生病了吗?” 洛轻言接过画儿递过来的绿豆汤,放到了一旁,才轻声应道:“没有谁生病,我只是想要请他来瞧瞧能否让华皇后恢复记忆。”一面说着,一面将朝服脱了下来,递给了琴依,才将衣袖撩了起来,端起那绿豆汤,喝了一口。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却仍旧有些不解,“华皇后如今这个样子也挺好的呀,为何非要恢复记忆,难道是陛下吩咐的?” 洛轻言摇了摇头,抬起头对着云裳笑了笑:“只是我瞧见华皇后对陛下始终有些冷淡,所以才想让雪岩神医来瞧瞧。陛下虽然如今对华皇后十分好,却也是因为华皇后是他唯一深爱过的人,且又是失而复得。可若是华皇后一直这么冷淡以对,只怕陛下的耐性也不会太好。” 云裳看了洛轻言一眼,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她自是明白洛轻言的担忧,华皇后越是得陛下宠爱,对他们自然是越好的。可是以洛轻言的本事,并不需要一个盛宠的母妃来稳固自己在朝中的位置啊。且这一点儿也不像是洛轻言的做事风格,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云裳心中想着,便又疑惑地看了洛轻言一眼,终究没有问出口。 洛轻言既然这样做了,便定是有他的道理。 洛轻言见云裳的模样,便也不过多的解释,只笑着岔开了话茬子,“我得了消息,苏如姬他们父女已经进了城了,你最近也多加小心。”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我最近哪儿也去不成,咱们府中如今被殿下弄得固若金汤,怎么会有危险呢。” 洛轻言喝完了绿豆汤,便走到云裳身边,揉了揉云裳的头发,笑着道:“每次我一疏忽你就会出事,我以后可再也不敢让你身边有任何危险了。” 云裳笑了笑,便瞧见怀中的宝儿目光滴溜溜地望着洛轻言,拍着手朝着洛轻言伸出了手。云裳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连忙将宝儿抱了起来,递到了洛轻言面前:“爹爹,宝儿要爹爹抱呢。” 宝儿像是听懂了云裳的话一样,便又朝着洛轻言伸出了手,抬起小手摸了摸洛轻言的脸,洛轻言浑身有些僵硬,面色一下子便苍白了一些,往后退了两步。 云裳愣了一些,有些不解地望着洛轻言,洛轻言才轻声道:“他太小了,我怕我力气太大摔着了他。” 云裳不疑有他,便笑了起来取笑道:“殿下不怕百万大军,却怕一个小小软软的小孩子,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你就是抱的太少了,以后多抱抱便习惯了。快,宝儿,叫爹爹抱。” 宝儿自然是还不会说话的,只是又笑眯眯地拍了拍手。 外面突然传来侍从的声音,“王爷,刑部侍郎,户部侍郎求见。” 云裳闻言,便将宝儿抱了回来,皱了皱眉道:“马上天都黑了,他们来做什么?” 洛轻言连忙道,“大抵是有什么要事吧,我去瞧瞧。” 云裳点了点头,洛轻言才快步出了门。匆匆下了楼,洛轻言才突然顿住了脚步,抬起手摸了摸方才宝儿摸过的地方,手有些轻颤。 侍从不明所以,立在洛轻言身后不敢说话。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半晌才恢复了平静,抬脚朝着花厅走去。 屋中,云裳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还在晃动的珠帘,顿了顿才道:“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宝儿啊?” 琴依一愣,才应道:“太子妃为何这般说,这世上哪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爹爹啊,何况小世子这般可爱。” 云裳低下头戳了戳宝儿肉嘟嘟的脸,声音有些轻,“可是宝儿出生也快一个月了,殿下却从未抱过宝儿,甚至连看都很少看。我总觉着,殿下有些不喜欢宝儿。” 琴依想了想,才开口安慰道:“奴婢倒是觉着,殿下是因为此前太子妃生宝儿的时候,险些因为难产而丧了命的缘故。殿下疼爱王妃,如今还没过那道坎,所以看见宝儿便会想到太子妃那个时候经历的磨难。等过些时候,殿下想通了,自然便好了。” “但愿吧。”云裳亲了亲宝儿的额头,面上恢复了笑容,将宝儿高高地举了起来,笑嘻嘻地道:“爹爹不喜欢我们宝儿哟,宝儿只有娘亲疼咯!” 宝儿闻言,倒是咯咯笑了起来,云裳见状,便也忍不住笑了,“小没良心的。” 和宝儿玩闹了一阵,宝儿便饿了,云裳让琴依将宝儿抱到了楼下奶娘的房间中。待琴依回来了之后,云裳才抬起头问道:“满月宴准备得如何了?只怕要稍稍隆重一些,陛下和皇后娘娘应当都会来的。” 琴依连忙应道:“都准备好了,菜单已经拟好了,还请了丽园的戏班子,奴婢将准备的东西的清单拿来给太子妃瞧瞧吧。”说着便走到书桌前取了一张单子递给了云裳。 云裳细细看了,才轻声道:“琴依做事仔细,一切都妥帖。” 云裳将单子递还给了琴依,又吩咐道:“到时候可得多安排一些暗卫,若是人手不够,叫殿下将御林军也借些来。殿下说苏皇后来锦城了,我觉着,他们极有可能便是想要在满月宴上动手。只是我们也不可能因此便不办满月宴了,守备一定要加强,戏班子那些的人入府的时候定要检查妥当。” “戏班子的道具之中涉及到刀枪的,全部让他们换成木头的。将银子融化了,在木头上刷上一层,瞧起来便像是真的了。” 琴依一一应了。 洛轻言回到屋中的时候,云裳已经躺下了。洛轻言便命人打水沐浴了,才在云裳身边躺了下来。云裳便转过身来望向洛轻言道:“那下毒之事,陛下可处置了沈淑妃?” 洛轻言将云裳揽入怀中,才轻声道:“自是处置了的,华皇后如今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即便是证据算不得充分,可是陛下也不会容忍有人打华皇后的主意。具体怎么处置的我不知晓,只是如今宫中已经没有沈淑妃了。” 云裳闻言一愣,“凶手真是沈淑妃?” 洛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与李浅墨还正在差,如今能够掌握到的线索不多,只能从药草出发。”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钦天监,兴许可以一查。” 洛轻言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云裳轻轻笑了起来,才道:“钦天监灾星说一出,才开始爆发了瘟疫,我不觉着,这是两件全然没有关系的事情。且,我倒是有些瞧上了,钦天监这个位置。” “为何?”洛轻言轻声道。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殿下难道不觉着,钦天监若是用得好了,就像兀那方丈在宁国一般,很得百姓尊崇,这样一来,倒也可以用他来做许多事情了。”< 第622章 宝儿的义父 第二日,洛轻言去上朝去了,云裳闲来无事在屋中哄宝儿睡午觉,宝儿有一个小床,用柱子做的,像是秋千一般,可以摇来晃去的。云裳便一面摇晃着那小床,手中拿着一本书,轻声读着。 琴依瞧着这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子妃你给小世子读这些个兵书,小世子哪里听得懂?” 云裳抬起眼瞥了琴依一眼,“不会,你看宝儿听得多专心。” 琴依走到小床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宝儿早已经睡着了,哪儿像云裳说的,听得专心。 云裳倒是难得无赖了起来,“他爹爹是战神,他娘亲打仗也不差。他自然是喜欢兵书的,且殿下说了,等宝儿再大些的时候便将宝儿送到营中去,我得每日给宝儿读兵书,等大些了,去了营中也不给他爹娘丢脸。” 云裳说着,便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云裳倒是认得那声音的,便连忙转过头道:“可是柳公子?” 外面便传来了柳吟风温和的声音,“柳吟风求见太子妃。” 云裳连忙站起身来道:“柳公子请进。” 柳吟风便走了进来,云裳细细打量了一番,才舒了口气,柳吟风虽然瞧着面色有些苍白,只是精神却也还是挺好的,想来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柳吟风于她有救命之恩,云裳自是希望柳吟风能够好好的。 柳吟风给云裳行了礼,才温和地望着云裳,笑容浅淡,“听闻太子妃平安诞下小世子,只是因着身子缘故,虽然在太子府中休养,却一直未能前来给太子妃请安,探望探望小世子,倒是我的不是。” 云裳连忙笑着道:“此次我能够平安诞下宝儿,亦是多亏了柳公子。” 柳吟风笑了笑,便踱步到了小床边,笑着望着小床中的宝儿,轻声道:“小世子瞧着倒是十分可爱,是叫宝儿?” 云裳点了点头,“殿下说,陛下还在想大名呢,估计会在满月宴上赐名,我便给他取了个小名。” “名字也吉利。”柳吟风从腰间取下一个玉佩,方才宝儿手边,才轻声道:“第一次见面,自是应当给见面礼的,这块玉佩便给小世子把玩吧。” 云裳也不好推拒,便笑着代宝儿道了谢。 柳吟风才抬起头来轻声道:“这些日子也多亏了太子和郑大夫的照料,我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儿个是来向太子妃告辞的。” 云裳愣了愣,却也找不到让他留下的理由,便笑了起来道:“好,你三番四次的救我,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便尽管开口便是。” 柳吟风却只是浅笑,并未点头。 正欲告辞退出,却瞧见洛轻言从门外走了进来,云裳和柳吟风皆是愣了愣。只是洛轻言瞧见柳吟风却并未多言,目光淡淡地扫过柳吟风,面色倒是算得上和煦的,“身子可大好?” 柳吟风轻声笑了笑,点了点头,“多谢太子关心,已然痊愈,今儿个便是来给太子妃告辞的。” 洛轻言抬起头看了洛轻言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听闻你并未住在柳府?” 柳吟风不知洛轻言为何要这般问,却也轻轻颔首,“我如今住在云起巷中,哪儿靠着一条小溪,倒也安静。” 洛轻言却道:“我听人说你身边唯有一个侍从侍候,你如今虽然能够站立行走,只是郑启明说你尚需将养一阵,不然以后会留下比较严重的病根。太子府中下人多,熬药换药那些也方便一些,你便再住一些日子吧。”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连柳吟风亦是有些吃惊。 却听见洛轻言接着道:“这一次多亏你出手,才让裳儿平安无事,且诞下了宝儿,算起来,你也是宝儿的救命恩人。我此前倒是想让你做宝儿的义父,亦是与裳儿商议过了,裳儿也同意了的,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裳闻言,又是一惊。她十分确定的是,洛轻言从未与她提过此事。只怕这个念头也只是方才才兴起的,只是柳吟风做宝儿的义父…… 云裳低下头沉吟了片刻。 洛轻言这盘棋下的是极好的。柳吟风虽然并非官身,但是在朝中也有较大的号召力,且夏寰宇对柳吟风是十分看重的。再加之柳吟风亦是有真材实料的,行兵打仗,兵法阵法,十分精通,若是柳吟风日后能够教导宝儿,宝儿自是终身受益无穷的。 且正如洛轻言所言,柳吟风是宝儿的救命恩人,宝儿叫一声义父,他亦是担得起的。云裳想着,便抬起眼来笑着望向柳吟风:“倒是我忘记了此事,殿下此前便与我说起过几次,我自是十分赞成的,柳公子你瞧?” 柳吟风闻言,连连摆手道:“我不过一介草民……” 说到一般,才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总觉着这个推拒的借口在殿下和太子妃面前显得有些太过没有说服力了,既然殿下都开了口了,我再拒绝便有些矫情了。” 顿了顿才道:“只是如今身无长物,倒是连个见面礼都没法给小世子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面上满是欢喜,“你方才给了宝儿一块玉佩呢,那个便是见面礼了呀。” 洛轻言见状,便也笑了起来,“瞧见你,我倒是想起有一件事情想要与你商议商议呢,不如我们到书房细谈?” 柳吟风轻轻颔首,便跟在洛轻言身后出了屋子。 琴依这才走到了云裳身边,朝着门外看了看,轻声道:“吓死奴婢了,方才瞧见殿下进来,奴婢还以为殿下会发火呢。以前殿下见到柳公子面色都有些不好,今儿个倒是一反常态的温和。” 云裳低下头看了眼宝儿手边的那玉佩,才笑着道:“这是好事,只怕殿下是想要笼络柳吟风。柳吟风若是愿意相助殿下,倒能够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 云裳在宝儿小床便蹲了下来,伸手拿起那块玉佩,轻声“咦”了一声,才轻声道:“这块玉佩是一块暖玉,倒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柳吟风……” 云裳轻轻一怔,“对宝儿倒是十分大方的。” 云裳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将玉佩放在了宝儿手中,心中自是明白,柳吟风只怕不是对宝儿大方,而是对她…… 云裳咬了咬唇,柳吟风是个极好的人,可是她却不是那个能够给他幸福的人。 洛轻言与柳吟风聊了什么云裳倒是无从得知,只知晓洛轻言那日回来之后,神情倒是十分愉悦的。 过了几日,便是宝儿的满月宴。 云裳也出了月子,终于能够出门了。云裳自是十分欢喜的,起了个大早,沐浴洗漱,琴依给云裳梳了一个飞仙髻,又戴了两只步摇,穿了一身绛红色的长裙,面色红润,整个人都透着几分喜气。 云裳命人给宝儿穿了一件红色肚兜和红色的小裤子,宝儿经过一个月的将养,长得白白胖胖的,瞧着倒是十分喜庆,像极了年华里面的小娃娃。 云裳逗了会儿宝儿,便瞧见洛轻言身旁的侍从赶了来:“太子妃,殿下让奴才来传个话儿,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车撵已经出了宫了,殿下让太子妃抱着小世子到花厅去。” 云裳连忙应了声,将宝儿抱在了怀中:“走咯,咱们出去见客去了。” 琴依闻言,在一旁猛地笑出了声来:“太子妃说这话,奴婢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见客,太子妃可莫要带坏了小世子。” 云裳嘿嘿一笑,便抱着宝儿下了楼。 下了楼,云裳才道:“带两个奶娘吧,待会儿小世子饿了定然会哭闹。” 琴依应了,吩咐了奶娘跟上,才转过头对着云裳道:“还是奴婢来抱着小世子吧,虽然已经入了秋了,可是天气还是热得慌,王妃只怕抱一会儿便会出汗。” 云裳便将宝儿交给了琴依,快步走出了屋子,才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终于重见天日了,整整一个月,在屋中躺得骨头都软了。” 云裳信步闲庭地走到了花厅,便瞧见洛轻言正在同华国公说话,见云裳过来,国公夫人便连忙迎了上来:“哎哟,我的宝儿哟,来,让曾祖母抱一抱。” 琴依将宝儿交给了国公夫人,国公夫人便笑了起来,“今儿个这一身瞧着真喜庆,像个福娃娃一般。” 云裳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我方才还在说呢。” 国公夫人逗了会儿宝儿,才凑在云裳身旁道:“我听闻沈淑妃不见了?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云裳看了眼目光偶尔往这边瞟的洛轻言,才轻声应道:“是陛下的安排,沈淑妃是陛下的人,但是心思有些不干净,陛下害怕她对皇后娘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国公夫人轻叹了口气,“这宫中倒真是一个不好的地方,我听闻淑妃不过是个暗卫,在宫中耳濡目染的,只怕便打起了不该打的主意。” 云裳笑了笑,没有应声。 半晌,华国公夫人才又道:“前几日在城中瞧见一个熟面孔,倒像是苏皇后。我此前并未见过苏皇后一身布衣的模样,当时倒是没有认出来。等回过神来,才想了起来。苏皇后不是离开锦城了吗?这会儿出现,总觉着没安好心,今儿个陛下他们都要来,人多杂乱,定要小心。” 云裳闻言,倒是有些诧异:“外祖母见过她?”< 第623章 赐名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眉头轻蹙了一下,“我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如果真是苏如姬回了锦城,以如今的形式,她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城中?” 云裳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外面逐渐有客人来了,洛轻言便带着云裳一同在花厅门口迎客,让人将客人分为男宾女宾,各自带到花园之中的不同区域休息。 云裳带着宝儿一同去了女宾休息的地方,一群小姐夫人便迎了上来,“小世子可真是乖巧可爱,太子妃亦是个有福气的。” 云裳笑眯眯地听着众人的恭维,面色沉静,同那些个女子一起闲谈。 “听闻今日华皇后会来,不知道华皇后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过想来这般得陛下宠爱,定是个倾国倾城的。”聊着聊着,便说到了华皇后身上。 “莫非原来那苏皇后便是因为华皇后的缘故而被废后的?苏皇后当皇后二十多年,也算得上是贤惠温柔的,若只是因为这个,倒显得陛下有些不近人情了一些。”一个年轻妇人轻声道。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怔,那年轻妇人瞧着大家的脸色,想来也已经想起了华皇后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太子妃尚在此处…… 云裳低着头逗弄着琴依怀中的宝儿,宝儿突然哭了起来,云裳便连忙将宝儿抱了起来,哭声未止,云裳便带着几分歉意地望向众多宾客,笑了笑到:“小世子饿了,本妃先带他下去喂一喂。”说着便径直抱起宝儿,施施然回到了南苑。 倒是不曾想到,洛轻言也在,似乎在听暗卫轻声禀报着什么。 云裳将宝儿交给了奶娘,便走到了洛轻言身边:“可是出什么事了?” 洛轻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云裳便将先前国公夫人说的话与洛轻言说了,复又轻声道:“我方才仔细想了想,苏如姬这般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街上,大抵便是想要我们知道她到了锦城。最近锦城之中比较大的事情,便是宝儿的满月宴,她是想要告诉我们,她会在满月宴上有所动作。” 洛轻言轻轻颔首,“恐怕他们今日会有所行动,但是真正的目标,并非满月宴。” “若不是满月宴,又还有何处?”云裳方才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却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今日夏寰宇、华皇后、洛轻言、她、华国公,几乎是全部都在太子府,正是一打尽的好机会啊。 云裳神色猛地一顿,夏寰宇、华皇后都在太子府。 那皇宫之中岂不是守备十分薄弱,难道,苏如姬和苏琦是想要抢夺皇宫? 云裳转过头和洛轻言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皇宫。” 管家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见到云裳和洛轻言皆在院子中,才舒了口气,连忙道:“殿下,太子妃,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车撵已经快到门口了,两位快去接驾吧。” 云裳和洛轻言虽然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却也不能全然确定。云裳转过头对着洛轻言道:“宝儿饿得厉害,方才在园子里的时候便直哭,你去大门接驾吧,帮我向陛下还有皇后娘娘告个罪。” 洛轻言轻轻颔首,目光定定地看着云裳,轻声道:“我等你过来。”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轻声应了一声。 洛轻言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便听见外面传来刘文安的唱和声:“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府门内已经跪了一地的人,洛轻言快步走到最前面跪拜了下来:“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陛下万安,皇后娘娘千禧。” 夏寰宇穿着一身朱色长袍,牵着皇后的手走了进来。华皇后今日倒是穿了一件稍稍正式一些的衣裳,一身紫红色的宫装长裙,长裙曳地,倒是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雍容。 夏寰宇看了一眼洛轻言,笑了笑道:“起来吧。” 众人谢过了恩才纷纷站了起来立在一旁,华皇后倒是先开了口:“今儿个是宝儿的满月宴,怎么不见裳儿和宝儿呢?” 洛轻言连忙应道:“方才宝儿饿了,一直哭闹不止,裳儿无法,便只得将宝儿抱回了院子中,待奶娘喂过之后,不再哭闹了再过来。” 夏寰宇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华皇后:“你想要就在外面等着,还是进去瞧瞧?” 华皇后想了想才道:“就在外面吧,过会儿也就过来了,若是我现在进去,岂不是得让裳儿来侍候我,将大伙儿全都扔在外面。” 夏寰宇笑了起来,“那又何妨?这两日天气有些闷,园子里只怕有些热,便在花厅坐一坐吧。”说着便转身吩咐着洛轻言道:“寡人同皇后在花厅坐一坐,待裳儿过来了,便让她将孩子抱过来吧。” 洛轻言连忙应了,亲自领了夏寰宇和华皇后一同到了花厅之中。 云裳倒是并未让他们久等,仆人刚奉了茶,云裳便已经抱着宝儿走了进来,笑眯眯地同夏寰宇和华皇后请了安,才站起了身来。 华皇后伸手将宝儿接了过去,笑着道:“宝儿长得倒是快的,第一回瞧见的时候那么一丁点儿小,现在也和普通婴孩差不多大小了。” “能吃能睡,长得自然就快了些。”云裳笑眯眯地道。 夏寰宇坐在华皇后身边,也伸出手摸了摸宝儿的脸蛋,神色淡淡地道:“寡人与皇后为宝儿想了个名字,想着今儿个便下旨赐名,不过皇后说你们是宝儿的爹娘,最好还是与你们商议一下。寡人选定的名字,叫承业,夏承业。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云裳一惊,手轻轻一颤,承业,夏寰宇给宝儿起这个名字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不过,便是希望宝儿将来可以继承大业。若是这名字一赐下去,不知又会引发多大的震荡。 云裳抬起头望向一旁的洛轻言,却见他神色亦是有些恍惚。 夏寰宇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且寡人想着,承业也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不过就趁热打铁,封承业为郡王好了。” 云裳被夏寰宇的话又吓了一跳,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洛轻言的声音传了过来:“儿臣替承业多谢陛下恩典。” 云裳闻言,便按捺下了心中纷乱的想法,亦是连忙跪下谢了恩。 夏寰宇似乎十分高兴的模样,笑着道:“快到午时了,今儿个都安排了些什么节目呀?” 云裳连忙应道,“湖边凉快,臣妇今儿个让人在湖中心搭了一个台子,请了锦城中十分有名的丽园的戏班子和好些名伶登台,待会儿边吃东西便能够边看表演了。” 夏寰宇轻轻颔首,“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也先到湖边等着吧。” 夏寰宇同华皇后站起身来,穿过花厅往后园走去,云裳命人在前面引路,同洛轻言稍稍落在后面一些,“宝儿如今才刚刚满月,这般大的恩宠,未必是一件好事。” 洛轻言从方才谢恩之后,眼神便有些深邃,似乎若有所思,听云裳这般问,便笑了笑道:“至少,就目前而言,是一件好事。以后……” 洛轻言低下头,目光落在脚下,声音低了几分,“我自会护好他。” 洛轻言既然已经这般说了,云裳自然也不好再说,目光落在琴依怀中的宝儿身上,轻叹了口气,也罢,这世上众人永远都是捧高踩低的,宝儿受宠,至少能够少受一起委屈。 引着夏寰宇在主位之上坐了下来,云裳亦是陪着在华皇后身旁入座。目光却落在一旁的洛轻言身上,洛轻言正在同人说话,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腰间,那个黑色的令牌云裳识得,是洛轻言身旁的暗卫的令牌。 云裳瞧见洛轻言轻轻皱了皱眉,便忍不住有些担心了起来,就在先前在南苑的时候,她将府中的暗卫派了大半离开,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了?若是针对太子府而来,如今府中的守备倒是不一定能够抵挡。 云裳将宝儿从琴依怀中接了过来,给琴依使了个眼色,琴依便明白了过来,缓缓退了下去。云裳瞧见她跟着那个暗卫渐渐消失在了院子一角,才转过了头来,对一旁的画儿道:“去命人准备表演吧。” 画儿应了一声,便也紧跟着退了下去。 华皇后望向云裳,笑着道:“瞧着你忙活的模样,想必待会儿的节目将会十分的精彩,倒是有些期待了呢。”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湖中有几艘小船缓缓从四面划出,缓缓朝着湖中心最大的那台子上划了过去,小船上站着几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已然开始翩然起舞。 云裳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琴依已经从一旁走了回来,俯身在云裳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云裳一怔,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今儿个这台大戏,倒是越来越好看了呢。 正想着,便瞧见李浅墨匆匆忙忙从后面赶了上来,在夏寰宇身旁行了礼,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苏府走水了。”< 第624章 好戏连台 “苏府?”夏寰宇微微蹙了蹙眉,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一旁的华皇后,见华皇后目光一直望着前面的台子上,才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道:“苏府如今还有些什么人?” 李浅墨连忙应道:“苏琦尚有几房妻妾在府上,儿媳和孙子孙女也还有几个在府中。” “你命人去瞧瞧,伤亡如何便是了。”夏寰宇神色淡淡地应道,转过头,见云裳在看着她,便只淡淡地顿了一顿,而后就将目光放在了台子上。 船上的美人已经翩然上了台子,每人手中拿着一把琵琶,一面翩然起舞,一面弹奏着琵琶,衣袂飘飞,倒是美不胜收。 一曲琵琶舞毕,洛轻言便已经站了起来:“今日是小儿满月之宴,在此多谢各位的莅临,本宫在此,先敬酒三杯。” 三杯下肚,刘文安便拿了圣旨笑眯眯地立到了一旁,“陛下有旨。” 众人连忙跪下听旨,旨意倒是与先前夏寰宇所言一样,太子之子,赐名承业,封郡王,封号明晋。 如云裳所料,这一道圣旨一下,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却也连忙行了礼。 云裳笑眯眯地让画儿准备好了第二个表演,是一出戏,唱的,是《成败萧何》。 这一出戏,是方才云裳才命人临时加上的,云裳望着台上画得瞧不见面容的戏子,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转过头对着华皇后道:“这出戏是裳儿新近喜欢的,皇后娘娘瞧瞧可好看?” 华皇后闻言,便转了过来,笑着道:“是一出经典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只是不知道,这萧何,是何人呢?” 萧何是何人,华皇后自是知晓的,她问的,是这出戏里唱的这萧何,是谁。 云裳浅浅一笑,却说了一件和这戏全然无关的事情:“裳儿以前听闻过一句话,世家名门,盛不过三代,不过咱们夏国,倒是有一家世家,圣宠已久。不过到了陛下这一代,倒也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虽然族中依旧有人身居高位,只是无论是文还是武,却都没有太大的建树。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一大家子却仍旧盛宠不衰。裳儿觉着,究其缘由,大抵便是因为,这一家子人中间,出了这么一个萧何。” 正在看戏的夏寰宇闻言,转过眼来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沉思。 云裳又笑了一笑,“倒是不知苏府是火灭了没有,若是这数百年基业便这么毁了,想想倒是有些可惜了。” 《成败萧何》这一出戏有些长,宝儿似是觉着有些吵闹,小嘴一瘪,便又开始哭了起来。云裳连忙将宝儿抱了起来,为了避免打扰到夏寰宇和华皇后的兴致,便抱着宝儿走到一旁的一处亭子中来回走动着轻声哄着。 “朕不如皇后,唉!老啦!哈哈……朕指望打完这一仗,做个太平皇帝,再也不要打仗了!”台子上,刘邦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吕雉摆了摆手,声音微微扬起,满是坚定:“为了太平,该打的仗,决不要心慈手软;该杀的人,决不要留下后患!” “决不要留下后患!”这几个字似平地一声雷一般猛地响了起来,而后,岸边众人便瞧见那吕雉一跃而起,直直地朝着云裳的方向飞身而去。 因为害怕宝儿的哭声吵到了众人,云裳选的亭子离他们有些距离。此刻云裳一个人在一旁的亭子中,正抱着宝儿柔声哄着,似乎全然感觉不到危险的来临。 “裳儿……”华皇后猛地站起了身来,厉声吼道。 云裳转过头来,眼中尚是一片迷茫之色。那装扮成吕雉的戏子身子却已经离云裳不远,手中拿着两支发簪,发簪尖细,在阳光下微微闪过一道光芒。 云裳却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动,洛轻言亦是没有动。 发簪在离云裳尚不足五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云裳眨了眨眼,便瞧见那吕雉猛地栽倒在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有一根细细的银针定定地插在了她的眉间,若不仔细瞧定然瞧不到。众人只见那戏子眉间渗出一滴血珠,眼睛还睁着,便已经没有了动静。 “将她脸上的妆容卸掉,让寡人瞧瞧,究竟是何人,肝胆在太子府中刺杀太子妃。”夏寰宇声音透着一丝冷。 云裳低下头望向怀中的宝儿,却发现宝儿定定地望着地上的那戏子,已经停止了哭泣。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小家伙,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以后定然是个混世小魔王,可怎么了得哟。” 侍卫便就近从湖中取了水来,用力将那戏子面上的妆容洗掉了,那厚厚的油彩之下,露出了一张在场的众人皆是十分熟悉的连。 “皇……皇后?”有人惊声尖叫了起来。 夏寰宇目光冷冷地扫了过去,众人便都连忙噤了声。 云裳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嘴角带着一丝冷冷地笑容,他们嘴里的皇后,自然不是华皇后,而是曾经在皇后之位上面呆了二十余年的苏如姬。 那戏子厚重的油彩下,藏着的,正是苏如姬的脸。 云裳翘了翘嘴角,目光望向远处皆是面带诧异的众人,声音仍旧十分地轻:“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萧何……” 洛轻言走到了云裳身边,轻声道:“可受惊了?”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将怀中的宝儿给洛轻言看,“皇叔你看,咱们的宝儿方才看戏都看入了迷,都不哭了。” 洛轻言目光看了一眼目不转睛望着那苏如姬的宝儿,便又转了开去:“来人,将这人拉下去,刺杀太子妃,城门暴尸三日。” “太子殿下……”有一个白发老人微微颤颤地走了出来,拜倒在地:“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苏如姬虽然已是废后,可是终究曾经为一国之母,此事有失妥当,恐伤殿下民心。” 云裳细细在脑海中查找着这白衣老者的身份,想了许久,才想了起来,原来是翰林院学士韩明清。 韩明清所言不无道理,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却见洛轻言紧抿着唇,面容冷毅,没有丝毫反应。夏寰宇却已经开了口:“便照着太子殿下所言去办吧。” “陛下……”那韩明清连忙朝着夏寰宇拜了三拜,正欲开口,却被夏寰宇劫了话头:“太子殿下这般做自有道理,韩大人过会儿便可知晓,现在,你也无需再劝了。” 云裳心中有些好奇,夏寰宇说,洛轻言这般做自有道理,还说过会儿便可知晓,莫非,夏寰宇同洛轻言早已经通过气了? 那韩明清闻言,白胡子微微一颤,身子亦是带着几分轻颤,可终究没有再开口。 侍卫将苏如姬拖了下去,洛轻言拥着云裳回到了位置上,经由方才的变故,众人皆是面色煞白,似是心有余悸,恐怕大半的人都恨不得立马离开太子府回家。可是夏寰宇未开口,洛轻言也尚未开口,便也没有人敢动。 “这般安静做什么?戏唱起来,是不是应当上吃的了?”夏寰宇眸色淡淡地,手轻轻敲着桌子,声音亦是十分的平静。 云裳连忙应了,朝着远处的画儿打了个手势,便有伶人踩着鼓立在水上,鼓在湖中浮着,伶人脚不停地在鼓上跳跃,鼓声阵阵,气势恢宏,而后那群伶人便踏鼓而歌,唱的是远古的祈福之曲。 云裳目光的余光瞧见李浅墨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陛下,微臣询问过了,苏府中今日在府中一共有一百三十二人,微臣在苏府中找到了一百四十六具尸体。”李浅墨快速行了礼,轻声道。 声音被伶人的歌声盖了过去,夏寰宇并未有丝毫的反应,李浅墨正欲再重复一遍,却听见夏寰宇的声音响了起来:“哦,多了的人是从哪儿来的?” 李浅墨轻声道:“正在清点府中的尸体,只是因着火有些大,尸体多烧得面目全非,几乎难以辨认。” “认不出来便算了,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爱卿也不必忙活了,坐下来听听歌赏赏舞吧。”夏寰宇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云裳蹙了蹙眉,总觉着,夏寰宇今日似乎有些平静得太过了一些。 李浅墨似乎也愣住了,半晌没有回答,带回过神来,才连忙道,“是,微臣遵旨。” 伶人踏鼓而舞,踏鼓而歌,云裳却总觉着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不是歌声,似乎是从府外传来的,只是因着鼓声歌声太大,被盖了过去。 歌声渐渐弱了下来,云裳方听见那声音越来越大,原来并非是她的幻觉。 “杀……杀死狗皇帝,杀入皇宫,不留一个活口!”外面的声音十分响亮,而后传来应和声,更是振聋发聩,隐隐有马蹄声响起,似是有兵马正朝着太子府围困而来。 那声音不小,云裳听见了,其余众人自是也听得十分清晰,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有人在惊声尖叫,有人在四处奔逃,还有人在喊着:“叛军攻入城中了。”< 第625章 宫中事变 “都站住!”夏寰宇的声音在一片惊慌之中如平地炸雷一般,突然便响了起来,“谁人敢再动一步,再喊一句,杀无赦。” 方才还一片混乱的园子,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夏寰宇转过头望向洛轻言,“这太子府中哪儿最高最显眼?” 洛轻言便转过了目光看向云裳,云裳笑容仍旧浅浅淡淡,仿佛外面的那些声音不复存在,“回陛下,对面的风波亭最高最显眼。” 夏寰宇点了点头,转过身望向园子中的众人,“他们不是要杀了寡人吗?寡人便站到这太子府中最显眼的地方去,有本事便来杀呀。带路……” 洛轻言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周围的侍卫,声音略显清冷,“你们在这儿保护大家吧。”说着便同云裳一同,上了小船,往对面的风波亭去了。 众人便瞧见夏寰宇带着华皇后,洛轻言,还有抱着孩子的云裳一同不紧不慢地登上了对面的风波亭,外面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倒是华国公哈哈笑了起来,“喊了这么久都不见有一个叛贼杀进来,可真是雷声大雨点小,既然陛下都不怕,我们害怕什么,当喝酒的还喝酒。” 周围有侍卫守着,众人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一些,便也跟着坐了下来,唯有一些女子浑身颤抖着,面色煞白,像是害怕到了极致。 过了小半个时辰,喊杀声仍旧在继续,像是一直便在太子府周围一般,只是也正如华国公所言,光有声音,却自始自终也不见一个人打进来。 华国公的面色却越来越差了。 不对,总觉着,哪里有什么不对。听着外面的呐喊声和马蹄声,人数不少,可是为何一直只是喊叫不曾动手,若说是忌惮太子府中的守卫,又为何要在外面虚张声势,难道只是为了吓一吓他们? 华国公这般想着,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对着国公夫人便道:“我出去瞧瞧去。” 国公夫人知晓他的性子,便也不拦他,只点了点头道:“小心些,多带几个侍卫。” 华国公尚未走出园子,便瞧见一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匆忙跑了过来,大声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叛军已经攻入宫中了,城中已经被叛军包围了。” 众人又是一惊,只是忌惮着周围的侍卫,只敢窃窃私语,不敢高声喧哗,华国公却已经拔了那侍卫腰间的佩剑来,猛地便朝着他胸口扎了下去。那侍卫眼睛瞪得老大,还没回过神来,便已经倒地身亡。 华国公冷笑了一声,声如洪钟:“我在朝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穿布鞋的侍卫。恐怕是来不及换鞋子吧,大家伙儿莫要被欺骗了,也莫要慌张,待我出去瞧瞧去。禁卫军和御林军都在城中,哪有这般容易便让人攻入宫中?笑话!” 风波亭中,夏寰宇他们却已经重新摆了酒席,坐了下来开始饮酒。刘文安下了风波亭,笑眯眯地回到了园子中,扬声道:“禁卫军和御林军都已经调集了,马上便会到了,各位大人夫人公子小姐请安心。” 刘文安看了一眼画儿,画儿便连忙又摆了摆手,便有舞姬翩然从湖边两侧的长廊之中纵身跃起,落在了湖中的台子中,翩然起舞。 没有人注意到,在人群之中,有几个人相视一笑,神情之中皆是带着几分得意。 在场众人听刘文安说御林军和禁卫军都在赶来,自是将悬着的心放回了原地,只是却无人知晓,紧闭着宫门的宫中,正在上演一场惊心动魄之战。 御花园中躺了不少宫人的尸首,嫔妃们被一群黑衣人拿着刀剑押到了御花园中,皆是娇滴滴的女子,何曾见过这般壮烈的场面,自是已经被吓破了胆,浑身皆是在颤抖。 太极殿中,几百人立于其中,为首的是一个戴着帷帽的中年男子,他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太极殿中金碧辉煌的廊柱,快步走上了台阶,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高台之上的龙椅,扶手便是龙的头,他俯下身子眯着眼轻轻摸了摸,便大笑了起来,“哈哈,这天下江山,是我的了。” 说完,便转身坐到了那椅子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下面的几百个黑衣人皆是跪拜了下来,三呼万岁。那龙椅之上的男子闻言便又大笑了起来,昂首挺胸,轻轻抬了抬手,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众爱卿平身。” 众人便站了起来,龙椅之上的人看了看殿中众人,便又道:“皇后,不,长公主在何处?” 立在最前面的人连忙站了出来,拱了拱手道:“启禀陛下,长公主在未央宫中。” “未央宫?”龙椅上的人蹙了蹙眉,声音冷了几分:“这女人就是没有魄力,都已经被人抢走了,还去看什么看?等着寡人登基,将那未央宫赐予她便是了。还不快去将长公主请来,问一问她,那狗皇帝的玉玺藏在何处了?咱们赶紧将玉玺取了,便可号令百官。” “是。”黑衣人连忙应了声,匆匆忙忙出了太极殿。 未央宫正殿之中,立着一个女子,背对着大门,目光定定地扫过未央宫中的每一处摆设,正殿门口,有几个宫人跪在地上,连连磕着头:“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们也是逼不得已,陛下宠爱那狐媚子,若是奴婢们稍有不是,便会被人拉下去斩首。” “奴婢们本想着,能够呆在未央宫也是好的,若是有机会帮娘娘将那狐媚子给解决掉,自是最好。可是却不想那狐媚子防备心甚重,跟在身边的都是陛下赏赐的宫人,贴身侍候的那一个还是如今太子妃身边的丫鬟。”另一个宫女连忙跟着道。 “哦?是吗?”那女子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森然笑意,面上倒是不曾有任何遮挡,容颜分明便和方才在太子府中刺杀太子妃被一举击杀的那刺客一个模样。 “本宫为何听说,你们侍候新皇后倒也是竭尽全力的呀?倒是比此前侍候本宫还尽心尽力几分。”苏如姬冷笑了一声,衣袖一拂。那桌子上多出来的一对青花瓷的茶杯便落在了地上,“嘭”的一声,让殿门口跪着的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声惊叫。 “你们是不是没有想到,本宫竟然还能够活着回宫?嗯?”苏如姬笑容越发的森冷了起来,目光又在殿中扫了一圈,“陛下倒是果真宠爱她得紧,这一对彩绘牡丹花瓶本宫十分喜欢,可是求了好几次,陛下也不曾将它给我,如今却被摆在了这角落里蒙灰,呵……” 苏如姬转过了头,“也难怪你们会拼了命的讨好她。” “你们知晓本宫最厌恶什么吗?”苏如姬转过身子,用涂了鲜红蔻丹的手轻轻摸了摸那紫檀雕花桌子。 殿门口跪着的众人身子轻轻一颤,皆是摇了摇头。 “你们侍候本宫的时间也不短了,长的也有十多二十年了,竟然都不知道本宫讨厌什么。真令本宫失望,本宫心慈,不妨告诉你们好了,本宫最讨厌的,便是墙头草了。”苏如姬冷笑了一声,扬声道:“来人,将这些个没用的东西拉下去,杀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惊叫声,求饶声,哭泣声。 苏如姬笑容愈发的冷了几分,尖尖的手指在紫檀木上掐了一个印子,“最讨厌本宫的地盘,放进了其他人的东西了。” 殿门口传来一声禀报声,“长公主殿下,陛下命您速去太极宫。” “长公主?”苏如姬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却带着几分阴冷,“本宫这般辛苦谋划,不曾想到到头来却反而降了一级,倒也真是个笑话。” 话说到最后,却笑意全无。 苏如姬抬起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淡淡地道:“父亲可是让我去寻玉玺?” 那侍卫连忙应道:“正是。” 苏如姬点了点头,目光最后扫了一遍未央宫,才淡淡地道:“走吧。”说着便抬脚出了未央宫正殿大门。 到了太极殿中,苏琦已经摘下了帷帽,正对着龙椅后面墙上雕刻的九龙在天的图案惊叹不已,啧啧了几声,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苏如姬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勾,缓缓走进了殿中,“父亲。” 苏琦这才放下了手,稍稍收敛了神情,转过身和煦地笑着,“如姬来了?快快快,告诉爹爹,那玉玺藏在何处的?” 苏琦眼中的**太过强烈,苏如姬低下头,眸光中划过一丝冷意,“爹爹方才在那里看了那么久,怎么,还未找到玉玺?玉玺便在你方才摸的那面墙中啊。” 苏琦闻言,眼睛猛地一亮,便又回过了头,细细摸了摸那面雕刻着飞龙在天的墙,半晌才道:“没有啊?” 苏如姬便缓缓拾阶而上,走到了龙椅旁站定,伸出手摸了摸龙椅扶手上那龙嘴里衔着的龙珠,轻轻转了一圈,那墙便猛地动了一动,缓缓移了开来。< 第626章 定乾坤 只是,映入苏琦父女二人眼中的,却不是预料之中的玉玺,而是夏寰宇带着几分冷意的脸。夏寰宇的身后,还站着洛轻言,还有华皇后和宁云裳。 苏琦和苏如姬的面色皆是猛地变了色,苏琦连连后退了两步,高声道:“来人!快来人!” 没有人来,也没有人应声,苏如姬亦是退了两步,面色有些难看。 夏寰宇身旁的洛轻言倒是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苏太尉以为,我们都已经站在这里了,还会有人来救你们吗?” 夏寰宇从那墙的后面走了出来,缓缓走到了苏琦父女二人的面前,苏琦父女二人才发现,那暗道之中被火把映照的亮如白昼,夏寰宇他们的身后,尚有无数身穿盔甲的人,瞧那装扮,像是御林军的模样。 苏如姬倒是比苏琦更冷静一些,知晓这一次只怕是输了个彻底,倒是平静了下来:“你们不是在太子府庆贺明晋王的满月之喜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夏寰宇冷笑了一声,封宝儿为明晋王的圣旨刚刚颁下,苏如姬却已经知晓了宝儿的封号。 “你是想要问,为何我们无端出现在了这里,却没有人向你们通风报信,让你们有机会逃走对吧?”夏寰宇的声音满是冷漠,定定地望着苏如姬,像是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般。 苏如姬苦笑了一声道:“我倒是忘了,陛下年轻的时候,亦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的,这些个计谋,定然入不了陛下的眼。” 夏寰宇却是连话都不想与她多说了。 苏如姬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的身子倒下去,面上带着几分苦笑:“如今我们大势已去,陛下不妨告诉告诉臣妾,臣妾输在了何处,即便是死,也让臣妾死个明白呀。” 夏寰宇没有作声,洛轻言也没有作声,华皇后与苏如姬本就不识,更是无话可说。云裳瞧了瞧他们三人,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娘娘是不是在等苏如海苏将军的消息呢?” 云裳的话一出,便瞧见苏如姬面色变了。 云裳笑了笑道:“娘娘想要拖延时间,陛下既然也没有说什么,那不妨让臣妇来陪娘娘聊聊天吧,不知娘娘是想要问什么呢?” “是想要问我们为何会知晓娘娘会从宫中下手,携玉玺以令诸侯?还是想要问为何我们离开了太子府,却没有人放出信号向娘娘报信?还是想要问,我们为何知晓苏如海做了些什么?亦或者,是问为何苏府走水死伤惨重,我们却没有去苏府?” 苏如姬闻言,便知晓他们所有的安排已经尽数被眼前的几人一一识破,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眼中赤红一片,只是神情却愈发的清明了起来。 “若是太子妃不介意,倒是可以一一为本宫说一说,本宫如今时间多的是,太子妃多说一句话,兴许本宫还能够多活上那么一时半刻的,何乐而不为?” 云裳笑了笑,抬脚便走到了苏如姬的面前。 “既然如此,那我便从一开始,约摸一月之前,我在街上瞧见苏如海将军同七王妃当街发生争执一事说起吧。” 云裳说着,便笑了笑,径直走到台阶上坐了下来,“故事有些长,臣妇刚刚出了月子,身子不是太利索,便坐着同娘娘说吧。” “说来倒也巧,恐怕苏将军都不曾想到,我那时便在那茶楼之上,还认出了苏将军。臣妇虽然不怎么闻朝中大事,却也听说,苏将军意欲谋反,被关在天牢之中。臣妇那时便有些疑惑,为何关在天牢之中的苏将军,却竟然出现在了闹市之中呢?于是,臣妇便派人去查了查。”云裳抬起头望向苏如姬。 “这一查,倒也查出了不少的东西,比如天牢中的狱常使令是苏太尉的学生,比如苏太尉命人悄悄换去了天牢之中的所有守卫,比如天牢之中的犯人这两个月都在暗中炼制武器。” 云裳浅浅笑了笑,才道:“此后我们在宫中发现的那些炼制武器的失踪的百姓,其实不过是苏太尉和娘娘为了转移我们的目光故意使的障眼法罢了。那日在宫中搜查出来的武器一共不足几百,若靠这些个武器便想要谋反,那只能是滑天下之大稽。只是我们假意被你们设置的障眼法欺骗了,倒是没想到娘娘和太尉都不曾有丝毫怀疑。” “至于今日苏府的大火,陛下不闻不问倒也并非说陛下真那般冷漠,只是因为,前段时日,我们收到了消息,天牢之中所有关押的犯人,全都不见了踪影。李浅墨只需一查,便查了出来,那苏府中被烧死的人,大多便是那消失在天牢之中的犯人而已。” “说完了这一茬,咱们便再说说,为何我们会知晓你们会从宫中下手,并且从这玉玺下手吧。”云裳看着苏如姬,面上仍旧是带着笑容的。 “陛下身边的女官王菀之是娘娘一手举荐之人,因着在陛下身边侍候笔墨的侍候表现极好,所以即便是娘娘被废了后,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一直得陛下重用,连许多圣旨和奏折,都是由她批写的。” 苏如姬听她说起王菀之,便蹙了蹙眉,“陛下一早便怀疑王菀之了?可是不对啊,这太极宫中的宫人也有本宫的人,若是陛下怀疑上了王菀之,他们也应当听到一些风声呀。” 云裳笑了笑道,“倒也并非如此,陛下倒也没有怀疑王菀之,我们会知晓,娘娘你让王菀之暗中打探玉玺的下落,将陛下藏玉玺的地方和打开机关的办法暗中传给你这件事情,只是因为,王菀之,从头到尾,都是臣妇的人。” 苏如姬面色猛然一变,半晌,才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好啊,好啊,本宫知晓你很聪明,从你到锦城开始,本宫便一直在观察你,可是却不曾想到,你竟然一直将本宫也玩弄于鼓掌之中。那王菀之,一开始便是受你之命来接近本宫的吧?” 云裳笑着轻轻颔首:“娘娘睿智。” “其实若是单单是娘娘命王菀之查探玉玺的藏身之处,臣妇倒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娘娘和太尉大人是想要直接攻入皇宫,想要拿了玉玺亦令诸侯的。臣妇会想到此处,只是因为先前国公夫人告诉臣妇,曾经在街上见到过娘娘,加之先前有个长得和娘娘一样的人假扮了戏子意欲刺杀臣妇,结果被臣妇失手杀了。” “娘娘太过于小心了一些,娘娘故意让国公夫人在城中瞧见娘娘,无非便是想要告诉臣妇,你想要在宝儿的满月宴上下手,让人易容成娘娘的模样,装扮成戏子,来刺杀臣妇,也不过是想要让我们以为你心急着想要刺杀臣妇,故意降低我们的戒心而已。”云裳仰得脖子有些疼了,便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脖子。 “臣妇知晓国公夫人见过娘娘之后,便在想,若臣妇是娘娘,想要在满月宴上下手刺杀,定然会努力将自己的行踪隐匿好,绝不会出现在大街之上,被有心人瞧见。娘娘既然这般做了,便定然是有所图而已,再联想到此前娘娘命王菀之打探玉玺藏在何处,许多事情便也明朗了。” “至于在太子府外摇旗呐喊,让大家都以为苏太尉是想要攻打太子府的那千儿八百个由苏府的打手守卫还有天牢中的犯人组成的队伍,扰乱了太子府中参加满月宴的人的心神,却也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陛下假意说要到太子府中最高最显眼的地方去,我们便趁机在上风波亭的时候换了装扮易了容,风波亭离园子尚有一段距离,远远地,那些个宾客只瞧见风波亭上的身影,却瞧不见容貌。” “皇后娘娘应当知道,我此前难产,是因为被人困在了冰窖之中,可是皇后娘娘可能不知道,我是如何到冰窖中的。宫中有地道直通到泰安公主府,泰安公主府又有地道到太子府。我们先是命御林军在泰安公主府中等候,再通过地道到了宫中,而后,将娘娘和太尉带入宫中的人暗中尽数处置掉了。” “娘娘命苏将军从禁卫营中暗中调人过来,可是娘娘可是忘了,即便禁卫营中被苏太尉想法子控制了,可是禁卫营中那么多士兵,也难保不会有人发现你们的阴谋。” 云裳笑了笑,站起身来,“臣妇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娘娘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苏如姬面色早已没有了血色,却仍旧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没有。怎么会有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妾不过是陛下后宫之人,哪怕是身为皇后,见了陛下也得自称一声臣妾呢。二十八年了,臣妾在陛下身边也已经二十八年了,二十八年日日夜夜的相伴,最后尚只能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臣妾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哦。”苏如姬转过头看了一眼面色淡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华皇后,笑了笑到:“你是幸运的,被一国之君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可是,如今再宠爱又如何?最后指不定落得个什么凄凉的结局呢?本宫便是你的榜样,华翎,你好自为之。” 话音一落,云裳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抬脚上前,还未走到苏如姬面前,便瞧见她嘴角渗出了黑色的血,身子猛地朝一旁倒去,嘴角却还是在笑着的:“好自为之……” < 第627章 他一直都在 云裳瞧见苏如姬倒地身亡之后,下意识地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没有易容。云裳又俯下身子轻轻闻了闻,也没有听到任何药味。 这一回,是真正的苏如姬了。 云裳抬起头来,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苏琦一下子便慌乱了,连忙退后了几步,目光定定地望着苏如姬的尸首,像是一下子便失了主心骨一般。 云裳冷冷望着苏琦,苏家盛宠了两百余年,到了苏琦这一代,苏琦比此前的苏家掌家人只怕是差了不少。千方百计送了苏如姬入宫,亦只是靠着苏家在朝中近百年来累积的声望和人脉,才勉力支撑了下来。 可是苏琦却是个不懂收敛,不懂得养精蓄锐的性子。事事皆想要出尽风头,为人却不够圆滑,落下了许多隐患。 苏如姬在后宫之中倒是逐渐站稳了脚跟,也渐渐能够帮着支撑起已经在开始走下坡路的苏家了。夏寰宇未必没有过要动苏家的念头,只是苏家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和苏如姬在后宫的努力未必没有关系。 苏如姬一死,便预示着,苏氏一族要完了,苏琦自然是悲痛欲绝的。 “来人,将逆贼拉下去。”夏寰宇的声音冷淡,目光从头到尾也没看一眼躺在地上的苏如姬的尸体。 御林军从殿外涌了进来,将苏琦制住,拉了出去。 云裳隐隐听到有暗卫传信的声音,眉间微微一动,抬起眼看了看夏寰宇和华皇后,笑着道:“臣妇出去瞧瞧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云裳说完,便行了礼,走出了太极殿。 太极殿外,早已经被御林军控制住了,四处可见御林军走动的身影,云裳走到一个角落之中,头顶的房梁之上便落下了一个纸团。云裳接住那纸团,展了开来。 云裳眉头轻轻一蹙,目光落在那纸条之上,上面只静静地写了几个字:七王爷抵达锦城。 云裳此前自是猜想过七王爷究竟逃离之后究竟会去哪儿,她以为,是去边关调遣兵马。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快的便回到了锦城,莫非,他还没有打算夺位? 可是如今洛轻言已经为太子,七王爷即便是回了锦城,也难翻天了。 云裳想着,便勾了勾嘴角,将那纸团揉了揉,收到了长袖之中。 所有的叛军都已经被抓了起来,宫中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御林军正在清理着宫中被杀害的宫人的尸首。 云裳在廊下站了会儿,心中不无感概。她虽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宫中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亦是天底下最为阴暗的地方,这里永远有着算计,有着杀戮。可是,这样的宫廷政变导致的血流成河,却是云裳第一次经历。 云裳缓缓闭上了眼,带着几分怅然。 她虽不喜这样埋葬了无数生灵的皇宫,可是,这一世却注定只能呆在这宫廷之中。因为,她爱的人在,她的亲人在。 云裳察觉到有脚步声走来,便睁开了眼,不必回头,云裳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七王爷回到锦城了。”云裳轻声道,“这杀戮,远远还没有结束。” 身旁的人身后将她揽入怀中,声音带着几分温柔,“无妨,只要我们都在,这天底下,便没有我们做不成的事情。” 云裳闻言便勾起了嘴角,点了点头。 却又听见洛轻言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满满的认真,“裳儿,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你多绝望多难过,也要永远记着,我永远在你身边,我才是要与你携手走过一生的人。” 云裳不知洛轻言为何要说这些话,却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只是洛轻言却似乎仍旧不满意,便伸手将云裳转过身来面朝着他,轻声道:“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无条件的相信我。相信有我在,一切都会便好的。” 云裳被他的郑重其事弄得哭笑不得,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永远会相信你的……” 洛轻言这才满意了,笑着伸手牵起云裳的手。 正说这话,便瞧见有御林军匆匆忙忙往太极殿的方向赶去,洛轻言蹙了蹙眉,伸手拦住那御林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御林军连忙应道:“启禀太子殿下,七王爷带着许多禁卫军进宫来了。” 云裳和洛轻言忍不住面面相觑,连忙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共来了多少人?” 云裳心中忍不住想着,禁卫军虽然有部分起了异心,此前被苏琦煽动,只是未能成事,如今为何竟又同七王爷一同进了宫来?莫非是意欲谋反,可七王爷若是想要谋反,怎么着也不可能只带三四百人啊。 “瞧着约摸三四百人左右,七王爷骑马走到最前面,后面似乎押着好几个人。”御林军拱手禀报着。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道:“走,我们瞧瞧去。” 云裳便跟着洛轻言一同走到了太极殿的正殿门口,只在正殿门口站了一会儿,便果真瞧见了七王爷骑着马带着一队禁卫军浩浩荡荡地入了宫门。 远远地倒是瞧不清队伍中是什么情形,云裳和洛轻言便立在那长长的石阶之上。七王爷到了石阶下,便翻身下了马,带着禁卫军走了上来。 待七王爷走到一半多的时候,云裳才瞧见了那禁卫军中,有好些人被人用绳子束缚着,禁卫军拿着长枪押着他们一步步走了上来。 七王爷走到离洛轻言他们尚有五六级石阶的侍候,便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望着洛轻言和云裳温温和和地笑了一笑,俯身便跪拜了下来:“臣弟拜见太子殿下。” 这一套礼数倒是十分周全,笑容亦是十分和煦,倒像是在灵溪城中,他被洛轻言和云裳用了计谋关起来的事情不复存在。 云裳瞧着他的脚似乎略微有些跛,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的脚,七王爷却是笑了笑,轻声道:“臣弟在灵溪的时候脚上受了寒,如今腿脚有些不利索,还望太子殿下不要责怪。” 顿了顿,才又轻声问道:“不知父皇母后在何处?臣弟又是要禀报。” 云裳冷笑了医生,七王爷倒是个知晓审时度势的,无论是此前的苏如姬,还是如今的华皇后,他都一口一个母后的叫得十分高兴。 洛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才轻声道:“在殿中。” 七王爷便连忙笑了起来:“那倒是极好。”说着便转身吩咐着身后的禁卫军,“来人,将这些个逆贼押入殿中。” 洛轻言眉头轻轻一蹙,才道:“太极殿中如今有御林军护卫着,这些人虽是禁卫军,不过,本宫建议,若是你想要将这些人押入殿中,还是交给御林军吧。” 七王爷倒是浑然不在意,笑了笑应道:“好呀,那便烦劳御林军兄弟了。” 洛轻言吩咐着御林军从那些禁卫军手中接过了人,才跟着七王爷一同进了太极殿。 夏寰宇正在同华皇后说什么,手扶着华皇后的肩膀,眉眼中满是温柔神色。似是听到了声响,才同华皇后一同转过了头来,见到七王爷倒是微微愣了一愣,便望向了洛轻言。 洛轻言还未出声,七王爷便已经“嘭”的医生跪倒在了地上:“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拜见母后,母后千禧。” 华皇后亦是微微一怔,却只是静静地看了七王爷一眼,便神色淡淡地挪开了目光。 倒是夏寰宇显得有些紧张,目光余光一直查看着华皇后的反应,见华皇后没有出生,才转过头看向七王爷,声音显得有几分冷淡:“平身吧。” 目光落在七王爷身后那些被捆得结结实实地人身上,才又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禁卫军中的几位统领吗?” 七王爷连忙走了出来,轻声应道:“回禀父皇,正是。儿臣刚入锦城,便听闻了苏太尉谋反,见到苏如海匆匆忙忙去了禁卫军。儿臣便暗自起了疑心,偷偷命人一同跟在了苏如海的身后,到了禁卫军中才发现,苏如海竟是想要擅自调集禁卫军攻入皇宫,和逆臣苏琦来个里应外合之势,夺取皇宫。” “儿臣见状,便将苏如海抓了起来,而后又把和苏如海接上了头的几个禁卫军统领一并绑了来。”七王爷轻声道。 “苏如海?”夏寰宇眸色淡淡地扫向殿中之人,才在那几个禁卫军统领之中发现了一个一直低着头,穿着禁卫军衣服的男子。 七王爷亦是已经走到了那男子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便将他的头抬了起来,果真是苏如海。 云裳见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有意思,苏如海和七王爷在灵溪城的时候便不和。苏如海还暗中将了七王爷一军,如今七王爷回到锦城之中,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将苏如海押到了夏寰宇面前来邀功来了。 虽然这一份功劳,原本便不是他的。 洛轻言早便命人潜伏在了禁卫军中,苏如海一进禁卫军便被暗卫发现了,而后暗卫夺了苏如海手中的调遣令,才免除了一场祸事。 倒是不知,这功劳,什么时候成了七王爷的了。< 第628章 太子爷耍流氓 夏寰宇嘴角的笑亦是带着几分讽刺的,听夏侯靖说了这么半天,方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那老七倒是立了大功了。待此事平定下来,论功行赏的时候,自是少不了你这一份的功劳。” 夏侯靖闻言便像是十分高兴一样,连连磕了几个头,佯装谦逊地道:“儿臣不过是为稳固咱们夏国江山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夏寰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更冷了几分:“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后续寡人自会处置,这宫中尚需收拾整理一阵子,你们便先自行回府吧。” 云裳和洛轻言,还有夏侯靖便连忙领旨,缓缓退出了太极殿。 三人一同走下长长的石阶,夏侯靖转过头望向洛轻言和云裳,嘴角带着几分笑容,“听闻今日是太子殿下同太子妃的长子的满月宴,倒是不知,臣弟可否有这个荣幸,去蹭一杯小侄子的满月酒来喝一喝呢?” 洛轻言没有应声,云裳便浅浅地笑了笑应道:“自是十分欢迎的。” 夏侯靖似乎十分高兴的模样,咧开嘴便笑了起来:“那便多谢太子妃了,臣弟刚刚入城,一路风尘仆仆的,衣衫不整,也不宜见人。便先回府上换一件衣裳,随后便登门道贺。” 下了石阶,夏侯靖便立在马车前等着洛轻言和云裳上了马车,等着他们的马车开动了之后,才自己登上了马车。 云裳掀开帘子看了眼七王爷有些蹒跚的身影,嘴角微微泛着一丝冷,“七王爷此人,我倒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洛轻言笑了笑道:“你无需看透他,看着我便是了。” 云裳闻言,半晌才反应过来洛轻言竟是在调戏她,便瞪了洛轻言一眼,不再说话了。 洛轻言却笑了笑,收敛起了玩笑的神色,“此前在灵溪城的时候你那般对他,他那人十分记仇,你还需处处小心得好。” 不必洛轻言提醒,云裳也知晓要小心的,便轻轻点了点头,靠在洛轻言的肩膀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云裳才皱了皱眉头,突然坐直了身子:“我突然想起来了,先前府中的宴席,玉彤没有来。”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开了口,“此前我瞧着你与那华玉彤交情甚好,便一直没有说。不过你应当也发现不对劲了,华玉彤此人,恐怕已经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了,留不得。” 云裳闻言,有些呆愣,沉默了半晌,才低下了头去。 她自是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心中不是没有想过,华玉彤恐怕已经被七王爷给收买了,她也派人跟踪过华玉彤,可是却始终没有太过深入的去调查此事。便是觉着,华玉彤其实算起来,应当算得上她在夏国为数不多能够说得起话的朋友了,她始终对这份友情还是抱着几分期望的。 可是洛轻言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这样的话,既然说了,便定是十拿九稳了的。 云裳的手微微颤了颤,轻轻闭上了眼,不让眼中的情绪外泄。 洛轻言伸手揽住云裳,轻声道:“你若是想要留下她倒也并非不可,只是,却的保证让她永远无法成为我们的敌人。” 云裳眼中一亮,抬起头来望向洛轻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殿下真好。” 洛轻言见她高兴了,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髻,轻声道:“从皇叔,到王爷,到殿下,这称呼一直在变,让我总觉着有些不适应,以后只有我们二人在的时候,你还是莫要叫这些个虚位吧。” 云裳眨了眨眼,抬起头望向洛轻言,只是心情甚好,倒也顺着他的话道:“那你希望我叫什么?轻言?” 洛轻言笑了笑,“我倒是觉得,比起轻言,你若是叫我夫君,或者相公,我会更开心一些。”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伸手拧了拧洛轻言腰间的软肉,笑着道,“老不正经的。” 洛轻言脸色一下子便变了,“夫人你是在嫌弃我老了吗?” 云裳眨巴眨巴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毕竟比我大十多岁呢。”说着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抬起洛轻言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才道,“嗯,不过长得倒是俊逸非凡的,便勉强将就将就了。” 洛轻言皱了皱眉,似是十分苦恼的模样,俯下身子便在云裳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云裳惊声尖叫了起来,“你怎么咬人啊?” 洛轻言却笑了起来,神情满是愉悦,“嗯,虽然夫人你年方十八,且长得倾国倾城,不过却也只能便宜我这个老男人了。” 云裳被他的无赖性子惹得笑了起来,抬起手拳头便落在了他的胸膛之上:“真该让那些个文武百官瞧瞧你这副无赖样子,看他们还敢不敢让你当这个太子爷。” 无赖的太子爷却突然又正经了几分:“下个月初十便是你的生辰了吧,去年都未来得及为你好生庆祝,今年给你补上。” 云裳闻言,倒是愣了愣,除了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她倒也确实有几年没有过过生辰了,倒是几乎忘了自己生辰是什么时候了? 洛轻言却笑了笑道:“我那日休沐,不如,咱们便在家好生睡上一天好了。” 云裳的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流氓。” 两人笑闹着便到了太子府门口,下了马车,才瞧见太子府亦是被侍卫围了起来,华国公腰间挎着一把大刀立在门口,倒是颇有一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云裳瞧着,便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外祖父这是做什么?莫非是想要提刀上阵了?” 华国公瞪着洛轻言和云裳二人,眼中带着疑惑:“咦,你们不是在那什么劳什子风波亭的吗?怎么从马车中钻出来啦?” 顿了顿,还未等洛轻言他们回答,便拉了洛轻言道:“方才我出门来查探,才发现这太子府周围那些个马蹄声和呐喊声不过是有人虚张声势罢了,统共也不过二三百人,便想要吓唬老夫。幸好老夫察觉到了不对劲,跑出来看了看,便果断让侍卫带人来将那些人全都拿下了。不过我担心还出点什么事,就在门口瞧瞧。” 云裳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连忙道:“外祖父放心,如今叛乱都已经平定了,反贼该死的死,该抓的抓了,已然没事了。” 华国公闻言,眼中一亮,却竟还隐隐约约带着几分失落:“这么快啊?我还以为要有一场恶战呢……” 稍稍失落了一下,便又振作了起来,“也好也好,老夫继续回去喝酒去。”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好,今儿个是宝儿满月的大好日子,让轻言陪您老多喝几杯。” 华国公听云裳这么一说,自是十分高兴的,拉了洛轻言便急急忙忙进了府,朝着园子走去。 洛轻言和云裳的出现,自是有引发了一阵骚乱,众人望着那风波亭中依旧坐着的身影,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人,俱是有些怔愣。 云裳命人朝着风波亭上吹了一声哨,风波亭中的几人便走了下来,却只是暗卫假扮而成,穿了他们的衣裳罢了。 云裳笑了笑,招呼着客人继续喝酒,便带了画儿往南苑走去。 院子中,国公夫人坐在屋中,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正在逗弄着宝儿,拨浪鼓的声音十分欢快,宝儿的目光一直定定地望着国公夫人手中的拨浪鼓。琴依和奶娘站在一旁,亦是忍不住带着笑。 琴依见到云裳走了进来,便连忙迎了上来:“王妃回来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走到了小床旁边,笑着望着自个儿十分开心的宝儿,笑着道:“这倒是个没心没肺的。” 国公夫人放下那拨浪鼓,笑了笑道:“可一切平安?” 云裳点了点头应道:“皆在掌控之中。” 云裳拿起那拨浪鼓,才想了起来,这拨浪鼓似乎还是上一次在街上的时候,洛轻言买的。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瞧着宝儿亦是十分喜欢的模样,云裳便也拿着摇了摇。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我倒是生害怕有什么变故。”国公夫人笑了笑道,“苏氏如今虽然不比以前,可是毕竟也有那么多年的累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云裳笑了笑,“如今也不过是个死骆驼罢了,这件事情一过,朝中只怕便要进行大的清除了。”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这些年,朝中那些人是向着谁的,陛下心里哪能没个数呢,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如今这件事情一发,倒是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清理清理朝中一些个心不齐的家伙。幸好马上便要秋试了,正好也腾出一些位置来,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顿了顿,国公夫人才又道:“老爷子年纪也大了,如今也是时候辞官了。” 云裳倒也不意外,此前华皇后为后的时候,为了避免陛下觉着他们华府外戚霸权,便也一度卸甲,如今华皇后重新回到宫中,且洛轻言又新封了太子,华府自是应当避嫌的。< 第629章 装醉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笑了笑轻声应道:“外祖父外祖母为了华府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儿孙满堂,也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国公夫人也笑了起来,“是啊,如今你们都好,翎儿也好好的,我便也放心了。” 云裳同国公夫人说了会儿话,便瞧见洛轻言身边的侍从走了进来:“太子妃,七王爷来了,在园子里吵着要见小郡王爷呢……” 云裳蹙了蹙眉头,有些搞不明白夏侯靖究竟想要做什么,瞧着今儿个他的模样,对洛轻言倒也恭恭敬敬的,可是他如今的心思,只怕是路人皆知了。 “那七王爷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心思太过深沉了,还是少让宝儿与他接触吧,我总害怕他对宝儿动什么手脚。”国公夫人连忙轻声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他总归还未当着陛下,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和我们撕破脸,若是我们拒绝,倒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殿下刚刚做上太子,总还得给百官留下一个兄友弟恭的印象。他既然当着大家的面提出要见宝儿,若是下手害宝儿,便显得有些不明智了。且他想要当着我的面对宝儿下毒,也不容易,再加上宝儿的身上我放了避毒丸的,应当无碍。” 国公夫人想了想,亦是觉着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便点了点头道:“那诸事小心。” 云裳应了声,便抬起眼对着国公夫人道:“外祖父还在外面喝酒,外祖母若是困了,便到屋中小憩一会儿吧。” 国公夫人应了,云裳才抱着宝儿,带着琴依和奶娘一同出了门,朝着园子走去。 园子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一帮子人都在朝着洛轻言敬酒,洛轻言只怕也喝了不少了,虽然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眼神却时不时地望着一个地方许久。 七王爷便坐在洛轻言旁边,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叫的十分痛快。 “此前殿下被封为太子的时候,臣弟尚在边关,没能来得及道贺,是臣弟的错,臣弟自罚一杯,幸好今儿个小侄子的满月宴臣弟赶上了,不然可真得后悔死。不过殿下双喜临门,臣弟喝一杯,殿下可得喝三杯。”夏侯靖哈哈笑着,手中拿着酒杯,一仰头便喝下了一杯。 华玉彤亦是跟着七王爷来了,便坐在一旁同旁的妇人说着话,可是眼神却时不时地扫向七王爷的方向。 云裳的脚步微微一顿,说出来的话可以骗人,可是眼神中时不时的真情流露却是骗不了人的,华玉彤,只怕是真的陷进去了。 云裳收回视线,笑眯眯地走到洛轻言身旁,看了一眼七王爷,才轻声道:“王爷可莫要再灌我们家殿下了,只怕一会儿咱们殿下都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夏侯靖闻言又哈哈笑了起来,转过眼便看见奶娘怀中抱着的宝儿,眼中一亮,连忙走到奶娘面前,笑眯眯地道:“这便是我的小侄儿了吧?”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想着,看来,七王爷是想要借着前段时日的那场仗,让百官重新认识一下他。这一回回到锦城之中,他表现出来的性子比以前那个病弱的七王爷开朗了许多。 至少,以前那个七王爷是绝对不会这般放肆的大笑的。 夏侯靖伸手逗弄了一番,才抬起头望向云裳:“太子妃不会介意将承业让我抱一会儿吧。” 云裳面上仍旧是温柔笑意:“王爷是承业的亲叔叔,我又怎么会介意?” 夏侯靖闻言,便笑了起来,伸手将宝儿从奶娘的怀中接了过来,抱着走了几步,才笑着道:“承业可真是太小个了,我都不敢用力了。” 云裳笑眯眯地道:“小孩子不都这么大么?七王爷瞧着倒是喜欢小孩子的,不如自己生一个来玩,有个小孩子倒也热闹一些。七王爷成亲也半年多了,要孩子正当时候。” 夏侯靖闻言,便不作声了。云裳眼角的余光瞄见华玉彤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却又极快地掩盖了过去。 正说这话,宝儿却突然在七王爷的怀中哇哇大哭了起来,云裳一愣,便瞧见七王爷面前的长袍湿了一块,心中顿时便明白了过来,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自家儿子还真是与自己心有灵犀啊,知晓自己不喜欢七王爷,竟然使了这么一招。 只是面上却装作无比慌乱的模样,连忙惊呼道:“哎呀,糟了,承业尿了。” 奶娘闻言,面上亦是带着几分慌张,急急忙忙地从夏侯靖的手中接过了宝儿。 云裳连声吩咐道:“还不赶紧带郡王爷回院子将衣裳换了。”又急忙转过身对着七王爷道:“实在是抱歉……” 夏侯靖的面色有些差,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的长袍,却也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笑了笑道:“无妨,小孩子嘛,不过是无心之举而已。” 云裳便连忙吩咐琴依道:“快带七王爷找间房间换身衣裳去,便取殿下新制的衣裳给七王爷换一换。” 琴依连忙应了声,夏侯靖才跟在琴依身后离开了园子。 云裳目光看着夏侯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垂花门后,才转过身有些抱歉地对着众人笑了笑,也跟着回到了园子中。 奶娘正在房中给宝儿换肚兜和裤子,刚将原本弄脏了的脱了下来,宝儿光着身子趴在床上,云裳笑眯眯地拍了拍宝儿的屁股,眉眼带着几分笑容:“你个家伙,还真是会挑时候呢。” 宝儿自是什么都不懂的,只没心没肺地嘿嘿笑着,云裳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给宝儿重新换好了小肚兜小衣裳,云裳便索性也呆在屋中,带着宝儿小憩一会儿。刚睡得迷迷糊糊的,便被吵醒了过来。云裳睁开眼来,便瞧见洛轻言被几个侍从扶了回来,走路亦是东倒西歪的,似乎醉得厉害。 云裳见状,便连忙起身,将宝儿抱了起来,吩咐着侍从:“将殿下放在榻上吧。” 侍从连忙应了声,便将洛轻言扶到了榻上,云裳命人将奶娘叫了过来,将宝儿交给了奶娘,便弯下腰为洛轻言脱去了鞋袜,把被子给他盖上了。 侍从退了出去,云裳命人打了水来,自己拧了帕子给洛轻言擦脸。 洛轻言满身的酒味,云裳蹙了蹙眉,哼了一声:“明明可以装醉的,非要实打实的喝那么多,喝醉了吧,难受了吧?” 洛轻言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舒服,伸手便抓住了云裳的手,云裳往后缩了缩,却没能缩回来,便将帕子放到了盆子里,另一只手也去掰洛轻言抓着自己的手。 洛轻言却身后猛地一拉,云裳一个不察,便猛地摔倒在洛轻言的胸膛。 洛轻言常年习武,胸膛自是十分坚硬的,云裳皱了皱眉头,一个手拐子便欲敲下去。手却被紧紧地钳制住了,头顶传来洛轻言带着几分慵懒醉意的声音:“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云裳这才明白了过来,洛轻言方才分明便是在装醉,却还让她侍候。云裳心中怒极,张嘴便朝着洛轻言咬了下去。 洛轻言吃痛,深吸了口气,发出轻轻“嘶”地一声,云裳害怕真将洛轻言咬疼了,便连忙松开了洛轻言。 却又听到洛轻言的胸膛轻轻震动,传来几声压抑地笑。 云裳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瞪着洛轻言,洛轻言眼神清明,除了身上十分重的酒味,哪里有一丝醉了的模样,“你这人,就知道欺负我。” 洛轻言笑眯眯地将云裳整个抱住,才轻声道:“我不欺负我夫人,欺负谁去呢?” 云裳哼了一声,没有应答。洛轻言猛地翻过身来,将云裳压在了身下,眼中闪动着邪魅的光芒:“唔,我听人说,喝得半醉半醒之间,做那件事情,会觉得尤为的痛快。方才他们来敬我酒的时候,我便在想,我似乎还未试过这样呢,不如趁此机会和夫人试上一试?” 云裳闻言便瞪大了眼,面上满脸通红,“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洛轻言爱极了她这样欲语还休的模样,便哈哈大笑了起来,覆在云裳身上,脸紧紧贴着云裳的脸,声音又轻了几分:“难道裳儿不爱与我一同做那件事情,嗯?” 那声“嗯”简直算得上是缠绵悱恻的,云裳背上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头摇得跟宝儿的那个拨浪鼓一样:“不……” 洛轻言便又笑了起来:“不是不爱,那便是爱咯?”说着便猛地俯下身子,吻住云裳的嘴。 一股酒气便这么窜了进来,云裳觉着那酒味太重,几乎将自己熏得醉了。 只是这青天白日的,且府中上有那么多客人,国公夫人还在院子中休息呢,洛轻言便要胡来,云裳自然是不依的。便意图挣脱了洛轻言的束缚,逃开去。 可是还未下床,便又被洛轻言拉了回来,洛轻言将一只手将云裳禁锢在自己怀中,嘴角带着淡淡地笑意,“嗯?还想跑?除了我的怀里,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嗯?” 一面说着,还一面伸出了另一只手将幔帐放了下来……< 第630章 诊断 接连三天,夏寰宇都以庆太子之子满月之喜为由头,让百官皆休沐了三日。云裳自是知晓,那日苏琦的阴谋虽是败了,宫中却也遭受了不少的损失,只怕是整理也得花费一段时日。 夏寰宇命人将消息瞒得死死的,除了那日太子府外的事情闹得较大之外,宫中那一场变故知道的人倒是不多,即便是知道,也不敢声张。 云裳也知晓,那日来府中庆贺的宾客之中定然有苏琦的内应。比如那日在外面声音传来的时候最开始喊叛军攻入城中的人,也比如,暗中隐匿在人群中默默四处张望观察着形势的人。那日云裳命人将那些人都一一记了下来,却并未将那名单交给夏寰宇。 如今洛轻言已经是太子了,她自然应当为他多打算一些了。 虽是休沐,洛轻言却一点也不闲,宫中官员的大清洗势在必行,马上即将举行的秋试便至关重要,洛轻言得小心翼翼地往那些个秀才之中安插一些自己的人,还得暗中查探,哪些是不应该出现在里面的人。 相比而言,云裳便显得空闲了许多。每日里早上起来处理处理府中,铺子,还有庄子里的各项事务。而后便用午膳,用完午膳小憩一会儿,同宝儿玩一会儿,洛轻言回来,便一起用晚膳。晚膳之后,洛轻言去书房办公,云裳便带着宝儿在府中散散步,日子倒也惬意无比。 华皇后在满月酒之后的第二日也到太子府中来转了一圈,云裳倒是想起了此前洛轻言所言之事。雪岩神医尚在冰窖之中,云裳便说要带华皇后去冰窖中让雪岩神医瞧她的失忆之症。 洛轻言似乎已经同华皇后提过此事,华皇后倒是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淡淡地道:“你此前生宝儿的时候早产,女人早产最是伤身子,雪岩神医既然在,他医术超群,倒也可以让他给你和宝儿把把脉。” 云裳有些哭笑不得,“我医术虽不如雪岩神医,可能连郑大夫都比不上,只是一些基本的东西也不差的吧?我和宝儿的身子都挺好的,不用劳烦雪岩神医吧。” 华皇后笑了笑道:“你也说了,你医术不如雪岩神医,反正他也在,不用白不用。”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这倒是华皇后的性子。便也没有丝毫疑心,命人给宝儿穿了厚厚的狐裘,又让琴依给她和华皇后各自披了披风,才同华皇后一起去了冰窖。 云裳此前一直在坐月子,倒是没有下到冰窖中来过,雪岩神医呆在冰窖最中间的地方,身边生活所用的东西倒是都十分齐备。还在冰块上铺了被褥,正坐在被褥上看书。 云裳伸手摸了摸那被褥,硬的更冰块没有太大的区别。 雪岩神医见云裳和华皇后来,便笑了笑,跟云裳打招呼:“好久不见。” 云裳有些诧异,倒是不想雪岩神医竟还记得她。 雪岩神医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微微笑着道:“我一直呆在冰天雪地的地方,见过的人十分少,所以每一个人都记得比较清楚。” 云裳张了张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给雪岩神医介绍一下吧,这是轻言的母亲,夏国皇后,她二十多年前曾因为坠崖失去了记忆,这一次请你前来,便是为了让神医瞧瞧,可能恢复她的记忆?” 雪岩神医轻轻颔首:“洛轻言与我说过了,劳烦夫人将手伸出来,让我把个脉吧。” 云裳听雪岩神医直呼洛轻言的名字,叫华皇后也并非是皇后,而是夫人,心中一怔,想着雪岩神医与洛轻言的交情到似乎不错的模样。 华皇后倒是丝毫不介意,便伸出了手来,许是因为冷的缘故,手有些微微的苍白。 雪岩神医细细把了脉,才轻声道:“夫人脑中因为受到剧烈撞击,产生了淤血,所以才失忆了。有些难办,不过倒也并非全然没有希望,我给夫人开一剂方子,夫人命人做成药丸,每日化水吃上一颗,假以时日,便能够渐渐恢复记忆。不过这个方子并非一蹴而就,只怕需要一些耐性。” 华皇后轻轻颔首,眼中竟然带着几分释然。云裳在一旁看了,心中亦是有些感概,华皇后未必不想找回记忆,只是却害怕突然找回记忆之中,如今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如此徐徐图之的法子,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 华皇后收回了手,却也没有忘记另一件事情:“左右神医也来了,不如也给裳儿把个脉吧,她月前因为受人所害,早产了,且在这冰窖之中冻了不短的时间,你瞧瞧她和我孙儿的身子可有受到伤害。” 云裳笑了笑,便让雪岩神医先给宝儿看了,宝儿年纪小,在冰窖中呆长了定然受不住,早些看了也好找些送出去。 雪岩神医望闻问切,细细检查了一番,才道:“小世子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云裳这才吁了口气,笑着命琴依将宝儿先抱回院子。 雪岩神医又给云裳把了脉,才笑了笑到:“你身子也安好。” 云裳才抬起头朝着华皇后笑了笑道:“我便说我和宝儿都没什么事的吧,娘娘你还不信。” 华皇后亦是笑了起来:“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吗?无事自然是最好,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尽早地治呀。” 云裳闻言也笑,低下头对着雪岩神医道:“如此,夫人的失忆之症便摆脱雪岩神医了。” 雪岩浅浅笑了笑,点了点头。 出了冰窖,又过了一会儿,雪岩神医才命人送来了药方。云裳接过来瞧了瞧,雪岩给的是活血化瘀的方子,只是却多了几味药材,多出来的药材倒不见得有多珍贵,皆是平常可见的,云裳细细看了看,倒是不得不佩服起雪岩的医术来。 华皇后拿了药方,便先回了宫。 云裳便又陪着宝儿一同小憩了会儿,洛轻言回来的时候,云裳已经起了身。见洛轻言进门,便连忙迎了上去给洛轻言解了朝服。 云裳摸到洛轻言的手有些异常的凉,便蹙了蹙眉头:“怎么手这般凉?”又摸了摸朝服,朝服亦是带着凉意的。 洛轻言低下头看了云裳一眼,面色如常:“听闻你先前带着皇后去了冰窖,想来应当是让雪岩神医给她瞧过了,我便去冰窖问了问情况。” 云裳便笑了起来:“明明心里关心着呢,面上却仍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你瞧七王爷,第一次见华皇后便一口一个母后的叫的那般顺口,你本是华皇后的亲生儿子,平日里却连一句母后都不叫的。” 洛轻言没有应声,云裳只当他是被自己说到了痛脚,便笑了笑道:“你寻常一副冷情的样子,任谁亲近也推得开开的,可是陛下和皇后终究是你的亲人,他们心中想必亦是对你多有愧疚的,我倒是希望你与他们多亲近亲近,我瞧得出来,他们是真想对你好的。” 云裳将洛轻言的朝服解了下来挂在了一旁的木架子上,洛轻言伸手将云裳揽入怀中,云裳察觉到他的身子竟然有些轻颤,心中讶异,才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洛轻言的后背:“这是怎么了?雪岩神医说了,皇后娘娘只是因为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脑中积了淤血,才导致的失忆,也并非是永远想不起来了。今儿个雪岩神医已经给皇后娘娘开了方子了,那方子我瞧过了,十分精妙,只要皇后娘娘坚持用,用不了多久,便能慢慢开始恢复记忆了。” “嗯。”洛轻言轻轻应了一声,却并未松开云裳。 云裳又轻轻拍了拍洛轻言的背,才听到洛轻言的声音闷闷地传来:“父皇,母后的,我实在是叫不出口。” 云裳还当洛轻言在别扭什么,原来竟是如此。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有什么的,也不急,你慢慢练着,总会有叫出来的时候。” 洛轻言缓缓松开了抱住云裳的手,微微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我今日有些想喝酒。”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你保证不借酒发疯?” 洛轻言点了点头。 云裳便笑了起来:“那好,我让琴依待会儿准备两壶酒来,我也可以陪你喝一些。” 洛轻言回屋,琴依她们一般都不会在屋中侍候,云裳便走出了屋子,在门口唤着琴依。 洛轻言望着云裳的背影,浑身皆是僵硬的,手在袖中紧紧握了起来,身子仍旧在轻轻颤抖着。 他请雪岩神医来,最主要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华皇后,而是为了云裳。 华皇后就诊是假,为她和宝儿看病是真。 他辛辛苦苦地谋划了这一切,却不敢告诉她。 方才他的确去冰窖之中,却亦只是问了云裳和宝儿的情形。 洛轻言缓缓闭上了眼,心中闷闷地疼。 雪岩神医说,云裳伤了根本,只能养,无法治,只是养好的机会,却是微乎其微,几乎不能抱任何希望的。 而宝儿因为年纪太小,心智受损,更是没有了机会。< 第631章 惟愿他平安喜乐 云裳吩咐了琴依准备酒菜之后再回到屋中的时候,洛轻言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正坐在软榻上看书。 云裳见他手中的书好半晌都没有翻过一页,再瞧洛轻言,眉头轻蹙,也不知在想啥。眨了眨眼,心中有些好奇,便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软塌边,刚探过头去瞧洛轻言手中拿着什么书,便发现洛轻言已经抬起了头。云裳眨了眨眼,便笑了起来。 “看的什么书呢?我瞧着你好半天都没有翻页。”云裳便索性在软塌边坐了下来。 洛轻言笑了笑道:“倒是没有在看书,在想一些事情。” 云裳更觉有些意外,洛轻言素来冷静自持,什么样的问题会让洛轻言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呢? 洛轻言似是明白云裳心中所想,便将书放到了一旁,轻声道:“最近有两件事情让我有些棘手,一则是科举之事,我在朝中笼络下来的人不多,便只能从这次秋试打主意,暗卫中选一些能够参加秋试之人却是有些困难,武举倒还好说,那是他们的看家本事,可是这文官却是有些难办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殿下为何非要从自己的暗卫之中甄选呢?”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只有暗卫之中的人最好掌控不是吗?” 云裳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暗卫虽可以为我们卖命,可是正如殿下所言,这治国方略,却几乎是丝毫不懂的。宁国时候的刘琦琰,再到如今朝中的李浅墨。这两人其实也并非是我的暗卫,却是因为我对他们施了一些恩惠,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刘琦琰是因为家中贫困,他空有抱负却无法实现,我便给了银两,并且让他暗中拜在我外祖父门下,我外祖父名声在外,刘琦琰自是十分感激,且我还命人教她妹妹琴棋书画,他们一家便将我奉为恩人。而李浅墨家中虽然不缺银两,他却是个孝子,母亲病重,是我命人带他母亲求医问药。这些个自诩清高的文人其实大多重诺,且知恩图报,最重要的,是身家干净,旁人不会疑心。”云裳浅笑着道。 “且即便我们选中的人入朝为官,咱们不也可以派暗卫暗中盯着吗?生了一些不该生的心思,便也可以极快地解决掉。”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轻轻颔首,“夫人所言极是,下来我便命暗卫悄悄在各州各府的秀才举人之中暗中搜集他们家中情形……”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方才殿下说有两件事情困扰,秋试之事为其一,其二又是什么?”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问,却转过了头望向云裳,蹙眉沉吟好半晌,才道:“其二,是为夏侯靖。” “嗯?”云裳倒是有些稀罕,“夏侯靖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让殿下这般为难?” 洛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因为他并未做任何天理难容的事情,反倒表现得十分妥帖,回回见了我必定礼数周全,这两日商议政事,他也总是事事以我为尊,但凡有任何决定,必定先听从我的意见,若我意见有任何与他相悖的地方,则遵从于我。就连私下只有我与他二人之事,我数度欲激怒他,他却总是一副谦逊模样。” 云裳闻言亦是皱了皱眉:“七王爷只怕恨死了我们,怎么会对你这般恭敬?人前倒也罢了,人后还这般做,实在是太过异常了一些。” 洛轻言轻轻颔首,“是啊。” “待会儿我下个帖子,请七王妃明儿个一同去丽园听听戏好了。”云裳笑着道。 洛轻言伸手紧握着云裳的手,眼中亦满是柔软,“太子妃如此为为夫着想,为夫实在是无以为报,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云裳伸手拍开了洛轻言的手,“说什么呢?” 说着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云裳连忙站起身来道:“应当是琴依他们送酒菜来了,我方才让她们直接送到屋中来。” 云裳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琴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太子爷,太子妃,奴婢送酒菜来了。” “进来吧。”云裳扬声道。 琴依便掀开了帘子,让后面端着盘子的丫鬟走了进来。 “天气热,奴婢备了些下酒菜还有冰过的瓜果,酒准备的竹叶青。奴婢想着,今儿儿太子爷和太子妃小酌,待会儿便不将宝儿抱上来了。奴婢也准备了一些冰块,放在屋中去去暑气。”琴依轻声笑着道,一面命人将酒菜,冰盆子都放好。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宝儿今天下午一直在玩,只睡了一小会儿,待会额让奶娘为了奶早些让宝儿睡下。” 琴依笑着应了,便带着丫鬟退了下去。 洛轻言一直默默听着主仆二人闲话,待琴依离开了,才自己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低着头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宝儿……可闹腾?” 云裳虽然有些诧异洛轻言竟会问起此事,心中却也是十分高兴的,便坐到了洛轻言身边笑着道:“才不呢,咱们宝儿可乖巧了,就连外祖母也说咱们宝儿很好带呢。寻常都不哭不闹的,也不认生。” 洛轻言闻言,便又沉默了下来,眼中带着几分思量,半晌,才又道:“你希望宝儿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云裳想了想,便应道:“唔,平安喜乐吧。虽然我总觉着,在咱们这样的家中,说平安喜乐显得有些太不现实了……” 洛轻言却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云裳的头发,笑着道:“会的,咱们的宝儿会平安快乐。” 云裳却突然想起了晨曦来,“倒是不知道我弟弟怎么样了,也快满两岁了,应该会说很多话了,我弟弟就比晨曦大一岁多,若是他们在一起,兴许会成为很好的玩伴。” 洛轻言看着云裳嘴角的笑容,便沉默了下来,倒了杯酒推到了云裳的面前,“晨曦皇子也会很好的。” “嗯。”云裳点了点头。 自云裳同洛轻言成亲一来,这样小酌的机会倒是极少,应当说是不曾有过的,两人倒是相谈甚欢,一直把酒直到深夜。 纵酒的后果便是,云裳第二日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醒来之后头来隐隐有些疼。 琴依连忙唤了琴依来,琴依便连忙端了一杯解酒汤进来:“早上太子爷出门的时候便说太子妃昨儿个喝了不少酒,只怕醒来会头疼,嘱咐奴婢熬了解酒汤,一直温着呢,太子妃趁热喝吧。” 云裳点了点头,揉着太阳穴将碗端了起来,一饮而尽。解酒汤有股怪怪的味道,不好喝,只是效果却极好,一碗下肚,不到半个时辰云裳便全然清醒了过来。 “宝儿呢?”云裳抬起头问道。 琴依笑了笑到:“奴婢早上带着到处逛了一圈,如今刚吃了奶在睡觉呢。” 云裳轻轻颔首,想起昨儿个洛轻言所言之事,想了想才道:“这两日桂花该开了吧?” “开了,已经开了有两日了,这几日都没怎么下雨,桂花开得倒是极好的。”琴依轻声应道。 “我记得宁国有一道糕点便是用桂花做的,叫水晶桂花糕,晶莹剔透,且香甜可口。夏国人喜欢吃甜的,只是我倒没有在夏国见过这道糕点。你命人去采摘一些新鲜的桂花来,命人做了,送些到七王府请七王妃尝尝鲜。”云裳轻声吩咐着。 琴依抬起头看了一眼云裳,便应了下来。正欲出门去准备,便又被云裳叫住了:“做好了之后约摸晚膳左右送到七王府去。” 琴依应了,吩咐了下去之后便又回到了屋中。 “这两日怎么没见王尽欢和宁浅?”云裳有些好奇地道。 琴依闻言便笑了起来:“最近浅浅姑娘同浅音呆在一块儿呢,每日都跟着浅音四处巡查各个铺子中的情形,王公子自是跟在浅浅姑娘身后跑的。”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他们二人倒是欢喜冤家,不过我瞧着王尽欢这架势,只怕咱们很快便又有得喜酒可以喝了。” 云裳说完便瞧见琴依笑容带着几分诡异,挑了挑眉道:“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晓的事情发生了?” “唔。”琴依难得的有些支支吾吾,“前几日得闲的时候,同府中的暗卫聊天,倒是听见了一件趣事。” “是关于王尽欢和浅浅的?”云裳顿时便来了精神,连忙道,“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琴依便笑着道:“暗卫说,虽然每日里王公子都是跟在浅浅姑娘身后转悠,自是没到夜里,却总是赖在浅浅姑娘的院子中,赶也赶不走。王公子,倒是有些日子没有回自个儿的院子睡觉了。” 云裳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狡黠:“这话可不能让宁浅听见了,宁浅虽然在青楼中带了那么些年头,瞧着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可是却是个别扭性子,若是被她听见了我们这么谈论她,定然翻脸,恐怕王尽欢便真的连宁浅的衣角都摸不着了。” 说着,便沉吟了片刻,眼珠子转了转:“想必,我们很快不仅可以喝上喜酒,恐怕满月酒也可以一并准备了。”< 第632章 她的试探 主仆二人正说得欢,便听见楼下传来了画儿的声音:“浅浅姑娘来了?” 云裳抬起眼来朝着琴依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道:“还真是说不得,一说便来了。” 刚说完,门外便传来了宁浅的声音:“什么说不得?主子方才在说我?” 云裳眉眼间仍旧带着笑意,点了点头道:“刚还在问琴依呢,说这两日都不见你的人影,都不知道你在坐些什么?” 宁浅走到云裳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回锦城之后主子便一直没有安排差事给我,这不是怕主子说我吃闲饭吗?便出府和浅音四处查看了一下萧记的铺子。” 云裳挑了挑眉,笑着打趣道:“你同王尽欢呆久了,连说话都和他一个模样了。” 宁浅愣了愣,抬起眼毫不客气地瞪了云裳一眼,云裳连忙笑着告饶:“好好好,不说便不说,做生意你素来在行,你说说看,萧记如今如何?” 宁浅面色稍稍正经了几分,“浅音是做生意的苗子,萧记的铺子在她手上生意倒是都挺不错的,我也瞧了账面,都清晰明了,挺好的。” 云裳颔首,她如今几乎每日都在看账本,自是知晓的。 “主子,我打算在锦城盘个青楼下来,重操旧业。”宁浅却突然道。 云裳愕然,张着嘴看了宁浅半晌,才轻声道:“怎么突然想起这茬来了?王尽欢可同意?” 宁浅睨了云裳一眼,绝美的脸上带着几分轻蔑:“他同不同意有何关系?”顿了顿,才又道,“此前我在宁国经营青楼的时候,便知晓青楼之中是各种消息汇集的地方,利用青楼之中的姑娘搜集一些情报是最便利的方式了。” 云裳想了想才道:“开青楼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你的容貌容易引人怀疑,你挂牌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了。” 宁浅倒也没有纠结于此,点了点头道:“这两日我在城中跑了几圈,也选好了目标了。城南有一家青楼,叫春来院,已经开了有些年头了,原来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可是这一两年楼里的姑娘老的老,走的走,便清冷了下来。我瞧着那院子地段好,且地方够大,倒是可以拿下来重新装饰一番,好好经营一下定然可以打响招牌来。” 云裳对宁浅的本事倒是没有丝毫怀疑的,笑着道:“你尽管做便是了,初期需要多少银子派人来说一声,我命人给你准备便好。” 宁浅应了下来,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宁浅才斯斯然离开。 宁浅刚走了没多久,王尽欢便来了,脸上不见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倒是眉头蹙了起来,似是有些郁结的模样。云裳不用想也知晓他的来意,定是与宁浅有关,与宁浅方才与她说的话有关,便笑了笑道:“瞧着王公子印堂发黑,可是最近有什么不如意呀?情场失意了?” 王尽欢抬起眼瞥了云裳一眼,趴在桌子上便不愿起来了:“太子妃莫要打趣我了,浅浅方才来,可是说想要开青楼的?” 云裳笑着倒了杯茶,推到了王尽欢的面前:“是。” 王尽欢哀嚎了一声,便开始唠叨了起来:“我说让她不要开青楼,不要开青楼,她怎么就是不听呢?她一个姑娘家,整日里在那鱼龙混杂之地,多危险呀。且她容貌那般出众,若是被人瞧上了……” 云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却没让王尽欢瞧见便板起了脸来,“我知晓你对宁浅颇有好感,只是此前在宁国的时候,你遇见她,不也是在青楼之中吗?莫非你因此瞧不起她过?且此事是宁浅自己提出来的,她若是执意要这般做,你又当如何?” 王尽欢沉默了许久,才闷声应道:“我从未瞧不起她过,若是瞧不起她,我便不会这般费尽心思地想要同她在一起。她若执意如此,我便也只能够支持了,可是我会好生保护好她,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身边将她抢走的。” 云裳扬起一抹笑来,“既是如此,那你又何必如此在意?我方才已经同她说了,她想要开青楼可以,但是决不允许她挂牌,她也应了。” “真的?”王尽欢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云裳笑着喝了口茶:“自是如此,我还等着喝你们二人的喜酒呢。” 王尽欢便高兴了起来,站起身来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才笑着道:“既然太子妃这般偏帮于我,我也告诉太子妃一件事情好了。” “嗯?”云裳挑了挑眉,“什么事?” 王尽欢嘿嘿一笑:“昨日同浅浅在那春来院中打探情况的时候,我瞧见了七王爷在春来院中,还和几个朝中官员在一起。” 云裳眯了眯眼,心中却突然有了主意,便抬起眼来笑着道:“谢了。” 待王尽欢离开之后,云裳才笑眯眯地抬起头来望着琴依道:“你说,七王爷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呢?” 琴依沉吟了片刻才,“大抵是温柔似水的那种吧,七王爷虽然瞧着温文尔雅,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子狠劲,应当会喜欢温顺一点的姑娘。”琴依笑了笑,“不过奴婢倒是觉着,这个问题交给浅浅姑娘会更好一些,浅浅姑娘自是知晓,什么样子的姑娘最能够掳获七王爷的心思,并且,定然能够很快便培养出这样的姑娘来。” 云裳笑着颔首,眼中带着几分凌厉:“浅浅方才还在说一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我倒是就要吩咐她做事了。” 洛轻言一直到晚膳时候还没有回府,倒是派了人回来说有些忙碌,稍稍晚些时候回来。云裳便自个儿用了晚膳,同画儿还有奶娘一起陪着宝儿在屋中玩耍。 晚膳过后不久,琴依便进了屋中,轻声禀报着:“水晶桂花糕送到七王府中了,送东西去的侍从说,他去的时候正遇到了七王爷,他说明来意之后,七王爷亲自接了篮子说他给七王妃送过去。” 云裳眯了眯眼,笑着道:“好。” 第二日一早,云裳刚用了早膳,便听人来禀,说七王妃过来了。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思量,点了点头,便让人将七王妃带了过来。 华玉彤进屋子就瞧见云裳正拿了拨浪鼓在逗宝儿玩耍,便也跟着凑了过来,走到云裳身边望小床中的宝儿,笑着道:“郡王爷好可爱呀。” 云裳笑着抬起头来,将拨浪鼓递给了画儿,才道:“瞧你的模样,倒是喜欢孩子的,如今七王爷也回了锦城,不如自己生一个。” 华玉彤嘴角的笑容便暗淡了下去:“我哪有那个福分呀?”叹了口气,才又接着道,“你知晓的,我是华府的人,七王爷自是万般防备的,我连接近七王爷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孩子了。” 云裳笑了笑道:“国公夫人前几日同我提起,说国公爷欲告老辞官,我同太子爷商量了一下,觉着外祖父年纪也确实不年轻了,是到了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了,倒也十分支持他的决定。且这次国公爷辞官之后,不只是他,他还会下令华府不再插手朝中政事,到时候,七王爷自然不会再为难与你。且你是正儿八经的七王妃,七王爷与你生儿育女亦是应当的。” 云裳瞧见华玉彤眼中有惊愕闪过,华玉彤瞪大了眼睛,连忙道:“国公爷怎么突然决定辞官了呀?如今苏氏一族落败,却华皇后正盛宠,太子又刚封,正是华府最为荣耀的时候,为何却在这个时候……” 云裳浅浅地笑了笑道:“这次苏府的衰亡倒也给我们许多警示,苏府便是因为依靠着苏琦位高权重,却苏如姬又把持后宫,恃宠而骄,引得陛下不满,招致了祸事。咱们华府可不能再走苏府的老路子了,有时候,激流而退,未尝不是件好事。” 华玉彤似是仍旧有些没有防备,却也只咬着唇没有说话。云裳便笑了笑道:“这对你而言,也是好事,华府虽然不在插手政事,却也是夏国的望族,且我还有太子爷还在呢,你的王妃之位只是能够保住的。且因为华府的退隐,你倒是可以少了许多负担,你若是喜欢七王爷,也可以不再因为华府的缘故而退却,若是不喜欢,也可以大胆追求心中所爱。” 华玉彤又叹了口气,眼中却是染上了几分愁绪:“即便是华府退了,又能如何呢?七王爷同太子殿下……” 华玉彤咬了咬唇,没有再说下去。 沉默了片刻,才又轻声道:“我与七王爷,没有缘分的。” 云裳便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以后若是想要离开,我定会助你。对了,七王爷回府也已经数日,倒是不知,七王爷最近回府之后,可有什么动作?” 华玉彤闻言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应道:“最近两天七王爷倒是没有什么异常,每日要晚膳时分才回来,回来了便呆在书房之中。” “这样啊,倒还真是奇怪呢,我听太子爷说,最近七王爷安静得有些异常,每日对太子爷也是恭恭敬敬地,回到府中也这般安静,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云裳声音轻了几分,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道。< 第633章 朝廷命官之死 华玉彤眼中闪过一道微芒,低下了头,笑着道:“若是有什么发现我定然会第一时间来告诉你的,就如上次那边关守将冯明一事一样。” 云裳想着,那时华玉彤的心大抵还向着她,向着华府的。只是如今,却是不一定了。 “说起此事,我倒是真的要好生感谢感谢你呢?若不是因为你告诉我七王爷见了冯明的事情,我倒是也不会知晓华皇后竟然还尚在人世,便在康阳城中的消息呢。此次华皇后能够回来,殿下能够被封为太子,倒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们情同姐妹,我自会记着你的好。”云裳笑眯眯地道。 倒是华玉彤像是愣住了一样,眼中竟带着惊慌失措的神情,“因为我?”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你不知道吗?不是你与我说七王爷见过冯明吗?我便留了个心眼,让殿下派人去盯着冯明,没想到,竟然截下了他的奏折,他在奏折中写的,便是华皇后尚在人世,并且便在康阳城中的消息。我一瞧,便觉大事不妙,只是那时候殿下已经带兵出征,我无人商议,便只好佯装失踪,去了康阳城,同华皇后见上了面。” 华玉彤身子微微一颤,面色也有些苍白了起来。云裳心中有些感慨,华玉彤大抵是害怕七王爷知晓此事,怪罪于她吧。 她喜欢谁不好,竟然喜欢上了七王爷,还喜欢到这般低眉顺耳。可是,七王爷,是她与洛轻言必须要除掉的人。 他们与七王爷,永远也成不了朋友。 云裳抬起头来吩咐着画儿去取一碟子水晶桂花糕来,画儿连忙应了声,便去厨房中端了上来,还带了几盘绿豆糕和冰过的瓜果。 “来,吃些东西。这都快十月了,怎么天还闷闷的热?”云裳浅浅笑着道。 华玉彤笑容有些勉强,随手便取了一块最靠近她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咦,这是什么糕点?挺好吃的,有股子浓郁的桂花香。” 云裳闻言,手微微一顿,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你没吃过?” 华玉彤轻轻颔首,“怎么了?” 云裳连忙惊呼了一声:“糟糕。” “嗯?”华玉彤面色仍旧带着几分迷茫,抬起眼望向云裳。 云裳连忙道:“昨儿个我瞧着桂花开得正好,便让人摘了桂花来做了这水晶桂花糕,想着你素来喜欢吃甜口的东西,定然会喜欢,就让人给你送了一篮子到七王府中。送桂花糕的人回来禀报我说,他去的时候正碰上了七王爷回府,七王爷便说要去瞧你,顺便将那篮子桂花糕给你送过去……” 华玉彤闻言亦是一怔,渐渐也有了慌张:“那水晶桂花糕可有什么不对劲?” 云裳微微拧着眉头道:“华皇后能够回宫,多亏了你,我此前因为身怀有孕,后来又在坐月子,一直没空好生与你聊一聊,便想着约你明日在丽园听戏的。可是因为提起了华皇后,我害怕七王爷瞧见了误会,便让人将纸条塞在了水晶桂花糕中……” 华玉彤的脸色一下子便苍白了起来,眉头轻蹙,隐隐含着担忧。 “可是,若你没有瞧见那水晶桂花糕,今儿个怎么会突然来太子府呢?”云裳轻声问道。 华玉彤闻言,拢在袖中的手又轻颤了一下,才应道:“是王爷。我今日早起亲自给王爷送早膳去,王爷便说,我有段时日没有来太子府走动了。我想想倒也确实有些日子了,便过来瞧瞧。” 云裳眨了眨眼,“只怕七王爷已经瞧见那纸条了,是在给我们警告呢。” “那可如何是好?”华玉彤伸手抓住云裳的衣袖,连忙问道。 云裳笑了笑道:“你最近还是莫要到太子府来了,毕竟你如今的身份是七王妃,若是七王爷对你起了不满,于我们可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华玉彤点了点头,连忙站起身来:“那我先行回府了。” 云裳应了,便命画儿去送一送。 待画儿离开之后,云裳才又取了拨浪鼓,轻轻摇着。 “昨儿个咱们送去的水晶桂花糕中分明什么都没有呀?太子妃为何要……”琴依有些不解,轻声问道。 云裳笑了笑,“我为何要欺骗她是吧?” 云裳轻轻摇着拨浪鼓,声音有些轻,“那水晶桂花糕本来就只是一个试探而已,七王爷既然将华玉彤当棋子,便不会真心诚意地相信她。昨日我刻意让人在七王爷回府的时候送那桂花糕进去,便是想要让它被七王爷拦住。七王爷知晓是我送过去的,便会怀疑里面是不是传递了什么信息。” “桂花糕中传递信息,唯有将纸条弄到糕点之中了,七王爷势必会挨个将那些桂花糕掰开来查,掰开了的桂花糕,自然是不可能再送到华玉彤手上的。可是七王爷又害怕我是有什么话想要同华玉彤说,便寻了借口让华玉彤到我们府中来一趟,借以试探。”云裳放下拨浪鼓,拿起一个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 “我说那样的话给华玉彤听,只是要告诉她,七王爷对她一直是怀有疑心的。总不能叫她被所谓的爱冲昏了头脑,将自己也搭进去了吧。”云裳神色淡淡地。 琴依笑了笑道:“七王妃原本那般直率的人,如今都变成了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七王爷此人,心思太过深沉。” “玉彤的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也不能硬拉了她回来,若是硬拉了,她只怕会恨我一辈子。如今夏侯靖利用她来悄悄对付我们,我只能佯装不知。等过些时候,让她知晓了,七王爷并非一个良人,她自会回头。”云裳蹙了蹙眉,“只希望在此之前,她还未铸成大错。” 正说这话,外面便淅沥沥下起了雨来。琴依连忙走到窗边,要关窗户。云裳连忙道:“屋中有些闷,下着雨透透气也挺好。” 琴依便应了声,退了回来。 不一会儿,画儿便冒着雨跑回了屋中,头发被打湿了一些,却只是随意地拿帕子擦了擦,便走到云裳身边道:“方才送了七王妃出府之后,听闻城中似乎出事了。户部侍郎钱大人被发现死在了城外的护城河中,恐怕死了一两日了,尸体都泡得肿胀了起来。还有钦天监魏大人的尸首也被人在城外的密林之中发现了。” 云裳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朝中命官无端被害,确实不是小事。 且这两个人…… 云裳皱了皱眉,听着倒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都是朝中命官而已,可是在细细想想,却发现了不对劲。 户部侍郎此前曾经参与了城中失踪人口一案,云裳那时便隐隐有些怀疑,户部侍郎被人收买了。只是那收买他的人是谁,云裳却没能下定论。 此前七王爷的侧妃一事,夏侯靖曾经带着户部侍郎和刑部侍郎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来府中拜访,意欲将侧妃之死安在洛轻言身上。 可是人口失踪一事,受到牵连的却是苏琦。 因而,户部侍郎,有可能七王爷的人,也有可能是苏琦的人,亦有可能只是一颗谁给好处便为谁办事的墙头草。 而钦天监,与此前那场陷害华皇后的瘟疫一事有关。瘟疫一事,虽然最后这罪名安给了沈淑妃,可是真正的凶手,却不一定是沈淑妃,还有可能便是苏如姬。 若是沈淑妃,那个时候沈淑妃尚在同七王爷合作。 这死去的两个朝廷官员,尚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都曾经针对过洛轻言,却令人猜不透他们的幕后指使之人究竟是谁。这两个人,也都是这次朝廷大清洗中,洛轻言打定主意势必要除掉的官员。 这般来看,这一次之事,极有可能是针对洛轻言而来。 云裳心中想着,便连忙抬起了头,望向画儿:“王爷在何处?” 画儿连忙道:“先前在书房中处理公务,刚被陛下召进了宫中。” 云裳闻言,便点了点头,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她倒是几乎能够猜到夏寰宇召他入宫所为何事。极有可能便是想要让他去查探此案,虽然洛轻言身为太子,不必亲自干涉此事。可是这也算是一次机会,一次让洛轻言在朝中百官,在锦城百姓面前露脸的机会,夏寰宇定然会想方设法让洛轻言抓住这次机会。 云裳手猛地握紧了,兴许,布置这一局的人,便是算准了夏寰宇会让洛轻言去查探此事蓄意为之。 云裳的心猛地一紧,连忙抬起头来道:“命人去宫门前等着太子爷,若是太子爷出了宫,便告诉太子爷,就说我在府中等他,有事要与他说,让他无论如何回府一趟。” 画儿应了声,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因为下雨而变得有些朦胧的景色,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琴依轻声安慰道:“殿下也不是个仍人摆布的,太子妃放宽心便是。” 云裳点了点头,可是眉头却并未舒展开来。< 第634章 嫁祸中的嫁祸 云裳在屋中等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终究是坐不住了,便站起身来道:“我得去七王府一趟。” 琴依连忙拉住云裳道:“方才七王妃来的时候你还嘱咐七王妃最近这段时日千万莫要来找你,七王妃刚刚回府,你便又过去了,怎么着也得寻一个由头啊……” 云裳蹙起眉头,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半晌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琴依连忙道:“太子妃不妨就在府中等消息吧,关心则乱,相信殿下定然会发现不对劲的。” 云裳点了点头,咬着唇道:“对,他定然会发现的,连我都发现了。” 可是心中却仍旧放心不下,又转过身道:“让人去刑部找一找李浅墨,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李浅墨定然会去查的,让李浅墨随时向我禀报情况。” 琴依应了,出门吩咐了暗卫。 云裳才缓缓坐了下来,静静地坐着,许久没有开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画儿才又跑了上来,连声道:“太子殿下问了问那去传信之人太子妃是否出了什么事,那传信之人说没有,殿下便只让传信之人传了句话回来。” “他说什么?”云裳连忙问道。 “太子爷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让太子妃不会担忧。”画儿轻声道。 琴依闻言,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奴婢便说吧,殿下定然是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太子妃不必太过担心了。” 云裳咬着唇坐着,心中便也渐渐放下心来,她只要一遇到洛轻言之事,便总会失去理智,哪怕是知晓他定然无事,却仍旧会悬着心,直到看到他平安了,这颗心才能够完全放下心来。 晚膳时分,洛轻言尚未回府,李浅墨倒是来了。 云裳命人将他带到南苑的大厅之中,便连忙下了楼,不多时,李浅墨便走了进来,轻声道:“主子。” 云裳眉头轻蹙:“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有让人瞧见?” 李浅墨笑了起来:“无事,方才当着一同查案的官员的面,太子吩咐了我,说害怕主子着急,便让我到府上来同你说一声。太子殿下还得先回宫去同陛下禀报,恐怕还得些时候才能回来。” 云裳颔首:“此案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儿个查了一个下午,可查出什么来了?” 李浅墨连忙应道:“凶手十分谨慎,钱大人和魏大人皆是中毒身亡,而后才被人弃尸的。钱大人的尸首在护城河中泡了整整一天了,自然什么痕迹也不曾留下。发现魏大人尸体的那片密林之中多野兽,魏大人的尸首都不完整,更是难寻线索。” “下一步你们准备从何查起?”云裳轻声问道。 “自是从两位大人平日里接触的人和东西中,待会儿我便会带人去两位大人府邸之中搜查,看看可能寻到什么线索,再询问询问他们的家人,最近他们都见过何人。”李浅墨轻声应着。 云裳点了点头,声音更轻了几分,“无论如何,我亦是觉着此事有些蹊跷,两人都曾经针对过殿下或者华皇后,我怀疑幕后之人是想要栽赃嫁祸。若想要栽赃嫁祸给殿下,能用的法子无非便是三个,你记得留意:首先是物证,物证若是不利于殿下的,便多半是殿下的随身之物,兴许是凶器,也兴许是玉佩香囊等,也有可能是信件,特别是受害的两位官员写有对殿下的一些不满的东西。” 李浅墨颔首,云裳便又接着道:“物证之外,便是人证。你问一问殿下最近可有和他们二人见过面,如果见过,在何处,又都有谁见过。” “再有……”云裳眯了眯眼,“便是流言蜚语了,你不妨公开地寻一些名头来让所有茶馆都暂时歇业几日。” 李浅墨一一应了下来,笑着道:“下官定然会多加注意的。” 云裳轻轻颔首,才让李浅墨退了下去。 洛轻言回到府中的时候,云裳早已经睡下,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又已经出了府,两人一句话也没能说上,洛轻言也只托了琴依给云裳带了一句安好。 只是云裳没有想到,她一切的可能都已经料想到,却独独忘了料想一个可能,幕后指使之人,压根便没想过将那两人之死嫁祸到洛轻言身上。 案子破得很快,第二日下午便传来了消息,说案子破了。 云裳一愣,便连忙抬起头来问道:“殿下可有事?” 来报信之人连忙摇了摇头:“凶手并非殿下,殿下只是监审而已。” 云裳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嘴角亦是翘了起来:“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云裳正待问那侍从凶手是谁,便听见丫鬟来禀:“启禀太子妃,七王妃求见。” 云裳愣了愣,心中想着,她不是刚刚吩咐了华玉彤,暂时莫要来府上了吗?怎么…… 云裳朝着侍从使了个眼色,让他先退了下去,才让丫鬟将华玉彤请了上来。华玉彤脸上满是焦虑之色,一进门便慌慌张张地走到了云裳面前道:“太子妃,求你救救我家王爷吧。王爷虽然待我不算好,可是却是七王府中的主心骨,如今王爷入了狱,我实在是不知应当如何是好了。” 云裳神色一怔,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七王爷好好的为何会入狱?” 华玉彤抬起眼来望向云裳,“太子妃竟然不知?” 云裳脸上满是迷茫之色,摇了摇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玉彤才道:“昨日不是发现刑部侍郎和钦天监死了吗?太子殿下和刑部侍郎李大人查了一圈下来,却说咱们家王爷是幕后指使之人,方才将王爷从府上带走了。” 华玉彤说着,便连忙道:“此事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王爷怎么会让人去杀人呢?太子妃你帮我求求太子殿下好不好,求求殿下再彻查此事。” 云裳总觉着哪里不对劲,拉着华玉彤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声安慰着:“你也莫要着急,我让人去问一问现在是什么情形,咱们才从长计议。不瞒你说,这两日我也不曾见到过太子殿下,昨儿个太子殿下半夜才回来,今早一大早便离开了,最近我在家带宝儿,倒是听闻了城中发生了命案,却也没有细问。” 云裳说着,便叫了琴依进来,让琴依派人去打探打探究竟是何情况。 琴依下去了之后,云裳才伸手握住华玉彤的手道:“即便是将七王爷带走了,也还得审问了才能够定罪,只要尚未定罪,一切便都未成定局,你莫要太过惊慌。” 华玉彤点了点头,便沉默了下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地模样。 云裳目光定定地望着华玉彤,心中却忍不住地怀疑,华玉彤平日里在她面前都表现出一副对七王爷十分冷淡不抱任何特别情感的模样,今日的反应却有些太过了,她难道便不害怕自己怀疑她对七王爷别有心思?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破绽,究竟是慌乱之下的真情流露,还是刻意为之…… 云裳亲自给华玉彤倒了杯茶,轻声道:“别着急,定然会没事的,先喝杯茶吧。” 华玉彤点了点头,心神不宁地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琴依才走回了屋中,“七王爷身份特殊,已经押进了宫中,听闻是陛下亲自殿审。” 华玉彤便更慌乱了几分,连忙站起身来道:“我进宫瞧瞧去。”说着便也顾不得云裳说什么,便慌慌张张地下了楼。 云裳蹙了蹙眉,端起茶杯脑中将此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尚未想出什么结果来,便瞧见浅音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那七王妃怎么了?奴婢方才瞧见她哭着从府中跑了出去,刚出府便似是昏厥了一般倒在了马车旁,被她的丫鬟匆匆忙忙抱上了马车。可是出什么事了?奴婢听周围的人皆是在议论纷纷,一个劲儿地猜测是不是太子妃欺负了她。” 云裳神色一顿,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糟了。”云裳凝眉。 屋中的几人皆是愣了一愣,抬起头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出什么事了?” 云裳冷冷一笑,眼中蔓延开一抹冷意:“我千算万算,这也防备那也防备,却没有想到,仍旧是被人算计了去。” 唯有琴依知晓这两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道:“幕后指使之人不是已经被抓到了吗?” 云裳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是啊,被抓住了,七王爷嘛。此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想要将那两条人命嫁祸在殿下身上,却不曾想到,他从头到尾的计策便并非如此。真正的嫁祸,现在才刚刚开始。” “嫁祸什么?”三个丫鬟仍旧听得云里雾里的。 云裳冷笑了一声:“嫁祸什么?自是嫁祸殿下嫁祸给七王爷了。” 三人被这一串绕口令绕得有些头晕,琴依沉吟了片刻,才猛然明白了过来,“太子妃的意思是,七王爷被抓一事,是意欲嫁祸给殿下,说殿下刻意制造了这起案子,为的便是除掉七王爷。”< 第63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浅音性子急,便连忙问道:“那如今我们应当怎么办?方才七王妃从太子府中哭着跑出去只怕也是受了七王爷的指使,七王爷只怕是想要利用流言蜚语,制造对殿下的不利。要不奴婢去将华玉彤抓了,以此为威胁,让她交代事情的真相。” 云裳摇了摇头,神情却渐渐冷静了下来:“七王爷既是想要污蔑王爷嫁祸给他,便定然会准备许多的证据,如今咱们尚且不知他有什么样的底牌,若是贸然行动,反而陷我们于不利之中。” “琴依。”云裳抬起头来望向琴依,“陛下殿审,王菀之多半会在一旁,你传信入宫,命王菀之将殿审的情形每半个时辰以书信传递出来,而后用信鸽传到府中来。” “浅音,命城中各处暗桩全部待命,若有什么消息便可立即出动。” “画儿,你派人去今日采买之人悄悄散步消息出去,就说七王妃跑到太子府中找我哭诉,说七王爷流连烟花之地,却从未在她房中过过夜。” 云裳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三人纷纷应了声,便全部退出了门外,去各自安排去了。云裳坐在屋中,手轻轻瞧着软塌的边缘,眉头紧蹙着。 她现在不知晓夏侯靖能够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只是她必须要保证,当夏侯靖拿出证据来之后,她能够抢先一步,抢在夏寰宇之前找到那些证据,将那些证据的指向全部改变掉。 这一回,比的不是智慧,而是速度。她安插在锦城中的那么多暗桩,终是能够派上用场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最是缓慢。云裳有些坐立难安,便找了一本书来看。过了不久,便瞧见琴依拿了一个竹筒进来。 云裳眼中一亮,接过竹筒打开来,却发现里面并非是王菀之的信件,而是洛轻言的字迹。 信只怕是匆忙写就的,字迹有些潦草,只有短短两行字,“所有证据指向夏侯靖,此事有诈,我派了洛奇回府,你可以通过他调遣所有暗卫,为你所用。” 云裳猛地站了起来,果然同她猜测的一模一样,夏侯靖这一次,便是想要将兄弟相残这口黑锅叩在洛轻言头上。 难怪他前几日对洛轻言都那样恭恭敬敬,有求必应的。他是想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假象来,便是为了今日这一出。 云裳将那纸条揉做一团,神情中带着几分冷意,这一回,他虽然缠住了洛轻言,可是却忽视了她,她定然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琴依将信送到了云裳手中,便又匆匆出了门。 浅音和画儿亦是相继回到了屋中,“太子妃,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 宁浅亦是施施然跟在浅音和画儿身后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有这么一场大戏可以瞧,主子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 “还有我,还有我。”王尽欢亦是有些气喘吁吁地从门口走了进来,“我的轻功好,传递消息什么的,定然比那些个小鸽子快得多了。” 云裳抬起头来望着屋子里面的几个人,心中亦是涌起一股暖流来,“好,你们都在,我还怕什么?” 正说着,琴依便又匆匆忙忙跑了上来,手中拿着一封信,身后跟着一个暗卫打扮的人:“拜见太子妃,属下洛奇,殿下命属下一切听候太子妃的吩咐。” 云裳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信来,拆开来瞧了,面色便蹙了起来:“第一条指向七王爷的证据,是两位大人所中之毒,为钩吻之毒。刑部审问了城中所有的药房,近两个月,唯有两间药房卖出去过钩吻,分别为,回春堂,百草堂,购买之人,都是七王爷府中之人。” 宁浅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大前日,我曾经在春来院中见到过七王爷,当时他正在同两个中年人说话,我当时便留了个心眼,后来,专程命人去调查过那两个中年人的身份,正是回春堂和百草堂中的掌柜。当时我尚在想,七王爷为何要和药房老板在一起,这般巧合,恐怕有玄机。” 云裳点了点头,脑中快速地转了起来。 “此事若是夏侯靖想要嫁祸给殿下,泰半是让那两个掌柜的,被带入宫中之后,在殿审之上,当堂翻供。最大的可能,便是说,他们那时候所供述的,七王爷买过钩吻一事,是由殿下指使他们那般说的。” 浅音闻言,面色便不好了起来,“那七王爷果真是个狐狸,且他只怕对我们极其了解,选取的药房也均不是我们的药房。” 云裳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那太子妃咱们如何破他这个局呢?”王尽欢连忙问道。 云裳想了想,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七王爷究竟同那两个掌柜谈了些什么条件,给了他们什么样子的好处,如今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更遑论对症下药了。 云裳咬着唇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两圈,目光落在宁浅身上,才猛地亮了起来:“宁浅想要将那春来院中盘下来,同春来院中的人可熟悉?” 宁浅点了点头:“这两日我大部分时候都呆在春来院中,便是想要瞧瞧她们如今的模式,每日的客量等,一来二去,倒是都混的比较熟悉了。” 云裳颔首:“这样便好办了,你同王尽欢去春来院中走一趟,那日七王爷在春来院中,定然不只是你瞧见了,你带两个能够证明此事的人去,便带到回春堂或者百草堂门口,哪家近一些便带去哪家,待会儿来带人的多半是李浅墨,见着了他,你便将事情悄悄同他说一说,让他将春来院中的两人一并带回宫中。若是那两个药房掌柜的翻供,便让他们去作证,就说,他们曾经见过七王爷同两位掌柜在春来院中密议,说让他们到时候翻供。” 宁浅眼中一亮,便连忙点了点头,便飞快地出了屋子。王尽欢见状,连忙道:“浅浅,等等我呀。”说着,便飞快地追了出去。 虽然宁浅已经同王尽欢去处理第一条线索去了,云裳却并不想枯等着第二条证据出来之后才想对策,便抬起头对着洛奇道:“既然证据都指向了七王爷,想必定然会派人搜七王府。咱们暗卫之中,可有高手能够悄无声息地出入七王府中?” 洛奇点了点头:“七王府中如今守备强的地方只在七王爷的书房附近,其它地方倒是比较弱一些,不过现在是百日,能够闯进去的人也不多,顶多两三人而已。” “两三人便足够了。”云裳轻声道。 便快步走到书架上去了一本册子下来,翻开来找了两页撕了下来,又拿了另一本书,也撕了一页下来,将那本书连同三页纸递给了洛奇。 洛奇接了过来,看了一下手中的那三页纸,有些茫然:“这是……两位大人的资料?还有,药草钩吻的介绍和草药介绍的书籍?” 云裳点了点头:“此前我来夏国之前,便曾经让宁浅收集过朝中所有官员的资料。你让人潜入七王爷府中,找到七王妃的院子,将这三页纸挖个坑埋起来,要让人看得出那里的土曾经被动过,却又不能太过显眼。而后,再将这本书放在七王妃屋中的书架上。” 洛奇虽不知晓云裳为何要让他这么做,却也连忙应了,吹了声口哨,便瞧见从打开的窗子出翻进来了两个暗卫,洛奇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便按照太子妃的吩咐做便是。” 那两人应了,接过东西便飞快地纵身跃出了屋子。 云裳蹙了蹙眉道:“他们便在南苑中候着的?” 洛奇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殿下将所有武功最为高强的暗卫都留在了南苑,属下武功在兄弟们中间紧紧算得上是中等,才被殿下带在身边的。” 云裳沉默了下来,心像是被狠狠地抓了下,有些微微地疼痛,可是更多的,却是感动。 不多时,第二条证据便传了过来。 “也是在大前天,城门落锁之前,城门守卫瞧见七王府的车驾曾经出了城,后来,在城外密林之中发现钦天监尸首的地方附近不远处,发现了车轮的印记,那车轮留下的花纹,有皇族才能够使用的麒麟图腾。” 云裳听琴依念完,便冷笑了一声:“此事若不是夏侯靖的计谋,我倒是得怀疑怀疑他的智商了,若是运送尸体,竟然还用七王府中的马车,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此处的痕迹便有些太重了,可是此事如何能够嫁祸给太子殿下呢?毕竟那时七王府中的车撵呀。”浅音轻声道。 云裳蹙眉沉默了许久,才道:“你们觉着,若是嫁祸给殿下,七王爷会用什么法子?” 琴依想了想道:“泰半便是拿太子妃方才所说的话大做文章,若是七王爷指使人杀了人,定然不会用七王府的马车来运送。七王爷定会说,是有人蓄意借以马车为由头,栽赃嫁祸给他。”< 第636章 从此陌路人 云裳点了点头:“马车是其一,只是光是夏侯靖这般嘴上喊冤定是没什么用处的,毕竟守卫瞧见的是七王爷的马车,而并非咱们太子府的。即便是推翻,也得有真凭实据。公主皇子的马车,轱辘上面的花纹都不尽相同,都是在城中的皇商,锦泰车行之中做的。” “七王爷想要在马车之事上翻供,多半是从两方面来,一则是让锦泰车行的掌柜作证,说此前太子爷命人让他做过七王爷府中花纹的马车。二则是,在那辆马车上留下指认太子殿下的证据,我们便须得从此两件事情上面入手。”云裳轻声道。 云裳的话音一落,浅音便开了口,“锦泰车行同我们倒是有些生意往来,我们此前安插的暗桩,亦有人在锦泰车行之中,不知可否派上用场。” 云裳笑了笑:“自是有用的,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知晓七王爷的接头人是谁,也不知道七王爷允诺了什么东西。如今便只能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问一问咱们的暗桩,七王爷府中的人可有同车行中的人接触过,若是有,便想法子直接将那人绑了,若是没有,便直接绑了掌柜,而后易容成那人的模样,等官兵来带他走的时候,再殿上咬死了此前唯有七王爷府中之人来命他做过七王爷府中的马车。” 浅音应了声,云裳又道:“至于若是七王爷留下了东西在马车上,此事还得麻烦洛奇命人去七王府中放置马车的地方逐一查探。” 洛奇也应了,各自领了任务吩咐人去做去了。 云裳才又接着道:“此事除了马车,方还有第二种可能,便是城门守卫。城门守卫只是瞧见了马车,却也可以说,那马车上赶车之人并非七王府之人,而更像是太子府中的人。” “两府之中的马夫就那么两三个,经常出入城门,城门守卫自是十分熟悉的,若是守卫说是太子府的人在赶车,那咱们便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云裳轻声道。 这可让众人都犯了难,“可是城门守卫那般多,宫中的传信也并未说,指认七王爷府中马车的守卫具体是哪一个啊?这可无异于大海捞针。” 云裳点了点头,亦是有些愁肠百结。 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亦是没什么结果。 却听见琴依轻声道:“如果城门守卫说是咱们府中的马车车夫驾驶的马车,宫中定会派人来咱们府中将马车车夫带入宫中审问……” 云裳闻言,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琴依所言倒是一个突破口,如今府中的马车夫几乎都已经是暗卫,琴依你去吩咐一声,若是有人将他们带入宫中,指认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说是七王爷买通了他,命他驾马车出城一趟。你带些现银过去,让他们没人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五百两银子,到时候就说,那时七王爷给他们的银两。” 云裳沉默了一下,咬了咬唇,今日进宫指认七王爷的这些个暗卫,只怕便再也回不来了。 琴依应了声,便下了楼。云裳才缓缓坐了下来,神色有着深深的倦。她一个一个的布下了反击的策略,却不知晓,究竟能不能起到效果。 即便是在这风平浪静的屋中,云裳亦是能够想象,太极殿中会是如何的激烈,如何的风云变幻。 接下来传来的消息倒是都在云裳的预料之中,先是夏寰宇下令让人将府中的车夫都带入了宫中审问。 而后便又派了人去搜七王府,云裳早已经布置好了,倒也没有丝毫的惊慌。 暗卫不多时便来禀报了消息,他们设下的东西,都被人带走了。 云裳勾了勾唇角,嘴角带着一抹冷漠的笑容。 又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宫中却突然传来了消息,说陛下传令太子妃入宫觐见。 屋中的人顿时愣住了,琴依亦是有些意外,“宫中并未有消息传出宫来,怎么会突然下令传太子妃入宫呢?” 云裳眼中倒是一派清明,“王菀之频繁地出入殿中只怕也不太方便,她觉着不是特别重要的消息便并未传达。且我也大致知晓,陛下为何会传我入宫。” “为何?”众人皆是带着几分疑惑地望着云裳。 云裳笑了笑,倒是一副不紧不慢地模样,“去给宫中传信的人说一声,便说我换身衣裳便来,琴依,你过来帮我换衣裳,梳发吧。” 琴依应了一声,取了一件丁香紫的长裙给云裳换上了,云裳坐到铜镜前,任由琴依为她打散了头发,才缓缓道:“陛下宣我入宫,多半是因为,华玉彤出手了。” 云裳笑容中带着几分沉思,半晌,才带着几分怅然地道:“她终究,还是明明白白地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我想,她多半是说,我素日里与她聊天之时,对七王爷颇有不满,隐隐有想要除掉七王爷的意思。华玉彤与我素来交好,许多人都是知晓的,且华玉彤又是华府的人,经常来太子府中串门,众人自是会相信她的话。”云裳望着镜子中眉目如画的女子,眼神越发地淡然了几分。 “七王妃怎么可以这样做?枉费太子妃此前还在事事为她着想……”浅音眼中带着几分愤怒,云裳在铜镜中瞧见她的眼神,倒是一副想要杀掉华玉彤的模样。 云裳便笑了起来:“事事为她着想?”云裳摇了摇头,“我亦只是为了我的立场罢了,亦不过是想要笼络她为我做事罢了,诚然她的性子颇合我的胃口,却也因为有那样的利益关系,我们才能够走到一同。” “不过如今,她既然选择了七王爷,这般背叛了我,我便不再会手下留情了。我倒是有些佩服她的,有时候,女子为了爱情,敢于放弃的东西,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很多。华玉彤这般站出来,放弃的,便是她的亲人,友人。我不想去评价她此事做得对不对,值不值,只知晓,只怕以后,我同她再也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了。” 琴依熟练地盘着发,亦是点了点头:“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云裳梳妆完毕,便缓缓站起身来吩咐着:“宁浅应当也快回来了,待会儿若是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便让宁浅做决定好了,你们一切听从她的安排。画儿随我入宫吧……” 画儿闻言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应了声,慌慌张张地走到云裳身边,扶起了云裳的手,云裳才缓缓走出了屋子,朝着大门口走去。 马车夫都被带入了宫中,云裳只得命了一个暗卫来驾驶马车。 入了宫,那来传递消息的宫人将云裳带到了太极殿门口,便停了下来。门口的内侍瞧见云裳,连忙行了礼,唱和了一声:“太子妃到。” “传……”半晌之后,才从殿中传来了应答声,内侍连忙弯下腰,轻声道,“太子妃,陛下有情。” 云裳微微笑了一笑,嘱咐了画儿在殿门口等着,才缓缓拖着曳地长裙走进了太极殿中,太极殿中两面皆是站着百官,七王爷同华玉彤跪在殿中最中间的位置。洛轻言站在右边官员的最前面,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 云裳目不斜视,笑容浅浅,走到华玉彤前面两步远的位置跪了下来:“儿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夏寰宇的声音倒是尚且算得上柔和的:“太子妃平身吧。” 云裳便站起了身来,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便又笑了起来。 夏寰宇挑了挑眉,望向云裳:“太子妃为何而笑?” 云裳便连忙又行了礼道:“儿臣只是在想,方才内侍来府中传旨的时候只说陛下召见,并未说竟是在这太极殿上,还有这么多文武百官,早知道,儿臣便穿朝服了。如今这样便来了,倒是显得有些不够庄重。” 夏寰宇眸光微微一闪,才笑了笑道:“无碍。” 云裳便连忙道:“不知陛下传召儿臣,所为何事?” 夏寰宇这才总算是进入了正题:“昨日城中发生了命案,太子妃可知晓?” 云裳浅浅一笑,轻轻颔首:“昨日便有耳闻,只是并未特别关注,不知死者是谁。今日七王妃来府中,儿臣才知晓了竟是钱大人和魏大人。” “那你可知凶手是谁?”夏寰宇又道。 云裳察觉到许多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云裳才低着头应道:“先前七王妃来府中哭诉,说是所有查明的证据都指向七王爷,且有侍卫将七王爷带入了宫中,说是陛下要殿审。只是如今真相尚未查明,真正的凶手是谁,儿臣倒是不知的。” 夏寰宇还未开口,一旁的一个大臣便出了声:“此案处处蹊跷,多是有人蓄意嫁祸给七王爷的。方才七王妃说,她素日同你聊天的时候,你似乎对七王爷颇多不满。不知此事,可是太子妃指使人嫁祸给七王爷的?”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大人所言,倒真真是今年本妃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那官员听云裳这般说,面色便有些不好:“太子妃此话何意?” 云裳收住笑,抬起眼来望向那官员:“本妃对七王爷确实诸多不满,可大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第637章 完璧 众人只听到一半,神色皆是有些诧异,云裳目光落在一旁静静立着的华玉彤身上,目光中凝着几分冷,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浅浅地笑了笑,声音带着几分犹豫道:“只是这个原因,却有些不太适合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来说……” 夏寰宇蹙了蹙眉,便抬了抬手道:“此事关系两位朝中重臣的性命,太子妃不必介怀,尽管说便是。”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儿臣觉着此事不宜当着大家的面说,只是因为,此事涉及到了七王爷同七王妃的一些闺房之事,儿臣却是无论如何也得征求一下七王爷还有七王妃的意见的。” 夏侯靖和华玉彤对视了一眼,夏侯靖待神色淡淡地道:“太子妃不必避讳,说便是了。” 云裳这才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那我便说了,大家都知晓,七王妃是国公爷的侄女,同我相交甚密,我们算得上是知不无言言无不尽的好友,七王妃与七王爷成亲已经半年有余,明面上瞧起来也夫妻和睦,可是事实上,七王爷对七王妃私底下却是十分冷淡。甚至,这半年多来,七王爷从未踏足过七王妃的房中。” 云裳的话一出,殿中许多人便面露尴尬,相视之间,慌慌忙忙地低下了头去。 华玉彤的脸涨得通红,想要开口,却碍于这是在太极殿中,便也只得作罢。 云裳接着道:“七王妃几次三番地在我面前诉苦,我虽是太子妃,却也是七王妃的密友,自是为七王妃打抱不平的。总觉得,像七王妃这般好的女子,是值得人倾心相待的。因而,便也对七王爷在此事的处置上面有些不满。” “我最近一次表达对七王爷的不满,是在昨儿个。原因是因为,我前日命人采摘了一些桂花来做了水晶桂花糕,想着七王妃爱吃甜食,便命人送到了七王府。我府上的人将东西送到的时候,正碰到七王爷回府,七王爷便说他将水晶桂花糕给七王妃送过去,我府上的人便将东西给了七王爷。却不想,七王爷并未将东西送到七王妃手中,只是叫七王妃到太子府一趟。我听七王妃一说,便想着,七王爷既然开了口让七王妃来太子府,便定然不是忘记了,并未忘记,却不将东西转交,实在是有些太过奇怪了,便当着七王妃的面抱怨了两句。” 云裳笑容未减,抬起头来望向先前说话那官员:“大人可觉着,我是否会因为这些事情,谋害两条人命,然后嫁祸给七王爷?” “这……”那官员自是不好回答,犹犹豫豫了好半晌,才猛地道,“方才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云裳笑了笑,转过眸子望向夏寰宇:“要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倒也不难,儿臣本不愿提这样的法子,只是为了证明儿臣的清白,却也不得不为之了。” “哦?”夏寰宇挑眉望向云裳:“什么法子?” 云裳咬着唇,沉默了一下,才道:“十分简单,命宫中嬷嬷来检查一下,七王妃是否为完璧之身,便可知晓我所言是真是假了。” 云裳话音一落,最先白了脸的,是华玉彤。 云裳望向华玉彤,眼中带着几分冷漠,却正巧见华玉彤带着震惊地望了过来,与云裳的目光一相接,便飞快地移开了去。 云裳的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隐隐有些闷,若非华玉彤背叛了她,她亦不会将华玉彤推出来。她从来不是善人,从来只对真心相待的人好。 夏侯靖望向云裳,眼中一片深沉,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瞧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刘文安,将七王妃带到偏殿,找个嬷嬷来仔细检查一下。”夏寰宇已经开了口。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之声,云裳却只是低着头,只当作听不见。刘文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七王妃,请吧。” 云裳听见华玉彤渐渐加重的呼吸声,心中却已经冷硬如冰。 她自是明白宫中那些老嬷嬷是如何检查女子是否完璧之身的,可是,从华玉彤走进这太极殿,说她对七王爷不满,杀人嫁祸七王爷之时,她们二人之间的情谊便已经碎裂了。 当华玉彤选择站在七王爷身边的时候,便已经成了她的敌人。她宁云裳对敌人,素来不会心慈手软。 不多时,华玉彤便跟在刘文安身后回到了殿中,云裳目光看向华玉彤,却见她面色苍白得十分厉害,眼中亦是一片空洞,隐隐约约有一些血色,身子亦是在微微轻颤着。 云裳转开目光,望向殿中柱子上雕刻的金龙,眸色淡了几分。 “启禀陛下,果如太子妃所言,七王妃,尚是完璧。”刘文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平平淡淡,不带丝毫情感。 殿中窃窃私语之声又起,夏寰宇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夏侯靖身上:“七王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夏侯靖沉默了片刻,没有开口,神色却是淡然。 云裳总觉着,他定然是尚有什么底牌未拿出来,心中隐隐有一些担忧,转过眼望向一旁的洛轻言,洛轻言似是察觉到了云裳的目光,抬起眼来朝着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亦是十分淡定的模样。 云裳的心一下子便放了下来,想着,这个世上还没有洛轻言搞不定的事情,她既然来了,便只需安心好生看完这一出大戏便是。 夏寰宇见夏侯靖久久未出声,眉头亦是轻轻皱了皱,抬起眼来道:“杀人者,按律当斩。你虽贵为皇子,成年之后被封为王爷,只是,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夏侯靖嘴角勾了勾,带着几分嘲讽的笑了笑。 便在此事,外面却突然传来内侍的声音:“刑部尚书,王元军求见。” 云裳眉头便轻轻蹙了起来,自李浅墨担任刑部侍郎之后,刑部尚书虽在其职,却几乎全然放权给了李浅墨,只每日到刑部坐上几个时辰,刑部的公事事事都是李浅墨在处置。那时,云裳尚且以为,是王元军年纪大了,隐隐有提拔李浅墨,继而辞官的想法。 可是,在这个时候,刑部尚书,却又为何突然窜了出来? 云裳目光转向一旁的夏侯靖,却见夏侯靖嘴角的笑意更盛,心中便也有了猜测,这王元军,只怕是夏侯靖的人。 此前的放权,恐怕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且方便查探李浅墨。 只是不知,这王元军突然出现,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变故。 夏寰宇亦是轻轻蹙了蹙眉:“传。” “传刑部尚书王元军觐见……”内侍的传召声过后,云裳转身望向殿门口,便瞧见一个头发胡须皆花白的人走了进来。许是因为年岁实在是大了,行走之间,脚步亦是微微有些踉跄。走到殿中站定之后,尚在喘着粗气。 夏寰宇目光落在王元军身上,才缓缓道:“寡人记得,今儿个王爱卿是因病告假了,不知为了何事,拖着病体也要匆匆赶来?” 夏寰宇的话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喜,那王元军却也似浑然不知一般,连忙跪下行了礼,才沉声道:“微臣今日确实是告假在家的,只是先前刑部中有人前来禀报,说从死去的钦天监魏大人的家中搜出了一件证物。本应向刑部侍郎李浅墨李大人禀报,只是李大人在宫中,他们无法进宫,便只能到微臣家中来告知微臣了。” “物证?”夏寰宇目光淡淡地望着王元军,“不知是何物证?” 那王元军闻言,便连忙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奏折来,“此物发现于魏大人家中的书房之中,是魏大人前几日夜观天象,推算而来的,本意是想要呈与陛下,却不想魏大人却遭此一难……” “呈上来。”夏寰宇扬声道。 刘文安便连忙走到了王元军面前,将那奏折取了,缓缓走到龙椅前,将奏折递呈了上去。 夏寰宇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了,便蹙了蹙眉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半晌才又将那奏折交还给了刘文安:“念。” “紫微星光芒渐弱,恐陛下有所损伤。影响帝星光芒的,为南面一颗新星,该星于去年五月发现,光芒渐满,隐有越过帝星光芒之势。” 殿中百官闻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云裳在哪些窃窃私语中,隐隐听到了,太子…… 云裳目光望向一旁仍旧面色淡然的夏侯靖,冷冷一笑,原来,是在这儿。 自古以来,帝王最怕的,便是帝位不稳,哪怕威胁他的,是自己的儿子。夏侯靖恐怕是十分明白此事,才蓄意为之。 “微臣询问过魏大人的妻子,魏夫人说,此奏折魏大人曾经呈过两次,却不知为何,并未引起陛下的注意。他前几日瞧着那新起之星的光芒愈盛,便连忙又写了一封,却没来得及呈上去便出了事。”王元军轻声道。 “呈过两次,为何寡人却一封都不曾见到过?”夏寰宇的手紧紧握住了龙椅上的扶手,微微眯了眯眼,面上那道伤疤也隐隐染上了几分帝王威仪。< 第638章 连环计 王元军眸光望向一直立在龙椅的台阶下的王菀之,冷笑了一声,才俯身道:“此事,只怕得要问一问陛下身旁的这位王女官,所有百官的奏折除了一些密折,可都是呈到王女官的手中的。” 王菀之无缘无故被点到了,尚且有些懵,抬起头望向王元军,又望向夏寰宇,才连忙走到殿中跪了下来:“不知魏大人的折子是在何事递上的?微臣记性虽不是太好,却也并不太差,这十日内,的确不曾收到过魏大人的折子。” 王元军却似乎正等着王菀之的辩解,听王菀之这般说,便连忙拱了拱手道:“魏大人是否递过折子,这折子是否被王女官私自扣了下来,想要知晓真相倒也简单,只需搜查一下王女官平日里放置折子的地方和王女官的住处便可知晓。” 云裳神色微微一动,抬起眼来,倒是听出了几分门道来,敢情王元军和七王爷,是知晓了王菀之是她的人了,所以想要通过王菀之来针对她,针对洛轻言。 不过,许多人都以为王菀之是皇后的人,夏侯靖能够查出王菀之真正的幕后之人,却也算得上是厉害的,不知,是哪儿露了馅,也不知,她在宫中安下的暗桩,又有几人已经暴露在了夏侯靖的面前。 王菀之这段时间在夏寰宇身旁倒也长进了不少,听王元军这般说,却丝毫没有心怯,反倒是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微臣在陛下身边做事,接触的都是一些朝中政事,陛下曾经告诫微臣,微臣虽然官微,却也是众人巴结利用甚至陷害的人,切不可存了丝毫私心,臣一直谨记陛下之言。既然王大人对微臣心存怀疑,微臣倒是愿意配合搜查,以证清白。”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在加上朝中百官皆看王菀之虽是一个女子,被这般大的阵仗逼问,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心中已有了几分相信。 王菀之便又接着道:“只是微臣私以为,微臣可以配合搜查,但是却也希望陛下能够给微臣做个主。” 夏寰宇挑了挑眉:“哦?你说说看。” 王菀之笑眯眯地望向王元军:“微臣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女官,且每日里是在和各位大人的折子打交道,王大人说怀疑便怀疑了,说搜便搜了,若是人人都以此为借口来搜查微臣的住处,那微臣情何以堪?微臣倒是有个建议,若是从搜不到王大人所说的东西,那王大人也应当受到相应的惩罚才是。还有,若是那搜出来的东西,被证明是有人蓄意栽赃嫁祸给微臣,那王大人更要受到惩罚了。” 云裳目光落在王菀之身上,却瞧见王菀之默不作声地以手势向她传递着信息。云裳知晓她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让人有机会去查看她的住处是否真被人动过。 只是云裳如今也在这太极殿上,现在哪怕是有任何动静都太过引人注目,便只得蹙着眉头静待事态发展。 云裳心中隐隐有些担忧,目光望向脸色十分淡然的夏侯靖,一个大胆的猜测便渐渐浮现在了脑海。 前面那几个回合,她自以为步步精妙的进行了回击,只怕却只是夏侯靖的引蛇出洞之计,现在细细想来,前面几条证据实在算得上是漏洞百出的,他那般做,便是算计到了,自己在宫外,定然会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而后悄然布置。 而后,他再利用华玉彤,将她引入宫中,便是让她在太极殿中,无法再私下布置任何的事情。她入了太极殿,夏侯靖才开始真正出手了。 既然夏侯靖和王元军这般笃定,王菀之的手中会有那两封奏折,便定然是早已经安排好了。如今她即便是想尽办法将消息传了出去,暗桩寻找那两封奏折尚且需要废些时辰。且暗桩一旦出动,便是暴露在夏侯靖面前了。 事已至此,多做多错,她倒是还不如,什么都不做,便静待他们搜出来了那两封奏折之后,再想法子破局。 夏寰宇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望向王元军:“王大人以为如何?” 王元军再次叩首,连忙道:“微臣听凭处置。” 夏寰宇点了点头:“那好,既然如此,那若是未能从王菀之那儿搜出钦天监的两封奏折,便罚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王菀之道个歉吧。若是查明,那两封奏折是蓄意陷害,那王元军你怎么着也是个从犯了,便在牢中呆上几日吧。” 王元军点了点头:“听陛下的。” “刘文安。”夏寰宇手抚了抚拇指上的玉扳指,扬声道:“带几个侍卫去搜一搜吧。” 刘文安连忙领旨,匆匆忙忙出了太极殿。 刘文安带人离开之后,夏寰宇便命人拿了茶来,喝了一口茶,便取了一份奏折来看。 云裳低下头,心中暗自盘算着。 王元军说的那紫微星光芒受损一事,说那新起之星是在去年四五月才被发现的,那个时候,正是云裳和洛轻言从宁国到夏国的时候,是在暗指洛轻言。 夏侯靖想要说的是,钦天监因为观星察觉到了此事,便上了奏折给夏寰宇,却被王菀之中途拦了下来,王菀之将此事说给了洛轻言,洛轻言这才对钦天监下了杀手。 逻辑上倒是并无什么明显的破绽,只是这其中尚且欠缺一环,便是即便是从王菀之那处搜出了那奏折,却也无法证明王菀之同太子府有丝毫关系。 只是夏侯靖既然安排了这么精彩的一出戏,定然也不会忽视掉这一环。 殿中隐隐约约有窃窃私语之声,云裳低着头,身子一动不动。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刘文安才匆匆忙忙入了殿,似是已经有所发现,手中拿了一些东西。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刘文安的手中,云裳亦是望了过去。下面的东西,倒像是两封奏折,而上面,却是一封信。 “启禀陛下,侍卫在王女官住处的枕头中找到了这些东西。”刘文安行了个礼道。 夏寰宇挑了挑眉,抬起眼来,方斯斯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和奏折,望向刘文安道:“什么东西,都呈上来让寡人瞧瞧吧。” 刘文安应了声,匆匆忙忙地走上了台阶,将东西都呈到了夏寰宇面前。 夏寰宇先取了那封信来,打开细细瞧了,眉头轻轻一蹙,又将那信叠了起来,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神色淡淡地道:“这封信,太子妃先拿去瞧瞧吧。” 云裳有些诧异,心中亦是不停猜想着信中的内容,究竟是什么,让夏寰宇竟然指名道姓地让她看。 刘文安又将信拿了下来,云裳取了信,展了开来。 信上的字迹是云裳十分熟悉的,那信上的内容却是让云裳眼中闪过一道惊愕,细细看完,却忍不住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笑了。 “太子妃不妨给大家伙儿说说,这信中都写了些什么内容?”夏寰宇拿了那两封奏折来看了,神色淡淡地将奏折放到了一旁,看着云裳道。 云裳应了一声,却并未打开信来照着念,只是将心中内容大致说了出来:“信上的字迹是太子爷的,信中的内容,大致是说他已经命人杀了钦天监魏大人,保证他再也无法开口说一个不利于他的字。且感谢王菀之提供了有用的信息,说若是王菀之有意,他会想法子说服陛下将王菀之赐给他为妾。” 殿中百官俱是愕然,王菀之脸上带着几分惊诧,连洛轻言也望了过来,只是嘴角却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 “那太子妃认为,这封信是真是假?”夏寰宇又道,眼中似乎带着几分兴致盎然。 云裳面上笑容更盛,“一切皆有可能,毕竟殿下玉树临风,虽然平日里冷漠了一些,却也不妨碍许多女子喜爱他,想尽办法进太子府的女子,可不少。儿臣自小便在皇宫中长大,宫中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为了夺得帝位,莫说是一个妾室的位置,就是正室的位置拿出来做交易,也是司空见惯的。” 百官更是一片哗然。 夏寰宇亦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哦?” 云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这信的字迹虽然模仿得和殿下的差不了多少,只是却仍旧有不少差别的。陛下只需将此前殿下写的折子拿出来稍稍一比较,便可发现不同。儿臣便无需多说了,朝中若有对书法研究比较多的官员也可来查看一下。” 云裳说着,便将那信又递回给了刘文安。 “此事是太子府的家事,咱们还是先来说一说,这奏折之事吧。王菀之,刘文安在你的屋中搜出了这两封奏折,你瞧瞧可有印象?”夏寰宇取了奏折递给了刘文安,“这两封奏折的内容,倒是如王元军所言一般,说的便是那新起之星,隐隐有取代紫微星之势。” 王菀之应了声,接过了那两封折子,看了片刻才道:“微臣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两封折子。” “事到临头了,王女官,你还是莫要挣扎了,招认了便是。”王元军轻咳了两声,低声催促道,“若是不曾见过,你为何要将这两封折子同太子爷那封信放到枕头下?”< 第639章 字迹中的秘密 王菀之转过眼瞪了王元军一眼,才神色依旧淡然地道:“微臣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只是却需要瞧一瞧最开始王尚书呈上来的那一本奏折……” 夏寰宇点了点头,将那折子递给了刘文安,刘文安便走了下来,递给了王菀之。王菀之打开来细细看了一会儿,沉默了许久,直到王元军都有些不耐烦了,才淡淡开了口:“微臣说不曾见过这两封奏折,亦是有缘由的,方才这个缘由也得到了一些证实,只是尚需要王尚书回答几个问题。” “说说吧。”夏寰宇淡淡地道。 王菀之连忙应了声,“不知王尚书可否给个回答?” 王元军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焦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问吧问吧,若是我知晓的问题,自然会告诉你。” 王菀之笑着点了点头:“方才王尚书说,是魏夫人告诉王尚书,此前王尚书曾经写过两封相同内容的奏折,递呈给陛下,陛下却一直不曾批复?” 王元军有些不明所以,轻轻颔首:“是。” 王菀之也跟着点了点头:“那好,那魏夫人可否说过,这两封折子,分别是什么时候递呈的?若是王尚书忘了问这个问题也没有关系,将魏夫人传入宫中问上一问便知晓了。” “魏夫人说,是在小郡王爷满月宴之前。”王元军眉头一蹙,便应道。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目光落在王菀之的身上,却见王菀之也笑了起来。 “好。”王菀之说完,便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道,“其余的问题微臣也不必问了,微臣已经有了答案了。” “哦?说来听听。”夏寰宇往前稍稍挪了挪,坐直了一些。 王菀之轻声道:“如方才太子妃说那封据闻是太子字迹的信的问题一样,这三封奏折的问题,也是在这字迹之上。” “朝中大臣喜爱书法之人不少,喜爱收藏字画的人也不少,应当也都知晓,写好的字,时间越久,字迹便越淡。许多书画收藏家都喜欢那样显得有些旧的墨迹,可微臣做这女官这么久,却也发现,朝中有两位大人与大家的喜好有些不同。那便是钦天监魏大人和翰林院院士孟大人,他们喜欢用的墨,都是淮安墨。淮安墨有什么特点,想必大多数人都是知晓的。” 王菀之面色淡然:“淮安墨刚刚写的时候,会显得稍稍淡一些,可是日子越久,却越像是新墨,且字的边缘,会出现一道比其他地方稍稍深一些的黑色描边,亦是日子越久,那道黑色的描边颜色越深。” “魏大人递呈了两封奏折,写就了第三封。按照逻辑而言,应当是,一封奏折未获得批复,方会再次递呈。政务繁忙,陛下一般批复一封奏折的周期,是五日。也就是说,这第三封奏折,至少应当晚第一封奏折十天。可是,这三封奏折上的墨迹,却是一模一样的。且瞧着,都应当是刚写就不到五日。” 王菀之抬起眼来,望向左边百官队伍中站立着的一个约摸五六十岁的官员:“孟学士,您来瞧瞧,可如我所言?” 那男子低着头,并未听到夏寰宇出声,便也应了一声,走到了王菀之身旁,接过那三封奏折来看了,“王女官所言极是,这三封折子,莫说是五天,只怕连三天都是没有的。” 王菀之闻言,面上染上了淡淡地笑意,想来是因着嫌疑终于被洗脱,心中高兴的缘故。 王菀之猛地便跪倒在地,扬声道:“陛下,有人意欲栽赃陷害微臣,且还伪造了一封假的书信,意欲污蔑太子殿下,求陛下查明此事,肃清朝政,以正朝纲,以免被奸诈小人所蒙骗。” 云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王菀之知晓若只是让夏寰宇为她做主,分量未免有些不足,才蓄意拉上了洛轻言,毕竟污蔑陷害太子殿下,比陷害一个女官的罪名来得严重许多。 难怪王菀之能够从后宫那么多人之中脱颖而出,夺得这个女官之位,这份聪颖淡定的模样,在她手下的人之中,只怕只有宁浅能够做到了,倒是一个可造之才。 夏寰宇点了点头,“李浅墨听命。” 李浅墨闻言,便连忙应了一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夏寰宇扬声道:“此事便交由你查探了,限你三日之内查出陷害太子殿下和王菀之的真凶来。” 李浅墨连忙领了旨意。 云裳瞧见王元军的面色有些难看,不说方才他那般信誓旦旦地指认了王菀之,还答应若是查出是污蔑王菀之,他以从犯之罪论处。就说就方才夏寰宇直接点了只是刑部侍郎的李浅墨来负责查探此事,而不是身为刑部尚书的他来做这件事,便已经表明了态度。 也难怪王元军额上隐隐冒出了几分汗意,竟是连跪着都觉着有些不稳的模样。 夏寰宇吩咐完了之后,面上便隐隐有几分不耐烦之意,抬起头来望向王元军道:“王元军只怕是年纪果真有些大了,连事情都未查明,便一个劲儿喳喳呼呼地跑到太极殿上来折腾,寡人瞧着你身体不太好的模样,便也不用上朝了。” 王元军浑身一软,额上的汗水便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微臣领旨。” 夏寰宇便又望向夏侯靖,“钦天监和户部尚书遇害一事,七王爷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或者还有什么证据?” 夏侯靖笑了笑,面上带着几分苦涩:“儿臣听凭父皇处置。” “方才寡人便说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便打入天牢之中,十日之后问斩吧。”夏寰宇站起身来,面色带着几分疲惫:“退朝。” 刘文安连忙唱到:“陛下退朝。” 便连忙扶着夏寰宇入了偏殿,王菀之便也低垂着头跟在刘文安的身后也进了偏殿。 云裳缓缓站直了身子,走到洛轻言身旁,笑眯眯地抬起了头来,“可把妾身可担心坏了。” 洛轻言伸手敲了敲云裳的额头,笑着道:“夫人辛苦。”便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转身欲出太极殿。 经过夏侯靖的身边,夏侯靖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沉,从云裳身旁传了过来:“我倒是有些后悔,没能娶你为妻。若是娶你为妻,只怕这江山迟早也是我的。” 云裳和洛轻言都听见了这话,云裳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冷:“不,七王爷,你最大的错误,是选择与殿下为敌。” 若是自洛轻言到夏国开始,夏侯靖便能够认清楚形势,投到洛轻言的阵营之中来,洛轻言并非不能容人之人,即便是有朝一日登基为帝,夏侯靖做个富贵闲散王爷却也不难。可他却偏偏要同洛轻言争…… 她宁云裳即便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比不过洛轻言,夏侯靖只是不曾见到过初初与洛轻言相见,事事居于下风的她。她想要做的,无非便是让自己不停地变强,强到有资格同洛轻言并肩而立。 云裳转过头看了一眼华玉彤,华玉彤面色亦是苍白,许是尚未从被老嬷嬷检查身子而导致失了贞洁一事中回过神来,便又听见夏侯靖被打入天牢的消息,眼中亦是隐隐含了几分绝望。 云裳缓缓移开了眼,她不能否认她对华玉彤尚有些心软,只是却也明白,她若是心软,华玉彤便定然会继续被夏侯靖利用,到时候便永远也无法脱离夏侯靖的手掌心了。 云裳同洛轻言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便直奔太子府而去。 回到南苑,宁浅,浅音,琴依他们都侯在南苑小楼的门前,琴依的怀中抱着宝儿,笑眯眯地望着云裳和洛轻言。 云裳忍不住扬起大大的笑容来,快步跑了过去,将宝儿抱在了怀中,才轻吁了口气:“险胜一局。” 琴依他们已经收到了宫中的飞鸽传书,便笑着道:“太子妃可是谦虚了,奴婢可是听闻,陛下亲自下了旨意,将七王爷打入了天牢,且十日后就要问斩了,这怎么可能是险胜呢。” 云裳笑容却淡了几分:“算来,钦天监和户部尚书两条人命,将七王爷问斩倒是应当,可是陛下这一回这般急匆匆的下旨,却倒是让人觉着,他是为了华皇后,袒护了殿下一般。” 洛轻言笑了笑道:“不管缘由是什么,目的达到了便好了。” 浅音亦是笑着道:“殿下说的对,今儿个晚上,咱们可得对酒当歌,好好庆祝一番了。” 满院子的笑声。 琴依亦是笑眯眯地道:“奴婢觉着,若是庆祝,倒是应当将王菀之叫出宫来,奴婢可是听闻,这一回,王菀之可是大功臣呐。” 云裳笑眯眯地道:“可莫要得意忘形了,如今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咱们呢,咱们可得仔细一些,莫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是。”众人便笑了起来。 云裳同洛轻言一同回了屋子,听着楼下传来的笑语声,云裳将已经睡着了的宝儿放在了他的小床上,轻轻摇了摇,才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却见洛轻言站在窗边,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640章 非分之想 云裳笑眯眯地站起身来,走到洛轻言身旁,亦是望了出去,外面的湖中,荷花莲花都已经凋零,连荷叶都枯萎了,云裳倒是并未瞧见什么特别的东西,便转过身望向洛轻言道:“王爷在想什么?” 洛轻言伸手揽住云裳的肩膀,轻声道:“裳儿觉着,此次,夏侯靖能除掉吗?”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我总觉着,夏侯靖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后招,他事事算计精明,怎么可能这样容易便没了?”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还好,我的裳儿一如既往地精明,没有被这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云裳伸手掐了掐洛轻言腰间的肉,哼了一声,才轻声问道:“那殿下准备如何做?” 洛轻言静静站了许久,才道:“前几日瞧见柳沧、南阳、泗阳三座城池上的折子,皆是说那一带,这个夏天,几乎没有降过雨。” “嗯?”云裳有些莫名,不知洛轻言为何突然说到了这件事情,明明刚刚还在说夏侯靖之事的,这两件事有何关联吗?柳沧、南阳、泗阳?云裳在心中暗自想了想夏国的地图,这三座城池倒是同宁国相邻,且与康阳不远。 洛轻言见云裳眼中的迷茫,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我倒是想要利用此事,逼一逼他。” 逼一逼夏侯靖?如何逼? 云裳心中更是疑惑了几分,只是洛轻言的模样,却像是并未打算要解释一般,笑着低下头吻了吻云裳的额头。 云裳正欲再问,却听见宝儿的哭声传了过来。 云裳暗自叫了一声糟糕,飞快地跑到了宝儿的小床上,伸手摸了摸宝儿身下垫着的尿布,果然已经湿了。 云裳将宝儿抱了起来,转过身便瞧见洛轻言的目光落在宝儿身上,面上带着云裳瞧不懂的神情:“他这是怎么了?” 云裳难得听他问起宝儿,便笑了笑道:“无事,只是尿了。” 洛轻言目光落在宝儿的脸上,沉默了半晌,便又移了开去。 琴依和奶娘似乎也听到了宝儿的哭声,也匆匆忙忙跑了上来,见云裳抱着宝儿,琴依便连忙问道:“太子妃,小郡王爷可是尿了?” 云裳点了点头,将宝儿递给了奶娘:“带下去将尿布换了吧。” 奶娘连忙应了声,抱着宝儿便出了屋子下了楼。 洛轻言的目光望着那奶娘,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个奶娘瞧着虽然不错,只是承业渐渐大了之后,便要学着爬行,学着走路,难免磕磕碰碰的,我想着,虽然咱们府中如今有郑启明,只是郑启明却也不能时时跟在承业身边。不如寻一个会些医术的女子来贴身照料着承业,防止出现什么意外,若是医术毒术皆有研究之人,自是最好。” 云裳难得听见洛轻言这般关心宝儿,便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殿下,妾身便是。”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伸手敲了敲云裳的额头:“你倒是不害臊,只是你终究无法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承业身边,你得呆在我身边。” 云裳闻言亦是咯咯笑了起来,学着洛轻言的模样,踮起脚尖敲了敲洛轻言的额头:“殿下,你可真不害臊啊……” 洛轻言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眼中满是柔软。饶是云裳脸皮厚,也禁不住这样的,便吐了吐舌头道:“皇叔莫要再这样瞧着我了,妾身快要把持不住了。” 洛轻言俯身便将云裳抱了起来,三两步走到了榻边,将云裳放在榻上,便倾身压了过去,深吸了一口气道:“无妨,你若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无需把持。” 云裳闻言,面上涨的通红,猛地咬了洛轻言一口,哼了一声道:“皇叔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对你哪有什么非分之想。” 洛轻言倒也不想在这四个字上纠结,只笑了笑道:“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说着便低头吻住了云裳的眼睛。 云裳只觉着心底像是烧起了一簇小火苗,身子亦是有些热。 洛轻言的手便已经解开了云裳的衣带,滑入了衣裳之中,云裳浑身都绷直了,洛轻言眼中亦是有几分难耐之色,正欲解下云裳的衣裙之时,却听见外面传来画儿的声音:“启禀太子妃,国公夫人来了。” 云裳闻言,眼中刚刚燃起的那簇小火苗便瞬间没了踪影,连忙推了推洛轻言:“殿下,外祖母来了。” 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恼怒,哼了一声,却没有动作。 洛轻言不起身,云裳亦是无法站起身来,云裳咬了咬唇,便又拉了拉洛轻言的胳膊:“殿下……” 洛轻言低下头望向云裳,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悦。 云裳叹了口气,只得轻声道:“殿下让我起身吧,今儿个晚上,任由殿下处置。” 洛轻言挑了挑眉,“这可是你说的?” 云裳见他这般模样,更觉无奈,连忙应着:“是,妾身说的,说话算话。” 洛轻言这才笑了起来,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那便期待太子妃等会儿的表现了。” 云裳连忙起了身,急急忙忙地整了整衣裳,又走到铜镜前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发髻。幸好发髻未曾散乱,倒也还能够见人。 云裳确认再三,才下了楼。 国公夫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怀中抱着刚刚换好尿布的宝儿,脸上满是笑容:“听说宝儿尿床了,羞死了,羞死了。” 宝儿自是听不懂的,只嘿嘿地笑着,想要去抓奶娘的头发。 奶娘连忙道:“小郡王爷不要抓奴婢的头发,还没有穿鞋子,奴婢给你穿上。” 宝儿却不依,伸手就要去抓。 云裳笑眯眯地瞧着,走到了国公夫人身边坐了下来,国公夫人瞧见云裳,转身笑了笑,才道:“玉彤之事我已经听说了……” 云裳方才一听画儿说国公夫人来了,便已经知晓国公夫人是为了此事而来,面上亦是带着几许无奈:“我始终还是低估了七王爷……” 国公夫人面上却始终平静着:“路是她自个儿选的,她也不小了,自是应当承担后果。是我们错信了她,不过既然她已经站到了七王爷身边,你便也不必再给谁留任何的情面。” 国公夫人的所言倒是与云裳所想十分相似,云裳笑了笑道:“玉彤也不过一时被夏侯靖迷了心智而已,成亲这般久,夏侯靖都不曾动过她,便说明夏侯靖心中压根不曾有过玉彤。玉彤不笨,以后自会想明白的。” 国公夫人听得出云裳尚对华玉彤带着同情,便伸手抓住了云裳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今日你既然让人检查了她的身子,这样的耻辱,她只怕会记恨一辈子,你可莫要再为她着想了,不然以后被她反咬一口,后悔来来不及呢。” 云裳想了想,方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国公夫人才又道:“陛下真要斩七王爷?” “旨意是这么下的,只是外祖母在锦城之中这么些年,自然也知晓的,要想真正除掉夏侯靖,只怕难。”云裳轻声应道。 国公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国公夫人才凑到云裳身边轻声道:“七王爷我没什么法子,不过华玉彤,我和老爷当初敢将她推出去,手上自然是拽着一些东西的,便是为了防着今日这样的局面的,如今老爷已经辞了官,这些东西我们拿着也没什么用处……” 国公夫人凑在云裳身边,轻声说了几句,云裳眼中亦是有几分愕然,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国公夫人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了。 云裳抱着宝儿在屋中坐着,嘴角一直轻轻翘着,似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 许久,云裳才抬起眼望向琴依,笑着吩咐道:“琴依,你去库房找一些新奇一些的饰品来准备着,明儿个同我一起到七王府走一趟。如今七王爷入了天牢,我与七王妃素来情同姐妹,于情于理,都是应当去安慰一番的。” 琴依闻言,愕然地瞪大了眼来,“去七王府?找七王妃?太子妃不是刚刚同七王妃……”琴依顿了顿,才接着道,“决裂了吗?” 云裳摸了摸宝儿柔嫩的小手,笑眯眯地道:“我何时说过,同七王妃决裂了的?”云裳说着,正欲抱着宝儿上楼,却又瞧见画儿带了一个披着披风的女子走了进来。 云裳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面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地神色:“王菀之?” 那女子将披风取了下来,露出了遮挡在披风下的脸来,却正是王菀之。 云裳蹙了蹙眉,“如今这件事情刚过,你怎么到太子府来了?” 王菀之笑了笑,轻声应道:“王妃放心,今日一事,陛下定然是已经知晓了奴婢是王妃的人的,方才一下朝,到偏殿之中,陛下便已经询问了一番。奴婢瞧着陛下的神色,便知他早已经心知肚明,索性便和盘托出了。” “哦?”云裳挑了挑眉:“是陛下让你来的?” 王菀之点了点头,笑容绚烂:“陛下说让奴婢来请太子爷和太子妃带着小郡王爷一同进宫,今儿个晚上在未央宫中用个晚膳。”< 第641章 父子对弈 用晚膳?云裳抬起眼望向画儿,轻声道:“太子爷去书房了,去将太子爷请来吧。” 画儿应了声,便出门堂屋朝书房走去。浅音倒是个自来熟,难得见到这位传说中帮着云裳扳倒了七王爷的奇女子,自是好奇无比的。连忙凑上去道:“此前听人说起在太极殿中发生的事情,我便一直在好奇,你是怎么发现那三封奏折的不对劲的?我一直觉着,只有太子妃和浅浅老大有这样的洞察力。” 王菀之闻言弯了弯嘴角,柔声应道:“你说的倒是一点也没有错的,此事你应当问太子妃的。我只是得太子妃提醒才重点注意了那三封奏折上的笔迹的,若不是太子妃,我当时心中也是十分慌乱的。” “可是当时不是大家都在大殿之上吗?七王爷也在,陛下也在,那么多人在,太子妃怎么能提醒你?”浅音瞪大了眼。 王菀之见她这般模样,亦是觉着有些有趣,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有时候提醒不一定非得要出声呀,同另外两封奏折一同找到的,尚还有一封信,那王尚书污蔑那是太子爷写给我的信。太子妃拿到那信之后,便一直在笔迹上面找差错。可是我觉着,太子妃同殿下那般熟识,要想找一些心中的错漏应当是十分容易的,单单论笔迹似乎有些太过薄弱了,显得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我瞧见王妃特意看了我一眼,便猜想王妃定是在提醒我什么,我听她一直提起笔迹,便尝试着从笔迹上找那三封奏折的错漏之处,果真让我找着了破绽。”王菀之笑着望向云裳。 浅音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钦佩,眨了眨眼转向云裳:“果真如王女官所言这样吗?” 云裳亦是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点了点头道:“那王元军提起那三封奏折之时,我便一直在想,他们既然提起了此事,我临时去找到奏折掉包什么的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将计就计。” “想了许久,才想到王元军说,钦天监曾经上了两封折子了,他找到的,是第三封。可是,他却在给陛下陈述的时候,说钦天监是前几日才发现天象有异的。我便猜想,只怕他们准备也不甚充分,毕竟夏侯靖回到锦城也不过是在宝儿满月宴那日。他们能够布置这个局的时间,也不过就这几日,唯一能够找的,便是字迹上面的差别了。那些字什么时候写的,许多文豪从自己上便能够辨别出来,朝中不乏这样的能人,到时候我们只需一提,让人来仔细瞧瞧便知真假。”云裳笑眯眯地应道。 “不过王菀之的表现倒是比我预想中好了许多,竟然能够记得那钦天监所有之墨有什么特点,这才一击即溃。”云裳抬起眼看了眼王菀之。 浅音啧啧了两声,面上满是惊叹:“不说王女官能够辨认出那字迹,还有理有据的说出来。就说王女官在那种情况下,尚且能够猜测到太子妃一举一动的用意,便已经是十分厉害的事情了。”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眼中亦是带着几分欣赏的。 “这也不过是凑巧罢了,钦天监瞧着是个低调的人,可是却极其喜欢炫耀,我也是此前听他同旁人炫耀他用的墨水极其珍贵难得,还一一列了那墨水的特点,我只是记性好一些罢了。其它的,什么三封一模一样,不出五日也不过是随口胡邹的。”王菀之见浅音和云裳俱是一派温和,便也放松了许多,笑眯眯地应道。 几人说笑之间,便听见脚步声传来,云裳转过头,果真是洛轻言来了。 王菀之连忙向洛轻言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 洛轻言轻轻颔首,眉头轻轻一蹙,走到云裳身旁坐了下来:“陛下让我和太子妃入宫用膳?” 王菀之应了一声:“是。” 云裳见洛轻言面色不太好,便知他在想什么,将宝儿递给了琴依之后,云裳才轻声道:“无妨,晚膳是设在未央宫的,尚有皇后娘娘在呢。” 洛轻言将手覆在云裳的手上,轻轻点了点头:“那好,那便收拾收拾准备进宫吧。” 云裳点了点头,叫琴依和奶娘去给宝儿换好衣裳,准备好宝儿的尿布,又拿了一件小衣服备用着,才同洛轻言一同出了太子府,上了马车。 洛轻言上了马车尚且一直蹙着眉头,云裳伸手摸了摸洛轻言的额头,笑着道:“殿下可是怕夏寰宇反悔,想放了夏侯靖?” 洛轻言轻轻颔首道:“是,我知晓夏侯靖定然关不了多久,但是我尚未布置好,如今却不是时候。” 云裳笑了笑道:“此事交给妾身便是,若是待会儿陛下提起,妾身便说,七王爷虽是皇家子嗣,可是这毕竟是两条人命,且还是朝中重臣的两条人命。若是刚刚入了天牢便放了,实在是有损皇家威严,怎么着也应当关个几日,然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寻个合适的由头放人,也免得旁人说三道四。” 洛轻言轻轻颔首,伸手握住云裳的手,轻叹了口气道:“知我者莫若你也。” 进了宫,王菀之便径直带着他们一家人去了未央宫,未央宫中比起此前苏如姬在的时候倒是冷清了不少。殿内殿外宫人都少了许多,只是却让云裳觉着,多了几分闲适,少了几分拘束。 华皇后和夏寰宇坐在正殿之中,似乎是在下棋的模样。华皇后身边的浅酌见到云裳和洛轻言,笑着完了弯腰以示请安,华皇后想来应当是输的厉害了,挥手便将那棋盘上的棋子全都一通打乱了,挥了挥手道:“不下了不下了,下了两个时辰一局都没赢到。” 见云裳和洛轻言走了进来,华皇后眼睛亮了亮,朝着云裳挥了挥手道:“呀,宝儿。快,让我抱抱。” 云裳笑眯眯地从奶娘怀中接过宝儿,抱到了华皇后面前,华皇后便接了过去,而后才对着云裳道:“去陪陛下下棋吧,他只怕是无聊得很了,难逢对手,拉着我这臭棋篓子下了好一会儿了。” 夏寰宇却挥了挥手道:“太子妃下棋的路子我已经太熟悉了,轻言来。” 云裳亦是笑着道:“娘娘怕是不知,我同娘娘只怕也差不多,回回都输给陛下。还是让殿下去吧,我亦是想要瞧瞧,陛下和殿下究竟谁更厉害一些呢。” 夏寰宇挑了挑眉,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了开来。洛轻言不发一言,便走到了夏寰宇对面坐了下来。 云裳饶有兴致的在一旁站着瞧着,洛轻言下棋的棋风她知晓,路子是野路子,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是却十分精于算计,往往对手尚未回过神来,便已经失了大片江山。夏寰宇倒是稍稍内敛一些,只是这父子二人,骨子里却都是一样的,倒是不知谁更胜一筹。 两人下了好几手,云裳尚看得晕晕乎乎的,完全摸不着脉门。 几乎是半局过后,棋盘上的局势才稍稍明朗了一些,夏寰宇的黑子几乎成包围之势,围攻洛轻言的白子,只是洛轻言却并未有丝毫慌乱,反而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下子便掐住了夏寰宇的命门。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却是洛轻言最后赢了。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洛轻言倒是个从来不愿意作假的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有丝毫退让。 华皇后亦是注意到了棋盘上的局势,笑了笑道:“得,这回总算是输了,不会再拉人下棋了吧。” 夏寰宇却皱着眉头捏起一颗棋子轻轻敲了敲,目光落在棋盘之上,半晌才道:“再来再来。” 华皇后连忙道:“来什么来,都已经什么时辰了,准备用晚膳了。”说着,便转过身吩咐着浅酌。 夏寰宇闻言,倒是不再说话,低着头慢慢将棋子收回棋篓子中,倒是不在叫嚣再来了。 云裳瞧着这一幕到觉着有些有趣,云裳素来觉着,夏寰宇是一个帝王威仪甚重的人,且冷清冷面的模样倒是同洛轻言几乎一样,只是瞧着他在华皇后面前的模样,分明便像是一直被人顺了毛的猫,哪里还有一只老虎的模样。云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宫人将晚膳摆了上了,夏寰宇已经收好了棋子,走到了华皇后身边,目光落在宝儿身上,看了许久才道:“承业的眉目之间倒是同轻言有些想象,只是那双眼睛更像太子妃一些。” 华皇后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才道:“瞧着宝儿的模样,便能够想象太子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云裳察觉到身旁的洛轻言身子微微一僵,便连忙笑了笑道:“我倒是觉着,宝儿的眉眼之间同皇后娘娘倒也有几分想象呢。” 皇后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宝儿的小脸蛋。 一家人倒是平平静静地用了晚膳,只闲话了一些家常,其它的事情都未说起。 晚膳之后,夏寰宇看了眼洛轻言,才淡淡地道:“方才下棋尚未过瘾呢,前段时间进贡了一副玛瑙制成的棋子,手感倒是十分舒服,便在御书房中,太子随我一同过去再杀一局吧。” 洛轻言神色倒也淡然,轻轻应了一声是,便跟着去了。< 第642章 威胁 华皇后目送着那两人出了未央宫正殿,才回过头取了头上簪着的木槿花递给了宝儿,让他拿着玩儿,“轻言被封为太子之后,朝中有好些大臣都盯上了他身边的侧妃位置,甚至有好些人甘当作妾,我素来不喜妻妾成群之人,亦不希望轻言成为那样的人。前几日陛下问我的时候,我都一一推拒了……” 云裳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垂下眼没有说话,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味道。 华皇后顿了顿,才轻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只是,变着法子想要爬上轻言床的女人定然不在少数,你……” 云裳抬起眼来笑了笑,眉目间带着几分温和:“我相信轻言。” 华皇后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云裳的脸上,良久,才又道:“我知晓你们二人之间感情甚笃,只是,对多数女人而言,一旦成了亲,她的世界便是围着她的丈夫转的,一旦丈夫身边有了别的人,便只得一个人寂寞承受。可是对男人而言却是不同的,他的身边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女人,他可以为了爱情娶一个女人。可是这个世界上却不仅仅只有爱情而已,权势,利益……” 云裳眸光中闪烁着坚定:“娘娘也说了,大多数女人而已。” 华皇后沉默了片刻,“我提醒你这件事情,是因为最近陛下在我面前亦是提了两三次,我拒绝他的理由只是说你刚为轻言生下承业,若是在这个时候纳侧妃,实在是不该。只是再过些时候,我却不知晓用什么样的理由来拒绝了。” 华皇后望向云裳,“你是宁国公主,在夏国来,身份上却不占丝毫的优势。只是我觉着,你倒是可以利用宁帝,来敲打敲打夏寰宇,毕竟,宁国虽是夏国的盟国,可这世上却不止有宁夏两国而已。” 云裳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沉吟了片刻,才道:“娘娘是说,夜郎国?” 华皇后低下头笑了起来:“你素来是个聪明的,自是无需我说明的。” 洛轻言从御书房中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已经近子时,正殿之中,宫灯之下,云裳同华皇后正在看书,偶尔小声交换着意见。 洛轻言跟在夏寰宇身后走进殿中瞧见的便是这幅光景,嘴角便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承业呢?”洛轻言轻声问道。 云裳抬起头来,见到两人,才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轻声道:“方才玩得累了,便在寝殿之中先睡下了,可要回府了?若是要回府了,我便让奶娘去将他抱出来。” 洛轻言轻轻颔首应道:“时辰不早了。” 云裳转身吩咐了琴依,琴依便连忙进了内殿,不多时,便带着抱着宝儿的奶娘一同走了出来。云裳走到奶娘身旁敲了敲,宝儿睡得十分香甜,倒是丝毫未曾受到惊扰。 洛轻言带着云裳同帝后二人告辞了,才出了未央宫,直奔宫门而去。 深夜时分,宫中十分的寂静,许是华皇后回来之后,宫中还剩下为数不多的宫嫔见陛下日日留在未央宫便也渐渐绝了心思,宫中倒是显得冷清了不少。 一路走来,也只瞧见宫中来回巡逻的侍卫。 云裳抬起眼看了眼一直沉默着的洛轻言,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陛下同你介绍了哪家的大家闺秀?” 洛轻言脚步一顿,便转过头来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无奈,伸手揽住云裳的肩膀道:“有好几个呢,不过我也没怎么留意是哪家的女儿,只是看了画像,不过也已经忘了模样了。” 云裳便笑了起来:“殿下怎么也不仔细瞧瞧,听闻夏国美人众多,说不定有倾城之美呢。” “莫说倾城了,这倾国之美便在我自个儿府上,还需看谁呢?”洛轻言声音轻轻地,却像是一支羽毛轻轻挠着云裳的心尖,让人整颗心都酥了。 云裳笑了出声,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若是殿下瞧上了哪位姑娘,便尽管同妾身说便是了,妾身定然亲自八抬大轿将妹妹迎进府中,温柔以待。” “那只怕你没有这个福分了,除非锦贵妃再生一个女儿,你这一生,便只有弟弟,没有妹妹了。”洛轻言握住云裳的手,在云裳手心轻轻捏了捏,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调皮。” 云裳便咧开嘴笑了起来,“那可真是遗憾极了。” 两人出了皇宫,便乘了马车回到府中,夜已经很深了,一家三口随意洗漱了一番,便早早地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云裳起了个早,叫了琴依和画儿,抱着宝儿一同出了府,直奔七王府而去。 七王府大门紧闭,琴依看了云裳一眼,便快速地走到门口叩响了门上的铜环,过了好半晌,大门才被打了开来,门童瞧见琴依和云裳似乎愣了一愣,才连忙走了出来行了礼:“奴才见过太子妃,不知太子妃……” 云裳轻轻拍着宝儿的后背,声音带着几分清冷:“你们王妃可在府中?” 那门童轻声应道:“王妃,在的。” 云裳淡淡地道:“去告诉你们王妃,我前来拜访。” 那门童似乎被云裳这样的神情吓得一愣一愣的,连忙应了,匆匆入了府。 琴依走到云裳身旁轻声道:“奴婢来抱小郡王爷吧。” 云裳摇了摇头,勾了勾嘴角,“不必,宝儿还小,也不重,我自个儿来吧。” 云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瞧见华玉彤亲自迎了过来,许是昨儿个晚上哭得厉害了,眼眶尚有一些微红,瞧见云裳,眼中尚且带着几分惊诧。 云裳只装作不见,淡淡地道:“七王妃莫不是不欢迎本妃?” 云裳何时用这样的语气同华玉彤说过话,华玉彤又是一愣,才连忙道,“没有,没有,太子妃多虑了。”慌忙解释之后,才急忙退到了一旁,轻声道,“太子妃里面请。” 云裳便抱起宝儿缓缓进了七王府。 华玉彤并未将云裳引入她住的院子,而是带到了花厅之中。云裳嘴角带着一抹冷冷的笑意,抬起眸子来打量着花厅中的摆设,半晌才缓缓坐了下来。 华玉彤有些慌乱,急忙吩咐了丫鬟沏茶,又命人去拿些点心来。 云裳静静地坐着,笑着看着她的不适,抬起眼望向画儿,画儿便拿出了手中的匣子,递到了华玉彤的面前,华玉彤抬起眼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云裳笑眯眯地道:“昨儿个清理库房,瞧见有一些首饰,还是从宁国带过来的,想着你也是个喜欢首饰的,便给你送了过来,你瞧瞧可好看?” 画儿闻言,便将那小匣子打了开来,将匣子中的首饰展示给华玉彤瞧。 华玉彤手微微一颤,目光落在那匣子中,嘴角的笑容亦是带着几分敷衍和勉强:“好…好看。” 云裳全当瞧不见,神色如常地道:“你喜欢便好,也算是我的一些心意,你便收下吧。七王府中今日不同往常,以往虽然七王爷身子不太好,可也是陛下宠爱的皇子,巴结的人自然也不少,可如今七王爷被陛下打入了大牢,人人自危,恐怕愿意亲近的人不多。这世上素来是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 华玉彤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云裳细细打量了一番华玉彤的面色,才蹙着眉头道:“七王妃的神色瞧着不太好的模样,只怕是最近休息不是太好吧。七王妃还得多多保重才好,如今七王爷尚在天牢之中,这七王府可得靠着你来主持大局呢。你以前不是时常抱怨七王府没你说话的地方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华玉彤哪里听不出云裳话中的讥诮之意,咬了咬唇才道:“臣妇知晓此前对不住太子妃,只是太子妃如今这样落井下石,却未免有失风度?” 云裳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真兔子急了尚且咬人,华玉彤也并非良善之辈,怎么可能任由她这般奚落。 “七王妃只怕是此前认识本妃认识得不够深刻,本妃素来不是个善良的。”云裳抬起眼望向华玉彤,“七王妃在做那些事情之前,可曾想过是否有失风度?本妃自对你尚且算得上是仁至义尽的,七王妃利用自家表哥帮七王爷通风报信,暗中联络七王爷的部下的时候,可有想到过华府,想到过本妃。七王妃接近本妃,想要从本妃口中套话的时候,心中可有丝毫愧疚?七王妃站在太极殿中指认本妃的时候,可曾有过后悔?” 云裳轻抚着宝儿的背,冷笑了一声:“七王妃只怕是忘了,自己尚有年迈的父母,尚有兄弟姐妹。” 华玉彤面色有些苍白,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乞求:“是臣妇做错了事情,臣妇愿意接受惩罚,可是请太子妃莫要难为臣妇的家人。” “哦?”云裳笑了笑,“原来七王妃尚且有家人呀?本妃还以为,七王妃心中只有七王爷呢。对了,说到七王妃的家人,本妃最近倒是得知了一个消息,不知七王妃可否知晓?” 华玉彤愣愣地望着云裳,摇了摇头。 云裳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些,“七王妃的父亲,强抢民女,手中如今已经有了六条人命。七王妃的哥哥,买卖官位,贩卖私盐……” 华玉彤眼中带着几分惊愕,定定地望着云裳,声音亦是拔高了几分,几乎算得上是喊叫了出来:“你胡说!” 许是声音太过尖利,云裳怀中的宝儿皱了皱眉,一撇嘴,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云裳连忙轻声哄了几句,又轻轻摇了摇,宝儿才渐渐停住了哭声。云裳抬起眼来,眼中带着几分残忍:“七王妃若是不信,大可写封信回家,好生问一问你的爹爹和兄长便知本妃所言是真是假了。” 华玉彤浑身都在轻颤着,似乎是冷极了的模样,“不会的,不会的。” “此事并非发生在最近,而是几年前便已经被发现了的,只是你父亲和哥哥做的十分隐蔽而已,不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非。华国公府上虽然没有年纪适合的女孩儿,可是华氏家族之中,年龄相当,却又容色出众的女子并非没有。七王妃可否想过,为何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却偏偏选中了你?”云裳瞥了华玉彤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 华玉彤沉默了下来,半晌没有开口,只是身子却一直在轻轻颤抖着。 丫鬟上了茶,默不作声地看了七王妃一眼,便退到了一旁。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一眼那丫鬟,皱了皱眉道:“这屋中不许你侍候,退下去吧。” 那丫鬟有些犹豫,看了华玉彤一眼,见华玉彤并未开口,才缓缓退了出去。 华玉彤似乎稍稍缓过来了一些,眼中带着血丝,抬起头轻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云裳却摇了摇头:“不,本妃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你做的,不过突然知晓了此事,怕你还被家人瞒在鼓中,便好心来同你说一声而已。” 云裳目光落在那装满了首饰的匣子上,才笑了笑道:“对了,七王爷几日之后便要处斩了,七王妃若是想,倒还有机会去天牢之中探望探望七王爷,毕竟夫妻一场,毕竟你是你深情相许之人。天牢之中那些个守卫的胃口可不小,你若是手中困难,无法筹到银两,那匣子中的首饰本妃既然送给了你,便任由你处置了,你可以当掉,也可以直接送给那天牢之中的守卫。” 云裳站起身来,“对了,本妃先前还听闻,只怕是天牢太过阴冷了一些,七王爷在天牢之中身子亦是有些不适,听闻是旧疾犯了,浑身骨头都疼得厉害。城西萧记药房之中倒是有位大夫医术不错,对这类病症多有研究,你倒也可以去抓一副药来熬了给七王爷送去,缓解缓解七王爷的疼痛。” 华玉彤一直定定地坐着,额上渗出细细密密地汗珠,额上的头发都被打湿透了。 云裳见状,便笑了笑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不管是对是错,你也得自己走完。本妃倒是想要看看,你这般为他背弃一切,他又会如何待你。” 云裳说完,便抱着宝儿出了花厅,离开了七王府。< 第643章 危机 上了马车,宝儿便睡了过去,琴依接过宝儿,抬起眼望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不解:“太子妃这般逼迫七王妃,岂不是让她更加恨太子妃。” 云裳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沉思,半晌才道:“恨也罢,怨也罢。对她,我如今又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回到了府中,却难得的瞧见洛轻言也在府上,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女子容颜虽算不得美,却带着几分宁静气质。洛轻言正背对着她站在花厅外的廊檐下同那女子说话,面色倒是难得的温和。 云裳挑了挑眉,还未走过去便瞧见洛轻言回过了头来。云裳勾起嘴角浅浅一笑,走到了洛轻言跟前,“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般早?”问完,便又笑意吟吟地转过了头,望向那女子,“这位姑娘是……” “昨儿个同你说起过,我想要找一个会医术的女子来,确保承业的健康,这位是郑大夫的徒弟,叫陈妙思,医术毒术都会一些,以后便让她跟在承业身边吧,你待会儿让人给陈大夫安排一处院子吧,再安排两个丫鬟给陈大夫。”洛轻言轻声道。 昨儿个洛轻言倒确实提起过此事,只是被云裳插科打诨混了过去,却不曾想到他竟一直记挂着,还这般快地便连人都找着了。云裳轻轻颔首,“是,妾身定会好生安置好陈大夫的。” 云裳说着便转过身望向琴依道:“将宝儿给我吧,你待陈大夫去寻一处清雅的院子。陈大夫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也可直接同琴依说便是。待会儿我再让琴依带几个丫鬟给你瞧瞧。” 那陈妙思连忙行了礼应道:“太子妃客气了。”说着便跟在琴依身后离开了去。 云裳目光落在那陈妙思的背影之上,方抬起头来笑眯眯地望着洛轻言,“妾身还以为是殿下给妾身寻的妹妹呢,倒是让妾身白高兴了一场?” “高兴?”洛轻言笑了一声,敲了敲云裳的额头道,“你当我没瞧见呢?就差没有当场发作闹起来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晓?我家裳儿可是个醋坛子。”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哼了一声道:“胡说八道,尽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呢,谁是个醋坛子谁自个儿知道。” 洛轻言点头,“我自然也是的。”说完才又伸手握住云裳的手,“我听下人说你去了七王府?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情,只是想起华玉彤的事情,便去落井下石一番。”云裳仰起头来,笑容带着几分得意。 洛轻言摇了摇头,面上明显写着不信,“就你这性子,落井下石的事情只怕还做不来。华玉彤虽然咬了你一口,你却还心心念念着她曾经对你的好,想着趁着她还没有跌落谷底的时候去拉一把。” 云裳嘴角还带着笑容,只是却淡了不少,眼中带着几许怅然,“兴许是因为前世被人背叛得太多了,所以这一生一碰到对自个儿好一点的人,便想尽法子也想留住那丝温暖。” 洛轻言伸手将云裳揽入了怀中,柔声道:“你想要拉她一把,可是她却未必想要上来,兴许对她而言,跌落谷底虽然痛苦,可是谷底有她爱的人,她兴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爱如含笑饮毒酒,千般苦万般怨,到底抵不过心甘情愿四个字。” 云裳尚有几分迷茫,半晌之后却突然笑了起来,“殿下可难得说出这般含义深刻的话来。”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最近这段时间,若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入你的耳中,不要相信便是。” “哦?”云裳闻言,便知晓是什么事情了,华皇后所言不假,夏寰宇在想法子为洛轻言拉拢朝中重臣,而拉拢他们,最好的方式,便是娶她们的女儿。云裳佯装不知,歪着头望向洛轻言,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殿下可是在外面拈花惹草了,害怕妾身知晓了。” 见洛轻言神色是难得的认真,云裳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意来,亦是认认真真地应了下来:“好,我都知晓了。” 洛轻言这才满意了,伸手揉了揉云裳柔软的头发,笑着道:“我去御史台一趟,午膳便不在府中吃了,你今日起得早,午膳之后可以好生睡一觉。” 云裳应了声,目送着洛轻言离开了,才从画儿怀中将宝儿接了过来,缓缓往南苑走去。 只是云裳不曾想到,洛轻言口中的风言风语,下午云裳午睡刚醒来便已经传入了云裳的耳中,且累得浅音专程跑了一趟。 “奴婢瞧见先前午膳的时候,太子殿下和一个女子在龙凤楼上用膳呢,那女子一个劲儿地对着殿下笑,可把奴婢恶心坏了。”浅音一面说着,一面还做着嫌弃的动作,“奴婢让人去查了查,那女子是御史中丞之女,名字也起得一副狐媚的模样,叫纪婉娘。” 云裳刚睡了午觉,脑中尚且有些昏昏沉沉地,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推了开来,已经是深秋,天气渐凉,连风中亦是带了几分凉意。被秋风这么一吹,云裳的脑中倒是清醒了几分。云裳看了眼湖面上枯萎的荷叶,转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听浅音这般一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婉娘,这个名字很好啊,温婉可人。” 浅音闻言,便耐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云裳身边,瞪着云裳道:“主子呀,你也太过大度了一些吧,殿下都同人在一张桌子上面吃饭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在一张床上睡觉了,到时候,主子你哭都来不及。” 云裳一口茶水便险些喷了出来,连忙瞪了浅音一眼:“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浅音哼了一声,面色有些不好,低声道:“奴婢哪里是在胡言乱语……” 云裳沉吟了良久,心中不得不慎重地考虑起华皇后的建议来,她并非不在意,只是相信洛轻言不会有旁的心思。可若是夏寰宇不肯放弃这个心思,执意要为太子府中添置新人,她却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可如今的形势,得罪了夏寰宇对洛轻言亦是没有什么好处,她不能够贸贸然为之,须得好生思量思量。 云裳抬起眼望向浅音:“派人去夜郎国打探打探,仓觉青肃,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呢?” 浅音跺了跺脚,咬着牙道:“主子,人家都快要抢走你的夫君了,你还在想着仓觉青肃在做什么,实在是……” 云裳笑出了声来,连忙安抚着自己快要炸毛的属下,“放心好了,我让你去查仓觉青肃的动向,正是为了殿下一事。这些事情势必得要斩草除根,不然咱们把御史中丞的女儿除掉了,下一回,还有翰林家的女儿,丞相的女儿……” 浅音虽然不知仓觉青肃同此事有什么关系,却也连忙应了下来,急忙道:“好,奴婢知晓了,立马便派人去查,定然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消息带回来。”说完便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云裳有些诧异:“这人,性子怎么还是这般?” 琴依却笑了起来,“浅音的性子其实已经内敛了许多,奴婢瞧过她对那些个掌柜的模样,同在太子妃面前的这个浅音全然不同。”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她如今做起事来,倒是让人十分放心的。”说完,便抬眼望向琴依,“那陈大夫,可安置好了?” 琴依应了一声,笑着道:“安置好了,便住在蝶园的,侍候的丫鬟也都安排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她既是殿下专程请回来照看小郡王爷的,你待会儿便带她到宝儿的屋中去瞧瞧吧。” “好,奴婢知晓了。”琴依轻声应着,便轻声应道。 刚说完,便又听见浅音的声音喳喳呼呼地从外面传了进来,“哎呀,刚刚一时激愤,忘了正事了……” 云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戏谑:“哦?什么正事这般不重要?” 浅音便又瞪了云裳一眼,连忙道:“萧记当铺之中收到了两支簪子,一对耳坠子,因着像是宁国宫中之物,掌柜便送了过来。奴婢仔细瞧了瞧,似乎是太子妃的旧物,不知怎么流落到了当铺。” 浅音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两支簪子,一对耳坠子。簪子是绿眼宝石做的蝴蝶簪子,耳坠子是上好的翡翠耳坠子。云裳接了过来,拿在手中把玩着,嘴角似笑非笑。 琴依倒是认了出来:“这不是今儿个早上才送到七王府的首饰吗?莫非七王妃转手便命人拿来当了?可若是当了,为何只当这三件,这三件可是里面最不值钱的了。” 云裳把玩着那翡翠耳坠子,将耳坠子举了起来,对着窗口照进来的阳光细细看了看,隐隐可见,耳坠子中间有一个宁字。 云裳笑了起来,“她自是要当的,我先前同她说的话她倒是听了进去,如今她手上只怕没有多少银两,她想要去天牢探望七王爷,自是得筹打点的银钱。可若是直接拿首饰去,却很容易便被人瞧出了端倪,最好的法子当然是找个当铺当掉最好。” 云裳将那耳坠子放到了桌子上,抬起眼望向浅音:“带回去吧,若是有人来问起,便也照实应答便是。”< 第644章 难民入城 浅音应了声,眼中亦是带着几分好奇,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讨好地笑了笑,轻声问道:“主子这又是在布什么局呢?感觉一派高深的模样。” 云裳睨了她一眼,轻嗤了一声,“就你这张嘴,可关不住秘密,暂且还是不告诉你了,过段时日你便知晓了,如今,你只需吩咐下去,照我说的做便是了。若是有人来问起七王妃在萧记当了什么东西,让掌柜的这样回答,便说,是好东西,瞧着应当是宁国皇室的宝贝,只是详细的,却不能再多说了,照着当铺的规矩办事便好了。” “对了,这几件东西,当的是死当还是活当?”云裳挑着眉望向浅音。 浅音连忙应道:“死当呢,若是有人出的价格合适,我便让掌柜卖了便是。” 云裳颔首,笑着道:“价格可以稍稍高一些,放心好了,定会有人来买的。” 浅音眼中一亮,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主子比我还像个奸商,既然主子这般说了,那奴婢心中也有数了,回去便吩咐下去。” 云裳点了点头,浅音便又匆忙离开了屋子。 云裳抬起眼望向窗外有些昏暗的天空,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天气渐渐凉了,也是时候添置新衣裳了,命人准备准备,找浅水拿几件最近时兴的衣裳样式过来给我瞧瞧。宝儿皮肤娇嫩,布料得用最好的绸缎的。” “好。”浅音笑着应了,想了想,才又轻声询问着,“再过几日,便是太子妃十八岁生辰了。太子妃可要让人好生布置布置?” 十八岁了,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怅然,前世的时候,她便是死在十八岁。这一生,她早已为自己改了命,只是不知道,这个十八岁又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不必了,我年龄也不大,做什么寿辰?”云裳收回思绪,轻声应道。 琴依倒是有些不一样的意见,想了想才道:“不管如何也是太子妃的生辰,去年便不曾好生庆祝,只是今年,身份也不太一样了,只怕是即便我们不主动发帖子出去,也定然会有无数人顺杆子往上爬,前来祝寿的。倒是不如邀请几个同王妃关系好些的后宅夫人小姐的来办个小宴,面子里子便也都能够顾上一些。” 云裳沉默了下来,终究还是点了头,轻声应了下来:“你来安排便是,不过说好了只是小宴,我可不想做得人尽皆知。” “奴婢知晓的。”琴依笑眯眯地应着。 “太子妃,陈大夫来了,在楼下候着呢。”画儿走了进来,轻声禀报着。 云裳闻言,便转过了头来:“请上来吧,既然是照顾宝儿的,我自是应当亲自聊一聊的。” 画儿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不多时,门外便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那珠帘,便瞧见陈妙思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给太子妃请安。” 云裳伸手扶了一扶,浅笑着道:“陈大夫并非我府中下人,不必这般客气。画儿,给陈大夫斟茶。” 陈妙思站了起来,才柔声道:“太子妃说要妙思不要这般客气,自个儿却无比客气的,太子妃只需叫我妙思便可。” 云裳勾了勾嘴角,心中想着,这女子的目光澄净,想来应当是个心思单纯的,便也稍稍放下了几分戒备,亲自托着陈妙思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瞧着妙思的模样,年纪倒是不大,听殿下说,妙思医术毒术皆是十分出众,倒是让我十分钦佩呢。” 陈妙思笑眯眯地道:“我自小便跟着师父生活在长白山中,每日里都被师父逼着学医术,学毒术,一直未曾下过山,不瞒太子妃,妙思除了这两样,其它便真的是一无所知了。” 云裳倒是有些诧异,“你一直呆在长白山中没有下过山?” 陈妙思轻轻颔首:“这一次是我第一次下山,我方才知晓,山下的世界原来是这般模样的,刚刚下山的时候,我连银子是什么都不知晓,可闹了不少的笑话。我一见到太子妃,便觉着亲切,若是得了闲,倒是可以将我出过的那些糗事同太子妃说说,定会让太子妃捧腹大笑的。” 云裳勾了勾嘴角,“好,你可得同我好生讲讲,这定然十分有趣。” 陈妙思点了点头,抬起眼来道:“先前只看了一眼小郡王爷,也没来得及细瞧,太子妃可否叫人叫小郡王爷抱来让我瞧瞧。师祖说,我在太子府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照顾好小郡王爷的身子,不能让小郡王爷病了伤了,不然定不能饶恕我。” 云裳无法想象那冷若冰霜的雪岩神医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便也笑了起来,吩咐了琴依去将宝儿抱上来,才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师祖常年呆在长白山中是因为离不开雪,喜欢冷,可是你同你师父都十分正常,在长白山中可是觉着十分冷?长白山是什么模样,我倒是不曾瞧过呢。” 陈妙思听云裳说起自个儿从小长大的地方便兴奋了起来,“长白山终年被积雪覆盖着,没有春夏秋,便只有冬天,入目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我们住在山上一处山洞之中,师祖不怕冷,便住在最外面,我同师父便住在最里面。长白山上倒是没什么好玩的东西,我同师父便每日学着辨认穴位,辨认药草。长白山的山下倒是有不少珍贵的药草,我和师父便会时常去山脚下寻些药草回来。” “你们住在上面,平日里都吃什么呢?”云裳眨了眨眼道。 “山下也有野菜,野味,倒也能够维持生计。有时候,师父的病人也会送些东西上来。”陈妙思笑着应着。 琴依抱了宝儿上来,陈妙思便飞快地站起身来,走到琴依身旁站定,目光定定地望着宝儿,眼中带着几分兴味。 “小郡王爷真可爱,太子妃放心,我保管有我在,小郡王爷身体定然是健健康康的。”陈妙思瞪大了眼望着宝儿,一面还不忘同云裳说话。 云裳笑了笑道:“好,那便有劳你了。” 陈妙思转身望向云裳,“我可以带着小郡王爷去四处转转吗?太子妃可以让奶娘跟着我。” 云裳轻轻颔首:“自然可以。”云裳抬起眼望向奶娘,轻声道,“奶娘同陈姑娘一同去吧。” 奶娘应了一声,陈妙思便高兴地跳了起来,见奶娘抱起了宝儿,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奶娘下了楼。 云裳望着陈妙思的背影,若有所思。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小郡王爷找一个随身大夫呀?且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子……”琴依倒是有些担忧,趁着陈妙思离开了,才轻声道。 云裳浅浅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削好的梨来咬了一口,才轻声道:“防患于未然嘛,宝儿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想要对宝儿不利的大有人在,殿下亦是担心宝儿的安危罢了。” “选择陈妙思的用意,我倒是大抵能够猜得到。陈妙思的身份唯有我们院中的人知晓,我们瞧着陈妙思的模样,尚且觉着太过稚嫩,并不觉着陈妙思医术会有多高明,旁人自然也不会想到陈妙思的真实身份,这会更有利于陈妙思保护好宝儿。”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奶娘抱着宝儿在湖边的亭子中站着,陈妙思取了一个竹叶之中最嫩的部分,轻轻扫着宝儿的手,远远瞧着宝儿的表情,倒像是十分开心的模样。 云裳嘴角亦是勾了起来,“既是殿下选的人,又是雪岩神医的传人,自是不会有问题的,有她在宝儿身边,我也放心一些。” 云裳目光挪开了一些,落在不远处的地方,方叹了口气道:“庄子里的管事来了,只怕又要看账本了。” 云裳说着,便转过了身,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不多时,便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而后画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太子妃,郭管事求见。” “进来吧。”云裳有气无力地道。 郭管事走了进来,手中果如云裳所料,抱着不少的账册子,只是身上却有些狼狈,原本好好的衣裳破了长长的一条口子,头上的发髻亦是有些散乱。 云裳挑了挑眉,望向她:“郭管事这是怎么了?在路上摔了一跤?” 郭管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哪儿涌来了好多难民,全都想要往城里挤,城门守卫不让他们进,奴婢也被拦在了外面,好不容易才进了城来,便成了这副模样。” “难民?”云裳皱了皱眉,“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难民呢?” 郭管事想了想才道:“奴婢听闻,似乎是哪儿今年夏天旱灾,百姓颗粒无收,饿死了不少,想要活命便只得背井离乡的,四处流浪。只怕是觉着锦城是天子脚下,定然会有许多人接济,便都朝着锦城涌来了。人数可实在不少,方才将奴婢吓了一大跳。” “旱灾?”云裳皱了皱眉,便想起那日洛轻言所言。 柳沧、南阳、泗阳,洛轻言说,他收到这三处地方的折子,皆是说,今年夏天,这三处几乎没怎么下雨。 又想起那日夏寰宇传召他们入宫之时,洛轻言说,他知晓夏侯靖定然是关不了多久的,可是现在却不是时候,因为他尚未布置好。 云裳眉头轻轻一蹙,洛轻言所谓的布置,究竟是什么?可是这难民一事?< 第645章 戴罪立功 待郭管事离开之后,琴依才上前为云裳斟了杯桂花茶,桂花的香味在屋中弥漫开来,香香甜甜,云裳用手托着下巴,眯着眼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琴依将茶壶放到了一旁,才轻声道:“太子妃可是想要让咱们手中所有的铺子布施?” 云裳坐直了身子,微一沉吟,才点了点头,“殿下刚刚登上太子之位,便云裳了这般严重的旱灾,若是能够从这一次天灾之中博得几分贤名自是最好。” 顿了顿,似是又出了神,半晌才接着道:“倒是不知情形究竟如何,布施之事便等殿下回府之后再与他商议商议,兴许他会有什么好的主意。你让人去探一探,如今情形究竟如何?城中有没有商人施粥,或是给难民们送东西。” 琴依轻声应了,目光落在桌子上的茶壶上,神情之中似乎有几分犹豫,“太子妃只怕还得预防一件事情,此前那瘟疫之事不就是有心之人蓄意为之,为了陷害皇后娘娘。如今这事,亦是有些蹊跷呢,旱灾是天灾不假,只是难民怎么会是突然大量出现的?总觉着,亦是有幕后推手在推这件事情。” 云裳抬起眼望向琴依,眼中带着几分欣赏:“琴依想得十分周全。你再让暗卫好生查一查,锦城外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难民的,最好让人假扮难民,潜入其中,仔仔细细问一问,这些难民大多来自何处,为何到锦城来,路上花了多久,受灾情形如何。” “是,奴婢省的。”琴依轻声答应了下来,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前去查探的暗卫便传来了消息,“这些难民皆是来自柳沧、南阳、泗阳的贫苦百姓,干旱持续了几乎大半年,几乎是滴雨未下,田地里的庄稼亦是颗粒无收,还未到秋收时节,田里的水稻便全都死完了。这些人本就贫苦,这样一来,更是没有了可以吃的东西,官员倒是向朝中上了奏折,可是朝中的赈灾物资层层剥削,根本到不了百姓手中。” “便只得沿路乞讨,想着锦城是天子脚下,陛下定是会接济他们,就全都朝着锦城来了。他们七八日前便有人到了锦城,只是沿街乞讨而已,并无有太多人注意到城中的乞丐突然多了起来。只是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才被发现了而已。” “如今城中难民有三四百人,城外未能入城的有一千余人,尚未见到有人布施。” 云裳眉头微微一拧,眼中升起几分疑惑来,“按理说来,现如今不正是各个商人出来接济难民,以标榜自己是善人的最佳时候吗?怎么这一次,却竟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 “听闻是官府暗中打了招呼,暂时不得向难民布施。”暗卫轻声道。 云裳更是满腹疑问,“官府?哪儿的官府?为何竟会下这样的令?” 这个问题倒似是将暗卫难住了,吞吞吐吐地没有出声,云裳挥了挥手道:“算了,我待会儿让浅音进府来问一问,既然说是官方下了令,咱们的铺子上定然也是听到了风声的。” “问什么?”洛轻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琴依和画儿还有站着的暗卫连忙向洛轻言请了安。云裳亦是站了起来,秋意渐浓,洛轻言的朝服亦是加了一件外袍,云裳便走到洛轻言身旁,将洛轻言身上的朝服脱了下来,取了一件舒适一些的袍子给洛轻言换了。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暗卫打探的结果一一与洛轻言说了。 琴依端了清水过来让洛轻言净了手,洛轻言接过锦帕擦了擦手,才轻声道:“此事你倒是无需问浅音,是我吩咐下去的。” 云裳一愣,倒实在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为何?此事若是让朝中大臣知晓了,指不定得在背后说你什么闲话呢?” 洛轻言勾起嘴角笑了笑,才桌子旁坐了下来,琴依连忙上前倒了茶,洛轻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已经同陛下说过此事了,那些个所为的善人施个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博个善名而已,其实那所谓的粥里面,只怕是没几粒米,对难民来说几乎是没什么用处的。” 洛轻言望着杯中渐渐舒展开的茶叶,沉默了片刻,才道:“明日我便会召集锦城中名气较大的富商来咱们府中用膳,你明儿个派人准备一些特别点的饭菜,我得让这些个富商褪层皮再说。” “朝廷拨下去的赈灾粮也被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几乎没有到灾民手中的,此事只怕也得好生彻查彻查。”云裳蹙着眉头道。 “贪官贪官,是历代帝王和百姓最为痛恨的,可是想要拔除却是不易,再过四日便是秋试了,我得在忙活秋试之事,这去柳沧、南阳、泗阳这些地方赈灾之事,我有更好的人选。”洛轻言抬起眼来,对着云裳浅浅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 云裳挑了挑眉,亦是跟着笑了起来:“殿下这般笑着,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洛轻言闻言便笑出了声来:“知我者裳儿也,如今萧记在锦城之中虽然算不上十分富贵,却也是几乎人人都知晓了的,这赈灾一事,只怕还得劳夫人接济接济为夫了,萧记做个表率如何?” 云裳闻言便无奈地笑了起来:“妾身经营这萧记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殿下倒是会打主意,生生将主意打到自个儿家门中了,既然殿下开了这个口,臣妾岂能不依?” 洛轻言抚掌而笑,“为夫实在无法,只得求助夫人了,夫人辛辛苦苦地赚银子,为夫却大手大脚的花银子,唔,实在是败家的紧,算起来,我倒是更像是夫人的男宠了。” 男宠二字一出,屋中众人皆是面露惊愕,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声来,只得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只听见云裳轻笑了一声,而后带着几分轻佻地问道,“嗯,本夫人这男宠长得倒是不错的。” 一屋子人终是撑不住了,全都笑出了声来。 第二日一早,洛轻言尚未下朝,云裳便收到了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云裳展开纸条看了,才终是明白了过来,洛轻言所说的,赈灾更合适的人选是谁。 是夏侯靖。 今日夏寰宇在早朝之上,将难民一事提出来让大伙儿出出主意,这灾自然是要赈的,只是却得保证这赈灾物资一分不少的全部用在灾民身上。 百官推举的赈灾使臣各不相同,洛轻言亦是被几番提名。 夏寰宇便让洛轻言说说看法,洛轻言却提议让夏侯靖去。这几乎是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的,包括夏寰宇。 夏寰宇眼中的吃惊自是显而易见的。 洛轻言便跪倒在地道:“赈灾是大事,科举亦是大事,赈灾关乎灾民的生命,科举却关乎夏国的近几十年的盛衰。儿臣正在筹备科举一事,亦是离不得人,这锦城之中涌入的难民儿臣愿意来安抚。只是前往柳沧、南阳、泗阳这三地赈灾一事,儿臣推举七弟,却是有缘由的。” 夏寰宇眸光中带着几分深沉,面色看不清喜怒:“什么缘由让你想要推举一个死囚?说说看。” 洛轻言连忙道:“对于赈灾,儿臣最为希望的,便是朝中的赈灾物资能够尽数用在难民身上,拯救最多人的生命。那些赈灾物资可值不少银子,人皆有贪念,这是为何赈灾物资到不了难民手中的原因。这两日儿臣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不会贪?最为合适的人选是谁?想来想去,却也只有七弟。” “七弟因为犯下人命案子,过几日便会斩首。对于一个人在说,保命自是比满足贪欲更为重要。那些贪官亦是知晓,若是一旦被告发,定是死罪,可心中总还存着一丝侥幸,万一没有被发现呢。可七弟不一样,他本就是将死之人,若是这一次给七弟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他差事办得好便可活命,他定然会以保住性命为第一要旨,这般一来,便定然不会贪。”洛轻言抬起眼来望向夏寰宇,眼中无比深邃。 夏寰宇沉吟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臣附议。”李浅墨抬起眼看了看交头接耳的官员们,便缓缓站了出来,跪倒在地上。 有一便有二,李浅墨一站了出来,紧接着便有好几个官员一同站了出来,“臣同意太子殿下所言。” 附议声接连传来,不一会儿,便已经跪倒了一大片。 夏寰宇眸光淡淡地望向洛轻言,沉吟了半晌,才道:“可是,七王爷他毕竟杀了两个朝中命官,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洛轻言清楚地听到,夏寰宇话中对夏侯靖的称呼,已经从方才的死囚,变成了七王爷。 洛轻言连忙应道:“是,儿臣亦是觉着,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若是七弟能够将赈灾物资一分不少的发放到灾民手中,便是救了千千万万受灾百姓,儿臣觉着,这便也能够将功抵过了。”< 第646章 精心算计 夏寰宇最终还是同意了洛轻言的请求,下旨让七王爷夏侯靖以戴罪之身,前往柳沧、南阳、泗阳三地赈灾。 云裳瞧完了暗报之中的内容,便将暗报递给了宁浅,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夏寰宇听见殿下提出让夏侯靖去赈灾的时候,眼中的惊讶只怕并非是因为殿下提出了让夏侯靖去而吃惊。” 宁浅一目十行地扫完了内容,才顺势接了口:“无论百官提议谁去,夏寰宇都会想办法想由头来说服百官让夏侯靖去,他吃惊是因为,殿下所言,正中红心而已。” 宁浅说完,才皱着眉头转过头来望向云裳,“我始终无法明白,陛下对七王爷的态度,我不知道七王爷究竟是为什么,能够得陛下数次相救。”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我亦是不明白,不过,总有一日,所有的真相都会水落石出的,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此前我也派暗卫暗中查探过,却什么都未曾查到。” 宁浅轻轻颔首,又盯着手中的暗报看了好一会儿:“殿下心思缜密,知晓夏寰宇是什么样的心思,便索性主动提了出来此事,掌握了主动权,且将此事加上了一个戴罪立功的名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七王爷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得已只得全力以赴将赈灾物资送到灾区去。这般一来,若是此事办砸了,七王爷便无法立下功劳,自是不能赦免死罪的,若是办好了,也只是应当如此罢了,吃力不讨好。”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轻轻颔首道:“是啊,殿下思虑周全,可是无论是夏寰宇还是夏侯靖,这个坑,都不得不跳。” 两人正说着话,琴依便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纸,“太子妃你瞧瞧,今儿个殿下请城中的富商来府中用膳,便准备这些菜可好?” 云裳接了过来低下头看了看,“杏仁豆腐,御龙火锅,糖醋荷藕,罗汉大虾,五谷丰登……” 云裳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抬起眼望向云裳,“你这些菜,可堪比宫中的宫宴了。” “昨儿个殿下不是说要准备一场特别的宴会吗?奴婢便依照着咱们府中最高的待客宴席来准备了。对了,王妃,可要请戏班子?”琴依轻声问着。 云裳摇了摇头,沉默了下来,“我总觉着,殿下想要的,定然不是这样的菜单。今儿个可不是待客宴,今儿个对那些个商人而言,便是一场鸿门宴。既是想要从他们手中取银两,便定然不能这样做……” 云裳沉吟了许久,却是宁浅笑眯眯地开了口:“五谷丰登,我倒是觉着,这道菜名,是一个好兆头。” 云裳闻言,眼中一亮,亦是笑了起来:“的确是个好兆头。” 午时刚过没多久,云裳正欲小憩一会儿,洛轻言便已经回来了,云裳倒是有些诧异:“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洛轻言笑了笑道:“晚上尚有晚宴,且陛下将夏侯靖招入宫中商议赈灾一事了,我便先回府了,晚上之事可安排好了?” 云裳轻轻颔首道:“一切皆已经妥当了,你便放心吧。” “夫人办事,我自是十分放心的。你要准备午睡了?”洛轻言瞧着云裳头上没有任何珠钗,外袍亦是已经除下,只留下了一件家常中衣,便轻声问道。 云裳轻轻颔首,“刚用了午膳有些困顿,便想歇一会儿。” 洛轻言将身上的朝服脱了下来,笑着望向云裳,“我亦是有些困,一同歇会儿吧。” 见云裳挑了挑眉,洛轻言便也笑了起来,“放心,我今日是真有些困了,承业呢?平日里不是总跟着你一同午睡的吗?” 云裳笑了笑到:“陈大夫带着在楼下歇下了,陈大夫虽然刚刚进府,宝儿却有些喜欢她,抱着便不愿意撒手了。” “也好。”洛轻言笑了笑,便走到榻边躺了下来,轻声道,“那咱们便也歇了吧。” 洛轻言倒果真如他自个儿所言,只怕是十分累了,倒是规规矩矩的,只是抱着云裳睡了过去。云裳便也闭了眼,不久亦进入了梦乡。 睡了一个时辰,两人便醒了,又在赖了会儿床,才起了身。 晚宴的帖子是昨儿个便已经发了下去的,云裳和洛轻言在屋中看了会儿书,便听见有人禀报着:“殿下,太子妃,有客人已经上门了。”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转身望向云裳笑了笑道:“既然是求人,便应当有求人的态度,走吧,咱们去迎接客人去。” 云裳颔首,让琴依给她梳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发髻,只穿了一身布裙,簪了一支木簪子,便站起了身来。洛轻言瞧见云裳这般不同以往的打扮,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殿下,你也换身衣裳吧。”云裳轻声道。 洛轻言瞧见琴依亦是捧出了一套布衣,洛轻言伸手摸了摸,虽是布衣,无论做工样式都是极好的,手感亦是不差。 琴依替洛轻言也换了衣裳,两人才一同出了南苑,往临水居而去。 临水居是建在湖上的一处观景台,哪怕是荷花盛开最为闷热的夏日,云裳亦是不怎么喜欢去临水居的。如今天渐渐凉了起来,且湖上也没有了荷叶可赏,临水居亦算不得什么极好的地方,只怕是府中任意一个小院子的景色都比临水居好,云裳却仍旧将宴会安排在了临水居。 已经有四五个人到了,许是因着是太子相邀,一个个都是一副得意模样,且身上穿戴皆是不凡。玉皆是好玉,衣裳的布料都是最时兴最贵重的,好些还在衣裳便绣了金线,瞧起来富贵无比,还有一些佩戴的东西连云裳都叫不出名来,不过看品相,自非凡品。 云裳一眼瞧过去,便像是瞧见一个个会动的金娃娃一般,嘴角一咧,笑容便更灿烂了几分。 “太子到,太子妃到。”琴依亦是学着宫中内侍的唱和之声唱了起来。 屋中坐着的人闻言,便连忙慌慌张张地起了身,眼睛都不敢抬起来,急忙行了礼:“草民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 洛轻言倒是难得的温和,嘴角亦是笑着笑的:“各位既是本宫邀请来的贵客,无需这般客气,起来吧,各自坐着便好,这动不动就跪的,本宫可不喜欢。” 几人连忙喏喏应了,站起身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洛轻言笑了笑,眸光在几人身上淡淡地扫了过去,“倒是不知晓各位谁是谁的,不如大家自个儿介绍一番,也好让本宫好生认识认识。” 云裳拿起一旁的茶壶给洛轻言斟了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瞧着好戏。 那几人自是受宠若惊的模样,面面相觑,便从右往左自个儿介绍了起来:“草民钱来,是龙凤楼的掌柜,除了龙凤楼,尚有几处酒楼。” 云裳抬起眼望向那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龙凤楼她是去过的,只是瞧见的掌柜却并非眼前这一位,恐怕这才是真正的东家吧。 “钱来,这个名字起的极好。”洛轻言亦是翘了翘嘴角,“龙凤楼本宫倒是去过好几次,店中吃的东西味道都十分不错。” “不敢当,不敢当,殿下谬赞了。”那钱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心中只怕是极其高兴的,却仍旧装作一副谦虚模样。 钱来旁边的男子便接过了话,“见过殿下,草民叫姑苏景阳,家中是做镖局的。殿下以后若是想要押什么镖,尽管来咱们镖局便是,定然分文不取。” 云裳目光落在那姑苏景阳的身上,男子三十来岁,长得倒是高大强壮,因着是练武之人,身上带着几分豪气。这姑苏家云裳倒是听说过的,一般而言,镖局素来都是只有一处地方的。只是姑苏家却将镖局开到了夏国每一座城池之中,只接价值不少于五千两银子的镖,且从未失过镖。以押镖而富甲一方的,云裳倒是难得一见,这姑苏家倒是有本事的。 洛轻言朝着那人拱了拱手:“那便多谢了。” 接下来的商人,洛轻言亦是让他们一一自己介绍了一番自己,洛轻言的记性好,只这么介绍下去,便将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所有商人皆是分别跪坐在屋子两侧,面前皆摆着一张矮桌。 云裳扫了扫,来人一共二十七人,女子只三人,代表萧记来的人,却是面容有些陌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面容倒是俊逸。 萧记崛起速度十分快,且萧记的东家亦是十分的神秘,频频引得人望了过去,那男子说,他叫萧云。 云裳眯了眯眼,这个名字她自是十分熟悉的,此前她身着男装的时候,亦是这般介绍自己的。那人说完,朝着云裳轻轻眨了眨眼,云裳身子一愣,便笑了起来,原来,竟是宁浅易容而来的。 “今儿个的人都已经来齐了,咱们便开始吧。”洛轻言轻声道,转过身看了一眼云裳,云裳轻轻颔首,拍了拍手,琴依便让早已经在门外候着的丫鬟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在每人面前放下了五个盘子,盘子上皆是盖着盖。 洛轻言率先揭开了盘子,目光落在那五个盘子之上,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笑,便抬起了头来,“各位无需客气,请吧。” 众人闻言,便也连忙纷纷揭开了盘子,在瞧见盘中东西的时候,面色却都变得十分精彩了起来。< 第647章 比奸商还奸诈之人 “这是?”钱来最先蹙了眉头,低声问到。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缓缓伸手挨个揭开了盘子,目光落在那五盘食物之上,轻声道:“这道菜的名字,便叫五谷丰登,分别是大豆制成的豆腐,烤小麦,大米饭,小米粥,还有高粱酒。” 云裳见在场的商人个个神色都有些不好,才又接着开了口:“陛下和殿下最大的愿望,便是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殿下刚被封为太子,今儿个亦是第一次同大家一起吃个便饭,本妃便想着,兴许这道菜才能更好的表达殿下的心愿吧。各位贵人虽是商人,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往往是最低的,不过殿下却十分重视商人,今日是殿下被封为太子之后第一次在府中设宴,便是邀请各位在商界能够呼风唤雨的你们,殿下亦是愿意同大家一起携起手来,共创繁荣盛世。” 云裳的声音虽然温柔,说话却是简洁有力,让人平白无故生出几分同仇敌忾来。且云裳所言,句句属实,自古以来,商人虽然掌握着一个国家大半的财富,却素来不受人尊重。人人说起商人,皆是言,一股子铜臭味。许多好人家的女儿,亦是不愿意嫁给商人。 云裳这一番话,自是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姑苏景阳端起那碗高粱酒,站起身来,举起了碗:“我这人也不太会说话,只是都说太子爷是位英雄,太子妃是巾帼不让须眉,我对有智有勇的人最是佩服了,就为了太子妃方才这一番话,我姑苏景阳,也得敬太子,敬太子妃。” 洛轻言转过眼看了下云裳,云裳笑了笑,便率先端起了酒来,洛轻言勾了勾嘴角,亦是将碗端了起来:“干了。” 三人便仰头将酒喝了下去,姑苏景阳哈哈大笑了起来,便坐了下去。 自也有人对云裳的话不屑一顾的,“太子妃的话说得倒是好听,这出戏也唱得极好,五谷丰登,太子在此时宴请我们,无非便是想要让我们接济城外那些个难民。可是城外那些难民是死是活,同我们又有何干系?商人重利,没有利益的事情又为何要做?” 洛轻言闻言,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酒碗放了下来,才勾了勾嘴角笑着道:“刘掌柜说的很好,本宫今日宴请大家,最主要的目的确实是希望大家能够出钱出力,让本宫将城内外受了旱灾的难民安置妥当。我亦是知晓,商人是重利的,本宫倒是有一个想法,能够双赢,你们赚你们的银子,我得我的名声,左右现在也没有什么外人,便说出来给大家探讨探讨。” 洛轻言站起身来,从矮桌之后绕了出去,走到了屋子中间。 “各位都是商人之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明白,只有自己的铺子越开越多,自己的东西被越来越多的百姓所知晓,才能有越来越多的客人,赚更多的银子。本宫不曾经商,不知你们是如何让更多的百姓知晓你们的铺子和你们的铺子中所卖的东西的,不如大家给本宫说一说?” 洛轻言的话音一落,便有人开了口应道:“我铺子中的东西好,回头客多,口口相传,自是客似云来。” “每个铺子都会让人站在铺子门口吆喝。” “我卖首饰,便会送一些首饰给达官贵人的夫人们戴,其他人瞧见了,觉着样式好,自会问她们在何处买的。” “……” 洛轻言静静听了半晌,才笑了笑,声音拔高了一些,盖过了说得津津有味的众人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们的铺子,和你们铺子中最好的东西被大半个夏国百姓都知晓,你们可愿意听听。” 众人的目光便都望向了洛轻言,连云裳亦是含着笑望了过去。 洛轻言走了两步,才扬声道:“若是你们出资赈灾,本宫会助你们做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你们可以在你们自己所捐献的东西之上,写上你们店铺的名字和主要经营的东西,难民们自是会对你们感恩戴德,城内外的难民近两千人,待这场天灾一过,本宫会安排送他们回乡。” “从锦城到柳沧、南阳、泗阳,须得经过的城池共九处,更遑论小乡镇了。难民们受了你们的恩德,自是会不遗余力地告诉自己在路上遇见的百姓,自己的恩人是谁,他的铺子都卖些什么东西。这样一来,便有许多人知晓了你们。” 洛轻言笑着望向有些蠢蠢欲动的众人,“此为其一,其二……” “你们既然捐献了银两,捐献了东西,本宫自是会出一则布告,将你们的名字,你们铺子的名字都写在布告之上,以告诉夏国上下,你们的善举。布告栏上的排名顺序,便以捐献物资多少来排。布告一出,本宫便会命人送到各州各府,全部张贴出来。到时候,岂非大半个夏国都知晓了你们的名头?这样一来,你们想要卖什么东西,想要在哪里开个铺子,岂非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们开的铺子,又如何能够不客似云来?” 洛轻言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此为其二,这最后嘛……” “每隔三年,便须得重新招皇商,明年便是招皇商的时候了。本宫已经向陛下进言,皇商不仅仅应当东西够好,还应该急陛下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以后招纳皇商,在这种大灾之时,是否能够及时站出来,便也是最重要的依据之一了。” 洛轻言一早便调查过了,这一批商人之中,有三分之一为皇商。且其它未能成为皇商的,大多数是在比拼之中,被比了下去的,心中对皇商,是欲求之而不得的。 洛轻言一番话说完,下面的众人便都沉默了一大半。云裳抬起头来望向宁浅假扮的萧云,悄悄递了个眼色过去。 宁浅笑了笑,便拍桌而起,“萧记刚刚开始起步,虽如今有了一些成绩,却也比不得大家,殿下所言的每一条,萧某都甚为感兴趣。既是如此,那萧某愿意出白银五万两,粮食五千石,布料八百匹,为赈灾出一份力。” 宁浅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是瞪大了眼,仿佛十分吃惊的模样。 云裳却险些笑出了声来,宁浅果真是她的心腹之人,这一招先声夺人,简直用得妙。 虽然洛轻言提出的条件都十分的诱人,只是众人都皆是在观望而已,若是让别人先说,兴许便是几千两几千两的事情了,倒更像是接济,若成了那样的局面,实非云裳和洛轻言想要看到的。 可是宁浅一开口便是白银五万两,粮食五千石,布料八百匹,这几乎是许多店铺好几个月的营收了。只怕在他们看来,宁浅实在是疯了的。 且萧记并非是太过显赫的富商,在锦城出现也不到一年时间,同在座的其他人相比,简直算是不值一提的,却能够拿出这么多东西来。若其他人开口少于了这个数量,便有些难做了。 洛轻言亦是抚掌而笑,扬声道:“好,萧掌柜的大恩,本宫代万千难民谢过了,来人!” 管家匆匆忙忙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洛轻言便吩咐道:“去取一封奏折来,本宫要连夜给父皇递上折子,告知他萧掌柜的慷慨!” 管家连忙应了,匆匆忙忙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取来了一封奏折,连带着带来了笔墨纸砚。 洛轻言提笔便在上面写上了萧云的名字和捐献的财物。 洛轻言写完了之后,还未将笔搁下,便又有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萧掌柜都这般讲义气,我姑苏家自也不能想让的,姑苏家没卖什么东西,只会押镖,便只出白银十万两好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这姑苏景阳瞧着是个五大三粗之人,却是会算计的,难怪姑苏家一个镖局也能开遍夏国。他只怕已经看清楚了局势,宁浅的起价太高,后面定然是只能加价,无法减的,照此一来,喊在越前面的,反而出的越少,却还能落得个痛快利落的名声。 在座的都不是愚昧的,瞧着萧云和姑苏景阳的表现,便也摸出了几分门道来,纷纷喊了起来:“白银八万两,所有的难民一个月内,到龙凤楼吃饭不收银钱!” “……” 半个时辰不到,洛轻言手中的奏折便满满当当的写了三大篇。洛轻言果真如此前承诺那般,奏折写好,便立马命人趁着陛下尚未歇下,匆匆送入了宫。 众人都觉着,这是他们在夏寰宇面前争得功劳的时候,便纷纷乐见其成。且赞了几声,殿下言而有信。唯有云裳知晓,洛轻言此举,却是为了防着这**诈商人今日出了太子府这道大门之后出尔反尔,翻脸不认账。若是夏寰宇明儿个在早朝之上将这些商人嘉奖一番,他们想要反悔,却是没有了法子。自然得乖乖地,承诺了多少,交多少出来。 云裳心中暗自笑着,世人皆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可是在洛轻言面前,这些商人的奸诈,便不过是笑话而已。< 第648章 意外之喜 这一顿饭,倒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夜色深了,洛轻言和云裳亲自将客人都送出了府门,才转身往南苑走去。廊下两边隔几步便挂着红灯笼,光芒柔和,带着几分喜庆。琴依和画儿,云裳已经让她们回南苑准备洗漱的东西了,只云裳和洛轻言二人并肩在长廊之中信步走着。云裳一路都在不停地转过头看洛轻言,惹得洛轻言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拉着云裳的手道:“莫非为夫脸上沾了东西,引得夫人频频侧目的?”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容在昏黄的灯笼的照耀之下,显得愈发的柔美了几分:“只是突然觉着,我的夫君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有智谋,还最好看的人,也是我最爱之人。” 洛轻言眼中猛地炸开一抹喜悦,急忙转过头望向云裳:“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云裳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笑了一声,才抬起头望向廊下挂着的红色灯笼,故作疑惑地道:“夫君最聪明有智谋?” 洛轻言摇了摇头,“不是,后面一句。” 云裳忍住笑,认真地望着洛轻言,试探地问道:“那…是夫君最好看?” 洛轻言蹙起眉头,已然看出来了云裳是在故意捉弄她,便伸出两只手握住云裳的两边肩膀,强迫她望向自己,一字一顿地道:“你说的,你最爱我了,再说一遍。” 云裳嘴角翘了起来,眼中微芒闪烁,像极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嗯嗯嗯,好,你说的,你最爱我了,我知道啦!” 洛轻言无奈,皱着眉头盯着云裳看,眼中似是带着几分思索。云裳便在他面前站着,偏着头望着他,想瞧瞧他还有什么法子。原来,逗弄他是这般有趣的事情。云裳心中想着。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划过心头,洛轻言却猛地松开了握住云裳肩膀的双手,猛地蹲了下来,将云裳抗在肩上,便快步往南苑走。 云裳一惊,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便整个人被颠倒了过来,慌忙惊呼了一声:“喂喂喂,你做什么呢?放我下来呀,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逗你了,我说,我说……” 洛轻言勾起嘴角,声音中亦是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待会儿在榻上的时候,我总会有无数种法子让你说出来的。” 不知是因为被洛轻言这般倒挂着抗在肩上,血气倒流,还是因为害羞的缘故,云裳的脸突然便红了起来,在微红的灯笼光芒的映照之下,更显得柔媚非常。 …… 第二日云裳睡到了午时才起身,起身的时候尚还觉着浑身都像是散了架一般,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责备了洛轻言一番,昨儿个夜里可将她折磨得够呛。那一句洛轻言想要听的话,亦是说了无数遍。 将琴依叫了进来洗漱了一番,用了早膳,刚拿起账册,宁浅便跑了过来。 “啧啧,太子殿下实在是厉害,昨儿个一共筹了三百万两银子,且还不算那些另外的东西,什么米,布匹等乱七八糟的,那些东西算下来也有几十万两了吧。我的天啦,方才我听闻的时候都被惊了一跳,这可几乎是国库一年的收入了。”宁浅的脸上满是惊叹之色,眼中亦是毫不掩饰地感叹。 云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眼望着宁浅道:“倒也有你一份功劳,若不是你配合得好,只怕也没有这么多的。” 宁浅勾了勾嘴角:“反正花的是主子的银子,我自是没有丝毫心疼的。这一回,殿下可是立了大功劳了。我方才去城外瞧了一趟,虽然商人们的银子还未筹集完,不过城外已经布了粥棚了,殿下亲自在城外粥棚盯着。每人除了一碗十分浓稠的青菜粥,尚还可以吃到两样小菜,难民们对殿下亦是夸赞有加。” 云裳闻言,心中亦是十分高兴,似乎被夸赞之人不是洛轻言,而是她。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夫妻同体了吧。云裳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却忍不住愣了愣,低下头嘴角微微翘着。 “对了,听闻昨儿个早朝之后,夏寰宇便接见了夏侯靖,夏侯靖昨儿个傍晚,便已经带着第一批赈灾物资出发了,可要属下派人去捣捣乱?”宁浅又道,眼中亦是闪过一道兴味来。 云裳闻言,沉默了一下,才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必要,夏侯靖此行,是殿下举荐的,我们莫要去踏入这道浑水之中,若是行差就错,被人抓住了把柄,反倒让人觉着,夏侯靖此行,是殿下给他设的局,便是为了除掉他。夏侯靖这一回赈灾,定然不会顺畅,只不过为他设局之人,却不是咱们。” “不是咱们?”宁浅眼中闪过一道疑惑的光芒,“那是谁?莫非夏侯靖除了咱们,还有别的对手?” “他在争夺皇位一事上面有没有旁的对手我倒是不知,不过,就此次赈灾之行而言,他的敌人却不在少数。此前的赈灾物资无法到达灾民手中,便是因为官员为了中饱私囊,私吞了物资,且官官相护,最后查无可查。”云裳目光落在手中的账册之上,叹了口气,“这可是笔糊涂账。” “夏侯靖这一回,除了送赈灾物资,尚有一个隐秘的旨意,便是查处贪官污吏,这样一来,便是同那些个贪官污吏的利益相悖,那些个贪官污吏自会想方设法的阻拦此事。贪官之间的那条利益链子,可比咱们想象中深上许多,从朝中重臣到地方父母官,在那条看不见的利益链子上的人,自是会想方设法地除掉夏侯靖。强龙难压地头蛇,夏侯靖定然不会好过。”云裳笑眯眯地道。 宁浅亦是明白了过来,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道:“高,殿下此招,实在甚高明。” 云裳便又笑了起来,“是啊,也让我好生学了一手。” 两人笑了一会儿,宁浅才道:“我已经将春来院盘了下来,楼中原本的那些女子年纪都不小了,且容色皆算不得好的。我留下了几个稍稍好一些的,其它的都给了些银两,送走安顿了,今儿个来,便是想要向主子借几个人。咱们在各地也都有不少青楼,这春来院属下打算改名字叫鸣凤馆,将各地青楼中的花魁都送到这鸣凤馆中来。只是这鸣凤馆中的花魁,却只得找主子借了,我知晓主子手中亦有从各处青楼中选容色上乘的来单独训练。” 云裳挑了挑眉望向宁浅:“昨儿个我尚在想着无奸不商呢,你便生动地表现出了这几个字的含义。一个青楼之中,培养出一个花魁不容易,你还要将花魁全都抢走,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宁浅面上倒是没有丝毫的羞愧,只笑了笑道:“毕竟,锦城是天子脚下,来来往往皆是达官贵人,收集到的信息可比其它城中重要了许多,自是应当如此的。”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其它青楼中的老鸨愿不愿意,这可得你自个儿去说了。”云裳轻笑着道,“毕竟,你是在剜人家的肉啊。” 宁浅笑着应了下来:“好,主子答应了便好。” “准备什么时候开馆?”云裳笑着问道。 宁浅盘算了一下,才应道:“这得看姑娘们的情况了,好的话,一个月后便可开馆。” 云裳轻轻颔首,“那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宁浅笑着应了,便又岔开了话茬子:“主子的生辰快要到了吧,殿下可要陪主子过?” 云裳笑了笑道:“后日便是秋试了,如今又出了难民之事,殿下如今正忙着呢,哪敢因这点小事去打扰殿下。” “主子的生辰可非小事,我昨儿个瞧着琴依都将请柬送出去了,到时候属下可得要蹭个饭吃。”宁浅笑着道。 “就好像我什么时候少了你的饭一样。”正说着,琴依便端了什么走了进来,笑着将东西放了下来,才轻声道:“太子妃,这是鱼肉羹,趁热尝尝吧,先前在湖中捕的桂花鱼。晚上厨房中准备给殿下做个清蒸桂花鱼,奴婢特意让人取了些鱼肉来做了鱼肉羹。” 盘子中放着两个碗,皆是鱼肉羹,琴依将另一碗放在了宁浅面前,笑着道:“宁浅姑娘也试试吧。” 宁浅连忙笑着道了谢,用勺子轻轻搅了搅,舀了一小勺吃了。 云裳亦是笑了笑,吃了一口,鱼肉没有腥味,却是十分细腻。云裳轻轻颔首:“味道不错。” 却瞧着宁浅蹙了蹙眉,面色似乎有些不好。 云裳便关切地道:“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宁浅抬起手轻轻摆了摆手,却猛地拧紧了眉头,捂着嘴跑出了屋子,门外传来宁浅的呕吐之声。 云裳神情若有所思,抬起眼望向门外。 琴依倒是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可是这鱼肉有什么问题?”说着便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半晌之后,宁浅才回到了屋中,面色亦是有些苍白。 “可还好?”云裳关切地问道。 宁浅摆了摆手,神色仍旧带着痛苦:“没事,只是肠胃不适罢了。”说着,便又回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琴依连忙取了一个空杯子过来,宁浅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水漱了口,将水吐到了空杯子之中。 云裳伸出手将手搭在了宁浅的另一只手上,半晌之后,才轻轻蹙了蹙眉头,面上神情带着几分微妙:“你怀孕了。”< 第649章 乐疯了的王公子 宁浅神情一怔,收回手,掩在袖中,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眼中光芒变幻,神情倒是瞧不出有多少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云裳眸光定定地望着她,轻声问道:“要不,我让琴依去叫王尽欢来,将此事告诉他?” 宁浅连忙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才道:“叫他做什么?我又没打算要这个孩子。” “不要?为何不要?”云裳蹙了蹙眉头,沉默了须臾才道,“此前我同王尽欢聊过,他对你亦是真心,且如今你们都有了孩子,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王尽欢容貌有些招桃花,却也不一定就不能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了。” 云裳说完,便抬起眼朝着琴依使了个眼色,琴依轻轻颔首,便趁着宁浅没有注意,出了屋子。 宁浅低着头,一言不发。 云裳轻叹了口气,“我知晓你是觉着,你此前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配不上王尽欢。若你要这般想,那便是在责怪我此前安排你做那些事情了。你同我一起接受所有的训练,且比我聪颖,事事都学的比我快,我素来没有将你当作下属,我们二人更像是朋友。在我的心中,你比谁都好,如今却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连追求幸福都权力都不敢有……” 宁浅面上满是痛楚之色,连忙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些。” “那是为何?我不信你对王尽欢没有丝毫感情。”云裳也急忙乘胜追击,“事实上,我觉着你大可不必考虑这么多。既然是王尽欢喜欢你,他家中之事,便交给他去处置好了,你只需安安心心同他在一起。” “我想想,我想想。”宁浅喃喃自语着,眼中满是挣扎。 云裳也不再逼迫,只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出声。 “宝儿乖,马上就可以瞧见娘亲了。”屋中刚安静了片刻,云裳便听到了陈妙思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还伴着宝儿的哭声。 云裳勾了勾嘴角,无需猜云裳也知晓这定是琴依的安排。 “太子妃,太子妃,快来快来,小郡王爷一直哭,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啊。”陈妙思急急忙忙地掀开了门帘,匆匆跑了进来。 宝儿的声音便清晰了起来,云裳连忙伸手将宝儿接了过来,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走着,还一边放柔了声音道:“不哭哦,不哭了,宝儿不哭了。” 宝儿倒是果真便止住了泪水,睁大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云裳,那小模样,直叫人心都化了。 云裳神情微动,便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将宝儿递向了宁浅,笑着道:“咱们中,倒是你最少抱宝儿了,来,再不抱抱便都生分了。宝儿以后可是你的小主子,可得好生讨好了。” 宁浅一愣,被云裳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接过宝儿,却有些手足无措。 许是察觉到了宁浅的窘迫,宝儿打了个嗝,“嘿嘿”笑了起来,倒引得屋中众人都笑出了声来。 唯有宁浅怀中的宝儿伸出手指头含在嘴里,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宁浅,宁浅便连忙将宝儿的手指头拉了出来,眉头皱了皱,声音亦是轻了许多:“谁让你吃手指头的?嗯?” 宝儿又“嘿嘿”笑了起来…… 云裳拿着锦帕给宝儿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才笑着抬起头来望向陈妙思,“宝儿是不是很顽皮?” 陈妙思摇了摇头道:“小郡王爷不认生的,也不经常哭,脾气性子极好。” 云裳闻言便“噗哧”一声笑了出声来:“这才多大一点儿呀,就瞧出脾气性子好了,妙思你倒实在是会夸人。” 许是因着从小便在长白山中长大,陈妙思瞧着面容像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其实倒是单纯活泼。云裳勾了勾嘴角,想着陈妙思这样的脾气秉性,带宝儿倒是极好的,不像奶娘还有其他下人那般唯唯诺诺,耐性却也不差,还愿意陪宝儿玩。 云裳让陈妙思坐了下来,三人便在屋中围着宝儿笑了好一会儿。 “浅浅,浅浅!”外面却远远地传来了一道声音,倒不像是从门外传来的,而是更远的地方,云裳瞧见宁浅的身子微微一顿,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王尽欢倒是欢喜得傻了。 宁浅自是知晓王尽欢为何会找过来,抬起头来望向云裳,将宝儿递给了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无奈。云裳倒是没有否认,笑了笑道:“王尽欢亦是你孩子的爹爹,无论如何,他也有权力知晓,不是吗?” 话音刚落,便瞧见门口的珠帘被大力地掀了起来,只瞧见一道红影闪过,王尽欢便站在了她们面前,似是因着轻功用力过猛,一时间没有站稳,王尽欢还踉跄了一下,才完全停了下来。 “浅浅,浅浅,琴依说你有了身孕,可是真的?”王尽欢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欢天喜地地问道。 不等宁浅回答,王尽欢又急急忙忙地道:“我容貌俊逸,浅浅美貌无双,我们两出来的孩子定然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天下第一的大美人,若是女孩子还好说,可若是男孩子,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不管男女,都是美人。我太开心了……”王尽欢说着,目光望着宁浅,皱了皱眉,连忙将宁浅拉了起来,“浅浅你别坐太久,他们说有了身孕的人坐太久对孩子不好。” 刚拉起来又急忙道:“可是他们也说,不能站太久,那走,咱们回去躺着。” “对了,晚上你想要吃啥,不能吃生冷,不能吃寒凉的。” “那什么鸣凤馆的你也别再去了,里面的香味太重,连我进去都得打喷嚏,香味对孩子不好,可能造成流产。” “咦,你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快坐下!” “……”云裳和陈妙思面面相觑,这景象,简直是叹为观止。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眼望向王尽欢,“唔,你这一会儿让浅浅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的,是要做什么?浅浅如今可怀有身孕,经不得这样折腾的。” 王尽欢闻言,急急忙忙扶着宁浅坐了下来,那模样,倒像是手中扶着的是一个易碎的花瓶。 将宁浅扶着坐了下来,王尽欢便又慌忙跑到云裳面前站定,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怀中的宝儿,看了半晌,才抬起头对着云裳道:“太子妃刚刚生下了宝儿,定然知晓怀孕期间应当注意些什么,可否同我说说?”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瞥了一眼宁浅,见她神情之间虽然带着几分无奈之色,却也没有丝毫的排斥,心中便也有了底。 “你方才说的那些,到都是真的。无论是站或者坐,或者卧,都不能太久,要适当运动,这倒是无需太过刻意,平日里本该做什么还做便是,只是不要太过剧烈了。吃食上面尤为得注意,生冷的,寒凉的,燥的,不能吃的东西极多。还有香味,倒也不是全然闻不得,只是忌讳颇多而已。此前琴依她们倒是为我整理过一些忌讳,我待会儿让琴依找来给你们送过去便好。” 王尽欢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云裳沉吟了片刻,嘴角的笑容却染上了几分狡黠:“对了,还有尤为重要的一件事情须得注意。” “嗯?什么?”王尽欢连忙抬头望向云裳,云裳看了一眼宁浅,笑容不怀好意:“浅浅有孕,前三个月和临产的三个月不能同房,否则腹中胎儿极其容易受伤。” 云裳的话音一落,宁浅脸色一下子便泛起了红。王尽欢却又是另外一副表情,只见他瞪大了眼,眼中满是愕然,“啊?不能同房?前三个月,后三个月,六个月,一共才怀胎十月,那不是只有四个月……” 话音还未落,便被恼羞成怒的宁浅打断了:“王尽欢。” 云裳似是听到了宁浅磨牙的声音,便笑得更欢畅了一些,“嗯,即便是中间那可以同房的四个月,亦是得小心,须得克制。” 见王尽欢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宁浅便猛地站起了身来,往外面走去。 王尽欢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惊恐,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跟在宁浅身后,连声道:“浅浅,你小心啊,别走太快了,有楼梯,小心小心,莫要摔了……” 声音渐渐远去,一屋子人才爆笑出声。 “倒是不曾想到王公子尽是这样的性子,实在是逗趣得紧。”刚刚进屋的琴依笑着道,“方才奴婢去找到王公子,说宁浅有了身孕,只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太子妃你没瞧见王尽欢当时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有趣了。” “先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跳了几跳,才又急急忙忙地问奴婢,真的吗?真的吗?奴婢应了,他便围着院子跑了两圈,然后突然便停下了脚步,说,等等,浅浅不想要?而后便使了轻功飞快地跑了过来。可叫奴婢吓了一跳,才慌忙又回来了。”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宁浅有这样的人陪着,日子过得定也不会无趣,真好,咱们府中又快要办喜事了。”< 第650章 一场不合时宜的雨 洛轻言回府,云裳便将宁浅同王尽欢的事情与他说了,洛轻言望着云裳脸上的笑容,沉默了片刻,才道:“宁浅的担忧并无道理,你也莫要高兴得太早,我知晓你想让宁浅有一个好归宿。王尽欢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着调,只是办起事情来却是十分可靠的,做丈夫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王尚书和王夫人二人的门第观念可不轻,宁浅的出身始终是个大问题,你若是想让宁浅嫁给王尽欢,便得好生安排,你也不想宁浅此后受公婆的气吧。” 云裳闻言,倒是有些诧异,王尚书和王夫人,云裳在宁国的时候都有过接触,在云裳的记忆之中,王尚书是个疼儿女的父亲,王夫人亦是温和贤德,怎么会呢? 云裳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洛轻言才笑了笑道:“你忘了你在宁国是什么身份了?那时可是宁帝最为宠爱的惠国公主,你同王家兄妹交好,他们自是乐见其成的,自然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你的面前。” “且你瞧瞧,此前王尚书夫妻二人为王尽颜挑选的成婚人选,王尽颜选的是刘琦琰,刘琦琰虽出身平凡,却身中状元,且如今又深受圣宠,年虽不大,容貌尚佳,且官至丞相,又是国舅,家中有女儿只怕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这样的人。” 云裳知晓,在宁国之时,那王尚书同洛轻言交情不浅,他自是对王尚书了解甚深。既然他都这般说了,只怕便是真的了。 云裳蹙了蹙眉头,有些担忧:“那该如何是好?” 洛轻言见云裳为此事烦忧,心中不舍,笑了笑才道:“一个生世平凡的刘琦琰你都能够将他推到如今的位置上,给宁浅造个好的身世怕也不难。只是宁浅在宁国皇城之中亦是名声在外的人物,许多达官贵人都见过宁浅的容貌,你可得好好计较计较。” 云裳轻轻颔首,洛轻言所言,倒似乎是目前能够做的唯一的法子了。 两人正说这话,却听见楼下有丫鬟在喊:“下雨来了,快将东西都收起来。” 下雨了?云裳走到窗外,湖面上亦是不停地泛起涟漪,雨点稀疏,却有些大,只怕马上便要下暴雨了。 云裳蹙了蹙眉道:“都已经深秋了,这雨下得还是这般猛烈。” 正坐在软榻上小憩的洛轻言闻言,却猛地从软榻上弹了起来:“不好,城外安置难民的茅屋尚未搭起来,这场雨一下,难民该怎么办?” 说着,便连外袍都没有穿上,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云裳连忙也冲到了门外的走廊上扬声喊着洛轻言身后的侍从,“拿把雨伞,莫要让太子殿下淋着雨了。” 那侍从连忙应了声,取了雨伞,又取了斗篷追了出去,洛轻言却已经走出了老远了。 正从外面回来的琴依见状,连忙问道:“这晚膳都备好了,太子殿下这是去哪儿啊?” 云裳抬起头望着越发密集的雨珠,眉头拧了起来:“这雨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琴依更迷糊了,见云裳身穿一件单薄的衣裙便立在走廊之上,才连忙道:“太子妃快进屋吧,下雨天凉,若是着了凉便不好了。” 着凉? 云裳身子猛地一震,城外那些难民一路从家乡流浪到此,忍受着饥饿,且大多数恐怕连一件蔽体的衣物都没有。这样在雨中淋一场,生病的可能性极大。 “调集城中能调动的大夫,预备一些治风寒和发热的药材。”云裳连忙道。 琴依应了声,却有些忧虑:“只是这样一来,咱们的势力便几乎暴露在了众人面前一大半了。”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转身往屋中走去:“给我梳妆,我入宫一趟,你让浅音先暗中将大夫和药材都准备好,我下令之后,便立即行动。” 琴依命人准备了马车,才连忙跟着云裳一同入了屋中,快速地为云裳穿了一件湖蓝色齐地长裙,梳好了一个飞天髻,簪了三支步摇,又取了额饰点缀了一番,给云裳披上了披风。 云裳站起身来,匆匆忙忙下了楼,外面的雨愈发的大了,噼里啪啦地的,敲打在屋外的地上,琴依便急忙拿了雨伞给云裳撑了,云裳自己将雨伞接了过来道:“让画儿同我一起吧,你在府中候着,若是殿下有什么吩咐,也好安排。” 琴依连忙应了,云裳便自己撑着伞入了雨帘之中。 云裳先去了议事殿,议事殿前的内侍说夏寰宇在未央宫中。云裳便又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未央宫,外面是狂风骤雨,未央宫中却是红炉煮茗,夏寰宇同华皇后正一同坐在正殿之中看书,时而小声地说着话。 云裳赶到正殿外瞧见的便是这番景象,门外的宫女见到云裳,便连忙道:“太子妃娘娘来了。” 夏寰宇和华皇后听到声音,皆是抬起了头来,见云裳站在殿门口,即便是打了伞,因着雨势太大,且又有风,云裳亦是被淋得有些狼狈,头发微微有些湿,面上亦是带着水渍,鞋子和裙摆更已经湿透了,华皇后连忙站起了身来:“外面这么大的雨,怎么进宫来了?快进来……” 云裳连连摇了摇头道:“无事,我裙摆和鞋子已经湿透了,便不进去了。此番前来是有事禀报……” 华皇后连忙拉着云裳的手将她拉入了殿中:“有事禀报也得进来先暖和暖和身子。” 云裳没辙,想着这般模样也有些不敬,便也只得踏入了殿中,所过之地,自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水印。 云裳走到殿中,便猛地跪了下去,“启禀陛下,城外安置难民的棚屋尚未建好,这场大雨一来,许多难民无处可躲,只得淋着雨。太子殿下已经赶到城外去处置去了,只是儿臣想着,难民们一路流浪到此,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身子本就不好,再淋这么一场大雨,只怕生病的可能极大。儿臣忧心难民的身子,进宫之前已经命人以陛下的名义召集了城中的大夫和治风寒发热的药材,此番进宫,便是为此事请旨,并且请罪的。假传圣旨之罪,儿臣愿一力承担。” 夏寰宇目光落在云裳尚在滴水的裙摆上,方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轻声道:“太子妃为民着想,寡人怎会怪罪?刘文安……” 立在一旁的刘文安连忙应了声。 “圣旨和玉玺都在太极殿中,起驾回太极殿。”夏寰宇扬声道。 刘文安完了弯腰,才吩咐着殿外的内侍准备华盖,备了两辆撵车。 吩咐完刘文安,夏寰宇才望向华皇后,面容顿时柔和了几分:“我便先回太极殿了,晚膳你一个人用吧,殿中尚有一些政事,我处置完了再过来。” 华皇后轻声应了一声,低下头对着云裳道:“拿到了圣旨,你便回太子府去,其它的事情吩咐下人去做便可,好生将衣服换了,莫要着了凉。” 云裳连忙应了下来,才站起身来跟在夏寰宇身后,一同出了未央宫正殿。 出了未央宫,撵车已经备好,待夏寰宇和云裳一前一后上了撵车,刘文安才扬声道:“陛下起驾……” 取圣旨倒是一切顺利,云裳拿了圣旨便匆匆出了宫,刚上马车,便吩咐了暗卫回府给浅音传话,让她下令带着一个大夫和太子府的侍卫一同出城。遇到身体有不适的难民,便迅速送到城内的医馆之中。 医馆备好热水,备好干净的衣裳,备好大夫和药材候着。 暗卫应了下来,云裳便又吩咐着马车车夫:“直接去城外。” 雨势已经小了许多,只是云裳却面色却没有丝毫的舒展,若是暴雨还好,若是绵绵细雨,只怕便是下个不停,难停下来了。 尚未到城门口,云裳便瞧见一路上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了门,屋檐下躲着避雨的难民,只是大多数都衣衫褴褛,且浑身都早已经被雨打湿完。 云裳一路看着,不多时便到了城门口,城门脚下也被难民挤满了。深秋天气本就凉,加上这一场雨,便又冷了几分,难民躲在城墙脚下,几个人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却仍旧冻得瑟瑟发抖。 云裳瞧见人群之中有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小孩,小孩只怕尚未满周岁,面色有些潮红,孩子的母亲却浑然未觉。 “停车。”云裳扬声道。 马车停了下来,云裳便连忙下了车,走到那妇人面前道:“这位大姐,你的孩子病了。我会些医术,可否让我瞧瞧。” 那妇人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便低下了头将怀中的孩子抱得紧紧的,满是戒备。 “大姐,我并无恶意,你瞧你怀中的孩子面色潮红,且十分痛苦的模样。你摸摸他的身子,是不是发烫?”云裳苦口婆心地劝着,那妇人却仍旧没有丝毫的动作,只喃喃道:“你们骗人,我女儿便是被你们这样骗走的,阿强没有病,你们走开。” 云裳蹙了蹙眉,正欲开口,却听见那边传来了声音:“太子妃。” 云裳抬眼一瞧,却正是浅音带着太子府的侍卫赶到了。< 第651章 母子 “这儿有个孩子生了病,让大夫瞧瞧,看看需不需要送到医馆去。我去找找太子殿下在何处。”待浅音走到了面前,云裳才轻声吩咐着。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闻言,呆呆地望着云裳,声音带着几分轻颤:“你是太子妃?” 云裳轻轻颔首,温和地笑了笑道:“是,我是太子妃,你放心,我没有恶意的,只是你家孩子淋了雨,有些发热,若是不赶紧医治,只怕会有危险。这是我的丫鬟,她带了大夫来,待会儿将你和孩子送到医馆之中,医馆中准备了药和干净的衣裳。” 那妇人闻言,眼中的泪便突然滚落了下来,连忙跪倒在地,连连道:“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 云裳将她扶了起来,才道:“到了医馆你也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喝完药防止自己也病了,你若是病了,谁来照看孩子?” 妇人含着泪应了声,抬起手用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又给云裳指了一个方向:“太子殿下在那边呢?方才有人在一个尚未修好的棚屋之下躲雨,被垮塌的棚屋压住了腿,太子殿下正在那边救人呢。” 云裳闻言,便连忙道了声:“多谢。”便从马车上取了伞,匆匆踏入了雨中,往那妇人指的方向去了。 宁浅让人将那妇人和孩子扶了起来,画儿见云裳走了出去,便也连忙拿了伞跟了上去。 那妇人指着的方向是城门的西南边,云裳先前曾听洛轻言说起过,他下令在城外二三里地的地方建了些棚屋,好安置难民。只是尚未建成,便遇上了这场大雨,恐怕是那些难民遇上了大雨,无处可去,便想在那尚未建好的棚屋下躲雨,推挤之间,将棚屋给挤塌了。 云裳走了一段距离,便瞧见了三四排棚屋,许多棚屋只是刚刚搭了起来,上面的茅草尚未覆完。倒是有一两间勉勉强强覆了大半的茅草,勉强可以躲一躲雨。 云裳刚走到最后一排,便也是最完整的那一排,便瞧见棚屋中挤满了人,且多是男子,原本正在棚屋中躲着雨闲谈着,见到云裳,便都看了过来。 云裳蹙了蹙眉,便听见他们窃窃私语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云裳本也练过武,耳力比寻常人好一些,且这些人说话也似乎并未避着她,声音亦是不小,“瞧那小娘子穿的这样华贵,应该是有钱人家的,若是抢了来……” 云裳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几分,那些人却从地上站起了身来,拍了拍手,朝着云裳围了过来。云裳停住了脚步,冷笑了一声:“太子妃你们也敢动,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太子妃?”那群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若你是太子妃,那我不是皇帝了?太子妃怎么会在下雨天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我瞧着啊,定然也是锦城里面那个楼里面的妓儿,瞧这模样,我一辈子也没遇见过这么漂亮的。” 为首的男子是个黑瘦黑瘦的男子,衣着在这群人中尚算得上是整齐的,云裳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冷笑了一声,却仍旧举着伞静静地站在雨中,不急不躁,面色平静淡漠,像极了一幅恬淡的水墨画。 “上!”那男子一声令下,周围的人便都围了上来,画儿扔掉手中的油纸伞,伸手揽住云裳的腰,纵身一跃,便脱离了那群人的围困。 而后周围便出现了数十个黑衣人,将那群人围了起来。 云裳眸色淡淡地扫过已经面露恐惧的难民,才淡淡地道:“别伤的太重了。”不然待会儿还得浪费药材。 云裳暗自在心中道,这些个难民虽然可怜,可因着窘迫,变成了这番模样,若今日出现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只怕会让他们得逞了。 云裳冷笑了一声:“全部抓到大牢中拘着去,牢中能够避雨,还有牢饭吃,最适合你们了。” 说完,云裳便转身朝着前面走去。 走了没多远,就瞧见了洛轻言站在雨中,没有打伞,连先前云裳让侍从专程拿上的斗篷也不知哪儿去了。柳吟风也在,正在同洛轻言说着什么。 云裳便加快了速度,走了过去。 洛轻言正说这话,手抬起来正比划着什么,便瞧见了云裳,手顿在半空中,才缓缓收了起来,朝着云裳走了过来。 柳吟风愣了愣,亦是转过了身来。 洛轻言在云裳面前站定,看了看云裳的打扮,才轻声道:“进宫去了?” 云裳将伞朝着洛轻言挪了挪,轻轻颔首道:“去求了陛下的圣旨,让城中的医馆和大夫无条件接治生病的难民,所有的银钱,便从此前我们筹集到的那些银钱中出。” 说完,目光便扫向了一旁垮塌的棚屋旁刚刚被救出来的难民,侍卫正在为他包扎伤口,云裳便扬声道:“将他送到城门口吧,浅音在,交给浅音,她自会安排送去医馆的。” 侍卫应了声,云裳才又道:“我命人在医馆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布衣,殿下瞧瞧可还欠缺些什么,我立马命人从城中调集了送过来。” 洛轻言望向一旁的柳吟风,“你觉着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柳吟风想了想才道:“如今倒是大部分难民都寻到了躲雨的地方,已经生病的难民可以送到医馆,但是其它的难民瞧着并未有明显的症状,却也可以熬一些姜汤来给他们服了,防止病人越来越多。” 云裳轻轻颔首道:“还是柳公子想得周全,我立马便命人去做。” 云裳便吩咐了暗卫回去传话,一旁有一个侍从走到洛轻言身边,看了一眼云裳,便同洛轻言咬了会儿耳朵,云裳察觉到洛轻言看了她一眼,便转过了头,神情冷了几分,声音亦是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便照着太子妃说的做。” 那侍从才连忙应了,快步退了下去。 云裳便知晓只怕是来禀报方才发生的那事情,只装作不知,又轻声道:“只是若这雨一直下下去的话,便也难办,不如我将府中的守卫都叫来,再去御林军中去调集一些人来,将这些尚未完工的草棚全都搭起来,至少先让这些难民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才是。” 洛轻言轻声道:“我已经命人去御林军中调集人马了,我瞧着你也淋了雨,先回府中吧,你让浅音来找我便是,有什么吩咐我自会吩咐她去准备。这外面有些乱,马上天便要黑下来了,不安全。” 云裳明白他的担心,想了想,亦是不想让洛轻言在操心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有分出心神来照料她,便轻轻颔首应了:“好,我先回府,有什么需要便派人回来说一声便是。” 洛轻言应了声,便吩咐一旁的是侍从道:“送太子妃到城门口。” 云裳笑了笑道:“我身边有暗卫呢,没事的,不必送我。” 洛轻言却没有改口,云裳便只得叹了口气受了,同柳吟风笑着道了别,才转身回到了城门口,浅音已经将那妇人和孩子送回了医馆,正在吩咐着将那方才被棚屋压到了腿的难民送上马车,同那个难民一起被送上马车的,尚还有几个有些发热的难民。 “你待会儿去殿下身边听候吩咐吧,无论什么时候,身旁莫要离了侍卫,天马上黑了,这外面难民中什么人都有,你自个儿小心一些。”云裳轻声吩咐着。 浅音连忙应了声,云裳才回到了马车中。 回到了府中,琴依见云裳这般狼狈的模样,亦是吃了一惊,连忙命人准备了热水,让云裳先用热水泡了一会儿,才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刚换好了衣裳,琴依便端了姜汤过来,“太子妃快喝一些姜汤吧,莫要着凉了。” 云裳应了声,接过了姜汤,一股脑灌了下去,便躺在榻上舒了口气,发起呆来。 “奴婢命人去将晚膳呈上来,方才一直热在锅里的。”琴依轻声道。 云裳轻轻颔首,想了想,才吩咐道:“准备三份饭菜放在食盒中送到城外去,太子殿下,柳公子,还有浅音都在呢。” 琴依连忙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云裳躺在榻上,许是心中突然松懈了下来,困意便涌了上来,不多时便迷迷糊糊地快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似是听到了宝儿的哭声,云裳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却听见果真隐隐有哭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云裳睡得应当不算久,琴依尚未回来,云裳便连忙披衣而起,快速下了楼。 宝儿的哭声伴着陈妙思的柔声轻哄传来:“宝儿不哭哦,不哭哦,你的殿下爹爹和娘亲都很忙的,不哭了不哭了。” 云裳只觉着整颗心都被那哭声牵动着,连忙走进了屋中,“宝儿这是怎么了?” 陈妙思闻言,连忙转过了头来,宝儿在她的怀中哭得楚楚可怜。 “只怕是先前吹了风,有些着凉了,方才我已经让人熬了一些姜汤来给他喝了,让他盖了被子睡了会儿,出了些汗水,倒是没有发热,只是可能有些不舒服,才突然哭闹了起来。”陈妙思轻声应道。 云裳伸出手来将宝儿接了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倒确实如陈妙思所言,没有发热。 云裳见他哭得都没有了力气,抽抽噎噎地模样甚是可怜,让云裳一颗心都疼了。想着洛轻言今儿个晚上只怕也回不来,便轻叹了口气道:“今儿个晚上他便随我一起睡吧。” 陈妙思应了一声,“那我再让丫鬟准备一些热开水来,小郡王爷还小,姜汤亦是不宜多喝,多喝些热水总是好的。” 云裳点了点头,轻声道:“宝儿小,倒是辛苦你了。琴依准备了晚膳,便同我一起上去吃个晚膳吧。” 陈妙思倒也没有客套,笑眯眯地应了,便随着云裳一起上了楼。 许是哭得累了,不多时,宝儿便睡了过去,睫毛上尚且挂着晶莹泪珠,云裳抬起手轻轻将那泪珠擦去,将他放在小床之中,盖好了被子。 琴依带着丫鬟将饭菜送了上来,便瞧见云裳守在小床边,走过去一瞧,才瞧见了宝儿:“小郡王爷又哭了?” 琴依轻声问道,命人将饭菜摆到了桌子上。 云裳轻轻颔首,“有些着凉,倒是没什么大碍,人生病的时候异常的脆弱,大人是,小孩子也是,今儿个宝儿便睡在上面吧。” 琴依应了一声,“那奴婢命奶娘待会儿在耳房歇着,若是半夜小郡王爷饿了,也好方便照顾。” “嗯,好。”云裳站起身来,便笑着对立在一旁的陈妙思道:“吃饭吧。” 陈妙思应了一声,便跟在云裳身后,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云裳抬起头对着琴依道:“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左右也没有外人。” 琴依轻轻应了,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陈妙思这两日已然察觉出来了,云裳性子温和,便也少了许多拘束,笑着道:“我听师父说,城外这几天多了好多难民,可是哪儿受了灾?”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南阳、泗阳、柳沧这三处因着夏天全然没有降雨,受了旱,粮食颗粒无收,便只得沿路乞讨到锦城来了。” 陈妙思望着正在布菜的丫鬟,想来是馋了,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丫鬟手中的烤鸭。一面听着云裳的话,随口应着,“我此前下了长白山之后,从长白山到锦城来的时候,倒是经过了柳沧,在柳沧停留了两日,倒确实听人说起过,今年特别干旱。” 云裳轻叹了口气道:“许多农人大多是靠天吃饭,天老爷不顾念着,便难了。” 陈妙思点了点头,眼中却带着几分疑惑:“可是我路过柳沧的时候,瞧见柳沧周围的庄稼地里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种啊。” 云裳沉默了一下,才猜测着道:“兴许是因为,一直没有下雨,地里的庄稼都死了,便被拔了的缘故吧。” 陈妙思对种地上面的事情亦是一无所知,便没有再开口。 布好了菜,云裳便率先端起了碗来,轻声道:“吃吧。”陈妙思和琴依才也跟着将碗端了起来。 用了晚膳,云裳便走到门外查看外面的天气,仍旧是阴雨绵绵,雨势虽然不大,却透着凉意,云裳想起洛轻言身上只穿了一件长袍,斗篷也不见了踪影,便转身吩咐着琴依道:“再让人给殿下送件斗篷过去。” 琴依应了一声,从箱笼之中取出了斗篷,喃喃自语道:“幸而前些日子奴婢瞧着天气晴好,将斗篷都拿出来晒了晒,不然这天突然冷了起来也没得穿。” 琴依取了斗篷,交给了侍从,才走到云裳身旁,蹙了蹙眉道:“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 云裳笑了笑道:“倒也不能这样说,若是利用得好了,即便是一场下得不是时候的雨,也是一次机会。” 琴依有些不明所以,云裳却也不再多言,只静静地站着看了会儿雨,便又回到了屋中。 今日奔波得有些累了,云裳便取了书在榻上小憩,还未睡着,便又听到小床上传来了动静,云裳走到小床边,宝儿已经醒了过来,正滴溜溜地望着云裳,挥舞着小手,“嘿嘿”笑了起来。 云裳有些失笑,拍了拍宝儿的手,“你这小家伙倒是没心没肺的,方才娘亲可担心坏了,这么一会儿便雨转晴了。” 宝儿自是不明白云裳在说些什么,仍旧笑眯眯地望着云裳。 云裳便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叫了奶娘进来喂了一道。 便又抱着宝儿回到了软榻上,将宝儿放在了自己胸前趴着,复又拿起了书来,轻声给宝儿念着书:“太古之时,人不识其父,蒙如婴儿。夏则居巢,冬则居穴,与鹿豕游处……” 念了一会儿,宝儿便又睡了过去,云裳便索性抱了宝儿回到了床上睡了。 洛轻言回到南苑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琴依听到声音便醒了过来,连忙取了灯来,见是洛轻言,才连忙道:“殿下回来了?奴婢这就命人备热水去。” 洛轻言轻轻颔首,便回到了屋中,床幔遮住了榻上的景象,洛轻言目光落在那床幔之上,沉默了片刻,便在软榻上坐了下来,瞧见软榻上放着的书,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太阴真经》,一本十分出名的兵书。 洛轻言翻了两页,便将书放到了一旁。 琴依已经让人将水抬进了净房之中,洛轻言便走到净房中泡了一会儿,又洗漱了,才穿了中衣从净房中走了出来。 琴依照例送上了姜汤,洛轻言才轻声问道:“太子妃可喝了?” 琴依连忙应了声:“喝了的。” 洛轻言才点了点头,仰头将姜汤喝了。 琴依取了干的帕子将洛轻言湿了的长发擦干了一些,才退了下去。洛轻言又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将床幔掀了开来。 借着柔和的灯光,洛轻言便瞧见了床上的情形。 云裳仰躺着睡在床里侧,她的身上尚且趴着一个小人,小人睡得正香,口水将云裳胸前的衣裳都打湿了一片。< 第652章 夏枯草的秘密 洛轻言目光变得深沉了许多,半晌,才伸手将宝儿捞了起来,放在了云裳的旁边。而后才在宝儿的身旁躺了下来,用掌风将桌子上的灯熄了。 没过多久,洛轻言便察觉到身旁那个软软嫩嫩的小人儿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洛轻言身子一僵,却是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翌日一早,云裳醒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一幅十分难得的景象,洛轻言躺在她的身侧,宝儿便睡在洛轻言的肚子上。云裳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却瞧见宝儿原来早已经醒了过来,转过头滴溜溜地瞧了她一眼,便又转过了头去,在洛轻言的胸前奋力的动着。 云裳连忙伸手将宝儿抱了过来,“你个坏家伙,将你爹爹吵醒了打你屁屁。” 宝儿却是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屁屁正遭受威胁,“嘿嘿”笑了起来,抬起手便给了云裳一个小拳头。 云裳无奈,转身望向仍旧熟睡着的洛轻言,宝儿这般闹腾都没将他折腾醒,只怕是昨儿个累得厉害了。 “咱们先起床吃东西去,别吵你爹爹睡觉了。”云裳抱着宝儿,便翻过洛轻言准备下床,手碰到洛轻言的手,云裳的动作却突然顿了一下。 云裳连忙又伸手摸了摸洛轻言的额头,眉头便蹙了起来,她还说洛轻言那般警觉的人,宝儿这么闹腾怎么都没醒来,竟是生病了。 云裳一下子便有些慌了神,在她的心中,洛轻言素来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怎么会生病呢?云裳急忙扬声朝着门外喊道:“琴依,画儿。” 珠帘被掀了开来,琴依过来将床幔掀开了,“太子妃可要起了?” 云裳轻轻颔首,将怀中的宝儿递给了琴依,才下了床,“你先带宝儿去找奶娘,殿下病了。” 琴依连忙应了声,便带着宝儿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云裳穿了鞋子,才抬起眼对着画儿道:“去烧些热水来。” 画儿应了声,云裳才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抓住洛轻言的手,把起脉来。 过了许久,云裳才松开了手,应当是昨儿个淋了雨,衣裳打湿了之后,又在风中站了那么一天,因而风寒发热了。 云裳快步走到了桌子上拿了笔,取了纸写了一张方子,又叫了丫鬟进来,让丫鬟带着药方去找郑大夫取药去。 琴依已经将宝儿交给了奶妈,而后又匆匆跑了上来,云裳便转身吩咐道:“今儿个殿下因病未能上朝,你派人去宫中告个病,便告诉刘总管便是,其它的事情他自会安排。” 琴依连忙应了声,又匆匆走了,走到门口险些撞上端着水盆进来的画儿,画儿将水盆放在凳子上,又慌慌张张取了帕子,将帕子丢到了热水中。 云裳伸手摸了摸热水,有些烫手,却是正好。云裳便转过身拧干了热水,将帕子敷在了洛轻言的额上,又让画儿从柜子中取了一床被子来,将洛轻言严严实实地捂着了。 敷了一会儿,洛轻言似是觉着有些不舒服,有些吃力地睁开了眼,带着几分迷茫地望着云裳,云裳连忙道:“殿下生病了,昨儿个妾身还专程让人给你送了斗篷去,殿下却只怕是一个也没有用在自个儿身上。” 洛轻言蹙了蹙眉,张了张嘴,许是嗓子有些疼,又皱了皱眉,声音亦是有些沙哑:“明儿个便是科举考试了,我得去贡院瞧瞧去。” 云裳有些不悦,“你都这般模样了,还操心这些呢。若是你病好了,想去哪儿我都不拦着,现在,你哪儿也别想去。” 洛轻言嘴角带着几分微弱的笑容,目光定定地落在云裳身上:“劳夫人费心了。” 云裳撇了撇嘴,半晌没有开口,洛轻言便一动不动地望着云裳,云裳轻叹了口气,终是松了口:“我让人去将柳吟风请过来,别的想也别想。”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好,一切听夫人的。” 云裳哼了一声,便转身对着画儿道:“吩咐暗卫,去找柳吟风过来,就说太子殿下有事相商。” “多谢夫人。”洛轻言笑容更灿烂了几分,笑着笑着,面上却露出几分担忧来,“昨儿个承业同我们一起睡的,我这一病,可别让承业也染上了。” 云裳方才只顾着洛轻言,倒是忘了替宝儿把个脉,云裳想了想,才道:“方才瞧着他精气神极好,没哭也没闹,且身子也不曾有发烫的迹象,应当是无事的。我让陈大夫再给他仔细瞧瞧。” 洛轻言轻轻颔首,似是因着被子捂得太厚了一些,额上开始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来。 “出了汗便好了。”云裳轻声道。 云裳替洛轻言换了好几次热帕子,又命画儿换了两道水,便听见下人来报,说柳吟风来了。云裳站起身来道:“我去郑大夫的院子里瞧瞧药熬得如何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云裳便让画儿取了外袍来穿了,又简单将头发用一根发带系住,便转身出了屋子。柳吟风在楼下等着,云裳见到他便笑了笑道,“殿下在屋中等着了,柳公子上去吧。” 柳吟风笑着应了,看了云裳一眼,便匆匆上了楼。 云裳不疾不徐地散步到郑启明住着的院子中,便瞧见郑启明坐在院子里,面前的炉子上面烧着一个药罐,药香溢满了整个院子。 见到云裳来,郑启明才缓缓从软榻上站起了身来,笑着道:“殿下的药尚需半个时辰左右才能煎好。” 云裳轻轻颔首,抬起眼来,便瞧见院子中晒满了各种药材,其中不乏好些名贵的药材,倒像是一个小药庐了。云裳笑了笑,才道:“郑大夫这段时日在府中住着可还习惯?” 郑启明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我素来随遇而安,走到哪儿便住在哪儿,什么样的地儿都住过。” 云裳想了想,才道:“此前你在外面的时候,尚且还能够做点小生意来让日子不那么寂寞。到了府中倒是只能晒晒药材,看看书了。对了,府中倒也还有几块地,你若是喜欢,便可在府中种些药材,也顺便打发闲暇时光。” 郑启明闻言,眼中便亮了起来,连忙笑着应了下来:“如此,便多谢太子妃了。” 云裳笑了笑道:“只是这夏国的土地和气候,却不知晓种什么样子的药草合适?” 郑启明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我倒是不曾想自个儿种什么珍稀的药材,准备先种一些夏枯草,种些青蒿,仙茅那些亦是可以种一些。” 云裳挑了挑眉道:“这些药材在宁国倒是比较稀奇的东西了,怎么?夏国十分常见吗?可是我记得此前看到药店之中的夏枯草和仙茅价格都不低呢。” “常见,可是许多许多百姓并不识得那是药材,我记得此前我路过泗阳的时候,那里的地里到处都是夏枯草,可是百姓们都不知晓那是什么,只当作杂草拔来扔了,好种上粮食。我前年路过的时候,见此情形吃了一惊,才连忙同那些百姓说了夏枯草的作用,他们还不信,而后拔了许多到城中药房之中卖了不少银两,才信了我的话。而后便索性不种粮食,全都在地上种上夏枯草了。”郑启明笑着道。 云裳轻轻蹙了蹙眉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可是,若是不种粮食,庄稼人又当以何为生呢?” “拔了夏枯草去药房卖了,而后再买粮食回来便是,夏枯草可比粮食之前许多。且夏枯草对环境适应性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长得很好,有无需操心,只拔了去卖便是,百姓自是愿意如此的。” 云裳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倒是不曾想到,竟还有这样一茬。”说着,眼中却闪过了一道暗芒。 “仙茅倒是甚少有人种的,不过夏国的气候却是十分适合种仙茅,我此前便在锦城外瞧见有些地方有仙茅生长,且长势十分好,想必是环境适合的。” 云裳亦是学过医术,看过不少医书,同郑启明倒也相谈甚欢,感觉也没有过多久,小半个时辰便过去了。郑启明将药罐从火上取了下来,将药去了渣,倒在了碗中,盖好了放到了食盒之中,才递给了云裳身旁的画儿。 云裳取了药便同画儿一起回到了南苑,云裳问了问丫鬟,柳吟风尚未下楼来。 看了看画儿手中的食盒子,云裳便抬脚往楼上走去,走到起居室门前,便听见柳吟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鬼医的医术倒是极好的,自是性子也极怪,我同他倒是有几分交情,只是马上我要去柳沧了,便只派了人去相请,若是他不愿意来,等我回来锦城,便亲自去一趟。” “多谢。”洛轻言许是说久了话,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这般客气做什么,毕竟他也是我……” 柳吟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洛轻言打断了,“裳儿回来了?” 云裳才笑了笑,掀开帘子踏进了屋中,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地道:“鬼医是谁?谁生病了?郑大夫不是在府上吗?”< 第653章 识破 柳吟风转过头,微微笑了笑道:“没有谁生病,只是皇后娘娘的失忆之症,雪岩神医治了有几日了,却全然没有进展,殿下便托我找找夏国较为出名的大夫。夏国医术较高的大夫,首当其冲便是鬼医,我正巧同鬼医有几面之缘,便说让人去相请。”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这失忆可不必其它病症,那是几服药便好的事情,得慢慢养,雪岩神医不也说了吗?这是急不得。” 洛轻言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道:“倒是**之过急了。” 云裳轻轻浅浅地笑着,让画儿将药碗取了出来,云裳伸手摸了摸药碗,天气凉,她们带着一路走过来,倒是正合适,不冷也不烫。 云裳便将那碗药递给了洛轻言,笑着道:“殿下还是先看顾着自个儿吧,早些好起来。” 洛轻言蹙了蹙眉,接过了碗来,皱着眉头抬头便一饮而尽,只是眼中却毫不掩饰嫌弃。 云裳见他难得这般生动的模样,便也笑了起来,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空碗道:“殿下同柳公子的正事可说完了?” 柳吟风点了点头:“一切妥帖了。” 云裳才抬起头望向柳吟风,“方才柳公子说你要去柳沧是怎么回事啊?” 柳吟风笑意吟吟地应道:“便是赈灾之事,七王爷带去的赈灾物资只是第一批,尚有一些赈灾物资刚刚筹集齐,陛下命我送到柳沧去,后日一早便启程。”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两日,关于柳沧和泗阳,我听到了一些消息,这些消息尚未得到证实,但是我总觉着,这次旱灾,恐怕有诈。” “有诈?此话从何说起?”柳吟风和洛轻言脸上都带着几分疑惑。 云裳在屋中走了一圈,才开了口:“此前难民说的是,柳沧、南阳、泗阳三城因为旱灾,颗粒无收,百姓无以为生,便只得流落成难民。” 柳吟风轻轻颔首,“是啊,我向人确认过,这三城今年确实闹了旱灾呀,可有什么不对劲?” “闹旱灾是真,只是百姓无以为生,流落成难民恐怕是假。府中的陈大夫说,她此前来的时候经过了柳沧,她告诉我,柳沧确实闹了旱灾,可是她经过柳沧的时候,便发现柳沧的田地里,长满了杂草,并未种任何农作物。我此前尚以为是因为受了灾,农作物都死了,农人便都清理了。可是仔细想想,却有些说不通啊,既然要清理,为何却独独留下了杂草?”云裳眉头轻蹙。 “方才我去郑大夫那里取药,他又同我说起了另一桩事情,关于泗阳的。他说前年他经过泗阳,发现泗阳的土地里面长满了夏枯草,夏枯草是一味药材,且是药房之中要价不低的药材。农人不认识夏枯草,便以为只是杂草,将夏枯草尽数拔掉扔了,准备种粮食。郑大夫连忙告诉那些农人,说夏枯草是好东西,可以卖好价钱的。农人去药房试了,发现果真如此,便索性不再种粮食,全部靠田地里的夏枯草维生。” 云裳转过头看了看柳吟风,又看了看洛轻言,才道:“这两件事情连在一起,我方才回来的路上便一直在想,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柳沧、南阳、泗阳确实受了旱灾,可是他们的百姓赖以生存的,却根本不是地里的庄稼。地方官员上的奏折,此前被贪官吞掉的赈灾物资,那些逃难于此的难民,皆是有心人刻意做给朝廷看的。为的,便是骗取朝廷的赈灾物资和银两……” 柳吟风眉头一蹙,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件事情听起来太过荒谬了。”说完,便又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不过,刚听太子妃这般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南阳,是夏国最大的银矿产地。夏国大部分银子,便是来自南阳……” “所以,柳沧和泗阳百姓赖以生存的东西,是草药。而南阳,是银矿!”云裳神情便突然激动了起来,抬起眼望向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殿下这一次,可是放虎归山了。” 柳吟风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云裳的意思,倒是洛轻言淡淡地道:“是啊,只怕那些地方官员上旱灾的折子,便是夏侯靖指使的。我此番专程求了陛下让夏侯靖运送赈灾物资,可不是放虎归山吗?” 柳吟风张了张嘴,望向洛轻言夫妻二人,面色亦是苍白了几分:“殿下和太子妃的意思,是七王爷刻意如此,便是为了骗取朝廷的赈灾物资,掏空国库,将赈灾物资据为己有。” “最有可能的是,他拿着这些东西,在那边招兵买马。这三地都靠着康阳,康阳城外的夏国守将冯明,正是夏侯靖的人。”洛轻言缓缓闭上了眼,掩住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狠辣。 云裳咬了咬牙道:“此前夏侯靖从灵溪水牢之中逃走,我便猜想他会去康阳城外同冯明联合起来,怎么也猜不透他为何还会回到锦城来,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那我们可否要入宫同陛下禀报此事?”柳吟风轻声道。 云裳望向洛轻言,洛轻言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不,不去,我们无法确定,夏侯靖是否在陛下身边有细作,若是贸然进宫禀报此事,说不定便会打草惊蛇……” 洛轻言顿了顿,才勾起了嘴角,似是已经有了主意。 云裳目不转睛地盯着洛轻言,便听见洛轻言冷笑了一声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吟风,这批物资,你照送不误,别当作全然没有此事,不过,那赈灾的粮草之中,变得加些东西了。” “加什么?”云裳眨了眨眼,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嘴角微微翘着,笑了起来,抬起头看向云裳:“这便要劳烦夫人了。” 云裳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却听见洛轻言笑眯眯地道:“让人吃了之后昏迷的,或者是肚子疼的药都行,便看夫人的喜好了。只是粮草有上百车,需要的药定也不会少,而吟风后日一早便要离开,便得辛苦夫人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知晓了洛轻言的打算,轻轻颔首道:“是,咱们暗卫人不少,妾身让人准备好药材,按着法子做便是了,保证完成任务。” 云裳说着,便转身准备下楼,却听见柳吟风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迟疑:“此事,我倒是有一事相求。” “嗯?”云裳转过头来,笑了笑道:“柳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便是了。” 柳吟风面色带着几分犹豫,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晓太子殿下想要除掉七王爷,只是草民请求殿下,希望殿下能够留七王爷一条性命。” 云裳愣了愣,同洛轻言交换了一个神色。 此事柳吟风不是第一次提起了,上次他也曾经说过,想要让云裳无论如何,只求留七王爷不死。 “七王爷一直针对着我们,我同殿下几次险些命丧他手。柳公子三番四次让我们留他一条性命,可能够说一说,这是为了什么?”云裳轻声道。 柳吟风咬了咬唇,却半晌没有开口,云裳皱起眉头正欲开口,才听见柳吟风轻声道:“此事牵扯面实在是太大,恕我不能之言,只是此番去柳沧,我保证,定然会让七王爷放弃皇位,不再同殿下相争,从此隐居下来不问政事。殿下可否放他一次?” 洛轻言沉默了许久,方应了下来:“若是夏侯靖如你所言这样,我自是不会再追究,毕竟我同他也算是有血缘的弟兄,本就不该这般相杀。” 柳吟风面上这才泛起了笑容来,“草民多谢殿下不杀之恩,草民代七王爷谢过了。” 云裳见状,便也不再相问,想着那药草一事,便也匆匆下了楼,细细吩咐了琴依召集宁浅和浅音一同将此事筹备好。 刚吩咐完,便瞧见柳吟风从楼上走了下来。 云裳便连忙笑着道:“柳公子这是要回去了?” 柳吟风轻轻颔首应了声。 云裳才笑着道:“公子可是咱们宝儿的干爹,怎么来了也不瞧瞧咱们宝儿,若是宝儿以后知道了,定要责怪柳公子这个干爹同他不亲近了。”云裳说着,便让琴依将宝儿抱了过来,递给了柳吟风。 柳吟风抱起孩子来倒显得十分的娴熟,笑着逗弄着怀中的宝儿,同宝儿说了会儿话,才同云裳告辞了。云裳这次倒是没有拦,将柳吟风送出了院子,才抱着宝儿上了楼。 洛轻言还没有休息,见到云裳上来,便蹙了蹙眉道:“我还病着,莫要让承业染上了。” 云裳笑了笑到:“放心,不会的。” 洛轻言看了一眼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同柳吟风比较熟悉,你说说,柳吟风为何会为夏侯靖求情呢?此前倒是并未听说柳吟风同夏侯靖有太过亲密的接触,除了柳吟风曾经教导过夏侯靖一阵子,后来便十分生疏了。” 云裳挑了挑眉:“殿下这话说的,若是旁人听到了恐怕会误会了,什么叫我同柳吟风比较熟悉,殿下这醋吃的,可是莫名其妙了一些。” 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却并未反驳,云裳才笑眯眯地道:“此前我曾经听不少人说起过一个宫中秘辛,说柳吟风曾经喜欢过柳妃娘娘。也就是夏侯靖的母妃……”< 第654章 妻奴 “嗯?”洛轻言似是有些诧异,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记着,柳妃入宫的时候,柳吟风年纪应当不大吧?”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是不大,不过感情这回事,谁能说的清楚呢,兴许便是因为夏侯靖是柳妃留下的唯一骨肉,因而,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柳吟风仍旧希望,能够留下夏侯靖的性命吧。” 洛轻言蹙了蹙眉,却似乎并没有太相信云裳的话,沉默了片刻才道:“他怎么总是同有夫之妇过不去?”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洛轻言便不再说话,闭着眼躺在床上小憩,半晌没有听见云裳的动静,便悄悄眯了一条缝儿望向云裳,却见云裳正蹙着眉头望着他。洛轻言便连忙又闭上了眼睛,轻声喃喃着:“唉,生病了好痛苦啊,嗓子疼,头疼,浑身都疼。明儿个秋试,还得去巡视考场。”一面说着还一面皱着眉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云裳好气又好笑,哼了一声道:“装吧,接着装去,我可得去帮忙配置迷药了。” 洛轻言闻言,便连忙睁开了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云裳。云裳挑了挑眉,才又道:“今儿个我也会很忙,且陈大夫精通医术,我也得让她帮帮忙,宝儿便没人看了。我去将宝儿带上来,左右你今日在屋中休息,便顺便带一带宝儿吧。”云裳说完,便转身掀开了珠帘走出了门外。 “哎……”洛轻言连忙开口想要叫住云裳,话还没说完,便只瞧见门口珠帘轻轻晃动,人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一会儿,云裳倒是又回到了屋中,怀中抱着宝儿。洛轻言瞧着云裳将宝儿放在了自己身旁,正欲开口,却又被云裳抢了个先:“宝儿便放在你这儿了,你盯着就是了,奶娘到了时候便会来喂宝儿的。若是宝儿哭了,定然不是尿了便是拉了,你让奶娘来清理便是。其它的事情便无需管了,你若是得闲,陪宝儿玩一会儿自是最好。” 云裳说完,似是害怕洛轻言不同意一般,便又急急忙忙地转身离开了。留下父子二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宝儿眼中带着几分好奇,盯着洛轻言看了会儿,便“嘿嘿”笑了起来。 洛轻言望着宝儿纯真无忧的笑容,心中却弥漫开一股苦涩味道来,沉默了许久,才轻叹了口气,转开了眼去。 宝儿却是无法忍受旁人的忽视的,即便这个人,是他的爹爹,是人人都崇拜的战神。见洛轻言不再看他,宝儿便伸手猛地抓住了洛轻言的衣服拉了拉,却因为力道太小,连累自个儿也被拉得滚了一圈,却是正好滚到了洛轻言的手边,宝儿便咧开嘴笑了起来,张嘴便咬住了洛轻言的手。 云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候,一回到屋中,便瞧见父子二人睡得正香,宝儿抱着洛轻言的胳膊,像是整个身子都挂在那胳膊之上。云裳站在门口静静地瞧着,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洛轻言倒是退了热,一大早便起来了。云裳睁开了眼,见洛轻言正在穿衣裳,便蹙了蹙眉:“这是要去哪儿?” “贡院。”洛轻言轻声应道,嗓子仍旧带着几分沙哑:“今日秋试首日,我得去瞧瞧。” 云裳知晓劝也没有,便索性也起了身,亲自去箱笼中找了一件墨色披风,在洛轻言的朝服外面系了,才轻声道:“少吹风,多喝一些热水,茶要少喝。” 洛轻言应了,便俯下身子亲吻了一下云裳的额头才出了门。 既然已经醒了,云裳便也不再睡了,索性叫了琴依进来穿衣起床。刚用了早膳,便瞧见陈妙思笑眯眯地抱着宝儿走了进来:“太子妃今儿个起得真早。” 云裳将宝儿接了过来,陈妙思便又接着道:“太子妃吩咐准备的迷药已经备好了,我还同师父一起准备了一种追踪香,每车衣服里面都放一颗,衣服上就会染上淡淡地香味。我们专门养的蝴蝶便可以通过这种香味找过去,只是这种法子要用的话,只得最近才行,再冷一些,蝴蝶便会冻僵了。” 云裳闻言,眼中满是惊喜:“追踪香?这可是好东西,此前我也准备过一种有相同作用的香料,只是制成那香料需要的东西比较稀少,想要制一盒都十分困难。” 陈妙思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自得之色:“这东西可是师父的心血,虽然药材都算不得太珍贵,可是效果却妙极了。只不过那蝴蝶却只有我们有,所以若是想要用那追踪香,我或者师父便得有一人同行。”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笑了笑道:“押送物资也是一件苦差事,你是女孩儿,还是娇气一些得好,让你师父去吧。” 陈妙思闻言,便哈哈笑了起来:“我也这么觉着,我还是陪小郡王爷是正经事。” 云裳陪着宝儿玩了一会儿,便让陈妙思带着他去散步去了。陈妙思出了门不久,暗卫便传了信来:“启禀太子妃,七王妃昨儿个夜里连夜出了城。” 云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望向茶杯中渐渐舒展开来的青色茶叶,冷笑了一声道:“她倒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往那边走了?可有人一同?” “北城门。”暗卫轻声应道,“属下打探了一番,七王妃身边有几个武功不弱的侍卫护着。” 北……云裳轻轻颔首,北面,正是柳沧、泗阳、南阳、以及康阳的方向。看来她的猜测是极有可能的了,若只是去赈灾,华玉彤不至于这样眼巴巴地跑过去。 只是,华玉彤身边并无什么武功不错的侍卫,莫非,是夏侯靖这样安排的?只是,夏侯靖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华玉彤接了过去?又有什么目的? 云裳心中正想着,便听见外面传来王尽欢的声音:“浅浅,浅浅,你小心些,不要走太快,走太快会震到我们的孩子的。” 云裳一下子便忘记了方才在想什么,只暗自庆幸着自己幸好没有在喝茶,不然定然一口茶水便喷出去了。 正想着,便瞧见珠帘被掀了起来,宁浅面色有些不好地走了进来。 王尽欢便紧跟在宁浅身后走了进来,“我让人炖了一只可大的猪蹄了,浅浅你莫要在这儿待太久了,早些回去吃猪蹄……” 宁浅蹙了蹙眉,指了指门口,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王尽欢怯怯地看了眼宁浅,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那浅浅你记得哦,不要喝茶,早些回咱们院子,我早早地便将猪蹄炖好。” 宁浅眉头一皱,猛地转过头去望向王尽欢,王尽欢连忙举起手来:“好好好,你莫要急,我这就走,这就走,马上,马上。”说着马上,却是一点一点缓缓地往外挪着,望着宁浅的目光之中写满了不舍。 待王尽欢终于出了门,云裳才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打趣:“王尽欢对你倒实在是体贴……” 说到一半却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流了出来,谁能想到,放荡不羁的王尽欢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想着方才王尽欢对着宁浅说,让宁浅不要走太快了,否则震到了他们的孩子,云裳便怎么也停不下来。 宁浅面色有些不好,哼了一声偏着头望向一旁。 见暗卫尚且站在屋中,且肩膀亦是可疑地抖动着,宁浅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暗卫委委屈屈地望着云裳,却见云裳仍旧止不住笑意,丝毫没有相帮的打算,便只得低声应道:“昨儿个夜里,七王妃出了城,朝着北方去了,身边有好些个武功不弱的侍卫护着。” 宁浅冷笑了一声道:“哦,那便是夏侯靖命人将华玉彤带过去的呗,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云裳轻咳了一声,面上笑得通红,勉强止住了笑,抬起眼来望向宁浅道:“我只是不知,瞧着夏侯靖对华玉彤的态度,分明便只是利用而已。可是为何却会在这个时候,让人将华玉彤接过去?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呢。” 宁浅瞥了云裳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此前属下让人收集的记录朝中官员的簿子,太子妃可瞧过?” 云裳不知宁浅为何这般问,却也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应道:“自是看完了的,大部分都能够记着呢。” “那朝中官员的家人呢?”宁浅又问道。 云裳这次倒是不能理直气壮地答看过了,只得轻声道:“主要的家人都瞧过的,只是你收集的太细,关系隔得远的,我觉着只怕也没有多大用处,便没怎么看。”她虽过目不忘,却也不想记一些不相关的东西。 宁浅冷哼了一声,“我便知晓你不曾看过,在华府众人的介绍之中,分明写了的,华玉彤之父,便是华国公的弟弟,现任静安府官,住在静安,静安离柳沧,十分近。”< 第655章 莫名失踪 云裳眯了眯眼,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夏侯靖将华玉彤接过去,便是为了寻求岳父的支持。 云裳抬起头来,便望向暗卫道:“将此事禀报给华国公。”清理门户的事情,还是华国公来最为合适。 洛轻言回得有些晚,面色亦是有些疲惫,云裳见状,便连忙上前将他的披风取了下来,又将朝服脱了,才取了热水来让洛轻言喝了。 洛轻言方吁了口气,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云裳知晓暗卫定然会将华玉彤连夜出城的事情禀报给他,并没有提此事,只笑着问道:“瞧着你不过是去巡视考场而已,不知晓的,还以为你刚打了一场仗呢。” 洛轻言轻叹了一声,拉着云裳在软塌边坐了下来,才笑着道:“可不是比打了一场仗还累吗?今日第一天,便查出了七八个作弊的考生。” 云裳眉眼一动,抬起头望向洛轻言,“可是那位的作为?” 洛轻言自是知晓云裳说的是谁,轻轻颔首:“只怕是想着秋试一事是我在操持,便定然会安插好些我的人去参加,临时安排了一些人也想要通过秋试把控朝廷。今日查出来的,只怕尚且只是为了混淆我的目光而蓄意安排的,另外一些不作弊的,恐怕才是夏侯靖的杀招。” 云裳笑着安慰着,“这有何惧,便让他安插人就是了,左右不是还有殿试吗?殿试可就只得看陛下的喜好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武试我便不去了,武科考生之中,十有七八是我们的人,倒也算得上是十拿九稳的了。” “殿下心思缜密,想来夏侯靖亦是没什么作为的。对了,又过了两日了,难民的棚屋可都建起来了?”云裳想着洛轻言既然回得这般晚,定然也是去城外瞧过了的,便开口问道。 “建得七七八八了吧,我已经下令将难民们都安置了进去。”洛轻言轻声应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殿下不妨命暗卫好生守着那些难民住的棚屋。若是那些难民是有人蓄意安排的,定也会想方设法地传信出去,同那人联系。若是我们能够将信拦截下来,倒也兴许能够有些收获。” 洛轻言轻轻颔首,“嗯,我已经安排好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倒是她多虑了,洛轻言这样的人,又怎会想不到这些事情呢? 洛轻言轻轻摸了摸云裳的发,懒懒不想动,半晌才想起一件事情来,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来,递给了云裳。 “这是王尽颜送过来的书信,给你的。”洛轻言轻声道。 “颜儿?”云裳愣了愣,方想了起来,此前宁浅离宫之时,便是让王尽颜在宫中假扮了宁浅,只是后来,她便没有再问过王尽颜的下落。云裳素来知晓王尽颜的性子,是个闲不住的人,却也活泼的紧,定是不会亏待了自己的,且暗卫并未禀报王尽颜出了什么事,云裳倒是放心得很。 云裳心中带着几分疑惑,想着会不会是王尽颜出了什么事,写信求助来了,便匆匆打开了信,细细看了一遍。 王尽颜武功不错,只是字写的却实在是不忍直视。云裳摇了摇头,想着王尚书对自己女儿倒真是宠溺的很,竟然允许王尽欢的字这般难看。 “裳儿,我被抓回宁国了,救我啊。” 信上便只有这么几个字,看得云裳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眼中亦是染上了几分焦急,“王尽颜说她被抓回了宁国,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做的?” 洛轻言勾起嘴角笑了笑:“自然是她爹爹。” 云裳愣了愣,面上满是迷茫之色,“王尽颜的爹爹?将她抓回去做什么?颜儿为何要让我去救她呢?”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将那信抽了出来,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将那信纸扔到了一旁:“她没事,你不必管。” 见云裳仍旧带着疑惑,洛轻言才笑了起来,敲了敲云裳的额头,“可记得,王尽颜为何会出现在夏国?”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有些不敢肯定地道:“逃婚?” 洛轻言点了点头,“她被抓回宁国亦是为了此事……” 洛轻言这般一说,云裳一下子便也明白了过来,想必是王尚书派人将王尽颜抓回去,便是为了成亲的。 “是同刘琦琰?”云裳轻轻蹙了蹙眉头。 “应当是吧,我听闻刘家已经下了聘礼,八字也合了,便等着迎亲了。”洛轻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才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刘琦琰,不一定便不是王尽颜的良人。咱们只是局外人,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云裳自是深表同意的,笑了笑道:“倒是无法参加颜儿的喜宴了。” 洛轻言将云裳揽入怀中,眼中满是温柔之色:“倒也不一定,再过些日子,便也是晨曦的生辰了,我同陛下说说,陪你回宁国一趟。” 云裳闻言,眼中猛地迸发出满满的惊喜,连忙仰起头望向洛轻言,“殿下此言,可是当真?”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笑容愈发温柔了几分:“我何时骗过你?” 云裳便猛地蹦了起来,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眉眼之间,嘴角,全身上下都写满了高兴。 “晨曦就要两岁了,早便会叫姐姐了,我得好生想想,送他什么生辰礼物?男孩子送剑会不会好些?笔墨纸砚又如何?早知道就问问外祖父,晨曦都喜欢什么东西了。” 云裳面上满是烦恼之色,只是似乎因着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连烦劳都显得快乐了一些。 洛轻言笑了笑道:“你是他最喜欢的姐姐,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云裳摇了摇头:“那可不成,我定然要给他最好的。” 洛轻言闻言,有些失笑,便将双手放在头下枕着,定定地望着云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云裳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才又转过身来望向云裳,“我能够将宝儿带上吗?晨曦是宝儿的舅舅,我可不希望他们生分了。”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自是可以的。” “好,殿下你太好了,最爱你了。我得去跟宝儿说一说去,说他很快便能够见到他的小舅舅了,他定然也会十分高兴的。”云裳说着,便飞快地掀开珠帘跑了出去。 洛轻言定定地望着那珠帘,扬起的嘴角便沉了下来,脑中想起柳吟风先前的话。 “去找鬼医的侍从已经回来了,说鬼医现在不在鬼谷之中,他门中弟子说鬼医去游历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在宁国,他前几日写给门中弟子的信中,说过几日便会去宁国的皇城。” 宁国,皇城。 洛轻言缓缓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他想了许久,才想到了晨曦生辰快要到了这个理由。到时候,他便可以陪着云裳回宁国一趟。宝儿自是要带的,若是不带宝儿,又怎么能够让鬼医瞧瞧宝儿的病呢。 他如今不期望江山万里,只希望能够在云裳知晓真相之前,将宝儿治好。 他喜欢她的聪慧,喜欢她每日都能够开心快乐,却不希望见到她的眼泪。两世为人,她的艰辛只怕只有自己才知道。可是,这一世明明一切都已经重来了,可是若她知晓她仍旧没有护得自己孩子周全…… 他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反应,他也不想要知道。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是他极其熟悉的声音。洛轻言快速地调整了面上的表情,勾起了一抹笑容来,目光定定地望向门口。 门帘被掀了开来,云裳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怀中尚且抱宝儿。 “宝儿,宝儿,快谢谢你爹爹。”云裳笑眯眯地抱着宝儿走到了软塌边,宝儿眸子转了转,望向了洛轻言,“嘿嘿”笑了起来。 云裳亦是跟着笑了起来。 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云裳便将宝儿抱回了自己怀中,却瞧见是琴依匆匆忙忙走了进来,面色有些不太好。 “怎么了?瞧你神情,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云裳轻声问道。 琴依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太子妃,宫中刚刚传来了消息,说皇后娘娘在宫中莫名失踪了。” 云裳一惊,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洛轻言亦是快速坐了起来:“怎么回事?说详细一些?” 琴依便连忙道:“听宫中的暗桩来报,说是今儿个下午,皇后娘娘一直在内殿之中看书抚琴,只留了浅酌一人侍候。门外的宫人一直都听到隐隐约约有琴声传来,便不敢进去打扰,直到晚膳时分,陛下去了未央宫,才发现,殿中早已经没有了人。” “平白无故的便这样消失了?”云裳有些诧异,“怎么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呢?” “是陛下下令不许任何人外传的。”琴依连忙应道。 云裳蹙了蹙眉:“难怪没有暗卫发现,浅酌可是同皇后娘娘一同失踪的?” “是。”琴依应了一声。 云裳便连忙转过身同洛轻言道:“我尝试着让暗卫联系一下浅酌,若是浅酌醒着,无论在何处,都应该能够联系上。” <b 第656章 谋划 夏寰宇既然下令不得外传,洛轻言便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若是插手,夏寰宇便会知晓他们在宫中安插了人,定会对洛轻言起防备之心。皇家的无情,从小生于皇家的她自然更懂。此前在宁国的时候,父皇也曾经对她起过疑心。 “殿下不必担忧,皇后娘娘定然不会有事,若想要对皇后娘娘于不利,他与其花心思将人掳走,还不如直接解决。既然是将人掳走,便定然是因为有所图谋。”云裳轻声安慰着,“我让暗卫仔细查一查。” 洛轻言却站起了身来:“不必,我们不用派人去查,陛下自会派人去做。若是同我们的人碰上,分不清敌我,才最难办。” “今日在贡院,日常事务累积了许多未曾处置,我先去书房瞧瞧。”洛轻言说着,便出了屋子。 云裳目光定定地望着洛轻言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许是父子连心,怀中的宝儿却是嘴一瘪,便大声哭了起来。 云裳连忙抱着宝儿轻轻哄着:“小祖宗,怎么你这会儿哭起来了?咱们不哭,不哭啊,你祖母不会有事的。” 宝儿却是一直停不下来一般,哭了好一阵子才哭的累了,在云裳的怀中睡着了。 云裳将宝儿放到了小床中,望向书桌上展开着的夏国地图,眉头轻轻蹙了蹙:“倒果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啊。” 一直到睡觉的时辰,洛轻言仍旧不曾回来,云裳有些担忧,便让琴依看好宝儿,自己出了门,往书房走去。 秋日的夜里有些凉,没有了夏日里的蛙叫蝉鸣,静得有些冷清。云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沿着长廊走到了外书房。外书房中的灯亮着,洛轻言的影子投影在禁闭的窗户上,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许是因为只是影子的缘故,倒多了一些落寞感。 知晓洛轻言武功高,她若是走得近了,便定然会被发现。云裳便站得远远地望着那窗上的影子,良久,洛轻言手中捧着的书却未曾翻过一页。云裳轻叹了口气,便转身回到了南苑。 琴依刚给宝儿盖了一床小被子,见云裳独自一人回来,眼中闪过一道诧异,却并未多问,只轻声道:“太子妃可要歇下了?” 云裳揉了揉额角,轻声应道:“嗯。”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给太子妃解衣。”琴依闻言,便上前两步,将云裳身上的披风解了,放到了一旁。 云裳眉头轻蹙着,脑中一直在想着,如今苏如姬以除,淑妃也没有了可能,究竟是谁带走了华皇后?莫非,真是夏侯靖? 只是,夏侯靖如今分明是在柳沧那边的,若是夏侯靖果真如他们所想,是骗取了国库中的赈灾物资,意欲谋反,他既然将起事地点设在了柳沧附近,主要的势力定是同他一起转移了过去的,即便是锦城中尚有一些势力,宫中守卫森严,想要从内宫最深处带走华皇后,定是不可能的。 不,应该说,无论是谁,想要从如今的未央宫中无声无息地将华皇后掳走,可能性都非常小。 “琴依,你说,若是我下令让你从未央宫中这般样子将华皇后带回府来,不能惊动宫中任何守卫,你能否做到?”云裳轻声问着身后正在拆她头上珠钗的琴依。 琴依一愣,想了想,才轻声应道:“做不了。虽然咱们有浅酌在华皇后身边随身侍候着,浅酌倒是有机会对皇后娘娘不利,但是,太子妃说的是,不惊动守卫将皇后娘娘带回咱们府上,却是不能。自从皇后娘娘回宫之后,陛下便加强了守卫,特别是未央宫附近的,此前太子妃进宫同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浅酌曾经同奴婢聊天,便说起,如今的未央宫高手如云,随随便便一个小宫女都是身怀绝技的,只要皇后娘娘不愿,怎么可能将皇后娘娘掳走?” 云裳轻轻阖上眼,任由琴依拿了梳子梳着她的长发,觉着自己又将自己的路子堵死了。如琴依所言,她根本不觉得有任何人能够将华皇后带出未央宫,可事实上,华皇后不见了。 云裳心中有些烦闷,沐浴完之后,便让琴依将宝儿抱下了楼,交给奶娘和陈妙思来带,自己便上了床歇了。 第二日一早,云裳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一片冰凉。不知道洛轻言究竟是整夜未归,还是走的早。 云裳扬声将琴依唤了进来,站起身来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可给浅酌发了联络暗号了?可有什么回应?” 琴依拿起梳子,摇了摇头道:“一整夜,整个锦城各处的暗卫,包括宫中的,都在持续地联络浅酌,可是并无任何回应。” 云裳蹙了蹙眉,这般说来,浅酌若不是昏迷未醒,便是被人绑住了手脚且塞住了嘴,全然无法回应。 “今日继续。”云裳轻声吩咐完,便不再开口。 用了早膳,云裳下楼同宝儿玩了一会儿便又回到了屋中看账本,一本尚未看完,便听见画儿来禀:“太子妃,国公爷来了。” 云裳猛地一愣,莫非华国公也知晓了皇后失踪一事? 云裳连忙站起身来道:“国公爷在何处?” “在湖边的映波亭等着呢。”画儿轻声应了,见云裳就要出门,连忙取了披风跟在云裳身后,将披风给云裳披了。 到了映波亭不远处,云裳便瞧见华国公坐在亭中的石凳子上,目光望向湖面。丫鬟已经沏好了茶水,华国公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便转过了身来,见到是云裳,眼中似是带着几分焦急,急急忙忙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裳被华国公这么一问倒是被问得愣住了,呆了呆,才道:“什么事情是不是真的?”她不记得她命人给华国公说过华皇后失踪一事啊?莫非是洛轻言做的? 华国公瞥了云裳一眼,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鄙视,“你昨儿个不是让人来给我传话,说华玉彤追随七王爷去了柳沧,便是为了让我那二弟支持他谋反?” 云裳又是一愣,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心中暗自庆幸着,幸好华国公是个急性子,一来便问她此事,若是等着她开口,只怕便是不打自招,不小心就将华皇后失踪一事抖露了出去。 云裳连忙应道:“此事只是我们猜测而已,只是这些猜测却都不是空穴来风。” 华国公自然知晓,云裳既然这般说了,便定然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跺了跺脚,便恶恨恨地道:“我倒真是看错了人了,华玉彤瞧着倒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我还以为她同我一样是一根筋的性子,咱们家大多数人都这个性子。却不想,竟还出了个异类。不行,我那二弟也好骗得很,华玉彤稍稍编一编,便肯定信了。” 华国公站起身来,在亭子中焦急地踱步着,半晌,才道:“不然这样,反正我现在也无官一身轻的,我回去就写封信给我二弟,就说我辞了官之后在锦城中呆得无趣了,想去他那儿走动走动。他对我还是向来都十分尊重的,我如果说要去,他肯定就还是得顾及着我。然后我就亲自去那边看看什么情况,如果华玉彤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定是不容她的。” 云裳连忙摇了摇头:“外祖父莫要冲动,夏侯靖既是敢如此,便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且外祖父若是写了信同玉彤的爹爹说了要去他那处,夏侯靖便有许多时间筹谋,我怕他会对外祖父不利。” “他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兔崽子能将老夫怎么样?老夫在战场杀敌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老夫这一辈子杀过的敌人都比他吃过的饭还多,他还想算计我?我哪有那么好算计的?”华国公听云裳这么一说,心中好胜的性子便被激了起来。 云裳连忙安抚着:“是,我知晓外祖父英勇无比。可是夏侯靖既然意欲谋反,便肯定有不少人的,外祖父如今手中无兵,总不能以一人之力意欲挡千军万马吧?” 华国公跺了跺脚,脸上满是烦躁之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倒是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呀?” 云裳沉默了许久,眸光落在湖中枯黄的荷叶上,荷叶虽然已经黄了,却仍旧有一只蜻蜓立在荷叶之上。 “外祖父去那边定是不妥,只是不知,可否寻个由头,将华玉彤的父亲叫到锦城来?”云裳望向华国公,眼中带着一抹亮光。 “由头倒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想到的,此前翎儿回宫之后,陛下便欲加封我们府中的人,只是我当时想着,不应当给翎儿平添麻烦。不过我倒是可以去求一求陛下,就说我年纪大了,想自个儿的兄弟了,想让二弟回锦城来团聚。也不必升迁二弟的官职,将他调离柳沧那一带便是了。正好正好,若是二弟调离了,夏侯靖便也没有利用的由头了。”华国公似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一般,眼中顿时便亮了起来,“我这就回府去写折子去。” 说着,也不等云裳应声,便快步冲出了映波亭,匆匆忙忙离开了。< 第657章 宫门娇 云裳瞧着华国公那风风火火的模样,亦是忍不住失笑,不过却也觉着,这倒是一种两全之法,便也由着他去了。 瞧着华国公这般模样,云裳却突然想了起来:“今儿个柳公子可是要运送第二批赈灾物资去柳沧?” 琴依轻轻颔首应道:“是今天,一早郑大夫便出府,只怕现在已经出了城了。” 云裳愣了愣,想着倒是忘了去送一送,柳吟风这一去,亦是危机重重的。 “药可都放了?”云裳轻声问着。 琴依轻轻颔首应道:“都放了。”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尚有账册还没有看,各管事都到了吗?” 琴依摇了摇头:“奴婢没想到王妃起得这般早,便让他们下午用了午饭之后在过来给王妃禀报,要不奴婢去让他们现在就过来?” “算了,午后便午后吧,正好我也可以好生休息休息。”云裳轻声应着,抬脚往南苑的方向走去。 回到了屋中,又看了会儿账册,便见暗卫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云裳眼中一亮,连忙道:“可是浅酌联系上了?” 暗卫摇了摇头,沉声道:“是城外的难民营今日一早有人意欲用信鸽传递书信,属下被将信鸽抓住了,方才将拦截下来的信件送到了贡院意欲给殿下过目,殿下让属下将信送过来,说此事交给太子妃处置便是。”暗卫说着,便从腰间将信取了出来,呈到了云裳面前。 听暗卫说不是浅酌的消息,云裳心中隐隐有些失望,却也打起精神来接过了信,洛轻言只怕如今也没有心思在此事上,秋试的事情,夏侯靖的事情,华皇后的事情,每一件每一桩都足够让她焦头烂额。 云裳将信展了开来,细细看了,才冷笑了一声道:“果然是夏侯靖的细作。” 信中内容,是向夏侯靖禀报柳吟风已经运送第二批赈灾物资出城了的事情的。云裳将那信递给了暗卫,轻声道,“将信原封不动地装回去,信鸽也放走便是。” 暗卫应了一声,便接过了信,匆匆忙忙出了屋。 没有浅酌的消息,云裳亦是有些坐立难安,账本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了的,便索性站起了身来,对着琴依道:“给我重新换身衣裳,我进宫一趟。” 琴依愣了愣,有些迟疑:“可是殿下说……” “我知晓,他说让我不用派暗卫去插手此事,可是我并非是派暗卫啊?我本就常常进宫向华皇后请安,任谁也不会怀疑的,我只是去瞧瞧情形,不会做任何事情的。”云裳轻声应道,人却已经坐到了铜镜前,目光中带着坚决。 琴依无法,便只得走到云裳身后,发髻是堕马髻,倒也算不得随便,只需加一些隆重些的头饰便可。琴依将原本簪着的白玉簪子取了下来,换上了点翠花钿子,又取了两只云头银步摇来,左右两边各插了一支。 衣裳是要换的,琴依取了梅花纹纱袍给云裳换上了,才轻声道:“好了,太子妃瞧瞧可行?” 云裳哪还有心思看衣裳首饰,站起身来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马车将云裳送到了宫门口,云裳便带着琴依下了马车,径直往内宫走去,直奔未央宫。未央宫外倒是同平日里没有多少差别,只两个内侍站在门口,见云裳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便连忙迎了上来,笑眯眯地行了礼道:“太子妃可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云裳挑了挑眉,神情淡淡地,抬起手,用手中锦帕擦了擦鼻尖因为匆忙赶路而渗出的细细汗珠,方开口应道:“本妃都站到这未央宫门口了,你还在问我是不是来见皇后娘娘的,岂不是问的废话吗?” 那内侍连连道歉,慌慌张张地道:“太子妃来得可真是不巧,皇后娘娘有些不适,刚刚太医看过了,喝了药歇下了。” 云裳蹙了蹙眉头,眼中满是关切:“病了?可严重?太医瞧过了吗?怎么说?” 内侍连忙一一答了:“只是最近天儿凉,着了凉而已,太医刚看过了,也开了方子,说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好生歇息便是。” 云裳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也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云裳转过身望向琴依,轻声道,“左右我们也进了宫了,去湘竹殿坐坐吧。” 琴依应了一声,便同云裳一起往湘竹殿走去。 “陛下倒是圣明,未央宫中一切如常,知晓若是平白无故加强了未央宫的守卫,定然会反倒引人怀疑,倒不如就这样,给人的感觉便像是皇后果真只是生了小病在休息一般。”云裳冷笑了一声,眉头却渐渐蹙了起来。 湘竹殿倒是真正十分冷清的,如今宁浅已经不在宫中了,且林悠然腹中之子也未能活下来,华皇后也回宫了。这样一来,湘竹殿自是极少人来的了。 湘竹殿门口甚至连一个看门的内侍都没有,门半掩着,琴依上前一推,殿门便被推了开。 云裳抬脚入了湘竹殿,许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倒是有一个宫女从偏殿之中伸出了头来瞧。见是云裳,眼中闪过一道诧异之色,急急忙忙往身后喊了一声:“主子,太子妃来了。” 说完,便慌慌忙忙地跪了下来,同云裳请安。 云裳走到殿门口,便瞧见林悠然走了出来,云裳愣了愣,倒是险些认不出来。林悠然瘦了许多,原本便不胖,如今更是瘦骨嶙峋,瞧着有些渗人,这一瘦,看起来倒像是老了十岁不止。眼中亦是空洞无比,手中紧紧捏着一串佛珠。 “拜见太子妃。”林悠然急急忙忙地跪了下来。 云裳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背上,点了点头道:“起来吧。”说着,便进了殿中。 殿中倒是同此前没有多少区别,只是更显冷清了一些,宫人似乎也少了许多。云裳扫了一圈,才又望向立在殿中有些迷茫的林悠然。 “最近宫中可一切都好?”云裳淡淡地开了口。 林悠然连忙点了头,低着头轻声应道:“皇后娘娘是个仁慈的,各宫各殿的吃穿用度都亲自过问,决不允许宫人因为我们不受宠了便克扣我们的用度,一切皆好。” 云裳沉默了一下,才道:“华皇后回宫之后,你们早上可有去给华皇后请安?” 林悠然摇了摇头:“每日的请安是免了的,每月只初一的时候去一趟便可。” “昨儿个夜里,可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云裳声音更轻了几分,眸光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光芒。 林悠然蹙了蹙眉头,似是想了良久,才道:“除了昨儿个守备巡逻得更频繁一些,其它便没什么不同了。” 云裳闻言,淡淡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说完便不再问关于华皇后之事,只抬头打量着殿中的摆设,笑了笑道:“我瞧着这宫中倒是冷清了许多,平日里还有其它嫔妃会经常走动走动吗?” 林悠然勾起嘴角笑了笑,轻轻颔首道:“早些时候鹂嫔还过来同我聊了会儿天呢,如今皇后娘娘独宠后宫,我们这些个嫔妃也无需整日想着如何打扮,如何吸引陛下的注意了,一下子闲暇了不少,便经常互相走动走动,说说话,赏赏花儿,打发打发时间。” 云裳轻轻应了一声,又沉吟了许久,才道:“你若是想要出宫,尽管同我说便是了,我自会安排。你如今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年华正好的时候,与其在这宫中荒芜下去,倒是不如出宫,宁浅如今在宫外生活得也不错,且应当快要成亲了。” 林悠然愣住了,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抬起眼望向云裳,嘴唇微微颤了颤:“我还可以出宫?” 云裳勾起嘴角,温和地笑了起来:“自是可以的,有什么不可以呢?” 林悠然眼中似是有些湿润,想了许久,才笑着应了下来:“我自是愿意出宫的……” 云裳点了点头:“好,那你等我安排便是。” 说完,云裳又同林悠然闲叙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湘竹殿。出了湘竹殿走了不久,便是御花园,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御花园中亦是有不少嫔妃在赏花。 云裳望着那花园中一道道身影,眼中似有几分感慨:“我记着,也是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秀女刚刚入宫没有多久,我进宫的时候,走到哪儿都能够瞧见穿得花枝招展的秀女在御花园中穿梭,便是希望能够遇见陛下,一举夺得圣宠。那个时候瞧见的女子,是生机勃勃的像正在缓缓盛开的花,而如今,却像是正在凋零的花儿。” 琴依亦是有所悟:“这宫中的女子,无一不是寂寞的,寂寞得能够听见年华老去的声音。” 华皇后回了宫,夏寰宇的独宠,便也造就了如今这番景象。夏寰宇是深情的,只是这份深情只留给了一个人,却将无情留给了所有其他女子。倒不能说是夏寰宇错了,还是华皇后错了…… 云裳心中正暗自感慨着,却听见琴依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妃,是陛下来了。”< 第658章 身在高位,要有容人之度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不远处,果真瞧见那一抹明黄的色彩沿着湖边缓缓走了过来,云裳蹙了蹙眉,华皇后出了事,夏寰宇瞧着却还这般悠闲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寻常啊…… 云裳瞧见刘文安朝着她望了过来,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便轻声同夏寰宇说了什么,夏寰宇便也跟着看了过来。 云裳见状,便带着琴依走了过去:“儿臣拜见父皇。” 夏寰宇淡淡地点了点头,才道:“进宫来做什么了?” 云裳连忙笑着应道:“本来是进宫给母后请安的,只是方才去了未央宫,门口的侍卫说母后身体有些不适,正歇着呢。儿臣不敢打扰,便去湘竹殿坐了坐,正准备出宫呢。” “嗯。”夏寰宇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模样,“太子这两日在做些什么呢?” “这两日秋试,殿下这两日都在贡院巡视呢,听殿下说,昨儿个抓了好几个舞弊之人呢。”云裳浅浅笑着应着,目光余光悄悄瞥了瞥夏寰宇。 夏寰宇愣了愣,才应道:“科举是大事,太子得多多费心了。”而后又问,“难民可都安置妥当了?” 云裳心中有些迷糊,按理说来,这些事情洛轻言不是应当早就禀报过了吗?为何夏寰宇竟会问她? 心中虽然迷惑,云裳却不得不答:“都妥当了,儿臣听殿下说,难民们都已经住进了棚屋之中,待过两日从商户们那里筹集的银两齐了,便没人发放一些遣散的银两,任由他们去往何处安置。” 夏寰宇点了点头,转过了身望向了旁边的湖面,沉默了良久,轻声说了一些云裳全然听不明白的话来:“他心中的委屈寡人全然明白,只是,许多事情,眼里瞧见的,也未必是真的。终有一日,他会明白寡人为何这样安排,且这一日,不远了。” 云裳只觉着这些话有些熟悉,似乎夏寰宇曾经说过,是在什么时候呢? 云裳身子微微一震,她想起来了,是在上一次她质问夏寰宇为何偏宠夏侯靖的时候,他曾经也意味深长地说过一番类似的话。 云裳蹙了蹙眉,夏寰宇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裳想了良久,才轻声应道:“父皇,儿臣不明白。” 夏寰宇笑了笑,目光有些飘渺,“无妨,你们很快便会明白的。”说完不等云裳回答,便淡淡地道,“你替我告诉太子,身在高位,要有容人之度。若是没什么事情便早些退下吧,也到了午膳的时辰了,寡人去未央宫用膳了。” 云裳心中疑惑更重了几分,身在高位,要有容人之度?洛轻言如今被封为太子,是身在高位。可是这要有容人之度,却更像是告诫。莫非洛轻言做了什么事情,被夏寰宇知晓了? 云裳一惊,难道是在赈灾粮食之中放迷药一事?夏寰宇的暗卫军十分庞大,却本事不小,知晓了此事也不是不可能。 云裳心中惴惴难安,却也连忙退后了两步,微微低下头行着礼,待夏寰宇走远了,琴依才扶着云裳站了起来。 “走吧,咱们也回府吧。”云裳轻声道,眉头一直不曾舒展开来,脑中来来回回地想着夏寰宇的话,却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南苑,刚走到正厅,便瞧见院中躺椅上似乎坐着一个人,衣裳的颜色花纹是云裳十分熟悉的,云裳一愣,便穿过正厅,走到了后院躺椅边:“殿下怎么今儿个回来得这般早?” 洛轻言抬起眼望向云裳,沉默了许久,才道:“今儿个贡院中的考生倒是规规矩矩的,也没什么好查的,我便回府了。听闻你进宫去了?” 云裳知晓他心中亦是十分关心华皇后之事,只是他那性子,让他主动问起定是不太可能的,便轻声道:“我本就经常入宫给皇后请安,今儿个进宫去了未央宫,未央宫外并未增加侍卫,仍旧只有两个内侍守在门口。只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正歇着。我便离开了,回来的时候,倒是在御花园遇见了陛下。陛下……” 云裳顿了顿,在脑海中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陛下有些奇怪,瞧着倒是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同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且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哦?”洛轻言表现得漫不经心,只心不在焉地问着:“什么话?” 云裳犹豫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地应道:“陛下让我转告你十个字,身在高位,要有容人之度。” 云裳说完,才连忙抬起头又问道:“我方才便在猜想,会不会是我们在柳吟风运走的赈灾粮草之中放了迷药一事被他知晓了?” 洛轻言眯了眯眼,眸光深邃,沉默了许久许久,才淡淡地应了一声:“也许吧。” 云裳却是有些着急了:“若是陛下知晓了此事,怪罪下来怎么办?他这语气,分明便是带着告诫意味的。” 洛轻言却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便是不会怪罪的了。他若是想要救夏侯靖,只需将粮草毁了便是。” 云裳微微垂下了眼眸,夏寰宇素来偏心于夏侯靖,既然会通过她的口来告诫洛轻言,便定然会救夏侯靖的。 这般想着,云裳的心便微微疼了起来。云裳伸出手紧紧握住洛轻言的手,柔了声音:“无妨的,无妨,不管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洛轻言伸出手将云裳揽入怀中,笑了笑道:“好,我的夫人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人,有了你,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胡说八道,你也不脸红。” “脸红的难道不应当是你吗?”洛轻言哈哈笑出了声来,只是眸中却带着几分思量。 这一场秋试历经整整三日,秋试一过,商户承诺的银钱也都基本筹集到了,洛轻言便也实现了承诺,下令给每个难民发了二十多两银子,将临时搭起来的棚屋全都拆了。好在,没有难民死去,也没有疫病感染。就连在那场大雨中病倒了的难民,都得到了很好的医治。 百姓之中,夸赞洛轻言的人自是十分多的。洛轻言积累了名声,倒也不独享,如此前承诺一般,贴出了布告,将捐献了钱物的商人都一一张贴了出去。这般一来,那些个出了钱财的商人亦是十分高兴。 秋试结束之后的第二日,便是云裳的生辰。 虽说云裳只说请一些亲近之人便可,请柬也不过发出去几封而已,来道贺的人却一早便踏破了太子府的门槛。云裳听见下人禀报的时候,尚忍不住感叹,她亦是不知,为何竟有这么多人知晓她的生辰? 知情识趣的,尚只是派了管家送上了贺礼便是。亦有脸皮厚一些的,便闹着要亲自给太子妃道贺。 洛轻言新封太子不久,朝中百官尚有许多七王爷党,甚至,前太子党。云裳自是不愿意因着她的缘故,让洛轻言落下什么口实,便只得命人将他们都请了进来。亦是匆匆忙忙地拉着洛轻言换了稍稍隆重一些的衣裳,去了院中。 今日天气倒是不错,太阳温和,且有微风,天高气爽,将宴席设在院中自是最好。云裳便命人将花厅后面栽满了樱花树的大院子收拾了一番,将客人安置了下来。 云裳和洛轻言到院子中的时候,院子里四处都是三三两两坐着说话的人。见云裳和洛轻言走了过来,倒是纷纷站起了身来,笑眯眯地说着喜庆的贺词。 “祝太子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人长久,月长圆。” …… 云裳一一笑眯眯地应了,待在园子中走了一圈,才被沈宜兰拉住了。云裳见沈宜兰面色有些严肃,便随着她走出了那院子,走到湖边的亭子中停了下来。 “怎么了?瞧你这般慌慌张张的模样?”云裳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沈宜兰了,便笑眯眯地道。 沈宜兰却瞪了云裳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问你一件正经事儿,莫给我打马虎眼儿。” 云裳笑着点头应着:“好好好,你说便是,我哪敢同你打马虎眼。” 沈宜兰不理会云裳的调侃,拉住云裳的手,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方才我在院子里同那些个妇人聊天,她们为何都在说,皇后娘娘失踪了?” 云裳闻言,面上的笑容顿时便消失了,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才轻声问道:“都是哪些人说的?” “都在说呢,还偷偷摸摸地想要避着我呢,却还是被我听着了。你便告诉我,此事是真是假,幸而今儿个没让老国公和老夫人来,不然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信儿,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儿呢。”沈宜兰面露焦急之色,连连追问着。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自然是假的,皇后娘娘好端端地在宫中呢,我大前天还进了宫呢。” “当真?”沈宜兰面上带着几分怀疑之色:“你莫要骗我,若只是一人这样传我自是不信的,可都这样说,又怎么会是空穴来风?”< 第659章 一步一算计,步步皆惊心 “你信我还是信她们?”云裳挑了挑眉道,“此事只怕是后妃传出来的,皇后娘娘回宫之后,陛下唯她一人独宠,宫中的嫔妃大多都是朝中重臣之女,还望着自己的女儿得宠,帮衬帮衬他们呢。见这皇后一人霸了宠,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只怕因为如此,才会有这样的传言流出来。” 沈宜兰眼中仍旧有些疑惑,“可是为何传这样的流言,这样的传言,只需华皇后露面便可破的,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云裳蹙了蹙眉,脑中却突然有一道光芒闪过,猛地转过头望向沈宜兰,“你可知华皇后失忆一事?” 沈宜兰被云裳的动作吓了一跳,才点了点头:“知道啊,怎么了?同此事有何关系吗?” 云裳点了点头,眸中光芒亮得有些吓人:“自是有的。” “他们传皇后娘娘失踪的传言,便是为了引皇后娘娘出来打破那不实的谣言的,若是皇后娘娘出现了,他们便又会说,这个皇后娘娘是假的。”云裳眯了眯眼。 沈宜兰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愣愣地望着云裳:“可是皇后娘娘是真的啊?老夫人和老国公爷都说是真的啊……” “可是皇后娘娘失忆亦是真的啊,他们便会以此做文章。华皇后失忆的消息并未大肆公布,皇后娘娘在锦城长大的,锦城中认识她的人自也不少,他们只需问一些问题,若是皇后娘娘回答不上来,便自是可以说皇后娘娘是假冒的。假冒皇后,可是大罪。”云裳的声音亦是泛着几分冷。 沈宜兰闻言,亦是有些激动了起来,连忙拉着云裳道:“那该怎么办?皇后娘娘若是不出来,他们便说皇后娘娘失踪了,皇后娘娘若是出来,他们又说皇后娘娘是假冒的。怎么办啊?裳儿,你聪明,你快想想法子。” 云裳蹙起眉头,她如今没有法子,因为她尚有一处未能想明白,那便是:华皇后去哪儿了? 若按着这样的想法,那华皇后须得能够出来澄清失踪传闻才是,可是华皇后分明是失踪了啊? “太子妃……” 云裳正想着,便听见琴依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云裳转过头,便听见琴依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太子妃,皇后娘娘的车驾已经快要到门口了,殿下让奴婢来请太子妃去府门迎接凤驾。” 云裳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诧:“皇后娘娘?” 因着沈宜兰在侧,云裳只得将惊讶压回肚子中,转过头同沈宜兰道:“走吧,一同接驾去。” 沈宜兰面上却是十分着急的:“皇后娘娘怎么来了?皇后娘娘怎么能来呢?这可怎么办啊?” 云裳却是十分淡然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如今还得确认一件事情,那便是,来的皇后,究竟是真是假。 云裳带着沈宜兰和琴依回到了院子中,洛轻言正站在花厅门口等着,云裳快步走到洛轻言身旁,“殿下,皇后娘娘……” 洛轻言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一切等过会儿再说。” 云裳只得将剩下的半截话吞回了肚子里,咬了咬唇,眼中带着几分无措。洛轻言却已经回过了头,目光带着几分冷漠地扫了扫院子中已经静下来的众人,扬声道:“皇后娘娘的凤驾已经到了太子府门前,劳烦大家同本宫一起前去接驾吧。” “是。”众人皆是应了下来,云裳瞧见他们眼神交换之间,似是带着几分深意,心却越来越沉。 洛轻言走在最前面,云裳跟在他身后穿过花厅,往府门口走去。刚到府门口,便瞧见皇后的凤辇从拐角处拐了出来,在太子府门前停了下来。 洛轻言撩了撩袍子,便跪了下去。云裳亦是急忙行了礼,后面众人便也跟着跪了一地。 “请皇后娘娘安,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微微抬了抬眸子,却瞧见立在凤辇旁,上前掀起了凤辇上绣着龙凤纹的纱帘的宫人,正是浅酌。 浅酌在云裳身边侍候了那么久,一言一行最是熟悉,自是不会认错。浅酌是真的浅酌,华皇后定然假不了。 纱帘被掀了开来,浅酌便伸出手,扶着华皇后出了凤辇,华皇后穿着一身玄色凤袍,头上亦是难得的戴了凤冠,倒是颇具皇后威仪的模样。封后大殿尚未到,云裳见到华皇后在宫中素来都只是一身素衣,却是从未见过她凤袍加身的模样,心中亦是有些震撼。 有些人,即便是忘却了前尘往事,做了二十多年的普通人,骨子里那股子气势却无论如何也变不了的。 华皇后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却让人不由地生起几分敬畏之心来:“平身吧。” 洛轻言带着众人起了身,华皇后目光落在云裳的身上,笑了笑才道:“今儿个是你的生辰,本宫不请自来,不会在心里怪罪本宫吧?” 云裳连忙笑着应道:“母后说笑了,是儿臣的不是。” 只是,她只是华皇后的小辈,华皇后出现在她的生辰之宴上,却着实有些怪异便是了。 华皇后只怕亦是知晓此事的,便笑了笑道:“今儿个本宫来,是想着马上便是封后大殿了,本宫刚回宫,却是认识的人没几个。上次承业的满月宴本想同大家说说话,却又出了事情。后来又想将大家伙儿招入宫中办一场宫宴的,却又害怕大家拘谨了。想着你今日生辰,倒也是个好机会,便来瞧瞧。大家也不必拘束,本宫只是想来同大家说说话儿的。” 这般亲近的皇后只怕历朝历代都难有,云裳心中想着。抬起眼看了看华皇后身上的凤袍凤冠,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即便是上次华皇后同夏寰宇来参加宝儿的满月宴亦只是素服而已,今日却穿得这般隆重,如何让她们不拘束? 将华皇后迎入了府中,众人果真便拘束了起来,皆是拘谨的坐着,目光暗中打量着主位之上的华皇后。 华皇后倒是浑然不在意,抬起眼望向云裳道:“怎么不见宝儿?” 云裳闻言,便连忙让琴依去南苑将宝儿抱过来。 云裳抬起头看了一眼立在华皇后身边的浅酌,目光顿了顿,却见浅酌有些心虚地缩了缩头,便咬着唇低下了头。 云裳叹了口气,浅酌果真骗了她。难怪她想尽了办法联络,却也得不到回应,还在担心浅酌是不是出了事,便瞧见她好端端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今儿个好歹也是你的生辰,怎么瞧着,却是戏班子都没请?”华皇后四顾了一番,便转过头望向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 云裳苦笑了一声,连忙应道:“此前原本只想着同自己亲近之人吃顿饭便可,便也没有安排,却不想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已经让人去请了,过会儿应当便来了。” 华皇后眸光微微一顿,便收回了目光:“你既然没有下请柬,他们也这般进来了?” 云裳无奈的点了点头,心中想着,此前她也很好奇,为何会如此,她虽没什么威信,却好歹也是个太子妃。他们死皮赖脸地要进府,其实摆明了是要为难云裳。云裳尚且以为他们是想要趁机给洛轻言小鞋子穿,却不曾想,原来是为了……她? 只是,不知他们是不是算计到了华皇后今儿个会出现。若不是,又怎么会这般蹊跷?若是,那她便实在是有些佩服幕后主使之人了。 不过仔细想想,最近这段时日也没什么大日子,流言都传到她太子府了,外面不知如何沸沸扬扬了。华皇后若是没有失踪,定是不会让流言持续发酵,今儿个人来得倒也基本齐全,倒也是个好日子。 宝儿被琴依抱了过来,华皇后便抱了过去,笑眯眯地道:“宝儿倒是越发的结实了。” 云裳瞧见一旁一个中年妇人小心翼翼地蹭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小郡王爷长得可真好看。” 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因着上次不知晓华玉彤的家在何处,被宁浅教训了一顿,最近两日云裳倒是补了补朝中百官家中之人的一些个资料。 这个妇人,如今云裳倒是识得了,前段时间刚死了的户部侍郎的妻子,钱夫人。 华皇后目光淡淡地扫了眼那钱夫人,笑了笑道:“这位夫人是?” 那钱夫人见华皇后面色温和,语气也亲近,便也大胆了一些,笑了笑道:“见过皇后娘娘,臣妇是前户部侍郎的妻子,钱李秀兰。” “户部侍郎,是不是叫钱汝俊?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那件案子的被害人?”华皇后眯了眯眼,轻声问道。 李秀兰点了点头,面上带着几分凄然:“是,正是臣妇。” 华皇后面上露出了几分惋惜之色,声音更柔了几分:“节哀顺变。” 那李秀兰却是抬起了脸来望向华皇后:“皇后娘娘不记得秀兰了吗?此前秀兰还曾经送过皇后娘娘一只纸鸢呢。” 云裳正在整理着宝儿衣裳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泛起一丝冷,来了。< 第660章 失忆风波 华皇后闻言,面上似是浮现出了一抹诧异,转过头来打量了好几遍李秀兰,才略有些吃惊地对着李秀兰道:“你是说,你是之前李御史家的秀兰妹妹?” 华皇后此言一出,李秀兰和云裳都愣住了。云裳自是因为,华皇后分明是失忆了的,为何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本不应当认识李秀兰的,却这样准确的叫出了她的名字,还叫李秀兰,秀兰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那雪岩神医果真将华皇后的失忆之症给治好了? 李秀兰愣住大抵是由于原本以为华皇后会说不记得,听华皇后这话,却像是记得她的。此前那人不是说华皇后失忆了吗? 李秀兰心中暗自较起了劲儿,笑眯眯地道:“原来皇后娘娘还记得秀兰呢……” “方才你不说起纸鸢,本宫倒也真正没有想起来,只是秀兰妹妹,我记着,你今年也不过刚四十啊,怎么,头发都竟然白了这么多了?没能认出来可怪不得本宫,本宫记得,你小时候长得可美了,才十岁,求亲的人便踏破了你们家的门槛了,可如今……”华皇后眼中带着几分尴尬,顿了顿,才道,“实在是瞧不出小时候的影儿啊。” 云裳虽然不知华皇后为何突然恢复了记忆,却也正合她意。若是华皇后一切都记了起来,那这些人便全然为难不了她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华皇后的毒舌,她尚且在宁国的时候便领教过了。如今瞧着她这般说得李秀兰面色一面惨白,亦是忍不住心中畅快。 若不是时机不合适,云裳倒真是想要站起身来拍手称快了。 李秀兰沉默了片刻,才道:“皇后娘娘这些年不在锦城之中,锦城之中亦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秀兰自然也变了。不过,话说回来,皇后娘娘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啊?当初娘娘突然失踪,可实在是将秀兰吓坏了呢。陛下也几乎将这夏国都翻了过来,却也没有找到皇后娘娘。” 整个院子稍稍静了一些,似是都在等着华皇后回答这个问题。 华皇后低下头,摸了摸怀中的宝儿,笑了笑道,眉眼之间却带着几分凌厉:“本宫去哪儿,还得要同你们说?本宫可不知,竟还有这样的规矩?” 李秀兰一愣,许是没有想到方才分明还和颜悦色的华皇后竟会突然发难,面上带着几分惊惶,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道:“皇后娘娘饶命,臣妇,臣妇不是这个意思。” 华皇后冷笑了起来,声音亦是拔高了许多:“本宫回宫时间也不长,许是许久不当皇后了,脾气也比三十年前温和了许多,于是许多人便觉着,本宫是好脾气的,好脾气的,便等于好欺负的。” 周围众人皆是噤了声。 “这些天来拜访本宫的人也不少,打着叙旧的幌子来,同本宫东拉西扯,便是想要问本宫这些年都去了哪儿的。当然也有因着本宫回了宫,家中人在宫中失了宠,想要让本宫将她的女儿送到陛下枕边的。本宫性子好,愿意同你们闲话两句。不过有事实在疲累了,便随口应一应,许是应的话同问的问题有点不搭,便有人在外面传,说本宫失了忆。”华皇后收敛了眼中笑意,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过去。 “是,你们没有说错,本宫确实失了忆。若不是因为本宫失了忆,又何止于到今日才回宫?不过你们不知道的是,前些日子,太子寻了长白山上的雪岩神医来,治好了本宫这失忆之症。本宫实在是抱歉了,没有在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让你们看成笑话。” 华皇后将手腕上带着的佛珠取了下来,一颗一颗拨弄着。 “不就是想要知晓本宫是不是失忆了吗?”华皇后站起身来,凤冠上的凤凰轻轻晃动了一下,镶嵌在凤冠上的珍珠在秋日的阳光中带着几分温和的光芒,“李秀兰,你问本宫记不记得纸鸢,本宫自然记得,那只纸鸢你确实送给本宫了。只是本宫自然也记得,那是在本宫的生辰,本宫已经同那时还是皇子的陛下订了亲,你也喜欢陛下,便想着陷害本宫。” “你将同你姐姐订了亲的刘将军之子做好送给你姐姐的纸鸢悄悄偷来送给了本宫,说是祝贺本宫生辰,而后,却又告诉你姐姐,是本宫想要抢她的夫郎,让刘将军带人上门来论理。那时你不过刚十岁,便有如此心机,李秀兰,你可是让本宫印象深刻得很呐。”华皇后冷笑了一声。 又望向了另外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妇人,笑着道:“这位,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前窦太尉家的千金,窦紫瞳吧,保养得倒是比李秀兰好了许多了。你,本宫也记得,本宫家族尚武,本宫亦是个喜欢舞枪弄棒的,后来被送入了太学之中,便是你,整日巴结长公主,骂本宫野蛮人,让所有人都不要同本宫说话。” “对了,还有你,祁阳郡主,你倒是同本宫一样,喜欢打打杀杀,本宫最开始还觉着同你志趣相投,同你走得亦是很近。却不想,你为了在一次赛马中出风头,便悄悄在本宫的马的蹄掌之中放了针。” 华皇后冷笑了一声,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见众人面色皆是有些苍白,才哼了一声道:“还有谁意欲同本宫叙旧的?本宫荣幸之至,尽管来便是。” 众人见华皇后这般阵势,皆是瑟缩了一下,尴尬地笑着,连忙道:“皇后娘娘息怒……” “息怒?”华皇后又冷笑了起来,站起身来,长长地凤袍曳地,更添几分威仪:“你们若是愿意好生同本宫叙旧的,本宫自是欢迎之至,但若是心怀不轨的,本宫这人记仇。说实在的,今儿个在这儿的,没有一个是此前同本宫关系密切之人,你们有什么能够同本宫叙的,本宫倒真是想不起来。本宫这人性子急,说话也直了一些,若是本宫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欢迎你们指正。” 那些个今儿个存了心思来找茬的,自是坐立难安,便有人站起了身来,朝着华皇后还有云裳行了礼,“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臣妇家中突然出了事,便先行告退了。” 华皇后冷笑了一声:“该走的便别留在这儿了,也不必行礼请示了,自个儿走了便是。” 顿时便有好些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座位,悄然从园子门口溜了出去。 一时间,园子中的人便少了一大半,华皇后这才望向剩下的人道:“今儿个是太子妃的生辰,你们玩得高兴些,本宫带小郡王爷去内府走走。”说着便抱着宝儿,带着浅酌进了内院。 琴依来禀报说戏班子的人来了,云裳听了,便连忙让琴依将戏班子请了进来,院子的西边有一个戏台子,云裳便命人奉上了酒菜,让戏班子开演了。 吩咐完毕,云裳便也站起身来告了罪,说要回屋换件衣裳,便匆匆也入了内院。 穿过簪花门,云裳便瞧见湖边长廊之中,华皇后抱着宝儿,正缓步走着。云裳便连忙追了上去,华皇后听到脚步声回过了头来,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我便知道你得追出来。”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佯装听不懂她的打趣,面上带着几分激动地问道:“母后的失忆之症果真好了?” 华皇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当然没好,你那时也听到了那雪岩神医的话的,急不得,得慢慢来呢。” 云裳顿时便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华皇后看了许久,才道:“可是方才那些人母后分明都认得啊,且那些事情也都说得出来啊?我瞧着他们的神情,母后说的那些事情定然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华皇后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是,那些事情确实是真正发生过的,且还有一些比较隐秘,非当事人不太可能知晓。” 云裳更懵了一些:“这是怎么回事啊?” 宝儿在华皇后的怀中睡着了,华皇后轻轻拍了拍宝儿的身子,才轻声道:“我能够说出来,不代表我恢复了记忆,兴许只是因为,我花了功夫,将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一一记了下来呢?” 云裳浑身一震,“母后的意思是?” 华皇后轻轻颔首,眉眼之间却是一片淡然:“此前在宫中,确实出了一些事情,有人想要让我消失一段时间。” 见云裳瞪大了眼,华皇后笑了笑道:“不过浅酌在你身边呆久了,警惕心也十分强,倒是三番五次地救了我。而后,陛下便查出了他们因为知晓我失忆,想要趁机污蔑我是假冒的华皇后,我便决定将计就计,趁机让所有人以为我恢复了记忆,也免得其他人想要以失忆一事来利用我。” “我命人找到了从小便侍候在我身边的下人,陛下让人查出了这次事件的主使人想要利用哪些人来做这件事情,便将此前发生在我和那些人之间的事情,让下人一一回想,我用了这几日佯装失踪的时候,全都背了下来。”< 第661章 主意 全都背了下来。云裳愣住了,这几个字说来容易,只是这其中所要付出的辛苦,只怕是很难想像的,且从华皇后失踪到如今,也不过四五日时间。 华皇后却爽朗地笑了起来:“连说话的语气,动作,我都在宫中试了无数次。第一次穿凤袍,戴凤冠,可真是将我憋坏了,太重了。只是想着,若是我不穿成这样,只怕也压不住那些个妖魔鬼怪的,便只得如此了。” 云裳闻言亦是笑了起来:“母后方才可将裳儿都给唬住了,还以为母后恢复了记忆呢。” “有些事情,便该果断一些的解决掉。我失忆之事,是事实,这一次他们只是想要借此来说我假冒皇后。若是今日我不如此,让他们以为我恢复了记忆,也许,下一次便要怀疑,太子是不是陛下的孩子了。”华皇后低下头摸了摸宝儿的耳垂,淡淡地道。 半晌,才又抬起了头来:“你也是,有些事情,若是不让想它发生,便早些让所有人都知晓你的态度,当然,也得让所有人都知晓,你是不好惹的。唯有让他们惧怕了,他们才会稍稍收敛。” 云裳身子微微一怔,便明白了过来华皇后再说什么,才连忙应了声:“是,儿臣明白,且如今也已经在准备了。” 华皇后笑了笑:“那便好。” 顿了一顿,才轻声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道:“再过三四日,今年的科举便要放榜了,放榜之后便是殿试,如今朝中许多官职空缺,状元榜眼探花的产生之后,多半是要留在朝中为官的。前几日,陛下尚在同我说起,到时候要在宫中举办一场宴会,允许他们,还有朝中百官带家属入宫参加宴会,且男女不分席。” 云裳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心中暗自苦笑着,允许带家属入宫参加宴会,且男女不分席。夏寰宇的目的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她也确实应当好生安排安排了。 “儿臣觉着,殿下无需依靠裙带关系来巩固朝纲,且后宫人一多了,外戚专政,到时候若是一不小心再出了一个苏琦,倒是得不偿失。”云裳轻声应道。 华皇后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亦是这么觉着。”说完,便站起身来道,“得了,你今儿个是寿星,老不在前院陪客人是怎么回事?不必理会我了,我去你们院子里面歇一会儿。这一身,实在是累得慌。” 云裳连忙应了,瞧着华皇后走远了,才转身回到了园子。 戏台子上尚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云裳坐到了主位之上,心神却始终无法集中,眉头轻蹙着,脑中来来回回地想着华皇后所言之事。 “皇后呢?”身旁的洛轻言转过了身子,凑到云裳耳旁轻声问道。 云裳笑了笑,应着声:“去南苑了,她说身上的那身凤袍凤冠的太重了,到南苑歇一会儿,让我们不必理会她。” 洛轻言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握住了云裳的手。 云裳心中猛地一颤,紧蹙着的眉头便突然舒展了开来。她在担忧什么?她既然选定了身旁这个男子成为她的夫,这一世,她便定然不会允许他们之间在插足其它的人。谁也不行,谁想这么做,都不行。即便那个人,是洛轻言的父亲。 云裳的生辰一过,秋试的名次便都张贴了出来。 第一名,叫杜厚军,鹿城人。 第二名,叫李晔,沧州人。 第三名,叫华康,泗阳人。 接下来,便等着殿试了。殿试一过,状元榜眼探花,便自得分晓。 “第一名和第三名倒是都是我安排的,第二名却不是。”洛轻言在张榜的前一日便已经知晓了名次,听云裳问起,便淡淡地道。 云裳沉默了一下,将手中的书卷了一卷,才轻声道:“会不会是那个人?” 洛轻言笑了一笑,眸光未曾离开手中的书一刻,只淡淡地应道:“是又如何,不是由如何?左右不是还有殿试吗?” 云裳撇了撇嘴,想说,既然他能够考到第二名来,定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殿试大多数时候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若在殿试之上没出什么岔子,这名次基本就算是定了的。 只是瞧着洛轻言这样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是早有安排,洛轻言都不急,她又有什么着急的。 两人正说着话,琴依便走了进来,递了一张纸条给云裳,便又退了下去。 云裳怔了怔,展开纸条来看了看,沉默了片刻,便将那纸条揉了揉,拢入了袖中。 洛轻言倒是将云裳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眉头微微一挑,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裳闻言,只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云裳说了没什么,洛轻言便也不再问,低下头翻了一页书,才轻声道:“柳吟风还有十多日才能够到柳沧,也不知道如今柳沧的情形如何。” 云裳闻言,想了想,才答道:“夏侯靖既然那般关注赈灾银两和物资一事,即便是有什么动作,也定然会等着柳吟风将东西都运到了之后再作打算了,我们倒也不必着急。” 洛轻言轻轻颔首:“再过十来日便是封后大殿了,你若是得闲,倒是可以进宫去帮帮忙。” 云裳轻声应了,便站起身来:“时辰已经不早,咱们歇了吧。” 殿试在三日之后进行,结果倒是不如云裳所料,前三名并未有任何变化,状元杜厚军,榜眼李晔,探花华康。 宫中亦是派了人来太子府中知会了,两日之后,宫中举办宫宴。 云裳眯了眯眼,抬起眼望向琴依,“这几日,李浅墨可有到府中来过?” 琴依摇了摇头,试探地看了云裳一眼,才轻声问道:“太子妃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李大人的?奴婢这便派人去请李大人进府来如何?” “不必。”云裳连忙开了口阻止了,笑了笑才应道:“没有来过正好,你让暗卫今儿个夜里去找一找李浅墨,让他写一封奏折呈给陛下,折子的内容便是……” 云裳勾了勾手指,让琴依弯下了腰来,凑在她耳边细细说了。 琴依连忙应了声,云裳才又道:“再让暗卫问问李浅墨,若是要照着我说的这样上折子,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才能够不露馅儿。他如今已经是刑部尚书,这些东西自是十分在行的。” 云裳刚说完,便听教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门帘便被掀了开来,云裳抬眼望了过去,便瞧见宁浅走了进来。 云裳往她身后望了望,却不见王尽欢,忍不住有些诧异,挑了挑眉道:“王尽欢呢?” 宁浅瞪了云裳一眼,才道:“我的鸣凤馆明日便要开门迎客了,知晓太子妃不能到贺,特意来同太子妃说一声。” 云裳倒是不曾想宁浅即便是怀了身孕还记挂着此事,目光便落在了她还尚未显怀的小腹上,蹙了蹙眉,“王尽欢便许你这般做?” 宁浅有些奇怪地望了云裳一眼:“我要做的事情为何要旁人来允许?” 云裳想了想,这倒也是宁浅的性子,只是…… 云裳抬起眼望向宁浅的脸,宁浅最近倒是消瘦了一些,听闻害喜害得十分厉害。云裳声音轻了几分:“我知晓你尚未答应同王尽欢成亲,我也知晓你的担心是什么。兴许你比我了解王尚书和王夫人的性子,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许是我想得太好了。不过你既然是我的人,我便定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云裳想了想才道:“你此前在宁国皇城的过往无非只是在青楼呆过,夏国皇宫之事却是无人知晓的,且宁国亦是无人知晓你是我的人。宁国朝堂之上,如今除了刘琦琰之外,尚有一人举足轻重,那便是我外祖父萧远山。” 宁浅不明白云裳为何会说到此处来,有些奇怪地望着云裳,云裳却没有在意,接着道:“他如今是太傅,父皇又十分宠爱的我母妃,无论是王尚书还是王夫人,都是识时务的。我为你安排了一个身份,便是我外祖父的义女。我已经写信给外祖父,让他到时候便说你曾经救过他一命,因而将你收为了义女。” 见宁浅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云裳才又连忙道:“你此前同我一起接受训练,同我外祖父亦是十分熟识的,他待你亦是十分好的。你虽曾经在青楼之中,只是众所周知,你是个清倌儿,若有我外祖父的庇护,王尚书还有王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定然不会说什么。” 宁浅沉默了许久,才张了张嘴,嗓子有些沙哑,“多谢主子的恩德。” 云裳伸出手握住了宁浅的手,“你我情同姐妹,我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我愿意让你嫁给王尽欢,看重的,是他对你真心相待。如今他的爹娘虽然对你兴许会有些偏见,可是若是外祖父认了你做义女,你的身份也不比任何一个贵女差,且容貌才情也不比谁差,他们也不会为难你。即便是为难于你,容我说句不好听的,他爹娘也不年轻了,到时候同你过日子的,是王尽欢,有些事情,忍忍便也过了。” 宁浅咬了咬唇,半晌才轻声应道:“我明白的,多谢主子。”< 第662章 不及某人 宴会设在下午时分,便在太极殿中,洛轻言同云裳入了席,帝后尚未到。云裳抬起眼来四下打量了一番,却发现,殿中许多官员都是全然陌生的。 云裳眸光微微一顿,心中便明白了过来,只怕是苏琦之事后,夏寰宇便同洛轻言一道,对朝中百官来了一次大清洗。她不在朝中,自是感触不深。 百官大更替,家属自也变了,云裳察觉到有许多人都在暗自打量着她,便也将席中的年轻女子都瞧了一遍。却发现,她们看的,是自己身旁的洛轻言。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看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洛轻言转过头便正好瞧见云裳笑了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瞧见,便轻声开口询问着。 云裳闻言,微微垂眸,面上笑意不减:“在笑殿下如今已经三十,而立之年,却仍旧魅力不减。殿下如今只是坐在此处,什么都没有做,只怕这殿中大半的女子便已经芳心暗许。见殿下这般受欢迎,妾身作为殿下的妻子,自是与有荣焉。” 洛轻言闻言,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手拿了一颗梨来,叫人拿了一把匕首来,细致地削了,将削好的梨递给了云裳。 云裳挑了挑眉,接了过来,不明白洛轻言这是个什么意思,正在猜测,便听见洛轻言道:“夫人此言差矣,为夫倒是觉着,若是夫人再这么笑下去,只怕这殿中对夫人暗中起觊觎之心的男子不在少数。为夫刚刚将一个柳吟风纳入麾下,若再来几个,却有些吃不消了。夫人还是专心吃梨,绕过这些个刚入官场的人吧。不然,他们只怕被我打压了,都不知道原因。夫人定然不希望,他们因为为夫的缘故,觉着官场黑暗吧。” 云裳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抬眸便瞪了洛轻言一眼,倒却也安安静静地将手中的梨吃完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刘文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殿中众人便连忙起了身,跪倒在地,只听见衣袍曳地的声音传来,殿中众人连忙行礼:“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陛下万福金安,皇后娘娘千禧。”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夏寰宇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声音在静寂的太极殿中回荡着,不带丝毫情感:“平身。”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众人谢了恩,才纷纷站起了身来,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夏寰宇目光从众人身上扫了一遍,便静静地收了回来,沉默了片刻,才扬声道:“今日之宴,庆科举举贤聚贤,与众爱卿同乐,今日只是宫宴,非国宴,不必过分拘礼,开席吧。” 刘文安双手叠在身前,闻言,便抬起了头来,高声道:“开席。” 宫人鱼贯而入,将盘中瓜果糕点摆满了各个桌子,酒水亦是倒满了,才推到了一旁,在殿门旁边的宫中乐师便奏乐而起,舞姬便翩然而出。 云裳抬起眼来,眸光望向殿中的舞姬,嘴角微微一勾,她还以为宫中那些个嫔妃已经放弃了争宠,却发现,宫中的女人便是为了争宠而生,又怎会轻言放弃。这二十多个舞姬之中,便有三四个熟面孔,一个比一个妖娆,实在是精彩极了。 云裳望向龙椅上的夏寰宇,却见他目光几乎不曾落在殿中翩然起舞的舞姬之上,一直都在轻声同华皇后说话,倒是华皇后饶有兴致地瞧着,时不时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云裳收回目光,望向身旁眸光一直在看着面前的杯中酒的男子,嘴角微翘,心稍稍安定了几分,若是无心,再好的那又如何? 洛轻言似是察觉到了云裳的目光,抬起头便对着云裳温柔地笑了笑,手在桌下拉了拉云裳的手,云裳偏过头,便听见洛轻言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从耳边传了过来:“裳儿你看,我都不曾碰这个桌子,这杯中酒竟也起了波澜。”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殿下,是乐声,乐声太大了,且还有舞姬在跳舞呢。桌子受到了震动,酒自是会起波澜的。” 洛轻言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眼中满是笑意。 云裳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双颊发烫,便低下了头,轻叹了口气,果真是妖孽。 一曲终了,云裳却突然听到夏寰宇道:“寡人听闻,状元杜厚军的妹妹在鹿城出了名的才貌双全,鹿城人大多能歌善舞,不知可否为大家展示一番?” 云裳闻言,便抬起了眼来,夏寰宇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不过。正如云裳此前所想那般,夏寰宇特意下令让众人带上家人,便是为了想要选一些他觉着能够为洛轻言所用之人,让洛轻言以联姻的方式,将他们绑在自己手中。 夏寰宇的心是好的,全然为了洛轻言着想,只是想要往太子府中塞人,她宁云裳却是绝不会同意的。 一个女子从席中站了起来,身子娉婷,容色出众,一身藕色长裙,更加衬得人亭亭玉立。 “这姑娘瞧着倒是温柔淑雅的,不知叫什么名字?”华皇后突然开了口,笑眯眯地问道。 那女子连忙行了个礼道:“启禀皇后娘娘,民女名叫杜婉言。” 华皇后便更温和了几分:“杜婉言,这名字倒也雅致,同你的人相配。” 众人见状,看向杜婉言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思量。云裳却低下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华皇后倒是难得这般温婉地夸赞人的,旁人对这场宴会的目的恐怕亦是心知肚明的,见了此情此景,自是以为皇后对杜婉言十分满意,想来这太子侧妃的位置,既有可能便落在这姑娘身上了。可云裳却对华皇后的性子了解得多,自是明白,华皇后只怕伤人的还在后面。 乐声起,杜婉言手中执扇,随着乐声起舞,时而素手轻舒,时而纤腰轻折,时而抬腕,时而低眉。手中扇子时握时展,玉袖生风,美不胜收。乐声清泠,手中折扇起舞,转、甩、开、合,行云流水。 一曲舞罢,殿中众人尚未回过神来,杜婉言却已经行礼退到了一旁。 “好!”夏寰宇率先叫了好,众人方纷纷回过神来,一片叫好声。 华皇后笑了笑道:“果真是极美的,太子妃,你觉得如何?”目光便望向了云裳,殿中众人的目光便朝着云裳望了过来,有的目光中带着打量,有的目光中带着幸灾乐祸。 云裳正拿起盘中的梅子,听华皇后说话,便将梅子放回了桌上,笑眯眯地应道,“儿臣亦是觉得极好的,扇舞飘逸,若仙若灵。” 云裳此话一出,众人目光中便各自有了不同。 华皇后笑了起来:“裳儿也觉得好呢。本宫是个粗人,琴棋书画不精,只知道行兵打仗之事,不过这舞,本宫却也觉得好极,比本宫平生瞧见的所有舞姬都跳的好。” 华皇后的话说完,那杜婉言的面色便变了一变。众人亦是有些诧异,华皇后的话,听着像是在夸奖,只是最后却说,比她瞧见的所有舞姬都跳的好。这句话,却是有些不妥的。杜婉言是新科状元之妹,亦是正经的闺秀,怎可同舞姬想比。 可是细细想想,若是琴棋书画,当众展示,是才华。可是,这舞蹈,却也只有舞姬才会当众献舞。 众人目光望向那杜婉言,皆是有了几分思量,想着杜婉言实在是有些心急了些,为了那太子侧妃之位,竟将舞姬的事情都给做了,却有失名门闺秀的矜持了。 夏寰宇蹙了蹙眉,却不能责备华皇后,只望向仿若事不关己的洛轻言:“太子觉着,此舞如何?” 众人的目光便又移到了洛轻言的身上,洛轻言却连目光都不曾抬,便笑了笑道:“不及某人。”说完,便笑意吟吟地看向了云裳。 众人尚在疑惑,洛轻言口中的某人是谁,看见洛轻言的目光,却突然明白了过来。 云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并非是在笑洛轻言的夸赞,而是心中想着,洛轻言这人,看着冷漠威仪,说起谎来,却是眼都不眨一下。 她从未在洛轻言面前跳过舞,应该说,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跳过舞,洛轻言却也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样的话。 云裳却不得不说,她心中真的是爽到了。 夏寰宇蹙了蹙眉,笑了笑道:“哦?太子妃也善舞?” 洛轻言却笑了笑,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开口道:“善舞还是不善舞,儿臣一人知晓便好。”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欲让别人瞧了。 华皇后却笑了起来,笑眯眯地转过头望向夏寰宇:“咱们这孩子却是像当年的你一些,心系一人,便满眼满心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只是却是个不会说话的……” 夏寰宇听华皇后这样一说,猛地一愣,便沉默了下来。 华皇后却笑了起来,“太子妃自也是琴棋书画样样拔尖的,当年,太子和太子妃合奏一曲《凤求凰》定情之事,可是一则广为流传的佳话的。”< 第663章 兵符 杜厚军兄妹二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云裳心中倒是起了几分同情之意,只是想着此前洛轻言曾经说过,前三名中,除了第二名,其他二人都是他的人。 云裳抬起眼看了一眼洛轻言,见他神色如常,便也没有开口。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才笑了笑,开口岔开了话茬子道:“罢了,太子素来不识风情得紧,成日便板着脸,把人给吓到了尚不自知。听闻今日除了舞之外,尚有一些民间杂耍,刘文安,叫进来让大伙儿瞧瞧。” 刘文安应了声,拍了拍手,殿外便走进来了一堆画着脸谱的人,只是个个皆是画的丑角儿,倒不像是唱戏的那般,最后的几个比前面众人高出了一大截,竟是踩着高跷进来的。 云裳此前听说过沿海一带,许多人为了方便捕鱼,都练成了一身踩高跷捕鱼的好本领,只是云裳不曾去过海边,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表演,瞧着他们踩在那高高的木头杆子之上,却如履平地,心中自是十分佩服的。 欢快的乐声响了起来,踩在高跷上的杂耍艺人随着乐声跳起舞来。下面的则有的手中拿了火把,表演起了吐火来。有的拿着铁环,不停地扔着铁环。有的几人一起叠着罗汉,层层叠叠,几乎快要够到大殿的房梁。 众人皆是看得十分专注,洛轻言亦是,只是云裳却总是觉着,他似乎并非是专注,而是在发呆。 一束火焰猛地窜了起来,窜得极高。众人惊呼了一声,复又高呼了起来。而后,下面表演吐火的人便踩着高跷翻上了表演高跷的人的肩头,踩高跷的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犹自跳着舞。 又是一蹙火焰窜了起来,满殿的人皆是被那火吸引住了目光,云裳却瞧见,那些表演吐火的人手扶住了高跷的最上边。而后,便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那些人突然从那做高跷的竹竿之中拔出了剑来,朝着夏寰宇便纵身飞了过去。 殿上众人皆为回过神来,云裳正欲起身,却被身旁的洛轻言按住了手,待云裳回过神来的时候,洛轻言却已经拿起削梨的匕首,从座位之上一跃而起,纵身飞了过去。 云裳心中一惊,死死地望着洛轻言,只见他身形莫测,只瞧见一道墨影,“噌”的一声,刀剑相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啊……”殿中这才响起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叫,胆小的人便连连后退,躲在了角落之中,身子轻颤着望着殿中形势变幻。 下面的杂耍艺人便都朝着夏寰宇扑了过去,云裳便瞧见从殿中的房梁之上纵身跃下了好些黑衣暗卫,同那些杂耍艺人交起手来。夏寰宇将华皇后护在了怀中,刘文安挡在了夏寰宇的身前,手中拂尘一甩,云裳却发现,那浮尘带起的气息流动之间,蕴着几分深沉内力。 云裳低下头,都说刘文安的功力深厚,云裳却是不曾见过刘文安出手,只是这一甩拂尘之间,却足见内力之深厚。 为首的杂耍艺人突然高喊了一声,只是口音却不像是夏国人,云裳蹙了蹙眉,神情一动,那一声喊的口音,却更像是夜郎国的口音。 可是这能够进宫表演的艺人皆是经过了层层筛选,若是夜郎国人,礼部怎么会让他们入宫表演?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呀。 那些个杂耍艺人的武功算不得太高,不多时便被暗卫全部擒下,夏寰宇蹙着眉头望着有些狼狈的杂耍艺人,冷笑了一声道:“说,谁指使的你们来行刺寡人的?” 那些杂耍艺人却没有人开口,云裳眉头一蹙,急忙道:“小心他们嘴里藏着毒药。” 只是云裳喊得却有些晚了,话音刚落,便瞧见被暗卫擒住的刺客嘴角皆是有黑血渗出,转眼间便全都软倒了下来。 云裳快步上前,探了探那些个刺客的鼻息,却发现,已经全都没有了气息。 “这毒真烈。”云裳蹙了蹙眉。 夏寰宇皱起眉头,扬声道:“搜一搜他们身上可有什么代表身份的东西。” 暗卫应了声,便伸手在那些个刺客身上搜寻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殿中有人已经回过了神来:“陛下,方才微臣听见那刺客头子大喊了一声,却像是夜郎国的口音,恐怕是夜郎国的人。” 是翰林院中的院士。 翰林院中的人,学识最是出众,说的话亦是十分令人信服的,方才听到那声大吼的人不止一个,众人皆是颔首,窃窃私语了起来。 李浅墨便站了起来,“锦城之中最近有外地之人来买了好些药材,还有人在城郊马场之中买了不少好马,据闻口音亦像是夜郎国人。” 云裳在心中暗笑,李浅墨倒是懂得把握时机。 众人皆是窃窃私语了起来,“莫非上一回还未将夜郎国打怕?夜郎国竟然这般大胆,竟还敢来行刺?这又是买药材,又是买马的,难不成是又想要发动战争了?” “可是这夜郎国本就产战马,养的马皆是膘肥体壮的。为何还要千里迢迢来咱们夏国买马呢?”也有人心存怀疑。 夏寰宇蹙了蹙眉头,目光在殿中扫了一扫,最后落在了洛轻言的身上:“太子,你怎么看?” 洛轻言将手中染了血的匕首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而后才轻轻拍了拍身上的长袍,声音淡淡地,不带丝毫情感:“没什么看法,他若想战便战,我奉陪到底便是。”说完,便缓缓转身,回到了坐席上坐了下来。 有人却连忙道:“殿下此言有失妥当,如今咱们朝中将才实在是太少,能领兵迎战之人不多,若是战,吃亏的还是咱们。夜郎国人骁勇,这战火一起,吃亏的还是咱们的百姓啊。”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眸光转向说话的老者:“那林大人觉着,应当如何?” “臣以为,应当主和,此前咱们虽然胜了一次,可是胜在咱们有能将,且多多少少占了些地势的优势。如今夜郎国若再起兵,定然做好了完全的筹备,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胜算不大啊。”那老者长长的胡须微微颤颤,“咱们可以向夜郎国一些金银,安抚安抚着。” 云裳闻言,便冷笑了起来:“林大人这是在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啊。金银安抚,若是夜郎国不满足那又该如何?喂饱了狼,岂不是更将我们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敌众我寡?谁说的?咱们夏国同宁国不是早已经结成了同盟?若是夜郎国发兵攻打,咱们两国同盟同仇敌忾,定将夜郎国打得片甲不留。” 那林大人却摇了摇头,“宁国是和咱们缔结了国书,可是打仗这种事情,自是避得远远的最好了,宁国又怎会出兵相助?” “本妃觉着,宁国君主目光不像林大人这般短浅,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自是明白。”云裳扬声道,“且林大人似乎忘了一件事情,本妃除了是夏国的太子妃,还是宁国的惠国公主。” 那林大人倒是并未再接话,只是低着头,不吭声了。却有人轻声道:“已经出嫁异国的公主,又有何用?” 声音虽轻,在寂静的殿上却显得有些突兀。 云裳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从袖中拿出一块黑色的令牌来:“出嫁异国的公主又有何用?本妃便告诉你,本妃有何用?你们可识得这东西?哦,你们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关系,本妃告诉你们这是什么,这是宁国的兵符。” 殿中众人闻言,顿时便炸开了锅来,连洛轻言亦是有些惊诧,皱着眉头,目光定定地落在云裳手中那块黑色令牌之上。 云裳笑了一笑,眸光愈发的凌厉了几分:“恐怕大家都知晓,本妃当初在宁国之时,深受宁帝喜爱。本妃离开宁国之时,父皇十分不舍,便是觉着,本妃是宁国公主,害怕本妃在夏国受了委屈,便将这兵符交予本妃手中,凭此兵符,本妃可以调动宁国五十万大军。只是本妃素来受殿下宠爱,又何来委屈可言,因而从未将此兵符露于人前。夜郎国大军算什么东西?殿下说战,本妃必定鼎力支持,他若敢来,便将他打得片甲不留。” 许是云裳的气势太强,殿中众人皆是呆住了,许久,也没人开口。 夏寰宇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沉默了许久,才道:“此时说这些尚且为时过早,寡人明儿个便派人去好生打探一番。正如太子所言,夏国不是人人都能够欺辱的,谁若是有意侵犯,便得做好有去无回的打算。来人,将这些人清理了……” 宫人快速将殿中的尸体拖了下去,唯有地上的血迹告诉众人,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寰宇淡淡地道:“血迹便待会儿再来清理便是了,莫要坏了兴致,继续吧。” 夏寰宇既然这样开了口,自是无人敢走,一个穿着胭脂色衣裳的女子站起了身来,声音铿锵有力:“陛下,大家似乎还有些心神未定,不如,民女为大家奏一曲战歌?” 夏寰宇眸光微微一闪,落在了云裳身上,沉吟了片刻方道:“方才大家皆是受了惊,若再听战歌,恐怕有些吃不消,还是算了吧。” < 第664章 真假兵符 惊心动魄的宴会在傍晚时分才终于散了场,云裳跟在洛轻言的身后往宫门走着。一路上不时地用人同洛轻言打招呼,洛轻言都只是冷冷淡淡地点头致意。 有一道目光落在云裳身上,许是因为那目光太过不友好了一些,云裳一下子便察觉到了。云裳转过头,便瞧见一旁穿着胭脂色长裙的女子正看着她。 云裳只需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正是先前在刺客事件之后自荐要奏一曲战歌的女子。 洛轻言没有听到身后云裳的脚步声,便转过身望向云裳,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怎么了?” 云裳笑了起来,轻声道:“那位姑娘恐怕是瞧中殿下了,从方才在殿上便一直带着对我带着几分敌视。” 洛轻言看向那女子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冷,便伸手拉住云裳的手,轻声道:“夫人放心,除了夫人之外的其他女子,在我眼里,都不过只是一颗会移动的石头罢了。”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笑眯眯地道:“那请问一下殿下,那边那颗胭脂色的石头,是何来历呀?”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道:“榜眼的女儿。” “女儿?”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讶异,她自是知晓,那榜眼便是三甲之中唯一一个不受洛轻言掌控的人,只是她尚且以为榜眼李晔年纪至多不过三十,却不想连女儿都这般大了。 “是啊,榜眼考科举考了二十多年,才得了这个榜眼之位,倒也真是难为他一把年纪了。”洛轻言眯着眼淡淡地道。 云裳转过头再次看向那穿着胭脂色长裙的女子,便瞧见她身旁站着一个中年人,瞧起来应当有四十岁左右了,面色有些蜡黄,眼神空洞。 云裳眯了眯眼,却沉默了下来,李晔的模样,倒是符合云裳心中死读了二十多年书的人的模样。一个人考取功名考了整整二十年,对功名一事便十分偏执了,这样的人,大抵便只会死读书而已,恐怕连自个儿的生活都无法顾及的。夏侯靖将这样死板的人安插到朝中,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且…… 云裳想起先前那穿着胭脂色长裙的那女子的表现,倒更像是练武之人,行为动作都带着几分习武人特有的利落感,且她方才说,要为大家奏一曲战歌。 若是榜眼和那女子没有丝毫关系,她尚且会觉着,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偏偏,那个女子是李晔的女儿,试问,一个刻板如斯的人,怎么会教导出那样的女儿?习武,性子直接大胆,且神色之间带着几分傲然之色。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思量,转过头同洛轻言并肩走到了宫门口。 云裳听见身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声音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云裳的耳中:“太子妃实在是有些太不知礼数了一些,哪有同自己丈夫并肩而行的?” 云裳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应声。 太子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口,马车车夫和马车旁的侍从见洛轻言和云裳走了出来,便连忙从马车上叫凳子搬了下来。洛轻言托着云裳的手肘,将她扶上了马车,才自己跟在云裳身后上了马车。此番举动,便更是又引得一群人侧目。 云裳听见马车周围轻声的讨论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只怕我很快便会在这些新上任的官员之中出名了,夏国最不知三从四德的妇人。” “你好不好,温柔不温柔,贤淑不贤淑,知不知三从四德,我知晓便是了,何必在乎旁人的目光。”洛轻言淡淡地道。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心中却暗自下了决心,以后在外面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得做做样子的,不然,若是惹了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到非她本意了。 “殿下便不问我那兵符之事?”云裳眨了眨眼,偏过头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云裳柔软的发:“有什么好问的,那兵符定然是假的。”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肯定的语气,忍不住有些诧异,“殿下怎么便这般肯定?” 洛轻言笑着转过头,轻声道:“都说一孕傻三年,夫人这记性却是愈发的不好了。夫人可是忘记了,宁国的兵符,有半块在我身边可是放了好几年的,后来为了求娶夫人,才将那半块兵符交还给了皇兄的。宁国的兵符是两个半块,而夫人拿出来的,却是一整块的,我方才连一丝裂缝都没有瞧见,自然不可能是真的。” 云裳吐了吐舌头,便笑了起来,她筹备得匆忙,却是忘了这一茬了。 洛轻言笑了笑道:“你胆子也真大,连宁国的兵符都敢造假,便不怕内行之人看出了门道来?若是夜郎国果真发兵攻打,让你去调遣几十万大军来,看你该怎么办?” 云裳闻言,眼中却是划过一抹得意,笑眯眯地道:“此事我早便想过了,在夏国,根本便没有知晓宁国兵符模样的人,唔,皇后娘娘不算,她定然是不会揭穿我的。” 云裳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狡黠:“且我虽然来夏国不久,对陛下的性子却是了解的。即便夜郎国果真攻打了夏国,即便他知晓我手中有兵符,也定然不会叫我拿着兵符去调遣宁国的士兵,这可是关乎一国尊严之事。”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说,眼中亦是带着几分笑意:“你倒是事事算计得精明,只是,这么做又是为何?便不怕被人说你手握重兵,且是宁国的重兵,便是对夏国心怀不轨?” 云裳撇了撇嘴,轻叹了口气,抬起眼瞥了一眼洛轻言,才道:“若不是陛下总是心念念地想要往咱们府中塞各种各样的女子,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见洛轻言眼中带着迷茫,云裳才垂下了眼眸,轻声道:“其实算起来,陛下想要让你纳侧妃,自是为了你好。你虽有手段,且如今因为华皇后的缘故,在渐渐圈起自己的势力。可是,却始终比七王爷差了那么一些,毕竟七王爷筹谋了那么多年。陛下是想要让你借着联姻来巩固你的势力,得到一些全力支持你的股肱之臣。” 云裳苦笑了一声:“陛下也并非不喜欢我,他只是觉着,我不过是个异国公主,即便有些小聪明,能够真正帮衬上你的地方却是不多的。” “若是我在大度一些,只怕便也会同意陛下的做法的,可是无奈我素来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容不得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我今日在宫宴之上亮出那兵符来,便是想要告诉所有人,我亦是有我自己的筹码,且这筹码,定然比不少人的筹码还要重上许多,且也将我对于你纳妾一事的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了。这般一来,若是有人想要打你的主意,便得好生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够不够了。”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眼中满是笑容,似乎全然没有因为云裳的擅作主张而生气,反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愉悦。 “嗯,从今儿个开始,朝中上上下下便会知晓,我是你宁云裳的人,你宁云裳手中握着五十万大军,无论谁想打我的主意,便得先过你手中那五十万大军的关。”洛轻言说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嗯,我觉着这样极好。实在是,不能再好了。” 云裳挑了挑眉,哼了一声,嘴角愈发的翘得高了一些:“殿下莫要说我,还是说说,今儿个那刺客是怎么一回事吧?” “嗯?”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那杂耍班子可是礼部请回来的,还是陛下和华皇后都点了头的,只是恐怕被仓觉青肃动了手脚,仓觉青肃此人,倒真是个狠辣的。” 云裳闻言,抬眼瞥了洛轻言一眼,才笑着道:“那些死士这出戏唱得极好,只是那首领的夜郎话说的稍稍查了一些。” 洛轻言笑了笑,没有否认。 云裳便又道:“那杂耍班子一出来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了,所有人都在认真观看,你虽然也在看,只是全身都紧绷着,好似在随时警惕着。最开始别人表演之时,你可不曾这般模样过。若说是因为你极其喜欢杂耍,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那些人从高跷中拿出剑的时候,众人皆是吓了一跳,连我也有些诧异,可是你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反应迅速地按住了我的手。” 云裳沉默了一下,才道:“再则,你知晓我并不太喜欢吃梨,却给我削了一颗梨,盘中有好些水果,橘子、梅子、芭蕉皆有,可是你却选了我最不喜欢吃的梨。我此前尚且不明白,后来才回国了神来,大抵是因为,梨子是盘子中唯一需要削的东西了。入宫不能待利器,你可以以削梨子为由头找宫人讨了匕首,便是为了后面的事情。” 洛轻言勾起嘴角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宠溺:“夫人真是聪明。” “殿下也是不想府中多几个侧妃的吧?那么殿下接下来想要如何做呢?”云裳饶有兴致地问着。 洛轻言拍了拍云裳的额头,笑眯眯地道:“且等着吧。”< 第665章 暗香来 第二日一早,云裳刚起床,便听见琴依说起今儿个陛下在早朝之上下了举行封后大典的旨意,云裳闻言,点了点头,华皇后回宫也这般久了,封后圣旨也下了有段时日了,这封后大殿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 “可知晓是什么时候举行?”云裳抬起手掩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眼中还有些许困倦。 琴依轻轻颔首,取了梳子来为云裳梳头,“便是十月二十三日,奴婢方才瞧了瞧黄历,倒是个极好的日子。” “十月?那不就是这个月月底?”云裳有些诧异,转过头望向琴依,“怎么这么急?” “奴婢此前听浅酌说,此前其实所有的东西,包括凤袍,凤冠,还有封后大典上需要的一切东西都早早地准备好了,陛下也想早一些举行封后大殿。可是,是皇后娘娘一直没有松口,想来是皇后娘娘终于答应了。”琴依笑着道。 云裳倒是不知道有这一茬,眉头微微一蹙:“举行封后大典是好事,一个皇后如今连大典都没有举行,也不能被完全认同。皇后娘娘为何却不同意呢?” “奴婢亦是不知晓,浅酌只说皇后娘娘不同意,却没有说是为何。”琴依轻声应道,将头发一梳到底,开始挽发髻。 云裳心中暗自猜测着,华皇后是个聪明人,且原本不同意,如今却突然同意了,只怕是同夏寰宇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共识,只是不知是什么。 云裳正想着,便瞧见门帘被突然掀了开来,画儿快步跑了进来。许是一路便是跑来的,还带着几分轻喘,在云裳面前停了下来,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这般着急?出什么事情了吗?”云裳抬起头问着。 画儿点了点头,这才缓了过来,“方才听暗卫来说,城西郊外狩猎场中的山谷之内,发现了大量马的尸体。” 云裳闻言,眉头一蹙,“城西?” 她记得,西郊有一处马场,马场中的马是供皇室秋狩所用,不过大部分也会送到集市上买卖出售。 云裳又想起昨儿个李浅墨说,有人在锦城中大量求购马匹,口音是夜郎国人。 可是,求购马匹之事,是云裳所为,求购的马匹,也直接送到了各处庄子上,供他们寻常使用。那么,西郊山谷中的马的尸体,又是从何而来?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画儿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云裳的面色,才轻声道:“太子妃,可要奴婢让暗卫去查一查?” 云裳摇了摇头道:“不必,此事与我们无关,还是莫要去惹火烧身了,想要知晓情况的方法有千万种。” 画儿轻声应了下来,便连忙道:“那奴婢命人将早膳送过来,太子妃可有什么想吃的?” 云裳摇了摇头,“随意便可。” 用了早膳,云裳便让奶娘将宝儿抱了上来,云裳将宝儿抱在怀中,宝儿便朝着云裳笑了起来,云裳闻到宝儿身上似乎有股子淡淡地味道,像是药,又似乎更像草,带着一点点苦。 “宝儿身上这味道是什么呀?”云裳皱了皱眉,抬起眼望向奶娘。 奶娘连忙道:“是陈大夫这几日都拿了艾叶给小郡王爷洗澡,说是去湿气的。” 云裳闻言,方放下心来,她倒是也听说过此法,不过倒是没想起来这么一茬子。便笑了笑到:“艾叶的味道闻起来倒是还蛮清新的,陈大夫呢?” “陈大夫一早便出了府,说是去买些药材。”琴依笑着应道:“陈大夫说,咱们府中存的药材都是珍贵的,反倒是平常常用的不多。”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陈大夫说的倒是对的,像人参鹿茸那些个东西,听起来倒是十分名贵,可是真正能用的时候却是少。你给陈大夫准备一间屋子来做药房吧,咱们府中能够有个随时都在的大夫也是一件好事,且陈大夫是雪岩神医的徒孙,医术自是不凡。她在长白山上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能够安心呆在咱们府上照顾宝儿,也是咱们的福分。如今郑大夫跟着柳公子去了柳沧,多看顾陈大夫一些,多关心关心陈大夫寻常有什么需要的,都尽量为她考虑好。” 琴依连忙应了下来,才道:“好,奴婢明白了。” 云裳和宝儿玩了一会儿,便让琴依将候着的管事婆婆叫了进来,将府中、庄子里、铺子上的事情都一一解决了,便到了午时。 用了午膳,云裳便回到了屋中小憩。 一觉醒来,便瞧见洛轻言已经回了府,正坐在书桌后面看书,许是察觉到了云裳的目光,便抬起了头来,见云裳睁开了眼,才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到了软塌边,笑眯眯地道:“你一个午睡便睡了两个时辰,懒虫一个。”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便起了身叫了琴依送了水进来洗了把脸,才走回了屋中,“我听闻,西郊山谷之中发现了许多马的尸体?都是些什么马啊?” 洛轻言笑了笑道:“都是些战马,无妨,此事你无需忧心。” “哦?”听洛轻言这般一说,云裳便有些回过了味来,“殿下这意思,可是此事同殿下大抵是有些关系的?”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眉眼间俱是温柔,伸手便敲了敲云裳的额头,“小狐狸。” “殿下可否告诉妾身,这又是唱得那一出,用的哪一计呀?”云裳眨了眨眼,揉了揉洛轻言敲过的地方,笑着问道。 洛轻言转过头瞥了云裳一眼,才挑了挑眉道:“太子妃连宁国的兵符都搬出来了,我又怎能不加点油,让这火烧得更旺一些?夫人觉着,普通人昨儿个听到李浅墨说,有夜郎国口音之人买了一批马,今日便发现了那么多战马的尸体,会做何感想?”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应道:“自是觉着,夜郎国是在捣乱,想要将我夏国的战马都杀掉,这样一来,我们没有足够的战马,在战场上定然便会吃些亏的。进而,便会想到,夜郎国出这般卑劣的法子,恐怕是想要出兵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为夫觉着,夫人此时此刻应当同锦城中其它那些个后宅妇人聚上一聚了。” 云裳挑了挑眉,便从洛轻言的神色之中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云裳缓缓勾起了嘴角,笑了起来,“妾身恐怕又要犯七出之罪了,这嫉妒之心可是作为正妻最不应当有的……” “无妨,我喜欢有一个善妒的夫人。”洛轻言笑眯眯地道。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便笑着扬声道:“琴依,给城中稍稍有名望一些的夫人们发些帖子,便说我明儿个在府中设宴,请她们前来一聚。” 既是决定了要设宴,云裳便又忙了起来。她主持宴会的经验毕竟不多,这种宴会便更是少了。在云裳认识的人之中,喜好办各种雅宴的人,想来想去便也只有华镜了。 云裳在脑海中暗自想了想华镜都组织过哪些模样的宴会,心中便也有了主意。 “妇人都是喜欢金银首饰,保养之法最多的。这些东西,我虽算不得擅长,却也有许多可以用的,明儿个举办的宴会,便以香为主吧。”云裳抬起眼轻声对着琴依吩咐着,“去找浅音寻几个制作香料香粉的行家来,让她们明儿个给夫人们演示一下香的用法。你去亲自在府中找一处适合的地方,最好是在通透一些的室内,稍稍布置一下,让宁浅来参考参考,要布置得稍稍神秘却带着惑人。” 琴依一一应了下来,便去筹备去了。 云裳眯了眯眼,香这个东西,平日里多是用在屋中熏香之上,还有便是熏衣服的香料。可是也有一些个不太正经的地方,在云裳的眼中,却是真正的将香用到了极致的。有的香可提神,有的香却可迷惑心智。有的香让人愉悦,有的香却可以让人沉迷。 云裳明日请来的夫人们,大多是正室夫人。正室夫人十个里面,便有七八个不受丈夫宠爱,想要争宠,却碍于脸面,也没有好的法子,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丈夫的心思都被妾室勾走,却是有苦难言。 明儿个这一场小宴,她便正好可以有文章可做。拉拢人心,却也能够不动声色地达到她的目的。 洛轻言坐在一旁听着云裳布置,目光一直落在云裳身上,见琴依出了门,才笑眯眯地道:“为何只请夫人们呢?不是也有许多未嫁的大家闺秀吗?” 云裳转过眼瞪了洛轻言一眼,哼了一声才道:“那些个大家闺秀哪有深宅妇人那般放得开?一个个故作矜持的又有什么意思?且……”云裳面上带着几分狡黠,“明儿个我这个小宴的内容,也不太适合小姑娘们参加?” 洛轻言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什么内容?” 云裳便笑了起来,“嗯,教教那些个正室夫人,如何抓住夫君的心,让她们的丈夫对她们言听计从,不再出去拈花惹草。” 洛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嗯,这个你倒是最有资格教她们的。” 第二日,云裳睡到了午时才起了身,小宴是在下午,云裳用了午膳,刚出了屋子,便瞧见宁浅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站在楼梯之下抬起头望着云裳,“地方已经布置好了,太子妃要不现在去瞧瞧,看看满意不满意?”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你是行家,我自是相信你的眼光的。”说着便抬脚下了楼,同宁浅一起走过去。 琴依选的地方,是在府中一片小竹林之中的亭子里。从湖边的长廊出来,沿着石径往竹林中走,走了没多久,便瞧见了那亭子。 亭子很大,一共两层,此刻亭子的周围被粉紫色的轻纱笼罩着,秋风一吹,轻纱便飘了起来,如梦似幻的模样。八方的亭角之上,都挂着铃铛,铃铛随着清风起舞,发出清脆的轻响。 进了亭子,便又瞧见亭子的四面八方,都有珠帘相隔,珠帘以水晶制成,带着几分通透,却又泛着神秘感。 云裳眨了眨眼,伸手抚了抚那珠帘,笑着道:“这几乎是所有女子梦中想要的闺房的模样,恍若在梦中。” 宁浅闻言便笑了笑,“听闻今儿个是要赏香,我倒是极其有兴趣的,只是我如今身子不便,来不了了。” 云裳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道:“既然你来不了了,那不妨叫一个瞧着不怎么风尘,却媚骨天成的女子过来,我让她教教那些个深宅妇人如何固宠。” “这倒是好办。”宁浅笑容中带着几分揶揄,“鸣凤馆的花魁瞧着可是个清雅佳人,我待会儿让她过来,你也顺便瞧一瞧,我调教得如何?” 云裳应了下来,在亭子中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在院子中饶了一圈,云裳望向宁浅的肚子,轻声道:“害喜得可厉害?” 宁浅如今倒似乎已经接受了腹中孩子,轻轻颔首道:“便是早起那一阵,实在是难受,如今是什么油腻的都吃不得,实在是折磨。” “过了这一阵子便好了,我让陈妙思给你瞧瞧,弄一些食疗的方子来,吃了便会好一些。等下午殿下回来了,我也同他说一说,莫要给王尽欢安排太多事情了,让他多陪陪你。” 宁浅笑了笑,没有应声。 在湖边长廊之中转了转,便有下人禀报,“太子妃,夫人们已经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宁浅见状,便告辞了,云裳在长廊边坐了下来,抬起眼吩咐着下人将夫人们带过来。 不多时,几个丫鬟便陪着那些个夫人们一同走了过来,云裳目光落在迎面而来的女子们的身上,便站起了身来。 众人连忙行了礼,“见过太子妃。” 云裳面上快速扬起一抹灿烂地笑容来:“众位不必这般多礼,今儿个请大家来,也不过是想要同大家亲近亲近。” 云裳发现,朝中官员更换了许多人之后,新上任的这些官员夫人倒都还算得上是年轻的。 “小宴设在竹林之中,我们便一同过去吧。”云裳笑着道,便走在了前面。 还未走到亭子附近,便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琴声,琴声悠扬,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让众人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走在云裳身后不远的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女子面色带着几分激动之色,“这琴声实在是美妙,不知是何人在抚琴?” 云裳此前便一一看过了这些人的资料,一下子便认了出来,这位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王大人的夫人,王大人此前是知府,王夫人是那个地方出了名的才貌双全,尤其擅长琴艺。 “王夫人不必着急,马上便可见到抚琴之人了,王夫人若是有兴致,亦可同她好生聊一聊。”云裳笑眯眯地道。 那王夫人面上闪过一抹诧异,似是受宠若惊,连忙低下头应道:“是。” 再往前走一些,便听见了亭角的铃声传来,叮叮当当的,清脆无比。伴随着铃声传来的,还有一阵清雅香气,香气中带着几分竹子的清新,竹子的清香之中还有清爽花香,让人忍不住心神一振。 云裳听着周围深深浅浅的吸气声,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拐了个弯,那亭子便落入了众人的眼中,微风拂过,那轻纱扬了起来,隐隐约约瞧见亭中坐着几个人,却只瞧见亭中之人曼妙的身影,隐隐约约,却让人起了窥探之心。云裳毫不意外地瞧见了她们眼中的惊艳,嘴角便翘了起来。 “今儿个咱们的小宴的名字,便叫做暗香来。”云裳轻声道,便走入了那亭子中,琴依打起了珠帘,云裳走进去,坐在了桌案后面,隔着珠帘望着那些暗自打量着的妇人道:“各位夫人坐吧。”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各自寻了位置,坐了进去。 云裳笑了笑到:“这亭子中地方不大,且人太多了,会影响到香味,各位夫人们的下人,便只得劳驾在亭外侯一会儿了。” 云裳让琴依带着那些个丫鬟走到了亭子外面,才又开了口:“我这人性子比较随性一些,大家也莫要客套,今儿个举办此宴,实在只是想要同大家亲近亲近。便说一说今儿个小宴的内容吧,暗香来,便是赏香,试香。” 云裳说着,亭中的香味便隐隐有了几分变化,多了几分香甜的味道。 “想来,大家都是清雅之人,这香自是十分熟悉的,咱们寻常用到的香,大抵多是苏合香、安息香、沉香、檀香、茴香、木香、紫丁香、**、迦南香等等。今儿个我要让大家赏的,多是我们寻常不怎么用的。”云裳说到最后,声音便微微上翘了一些,带着几分迷惑人心的味道来。 “这些香我们不常用,可是偶尔为之,却能够带给你们意想不到的惊喜。”云裳轻笑了一声。< 第666章 善妒之妻 在座的,都是深宅贵夫人,对各种各样的香料香粉自然也是不陌生的,只是听云裳这么一说,便也有了几分兴致。 云裳浅浅一笑,拍了拍手,一个穿着月牙白长袍的女子便缓缓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女子轻纱遮面,瞧不清容貌,只是单单看那身段,那纤细柔软的腰肢,便让人心生艳羡。女子眸光带着几分清冷,走进亭子行了个礼,便在亭子中那大大的树根雕刻而成的桌子后坐了下来,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盘子上放着几块冰块,几个杯子,还有几块香料,还有一根蜡烛。 女子用手拿了一块冰块,放在手心将冰块融化成了水,融化后的水用一个杯子接了,而后取了一块香料,轻轻掰了一小块放在了那冰块融成的水中。 做完了这一些,女子便又取了蜡烛来,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将那杯子取了过来,放在了蜡烛上烤着。 不多时,便有一股清雅的香味散发了出来,像是莲花的香,却比莲花尚且带了几分清冷味道,像是一个清雅佳人,却从骨子里便透着几分冷,只是这几分冷非但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倒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细细一探。 “都说女人如花,在男人尚且不曾得到的时候,女人便如冰山上的雪莲花,瞧着美,闻着香,还带着几分梳理,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摘取。”那女子启唇,声音如三月的黄莺那般,婉转动听。 烛火越发的旺了一些,女子便又丢了一小块香料进去,“当得到了之后,女人便如养在后院中雍容华贵的牡丹,端庄盛放,温和大度,香味亦是渐渐浓郁……” 亭中的香味便浓烈了几分,带出几分奢靡味道来。 “若此时,在出现了那么一朵清冷傲然的梅,亦或者妖娆的夜来香,或者雅致动人的荷花,那么,牡丹便会渐渐让人觉着庸俗不堪来。” 而后,那杯中水却突然猛地燃了起来,所有的香味便在一瞬间渐渐暗淡了下去,只留下丝丝余香。 “再以后,兴许便如这香一般,被一把火焚烧殆尽,只留微不可闻的余味来。” 那女子朝着众人又行了个礼,便退到了一旁。 许久没有人说话,云裳轻轻笑了笑,才道:“这一场品香会是我下令的,这一场试香表演亦是我安排的,安排这么一场,便是因着,前段时日,陛下总想着往这太子府中送女人来。都说女人需要贤良淑德,要有容人之度,更何况,我还是太子妃。” 云裳笑声染了几分冷,“我却不想这样做,没有女人会想要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便是被人说善妒,那又如何?女人的幸福,只能抓在自己的手中,若是连自己都委曲求全了,都不得不妥协了,那旁人又为何要珍视你?会重视你的感受?我这人素来只相信,这个世上,唯有强者才是有话语权的,且我这人性子不太好,若是谁想要往太子身边塞人,却是永远不可能的。” 在场的众人,皆是正室夫人,可是有几个家里丈夫每个小妾通房的?云裳这一番话,自是戳到了她们的心窝子里。 “太子妃这番话说得倒是不错,可是妾身们哪有太子妃那般魄力?且,也没有五十万大军在妾身后面做倚仗啊?”有人轻叹了一声,幽幽地道。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你们的娘家也并非泛泛之辈,女人最要紧的,并非是倚仗娘家的力量,若是男人起了拈花惹草的心思,娘家再强势,也起不来多少作用。既然嫁了人了,便只能靠自己,将丈夫的心,牢牢拽在自己的手中。” “男人在外面找新鲜,纳妾,无非便是图个新鲜,觉得外面的花儿要香一些。可若是你始终比外面的女人好上千万倍,男人又不是傻,为何还要去外面寻欢?”云裳勾起嘴角笑容带着几分邪魅,“女人呢,就是应当雍容华贵起来如牡丹,冰清玉洁如雪莲,一到了晚上,香味便浓烈如夜来香。” “方才给我们展示香的姑娘,我似乎还没有给大家介绍,清菡,同大家打个招呼吧。”云裳笑眯眯地道。 那白衣女子便站起了身来,将脸上的轻纱取了下来,露出一张雅致无双的脸来,“请各位夫人们安,奴家清菡,鸣凤馆中人。” 那女子的话音一落,便惹得亭中窃窃私语声不停地响起,云裳笑了笑道:“大家猜的没错,那鸣凤馆确实是一处青楼。我见过许多世家贵夫人,每每听见青楼,便十分嫌弃,总是觉着,哪怕是青楼中人说一句话,都是污浊的。可是,兴许你们面前的清菡姑娘,正是你们的夫君求之而不得之人呢?” 云裳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她自是知晓自己这番话会触怒在场的贵妇人,却仍旧毫无顾忌,“我说话兴许不好听,可是有些时候,咱们亦是得好生想上一想,为何被我们不屑一顾的人,却能够从我们手上抢走我们的丈夫?” 窃窃私语之声小了许多,云裳便又笑着道:“我们虽然自诩为名门闺秀,琴棋书画自是无一不精,可是我敢同大家打这个赌,无论是什么,无论你们觉着有多么拿得出手来的东西,兴许也比不过这位清菡姑娘。” “莫非方才抚琴之人便是这位清菡姑娘?”此前远远地便被美妙琴音吸引了的王夫人听云裳这般一说,面上亦是十分诧异,连忙开口问道。 云裳微微一笑,轻轻颔了颔首,“正是。” 而后便没人再开口,云裳不知她们是自觉不如清菡还是不屑同清菡比试,只笑了笑道:“许多时候,咱们都在恨旁的女人夺了丈夫的宠爱,却总是端着面子,不肯想方设法地去讨好丈夫,这样的后果,便只是瞧着府中的人越来越多,自己却只能独守寂寞而已。可莫要瞧不起青楼中人,她们讨好人的法子,却是值得咱们去学一学的。” 云裳笑着道:“清菡,给大家舞一曲吧。” 清菡轻轻应了一声,便抬起手来,将身上的月白色长袍褪了下去,露出里面的束腰长裙,愈发显得腰身不堪一握。 清菡低下头,缓缓抬眸,眸中隐隐带着媚。乐声响起,却是难等大雅之堂的曲子,清菡轻轻抬手,一举一动之间呈天然媚态,让人眸光不能移开分毫。 一曲终,云裳望向隐在珠帘后不知心思几何的众位夫人,笑了笑道:“说起香来,青楼之地,亦是香用得最妙的地方,不同的客人燃不同的香,用不同的香粉,好的妓子懂得如何用香来挑起客人的兴致。只是,这其中的学问,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若是各位有兴致,倒是可以同清菡好生聊一聊。” 云裳说完,便转开了话茬子,才叫了真正的行家来为大家做香。只是云裳却分明瞧见,她们的心思,已然不在了这上面。 小宴之后,云裳便命人将各位夫人送了出门,才带着清菡缓缓往南苑走。 “宁浅极力向我推荐你,今日一见,倒果真是个妙人儿,鸣凤馆也已经开张了有几日了,生意如何?都有些什么人成了你的入幕之宾?”云裳笑眯眯地问着,倒像是寻常闺中密友聊天一般地随意。 清菡微微低垂着头,露出雪白地脖颈,轻声应道:“每日人都极多的,朝中官员也有不少,只是浅浅姑姑会帮清菡挑人,让清菡侍候的倒是不多,迄今为止,也就只有翰林院中的一位院士,还有御史台的一位御史大人,且都只是抚琴下棋罢了。” 云裳轻轻颔首,宁浅这般安排,定也有她的道理,便不再过问,笑着道:“这样也好,真正的美人,自是应当保持神秘的。今日过后,总有一些人会私底下去找你,你想法子和这些妇人打好交道,她们要学什么,尽管交给他们便是了。” 清菡轻声应了,云裳又同清菡聊了几句,便让她去寻宁浅了。云裳回到南苑,便有些疲乏了,躺在软榻上揉了揉额头,轻声道:“这样的小宴倒真不是我能够应付得来的,那些个深宅妇人个个都是人精,实在是不好对付啊。” 琴依笑了笑,走到云裳伸手帮她揉了揉太阳穴,而后又稍稍往下了一些,捏起了肩来,“可是奴婢瞧着,她们今儿个回府之后只怕是睡不着了。只是她们平日里太过自命清高,突然听到太子妃这般说,一时半刻也接受不了。不过再瞧瞧府中和自己夺宠的那些美人千娇百媚的模样,只怕也是坐不住的。”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坐不住才好呢,这锦城后宅之中的水,也应当搅一搅呢。别瞧着这些个妇人平日里只知道计较穿衣打扮的,可若是用得好了,却是比什么都好用,这是国公夫人教我的。” 琴依闻言便笑了起来:“国公夫人才是真正的睿智之人,只看国公爷虽然性子急躁,且有权有势,还总是一副嫌弃国公夫人的模样,总是说国公夫人这也不好那也不是的,可是一辈子却只有国公夫人一个妻子,便知国公夫人是何等厉害的。”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是啊。”< 第667章 强盗夺粮 小宴之后,第二日便有流言蜚语传了出来,大多是说太子妃善妒,扬言不允许太子娶侧妃,更不许纳妾。还有人说,传闻中太子妃凶悍,当初在战场之上曾经一人一骑,冲入敌军包围之中,将被围困的太子救了出来,这样的女子做妻子,也难怪连太子都不敢纳妾了。 云裳在府中听到暗卫禀报的这些传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怕在不曾见到过我的人的心目之中,我定然是虎背熊腰,一手便能拧起一个人的凶悍妇人。” 只是云裳却也懒得理会这些传言,只因各种各样的事情渐渐地多了起来,封后大典很快便要到了,华皇后失了记忆,虽然有宫中的老嬷嬷帮忙,却也忙得厉害,云裳便不得不每日都被传召入宫帮忙。 此前的凤袍是沈淑妃准备的,云裳不敢保证沈淑妃不会在凤袍上动手脚,若是在封后大典上凤袍出了问题,那事态可是极其严重的。 思虑再三,云裳便同华皇后商议,重新做了一套凤袍,自是那凤袍之上的凤凰刺绣是工艺极其复杂的双面绣,尚衣局中会此技艺的人不多,便只得连夜赶制。 除了凤袍凤冠,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云裳亦是忙得团团转,每日里回府比洛轻言还要晚上许多。 准备了十来日,才总算是准备妥当了,云裳终于闲了下来,第一件事情,便是一觉睡到了大中午,一起来,却就收到了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 柳吟风负责押送的赈灾物资,在离柳沧不足十里地的地方,遭遇了强盗,所有的物资被强盗一抢而光。 云裳闻言,便蹙了蹙眉,“强盗?那柳公子和郑大夫可有什么事没?” 暗卫连忙道:“无事,柳公子和郑大夫已经到了柳沧了。” 云裳稍稍放下心来,命人去打探情况,只是暗卫还未出门,洛轻言便回来了。 云裳便连忙问道:“我听闻赈灾物资出了事,是强盗所为?”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强盗?柳吟风信中说,那些个强盗动作训练有素,且似是知晓他擅长阵法,一开始便兵分两路,一路直奔他而来,一路将护送赈灾物资的士兵打乱了,让士兵们无法列阵。这般有勇有谋,且懂得知己知彼的强盗,我倒是第一次听闻。”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心中便已然明白了过来,那所谓的强盗,大抵是夏侯靖命了手中之人假扮的。 夏侯靖倒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她此前尚且以为,夏侯靖会等着柳吟风将物资送到柳沧之后,以赈灾之名,将物资运走。而后让他召集的士兵假扮难民来领取,这样便是天衣无缝。却不曾想到,他竟会出人意料的来这么一出,这般一来,便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抢走了物资,即便是怪罪,也只是怪罪柳吟风护送不利,怀疑不到他身上来。 “那现下应当怎么做呢?”云裳蹙了蹙眉头,抬起头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揉了揉云裳的发,轻声道:“你忘了咱们之前专程在那些粮草之中都放了什么东西吗?现在柳吟风和郑大夫都已经到了柳沧,只要郑大夫在,便可通过那追踪香,找到被劫的物资在何处,再加上那粮草之中的迷药,便是万无一失的。”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心稍稍放下来了一些,才又道:“陛下可收到消息了?” “自是收到了的,只是这两日他忙着张罗封后大典之事,便将此事交到了我手中,让我全权追查。我本欲趁机去柳沧一趟的,只是陛下却说,此事无需着急,让我先安排人去查探,若是仍旧没有消息,等着封后大典过了之后再动身不迟。”洛轻言轻声道,眉头却是轻蹙着。 云裳沉吟了片刻,亦是不知晓夏寰宇在打什么主意,按理说来,追查此事自是宜早不宜迟的,可是夏寰宇却让洛轻言先留在锦城,莫非是想要偏帮夏侯靖? 只是华皇后是洛轻言的母后,华皇后封后大典,洛轻言确实也应当参加的。 云裳心中暗自猜测着,面上却不动声色,浅浅笑了笑道:“皇后娘娘封后,你这个做亲生儿子的,当然应当在场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才道:“如今,咱们也就只能等了。” 只是,不管是云裳还是洛轻言,心中都知晓,此事,等是最不可取的法子。赈灾物资和粮草已经落在了夏侯靖的手中,夏侯靖若是有谋反之心,定会很快起事。且柳吟风和郑启明在柳沧,即便他们通过追踪之法查到了柳吟风的军队在何处,他们手中没有人,没有将士,也是无济于事。 洛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望向云裳,岔开了话茬子:“对了,暗卫还从柳沧那边传来了消息,说夏侯靖再过几日,便要娶柳沧首富之女为侧妃了。”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瞪大了双眼,“这是何故?华玉彤不是刚被七王爷接到了柳沧吗?他为何突然要娶侧妃?且他为夏国王爷,迎娶侧妃是应当要禀报给陛下,陛下同意了才能娶的,我不曾听人说起过他有向陛下请旨啊?” “此事被他瞒了下来,我想,他并未打算请旨。他娶那女人,无非便是想要获得她娘家势力的支持,给他提供一些金钱上的帮助而已。我也不知他是如何同华玉彤说的,听闻华玉彤并无异议,且还帮着张罗婚事呢。”洛轻言冷笑了一声道。 云裳只觉着浑身都泛着几分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才道:“我还以为,夏侯靖将玉彤从锦城接到柳沧,即便是看在玉彤娘家背景的份上,亦是准备好生对待她的,却不想转眼之间,便迎娶了新人。” 洛轻言轻叹了一声,握紧了云裳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华玉彤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亦是她自找的。” 云裳亦是无法反驳,只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应声。 云裳想起此前华国公提起过,他会去求陛下,让陛下召华玉彤的父亲回锦城,只是不知如今如何了,云裳心中暗自想着,若是能够将华玉彤一同带回锦城,也是好的。一旦夏侯靖起兵,便势必会招到围剿,到时候,一路奔袭便是常态,华玉彤可如何受得住。 云裳这般想着,便趁着洛轻言出门的时候去了一趟国公府。 华国公不在府中,据闻是去城外的营地之中训练士兵去了,国公夫人听闻云裳来了,便让人将她带到了院子中。 国公夫人刚小睡起来,泡了杯茶在院子中打盹儿,见云裳过来,才笑眯眯地道:“听闻你这几日忙得不着家,前几次我去太子府都不见你,看了看宝儿便回来了,倒是不容易啊,今日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倒是不得不佩服国公夫人的洞察力,便连忙走到国公夫人面前应道:“倒确实是出了些小事,不知外祖父此前有没有同外祖母说过,七王爷想要借玉彤她爹爹的势力在柳沧谋反起兵,此前外祖父说,想要去求陛下将玉彤她爹爹调回锦城来,只是不知道此事如何了?” 国公夫人听她眼巴巴地跑过来问此事,便知定然是夏侯靖有了动作,坐直了身子望向云裳道:“倒是听老爷说起过此事,陛下亦是同意了,旨意似乎也下了,老爷还专程给小叔写了信去,催促他回锦城,只是也不知信送到了没有,待会儿老爷回来了,我倒是可以问一问。” 云裳轻轻颔首道:“柳吟风押送的赈灾物资出了事,被强盗抢了,七王爷过几日便要娶柳沧首富之女为侧妃了。” 国公夫人闻言,便蹙起了眉头,“强盗?那强盗只怕便是七王爷吧?” 云裳不得不佩服国公夫人,只听云裳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猜出来了此事为七王爷所为。 “柳公子传来的信上只说那些强盗训练有素,且似乎知晓他擅长布阵,蓄意针对着他,且破坏了队伍阵形,让他无法列阵,而后才将物资抢走了的。”云裳轻声应道。 国公夫人顿了顿,才道,“那便是了,七王爷可是个不简单的人,能够韬光养晦这么些年,默不作声地便除掉了夏侯延。若不是轻言突然出现,只怕如今太子之位早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他只怕是恨极了轻言的,你们可得万事小心。” 云裳轻声应了,才道:“只是夏侯靖这般公然起兵却算不得良策,这样一来,他便是谋逆,谋逆之臣,人人得而诛之。” 国公夫人冷冷地笑了一笑,才幽幽道:“如今是谋逆之臣,若是等他真正夺了皇位倾覆了这江山,到时候,他便照样是真龙天子。这天下,强者居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当年当今陛下尚是一个皇子,且只是庶子,弑兄杀父,当时可是被许多人所不耻的,先皇和先皇太子死得那叫一个凄惨,人人都骂当今陛下心狠手辣。可是结果呢,那弑兄杀父的往事照样没有被写入史书,如今夏国在陛下治下天下太平繁荣昌盛,陛下照样被人歌功颂德,如今只怕没有几个人还记得当年的太极殿惨案了。”< 第668章 自有对策 云裳倒是不曾了解过当年夏寰宇是如何登上这帝位的,她此前便听许多人说过,夏寰宇弑父杀兄,只是再细致的,却是无从打听了。今日听国公夫人这么一说,只怕当时情形亦是十分惨烈的。 国公夫人见云裳神色,便笑了笑道:“此事过了这么多年,早已经被下令不许再提了,我提起此事,并非是想要让你如夏寰宇那般弑父杀兄,只是想要告诉你,若是想要那个位置,便是要不择手段的。” 云裳轻轻颔首,她虽自小在宫中长大,但是因着父皇子嗣较少,争斗大多发生在后宫,发生在朝堂。直至来了夏国,她才明白了,为了那皇位,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勾心斗角,阴谋算计,血雨腥风。从后宫,到朝堂,甚至是府中,无一不受波及。 “你们也无需太过忧心,陛下的性子,我倒也有几分了解的,是个念旧情的,既然翎儿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都能够回到那九重宫阙,坐回到皇后之位上。这皇位,若是不出意外,定然是轻言的。所有的事情,都定然在陛下的掌控之中,陛下只是一直未曾出手而已。这天下啊,如今终究还是陛下的,至于以后是谁的,陛下说是谁的,那便是谁的。”国公夫人勾起嘴角,缓缓笑了起来。 虽然国公夫人这般说,云裳却丝毫没有真正放下心来,若是夏寰宇念旧情,又怎会连自己的血亲都可以毫不手软地除掉?且夏寰宇对夏侯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不正常了,不正常得让云裳都有些琢磨不透了。 云裳笑了笑,轻声道:“不急,所有的一切终会有尘埃落定的一切。如今不过是在布局而已,夏侯靖即便再心机深沉又如何,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国公夫人亦是笑了起来:“轻言同你的本事,我自是相信的,我同你外祖父老啦,只能瞧着你们的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云裳闻言,便连忙道:“外祖母可不能这样说,我同轻言平日里忙,还指望着你和外祖父帮忙教导教导宝儿呢。” 云裳在国公府中呆了一个多时辰,华国公才进了院子,面色有些不好,一踏进院子便开始骂了起来:“二弟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模样?实在是,气煞我也!” 云裳神情微动,华国公的二弟,不就是华玉彤的父亲? 云裳站起身来,轻声开了口:“可是出了什么事?莫非府官大人不愿回锦城?” 华国公这才发现云裳在院中,便快步走到云裳面前,怒气冲冲地道:“也不知道夏侯靖给他灌了什么**汤了,陛下的旨意都下了,他却以赈灾一事未安置妥当,他无颜面见圣上为理由拒绝了!” “赈灾?”云裳冷冷地笑了一声:“柳沧、南阳、泗阳这三处地方,根本便没有旱灾,所谓的灾情,所谓的难民,原本便是夏侯靖的计谋而已,看如今这个形势,只怕华大人早已泥足深陷,早就同夏侯靖有了联系,此旱灾一事,多半也有他的参与。” 华国公闻言,面上更是难看了几分,跺了跺脚道:“我华氏一族没有这样的叛徒,不行,老夫得亲自过去一趟,定然将他拧回来,让他跪在祠堂里面同列祖列宗忏悔。” 一直未曾说话的国公夫人却突然蹙了眉头,轻斥道:“你瞎掺和什么?” 华国公哼了一声,自是不依不饶:“我这哪儿是瞎掺和?二弟好歹也是我亲弟弟,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歧路?” 国公夫人瞪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道:“天下即将大乱,如今不只是二弟,只怕朝中许多人都在踟躇,日日夜夜都在想着站位的问题,他选择站在谁那一方是他的自由,他不死小孩子了,哪还用你去指指点点。你若是去将他带回了锦城又如何?兴许他还会抱怨你阻碍了他平步青云之路呢,你管好自个儿就是了。你若是跑到二弟那儿去闹腾,岂不是告诉夏侯靖,我们已经知晓了他的计划了?” 华国公闻言,便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猛地跺了跺脚,“不管了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说着便气呼呼地进了一旁的书房。 云裳目光望着华国公的背影,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国公夫人笑了笑,轻声道:“无妨,他去不成的。”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从方才华国公同国公夫人的交锋之中,云裳亦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来,这府中真正做主之人,只怕还是国公夫人的。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便又道:“我听闻,翎儿还有一个孩子,我想见见他。”顿了顿,才又似是在解释一般地道,“我并非是想要如何,只是他毕竟也是翎儿的孩子。翎儿是我和老爷宠爱了十多二十年的女儿……” 云裳连忙应道:“裳儿明白的,赵将军亦是个喜欢带兵打仗的,整日里没有士兵操练便觉着浑身不对劲儿,殿下将他安置在了营中,我待会儿回去便同殿下说一说,让他带赵将军来国公府走动走动。” 国公夫人闻言,眼中亦是有些湿润,沉默了片刻才道:“倒也苦了那个孩子了。” 云裳又同国公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回到了太子府,刚回到太子府便听管家说皇后方才来了太子府,只是云裳不在,皇后抱着宝儿散了会儿步便也离开了,云裳急急忙忙回了南苑,宝儿玩累了,已经睡着了。 云裳站在宝儿的床前看了会儿,便出了屋子,才轻声问着画儿:“皇后娘娘来都做了些什么?你们怎么也不来叫我一声啊?” 画儿连忙应道:“奴婢冤枉,是皇后娘娘听奴婢们说起太子妃去了国公府,便嘱咐奴婢不让咱们去请您回来。皇后娘娘来咱们院子抱着小郡王爷在园子里走了一圈便走了,其它倒是并未做什么。” 顿了顿,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连忙道:“哦,对了,先前皇后娘娘向奴婢问了问太子妃您的衣裳尺寸大小。奴婢也不知道皇后娘娘问来作何,只得如实答了。” “衣裳尺寸?”云裳蹙了蹙眉,眼中满是疑惑,皇后要她的衣裳尺寸去做什么? 云裳想了许久也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便索性不再去猜测,华皇后定然不会做什么为难于他们的事情,她又何必费尽心思去猜,等下次见了华皇后问一问便是了。 洛轻言回到府中已经是亥时,天都已经黑尽了,天气渐渐凉了,云裳瞧见洛轻言回来的时候尚且只穿了一件算不得太厚的长袍,便蹙了蹙眉道:“天转凉了,殿下出门还是多穿一些的好,免得着了凉。” 洛轻言低声应了,便又走到了书桌后坐了下来,取了一本折子来看,眉头紧皱着。 云裳见状,便也走到了洛轻言身旁,“怎么陛下将什么折子交给你处置了吗?可是很棘手的问题?哪儿有什么不对劲吗?看你眉头都起褶子了。” 洛轻言将手中的折子放了下来,轻叹了口气道:“便是泗阳的折子,泗阳今儿个递呈上来的折子还在一个劲儿的哭穷,说什么大灾之后又起大患,且第二批赈灾物资在路上被劫,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请求陛下拨下赈灾物资。” 云裳闻言亦是冷笑了一声,“以一场旱灾的名义,便搜刮去了国库四分之一的银两,更别说粮草衣物那些了,夏侯靖却犹自不满足,还想张着嘴要。要了这些物资之后,他却是要用这批物资来起兵,果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云裳骂了几句,才又转过头望向洛轻言,“柳公子和郑大夫那边可有了消息?物资被劫已经有几日了,可查出来了东西被运往了何处?” 洛轻言轻轻颔首,低声应道:“倒是查出来了,那些物资是在柳沧同南阳的交界处被劫的,东西被运往了南阳。郑启明悄悄追着去了南阳,柳吟风是钦差,东西丢了,夏侯靖自是表了态,说想方设法也要将物资追回来。夏侯靖在柳沧查找那些物资的下落,他自是没有办法脱身。” 老狐狸。云裳眯了眯眼,在心中暗自骂了夏侯靖两句。 “可是,即便是郑启明查到了那些物资放在了哪里,他也全然没有法子啊?殿下准备如何做呢?”云裳轻声问道。 洛轻言抬起头来望向云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怎么办?东西拿不出来,我还不能将它毁了吗?那些个物资和粮草,夏侯靖暂时尚未起事之前不会动用,他现在还可以在街上光明正大地拿钱去买,等着他起事之后,我便让人将那些粮草一把火烧了。且即便是没有法子烧了,你们不还放了迷药的吗?” 云裳闻言便也拍了拍手,笑着道:“殿下此法极好,这批粮草不在少数,若是付之一炬,夏侯靖即便是起兵,士兵的温饱也是个问题,没得吃,便只得压榨百姓。一旦他开始欺压百姓,从百姓手中抢东西,便注定成不了事。”< 第669章 退位诏书 百姓素来不在意,是谁为帝,只要他们能够安居乐业,便满足了。夏侯靖的起兵,若是能够带给百姓更好的生活,百姓自是欢迎的。可若是他们还要从百姓嘴里掠夺食物,那百姓定然便会对他们恨之入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个统治者,若是民心尽失,便是尽头。 云裳眯起眼,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突然便有了一些主意。国公夫人说的对,为了那个位置,有时候,适当的不择手段,也是应当的。 云裳勾起嘴角便笑了起来,夏侯靖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她自然也能够为了对付夏侯靖而不择手段,夏侯靖安安分分地多好,却偏偏要来做她和洛轻言面前的挡路石,这便怪不得她了。 洛轻言见云裳笑容带着几分诡秘,便挑了挑眉道:“瞧你笑得不怀好意的,又在打什么主意?” 云裳笑眯眯地吐了吐舌头,笑着道:“殿下多虑了,妾身没有打什么主意。”说着便转过身唤了琴依进来准备洗漱。 赈灾物资被抢一事尚没有什么定论,封后大典便已经到了。 前一日,夏寰宇便让礼部准备了金册,让翰林学士写好了册文,派了新任的钦天监和礼部尚书一同去祭了天地。 封后大典当日,云裳早早地便穿了朝服去了未央宫,一早,凤辇便已经在未央宫前候着了,凤辇之后,是全副皇后仪仗,曲柄黄伞一、直柄黄伞二、扇二、金马机子二、金椅一、足登一、唾吁一、壶一、水瓶一、盆一、香炉二、香盒二、骨朵二、吾杖四、油宝床二、朱雀床二、蝇拂二、避素二,红技四、锣一对、鼓一对、号筒二、征二、仗鼓二、横笛二、扎板二、小钱一对、小金一、大铜金二、云锣一、锁呐二、喇叭二。 礼部也已经派了乐部在未央宫前候着,整个未央宫门前热闹非凡。 云裳入了未央宫,便瞧见皇后正在穿凤袍,凤袍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凤穿牡丹的绣样,八只彩凤中间,牡丹花开得无比艳丽。 宫人将凤袍下摆理好了,便又取了凤冠来,冠上嵌饰六龙三凤,以珠宝花、翠云、翠叶及博鬓妆点,龙凤又姿态生动,珠宝金翠色泽艳丽,光彩照人。 华皇后本就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如今穿上这凤袍戴上凤冠,便更有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姿态。 “皇后娘娘今儿个可真是美极了。”云裳望着这样的华皇后,饶是读了无数诗句,此刻浮现在云裳脑海之中的,却只有三个字,美极了。 华皇后微微扭了扭头,望向云裳,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勉强,“若是每日这样装扮,我倒是真有些后悔回宫来了。” 顿了顿,却又自己笑了起来,“实在是太重了,我觉着我能够拿起二十公斤的大刀,只是这凤冠一压在头顶,便感觉连脖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我现下转个头都觉着痛苦无比。” 云裳闻言,便连忙道:“如今吉时还未到,皇后娘娘若是觉着难受,便先将这凤冠取下来吧。”说着便上前将那凤冠取了下来,云裳眉头猛地一皱,倒是吃了一惊,这凤冠真是不轻,即便是拿了这么一下,便觉着沉得厉害。 华皇后见云裳的模样,就哈哈笑了起来,轻声道:“重吧?” 云裳点了点头,华皇后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似乎带着几分沉思,笑着道:“可别嘲笑我,我就这一日,过了便过了,以后你可有得罪受。” 云裳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不知华皇后为何会这样说,便只笑了笑,没有应声。 华皇后便又同云裳说了会儿话,便有宫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连忙道:“娘娘,吉时到了,娘娘快些戴上凤冠,上凤辇吧。” 华皇后应了声,便让人将凤冠戴回了头上,细细固定好了,才站起身来,在几个宫人的搀扶之下,缓缓出了未央宫。 未央宫外,凤辇和皇后仪仗都已经准备好,乐部喜乐也已经奏响,宫人扶着华皇后上了撵车,方扬声道:“皇后娘娘起驾。” 云裳正欲退后,却被皇后拉住了手,“一同去太极殿吧,我有些无措。” 云裳闻言,微微一愣,却也连忙应了下来。 皇后仪仗缓缓从未央宫往太极殿前走去,一路上,宫人跪了一地。云裳跟在凤辇旁,静静地随着凤辇一起往太极殿而去。 到了太极殿前的那长长的台阶之下,皇后便缓步下了凤辇,石阶之上,百官分列左右,皆是俯身以待,台阶最上面,是穿着龙袍的夏寰宇。 华皇后踩着脚凳,缓步下了凤辇,抬起头来望向最上面的夏寰宇,勾了勾嘴角,缓缓拾阶而上。 钟楼之上的钟声敲响,华皇后的脚步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华皇后的身上,那一身凤袍之上,彩凤夺目,展翅欲飞,牡丹娇艳,尊贵华美。 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华皇后才走到了石阶最上面,夏寰宇伸出手来,面上带着难得的笑容,便是那道伤疤也显得柔和了几分。华皇后将手放在了夏寰宇的手中,缓缓走到了夏寰宇身边,夏寰宇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太极殿前。 太极殿上,悬挂着琴和瑟,寓意琴瑟和鸣。夏寰宇同华皇后一起入了太极殿,后面的文武百官便也跟着纷纷往太极殿中走着。太极殿中,节案设于正中南向,册案设于左西向,玉案于右东向,皇后拜位于香案前。 吉时到,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捧着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高声读了册文,便将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皆呈到了皇后手边,皇后接了过来,缓步走到香案前,将所有东西放到了拜位之上,从内侍手中取了香来,跪拜了下去。 夏寰宇亲自扶了皇后起身,两人一同走到了龙凤椅之前,礼部尚书连忙高声道:“礼毕,百官朝拜。” 所有百官跪倒在地,朝着帝后拜了三拜,“陛下万安,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身穿朝服,跪在洛轻言身边,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不安,封后大典她作为太子妃,是不应当来的。可是方才她却应下了皇后的请求,只是如今心却跳得有些厉害,总觉着像是要出什么事情一般。 似是察觉到了云裳的不安,洛轻言悄悄拉了拉云裳的衣袖,等着云裳看过去的时候,便瞧着云裳温和地笑了一笑。 云裳心中一暖,微微垂下头来,心中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甚好,有洛轻言在,她有什么好惧怕的? 夏寰宇目光在百官身上淡淡地扫了一眼,方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寡人这一生到了如今,也所剩无几年了,这一辈子,让寡人觉着没有白活的事情有三,一为当了三十年的皇帝,虽无万人称颂,却也无大的过错。二则是,深爱之人虽然曾经不得已分开了近三十年,可是最后兜兜转转,寡人终究还是找回了她。第三,则是太子夏轻言,文武双全,为治国之良才,夏国后继有人。” 云裳听着夏寰宇的话,心中不无感慨,夏寰宇所言,倒是让她觉着有些感触,人便只有几十年的时光,能够像她这般前世未了的遗憾,重生一世来完成的,终究还是少数。如何让自己到了垂垂老矣的时候,能够觉着一生有所回忆,不曾辜负这几十年的时光,倒也是一件不易之事。 “今儿个,寡人能够同皇后携手站在此处,寡人便觉着这一生已然圆满,三十年了,寡人在这个帝位之上,孤独了三十年了,也有些累了。今日在此,还有一道圣旨,刘文安……”夏寰宇扬声唤了一声。 刘文安连忙应了,便站出来了两步,手中捧着一道圣旨:“朕即位三十有二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太子夏轻言,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太子夏轻言。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刘文安念完了圣旨,将那圣旨合了起来,殿中一片寂静,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传位圣旨给炸得不知当如何反应了。 云裳满目茫然地抬起头来,望向身旁的洛轻言,洛轻言眼中亦是有些疑惑,身子有些轻颤,亦是未有丝毫的动作。 怎么会这样?夏寰宇怎么会突然在封后大典上颁下传位圣旨? 云裳心中被各种各样的为什么充斥着,脑海中却变得异常的清醒来。不,一点也不突然,这些事情分明便是夏寰宇早已有了预谋的,难怪,难怪他那日在宫中突然说那样奇怪的话来。 他说,“他心中的委屈寡人全然明白,只是,许多事情,眼里瞧见的,也未必是真的。终有一日,他会明白寡人为何这样安排,且这一日,不远了。” 莫非那日夏寰宇所指之事,便是这件事情? 难怪,难怪赈灾物资被劫,洛轻言请命去柳沧,夏寰宇却执意让他等着封后大典之后再动身。难怪先前在未央宫中,华皇后让她别嘲笑她,说她只有这一日,过了便过了,可是云裳以后有得罪受。< 第670章 落子,乾坤定 可是,为何会这般突然,突然得让云裳都全然回不过神来。 “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拜见太上皇……”跪着的臣子已经有好些回国了神来,急急忙忙地行了礼,呼声嘹亮,猛地将云裳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夏寰宇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转身同自己身旁的华皇后相视一笑,目光落在洛轻言的身上,才轻声道:“轻言,随我一同到侧殿来一趟吧,裳儿也来,你们便先散了吧。”说着便同华皇后一起转身,进了侧殿。 云裳这才站起了身来,转过头望向洛轻言,洛轻言目光已经恢复了平常,深不见底,见云裳望了过来,便伸出手握住了云裳的手。两人亦是连忙跟了上去,他们实在是太想要知道,今儿个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到侧殿之后,夏寰宇便同华皇后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夏寰宇望向满是茫然的洛轻言和云裳,便勾起嘴角笑了一笑,轻声道:“是不是觉着有些突然?” 洛轻言没有应声,倒是云裳点了点头,何止是突然,险些将她吓得不知当作何反应了。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这件事情,在轻言回到夏国之后,我便一直想要做的,此前是想要去找翎儿。那时候我总是想着,既然轻言都没事,那翎儿定然还活着。后来,翎儿回来了之后,便是因为想要和翎儿过一段清闲日子。整日在那个位置之上,都没什么时间能够好好同翎儿一起,哪怕是用个膳。只是,时机却一直未成熟。” “我在那个位置上三十年,这宫里宫外的,没多少事情能够瞒得过我的眼睛,老七……”夏寰宇沉默了片刻,才道,“老七心思重了一些,我一直都知晓,他做的那些事情,我心中也有数。包括这一次的旱灾之事,他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可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一些。我刻意将他派去赈灾,便是为了今日之事。” 夏寰宇目光定定地落在洛轻言身上,“轻言,你会是个好皇帝,这江山交到你手上,我放心。只是,身在高位,当有容人之度,老七生在宫中长在宫中,见多了权势带来的好处,才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不是不曾想过将这江山交到他手中的,可是他心思太深,不适合那个位置。轻言,这江山我交给了你,只是,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饶了他一命。” 身在高位,当有容人之度,这句话,亦是洛轻言第二次听到。第一次,是夏寰宇让云裳转达的…… “有容人之度?”洛轻言勾了勾嘴角,“如今可并非是我没有容人之度。”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来,只挥了挥手淡淡地道:“有些事情我答应了别人要守住秘密的,我不能与你说,只是,我今儿个定要让你答应我,饶了老七一命。” 云裳听着夏寰宇的话,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明明是夏侯靖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洛轻言,洛轻言的所有作为,也不过只是防备和反击而已。夏侯靖三番四次地想要洛轻言的性命,夏寰宇又凭什么要求洛轻言要饶过夏侯靖? “若是可以,我自会饶过他,可若是有一天,老七将刀横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是不是也要忍让?”洛轻言冷笑了一声,声音中隐隐透着几分不耐烦。 夏寰宇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轻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也懒得操心了,这皇位已经是你的了,这些日子只怕不会太平,你刚登基,亦是要小心处置。我和翎儿的东西,我已经命人搬到了太和宫中,你们让人回府将东西收拾收拾,便住进宫中来吧。” 云裳又是一愣,东西都已经搬入了太和殿中,看来,夏寰宇果真是早有打算,可是云裳却仍旧不明白,为何一切竟然这般突然。 一直到夏寰宇和华皇后离开了太极殿的侧殿,云裳仍旧尚未回过神来。半晌才转过头望向洛轻言道:“这可怎么办啊?” 洛轻言许是被她这副愁肠百结的模样给逗乐了,终是破了冷漠了一日的面容,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有什么怎么办的?这个位置我们图谋了这般久,如今得来不费吹灰之力,怎么你反倒像是不能接受了?嗯?” 云裳恹恹地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望向洛轻言,许久才憋出了一句话:“你真的是皇帝了?不行,你来捏捏我,瞧瞧疼不疼。” 洛轻言见她这副模样,便又笑了起来,走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便像是神游了一般地在侧殿之中坐了近一个时辰,洛轻言才开了口:“登基只怕是不易的,虽然夏寰宇已经下了退位诏书,只是,如今内内外外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比一个棘手……” 云裳没有应声,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盯着云裳看了许久,看得云裳都忍不住抬起了头来:“妾身身上可有什么不妥的?” 洛轻言摇了摇头,又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了口:“如今我们已经站上了最高的位置,只是,今后的路只怕更不易,你可愿意,一直站在我身旁,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不曾背叛你,你都不要离开我。” 云裳闻言,微微一怔,抬起眼望向洛轻言的眼睛,却见他眼中满是认真和温柔,云裳沉吟了一下,便点了头:“我答应你,以后无论多难,我都会在你身旁,只要你不松开我的手,我便不会松开你的。” “无论发生什么?”洛轻言有些执着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隐隐含了几分担忧,他如今一登基,她便是皇后,他自是相信,她足够的强大,因为她自从来到他身边之后,带给他了那么多的惊喜。可是一个皇后,不能再生育,且承业心智还不全,他不必想,也知晓她的以后会有多么的艰难。 他承认,他怕极了,怕极了身旁这个女子被他可以隐藏下来的这个秘密击垮,怕极了她离开他,所以,他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她一个承诺。 “无论发生什么。”云裳只当他是因为这样的变故有些不确定罢了,她知晓他的一切,因而也知晓,这个男人,看似无所不能,可是却是一个心中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 云裳心中想着,便轻声许诺了,深吸了一口气,笑了起来:“不管如何,总归是一件好事,咱们筹谋了那么久,还以为还要等很久,却没有想到,竟然这般容易便得到了这个位置,这自是极好的。妾身这便命人去将府中的东西好生收拾收拾,都搬进宫中来便是了。” 两人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却仍旧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便索性摆了棋盘,在殿中下起棋来了。 一局棋尚未下完,便听见殿外有人在叫:“刘总管。” 云裳和洛轻言便抬起头来,瞧见刘文安从殿外走了进来。刘文安见二人的模样,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倒是随遇而安的性子,竟还下起棋来了。” 云裳眯着眼笑了笑,尚且不能够适应皇后娘娘这样的称呼,总觉着有些别扭,“刘总管这般匆匆赶来可是有什么事?” 刘文安笑着应道:“是太上皇担心陛下刚刚继位,许多事情理不顺当,便让奴才还是过来跟着陛下,凡是帮衬着一些,倒是不知陛下嫌弃不嫌弃奴才这把老骨头。” 洛轻言闻言,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笑了笑道:“刘总管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是感激还来不及呢,又何来嫌弃之礼。我同裳儿如今尚有些回不过神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做些什么,便只得在这儿下下棋静静心罢了。” 刘文安闻言,便连忙道:“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如先派人将府中东西收拾好,送入宫中来。”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这倒是已经吩咐下去了。” “那便好,既然吩咐下去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如先用一些午膳,各位大臣们已经出宫了,新帝继位的诏书太上皇已经命人发出去了,陛下用了午膳之后,可以去议事殿瞧瞧奏折。等着东西都送入了宫中,皇后娘娘便可安排安排宫人将殿中稍稍收拾收拾。”刘文安笑眯眯地应着,将一切事情都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着道:“好,那便照着刘总管的安排来吧。” 刘文安连忙应了,“那奴才便去命人布膳,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妨将这一局下完,下完便可用膳了。” 刘文安走到门口挥了挥手,门外候着的宫人便连忙走了上来,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到了桌子上…… “该你走了。”洛轻言的声音突然响起,云裳才猛地回过了神来,目光落在了棋盘之上,却发现棋盘上因着洛轻言的一颗落子,已经全然变了局面,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落了子。< 第671章 群雄起,乱世临 宫中和府中终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即便是从用膳一事上,亦是能够瞧出很大的区别来,即便只有洛轻言和云裳两个人,饭菜亦是摆了整整一桌,云裳和洛轻言面前的碗筷皆是银质的。刘文安站在一旁,手中亦是拿了一副碗筷,先是将每样菜都一一夹了一些,全都试了菜,确保安全无虞,才又重新取了一副新筷子,为云裳和洛轻言布菜。 云裳沉默着用了膳,便依照着刘文安出的主意,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云裳站在门口,抬起头望向宫门上那三个不大的字,眼中带着几分难以名状的感觉。这未央宫,她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次,这一回的心情,却同任何一次,都不同。 以后,兴许在以后的几十年,这个有些冷冰冰的宫殿,便是她的家了。 云裳抬脚踏入了未央宫中,便瞧见琴依站在正殿门口,身后站着几个面容有些陌生的宫人,一向冷静自持的琴依眼中亦是带着几分激动,见云裳踏入了未央宫宫门,便连忙带着身后的宫人一同跪拜了下来:“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沉默了一下,目光从琴依身后的宫人身上扫了过去,才笑了笑道:“平身吧。” 说完便抬脚穿过了院子,走进了正殿,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殿中的摆设倒是没什么改变,只是寻常那些个杯碗盘碟的似是换了新的。 云裳倒是并未细看,便直接进了内殿,内殿换掉的东西倒是不少,从床上的被子床单床幔,到桌子上的灯,书架亦是空了大半。 琴依跟着云裳走了进来,见云裳目光落在书架上,便笑了笑道:“奴婢已经让人待会儿将府中皇后娘娘的书都给收拾好了送进来,往书架上一放,便不会这般空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外面那些宫人是原本未央宫中的?” 琴依轻轻颔首,“是,娘娘刚刚入主这未央宫,许多事情尚且未能理顺,这些宫人虽不可全信,倒也可以先用着,娘娘放心,奴婢会好生留意她们,而后慢慢地往未央宫中安插上我们的人的。” 云裳应了一声,“事情太过突然,一切都未曾准备好,这段时日,只怕便得辛苦你了。”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就是奴婢应当做的。”琴依笑了笑应道,见云裳似是有些疲惫,便笑了笑道,“娘娘不如先歇会儿吧,榻上的东西都是新换上的。府中的东西只怕没这么快送进来,待会儿奴婢叫娘娘便是。” 云裳点了点头,倒确实是有些困了,便站起身来吩咐着:“先命奶娘将小郡王爷送入宫来,宝儿来了便叫我起身吧。” 琴依走到云裳身后一面帮她将今日为了参加封后大典特意换上的朝服脱了,一面轻声应道:“娘娘怎生还说小郡王爷,是小皇子了。”琴依笑了笑,又接着道,“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应当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小皇子便能够到。” “那我便睡半个时辰吧。”云裳轻声应着,等着琴依收拾好了,便脱了鞋子躺倒在了榻上。 好在云裳倒是不挑床,今日亦是有些疲累,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只是尚未睡到一个时辰,云裳便自个儿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瞧见帐顶金色的凤纹,微微一愣,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好半晌才回过了神来,扬声唤了两声“琴依”。 琴依连忙匆匆忙忙从外殿赶了进来,连忙轻声道:“娘娘醒了?小皇子还未入宫呢。” 云裳揉了揉尚有些疼的太阳穴,轻声应了一声,坐了起来,“扶我起身吧。” 云裳的衣裳尚未送到宫中,琴依便只得将先前那朝服再给云裳穿上了,刚穿戴整齐,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宝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云裳便连忙走出了内殿,果真瞧见奶娘和陈妙思一同带着宝儿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未等奶娘说话,云裳便已经将宝儿从奶娘怀中接了过来。 宝儿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照样笑得十分开心。 云裳见他这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心中的烦闷亦是减少了许多,笑眯眯地道:“半天没有瞧见娘亲,宝儿倒是一点儿也不想娘亲呢,娘亲真伤心啊……” 宝儿闻言,又是一阵“嘿嘿”笑声。 同宝儿一起玩耍了一阵子,便有人将府中的东西送入了宫中,云裳抱着宝儿站在门口瞧着宫人一样一样东西往里面班,深思亦是有些恍惚。 琴依在里面指挥着众人将东西放在各自应当放的位置上。 画儿亦是匆匆入了殿,见到云裳便连忙跑了过来,眉眼亦是带着笑的,自己的主子成了皇后,这自是应当高兴的。 “娘娘,奴婢刚刚进来的时候瞧见有好些个宫人在咱们宫门不远处缩手缩脚地悄悄往这边看呢,可要奴婢去将他们抓来问一问?” 云裳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算了。” 今日之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只怕宫中那些个后妃尚不知晓出了什么事,都在悄悄打探呢。云裳抬起眼望向宫门上红色的瓦片,眉眼中带着几分感慨,那些女人只怕到如今尚在暗自筹谋如何夺得圣宠,却不知江山已经易主,她们的筹谋已经变得全然没有了意义。以后,她们的身份,不过是皇太妃而已,多了一个字,意义却是大不同的。 将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妥当便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议事殿派了宫人过来禀报,说陛下待会儿要摆驾未央宫用晚膳。 云裳一怔,便扬声吩咐了人去准备。 用了晚膳,洛轻言便没有再去议事殿,只让刘文安将折子搬到了未央宫中,看了会儿折子,便又陪着云裳到殿外赏了会儿月亮。 月亮只有弯弯的一小牙,洛轻言站在云裳的身旁,抬起头看了好半晌,才轻声道:“今儿个暗卫在各个出城的路上都发现了不少报信之人,往各处的都有,恐怕皆是禀报今日之事的。其中,向柳沧方向去的,共有十二人。”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夏侯靖毕竟筹谋了这么些年,虽然前段时日在朝中来了一次大清洗,可是只怕他的爪牙亦是不会少的。此次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怕便是起兵之时。” 洛轻言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是啊,如今我尚且不知夏侯靖究竟有多少实力,照着此前的了解来瞧,这一场,只怕是一场硬仗。” 云裳沉默了许久,目光定定地望着天上那一弯不完整的月亮,好半晌,才幽幽道:“这天下,终究是要乱了。” 只是云裳不曾想到,来得竟然那般地快,快得,让云裳和洛轻言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第二日一早早朝之上,便传来了消息,夜郎国再次出兵攻打夏国,这一次,被攻打的仍旧是灵溪,只是夜郎国的兵力比上一次还要多上许多。 而七王爷夏侯靖已在柳沧起兵,举起了反旗。 当消息传到未央宫的时候,云裳尚抱着宝儿在院子中赏菊,宝儿手中胡乱抓着一朵刚从枝头摘下来的菊花,听到内侍来禀报此事,宝儿手中的菊花便突然落在了地上,花瓣被摔得七零八落。 “怎么会来得这般的快?”云裳蹙了蹙眉头。 夏寰宇退位一事定然还未传到夏侯靖耳中的,毕竟从锦城到柳沧,即便是信鸽,没有两三日亦是到不了的。 且夏侯靖是同仓觉青肃一起举兵的,此事定然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只怕是一早就准备好起兵的,柳沧到锦城报信亦是需要两三日,这般说来,只怕是在几日前,夏侯靖便已经起兵了的,只是赶了个巧,消息传到朝中的时候,正是洛轻言为帝之后的第一日。 云裳身在后宫之中,自是不知晓洛轻言在前朝坐了什么样子的决断,心中虽然着急,却也全无他法,只得抱了宝儿一起去了太和殿。 太和殿,如今夏寰宇和华翎便住在太和殿中。 云裳到了太和殿,便瞧见夏寰宇和华翎都在院子中坐着的,华翎坐在美人榻上,似是在小睡。夏寰宇面前摆着一章桌子,桌子上展开着画纸,夏寰宇正在画着什么。 云裳走进一瞧,便瞧见华翎的模样跃然纸上,带着几分宁静感。 夏寰宇自是知晓云裳来了的,却也并未停下笔,将画画好了,才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眼来望向云裳,“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见华翎的眉头轻轻蹙了蹙,便知晓她并未睡着,才开了口道:“不知太上皇可知晓了,仓觉青肃率兵攻打夏国,七王爷也在柳沧起兵。” 夏寰宇面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云裳便只他定然早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兴许,比洛轻言还要早一些。 “如今这朝堂上下,做主的人,是轻言,他自有决断。”夏寰宇笑了笑,将画拿了起来,轻轻吹了一吹,想要让墨迹快些干。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太上皇这皇位禅让的,到似乎有些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夏寰宇闻言,笑了笑,倒是并未生气,眼中亦是淡淡地,“俗话说得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将这江山拱手送到了轻言手中,他能不能够守住,便自凭本事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轻言有本事将夜郎国纳入囊中……” < 第672章 后宫不干政 夏寰宇所言,到似乎也并不无道理,只是不管如何,夏寰宇分明已经知晓了如今的局面,却仍旧在这节骨眼儿上禅位给洛轻言,云裳对此仍有些耿耿于怀。 亏得昨儿个洛轻言还答应了夏寰宇,若是有可能,尽量保全夏侯靖的性命,云裳冷笑了一声,便出了太和殿。皇家的所谓亲情,她本就不应当存丝毫的侥幸。若早知如此,昨儿个夏寰宇提出让洛轻言用容人之度量的时候,云裳便该问一问夏寰宇,他既是觉着,身在高位,当有容人之度量,当年有为何对自己的父亲兄弟皆赶尽杀绝呢? 云裳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匆匆地抱着宝儿回到了未央宫。琴依正在指挥着宫中的宫人趁着天气好,将一些旧书册拿出来晒一晒。 见云裳带着画儿回来,便连忙迎了上来,接过了云裳怀中已然睡着了的宝儿,压低了声音对着云裳道:“娘娘可要先小憩一会儿?先前贤太妃娘娘来未央宫拜访,奴婢说娘娘去了太和殿,她便说要去太和殿给太上皇请安去,娘娘没瞧见太妃娘娘?” 云裳蹙了蹙眉,便想了起来,那贤太妃便是原本的鹂嫔,因着在华皇后回宫之后适当的表明了衷心,被华皇后扶上了贤妃之位的。今儿个是云裳入宫的第二日,许多人都在暗中打探消息,虽然兴许已经都知晓了如今的局面,贤太妃却是第一个登门的。 云裳点了点头,在心中暗自思量了一番,如今新帝即位,这些个原本身份尊贵的后妃如今被冠上了太妃的名头,且大多数嫔妃身边虽然有公主,但是公主多已经嫁人,在宫中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只是她刚入宫,许多事情本就不甚了解,也不敢贸贸然地插手,那些太妃太嫔们倒是条路子,至少能够帮她尽快地对这后宫之事上手,虽然洛轻言并没有后宫,不过各种零零碎碎的事情只怕也不会少。 她既然答应了会一直陪在洛轻言的身边,虽然行兵打仗,朝政大事上未必能够给他一些意见,不过后宫琐事却还是能够料理的。给他一个平静祥和的后宫,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支持吧。 “若是再有太妃太嫔的登门,便将她们请进来便是。”云裳轻声道,抬脚踏入了正殿。 未央宫的正殿有些大,空荡荡地,却带着几分冷漠的感觉,云裳有些不喜欢,便直奔内殿而去,留了画儿和琴依在殿中侍候,便将其它宫人屏退了下去。虽然洛轻言已经继位,虽然这后宫不过她一人,可是她仍旧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方才奴婢听闻,陛下在朝堂之上下命让新科武状元和赵将军挂帅出征呢,武状元带兵往柳沧,赵将军往灵溪。只是百官皆觉着有些不妥当,一则武状元虽然武功高强,可是毕竟并非将才,且从未真正行兵打仗过。二则,赵将军的身份,一直令人诟病。” 云裳留意到琴依在说赵将军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平,便微微挑了挑眉,想起此前华翎曾经希望赵英杰同琴依在一起,只怕也并未全然没有可能的。 云裳想着,却又发现自己有些走了神,这才收回了思绪,抬起了头来道:“百官觉得不妥当,那让他们推举良将出来呀。” “倒是有人推举了。”琴依轻声应道,眼中却带着几分冷意。 云裳想了想,便知晓他们推举的是何人了,“可是华国公?” 琴依点了点头,“正是。” 云裳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如今朝中便这么些人,华国公年岁大了,是时候休息了,新将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至少,七王爷是柳吟风教导出来的,行兵打仗颇有柳吟风的风范,最擅长的便是知己知彼。可若是同他对阵之人,是毫无经验的新将,他即便是想要知己知彼,也无从得知了。” 只是云裳所想,百官却未必认同。云裳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才道:“朝中那些全无作为的老臣,便应当全部告老还乡了去。” 这话带了几分情绪,惹得琴依忍不住笑了起来,“娘娘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被从小跟着自己的丫鬟说自己像一只刺猬,云裳自是面皮上有些过不去的,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以后咱们还是莫要再派人去打探陛下在朝堂上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了,后宫不得干政,我不希望这成为别人拿来对付我的由头。” 琴依轻声应了,轻叹了口气道:“宫中规矩太多,倒是不如在太子府中的时候自在了。” 云裳闻言,便沉默了下来,轻声道:“若是陛下愿意,自是会主动同我说起,若是他不愿让我插手的,我们便也不要主动去打探便是了。” 说完之后,便不想再说起这个话茬子,方抬起头问道:“轻言继位之事,可有写信回宁国给父皇母妃报个信?” 琴依连忙应了,“有的,且陛下应当会送国书过去的吧。” “那不一样的。”云裳轻声道,“使臣肯定是会派来的,只是不知道,父皇会不会亲自来锦城,毕竟这次继位的人,可是轻言呢。此前轻言还说过段时日便带我回宁国一趟,瞧如今这形势,恐怕是没机会了。” 云裳轻轻叹了口气,眉目之间笼着几分轻愁,她有些时候没有见到父皇和母妃了。如今身在异国他乡,四面楚歌,倒真的有些怀念在宁国的日子了呢。至少那个时候,她尚且还有人庇护着,如今一步一步,都得自己摸索着走。 “奴婢相信,一切都会好的。”琴依笑眯眯地道,顿了顿,才又接着说起另外的事情去了,“先前刘总管命人来,说皇后娘娘刚刚入宫,可以见一见宫中的几位管事的,奴婢方才初初了解了一下,宫中设一监一府一院六局,内侍监、内务府、太医院,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各有各的管事,各有各的职责,这一监一府一院六局皆归皇后娘娘所管,娘娘瞧瞧什么时候见一见他们?”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一监一府一院六局,倒是职能分得十分明确,我今儿个情绪有些不太好,还是算了,便不见了,让他们明个儿一早来吧。” 琴依连忙应了,轻声道:“不止是这些,奴婢倒是觉着,咱们宫中的,娘娘应当先都见上一见,这两日大家都在探娘娘的性子,这下马威,奴婢倒是觉着,少不得的。这宫中的,个个都是人精,若是知晓娘娘是个温和的性子,只怕偷奸耍滑的便不少。” 云裳摇了摇头,“他们想要探一探我的性子,我还想探探他们呢,我暂时不统一让他们来请安,你只需告诉他们,凡事按着以前规制来便成了,这两日命人将这宫中的这些宫人都盯紧了。仔仔细细瞧一瞧,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琴依低着头应了一声,“只是厨房中的人却不能不换的,那处可是至关重要的,若是信不过的人,可不能放在厨房之中。” 云裳低声应了,又想起柳沧的事情来,张了张嘴,想要问柳吟风他们可有什么信儿传回来没有,想了想,终究没有问出口,只轻声吩咐道:“咱们铺子中有好些个生意都会往来柳沧,南阳,还有灵溪的。命人这段时日不必端了生意,派去那些地方的人都精明一些,好生谈一谈如今是什么情况。这场仗一开始打起来,便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多搜集一些信息总是好的。”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便听见外面传来了请安的声音:“陛下金安。” 云裳愣了一愣,洛轻言下朝了? 琴依连忙扶着云裳站起了身来,云裳还未走到内殿门口,洛轻言便带着刘文安从外殿走了进来。 云裳瞧着洛轻言的面色似是不太好,便知晓只怕先前在朝堂之上的争执不轻,便连忙吩咐琴依去端一碗汤来。 吩咐完了之后,方转过身望向洛轻言道:“陛下上朝累了一个上午,可饿了?” 洛轻言摇了摇头,便在软塌上躺了下来,云裳走到洛轻言身后,抬起手按了按洛轻言的太阳穴,轻轻帮他揉捏着肩膀。 刘文安笑眯眯地立在一旁,“奴才先前吩咐琴依,传宫中各处的管事来面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有见到?” 云裳抬了抬眼,轻叹了口气道:“没有呢,宫中太大了,我本想抱着宝儿出去转一转,结果转迷了路,也刚刚才回未央宫呢。” 刘文安面上微微抽了抽,这一听便是云裳的借口,她素日里进宫的次数可不少,从未在宫中迷过路,今儿个怎么就找不着路了。只是云裳如今毕竟已经是皇后,刘文安不好指责,便笑着道:“宫中的宫人真是该罚,怎么能让皇后娘娘迷路呢?只是奴才想着,陛下虽然已经接了太上皇的退位诏书,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主了,只是这登基大典,只怕得尽快提上日程来,陛下和皇后娘娘觉着可有什么不妥?”< 第673章 蹦达的跳蚤 登基大典?云裳沉默了片刻,登基大典自是应当举行的,可是如今却实在算不得一个好时机,夏国内忧外患,若是洛轻言再大张旗鼓地举行登基大典,只怕会为人所诟病。 洛轻言只怕亦是知晓这一点的,听刘文安这么一问,便蹙起了眉头,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沉重地道:“登基大典啊?还是往后放一放吧,家国不宁,战乱尚未平息,寡人又如何有心思举行这登基大典?” 刘文安嘴角又抽了一抽,抬起眼望向这夫妻二人,心中想着,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二人的模样实在是太像了一些。 洛轻言躺了会儿,便抬起眼望向一旁立着的刘文安道:“去将议事殿的折子送到未央宫来吧,那些个大臣喜欢跪便跪,眼不见心不烦今儿个我便不去议事殿了。” 刘文安看了洛轻言一眼,应了声,便出了内殿。 云裳倒是听出了几分端倪来,“真么爱跪就跪?可是前朝出了什么事了?”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道:“还不是因为我让武状元孙炳志和赵英杰二人各自带兵出征之事,一个个老匹夫便闹腾得厉害,如今太极殿前还跪了好几个呢。爱跪便跪好了……” 云裳听出洛轻言心情只怕不太好,说话亦是带着几分怄气的味道,便笑了笑道:“陛下同他们计较些什么?他们若是不同意倒也好办,便给他们机会好了,让他们随军出征,且他们这般大义,家中年满十六岁的男丁自是应当随军出征的,倒也不必让他们当普通的士兵,好歹也是忠臣之子孙,当个百夫长还是使得的。” 洛轻言闻言,眼睛便亮了起来,笑着转过头望向云裳道:“就你想得出这般奸诈狡猾的招数来,说得好,他们既然这般忧国忧民,我自是应当成全的。” 云裳扬起嘴角便笑了起来,只是神色中尚且带着几分担忧,“如今夏国内忧外患,兵力不足,实在是令人忧心啊,陛下瞧着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洛轻言闻言,笑了笑,伸出手将云裳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了下来,才轻声道:“倒也并非是成竹在胸,只是相信着,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顿了顿,才又道:“攘外必先安内,夏侯靖那里才是重中之重,明面上赵英杰和孙炳志带兵出征,可其实御林军早就在首领刘明的带领之下悄然出了城,如今在宫中能够瞧见的御林军,大多数都是暗卫所扮。御林军直奔柳沧,只要郑启明查出了他们物资储备之处在何处,便可一把火将他们的粮草全都烧掉,且,顺势将被粮草迷晕了的士兵掳获。” “至于仓觉青肃,因着上次他败在了我的手中,他那样的人,自是受不了那样的屈辱,调集了夜郎国大部分的兵力到了灵溪。这可是个好机会,我前些日子已经给皇兄写了信,请他出兵,从夜郎国和宁国边界进攻,杀他个措手不及。我倒是想要知道,仓觉青肃,到底要不要回救。” 洛轻言面上满是坚毅之色,仿佛胜算在握,云裳听他这般说,心中的石头顿时也放下来了不少,沉吟了片刻,便给洛轻言递点子道:“说起来,对付夏侯靖,臣妾倒是有一计。” 洛轻言挑了挑眉,抬起眼望向云裳,笑眯眯地道:“皇后娘娘不妨说说,有什么好点子。” 云裳勾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轻声道:“臣妾听闻,此前陛下带兵之时,都有一个规矩,那便是不管如何的艰难,都不能够碰百姓的东西?” 洛轻言点了点头,“这有何不对?百姓的力量可是小看不得的,若是得罪了百姓,只怕便是真正的战败了。夏国的前一个朝代,是商朝,夏国元帝当时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手中也不过是一些地痞流氓无赖小偷,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人都有,这样的一群人起义,自是本性难改的,元帝用极其强硬的手段,要求他们不得碰百姓一丁点儿的东西。” “可是商朝拥有近百万的大军,自觉得不将元帝那群地痞无赖放在眼中,第一场仗,打得元帝节节败退,商朝那些个将军便自大了起来,放任手中士兵抢夺百姓财物,对女子不轨,结果百姓群起而攻之,纷纷拥护元帝,暗地里给元帝传递了许多有用的消息,元帝方反败为胜,最终推翻了商朝统治,建立了夏国。” 云裳点了点头,“臣妾觉着陛下说的很有道理,臣妾在想,夏侯靖手中的所谓士兵,恐怕大多数也不过是地痞流氓组成的,他们若是如此前商朝的士兵那般,样样坏事做尽,又当如何?” 洛轻言摇了摇头,笑眯眯地道:“你太不了解夏侯靖这个人了,他也曾经带过兵,这些浅显的道理自然是懂的,定然不会让手中士兵犯这样的错误。”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他不会,我们便不会制造这样的乱子吗?夏侯靖刚起兵,我们派去镇压的大军尚未抵达,且夏侯靖手中之人本就是些流氓无赖,平日里在百姓口中便不是什么好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陛下觉着,百姓会怀疑谁?百姓口口相传,流言蜚语的力量可是十分强大的。若是夏侯靖稍稍处置失了妥当,便定会惹众怒。” 洛轻言闻言,沉默了许久,才抬起眼朝着云裳竖起了大拇指,笑着道:“不战而屈人之兵,皇后娘娘高招。” 云裳听出了洛轻言言语之中的戏谑,便抬起眼狠狠地瞪了洛轻言一眼。 “娘娘,汤端来了。”殿外传来琴依的声音,云裳便站起了身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扬声道:“端进来吧。” 琴依应了一声,便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小碗,碗中盛着汤,琴依将汤碗放到了洛轻言手边的凳子上,才轻声道:“陛下,这是娘娘命人熬的龙井竹荪汤,用竹笋、鱼茸熬制而成,鱼用的是陛下最喜欢的桂花鱼。” 洛轻言闻言,便做了起身来,笑着端起了汤碗,用银质的勺子舀了一勺汤来,喝了一口,略带则几分满足地眯了眯眼,便索性将勺子放到了一旁,端了碗来喝着。 “竹荪倒是很鲜,盖住了鱼的腥味。”洛轻言轻声道。 “若是喜欢,便让琴依再去端一碗来便是。”云裳在一旁笑着瞧着。 洛轻言摇了摇头,“算了,不喝了,喝一肚子汤待会儿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云裳瞧着时辰,也快要用午膳了,便也不再劝,让人将空碗收了下去,方笑着道:“今儿个午膳在未央宫中用,便少做一些,昨儿个那一大桌子大多都几乎动都没动过。” 洛轻言应了一声,便瞧见刘文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沓奏折。洛轻言轻叹了口气,看着刘文安将奏折放到了殿中的书桌之上,默不作声地看了看那奏折的厚度,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道:“刘文安,去给太极殿门口跪着的那些个大臣们送些茶水去,便说寡人体恤他们一片爱国赤诚之心,只是如今朝中实在是无可用之将才,各位大人那般忧国忧民,寡人便许了他们,让他们府中年满十六岁的男子全部从军,任百户,成全他们爱国之热忱。” 刘文安瞪大了眼,似乎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沉默了片刻,才连忙应了,便弯着腰退了下去。 云裳瞧着洛轻言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无缘无故朝着刘总管发什么脾气啊?” 洛轻言叹了口气道:“我哪是再向他发脾气,不过是他整日都跟在我身边,觉着有些不自在罢了。” 云裳闻言,眨了眨眼,想起此前一直在猜想的事情,便问道:“以陛下的武功,想要躲开刘总管不是十分容易吗?” 洛轻言挑了挑眉,没有应声,云裳倒是觉着有些诧异,“莫非刘总管的武功比陛下还要高一些?” “他年纪还比我大上许多呢,若不是武功高手,夏寰宇又怎会这么多年都让刘文安呆在他身边。”洛轻言轻声道,“只是夏寰宇将刘文安放在我身边的目的,只怕不是协助而已,多多少少恐怕都有几分监视之意,我自是不乐意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太上皇怎么着也不会害陛下的。” 洛轻言随意点了点头,从软塌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桌后面,随后拿了一本折子来看着,刚翻了没几本,便听见外面有人求见。 “议事殿有事禀报陛下。”来人在外面扬声道。 议事殿?洛轻言闻言,便抬起了脸来:“进来吧。”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内侍,长得倒是有些圆滚滚的,瞧着讨喜的模样,一进来便忙不迭地在殿中跪了下来,“启禀陛下,吏部林尚书,刑部前尚书王元军在议事殿外闹着要见太上皇,说太上皇定然不会传位给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谋夺皇位。” 云裳闻言便皱起了眉头,王元军,她可是有些印象的,是夏侯靖的人,此前帮着七王爷污蔑过洛轻言和她的。可是,夏寰宇此前不是已经下旨罢了他的官了吗?如今刑部尚书已经是李浅墨了,他怎么突然跑出来闹事了?< 第674章 食物里的小心机 洛轻言亦是有些烦躁,“王元军始终是夏侯靖的人,他同吏部尚书一同来,断然没什么好事,我且去瞧瞧。” 云裳应了一声,眉头轻蹙着,嘴里喃喃道:“可是陛下这都还未用午膳呢。” 洛轻言笑了笑,“难道害怕在这宫中饿到了我不成?没事,我待会儿让刘文安准备一些饭菜来,在太极殿用了便是,你不必等我。” 云裳只得应了下来,将洛轻言送出了未央宫。 洛轻言离开之后,云裳便沉默了下来,先前那侍从禀报的是,王元军带着吏部尚书一同求见太上皇,怀疑是洛轻言夺取了皇位。 云裳眯了眯眼,洛轻言的这个皇位,是夏寰宇当着文武百官之面下的旨意,百官皆是见证人。可是王元军却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只怕是手中握着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呢? 他说要求见夏寰宇,夏寰宇一出现,他的所谓洛轻言夺取皇位一说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云裳想着,心中有些担心,想要派人去打探一番的念头起了又压下,压下又冒起,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开口。 “娘娘,若是陛下不在咱们宫中用膳,那奴婢便去命厨房里少做几个菜?”琴依轻声问着,眼中带着几分关切。 云裳想了想,才摇了摇头道:“算了,做了便做了吧,待会儿你们都同我一起吃便是了,左右将其它宫人屏退,便咱们几个,也不是什么外人。” 琴依应了下来,便不再开口。云裳取了书来看,总觉着书中写了什么,只看入了眼中,却并未进心里。又想了许久,才抬起头道:“派人去瞧瞧太和宫中,太上皇和皇太后可安好。” “太上皇和皇太后?娘娘不是方才才从太和殿回来吗?”琴依有些奇怪。 云裳点了点头,方才她想了许久,也只想到,王元军既是一味地闹着见夏寰宇,莫非是确定定然是见不着夏寰宇,夏寰宇无法出现来做这个证,才这样肆无忌惮。 可是正如琴依所言,她方才才从太和宫中出来,夏寰宇和华翎都好好的,难不成还有人能够在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便将夏寰宇和华翎掳走不成?只是云裳心中始终没有底,便又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装两碗龙井竹荪汤送过去,顺便瞧瞧太上皇和皇太后可安好。” 琴依便连忙点了点头,退出了内殿。 窗户突然被打了开来,发出“嘭”的一声。云裳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望了过去,才发现外面起了风,且风还不小,刮得窗外的树叶不停地响着,风从被吹开的窗户灌了进来,带着几分凉意。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便瞧见外面有几个宫人在院中打扫,提着水桶的一个内侍许是绊到了地上被刮落在地的树枝,脚下踉跄了一下,水桶中的水便打倒了一大半。 一旁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宫女便皱起了眉头,叉着腰指着那内侍开了口,因着离着有些远,云裳听不见那宫女在说什么,只是瞧着那语气神态,定然是在骂人的。 那个打倒了水的内侍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周围围上去了好几个宫人,却也没有人相帮,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内侍身上,沉默了片刻,便抬起手来,将窗户拉了过来关上了。 关了窗子,云裳便又拿起书来看了会儿,琴依便回到了殿中,“娘娘,太上皇和皇太后都安好,在下棋呢。” 云裳点了点头,便更是不明白王元军闹得这是哪一出了。 “娘娘,午膳备好了,用膳了。”画儿从外面探出头来,笑眯眯地道。 云裳应了一声,“今儿个陛下不在,便在内殿用膳吧。” 画儿应了一声,便让身后的宫人走了进来,布好膳,云裳方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挥退了殿中的宫人,让人将陈妙思一同叫了过来,几人便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开始用膳。 陈妙思吃了几口饭菜,便笑着道:“秋日了,容易上火,娘娘还是吩咐厨房中做一些清淡一些的食物吧,温补一些的最好。这样的天气,像这些个羊肉汤,油爆大虾,炖乌骨鸡的,全都是易上火的东西,娘娘还是少吃一些最好。” 云裳闻言,正在夹菜的手便放了下来,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倒是正如陈妙思所言,皆是些热性的东西,若是冬日里吃这些倒是无碍,可是这气候本就干燥的秋日,却是极其容易上火。 云裳眯了眯眼,这真的只是巧合吗?如今的厨房中尚且不是她的人,光明正大的下毒定然是行不通的,毕竟到她桌子上的饭菜,自是经过了许多道检查的,即便是上了桌,桌上也都是些银子的碗筷,稍稍有毒性便会显出来。若只是做一些热性易上火的菜来,普通宫人根本不会留意到。 即便是尚且通晓药性的她,亦是不曾注意到这一茬,若不是陈妙思提醒,她只怕便会直接忽略过去的。 可是,若只是每日吃这些饭菜,也不过便是会上火而已,上火,便是口舌生疮,声嘶沙哑,也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吃几副药便能好的事情,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云裳脑中有些疑惑,许久也未能想明白,便只暗自在心中留了个心眼,笑着应了。 陈妙思想了想才道:“秋冬倒是进补的好时节,民女待会儿便去给娘娘写几张方子好了,让厨房中的人按着方子准备饭菜,一个秋冬,便定然将娘娘的身子调养得极好,身量苗条,皮肤水嫩。” 云裳听她这般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便听你的,你可莫要忘记了此事。” “忘不了忘不了,娘娘吩咐的事儿,民女怎么能够忘记呢?”陈妙思嘿嘿一笑,有扒拉了一口饭,“民女听闻,宫中的太医院是天底下药材最齐全的地方了,娘娘可否让民女去太医院瞧瞧去?”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敢情你今儿个这般献殷勤,便是因为觊觎太医院中的药材啊?”说着便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去吧,待会儿让画儿同你一起去,便说是我宫中的人便是了。” 陈妙思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用了膳,便拉着画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云裳瞧着她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来对着琴依道:“你说的极对,厨房中的人,是至关重要的,定然得是我们自己的人才是。在吃的上面,能够做的文章实在是太多了,并不一定非得要下毒。” 琴依亦是觉着有些愤怒,连忙道:“奴婢这就去命人去将厨房中原本的人换成咱们从太子府中带来的人。” 云裳却又摇了摇头,“不必急在一时,左右已经被我们发现了,倒是不如将计就计,我倒是有些好奇,他们究竟受谁指使,又想要做些什么?不过一些上火的菜罢了,既然要不了命,他们又为何要这样做?” “……是。”琴依眉头轻轻蹙了蹙,心中仍旧有些担忧,却又不敢违逆云裳的意思,便只得应了下来,暗自下了决定,不管如何,也定要好生将厨房中的那几个宫人都盯起来。 云裳用了午膳,在未央宫中转了一会儿,便回到了内殿小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便瞧见琴依和画儿都不在殿中,云裳蹙了蹙眉,便坐了起来,待穿了鞋子从床上起了身,才发现洛轻言坐在书桌后面,眉头紧紧蹙着,书桌上的奏折堆了整整五摞,每一摞都有一尺多高,若不是瞧见洛轻言举起手来那折子,云裳几乎是很难从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中瞧见洛轻言的。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洛书桌旁边,随手便取了一本奏折来翻了翻,却发现那奏折上写的事情是去年之事,在仔细瞧了瞧落脚的时间,果真是去年七月间的折子。 云裳又取了一本来,这一回倒不是去年的了,却也是四五个月前的折子,且折子上的两件事情亦是全然没有关联的。 云裳便忍不住有些诧异了,“陛下看这些个之前的老折子作何?可是在找什么东西?可需要臣妾帮忙?” 洛轻言抬起眼来,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云裳的脸上,沉默了许久,才似乎回过了神来,取了两本折子递给了云裳。 云裳打开来瞧了瞧,一本是去年十月份的,一本是今儿个新上的奏折,可是即便是今儿个新上的奏折,却也早已经是御笔朱砂批复了的,且还盖上了玉玺的折子。已经批复了的折子,为何洛轻言却在这里一看再看?云裳蹙起眉头,又看了看内容,一件说的是选秀之事,一个说的是边关之事,全然没有任何关系。 正在疑惑着,洛轻言便开了口,“你瞧瞧这两本折子下面盖的玉玺印,可有什么不同?” “玉玺印?”云裳不明所以,目光落在了两本奏折上的玉玺印上,仔细瞧了许久,这一瞧,却果真被云裳瞧出了问题来。< 第675章 真假玉玺 两个玉玺印瞧着一样,可是细节之处却有些不同,玉玺上面刻着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那去年十月份的玉玺印,便是在那个命字上,有一横似是断了一小块,有些连接不上。 云裳再拿起今日那奏折上面盖上的玉玺印,那个命字上却是十分流畅的,没有丝毫缺失。 云裳愣了愣,脑中一下子便回国了神来,连忙取了好几本此前的奏折来一一对比了一番,无一例外,那命字上的那一横,皆是断开了的。 云裳一下子便呆住了,冷冷地等着那红印半晌,才抬起头问道:“玉玺是假的?” 洛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神色淡淡地将自己手中的奏折放到了桌子上,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王元军和那林静阳先前在议事殿前叫嚣着要求见太上皇,说他有证据证明我这个皇帝是因为谋害了太上皇而夺来的。” 云裳嗓子似是被噎住了一般,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就是玉玺?” 洛轻言点了点头,“先前因为我任命了赵英杰和孙炳志为领军之将,好些个大臣便跪在太极殿前呢,王元军和林静阳这样一闹,大家便都瞧见了。” “我欲命人去请太上皇来,王元军却闹了起来,说太上皇根本便不是太上皇,是我让人假扮的,请不请来也没有任何的区别。而后便说,我篡夺了帝位,却并没有找到真正的玉玺,只得用假的玉玺顶替,却不想真正的玉玺在太上皇继位之初,便因着一些缘由,将玉玺一不小心磕了一下,那个命字中间那一横便断掉了。”洛轻言蹙着眉头,眼中带着几分冷意。 “随后,王元军便拿出了此前他接到的一张圣旨来,让我拿出玉玺来对比一番便可知晓。” 云裳闻言,便明白了过来,只怕洛轻言是拿了一个他刚批了的奏折出来,结果发现了不对劲,因而才将这几大摞奏折都给搬了出来。 若是洛轻言手中这个玉玺为假,真正的玉玺又在何处?为何夏寰宇不曾说起过此事,夏寰宇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陛下是如何处置的那王元军和林静阳呢?”云裳连忙问道。 有那么多人都在那儿瞧见了此事,若是贸然处置,定会引发一些怀疑来,到时候只怕对洛轻言才是尤为不利的。 云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夏侯靖这一招扰乱人心,用得可实在是妙极。只是夏侯靖尚在柳沧,洛轻言继位之事发生得那般突然,才过去了一日,他定然是没有收到消息的,可为何王元军竟然这般快地便来了,且手中还掌握着这般厉害的把柄,莫非夏侯靖知晓真正的玉玺在何处?莫非,早在夏侯靖离开锦城之时,便已经料到了也许会有这么一出,便率先做了安排。 可若是如此,那夏侯靖的心思,便实在是有些太过厉害了,厉害的让云裳亦是觉着,有些难以预料了。 “我根本便没有理会他那什么劳什子奏折,直接便下令让人将他绑了起来,裳儿可别忘了,我如今可是皇帝,太上皇传位,是在太极殿上,当着文武百官之面的,他这样污蔑我,我为何不能将他直接绑起来?”洛轻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云裳有些吃惊,“陛下没有拿东西出来对比?” 洛轻言抬眼望向云裳:“我为何要落入他的圈套之中?在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便已经明白,他定然是有备而来,所言之事多半是真的,我若是当场为证清白,拿了东西来做比较,岂不是挖了个坑将自己给埋了起来。且我昨儿个才刚刚继位,奏折倒是批了一些,可是需要下发的,亦是还没有下发下去。他终究是急躁了一些,若是再晚个半日,我兴许便将批复了的折子下发下去了,到时候他有了物证,我才真正的哑口无言。” 云裳不得不在心中暗自赞叹洛轻言的心思缜密,只是这样终究不是个法子,洛轻言不可能将奏折全都压下来不下发,那样更容易引人怀疑。 “陛下可去问过太上皇是怎么回事?”云裳连忙问道。 洛轻言轻轻颔首,沉默了片刻才道:“他说,玉玺,失窃了。” 云裳瞪大了眼,眼中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玉玺那般重要的东西,说失窃便失窃了?这怎么可能? “你也不信的,对吧?”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才站起了身来,背着手走到了窗边,推开窗子往外望去,“我先前听到他这般说的时候,亦是觉着此事实在是太过荒谬。” 洛轻言目光定定地望着窗外因着起风而摇曳不定的树叶,声音轻了几分,“可是,他说,真正的玉玺,也不能算是失窃,而是,他在三十年前夺得这个帝位的时候,便并未得到过。” “这是什么意思?”云裳一时间被绕得有些晕了头,“什么叫玉玺失窃了,又三十年前根本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玉玺。” 洛轻言转过身,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才细细地将来龙去脉同云裳说了:“三十年前,太上皇是通过毒杀了先帝,又派人将太子还有其它皇子全部乱箭射死之后,才夺取了帝位。他夺得帝位之后,并未找到先帝藏起来的玉玺。没有玉玺,他准备好的一切借口便都无法用起来,他手中兵马并不多,亦是没有全胜的把握去全然推翻了夏朝,新建一个王朝来。因而,他便只能想了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太上皇叫人仿造了一个玉玺?”云裳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愕然之色。 洛轻言轻轻颔首,“是,他叫人仿造出了一个玉玺,但是因着工匠的疏忽,那个命字中间那一横,便被弄断了。可是时间已然来不及了,他便只得寻了个借口,说先帝和太子去了,他心生悲痛,一不小心将玉玺弄坏了。” “那样的借口其实听起来亦是十分的滑稽的,可是因着太上皇那时既然敢毒杀先皇,射杀众皇子,自是心狠手辣,且皇子中只余他一人,朝中大多数官员都不敢贸然揭穿,只得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这一说法。” 洛轻言又顿了一顿,才道:“可是,便是在前不久,那仿造出来的假玉玺被窃了。太上皇没有声张,便只得又命人重新刻了一个。太上皇亦是没有想到,竟然这般快地,便被人发现了。不知是工匠走露的消息,还是王元军知晓盗窃了玉玺的人是谁,不过,王元军定然是个知情人。” 云裳皱了皱眉道:“那陛下,如今应当怎么办呢?” 洛轻言叹了口气,轻声道:“怎么办,便只能让人将这玉玺上的那个命字,照着之前的模样重新刻好了。假的并不可怕,即便是假的,只要有一百个人说它是真的,那它便是真的了。” 云裳仍旧有些隐忧,“可若是被盗走的那块玉玺又重新被人拿了出来,指认陛下手中这块是假的,又该怎么办呢?” 洛轻言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王元军应当祈祷夏侯靖不会让他唱这么一出,若真给我来这么一出,那我定然会将私刻玉玺的最民安在他头上去。到时候,可是诛灭九族的罪名。” 云裳闻言,便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见洛轻言轻轻抿着唇,面上泛着几分冷意,只是眼神中却波澜不惊,便只洛轻言定然是有了什么主意,心中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洛轻言说的对,即便是假的,只要有一百个人说它是真的,那它便是真的了。 洛轻言叫了人来,将那些个奏折全都抱了回去,才叹了口气,又回到了软榻上躺了下来,“此前总觉着,那把龙椅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我要定了它。如今真正坐了上去,却发现,那把椅子,大概是天底下最为不稳当的椅子了。” 云裳轻轻伸手,握了握洛轻言的手,才浅浅笑着道:“陛下不必着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是会过去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云裳见他面色有些疲惫,便也不再打扰,只取了一本书来坐在软塌边看着。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洛轻言才醒了过来,眨了眨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才坐起了身来,“怎么便这样任由我睡了过去?” 云裳笑了笑道:“左右现在那玉玺也还没有弄好,折子也无法处置,便歇会儿吧,有什么关系。” 洛轻言亦是跟着笑了笑,站起了身来,“也不知道如今柳沧那边是什么情况,今儿个王元军唱的这一出,定然是夏侯靖授意的,他此前并不知道我会这么快登基,却已然安排了此事,我总觉着,我似乎小看了他。这样狡诈的人,又怎会轻易上当?” 洛轻言的想法倒是同云裳不谋而合,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臣妾方才突然脑海中闪过了一道十分大胆的想法……”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云裳咬了咬唇,才抬起了眼来:“陛下,那夏侯靖,会不会根本便没有到柳沧去,根本便一直都在锦城之中?”< 第676章 为君筹谋 云裳会这般猜测并非全然没有道理,王元军是夏侯靖的人,他今儿个闹出这么一出,唯有两种,一种,便是夏侯靖在离开锦城之前,便猜测到了夏寰宇有可能会将帝位禅让给洛轻言,因而才盗窃了玉玺,让王元军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将玉玺一事闹出来。 而另一种可能,便是夏侯靖根本便没有到柳沧,此前玩的不过是一出金蝉脱壳之计罢了,王元军今日之事,便是夏侯靖在后面指示。 云裳现下更偏向于第二种可能,因为,夏寰宇禅让帝位一事实在是事发突然,云裳和洛轻言都未察觉到任何不妥,夏侯靖便更不可能察觉到了。 洛轻言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大可能,首先,柳吟风此前到了柳沧,若是夏侯靖不在柳沧,柳吟风不会不知道。二则,今日之事,王元军明显没有把握好时机,如果夏侯靖在锦城,他定然不会给我翻盘的机会。” 云裳仔细想了一想,方点了点头,洛轻言所言也有道理。 用了晚膳,刚准备洗漱歇下,刘文安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面上带着几分焦急,一进内殿便连忙道:“陛下,只怕是有人洞悉了陛下的想法,今儿个下午奴才将那玉玺悄悄交给了宫中一位匠人,且之后专程派了人守着那匠人,方才奴才去取玉玺,才发现,保护那匠人的侍卫全都被杀,那匠人和玉玺都不见了踪影。” 洛轻言闻言,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了,抬起眸来,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原来如此,我先前还以为是王元军急功近利,却不知他分明便是故意选了那样的时间来闹事,是因为知晓,我发现了手中的假玉玺不对之后,定然会命人趁着昨日和今日的奏折尚未下发之时,照着此前那些玉玺的印记来,将假玉玺重新修改一番。而王元军只需盯着刘文安的动静,便知道我将玉玺送到了何处,而后再杀人夺走了假玉玺。这样一来,我手中便是连假的玉玺都没有了。” 刘文安却摇了摇头道:“奴才虽然觉着,只怕是没有人能够跟在奴才身后而不被奴才发现的。” 云裳眯了眯眼,对啊,刘文安的武功分明是极其高强的,可是为何会这样呢。 “兴许是我身边出了叛徒,也兴许那匠人便是王元军的人。”洛轻言缓缓坐了下来,手紧紧握住扶手上雕刻的龙头,手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他终究还是小瞧了对手。 刘文安低着头,沉吟了许久,才轻声道:“陛下,您瞧咱们……” 洛轻言眯起眼细细摩挲着椅子扶手上的龙嘴,轻声道:“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究竟问题是出在什么地方。” 顿了顿,洛轻言才抬起眼对着刘文安道:“宫中戒备森严,你命人加以留意,玉玺那么大一个,想要带出宫亦是不易。而后,命人在宫中悄然搜查。” 刘文安应了声,方退了下去。 殿中只留下了云裳和洛轻言二人,云裳抬起眼来,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各自心中所想。两人皆是一语未发,云裳悄然握紧了袖中的白玉小笛子,摩挲了片刻,才抬起头来扬声道:“琴依……” 琴依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云裳方开了口道:“服侍我和陛下洗漱吧。” 琴依连忙应了声,转身吩咐了外面的宫人去打热水,又走到云裳身后,仔仔细细地将云裳头上有些繁多的珠钗一个个拆了下来。 云裳靠在梳妆桌前,眸光带着几分慵懒,目光静静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道,“每日里都须得戴这般多的头饰,总感觉连脖子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琴依闻言,便浅浅笑了笑道:“娘娘如今已经是皇后,若是不依制装扮,恐遭人诟病。” 云裳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洛轻言抬起眼来,看了眼云裳头上的头饰,便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桌后,取了一本奏折来看。 云裳从铜镜中瞧见了洛轻言的动作,又轻声对着琴依道:“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妃什么时候能够收到我的信啊,如今仓觉青肃在边关这般虎视眈眈地终究不是什么办法,若是父皇出兵攻打夜郎国,能够分开他一些注意力,咱们便也能够稍稍喘口气儿,内忧外患,咱们如今可真正是被放在火上烤着的。” 琴依闻言,便轻声劝慰道:“娘娘不必担忧,奴婢早已经吩咐人用了最快的速度将书信往宁国皇城传递了。” “那便好。”云裳轻轻打了一个哈欠,“今日严格意义上,才算得上是第一日的,这第一日便觉着这般累,以后可还怎么得了?” 琴依笑了笑道:“娘娘待会儿泡个澡便舒服了。” 正说着呢,便听见外面有宫人轻声禀报着,“陛下,皇后娘娘,热水备好了。” “进来吧。”云裳又打了个哈欠,轻声应道。 外面的几个宫人便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提着水走了进来,走到净房之中将水都倒入了那大大的浴桶之中。 “陛下,娘娘,水好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挥退了那些个宫人,便站起身来任由琴依将衣袍除了,才走入了净房之中。 云裳洗漱了之后,才又命人换了水,让洛轻言去沐浴去了。洛轻言入了净房,云裳便早早地在凤榻上歇了,琴依放下了床幔,便退到了一旁。 洛轻言沐浴出来,云裳早已经睡熟了过去,内殿之中只留了一盏八面画着仕女图的宫灯,有些昏暗,洛轻言掀开床幔躺到了云裳身旁,琴依将床幔合上了,才将那宫灯连同八角仕女图的灯罩一同取了下来,拿着灯走了出去,在耳房歇了。 夜色很静,洛轻言取了被子给云裳盖上了,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却察觉到云裳在他手中轻轻刮了一刮,而后一笔一划的写了几个字。洛轻言沉默了片刻,便握住了云裳的手,将她揽入怀中,两人一同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云裳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刘文安的声音,“陛下,当起床上朝了。” 云裳蹙了蹙眉,翻了个身,嘟囔了两句,便又继续睡了过去,还未睡着,便察觉到身旁的人起了身,云裳迷迷瞪瞪地张开眼望了过去,便瞧见洛轻言已经站起了身来走到桌子旁点燃了一盏灯,洛轻言转过头,便瞧见云裳亦是睁了眼,洛轻言便笑了笑道:“天还早,你再睡会儿。” 云裳点了点头,刚闭了眼,脑中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猛地便坐了起来。 洛轻言亦是吓了一跳,见云裳眼睛愣愣地望着床幔,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夫人这是做什么呢?” 云裳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稍稍清醒一些,才抬起眼望向洛轻言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洛轻言轻声应道:“快到卯时了。” 云裳在脑中算了好半晌,才道:“卯时了啊,那已经过了寅时了。” 洛轻言有些不明白云裳这听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正欲开口问,便听见云裳扬声喊了声:“琴依,进来侍候陛下穿衣。” 洛轻言闻言,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带了几分疑惑。 琴依早已经起了身,听云裳唤,便连忙应了声,便走了进来,手中举着一盏宫灯,宫灯用八角的画着仕女图的灯罩罩着,琴依将宫灯放在了梳妆台上,又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半。 洛轻言已经自己穿上了鞋子,琴依便连忙取了龙袍来给洛轻言穿上了,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才轻声道:“陛下,奴婢为你束发吧。” 洛轻言沉默了一下,便走到了铜镜之前坐了下来,琴依取了梳子来为洛轻言梳头,正梳着,殿中点着的两盏灯便突然灭了,一时间殿中一片漆黑。 琴依惊叫了一声,慌慌忙忙地放了洛轻言的头发,取了火折子来将宫灯点了,才连忙道:“许是外面在起风,奴婢这便将窗户关上。”说着便跑到了窗前,又将窗户关了起来。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咬了咬唇,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那匠人还未寻到吗?玉玺也未找到?” 洛轻言点了点头,眼中深沉如海。 云裳闻言,便更是忧虑了几分,“如今假玉玺还未寻到,今儿个上了朝,若是有人提起此事,陛下当如何应对啊……”声音中盛满了担忧。 洛轻言轻叹了口气,眉头亦是蹙了起来:“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毕竟是我,我便不信,还治不了他们了不成。” 云裳闻言,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心中自是明白,即便是身为帝王,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处。 不多时,琴依便已经为洛轻言束好了发,又取了金质的镶嵌着硕大的珍珠的发冠给洛轻言戴了。 洛轻言才站了起来,转过身轻声对着云裳道:“时候还早呢,你再歇会儿,放心,不会有事的。” 云裳应了一声,洛轻言便出了内殿,云裳听见洛轻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走吧。” 脚步声渐渐消失不见,云裳方抬起头来望向琴依,琴依微微一笑,“娘娘再睡会儿吧。” 云裳应了声,便又躺了回去,目光定定地望着床顶的凤凰展翅的图案,许久,才闭上了眼。< 第677章 死人了 半梦半醒之间,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着“救命”,声音异常的凄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命啊……” 而后,便是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 云裳蹙了蹙眉,睁开了眼,只是那声音却没有消失。云裳微微一怔,原来,不是在梦中。内殿中没有人,外面隐隐约约还有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琴依……”云裳扬声喊了一声。 有脚步声匆匆忙忙响了起来,却是画儿走了进来,“娘娘醒了?琴依姑姑在咱们未央宫的宫门口处置事情,娘娘可是要起身,不如让奴婢来侍候娘娘吧。”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云裳侧耳听了会儿,却没有听清楚那些声音是在说什么,“我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救命?” 画儿连忙应道:“是太上皇的一位美人在闹呢,似乎是陛下下旨要杀她,侍卫去那位美人殿中捉人,那美人却竟然跑了过来,跑到了咱们宫门口来求救,幸好咱们宫门口的守卫将她拦了下来。” 原来宫中的美人?洛轻言为何要杀她? 云裳坐了起来,轻声道,“去将琴依叫来吧。” 画儿连忙应了,便退了出去,不多时,琴依便急忙赶了过来,“娘娘可是要起身了?” 云裳坐在榻边,抬起眼望向琴依,“外面是谁在求救?” 琴依闻言,方连忙应道:“娘娘,是林太美人,便是吏部林尚书的女儿,叫林静雅,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入的宫,后育有一女,只是小公主在很小的时候便夭折了,在宫中算得上是本分的,太上皇一年中偶有一两次会去她宫中。” 云裳闻言,便眯起了眼睛,嘴角竟微微勾了起来,“林尚书之女?” “是,听闻是今儿个早朝之时,林尚书同前吏部尚书王元军犯上,污蔑陛下,被处以诛灭九族之刑。”琴依轻声回答着。 云裳抬起眼来同琴依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在对方的眼中瞧见了欢喜之意。 “侍候我更衣吧。”云裳轻声道。 琴依应了,取了袜子给云裳穿了,又穿上了用金线绣着凤凰的鞋子,取了一身朱红色的常服来侍候云裳穿上了,梳好了发髻,簪上了一支凤凰衔珠的钿花,又一面插了一支金步摇。 装扮妥当,云裳才站起了身来,走出了内殿,许是琴依打了招呼,那林静雅被侍卫押着,却并未带走,只见她头上发髻散乱,脸上亦是满脸泪水,神情带着几分绝望,见云裳从正殿出来,眼中猛地便迸发出一道光芒来,几欲往前冲,却又被身后的侍卫给拉住了。 “皇后娘娘,求你,求你救救贱妾,放过贱妾的家人吧。”林静雅声音亦是有些微微的沙哑。 云裳缓步走到林静雅面前,面色沉静,目光淡淡地落在林静雅的身上,“你可知你父亲犯的是什么样的罪名?” 林静雅眼中便又有泪水落了下来:“贱妾父亲是被逼的啊,都是因为贱妾,要杀便杀贱妾好了,求皇后娘娘放过贱妾的父亲吧。” “被逼的?”云裳挑了挑眉,眼中却带着几分思量,“林尚书官至吏部尚书,又有谁能够逼迫他做什么事情呢?” 林静雅咬了咬唇,眼中却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神色:“娘娘,贱妾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娘娘容贱妾禀……” 话说到一半,却又垂下了眼来,打量了一下四周,便不再开口。 云裳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笑了笑道:“将林太美人带入正殿吧,本宫好生审问她一番。”说完,便回身往正殿走去。 侍卫有些犹豫,琴依连忙道:“娘娘说的话便是懿旨,还不赶紧带进去?” “是。”侍卫连忙应了,便押着那林静雅往正殿走去。 还未走到正殿门口,云裳察觉到什么东西破空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而后便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啊……” 云裳连忙转过头去,便瞧见林静雅眼睛瞪得老大,眉心渗出了一抹红色来,便猛地倒在了地上。 云裳快步走到了林静雅身旁蹲了下来,林静雅的眉心嵌入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子,已经被鲜血浸透,已经没有了气息。 谁?云裳抬起眼来扫了扫四周,方才林静雅是朝着正殿走的,听那石子破空的声音,是从右边传来,右边,云裳目光扫了过去,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云裳只觉着后背泛起一股冷意,就刚刚那样的情形,那人的武功定然不低,且就隐藏在未央宫中,若是那人的目标是她,她未必能够躲过,暗卫离她也尚且有些距离,来救也未必来得及。 这未央宫中暗藏杀机,她却浑然未觉。 且林雅静定然是知道什么的,不然也不会有人冒着被暴露的危险来杀她,可是,一个在夏寰宇的后宫之中并不受宠的妃子,又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呢? “抬下去吧,好生安葬了。”云裳缓缓站起身来,淡淡地吩咐道。 琴依连忙道:“娘娘,要不要禀报给陛下?” 云裳目光在周围扫了扫,便瞧见院中的宫人皆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目光盯着地上林静雅的尸首,低声议论着,面上除了惊吓以外,却是没有任何其它的表情。这深宫之中,即便是宫人,也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云裳突然觉着有些不适,蹙了蹙眉,摇了摇头道:“陛下派人捉拿林静雅的,侍卫会禀报给陛下,随我去御花园中走走吧。” 琴依连忙应了,便跟着云裳一同出了未央宫。未央宫离御花园很近,左转,穿过一道垂花门便到。御花园中菊花开得正好,云裳心中有心事,却是什么都看不入心。 云裳细细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形,御花园中有一座假山,假山上有一处亭子,云裳缓步走上了亭子,御花园中的情形便一目了然。 到了此处,云裳方开了口道:“咱们宫中不安全,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便传个纸条,或者到了稍稍安全一些的地方再说。” 琴依亦是点了点头,仿佛尚且心有余悸,“方才可将奴婢吓坏了,那林太美人,便被杀死在了咱们眼前,咱们的暗卫却都没有发现凶手是谁,凶手武功定然极高。” 云裳轻轻颔首,眉头紧蹙,若有所思地模样。 “咱们要不要查一查?或者,干脆将如今未央宫中的所有人都换掉?”琴依轻声问着。 “查,当然要查,他既是当着我的面杀了人,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有些不正常?”云裳眯了眯眼,咬着牙应着,“便如你所言,将未央宫中的宫人全都换了。” 琴依轻声应了,云裳才又道,“这段时日,先不要同琴依还有宁浅他们联系,我晚上想法子如昨儿个夜里那般模样将消息传出去。林雅静和那林尚书,都要好生查一查,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定然有人在林府之中守株待兔,咱们先等一段时日,林雅静和那林尚书,应当是个突破口。” 至少她全然不曾明白,林尚书为何会跟着王元军在真假玉玺上面来掺合这么一出的,似乎一切于他而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为何要做? 琴依点了点头,才又道:“既然陛下下旨诛灭九族,昨儿个咱们的计谋便是成了,不管如何,总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云裳颔首,正欲开口,便听见琴依叫了一声,“娘娘,是陛下过来了。” 云裳抬眼一瞧,便看见洛轻言带着刘文安匆匆忙忙从太极殿的方向走了过来,刚穿过了垂花门,瞧着这方向,应当是要去未央宫的。 “陛下……”琴依开口唤了一声,洛轻言倒似乎并未听到,反倒是刘文安抬眼朝着这边望了过来,瞧见是云裳,便连忙低声提醒了洛轻言,洛轻言才抬起头朝着云裳看了过来,而后便转了弯,朝着云裳这边走来。 洛轻言亦是上了假山亭子,走到云裳身旁,才匆匆打量了云裳半晌,才问道:“我听闻未央宫出事了,没事吧?”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林雅静死了。她说她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尚且没有问,她便被人杀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似是早已经知晓此事,只轻声道:“你没事便好。” 云裳温和地笑了笑,“我没事的,陛下下令诛九族,可是昨日那玉玺之事已经解决了?” 洛轻言听云裳问起此事,便笑着应了,退后了两步,朝着云裳拱了拱手,“此事还得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实在是在下的福星啊。” 洛轻言满脸严肃地做着这样的动作,倒是将身后的刘文安给吓了一跳,刘文安张大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陛下吓到奴才了。” 顿了顿才又道:“不过奴才亦是有些好奇,皇后娘娘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奴才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法子找到匠人,宫中的匠人奴才又害怕如那一个那般出了事,那样一来,这假玉玺一事闹得满城皆知,对陛下可是大大的不利。”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是这些事情,却是不能同刘文安言明的,刘文安毕竟是夏寰宇身旁侍候的人,她手中的势力,还是不能暴露在他的面前。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云裳笑着应道,抬起眼望向御花园中满目的菊花,远远地是一片十分大的湖泊,风景倒是不错,云裳便笑着道:“午膳便布在此处吧。” 洛轻言应了,刘文安便自觉地转身下了亭子去安排午膳去了,见着刘文安的身影出了御花园,洛轻言才笑眯眯地道:“我也很想知道,夫人是怎么做到的呢?”< 第678章 一心为你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在亭子中坐了下来,抬起眼望向洛轻言道:“其实此事说来也并不那么玄乎,我亦是在赌,赌那藏在未央宫中的那个人,究竟是男还是女。” 洛轻言闻言,若有所思地望向云裳,云裳又浅浅一笑,轻声道:“我是在昨儿个沐浴之时,安排的琴依,且只是沾了水在地上写的字,没有声音也没用纸笔。我们昨儿个睡了之后,琴依其实其它也并未做什么,只是将咱们内殿中的那盏灯拿到了她的耳房中。” “这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儿,明日里每天琴依都会将灯拿走,只是寻常都会将灯罩取了,只把油灯拿走,昨日却是连灯罩一起的。”云裳抬眼看了琴依一眼,笑容愈发的灿烂了起来,“而后,咱们歇下之后,我便用我那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白玉小笛向安置在宫中其它地方的宫人传了信儿,让他们想方设法地将消息传出宫,让浅浅想法子找人雕刻一个假的玉玺。” “可是即便是有匠人,民间内的匠人哪儿见过那玉玺的模样,且雕刻了之后,又如何将玉玺送回宫啊?”洛轻言蹙起眉头。 云裳笑了笑,“陛下可是忘了,浅浅原本可是太上皇宫中的嫔妃呢,玉玺的模样定然是见过的,且太子府中,尚且有此前陛下下的旨意,她只需取了那圣旨,给匠人瞧了,便可雕刻出玉玺了。” “至于如何将玉玺送回未央宫中,便可以算得上是这件事情中最为困难的环节了。”云裳轻声道。 “首先,宫中的宫人会在丑时三刻左右,便开始进出宫中,采买东西,还有处置宫中的夜香等等,想法子带一个玉玺入宫并非什么难事,而后,玉玺便会通过宫中的暗桩送到尚衣局的恭房之中。我刚进宫,此前的衣裳不合规制,琴依昨儿个命尚衣局的宫人赶制了几件常服,定好今儿个一早去取。”云裳笑着道。 “琴依取了衣裳,便假装腹痛,去了一趟恭房,将玉玺藏在了衣物之中,拿回了未央宫,而后回到耳房,将玉玺放到了那宫灯的灯罩里面,今儿个早上我唤她进来为你穿衣之时,便将玉玺拿了进来,而后打开窗户,命暗卫吹熄了灯,将玉玺递到了你的手中。一切虽然有些惊险,倒也全然照着计划发展,没有出什么乱子,瞧着如今这结果,倒也是不错的。”云裳浅浅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柔。 洛轻言亦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伸手揽住云裳,笑着道,“我便说,我家裳儿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了。”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才道:“局势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艰难一些,如今我们事事都暴露在别人的眼中,凡事得加倍小心才是。”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瞧见刘文安远远地走了过来,云裳目光落在刘文安身上,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刘文安此人,可信不可信?” 洛轻言亦是顺着云裳的目光望了过去,笑了笑道:“他对夏寰宇绝对的忠诚,对我,却是未必,在这宫中呆久的人,最擅长的,便是做戏。最懂得的,便是选择对自己最好的选择。我虽然如今坐到了这位置上,却是被夏寰宇拉着上来的,刘文安对我,未必真正信服。” 云裳若有所思,轻轻颔首,眼中亦是带着几分思量:“在这宫中,唯有自己真正强大,才会有别的人来投靠。” 刘文安已经快步到了假山之下不远处,云裳的声音却是微微提高了一些,“陛下准备什么时候举行登基大典?我此前写了书信回宁国,希望父皇和母后能够前来参加陛下的登基大典,离开宁国这般久了,我倒是有些想他们了。” 洛轻言笑了笑道:“再等等吧,等着这内忧外患的事情都处置好了,那登基大典才名副其实,只得辛苦夫人在等一段时日了,只是我保证,定然不会太久。” “那么长的时间都等过了,有什么好辛苦的,我相信你。”云裳轻声应着。 刘文安已经到了亭子外,“陛下,皇后娘娘,午膳已经在准备了,一会儿便送过来。” 云裳笑着应了,转身望向琴依道:“去将宝儿抱过来吧,这边风景好,宝儿定然会喜欢。” 洛轻言听了,忍不住摇了摇头,面色带着几分笑意,“不过才两个多月的孩子,哪儿知晓什么风景好不好的。”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哼了一声道:“你这做爹爹的怎能这样说自己的孩子,宝儿那般聪明,当然知道。” 聪明…… 洛轻言面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淡了很多,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我倒是并不希望宝儿多聪明,越是聪明,背负的东西越多,我只希望他平安便好。” 云裳亦是点了点头,面上笑容灿烂:“平安嘛,那是必须的,若是能够聪明一些,当然是最好了。” 洛轻言便不再开口,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裳儿对承业寄予了太多的希望,越是如此,他越是担心,到时候发现真相之后,裳儿会承受不住。 思及此,心中便愈发的沉重了起来。 不多时,琴依便将宝儿抱了过来,宝儿今儿个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袍,因着天气冷了,外面系了一件小小的氅衣,瞧着愈发的可爱了几分。 云裳将宝儿抱了过来,笑着道,“越来越重了。”而后便亲了宝儿一下,才抬起眼望着琴依道:“昨儿个宝儿睡得可好?” 琴依轻声应道:“奶娘说,许是因着环境变了的缘故,倒是有些不太适应,小皇子昨儿个夜里醒了好几次,不过倒是没有哭闹。”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将额头贴到宝儿的额头上,盯着宝儿骨碌碌直转的眼睛,笑眯眯地道:“咱们宝儿可会体贴人了,都不爱哭,最爱笑了。” 洛轻言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开口。 过了会儿,宫人便拧了食盒,带了饭菜来在亭子中的石桌上摆了,刘文安按着惯例试了毒,才站到了一旁,让云裳和洛轻言用膳。 因着昨儿个那一桌菜的缘故,云裳今儿个倒是细心了许多,目光扫向桌子上的饭菜,发现果真还是一样,全都是一些易上火的菜色,云裳眯了眯眼,没有吭声,只随意取了一些菜吃了。 洛轻言瞧着云裳并未用多少,微微侧目,“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怎么吃这么些便不吃了?” 云裳笑了笑道:“不知为何,许是最近天气有些干燥,所以没什么胃口吧,臣妾待会儿让小厨房炖一些滋补一些的汤水来喝一喝,陛下放心,饿不着臣妾的,待会儿汤熬好了,臣妾便让琴依给陛下也送一些过去。” 洛轻言点了点头,却是笑眯眯地道:“若是夫人亲自来送,却是再好不过了。” 云裳瞪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反驳。 用了午膳,又让人送了一些新鲜瓜果过来吃了,洛轻言便又站起身来去了议事殿处理政事。云裳望着洛轻言和刘文安的背景,许久没有说话。 琴依此前见云裳没怎么吃便知晓了那饭菜定然是有问题,只是刘文安试了毒,想必不是毒药,“那饭菜可是如昨日那般,都是易上火的菜?”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我是在想,这一出,究竟是为了针对谁,是我还是陛下?” 琴依沉默了片刻,才道:“可是,今儿个的饭菜,并非是咱们宫中的厨房中做的啊?是宫中御膳房做的东西。” “所以我才有此一问,若说是未央宫中,我尚且还在怀疑是未央宫中有人专门针对我,可是连御膳房中做的东西也照样如此,却有些不同寻常了。算起来,咱们宫中虽然有自个儿的厨子那些,可是新鲜的蔬菜瓜果那些却仍旧是御膳房中送过来的,兴许,那布下这一局的人,根本便不是咱们宫中厨房里面的,而是御膳房的。”云裳声音愈发低了几分。 若是御膳房的,此事针对的,便应当并非是她而已,而是洛轻言。云裳眯了眯眼,若是针对这洛轻言来的,她便有些不明白了,刘文安在宫中这么多年,在夏寰宇身边那么多年,早已经是个事事俱到的人精,连续两日膳食中有问题,他不会全然不知,可是方才他却并未出声提醒,又是为何? 刘文安是夏寰宇的人,夏寰宇虽然对洛轻言算不得极好,可是却也不差,但是至少夏寰宇定然不会有害洛轻言的心思。 既然不会害洛轻言,那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呢? 云裳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终只是抬起眼来问道:“虽然如此,但是咱们宫中小厨房中的人却也并非全然没有嫌疑,你还是仔细留意一下。对了,待会儿命厨房中准备一道粉葛鲫鱼汤吧,盯着他们,除了粉葛、鲫鱼、猪骨、蜜枣、陈皮之外,什么旁的东西也莫要让他们乱放,多放两块陈皮。” 琴依细细将云裳说的话记了下来,轻声应了。< 第679章 下马威 云裳转身下了亭子,御花园中满是盛开的花朵,云裳怀中抱着宝儿,宝儿伸手轻轻挥了挥,手边一朵黄色菊花的花瓣便凋落了一地。云裳目光落在那地上零落的花瓣上,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道:“这宫中每日都有无数的花朵在凋零……” 琴依不知云裳所指,笑了笑接口道,“毕竟已经是秋末了,再过一段时日便要入冬了,这些花儿挨不过冬,不过梅花也快要开了。”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是啊,有花谢,总会有花开。”说着,便将宝儿抱紧了几分,往未央宫去了。 未央宫中已经清理妥当,再也瞧不见方才曾经有人便死在了那里的模样,云裳目光微微闪了闪,快步回到了内殿之中,转身吩咐着一旁的画儿道:“去内务府和内侍监,将他们的总管传过来吧。” 画儿连忙应了声,出了未央宫。 琴依看了眼画儿的背影,才笑着道:“这未央宫中大,奴婢觉着,娘娘还是应当尽管选几个心腹放在身边,奴婢和画儿一有杂事离开了,娘娘身边便没有了人,奴婢也有些放不下心。” 云裳伸手取了一个拨浪鼓来,在宝儿面前摇动着,宝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拨浪鼓,欢快的笑了起来。云裳方觉着心中的郁结稍稍散去了一些,笑着应着:“好,待会儿内务府和内侍监的总管来了,我便同他们提一提。对了,如今皇太后同太上皇同宿一宫,身边应当不缺人护着,我抽个空去提一提,让浅音回来吧。” 琴依闻言,自是欢喜的,连忙笑着应了,才道:“小皇子应当要喂了,奴婢去将陈大夫和奶娘叫过来,而后便去小厨房盯着他们熬汤。” “好。”云裳点了点头。 不多时,奶娘便来了,云裳瞧见陈妙思未同她一起过来,便随口问了:“陈大夫呢?” 奶娘愣了愣,才连忙应道:“禀娘娘,陈大夫瞧着花园里的菊花开的好,说去摘一些来做菊花饼。”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陈妙思倒果真是在长白山住久了,事事随心所欲,她可知晓,那御花园中的菊花都是些什么样名贵的品种,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心念喂喂一转,却又想起,菊花倒是清热解毒的好物,如今这种情形,做些菊花饼来吃吃,倒是不错的。 “让陈妙思摘好了菊花,也给本宫送些来吧。”云裳笑眯眯地道。 奶娘应了,便将宝儿抱了退了下去。 云裳命人煮了茶来,取了书刚翻了几页,便瞧见画儿走了进来,“娘娘,内务府总管和内侍监总管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缓步走了出去。 走到正殿,便瞧见有两个穿着紫红色衣服的内侍立在殿中,云裳目不斜视地走到凤椅上坐了,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人,倒是瞧见了一个熟面孔,齐瑞海。原来,如今内侍监的总管仍旧是他。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两人瞧见云裳的衣摆,便连忙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 云裳眼角微微上扬,面上神色淡然:“起吧。” 两人站了起来,面带笑容地站在一旁,倒是齐瑞海身旁的那内务府总管先开了口:“皇后娘娘昨儿个进了宫,奴才本想着来给娘娘请个安,不过过来瞧了瞧,未央宫中有些忙碌,想着娘娘恐怕没时间见奴才,便没敢来打扰。” 云裳笑容泛着一丝冷,“齐瑞海本宫倒是认得的,不过不知这位公公高姓大名?” 那内务府总管面色猛地一变,连忙又行了个礼道:“奴才是内务府李福华。” “哦,原来是李公公。”云裳笑了笑,便又将目光挪开了,“今儿个叫两位总管公公来,是想要将这未央宫中的旧人换一换,不知可否?” 那齐瑞海和李福华一愣,沉默了片刻,齐瑞海才开了口:“不知可是谁犯了什么错处?” 云裳冷笑了一声,眼中带着毫不加以掩饰的恼怒:“李公公和齐公公在宫中时间也不短了,今儿个上午十分,在未央宫出了人命一事,想必两位都已经知晓了。只是你们知道不知道,那杀了林静雅的人,便隐藏在未央宫中,且身手不凡。本宫刚刚住进这未央宫中,还想在这后位上安安稳稳地待上一些年头,这宫中藏着一个时时刻刻有可能要了本宫的命的人,本宫心中如何能够安心?” 李福华仍旧有些犹豫,“这未央宫中的宫人选的都是宫中最好的,且如今因着此前太上皇遣散后宫的缘故,宫中的宫人本就不多,这若是要将未央宫中的全都换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那么多人来替代的。” 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笑容愈发的冷了几分:“哦?本宫还以为这后宫之中,是以本宫为尊的,却不想,本宫连换几个宫人的权力都没有了?” 李福华浑身一颤,连忙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个什么意思?”云裳猛地一拍椅子上的扶手,“李福华是吧,莫说是本宫想要换一换本宫宫中的宫人,即便是想将你从内务府总管这个位置上换下来,也不过就是说句话的事情,本宫是瞧着你好歹也是宫中的老人,对宫中凡事比较清楚一些,若是你还是不能认清如今这后宫的主子是谁,便莫要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李福华连连应是,慌忙又求了几句饶。云裳缓缓往后靠了靠,似乎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只淡淡地挥了挥手道:“下去准备吧,这未央宫中的人,各自带走,本宫暂时一个也不想瞧见他们。” “是。”李福华和齐瑞海连忙应了,缓缓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画儿走到门口看着两人出了未央宫的门,才急急忙忙走到了云裳身边,为云裳倒了杯茶,“娘娘方才的模样可真是吓人,连奴婢也吓了一跳。” 云裳方翘了翘嘴角,端起了茶杯:“在这宫中,我表现得越是温和,便会有越多人想要骑到我的头上去,唯有我狠辣一些,我说的话,才会被人当作是话来听。” 抿了口茶,云裳才站起了身来:“我有些困了,先到软榻上小憩一会儿,待会儿琴依回来了,便让她叫醒我便是。” 画儿连忙应了,跟着云裳入了内殿,为她除了常服,褪了鞋袜,又将头上的珠钗取了放到了一旁,云裳方躺上了软塌,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李福华和齐瑞海出了未央宫,拐了个弯,便绕过了御花园,穿了小路准备回到各自的地方,内侍监同内务府隔得不远,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小路上没有什么人,连宫人都极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福华才开了口,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望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齐瑞海:“你什么时候同这位搭上了线的?却是一个字也未曾同我透露一下。” 齐瑞海脚步一顿,才低声道:“便是几个月前,这位还是睿王妃的时候,她不是在宫中曾经住过一段时日吗?她身边的宫人同刘更衣起了冲突,闹得有些厉害,第二天刘更衣便死在了烟翠湖里边儿,我负责查此案,便同她有了几次照面。谁曾想到,那个时候还是睿王妃,怎么就这么快变成皇后了……” “是啊,谁曾想?”李福华冷笑了一声,“谁知道最后坐到这皇后之位上面的人是她?” 顿了顿,才又道:“不过却是个沉不住气的,这么点儿小事便小题大做,且方才瞧着她的模样,却是连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齐瑞海却是没有接口,只默不作声地走着。 李福华又开了口,“她还真当自己是个皇后呢,连苏如姬那样的女人都没能将那个位置坐稳,她又怎么可能,至少,一个只知道对咱们这些个奴才发火的人,是永远也无法在这宫中生存下去的,这宫中的水深着呢,她这般模样,用不着多久,只怕便会被淹死了。” 齐瑞海回过身望了眼未央宫的方向,眸光中却闪过了一抹深沉:“我却觉着,不可小瞧了她,听闻如今这位陛下对她情有独钟,却是一个妾室都不曾纳,且太上皇也对她赞誉有加。咱们这位皇后,上过战场,会医术,至少此前的苏皇后,沈淑妃,还有长公主,七王爷的,都想要要她的命,却是一个都没有成,这位年纪轻轻的小皇后不也照样好好活着吗?反观那几位想要对付她的,却是除了七王爷之外,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李福华嗤之以鼻:“不过是运气罢了,且她身后不是还有当今陛下吗?此前长公主和苏皇后,最后是死在太上皇手中的,可不是她的。她不过十多岁而已,我害过的人,比她吃过的饭都还要多,她拿什么来同我斗?今儿个敢那般羞辱我,我势必会让她付出代价。” 李福华说着,抬起头来,便瞧见内务府已经在眼前,招呼也没有同齐瑞海打一声,便进了内务府中。 齐瑞海目光定定地望着李福华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才轻叹了口气,亦是回到了一旁的内侍监。< 第680章 坦诚以待 云裳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便被琴依叫了起来,云裳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尚且有些回不过神来,只听见琴依笑眯眯地道:“娘娘,该起了,陛下还等着娘娘送汤呢。” 云裳闻言,便坐起了身来,琴依急忙为云裳收拾妥当,云裳方觉着清醒了几分:“方才我见了内侍监和内务府的总管,同他们二人说了想要更换未央宫中所有宫人之事,先前我朝他们发了一通火,只怕他们过些时候便会带人过来。你便留在宫中,看顾着些,选一些瞧着老实一些的留下来吧,我便不必过问了。” 琴依正欲开口,却又想起此前云裳说这未央宫中有眼睛一直盯着的,便转了话头,连忙应了下来:“是,奴婢明白了。” 云裳点了点头,穿戴整齐了,才命画儿将食盒拧了,一同往议事殿去了。 到了议事殿外,便瞧见有两个内侍立在门口,见到云裳,两个内侍连忙行了礼。云裳抬起眼往议事殿中看了看,却什么也瞧不清。 “本宫来给陛下送些汤来。”云裳轻声对着门口的内侍道。 站在左边那内侍闻言,面上便露出了几分诧异来:“咦,方才御膳房方送了一些汤来,说是太上皇命人送来的。” 云裳一愣,眉头轻轻蹙了蹙,没有说话。那内侍瞧着云裳的神情,便自觉说错了话,连忙道:“奴才这便去禀报去。” 说着便匆匆进了殿内,不多时,那内侍便又跑了出来,面色带着几分喜色:“皇后娘娘,陛下有请。” 云裳点了点头,接过了画儿手中的食盒,让画儿在门口候着,便抬脚入了议事殿。 议事殿中倒是只有洛轻言一人在处理政事,刘文安和王菀之都立在一旁,王菀之倒是并未穿女官的衣裳,只穿了一件素色长裙,倒是显得温柔而娴静。王菀之手中拿着一本簿子,右手执笔,似是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朝着云裳笑了一笑,微微行了个礼。 殿中放着几个香炉,有香烟袅袅升起,整个议事殿中弥漫着一股子龙诞香的味道。洛轻言再看一个奏折,似是遇见了什么难事,眉头轻蹙着,眼中带着几分不悦。 提起朱笔,在折子上随手挥了一挥,洛轻言便将那折子放到了一旁,王菀之连忙取了那折子,打开来瞧了瞧,便在手中的簿子上记了一笔。 洛轻言这才抬起了头来,方才还阴云密布的脸上一下子便挂上了柔和笑意:“裳儿来了?让我瞧瞧,裳儿都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云裳闻言,面上的笑容亦是柔了几分,便走到御案前,将食盒子放了下来,打开了盖子,便有一股香味弥漫开来,云裳见洛轻言望了过来,便笑眯眯地道:“臣妾命人准备的粉葛鲫鱼汤,这已经深秋了,天气有些燥,臣妾瞧着陛下这两日为政事所累,肝火有些旺,这汤正是下火的。” 云裳说着,便取了碗来盛了一碗,放到了洛轻言面前。 洛轻言笑眯眯地自个儿从食盒中取了汤勺,抬起眼望向云裳,“裳儿辛苦了,也陪我喝一碗吧。”说完便又看了眼一旁立着的刘文安和王菀之,“寡人先歇一会儿,过会儿再处理剩下的事情,你们先退下吧。” 刘文安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笑了笑,便应了声,同王菀之一同行了礼退了下去。 云裳笑着看了洛轻言一眼,便又取了个碗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洛轻言四下看了看,便将身子挪开了一些,拍了拍自己坐着的龙椅,笑着道:“坐这儿来。” 云裳一愣,却是笑了起来:“陛下可莫要害臣妾,这椅子可不是谁都能够坐的。” 洛轻言满不在乎地笑着,眼中却带了几分落寞:“此前无论我坐在哪里,身旁有还有个位置留给你的,可是我方才瞧了瞧,我坐在这龙椅之上,你若是要坐其它的地方,最近的,离我也有十来步远了。所以说,这皇帝自称寡人,并非没有理儿的,寡人,连最亲近之人都无法亲近,可不是孤家寡人吗?” 云裳闻言,面上的笑容亦是带着几分无奈:“倒是不知陛下何事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起来?”话虽然带着几分打趣,可是心中却还是不可抑止地疼了一下,见着殿门被刘文安关上了,才依言走到洛轻言身旁坐了下来。 “此前我一直觉着,我是什么都不怕的,后来当我坐到了这个位置上面,却发现,我有些害怕,害怕咱们之间,会如那些个相敬如宾的帝后,明面上仍旧恩爱有加,背地里两颗心却渐渐地疏远了。”洛轻言轻声说着,低下头喝了口汤。 云裳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神色间若有所思:“臣妾活了两世,这两日经历过的,见过的也不少,看了好些夫妻之间的相处,最近倒是有些悟了,臣妾觉着,夫妻二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坦诚相待。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够互相坦诚,两人有商有量地去解决问题,那样一来,感情多半会长久的。一旦两人之间有了隔阂,却又不愿意去说破的话,迟早是会出问题的。臣妾相信,我们不会走上我父皇母妃的老路子。” 洛轻言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喝了口汤,才笑了笑道:“嗯,好,今儿个晚上等我处理完政事,便去未央宫,咱们好生聊一聊,唔,坦诚相待的问题。” 云裳从洛轻言的话中听出了几分调侃的味道来,细细一想,便回过了味来,瞪了洛轻言一眼,不再开口,只埋头将碗中的汤喝了。 待喝完了碗中的汤,才突然想起方才门口的内侍所言,便转过了身望向洛轻言:“我方才听闻门外的内侍说,此前太上皇曾经命御膳房送了汤来,你刚喝过了,又喝这么大一碗,可喝得下去?” 洛轻言挑了挑眉,“夫人可真是够坏心眼的,都等着我快要喝完了才问这个问题,可知我都快要被撑死了。” 云裳笑出了声来,目光定定地看着洛轻言,却见洛轻言抬起了手来,指了指一旁。 云裳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便瞧见那桌子上放着一个碗,碗中盛着的汤似乎已经冷了,只是汤却仍旧是满满的一碗,似乎全然没有动过一般。 洛轻言笑眯眯地道:“我可记着呢,先前裳儿便说过了等会儿会给我送汤过来,便一直等着了。御膳房送过来的那汤我一口也没有动过,可不就是害怕等裳儿送汤过来的时候喝不下么。” 云裳闻言,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欢喜的。 站起身来走到那一旁矮桌子上放着的汤碗旁,云裳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子,汤色鲜亮,只是却隐隐约约带着几分腥味,云裳蹙了蹙眉,御膳房的厨子也实在是太过粗心了一些,这腥味都不曾处理好,便将汤端来了。 洛轻言已经将云裳送过来的粉葛鲫鱼汤喝完了,云裳便走到一旁将碗收到了食盒中,想了想,便顺便将那已经冷掉的汤水倒到了碗中,将空碗放了回去。 转过头便瞧见洛轻言笑眯眯地望着她,云裳才轻声解释道:“太上皇送来的汤,你不喝总归有些不好,只是这汤都冷了,有些腥味,我待会儿悄悄将这汤带走,若是刘总管问起来,你便说你已经喝完了便是。” “还是夫人想得周全。”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味道。 云裳懒得理会洛轻言,抬起眼看了眼御案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奏折,方开了口道:“柳沧那边还没有消息吗?柳吟风也没有信儿过来?” 洛轻言点了点头,“不知道柳吟风是不是被夏侯靖囚了起来,那边如今具体什么情况,却是无人知晓的。” 云裳面上亦是有些担忧,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此前吩咐了浅音命商队去柳沧,想办法通过柳沧的百姓和商人打探一些消息,不过能够打探到的大抵都是一些简单一些的消息,再多的只怕便没有了。我倒是可以让人查一查柳吟风如今的情形,不过以柳吟风的智谋,想要脱身应当也不难。” 洛轻言瞥了瞥嘴,半晌才懒懒地道:“你倒是瞧得起他。” 云裳从那短短的七个字中便听出了几分酸味来,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拈酸吃醋呢。不过一点点儿小事,你得记上一辈子呀?” “可不得记上一辈子吗?”洛轻言哼了一声,神色便又正经了起来:“无妨,如今夏侯靖尚且没有什么动静,他能在我身边安插细作,他身边我自然也是可以安插人的。他若是有个动作,我的人自也会相反方设法地将动静传信过来的。”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明白此事重大,洛轻言自是会有安排,便不再过问,却瞧见一旁放着一个信封,云裳有些好奇,便取了过来瞧了瞧,信封上却是洛轻言的字迹,云裳挑了挑眉,便看见信封上写着:鬼医亲启。 云裳挑了挑眉,转过身望向洛轻言,笑着道:“这鬼医又是谁啊?听着这名头,似乎是大夫?” 洛轻言面色不变,面上尚且带着几分温和笑容,“是啊,这鬼医便是柳吟风介绍的大夫,说是医术极好,此前不是请了雪岩来给太后看失忆之症吗?可是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我听柳吟风说鬼医医术极好,便想请他来瞧瞧。”< 第681章 无所不用其极 云裳闻言,面上倒是有些诧异:“如今这帝位都已经是陛下的了,陛下还要让鬼医来看太后的失忆之症吗?” 洛轻言笑了笑,“若是能治好自然是最好的,治不好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云裳点了点头,便将那封信放了回去,站起了身来:“臣妾便不耽搁陛下处理政事了,在待下去,说不定便会有人传我是祸国妖精了。” “谁敢胡说八道?”洛轻言笑着应道。 “不敢当着你的面儿说,可是背着你指不定怎么说呢,臣妾先行告退了,陛下晚膳想要吃啥?臣妾回宫便命人先准备上。”云裳将食盒盖子盖上,抬起眼来笑眯眯地问着。 洛轻言想了想,“多做几个素菜吧。” 云裳轻声应了,便退了出去。 洛轻言笑意吟吟地望着云裳出了议事殿,才收回了目光,目光落在云裳方才拿过的那封信上,沉吟了片刻,才拍了拍手,从议事殿屋顶的房梁之上跳下来了一个暗卫,洛轻言将那封信递给了暗卫,“派人送到宁国皇城,定要亲手送到鬼医手中。” 暗卫连忙应了,接过了信,纵身一跃上了房梁,便隐匿得无隐无踪了。 暗卫离开之后没多久,刘文安便推开了殿门,同王菀之一同又走了回来,洛轻言抬起眼来目光中不带丝毫感情地扫过二人,神情淡淡地取了一本奏折来,埋头看了起来。 云裳带着画儿一同回到了未央宫中,果真如云裳所料,正殿门前的大院子中站满了宫女和内侍,李福华立在一旁,同琴依说着什么。琴依面色亦是淡淡地,正一个一个地打量着那些个宫人,仔仔细细地瞧了面容,检查了有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而后挨个问了些问题,中意的便叫了出来,站到了身后,不中意的便留在了原地。 李福华笑容满面地跟在琴依身后,见云裳从未央宫门口走了进来,才连忙迎了上来:“奴才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满院子的宫人,方笑了笑道:“李总管动作倒是快的,本宫不过去议事殿给陛下送碗汤的时间,这人便送了过来。” “不敢,不敢,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奴才自是鞠躬尽瘁的。”李福华面上满是谄媚,又连忙笑着道:“娘娘可要瞧瞧这些个宫人中有没有娘娘中意的?” 云裳挑眉,眼中却又染了几分不悦:“挑几个宫人这样的小事,难道还用得着本宫亲自操心?琴依看过便得了,她的意见便是本宫的意见。” 李福华连忙喏喏应了,云裳便也不再开口,抬脚便朝着正殿走去。 入了内殿,云裳便吩咐着画儿去沏茶,画儿急忙应了,也顾不得手中拿着的食盒子,便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就出了门,去沏茶去了。 云裳听见外面闹闹哄哄了一阵子,便又安静了下来,不多时琴依便走了进来,笑着道:“娘娘,奴婢统共挑了三十二人,宫女和内侍各十六,选了四人在娘娘身边侍候,奴婢让他们先去收拾收拾东西过来,待会儿便带那四人来给娘娘过目。”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琴依的眼光,我自是信得过的。” 琴依笑着应了,瞧见画儿放在桌子上尚未收拾的食盒,便走了过去提了起来,准备拿出去处置,却发现食盒似乎尚有些重,方忍不住有些诧异:“可是陛下没有喝汤?”说着就掀开了食盒盖子。 云裳一愣,看了过去,才明白琴依所言,摇了摇头道:“咱们送过去的汤陛下是喝了的,不过在我之前,太上皇命御膳房送了碗汤到议事殿,陛下没有喝,我过去的时候瞧着那汤都有些凉了,想着太上皇送的东西,陛下不喝总归是不太好,便将那汤倒在了碗中带了回来,你拿下去处置了吧。” 琴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食盒中的碗,正欲盖上盖子,却是蹙了蹙眉,将那碗已经冷掉的汤水端了起来,凑在耳边闻了一闻。 云裳见状,便笑了笑道:“御膳房的人也实在是有些不细致,先前我也闻见了,这汤中尚有些腥味呢,便给陛下送了过去。” 琴依摇了摇头,面上带着几分诧异,转过头对着云裳道:“娘娘,这可不是普通的滋补的汤,这是……”琴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云裳皱了皱眉头,见琴依的神色那汤似乎有问题?便连忙问道:“是什么汤?” 琴依才咬了咬唇,轻声应道:“是炖的牛鞭汤。” 云裳一愣,还未开口,便听见刚刚提了茶壶走进来的画儿道:“牛鞭汤?那是做什么的?” 画儿望着殿中神色各异的两人,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才恍然自己似乎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便低下了头,走到云裳身边给云裳倒了茶。 云裳嗤笑了一声,端起了茶杯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看来,太上皇始终是想要往陛下身边塞人的,竟连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都用了出来。” 琴依面色亦是有些不好,她从云裳很小的时候便跟在云裳身边,云裳同洛轻言这一路走过的风风雨雨,她可以说是一路见证的,亦是知晓两人经历了那般多,是什么样子的感情。再想想夏寰宇这般行径,却也忍不住为自家主子打抱起不平来:“太上皇这般做,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一些。” 云裳倒是冷静得有些异常了,轻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有些明白他的想法,此前便有许多人同我说起过,夏国重子嗣,觉着多子多福。陛下是他选中的继承人,这夏国的江山,还指望着陛下来繁荣,他自是希望陛下能够子孙泽厚,这子嗣要繁荣,最好的法子当然是多娶一些嫔妃来充实后宫。可是陛下却偏偏要同他唱反调,他不得已,才采用了这样的法子。夏寰宇是个重面子的人,会选择这样有些不光明磊落的方式,亦是我们逼的。” 琴依却是仍旧有些不平:“子嗣繁荣,娘娘刚刚为陛下生了一子,小皇子尚未满月呢。且娘娘如今不过十八岁而已,日子还长着呢,想子嗣繁荣有什么难的。” 云裳笑着望向有些愤愤不平的琴依,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太上皇快五十多了吧,人到五十,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太多了,他自是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瞧见自己的子孙延续了。” 云裳说完,便沉默了下来,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御膳房和小厨房这两日做的东西全是上火的东西一事,不必追究了。”云裳抿了口茶,轻声道,神情淡然的接近冷漠。 画儿有些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琴依也尚在迷糊之中:“厨房中有人想要对陛下和娘娘不利,若是不将人揪出来,岂非是一大隐患?” 云裳将茶杯放了下来,淡淡地道:“我已经知晓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了。” “是谁?”琴依和画儿同时问道。 刚问完,琴依便已经回过了神来,有些诧异地望着云裳:“娘娘的意思是,是太上皇?” 云裳点了点头,“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为什么御膳房那种被盯得最紧的地方竟然出了问题,为什么刘文安分明应当看出来了,却仍旧选择默不作声,为什么只是放一些上火的东西,却并不致命,且不会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云裳想起方才在议事殿中瞧见的不曾穿那宽宽大大的女官服饰的王菀之,竟有些想要笑了,夏寰宇为了算计洛轻言,倒也实在算得上是煞费苦心的。 先是让洛轻言连着吃几顿上火的饭菜,而后送上大补的牛鞭汤,云裳不知此前夏寰宇往洛轻言身边送过多少这样的汤水,只怕是不会少的。 而后,将王菀之放置在洛轻言身边,日日夜夜相对。洛轻言又吃了那么多滋补的东西,若是一个没能把持住,夏寰宇的计谋,便是成了。 琴依更是气不可遏,“太上皇同太后分别了这么多年,听闻他当年便是这后宫之中独宠太后娘娘一份儿的,奴婢还以为他会更懂得陛下的心思,却是不想,他竟然是个这样的小人。便不应当将太后娘娘带回锦城,应当让他再尝一尝这相思的苦滋味。”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嗯,太上皇这样的行径,我虽是理解,只是却也成功的激怒了我,我最是不喜,有人千方百计地往陛下身边塞旁的女人了。” 云裳的手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沿,茶杯微微有些烫手,云裳却似是浑然未觉,笑了笑,才道:“我听闻,在太后娘娘还是赵夫人之时,同赵将军很是恩爱,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你写封信给宁国皇城中咱们的暗桩,让他们想法子去赵府一趟,看能不能够找一些赵夫人同赵将军的定情信物来,书信也可,物件也可。” 琴依闻言,便连忙应了:“好,奴婢这便去吩咐。” 云裳顿了顿,才又道:“如今宫中可还有不少的太妃太嫔呢,让她们闲着无事,也可以去太和宫请请安什么的。”< 第682章 生闷气 琴依见云裳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娘娘大多数时候都是十分理智冷静的,如今这个模样,倒是像个十八岁的女子应该有的样子,会因为不开心的事情耍小性子。” 云裳闻言,便也觉着方才那模样有些幼稚了一些,只是却没有收回那些话,只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浅浅笑了笑,她上一世倒是也如小女孩那般不解世事,任性妄为,该生气的时候生气,该欢喜的时候欢喜,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结果却落得那般下场。 正是因为那血的教训,才让云裳明白了,天真烂漫,不适合皇家。 “陛下今儿个可要过来用膳?娘娘瞧瞧准备些什么菜色?”琴依轻声问着。 云裳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准备一桌子素菜便是。” 琴依张了张嘴,似是有些讶然,云裳才又低声道:“陛下说他要吃素的。” 琴依笑了笑,低声应了,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便又领着几个宫人走了进来,云裳抬眼看了看,两个宫女,两个内侍。想起琴依先前说起,她选了四个人在内殿中贴身侍候,待会儿带来见她,想必便是这几个了。 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四人,宫女大多也是通过选秀进宫的,容貌自是不用说,即便算不得倾国倾城,也至少是中上之姿的,内侍大多容貌也算得上是清秀的。 琴依笑着向云裳行了个礼,“娘娘,这几个是奴婢新选的宫人。”说完,便又转过了身望向那四人,“还不赶紧给皇后娘娘行礼?” 那四人连忙跪了下去:“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轻轻颔首,笑了笑道:“到了未央宫,倒也不必这般拘谨,都给本宫自我介绍一下自个儿吧。” 四人沉默了片刻,最右边的宫女便先开了口:“奴婢半夏,今年十六岁,入宫四年了,此前在十四公主身边侍候过。” 云裳沉吟了片刻,脑中将十四公主的相关的事情都细细想了一遍。十四公主,母妃只是个才人,那位才人在生下十四公主没几年便去了,两年多之前,十四公主也溺水而亡。 半夏旁边的那女子便抬起眼来朝着云裳笑了笑,嘴角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显得娇俏可人,“奴婢佩兰,入宫刚满一年,此前便一直在钟粹宫中,帮着教导嬷嬷打一些下手。” 钟粹宫中,便是秀女们住的地方了,钟粹宫中的教导嬷嬷应当算得上是宫中最为严厉的了,能够在教导嬷嬷手中打下手,想必也是极其循规蹈矩的人了。且,刚入宫一年。云裳眯了眯眼,这个佩兰,极有可能,是琴依安置在宫中的人。 佩兰说完之后,他身旁的内侍便急忙接过了话头:“奴才苏木,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奴才进宫亦是不到两年,此前一直在尚寝局中做事呢,主要是负责更换各位主子殿中的寝具的。” 云裳点了点头,另一个内侍也开了口:“奴才青蒿,此前便是在未央宫中做事,后来被调到了内务府中。” 未央宫中的?是此前苏皇后宫中的人?且后来被调到了内务府中。 云裳抬起眼看了眼那叫青蒿的内侍,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她倒是瞧出来了,琴依挑选人的准则为何,基本都是不曾在嫔妃身边侍候过的,且瞧着踏实能干一些的。 人是见了,云裳目光扫了扫四人,笑了笑道:“本宫应当不算是一个苛责的主子,一般而言,若是没有碰触到本宫的底线,犯一些小错本宫都不会追究,可是本宫最不能够接受的,便是有人背叛,亦或者是觊觎一些不该觊觎的东西。若是老实本分,有本宫一日,便定然有你们的好,若是不然,本宫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四人连连应了,云裳便挥了挥手,让琴依带他们先下去详细分派事务。 云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便又取了一本书来看,不一会儿,琴依便进来了。云裳翻了一页书,才抬起头轻声道:“四人中,那些是可以信得过的?” 琴依眯了眯眼,同云裳比划了几下。 云裳瞧清楚了琴依想要表达的意思,青蒿和佩兰?云裳翻书的手微微一顿,佩兰她倒是猜着了,只是那个叫青蒿的内侍她方才其实是有些怀疑的,却不想竟是自己人。 云裳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又过了会儿,便听见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陛下万安。” 云裳闻言,撇了撇嘴,却并未起身。洛轻言走近屋中,倒是全然没有在意,便在云裳身旁坐了下来:“未央宫中的人都换了?” 云裳点了点头,“下午的时候内务府带了人来,将原本宫中的人都换走了的。” “也好。”洛轻言笑了笑,“出了那样的事情,这宫中的那些人我也不放心,一并换了也好,这是在看什么书呢?” 洛轻言说着,便凑了过来。 云裳哼了一声,便将书合了起来,放到了一旁。 洛轻言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咦,这是谁又惹咱们裳儿生气了?琴依……” 云裳听他叫琴依,便瞪了他一眼,琴依却已经笑着应了:“奴婢也不知道娘娘在生什么气呢,不过听奴婢说先前她带回来的食盒中的汤水是牛鞭汤之后,瞧着面色便有些不太好了。” 云裳听到第一句尚且还在想着,琴依果真是她亲近之人,总归是疑心向着她的。只是听到后面,面上却突然泛起一抹红来,这琴依实在是太坏了,这样一说,又岂是不知道的,这不是存了心揭她的底吗? “牛鞭汤?”洛轻言愣了愣,方回过了神来,转身望向云裳,“那汤水是你从议事殿带回来的那一碗?” 云裳冷哼了一声,“可不是嘛。太上皇可忧心陛下的后宫空置之事呢,近两日准备的饭菜全都是上火的,送的汤水亦是大补之物,再吩咐王菀之换了漂亮的衣裙随时在陛下身边晃悠,陛下可是把持得住?” 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冷,在望向云裳的时候,却又变成了戏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在这儿同我闹脾气呢?先前还在说我呢,说我成日只知道拈酸吃醋的,夫人这又是在作何?连王菀之的醋你也吃,可真是出息呢。” 云裳闻言,脾气便也上了来,站起身来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太上皇存了心思想要往你的身边塞人,连这般下作的法子都用了出来,还有什么是不能用的。今儿个只是牛鞭汤,若是牛鞭汤没能起上作用,明儿个兴许便直接是催情的药物了。今儿个是王菀之,明儿个兴许便是其他人了呢?” 洛轻言见云裳果真是生了气,便也不敢在打趣,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了云裳身边道:“无需在意,我自有分寸,你只需相信我便是了,这一辈子,有你这么一个便够了,再来一个,我可吃不消。” 洛轻言说完,云裳正要开口,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而后便是那个叫半夏的宫女走了进来,朝着云裳和洛轻言行了礼道:“启禀陛下,启禀皇后娘娘,晚膳已经备好了,可是要用膳?” 云裳没有吭声,洛轻言笑着伸手牵起云裳的手道:“好了,有宫人瞧着呢,也不怕他们笑话你?莫要生气了啊?放心好了,有裳儿这么才貌皆是这般出色的妻子,还有谁能够打动我的心?” 顿了顿,才又附在云裳耳边道:“太上皇一事,我自有法子,定然叫他以后都不敢在提及此事。” 云裳瞥了他一眼,便站起了身来,出了内殿。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跟在云裳身后亦是走了出去。 半夏目光落在云裳和洛轻言身上,便有急急忙忙地收了回去,快步跟在两人身后,走到了桌子旁,同佩兰一起布好了饭菜。 刘文安一一试了毒,才退到了后面。 云裳和洛轻言坐了下来,洛轻言才抬起头望向琴依道:“可有备酒?”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洛轻言笑眯眯地道:“很久没有喝酒了,今儿个夫人可愿意陪我喝上一杯?” 云裳默不作声地抬起眼朝着琴依点了点头,琴依便匆忙退了下去,不多时便拧了一壶酒来,笑着道:“这是娘娘今年命人采摘了新鲜的桂花晒干了来酿制的桂花酒,陛下尝一尝。” 说着便为洛轻言取了酒杯倒了杯酒,洛轻言笑着抿了一口,才点了点头道:“香甜可口,是好酒。”说完便亲自给云裳斟了酒,笑眯眯地望着云裳。 云裳叹了口气,她知晓自己这火发得有些莫名了,此事洛轻言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亦是不知情的。只是不知为何,每每碰到洛轻言的事情,她总是会有些丧失理智,这可不是好情况。 云裳在心中暗自自省着,便举起了酒杯:“臣妾的酒量可不好,不能多喝,多喝几杯便醉了。” 洛轻言的眼中却是异常的明亮:“怕什么,在自个儿宫中,喝醉了也无妨。”说着便举起了酒杯:“干一杯。” 云裳理亏,便只得应了声,和洛轻言碰了杯,仰头喝了。< 第683章 刁蛮公主 云裳说自个儿酒量差倒并非是谦虚,桂花酒虽然味道香甜,可是后劲却是极大,不过半壶酒下肚,云裳便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正午时分,云裳蹙了蹙眉,只觉着浑身酸软,这种滋味她自是熟悉不过的。 云裳咬了咬牙,她倒是忘了上次在府中的时候,洛轻言骗她去了荷花深处,一壶桃花酿下去,便被洛轻言在船上吃干抹净了。她那时尚且还在发誓,再也不会同洛轻言喝酒,只是才过去几个月而已,不过是桃花酿换成了桂花酒,她便忘了那时候的教训。 幸好如今后宫之中也就她一人而已,不会有人一早来请安,不然她身为皇后,却睡到这个时辰,指不定被笑话成什么样子呢。 云裳坐起身来,虽然已经不记得昨儿个夜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这浑身的酸痛却是无一不再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云裳将头埋在被子中,闷声吼了两声,真是无颜再见人了。 琴依许是在门外听到了殿中的动静,便探进了身子来轻声问道:“娘娘可是起了?” “啊……”云裳痛苦的哀嚎了一声,喃喃道:“没有呢,还没有起呢。” 琴依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便索性走进了内殿,走到床边望着云裳,笑眯眯地道:“娘娘再不起,可连午膳都得要错过了。先前鹂太妃来拜访,娘娘尚未起身,奴婢便只得同鹂太妃说,娘娘身子不适呢。” 云裳更是悔恨非常,这回,这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思及此,便也索性不再别扭,伸手摸了摸身上中衣好好的穿着,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给我更衣吧。”云裳叹了口气,便站起了身来,走进了净房,琴依连忙跟了进来将水倒好了,云裳洗漱了一番,才走回了内殿。 琴依为云裳穿了衣裳,云裳才抬起眼来道:“昨儿个不是刚来了四个宫人吗?怎么今儿个一个都没有见到,还是就你一个人在忙活?” 琴依笑了笑道:“咱们宫中尚未收拾妥帖,奴婢命了宫人们在收拾,他们都在一旁盯着呢。” 云裳颔首,“宝儿呢?” “陈大夫和奶娘带了宝儿在御花园中散步呢。”琴依笑眯眯地道,“今儿个天气倒是不错,万里无云,无风也无太阳,倒是个适合散步的好天气。” 侍候着云裳穿戴妥当,琴依便又命人送了些饭菜来,云裳随意吃了一些,正欲出门去寻宝儿,便瞧见佩兰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娘娘,陈大夫在御花园中同人起了争执。” 云裳闻言,眉头一蹙,便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是同谁起了争执?” 佩兰连忙道:“奴婢也不甚清楚,那来报信儿的内侍说得迷迷糊糊地,只说抱着宝儿的女子同宫中的哪位主子起了冲突。” 云裳闻言,便连忙出了门,直奔御花园而去。 到了御花园便瞧见了陈妙思,云裳下意识地寻找着宝儿,宝儿被奶娘抱在怀中,便站在陈妙思身后不远处。陈妙思手中提着一个篮子,对面站着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小女孩面上满是怒意,恶狠狠地盯着陈妙思。 云裳听见那小女孩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这宫中的菊花都是名贵的品种,岂是你这样的乡野村妇能够赔得起得?” 云裳站在远处望向那小女孩,佩兰便像是认出了那小女孩,连忙道:“是十五公主。” 云裳叹了口气,夏寰宇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华皇后失踪之后,后宫中不仅添了好些后妃,每隔三年的选秀年年都不曾拉下,皇子虽然没有添几个,公主倒是不少的。 “十五公主的母妃是?”云裳轻声问道。 佩兰连忙道:“是太上皇后宫中的曹贵人,陛下即位之后,曹贵人因为名下有女,便被升为了曹太嫔。” “曹贵人?”云裳眯了眯眼,她倒是记着自己是曾经见过曹贵人的,应当是此前在湘竹殿中的时候见过的。曹贵人父亲是一个六品小官,因而在宫中受了不少的轻视,但胜在容貌清丽,虽不是一眼便惊艳的类型,但却独有几分清绝,且性子也是个娴静的,不惹是生非。是个好相处的主儿。 只是这十五公主,却是瞧着这模样,是个性子野蛮的,只听她说陈妙思是乡野村妇,便是有些不妥,真正的皇家贵女,即便是讨厌一个人,也定然不应当在面上表现出来。 佩兰似是知晓云裳心中所想,便笑了笑道:“曹贵人生了十五公主之后,身子便不是太好,这十五公主,曾经在苏皇后那儿寄养过几年。性子也被苏皇后养得刁蛮了,连自己的母妃也不怎么搭理呢。” 云裳闻言,浑身一怔,她倒是从这十五公主的身上瞧见了自己前世的影子。同样是从小寄养在皇后名下,同样是被教养得刁蛮任性,同样是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轻视。 云裳抬起脚缓步走到了陈妙思身边,目光定定地望向十五公主。 十五公主似乎对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有些不满,抬起眼恶狠狠地瞪向她,却似是瞧见了她身上的穿戴,眸光微微一闪,才道:“你是新皇后?” 佩兰连忙道:“十五公主,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那十五公主闻言,撇了撇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云裳笑了笑道:“十五公主这是在对本宫宫中的贵客发哪门子的火呢?” 十五公主似乎没有听见云裳对陈妙思身份介绍的是贵客,听云裳这般一问,便高声嚷嚷了起来:“这个乡野村妇随意采摘御花园中的名贵菊花。” “哦?”云裳挑了挑眉,笑容愈发冷了几分:“十五公主恐怕有些误会,是本宫让她来采摘菊花的,陛下这两日有些上火,她精通医术,是雪岩神医的传人,本宫同意了让她来采摘菊花制药的,可有什么问题?” “要入药去太医院取就好了啊?这菊花可是十分名贵的。”十五公主仍旧不依不饶。 云裳瞧着她的模样,便像是隔着时光在看自己上一世的模样,心中只觉着这个模样,实在是令她有些深深的厌恶。云裳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十五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知晓是在同谁说话?十五公主是皇女,宫中的规矩想必也是学过的,莫非十五公主连怎么对本宫说话都不知道了?” 那十五公主闻言,面色爆红,眼中却是闪烁着怒气:“什么皇后?什么陛下?在本公主的心中,皇后便只有苏母后一人,陛下便只有父皇一人。” 云裳眼中冷意更甚,“来人,将十五公主给本宫押到未央宫。”话音一落,便有侍卫赶了过来。 “放肆!”十五公主面上满是怒气,“本公主是公主,是皇女,你们谁敢动我?” 侍卫却是没有理会十五公主的怒吼,拉着十五公主便往未央宫走,十五公主怒极,“你们这是以下犯上!等着,等着本公主去禀报父皇,定要将你们五马分尸。” 云裳缓缓闭上眼,十一二岁的女子而已,便只懂得闹脾气,威胁,连五马分尸这样狠毒的话都说得出口,实在是令人心寒。 琴依连忙道:“娘娘何必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若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拿出去胡乱说,于娘娘的名声亦是不好的。” 陈妙思也连忙道:“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民女没有生她的气的。” 云裳轻叹了口气,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她只是不愿意看到,换了一个场景,却有一个人,重复她走过的路。 云裳笑了笑道:“无妨,我自有分寸。” 说着,便走到奶娘面前,抱过了宝儿,宝儿倒仍旧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瞧见云裳,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云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抱着宝儿缓缓往未央宫走去,一面同陈妙思说着话儿:“你这两日可有去太医院?” 陈妙思笑眯眯地应着:“每日都在太医院泡好长时间呢。” “可有什么收获?”云裳轻声问着。 陈妙思吐了吐舌头道:“名贵的药材倒是真不少的,可是让民女大开了眼界,只是太医院中的大夫,民女原本以为是医术高超的高人,只是这两日同他们聊了聊,倒是感觉只是一些中庸的大夫而已,兴许民间医术比他们好的大有人在呢。” 云裳点了点头,此事倒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宫中都是些贵人,这些个大夫兴许医术算不错的,只是在宫中这么些年,贵人们生了病,用药自是不敢用得太过猛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担责任的还是太医。于是,久而久之,他们对医术一事上,便只剩下了,不用错药而已,用药比较温和,不敢用太烈的方子。这便是为何,在民间大夫眼中十分简单的病症,可是在太医手中,拖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好的缘故。” 陈妙思闻言,倒是若有所悟。 回到了未央宫,云裳便听见十五公主在大吵大闹着,宫中的宫人皆是新来的,许是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云裳冷笑了一声,“去请教导嬷嬷来,先教教十五公主什么叫规矩。” < 第684章 蹊跷的信件 吵闹声不绝于耳,云裳却是充耳不闻,只取了一本书来瞧,心中却想着,她入宫也有两三日,将这未央宫中该处置的事情处置了,也应当将这后宫管起来了。此前苏皇后尚在的时候,是苏皇后在处置后宫事务,苏皇后不在,便是沈淑妃。而后华皇后回宫之后,虽备受夏寰宇宠爱,可是对后宫事务却是所知不多的,因而便也甚少理会。 算起来,这后宫中各宫各局的,也有几个月没人打理了。 后宫之中各种事项本就繁杂,能够钻的空子也多,这么久没人打理,只怕也喂肥了不少人了吧?只是这样一来,于她却有些不利,她若是贸贸然一下子拿过来强统筹,只怕会引发众人反感,若是众人皆不愿意配合,她亦是无从下手。可若是听之任之,却又叫人以为她没有这个本事,自此只怕更加变本加厉,她刚刚掌宫,便已难以服众,日后更会寸步难行。 这做与不做之间,却是有些微妙,她得细细拿捏好这个度。 “娘娘。”琴依轻声唤了一声。 云裳方回过神来,抬起头望向琴依,琴依见她的神色便知她方才定然是在想着其它事情,便轻声道:“曹太嫔来了。” 云裳一愣,想了许久才想起这曹太嫔是谁,便是那十五公主的母妃,曹贵人。这个时候来,只怕是来为女儿求情来了。 云裳将手中的书递给了立在一旁的半夏,点了点头,“请曹太嫔进来吧。” 琴依应了一声,便走到了门边,笑着道:“曹太嫔请。” 云裳瞧着那曹太嫔走了进来,面上未着脂粉,素面朝天,不过尽管如此,瞧着也是个清雅温和的妇人。 曹太嫔走进了屋中,便连忙行了礼:“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连忙让琴依扶了曹太嫔起身,细细打量了一番曹太嫔,才笑着道:“倒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太嫔了,瞧着倒是如以前那般娴雅温和。” 曹太嫔眼中带着几分焦虑,听云裳这么一说,面上便勉强扯了一抹笑容出来,沉默了片刻才道:“贱妾此番前来,是知道小女惹了娘娘不快,特来向娘娘赔罪的。” 说着便又跪了下去,朝着云裳磕了几个头。 云裳见状,眼角微微有些酸,目光落在曹太嫔的背上,心中想着,曹太嫔这般温和的性子,若是十五公主自小便跟着她,想必也是个性子端正的真正皇家贵女。 云裳想到此处,又沉默了许久,才道:“曹太嫔不必忧心,照着百姓家里的称呼,十五公主还应叫本宫一声长嫂的,长嫂如母,十五公主即便再顽劣,本宫亦是不会太过为难于她。曹太嫔,你还是站起来说话吧。半夏,给太嫔娘娘搬把椅子来。” 半夏连忙应了,搬了椅子扶着曹太嫔坐了下来。 曹太嫔面色仍旧有些不太好,许是因着担忧自个儿女儿的缘故,眼神亦是有些焦急。 云裳命人给曹太嫔倒了茶,才轻声道:“十五公主是皇家贵女,如今这年岁也算不得太小了,曹太嫔可想过,等十五公主及笄,将她许配给什么人家?” 曹太嫔闻言,微微一怔,不知云裳问这样的问题是为何,却也沉吟了片刻,才道:“贱妾倒是不曾想将她许配到什么高门大户,只希望她能够过得好罢了。” 云裳笑了笑道:“曹太嫔是聪明之人,本宫一直觉着,女子大半辈子,便系在这个嫁字上。若是嫁得好,一生顺遂,家中和睦,自是幸福和美。若是嫁得不好,家中处处皆是心机算计,吵闹打骂,家宅不宁,只怕便是作孽了。可其实很多时候,这好与不好,不在于别人,而在于自己,若是个懂得处事之人,即便是不好,也能想法子变成好来。可若是刁蛮霸道之人,即便是好,恐怕也能搅得鸡犬不宁。” 曹太嫔的手紧紧抓着裙摆,握住了几道褶皱来。 云裳目光落在那褶皱之上,笑了笑,才又道:“十五公主身为皇家公主,无论嫁到哪一家,对方也定然必须得在明面上给皇家这个面子,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可是转过身去,这家宅之中的酸甜苦辣,却只有自个儿知晓个中滋味。本宫觉着,对女子而言,性情比身份重要。” 曹太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贱妾也知晓这个理儿,可是……”说着便摇了摇头,笑容中带着无尽的苦楚。 云裳自是知晓,十五公主这性子是如何而来的。便笑了笑道:“太上皇后宫中的嫔妃之中,曹太嫔是本宫印象比较深刻的人之一,是因着曹太嫔性子沉静,倒不像是这深宫中人。曹太嫔若是信任本宫,便让本宫教导十五公主几日。” 曹太嫔闻言,眼中一亮,连忙应了下来:“小女能得皇后娘娘教导,是她的福分。” 云裳闻言,便笑了笑道:“此前本宫进宫的时候少,倒是很少能够这般同曹太嫔说说话儿,倒是不知,曹太嫔令尊是何人?” 云裳自是知晓的,这曹太嫔的父亲是个六品小官,似乎是任通判的。 曹太嫔连忙笑着道:“家父在淮阴任通判。” “哦?”云裳倒是不知,竟然是在淮阴,便笑了笑道:“前段时日倒是刚从淮阴过了,只是当时不知淮阴的通判竟是曹太嫔的父亲,不然当时便应当早些去拜访的。” 曹太嫔只当云裳说的是客套话,便笑着道了谢。 两人闲叙了一会儿,曹太嫔便离开了未央宫。待曹太嫔走了,琴依有些不解,“娘娘,陛下刚刚登基,这后宫诸事娘娘都还未曾理顺呢,怎么却竟还将十五公主和这曹太嫔之事往身上揽啊?奴婢觉着,倒是有些不妥。” 半夏闻言,愣了愣,呆呆地望着琴依,有些吃惊于琴依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同皇后说话。目光转向云裳,却见云裳似乎并未生气,反倒是笑意盈盈。 “不急,你何时见我做过赔本买卖?”云裳笑眯眯地道。 不可否认地,她此前可以将十五公主带回来教导,亦是有些私心作祟,只因十五公主太像前世的她。可除了这些私心之外,她却也有一些算计。 琴依听云裳这般说,便也不再开口,只笑着岔开了话茬子道:“奴婢先前派人去请了尚衣局的人,娘娘的衣裳符合皇后规制的,实在是不多,奴婢想着,左右是要做的,不如早些让人量了尺寸,秋日的衣裳再准备几身,冬天的衣服便可以备下了。顺便也给小皇子做几套,小皇子如今身份不同了,这衣裳自然也是要变的。” 云裳闻言,便点了点头应了:“你安排便是,今儿个我身子不是太舒服,就不出门了。” 云裳这话一说完,便瞧见琴依的眼中闪过一抹揶揄,云裳瞪了琴依一眼,摇了摇头,琴依也被带坏了,性子倒是染了一些浅音和浅酌的活泼。 正想着浅酌呢,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浅酌的声音:“皇后娘娘,浅酌求见。” 云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便坐直了身子,连忙道:“进来进来。” 话音刚落,浅酌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浅酌缓步走了进来,对着琴依挤眉弄眼了一阵,便走到云裳面前行了个大礼:“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被吓了一跳,瞪着浅酌道:“这是作何?” 浅酌却已经抬起了眼来,面上满是笑容:“此前皇后娘娘入主未央宫的时候,奴婢忙着给皇太后搬东西,都没有机会来给皇后娘娘行个大礼,今儿个补上。” 云裳哭笑不得:“好了,这礼也行过了,还不起来?” 浅酌便笑着站了起来,嘻嘻哈哈笑了一阵,才道:“奴婢真是好生遗憾没有瞧见娘娘那般荣耀的时候啊,这几日忙着给皇太后整理东西,都没时间来给娘娘请安。娘娘可怪罪奴婢了?” “怪怪怪,当然怪罪了。”云裳翻了个白眼,实在是懒得理会浅酌的自怨自艾。 浅酌便哈哈笑了起来,又笑眯眯地道:“奴婢这不就赎罪来了?太后娘娘恩慈,特准许奴婢回来侍候娘娘了,不知娘娘可嫌弃奴婢笨手笨脚的?” 云裳闻言,自是心中欢喜,“你也知晓你笨手笨脚的?在太后娘娘身边犯了大错怎么办?可没人庇护你的。” 浅酌闻言便又笑了:“是啊,唯有皇后娘娘宽容,容得下奴婢。” 主仆几人说了会儿话,青蒿便来禀报,说陛下传了话过来,晚膳在未央宫用。云裳便连忙命了众人去准备,待屋中只剩下云裳和琴依浅酌三人之时,浅酌却突然悄悄塞了什么东西给云裳。 云裳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轻轻捏了捏,是一封信的模样。 云裳心思一动,抬起眼看了浅酌一眼,便轻声道:“我午睡一会儿吧,半个时辰后叫我起身。” 琴依和浅酌连忙应了,为云裳脱了外袍,云裳便走到榻边坐了下来,脱了鞋袜上了榻,才命琴依将床幔放了下来,床幔放了下来,榻上便一下子暗了下来,云裳将那封信从袖中拿了出来展了开来。 抬头写的是吟风,字迹却是秀丽的字迹,云裳目光落在落款之上,上面写着夏寰宇。 云裳蹙了蹙眉,细细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只怕是夏寰宇给柳吟风传信,被华翎发现了,华翎自己将信誊抄了一遍,命浅酌送了过来。 只是,柳吟风已经投靠了洛轻言,却竟然还同夏寰宇有联系?云裳眉头一皱,便连忙细细看了下去。< 第685章 猜忌 这封信倒是不长,仔细读了下去,也不过片刻便读完了。云裳眼中带着一抹深沉,将那信复又看了一遍。 在信中,夏寰宇几次三番叮嘱柳吟风,在柳沧,莫要将那件事情告诉夏侯靖,还说什么当年之事,只愿永远埋藏下去,若非不得已,万莫轻易揭开来。不然,牵连者众,实在是难以处置。且夏寰宇在信中提起,已经同洛轻言商议妥当,定不会伤及夏侯靖的性命。 云裳看得云里雾里,只觉着脑中满是疑惑。 疑惑有三,一则,夏寰宇千叮万嘱柳吟风不要告诉夏侯靖的事情,究竟是何事?二则,当年什么事情,夏侯靖要想方设法地隐藏?三则是,夏寰宇要求洛轻言不要伤及夏侯靖性命一事,他为何要同柳吟风说? 云裳蹙了蹙眉,想起曾经柳吟风也求过洛轻言和她,希望能够饶夏侯靖一命。 她倒是能够明白,夏寰宇和柳吟风各自如此想要保住夏侯靖的性命是为何,夏寰宇是因为,夏侯靖毕竟是他偏宠的儿子。柳吟风则是因为,夏侯靖是柳妃的孩子。 可是,待看了这封书信之后,她却又觉着,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云裳突然想起此前她一直有过疑惑的问题,夏寰宇和柳吟风又是什么关系?在这夏国朝堂之中,柳吟风无疑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柳吟风没有官职在身,却深受夏寰宇的重用。 此前,她听说了柳吟风从小便被奉为神童,且又喜欢柳妃之后。还以为是夏寰宇欣赏柳吟风的才能,且因为有愧于柳妃的缘故,才这般顺从柳吟风,柳吟风淡泊名利,不愿为官,夏寰宇便不强求。 可是如今,云裳却觉着,这个缘由似乎有些太过牵强了一些…… 脑中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充斥着,云裳只觉着这夏国似乎藏满了秘密。不过,当务之急,她却是要弄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这么久没有柳吟风的消息。究竟是因为柳吟风被困,还是因为柳吟风兴许已经背叛了他们?亦或者,柳吟风根本便并未投靠过他们,一切只是虚假而已? 心像是一下子被揪住了一般,云裳咬了咬唇,闭上了眼,暗自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不行,无论如何,此事应当要同洛轻言商议,若是柳吟风真的有可能已经背叛,他们必须要再想想法子,避免事态再恶化下去。夏寰宇定然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他们的,且这件事情兴许是关系重大的。 夏寰宇,云裳摇了摇头,她如今不能相信他。 云裳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信上,信上的字迹娟秀之中带着几分洒脱。云裳眯了眯眼,华翎兴许是个好的同盟。如今华翎还未恢复记忆,对夏寰宇兴许并未什么特别的感觉。当初她答应回到锦城,也不过是因为对洛轻言的亏欠而已。可是夏寰宇对华翎却是货真价实的情根深种的,若是感情成了武器,那么,谁投入得更深,谁便是输家。 只是,柳吟风…… 云裳眯了眯眼,柳吟风并不像是那样会玩弄心计的人,可若是柳吟风是夏侯靖的人,那么,夏侯靖倒真真是得了一个十分大的助力。于云裳他们而言,亦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云裳心中将各种可能都假设了一遍,却并未想到解决的法子。 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时辰,浅酌来叫云裳的时候,云裳却根本未睡着。云裳应了一声,想了想,终是将那封信又收回了自己袖中,才坐了起来,掀开了床幔。 浅酌扶着云裳起身,为云裳穿戴整齐了。云裳瞧着时辰尚早,外面的太阳都还未落下山去,便坐到了软塌边。浅酌为云裳斟了茶,云裳接过茶杯,才抬起头来道:“太后娘娘和太上皇这几日在宫中都做些什么呢?太上皇忙碌了这么一大半辈子,突然闲了下来,只怕也不太习惯呢。” 浅酌闻言,眼睛微微一抬,看了云裳一眼,才笑了笑应道:“可不是吗?这两日太上皇都吵着无趣呢,成日拉了太后娘娘一同下棋作画,偶尔看看书练练剑打发打发日子。倒是太后娘娘习惯一些,每日抄抄经书,看看书便也过了。” 云裳点了点头,似是若有所思,浅酌便又道:“昨儿个奴婢还听到太上皇说,等过些日子,他便带太后娘娘出门游山玩水去。他还说,他虽然当了三十来年的皇帝,说起来也算是夏国江山之主,可是却从未真正好生将这夏国的风光都看完,这亦是他的一大遗憾。想要趁着如今清闲,将这个遗憾弥补上。” 云裳闻言,眸光却是一闪,游山玩水?如今夏国内忧外患,可并非是游山玩水的好时候,夏寰宇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莫非是想要借着游山玩水的名头,悄然去柳沧? 云裳越想越觉着此事极有可能,心中自是无比忧心的,便连忙望向琴依道:“陛下可说过他什么时候过来?” 琴依连忙摇了摇头,看了看云裳的脸色,才轻声应道:“倒是不曾说起过什么时候过来,只是这便快要到晚膳时候了,想必陛下也快了。” 云裳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还未见洛轻言过来,云裳便有些着急了,想了想才对着琴依道:“吩咐人准备热水,我想要沐浴,出了些汗。” 琴依一愣,这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十分凉了,怎么会出汗? 云裳许也是想到了此处,才轻声道:“方才睡了一觉,许是梦中梦见了什么,醒来后一身冷汗涔涔,方才还未觉着,这坐了一会儿,才觉着后背都被打湿了,衣裳穿着,有些不舒服。” 琴依闻言,面上也有些着急:“天气凉,出了汗若是不及时换上干净的衣裳,恐怕容易着凉,奴婢这便让人准备去。” 琴依说完,便急急忙忙地出了内殿。 不一会儿,半夏和佩兰便提了还在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进来,入了净房之中,不多时,两人便走了出来,笑着道:“娘娘,水备好了,奴婢们侍候娘娘沐浴吧。” 云裳抬起眼看了两人一眼,才淡淡地道:“陛下很快便要来了,你们去厨房瞧瞧晚膳准备得如何了,让琴依和浅酌侍候我沐浴便是。” 半夏和佩兰应了,便退了下去。 云裳带着浅酌和琴依进了净房,只听见里面传来水声,偶尔是浅酌或者琴依低声询问的声音,“娘娘,水可够热?” 过了会儿,云裳便沐浴完毕从净房中走了出来,刚换上了干净衣裳,便听见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云裳转过身就看见洛轻言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见云裳尚且披散着头发的模样,洛轻言亦是一愣,“这是刚起身?”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昨儿个将她折腾得可够呛。云裳哼了一声,才淡淡地道:“先前午睡的时候梦魇了,出了一身汗,洗了洗,还未收拾妥当。” 洛轻言闻言,便关切地道:“梦见什么了?”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信口胡诌道:“细致的已然记不清了,隐约记得是梦见所有人都背叛我们了,然后我们便死了。” 洛轻言闻言,便拉着云裳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笑着道:“左右也不必出门了,这头发也不用挽了。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梦是反的,放心,不会出这样的事情的。”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却是安静了下来,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抬起眼想要说什么,却又顾忌着这未央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双耳朵听着,便只得作罢。 云裳却没有听洛轻言的,仍旧叫了琴依来挽了简单的发髻,才抬起眼对着洛轻言道:“待会儿用了晚膳去御花园中散散步吧,老是用了晚膳就歇下,容易积食。” 洛轻言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地落在云裳身上,似是暗自揣度着云裳的想法,神情微微顿了顿,才点了点头笑着道:“好,听你的。” “陛下,娘娘,晚膳备好了。”外面传来半夏的声音,云裳应了声,便站起身来出了内殿。 用了晚膳,云裳便让奶娘抱了宝儿过来,抱着宝儿一同朝着御花园走去。在御花园中逛了一圈,云裳抬起眼看了看一旁水边的一个亭子,看了眼怀中已然睡着了的宝儿,才轻声道:“走得有些累了,咱们去亭子里歇一歇吧。” 洛轻言应了,同云裳一起入了亭子,因着只是散步,身边只跟了琴依和浅酌二人,云裳让她们在亭外候着,同洛轻言坐在亭子中,却一直沉默着。 “说吧,可是出了什么事?瞧着你这半日都一直心神不定的模样。”倒是洛轻言先开了口,轻声问道。 云裳想了想,才道:“浅酌先前从太和宫中带出来了一封信,是太上皇写给柳吟风的信,被太后娘娘发现了,而后悄然将那封信誊写了一遍,送到了我手中。” 洛轻言闻言蹙了蹙眉,听着云裳将信中内容和她的猜测说了一遍,沉默了许久,才道:“柳吟风兴许有事瞒着我们,但是应当并未背叛。我安插的细作查探到,此前柳吟风在柳沧同夏侯靖大吵了一架,是因为劝阻夏侯靖放弃谋反。后来,夏侯靖生了怒气,便将柳吟风囚禁了起来。”< 第686章 疑点重重 洛轻言顿了一顿,才又接着道:“只是我却是有些想要知晓,夏寰宇所谓的当年之事,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为何不能让夏侯靖知晓,也要隐瞒着所有人。” 云裳轻轻抚着宝儿的背,望着湖面上被风吹起的层层水纹,沉默了许久,才道:“首先要弄明白,当年是哪一年,夏寰宇既然嘱咐柳吟风不要告诉夏侯靖,便定然是柳吟风也知晓之事。夏寰宇同柳吟风认识,便是在柳妃入宫以后。柳妃入宫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让夏寰宇千方百计想要隐藏的?” 云裳脑中亮光一闪,猛地转过头望向洛轻言:“会不会是柳妃之死一事?” 许是因着云裳转身动作有些过大了,怀中的宝儿有些不舒服,便嘤咛了一声,云裳连忙又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又睡了过去。 “柳妃之死,我听许多人说起过。我曾经问过柳吟风,夏寰宇为何偏宠七王爷,柳吟风说,兴许是因为夏寰宇有愧于他。宫中许多人都说,柳妃是夏寰宇亲手所杀,大多数传言,是说那是因为夏寰宇在华皇后的忌日之时突然发了狂入了魔,才将柳妃杀了,七王爷也被陛下重伤,因而留下了病根子。传闻说是华皇后见不得陛下有了新人,鬼魂作祟,杀了柳妃。夏寰宇还专程请了许多道士和尚来,那些所谓的高人亦是这般说,流言才愈演愈甚。后来夏寰宇还杀了一些宫人,杀鸡儆猴,才让流言止住了。”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满是精光闪烁:“此前我便觉着十足的蹊跷,此事泰半是有人利用华皇后来处置了柳妃和七王爷,只是夏寰宇却并未为华皇后辩解一句,甚至并未调查过真相,只是下令宫中封口。可这封口的法子,却像是在默认,默认那些流言蜚语都是真的。” 洛轻言倒是从未深究过此事,听云裳这般说起,亦是觉着满是疑点,特别是夏寰宇的态度,倒像是在遮掩什么,甚至也许,那鬼魂之说,根本便是夏寰宇自个儿传出来的。 云裳沉吟了半晌,才道:“此事倒是值得一查,夏寰宇虽说当初杀了些人封了口,可是却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杀光了,我下来便命人暗中找一些宫中的老人,特别是曾经在柳妃宫中侍候过的人打探打探。只要事情曾经发生过,便不可能永远地掩盖下去。”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便派人去找一找曾经在柳府之中侍候的人,甚至是柳晋他们老家也可以一查。听你说起此事,我倒是想起此前我亦是怀疑过的一件事情。” 洛轻言抚了抚衣袖,在亭中坐了下来:“当年,柳府众人便是因为柳妃入了宫,才渐渐富贵了起来,家中众人个个都得了不少的好处。柳晋此前不过是一个小镇上的教书先生罢了,却一路升迁到了太尉,即便柳妃再受宠,夏寰宇也不至于糊涂至此。且,柳吟风是柳晋的养子,柳吟风的才华你自是见识过的,可你觉着柳晋如何?” 不等云裳回答,洛轻言便嗤笑了一声:“即便是是个柳晋也不一定教得出一个柳吟风来。” 云裳一怔,洛轻言此言,是在怀疑…… 云裳猛地转过头望向洛轻言,脑中犹如一道惊雷闪过,洛轻言之意,是觉着,柳吟风的的身份存疑。甚至柳妃入宫,柳晋一路升迁,根本便不是因为柳妃得宠的缘故,而是因为柳吟风的缘故。 只是,这有可能吗?云裳仔细想来,洛轻言所言,虽有些玄乎,却都是问题所在的地方,她亦是一直觉着,柳吟风的身份是个谜,且柳吟风在夏国朝堂之中受到的待遇,亦是独此一份,再无二人的。云裳在心中将一切都梳理了一遍,却觉着,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洛轻言见云裳这副模样,便笑了笑道:“我不过是胡乱猜测,无需当真,此事尚需让人细细去查探了之后,才能有定论。” 云裳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便拿了白玉小笛子来,命宫中的暗桩悄然查探当年柳妃之死之事。 两人默然坐了会儿,云裳才又叹了口气道:“我将宫中宫人全都换了个遍,也不知道盯着咱们的人还在不在未央宫中,不过我觉着极有可能是还在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无妨,这是一个隐患,却也是个机会。” 云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那男子将从他们这儿探听到的消息传递出去,若是他们可以说一些假的消息,便可误导那幕后之人,是个机会。 一阵秋风吹来,洛轻言便伸手帮云裳拢了拢衣裳,轻声道:“这些事情我来安排便是了,你也莫要太过劳累了。天气越来越凉了,衣裳多穿一件,若是没衣裳,便让尚衣局做便是了。” 云裳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笑着道:“我好歹也是练武之人,这点儿冻还是没什么关系的。陛下不也就穿了一件外袍吗?” 洛轻言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伤痛,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抓住云裳的手道:“这怎么一样?你不同的,你是女子,我听雪岩说,女子最不能受凉了,受了凉,来葵水的时候便会腹痛,以后受的苦也极多的。” 云裳倒是不知洛轻言竟会说这些话,心中感动之余,却也有些好奇,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疑惑,“雪岩神医为何要给陛下说这些呀?” 洛轻言神色不变,轻声道:“上次你被困在冰窖之后,我担心你会因此留下什么病根子,便去问了问雪岩神医,他说女子最忌寒,这天气冷了,夏国又有些阴冷潮湿,且如今在宫中,什么都有,该注意的,还是注意一些。” “好。”云裳勾了勾嘴角,握着洛轻言的手更紧了一些。 又站了会儿,云裳才收回了手,抱着宝儿一同回了未央宫,洗漱了一番,便早早歇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开始下起雨来,雨不大,却是一直不停,直下了两日,云裳也懒得出门,便在未央宫中看了两日闲书。 一直到第三日傍晚,雨才停了下来,这一场连绵了两日的雨之后,便真正凉了下来。画儿提着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被冻得雪白雪白的,放下食盒便连忙搓了搓手。云裳瞧了,便笑着道:“天儿冷了,多穿一些,若是没合适的衣裳,便去内务府领一些来。” 画儿笑着应了,笑眯眯地道:“内务府此前便已经将奴婢们的冬衣送了过来,只是先前在屋中,倒是没觉着有多冷,出去走了一圈,才发现果真已经冷了下来。” 说完便打开了食盒从里面端了一碗汤出来笑着道:“琴依姑姑命人熬了罐煨山鸡丝燕窝汤,尚有些烫,不过喝着暖暖身子正好。” 云裳笑着放了手中的书,便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可给陛下送了过去?” “琴依姑姑去送去了。”画儿笑着应了,便将汤勺递给了云裳,云裳盛了一勺来喝了,笑着道:“倒是极鲜美的。” 正说这话,浅酌便走了进来,“娘娘。” 云裳抬起眼来应了,便瞧见浅酌想要说什么,却似乎是瞧见屋中的画儿,便将到嘴角的话咽了下去,笑眯眯地道:“天儿冷,娘娘即便是在屋中看书,也还是多披一件披风吧。”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别了,今儿个一大早,琴依便说陛下下令让她给我穿了一件夹棉的中衣,害得我在这儿坐着动也不敢动,只一动便会流汗,在披一件披风,我觉着这大冬天的,我得被捂住一身痱子。” 云裳话音一落,浅酌和画儿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云裳喝了汤,便让画儿收拾了碗退了下去,画儿退了下去,云裳才笑了笑,站起身来:“我已经快三日没出过这未央宫了,先前陛下传话来,说今儿个要在太极殿中处理政事,便不回来用晚膳了。趁着这机会,我去太和宫中走动走动,好几日没有去拜访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了。” 浅酌闻言,便连忙果真去取了披风来,眼中带着几分戏谑道:“陛下吩咐了,娘娘若是在屋中,穿那件夹棉的中衣即可,可若是要出门,披风是必须要披上的。” 云裳瞪了她一眼,却也无法,如今洛轻言已经是陛下,她身旁的人自是不敢违逆洛轻言的旨意的,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此前她还以为洛轻言只是随口提一提,却不想一一给未央宫中的宫人吩咐得仔仔细细,什么时候穿什么衣裳,保管她怎么也冻不着。 雨刚停了没一会儿,地上尚且有些湿,幸而早已经有宫人将路边的草中的露水给清理了,倒也不至于打湿衣裳。 云裳出了未央宫,缓步往太和宫去,待走到了开阔一些的地方,还轻声开了口:“你可是有事要禀报?” 浅酌应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暗卫追查了两三日柳妃之事,此前在柳妃宫中侍候的老人倒是还未找着,自是暗卫们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哦?”云裳挑了挑眉,“怎么个奇怪法?说来听听。” “当年柳妃怀孕之时,有四个稳婆侍候柳妃生产,只是那四个稳婆,都在七王爷出生的第二日,便死了。”浅酌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 第687章 拜访 “死了?怎么个死法?”云裳闻言,脚步便停了下来,转过身望向浅酌,眼中满是愕然。不过,无论怎么个死法,四个人,同一天,还就是在柳妃生产第二日,全都死了,这件事情本就十分蹊跷。 浅酌连忙应道:“有三人在接生了柳妃之后的当日夜里,便举家离开了锦城,这三人连同家人,都在路上被强盗所杀,但是是在不同的地方,且都已经离锦城挺远了。还有一人因为丈夫嗜毒,还不上赌债,被追债的人砍死了。” 云裳沉默了下来,被强盗所杀,被追债的人砍死,死在不同的地方,这样分开来看,皆不过是意外而已,只怕便不会有人发现,若不是她命暗卫细查,只怕也不会发现其中巧合。 可是,为何会这样?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云裳心中满是疑惑,突然想起这是在宫中,害怕自己在这儿站这般久引人注意,便又抬脚往太和宫走去,嘴里轻声吩咐着:“继续查下去,查的细致一些,莫要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只是却也不要被人察觉了。”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低下头退后了两步,不近不远地跟在云裳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到了太和宫,倒是瞧见华翎正站在正殿外面抬头望着天,见云裳过来,华翎便笑了起来,“到处都是湿的,怎么过来了?” 云裳笑了笑道:“今儿个陛下不回未央宫用晚膳,我一个人也无趣,便来太和宫蹭个晚饭,太后娘娘不会嫌弃吧?” 华翎忍不住听云裳这般说,便笑了起来:“嫌弃什么?只是我平常吃的都素,我叫人再准备两个肉菜来。” 云裳笑了笑,倒是并未拒绝,只四处瞧了瞧,殿中倒是有不少宫人侍候着,只是不见夏寰宇的踪影,云裳便笑着问道:“父皇呢?” “在书房看书呢,这两日下午,哪儿都无法去,我被他拉着下了两天的棋了,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将他赶去了书房。承业怎么没跟着一块儿来?”华翎转身进了正殿,云裳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承业睡着呢,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起床气大了一些,若是被人吵醒了,可得哭上一会儿呢。”云裳笑眯眯地应了。 刚说完,便瞧见夏寰宇从殿外走了进来,“我就说听见裳儿的声音了吧,元宝还说不是,我还能听错不成?” 元宝是如今在夏寰宇身边侍候的内侍,闻言便连忙辩解着道:“奴才可没说不是,奴才只是说,这外面路湿滑,皇后娘娘应当不会这个时候过来吧。” 云裳瞧着如今的夏寰宇倒是比此前做皇帝的侍候随和了许多,连内侍都能够这样有说有笑的了。便笑着应了:“方才裳儿还在说呢,今儿个踩着这般湿滑的路过来,怎么也得在父皇和母后这儿蹭了饭才能回去。” “不是有步撵吗?”夏寰宇回过头看了看外面,倒是没瞧见步撵,便转过身望向云裳。 云裳笑了笑应道:“走走也是好的,雨后的空气清新,且这几日都闷在殿中,都坏闷出病来了,便不必坐步撵了吧。” “轻言呢?”夏寰宇走到华翎身旁坐了下来,才抬起眼来又问道。 “如今内忧外患的,战事不断,陛下有些忙,现在还在太极殿呢,先前让人传了话,说晚膳便在太极殿用了,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忙完呢。”云裳轻声应着。 夏寰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眯了眯眼,望着门外因着下雨而显得有些迷蒙的景色,“既然坐到了那个位置上,这自是他应当承担的责任。”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陛下自是不会推脱,只是此前柳公子带了赈灾物资去柳沧,如今七弟在柳沧起了事,陛下忧心柳公子的安危,便派了人去寻,如今已经几日了,却不知情形如何,陛下亦是有些着急呢。” 夏寰宇摩挲着玉扳指的手微微一顿,连华翎也看了过来,云裳却仍旧静静地坐着,眉头轻蹙着。 “吟风是个聪明的,且他之前便是老七的先生,老七虽然再怎么不好,尊师重道却也是懂的,吟风不会有事的。”夏寰宇深色淡淡地道,而后便抬起了头望向身旁立着的元宝:“去瞧瞧晚膳准备得如何了,让他们多加两个菜来。” 元宝连忙应了,才笑眯眯地道:“可要给太上皇汤壶酒来?” 华翎微微抬眸,瞥了瞥夏寰宇,夏寰宇便连忙挥了挥手道:“去去去,喝什么酒?喝酒伤身。” 元宝轻轻掩嘴退了下去,只是云裳却分明瞧见了他是在笑的。 元宝离开了,夏寰宇便又站起了身来,望着云裳道:“左右你也来了,来陪我下一局吧。” 云裳诧异地张了张嘴,转身望向华翎,却见华翎的眼中染着几分笑意,便知夏寰宇只怕果真是闷坏了,便只得站起了身来,走到棋盘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下了几局棋,用了晚膳,夏寰宇便又回到了书房中看书。华翎拉着云裳站了起来:“此前太上皇赏了好些首饰给我,只是我这个年纪了,有些样式太过繁复鲜艳,也用不着,你来瞧瞧可有喜欢的。” 云裳被华翎拉着进了内殿,便只有琴依一人跟了进来,华翎碰了一个妆柩过来,笑着道:“这些都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戴,我却是不合适了,待会儿都拿去吧。” 云裳打开妆柩瞧了瞧,却也忍不住哑然,夏寰宇对华翎实在是好极了的,光是瞧这妆柩中的这些首饰,只怕是夏寰宇将宫中最好的东西都送到这儿来了。 云裳连忙道:“这是父皇送给您的,裳儿可不敢……” 话还没说完,便被华翎截住了:“有什么敢不敢的,我已经同他说过了,这些实在是穿戴不出,且他送了那么多东西,少几件又有什么关系。” 云裳架不住华翎这热情,便只得接了。 华翎便又叮嘱了几句:“你也多劝劝轻言,政事重要,身体也同样重要。他还年轻,莫要被这些事情将身子累垮了。” 云裳轻声点了点头:“裳儿明白。” 华翎微微一顿,才又轻叹了口气道:“若是有英杰的信儿,记得给我说一声。” 云裳一愣,才明白过来,赵英杰出征,华翎作为母亲的,自然是十分担心的。只是,她如今身份毕竟是夏寰宇的妻子,是夏国的太后,当着夏寰宇的面儿,有些话终归是不太好说。且如今她同夏寰宇同吃同宿,也很难避开夏寰宇的面做什么事情,便只得求助于她了。 云裳连忙颔首,答应了下来:“母后放心,若是有赵将军的消息,我定然悄悄派人来通知你。” 华翎这才舒了口气,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云裳见着天色已晚,才站起身来告辞了。 出了太和宫,天便已然完全黑了下来,到未央宫门口,却瞧见远远地亦是有灯笼的光芒照了过来,云裳转过身一瞧,便瞧见那灯笼微弱的光芒照耀之下,洛轻言穿着一身龙袍走了过来。最前面有两个内侍提着灯笼开路,刘文安跟在洛轻言身后。 云裳嘴角便翘了起来,笑容带了几分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温柔,见洛轻言走得近了,才迎了上去道:“陛下可用了晚膳了?” 洛轻言见着于云裳,眸光柔和了几分,轻轻颔首应着:“用了,裳儿这是去了哪儿?瞧着像是刚刚回来的模样。” “方才去了趟太和宫,同父皇母后用了晚膳。”云裳笑着道,“这几日下雨,父皇在太和宫中无趣,和母后下了几日的棋,母后受不了,将他赶去了书房。我去的不巧,便被父皇拉住陪他下了几局,也输了几局。” 洛轻言撇了撇嘴道:“你若是不放水,至少也是个平手。”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 回到了殿中,浅酌便将太后送给云裳的妆柩放到了铜镜前的桌子上。洛轻言见了,便走了过去,打开了那妆柩道:“这是何物?” 云裳听见洛轻言的话,便转过头看了一眼,“方才在太和殿,母后送给我的首饰。说此前父皇送了好些首饰给她,只是有些太过繁复艳丽,她也戴不了,便让我拿回来了。” 洛轻言信手拿了一个长长的紫檀木雕刻的盒子出来,云裳先前也瞧见了那盒子,整个妆柩之中的东西,唯有那一个盒子。云裳瞧着洛轻言将它打了开来,里面放着一直凤凰展翅的簪子,颜色艳丽,栩栩如生。 洛轻言将簪子拿了起来,转过身,远远地拿着对着云裳比划了几下,才笑着拿着那簪子走到了云裳身边:“这簪子好看,裳儿戴了定然极美。” 说着,便抬起手将云裳发间原本簪着的白玉簪子取了,将那凤凰展翅的簪子簪了上去,又退后了几步,定定地盯着云裳看了良久,才笑了笑道:“美人倾国倾城倾天下,更倾我心。” 云裳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将发间那簪子取下来,只哼了一声道:“陛下倒是得闲了,若是得了闲,去书桌上瞧瞧那两个布料的花纹,是准备给宝儿做冬衣的,不过宝儿的冬衣已经够多了,我想着选一个来,过年的时候可以穿,你瞧瞧哪个好看一些。”< 第688章 有人盯着她 洛轻言倒是并未拒绝,走到书桌旁取了那两个布料,看了看,才选了一个绛红色的布料,上面用金线绣了祥云图案。 云裳便笑了起来:“臣妾亦是中意这一个,瞧着喜庆一些。”说完便拿了那布料,给了琴依,“便命尚衣局的人用这个布料做小皇子的冬衣吧。” 琴依应了声,便取了布料走了出去。 洛轻言打了个哈欠道:“让人打热水来吧,我泡个脚洗漱洗漱便歇了,今儿个看了一天折子,比打一天仗还累得慌。”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叫了半夏去打水,才走到洛轻言背后给他捏了捏肩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洛轻言无奈,拍了拍云裳的手,沉默了片刻,眼中便带了几分戏谑:“嗯,若是裳儿愿意,今儿个晚上我倒是愿意为你劳其筋骨的。” 云裳闻言一怔,便狠狠地拍了拍洛轻言,离洛轻言远远地坐了。心中想着,洛轻言如今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了,为何竟然还这般不正不经的模样,真该叫那些文武百官瞧瞧,他们的陛下这般模样,定是会让他们惊掉大牙的。 半夏和佩兰打了热水来侍候云裳泡了脚,洗漱了,云裳和洛轻言便挥退了众人,上了榻,洛轻言便伸手将云裳头上的那凤凰展翅的发簪给取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着。 云裳拿了一本书依靠着床看着,看了一会儿,便有些困顿了,伸手将床幔放了下来,刚欲睡下,便听见“咔嗒”的一声轻响。 云裳转过头,却看见洛轻言手中的那凤凰展翅的簪子的簪头被洛轻言取了下来,云裳目光一顿,就看见了那簪子的簪挺部分似是被挖成了中空的,里面露出了一点纸。 云裳抬起眼来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心中想着,果真这簪子是藏东西最好的地方了,她已经见过无数人将东西藏在簪子中,看来,以后要好生留意留意这簪子了。正想着,洛轻言便已经将那纸从簪挺之中取了出来。 洛轻言瞧了纸上内容之后,眼中便泛起了一抹冷意,云裳见状,便也连忙将那纸取了过来,上面字迹有些小,琴依他们将殿中其它的灯都吹灭了,只留了一盏灯,灯光透过床幔,便更显昏暗。云裳凑近了一些,才将纸上的内容瞧清了。 十月二十九,寅时起,午时用膳,后读书三本,分别为《山海经》、《千金方》、《六韬》。申时小憩半个时辰,而后召见了钟粹宫教导嬷嬷林嬷嬷,询十五公主教导一事。酉时晚膳,而后同陛下下棋一个时辰,亥时歇息。 云裳眯了眯眼,这纸上的内容看似有些乱,可是云裳却是十分清楚这上面是什么东西的,这分明是昨儿个她一日的记录。 这簪子是华翎千方百计送给她的,只怕便是为了传递这个消息给她。她其实此前也怀疑过华翎为何送这些首饰给她,本打算好生检查一番,却因着洛轻言也在,便搁置了。却不想被洛轻言阴错阳差的发现了…… 这张小小的纸条,至少告诉了她两个消息。 一是,这未央宫中,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还在。 二则是,其中至少有一人,是夏寰宇派来的。 云裳沉默了下来,将那纸条折了折,又塞进了那簪子之中,放到了一旁。心中却是有些疑惑的,夏寰宇为何会派人盯着她?相较而言,不是更应当盯着洛轻言吗?她如今在深宫中,又能翻得出什么风雨来。 因着此前发现的那柳妃的稳婆一事,云裳心中便又有了另一种猜想,亦或者,夏寰宇是害怕她发现了什么,或者是去查探什么? 洛轻言一直沉默着,过了许久才轻轻吻了吻云裳的额头,轻声道:“放心。” 只两个字,云裳却已然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了,云裳身边有人盯着,也不知被盯到何种程度,只是能够连她看什么书都知晓的,且不备暗卫发现的人,恐怕武功已然出神入化。洛轻言自是不能冒险提起此事,免得打草惊蛇了。 放心,只两个字,却是在告诉云裳,此事他会处置,让她放下心来。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笑着道:“歇了吧,明儿个你还要早起上朝呢。” 眼中的光芒却是一闪而过,这宫中隐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夏寰宇越不要她查探,她便越是要知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夏寰宇掩藏了什么样的秘密,这样的秘密,对洛轻言会不会造成影响。 只是若是一直有人跟在她身边,她却是做什么事情都不甚方便,也终究不是个法子。 云裳脑中来来回回地想着这些个事情,不多时,便也睡了过去。 待得醒来之时,倒是比平日里早了一些,云裳在床上躺了会儿,拿着白玉小笛子把玩了片刻,便唤了琴依进来为她梳妆,琴依为云裳梳了发髻,才笑着道:“许是有些冷了,娘娘的气色倒是不如前段时间好。不如,奴婢为娘娘搽一些胭脂吧。” 云裳笑了笑,目光落在铜镜中的女子身上,面色倒确实有些苍白,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好。” 琴依便取了胭脂粉来为云裳细细抹匀了,又为云裳画了小山眉,浅酌从外面走了进,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便顿了顿,笑眯眯地道:“娘娘平日里不爱搽脂抹粉的,这一打扮起来,却是让人移不开眼。” “尽知道溜须拍马。”云裳噌了她一眼,才转过了身来,才轻声道:“可有消息传进来,如今柳沧形势如何?” 浅酌连忙走到云裳身旁,低声回答着:“柳公子送到柳沧的赈灾粮草,正是被七王爷命人假扮的山贼抢走的,七王爷如今手中粮草充沛,衣物也不少,如今柳公子也被七王爷囚禁了起来,只怕这仗得僵持一段时日。娘娘,你瞧……”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应道:“七王爷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浅酌和琴依闻言,俱是一副惊诧的模样,“可是娘娘不是说,陛下曾经答应过太上皇,饶过七王爷的性命吗?这样一来,岂不是……” 云裳冷笑了一声,眉眼间满是杀意:“答应太上皇的,是陛下,可不是本宫。” “那娘娘的意思是?”浅酌顿了顿,抬起手来,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杀的动作。 云裳轻轻颔首,沉默了片刻,才道:“悄悄传信出宫,让派到柳沧的暗桩无论想尽什么办法,也要将七王爷除掉。” 浅酌沉默了片刻,似是有些为难的模样:“可是娘娘,此前七王爷并未调用大军,而是在柳沧南阳泗阳这三地征集的青年男子叛乱的,咱们的暗桩并未安插到里边儿去。派去的人也不过是以商人入了柳沧,可是却不能够接触到七王爷啊。” 云裳笑了笑,伸手从妆柩中取了一支簪子来,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能怪本宫心狠手辣了,安插不到身边,可是七王爷毕竟是人,吃喝拉撒总是要的,水总是要喝的。在柳沧所有的水源中下毒,我便不信他还能逃得了不成?” “这倒是一种法子,柳沧的百姓和父母官员,明知晓七王爷叛乱,却还成为了七王爷的帮凶,亦是该死,奴婢这便去安排。”浅酌说着,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云裳缓缓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沉默了许久,才抬起眼来望向琴依道:“今儿个早上可有熬汤?这天气凉了,突然想要喝一些汤水暖暖胃。” 琴依轻声应了,“做了一道灌焖鱼唇。”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命人端来吧。”说着便站起了身来,走到摆着棋盘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取了一颗白子把玩着,“把窗户打开,有些闷。” 琴依应了,打开了窗户,便出了内殿,云裳的手一直把弄着那棋子,眸光落在那棋子之上,笑了笑。 “娘娘,汤来了。”琴依提着食盒子走了进来,从食盒子中取了汤来放到了云裳手边的桌子上,云裳转过身接过勺子,搅了搅罐子中的汤水,才抬起头来:“你同画儿一起,去厨房才拿两罐汤,送到太和宫中。” 琴依点了点头,便叫了画儿一同走了出去。 “啪”的一声,云裳将那颗棋子放到了棋盘正中央,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诡秘,“别人的棋子,该吃还得吃。” 琴依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了,一回来便匆匆入了内殿。 云裳连忙抬起头来望向琴依,轻声道:“可见着了人?” 琴依轻轻摇了摇头,面上满是愤然之意,“见倒是并未见到,只是奴婢已经知晓了那人是谁了,那人奴婢见过,并且时常见到。” “哦?在哪儿?”云裳抬起眼来道。 “便是咱们打扫咱们院子的一个内侍,他负责给打扫的宫人提水的。”琴依轻声道,“每日来来回回要见好几遍,可是奴婢记得,咱们刚进宫那会儿他便在院中了,怎么如今竟然还在?此前不是让内务府将咱们宫中的人全都换了吗?”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满是杀意,“咱们院中打扫的宫人,提水的有几个?” “便他一个。”云裳应道。 < 第689章 计谋得逞 那日是她刚进宫,外面人在收拾东西,她打开窗户,便瞧见外面有几个宫人在院中打扫,提着水桶的一个内侍许是绊到了地上被刮落在地的树枝,脚下踉跄了一下,水桶中的水便打倒了一大半。 结果被一个青衣宫女骂了好一会儿,她那时瞧见那个打倒了水的内侍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周围围上去了好几个宫人,却也没有人相帮。 她当时尚在想,皇宫大抵是这个世上最阴暗的地方了,这宫中之人欺善怕恶,踩高捧低。那时她还想着,要不要将那个内侍收到自己身旁来,却因为害怕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而放弃了。 “你说没有见着人,但是却知晓了是谁,这是怎么回事?”云裳轻声问道。 琴依连忙道:“奴婢们去到未央宫中,给太上皇和太后送汤,将皇后娘娘让奴婢转达的话转达了。太后娘娘说,太上皇在书房见那个人,她此前都不曾打扰过,今儿个若是贸贸然的去,只怕有些不妥。奴婢便问她,可曾见过太上皇见的那人长什么模样。太后娘娘便为奴婢们画了一张画像。奴婢一瞧,便认了出来。” 琴依说着,便将那画像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了看,便确定了是那个内侍,心中冷笑了一声,微微勾了勾嘴角,“果真是他。” “娘娘准备如何处置?”琴依轻声问着。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杀是暂时杀不得的,杀了也没用,杀了一个,夏寰宇可以再派第二个人来。倒是不如……” 云裳嘴角微微翘着,笑意吟吟地道:“倒是不如,将他放到我身边来,时时刻刻看着,才是最好的法子。” 云裳将手中的那画像递给了琴依:“将这个处置了,莫要被人发现。”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子边站着,外面在起风,院子里的几颗叫不出名字的树上的叶子被风挂了下来,飘飘洒洒地落在了地上,地上已经有了好多凌乱的树叶。 负责打扫的宫人正拿着扫帚在打扫着,倒是不见那个内侍。许是还在未央宫中尚未回来吧,云裳心中想着。 过了没多久,果真瞧见他从宫外走了进来,院中打扫的一个内侍见了,便似是叫了一声什么,而后便拿起扫帚便打在了那内侍身上,那内侍退后了两步,脚步竟踉跄了一下。 云裳眸中冷意更盛,这戏倒是做得极好的,不去唱大戏简直可惜了。 云裳转过身来道:“走吧,出门去转转。”说着,便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中,那骂人的内侍正背对着云裳,没有发现云裳,而那提水的内侍还低着头站在原地,似也浑然未觉。周围的众人当着云裳的面,亦是无人敢出声提醒。 “不过是一个提水的,整日里哪来那么多事儿啊?每次都找半天不见人。” “是,我错了。”那被骂的内侍怯怯认着错,那骂人的却不依不饶。 若是以前云裳不知是怎么回事,兴许也会被眼前这局面蒙骗,云裳心中想着,面上的笑容却尤其的温和,“这是怎么了?” “去去去,别多管闲事。”那内侍只怕也是被气得够呛了,连回头都懒得,便直接随意挥了挥手应道。 琴依闻言便蹙起了眉头:“放肆,对皇后娘娘不敬,该当何罪?” 那内侍闻言,浑身一颤,便连忙转过了身来,院中众人才连忙跪了下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不知是皇后娘娘,冲撞了娘娘凤驾,还望娘娘恕罪。”那内侍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云裳笑了笑,倒像是没有生气:“本宫问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那内侍身子颤了颤,才连忙应道,“回禀娘娘,这两日因着风大,院中落叶尤其多,每日咱们都十分繁忙,这个是咱们这儿提水的宫人,可是每次最忙的时候他都不在,奴才也是一时气急了,才忍不住骂了两句。” “哦?”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那被骂的内侍,目光微微顿了顿,那内侍身子瞧着有些瘦弱,看起来倒是弱不经风地模样,面色亦是有些苍白,云裳顿了顿,才问那人道:“他说的可是属实?” 那被骂的内侍倒是没有丝毫的辩解:“是。” “为何偷懒呢?”云裳亦是蹙起了眉头,又问道。 那内侍才低下了头,声音亦是轻轻的:“因为,昨儿个吃的饭菜有些馊了,所以有些拉肚子。” “饭菜馊了?”云裳更是疑惑了,“你们的饭菜皆是当日所做,怎么会馊了呢?” “奴才…不知。”那内侍声音更低了几分,眼睫毛微微颤了颤。 云裳却瞧见其它众人的头亦是低了下去,便明白了过来,只怕这件事,他倒是并未说谎,想来是因着这内侍长得柔弱了一些,有不合群,被其他人一同欺负了。 云裳抬起眼扫向其余众人,目光凌厉了几分:“本宫倒是不知,未央宫中竟还有宫人每日吃馊饭的,本宫让你们入了这未央宫,是想着让你们好生侍候陛下和本宫的,而不是让你们互相之间算计打压的。若不是今儿个本宫恰巧发现了,只怕不知道这暗地里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琴依——”云裳扬声唤道。 琴依连忙上前了两步,应了声。 云裳方轻声道:“此等恶劣之行,不惩处难以服众,将他们带下去,一人领十鞭子。若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便直接送到内侍监去,交给齐瑞海发落。” 跪了一地的宫人连忙求饶,云裳却充耳不闻,只望向那瞧着身子有些单薄的内侍道:“你跟本宫来吧。”说完便转身回到了正殿。 那内侍跟在云裳身后入了内殿,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抬起眼望向那弓着身子的内侍,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叫什么名儿?” “奴才,奴才叫沉珂。”那内侍回答道。 “沉珂。”云裳重复了一遍,才问道:“被他们欺负了,为何不告诉琴依?” 叫做沉珂的内侍闻言,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觑了云裳一眼,才应道:“奴才瞧着琴依姑姑每日里需要处理的杂务太多,不敢拿这些小事叨扰。” “倒是个实心眼儿的。”云裳笑了笑,“你以后便留在本宫身边侍候吧,本宫身边没什么好的,吃饱饭倒是不成问题的,且保管以后那些个人不再敢欺负你。” 那沉珂似乎有些吃惊,身子一顿,猛地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眼中满是诧异,见云裳正瞧着他,却又急急忙忙低下了头去,慌慌忙忙地下跪谢了恩,“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琴依,你带他下去重新找个住处吧。” 琴依连忙笑着应了,抬起眼来朝着那沉珂道:“走吧。” 沉珂只得应了,跟在琴依身后出了大殿,朝着左边的偏殿去了。画儿走到门口探出身子瞧了瞧,瞧着琴依带着他走远了,才笑着道:“若不是知晓他便是一直盯着娘娘的人,奴婢瞧着他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会信他是一个武功高手的。” 云裳低下眼望着裙摆上细细密密地纹路,笑容中带着几分沉思,“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多时,浅酌便回来了,瞧着云裳和画儿皆坐在殿中,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无声地朝着云裳说了几句话。 云裳和画儿见状,均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好了好了,已经成了。” 浅酌拍了拍胸口,一副终于松了口气的模样:“吓死我了,娘娘,奴婢今儿个早上表现得可好?” 云裳瞧着她笑容满面,满眼都写着“快夸赞我吧”的模样,心中亦是觉着好笑:“嗯,极好,可以去丽园唱大戏了,我让人去问问,他们的戏班子可还缺人。” 浅酌听云裳这般说,眼睛便一下子瞪得老大,“娘娘就知道欺负奴婢。” 屋中三人便哈哈笑了起来,笑了良久,才终是止住了笑声,云裳抬起眼望向浅酌和画儿,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只是,真正需要作戏的时候,是从现在开始,你们可莫要让他起了疑心,也莫要让他有机会落单。我让琴依将他安置在了青蒿房中,让青蒿也好生盯着他。” 浅酌连忙低声应了。 云裳才笑了笑道:“好了好了,别再欢喜得过了,柳妃的事情如何了?” 浅酌才连忙收住了,面上严肃了几分,“目前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那四个稳婆的家人全都没了,而原本侍候柳妃的人,也大多到了年纪放出了宫中,奴婢命了暗卫再继续查访。”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一些,“原本的柳府旧人也留意一下……” 想起那日洛轻言提起了柳府的老家,心中稍稍沉吟了一下,才轻声道:“柳府的老家,是在一个叫做杨柳镇的地方,你命人去他们老家查探一下,主要查探的事情,便是柳吟风是何事被柳晋收养的,具体情形如何。那种小镇上,邻里之间藏不住什么大秘密,多问问,便应当能够知晓的。”< 第690章 重要线索的出现 洛轻言回来之后,瞧见那沉珂倒是有些惊讶,待吩咐了沉珂去厨房中吩咐上晚膳之后,洛轻言才转过身望向云裳,“这是怎么回事?” 云裳瞧着他的模样便知他恐怕也已经查出来了盯着这未央宫的人是沉珂了,云裳便朝着洛轻言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危险人物,得放在身边在安全。” 其实云裳更多的是知晓沉珂既然是夏寰宇的人,能做的也顶多便是盯着她,将她的一切事情事无巨细地禀报给夏寰宇,而不会伤她性命,这种情形之下,自然是放在身边最好的。这样一来,反倒给云裳腾出了更多的空间。 洛轻言见云裳狡黠的目光,便明白了云裳所想,轻叹了口气道:“我原本还想直接将他处置了呢,不过你这个法子倒是极好。” “处置了嘛……”云裳笑了笑,“我倒是也想过,不过,我们能够处置一个,便还会有下一个,而下一个兴许会隐藏得更深一些,反倒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就这样吧,挺好的。” 洛轻言知晓云裳自有分寸,便不再多言,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拉着云裳坐到自己身旁,盯着云裳笑,云裳被笑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笑什么呢?” “先前接到传信,说宁国出兵攻打夜郎国了。”洛轻言身子往后仰了仰,将双手放在脑袋下枕着,笑着望向云裳。 云裳闻言,眼中亦是染上了一抹惊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宁国派了四十万人,奇袭夜郎国最北边的城池,齐木措,夜郎国没有防备,宁国大军不过四日,便连续攻下了三座城池。”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狠辣,“我已然命了赵英杰,死缠住仓觉青肃,却不正面迎敌,只采取骚扰战术,让他无暇回救,这一回,便让他后悔都来不及。” 云裳沉默了片刻,心中却有些担忧,“父皇虽然派人去攻打下来了夜郎国三座城池,可是据我所知,夜郎国北面的城池都是十分贫穷的地方,打下来也没有太大的益处,而宁国的军队打到夜郎国的皇城尚需一段时日,即便是一路遇到的抵抗较小,也至少得三个月左右。我在想,仓觉青肃会不会直接舍弃掉北方那些贫瘠的土地,却联合夏侯靖对咱们夏国发起猛攻。万一打下了夏国,他亦是可以从夏侯靖的手中分的一些城池,夏国的城池却是比夜郎国北方那些富饶多了,那样一来,于他而言,却是不亏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此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仓觉青肃此人,为人狠辣,吃不得半点亏,却也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他对夏侯靖只怕也并非全然相信的。夏侯靖瞧着明面上温和,心机却也深沉。这两人之间,唯有利益得以维系,全无信任可言。这样的关系,却也是最好挑拨的。”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幽幽道:“夜郎国出了事,与夏侯靖而言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定是希望仓觉青肃能够不管不顾,继续同他一起攻打夏国。我让暗卫伪装成夏侯靖的人,去动一动仓觉青肃的粮草。仓觉青肃虽然也知晓他最好的法子是打下夏国,可是对夏侯靖这般行径却定然火大,他们一旦起了内讧,便是我们的机会。” 云裳点了点头,朝着洛轻言笑了笑道:“陛下这一挑拨离间之计倒是极好。” 正说这话,就听见外面画儿的声音想了起来:“陛下,娘娘,用晚膳了。” 云裳和洛轻言一起站起身来,走到了外殿,沉珂和半夏在桌子旁布膳,云裳挑了挑眉,想着以沉珂的武功,方才他们说的化定然是听见了的,下次还得提醒浅酌他们留点心,一旦沉珂出现在了附近不远处,便得想法子告诉她一声,幸而方才说的只是战场之事。 云裳抬起眼来扫了一圈,却总觉着少了什么,想了许久才想了起来,“怎么这几日没瞧见刘文安跟在你身边呢?” 洛轻言笑了笑道:“派他去办了点儿事,一会儿便过来了。” 刘文安不在,试菜的事便落在了佩兰身上,待佩兰试了菜,云裳才接过半夏递过来的筷子,开始用膳。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一切都如常,只是天气却愈发的冷了,冬月一到,琴依便命人准备了火盆子放在内殿,外面的风都有些刺骨了,云裳便愈发的不想出门了,整日整日的呆在内殿之中,处理事务,看书,逗弄宝儿,倒也自得其乐。 浅酌掀开了刚命人挂上去的紫色珠帘,走到了云裳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有消息了。” 云裳闻言,却是有些习惯性地抬眼望了望外面:“沉珂呢?” 浅酌连忙笑着道:“琴依姐姐带着他去内务府领咱们未央宫中宫人的冬衣去了,刚走没多久,得要一些侍候才能回来呢。” 云裳这才放下了心来,轻声问道:“什么消息。” “前几日暗卫到处查探关于当年柳妃之事,却发现当年在柳妃身边侍候的人,即便是宫人,也处置的干干净净。不过暗卫在那几个稳婆出事的周围的村庄之中查探了一圈,却发现了线索。”浅酌压低了声音,眼中满是兴奋之色,这几日她为了此事操心,听到的却都是些不好的消息,今儿个突然得了一个重大的线索,自是十分高兴的。 云裳亦是连忙便接了话:“可是当年稳婆的家人有幸免于难的?” 浅酌连忙点了点头,“是,就是其中一个稳婆的丈夫。当年他们一家人遭遇山贼突袭的时候,他受了伤,见山贼凶猛,便索性装死,倒是果然被他逃过了一劫,后来他被周围村子里的人救了下来,捡回了一条命。还在村子里安了家,如今小孩也已经十多岁了。暗卫将他抓了起来,审问了好几次,他都不愿意说,可是暗卫说,他定是知晓什么。” 云裳眯了眯眼,倒也有些明白他为何如此:“只怕他正是因为知道什么,已然知晓当年那一出惨事便是因为那件事情而引发的,因而害怕重蹈覆辙,才咬死不愿承认。我倒是想要亲自去见一见那人,我有预感,他知晓的事情,定然是令人十分惊喜的。那人现在在何处?” “便在离锦城不远的一个叫做祈水的小村子里面,奴婢已经命人将他悄然带回锦城,娘娘想要见他?”浅酌瞪大了眼,“可是娘娘如今想要出宫只怕不易,若是将那人送到宫中来,奴婢也害怕除了什么乱子,咱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若是断了岂不可惜。” 云裳轻轻颔首,这倒是个问题,得寻个好一些的地方才是。 云裳在软榻上躺了下来,手轻轻敲了敲软塌边的桌子,眼中带着几分思量,半晌,才突然坐了起来:“我倒是想到了一处地方,安全,且即便我出宫去了那里也不会有人怀疑。” “娘娘是说……”浅酌的眼中布满了疑惑之色,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地方是在何处。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国公府。” 浅酌闻言,便也拍了拍腿惊呼道:“奴婢怎么便没有想到国公府呢?好,奴婢这就派人去安排一下。” “尽快,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晓,夏寰宇当年,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一心想要隐瞒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云裳眯了眯眼,手中的书页被捏得有些皱了。 浅酌应了下来,正欲出门,却又想起了另一茬子事来,便又折了回来,轻声道:“对了,娘娘,奴婢听青蒿禀报,昨儿个夜里,那沉珂出去过,青蒿担心沉珂武功高发现了他,便只得远远地跟着,似乎瞧见沉珂同一人碰了面。” 云裳闻言,抬起头来望向浅酌:“可知晓同沉珂碰面的是那个宫里的人?” 浅酌摇了摇头,“青蒿不敢打草惊蛇,便没有命暗卫去查。” “罢了,也不必查。”云裳笑了笑,“多半便是太和宫中的,只怕是因着最近几日我们都在想方设法地牵绊住沉珂,他也有几日没有到太和宫中禀报了,因而太上皇才派了人才询问。只是夜里太上皇却也因着太后在身边的缘故,不敢让沉珂直接去太和宫。这样吧,你想法子安排沉珂单独一个人去办个差事,若是我们防得太严了,只怕也会适得其反。” 浅酌低声应了,便又行了礼,退了下去。 云裳抚了抚被自己捏皱了的书页,却有些出神,她有一种预感,柳妃一事,最重要的线索便会被她找到的,也许便是在那个稳婆的丈夫身上。她最近总是觉着,柳妃之事只怕会带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只是她不知晓,自己这预感是真是假,心中也有一些忐忑不安,就怕这秘密对洛轻言是不好的。若是对洛轻言不利的,她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将它给处置好了。< 第691章 询问 因着云裳特意吩咐了浅酌尽快,且那村子离锦城算不得太远的缘故,第三日那人便被暗卫送到了锦城,暂时安置在了华国公府上。 提前一晚,浅酌便将消息透露给了云裳。云裳不知会从那男子口中得到什么样子的线索,便也没有同洛轻言说。 洛轻言回到未央宫,两人闲话的时候,云裳才似是感慨一般地道:“倒也有些日子没有去国公府中了,如今咱们搬到了这宫中,倒是有些不太方便,寻常走动的也疏远了。华国公和国公夫人毕竟算得上是夏国中为数不多一开始便对咱们真心相待的人,臣妾觉着,便是冲着这一份真心,咱们也不能因着坐上了这位置,便全然忘记了。” “你若是相见,便召他们入宫便是了。”洛轻言正在看书,听云裳这般说,便随口应道。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陛下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国公夫人倒是无碍,只是华国公毕竟是外男,这后宫却是不能轻易进的。华国公如今闲在家中,只怕也无趣得紧。臣妾想着,左右臣妾现在事情也少,不如明儿个出宫去国公府一趟?” 刘文安立在一旁,便笑了笑道:“前几日奴才同御史台的林大人闲聊,还听闻林大人说,此前有一日在龙凤楼上巧遇了华国公,被华国公拉着下了大半日的棋呢。” “华国公自从辞官之后,闲来无事除了四处找人下棋,便是去城外的营中训练新兵,听闻新兵训练营中的将士也是苦不堪言的。”云裳眼中带着笑意。 洛轻言想了想,才点了点头道:“行吧,你若是要出宫,多命一些人跟着。刘文安,你去安排一下吧。” 刘文安应了声,便出了内殿,洛轻言才转头望向云裳,“果真只是去探望探望国公夫人和华国公?” 云裳闻言,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倒也不全然是,我也有一段时日没见宁浅还有浅音他们了,此前因为有人盯着这未央宫的缘故,一直都不敢让她们同我联系。我命暗卫穿了信儿给她们,让她们明儿个在国公府候着。前段时日不是派了他们去柳沧那边吗?我得去问一问可有什么消息了没。” “嗯,让她们到国公府吧,其他地方便不要去了,你身边多带一些人。”洛轻言低声吩咐着。 云裳一一应了,却见洛轻言仍旧眉头紧蹙着,半晌才道:“总还是觉着有些不放心呢,你不在我的目光所及的地方,却总是会提醒吊胆的。” 云裳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陛下胆子何时这般小了?这可如何了得,这么小的胆子怎么应对敌人的千军万马。” 洛轻言睨了云裳一眼,冷哼了一声:“便是面对千军万马,我也不曾这般紧张过。”说完,又微微顿了一顿,洛轻言才轻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愁绪,“裳儿,你不知道,每一次没有保护好你,我都很恨自己。” 云裳瞧着洛轻言眉头紧蹙,眼中带着几分感伤,鼻尖亦是微微一酸,笑了笑道:“放心好了,我自会好生保护好自己的,你瞧,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吗?活蹦乱跳的……” 洛轻言咽下喉头的苦涩,扯起嘴角笑了起来,望着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戏谑,“那,请皇后娘娘给我活蹦乱跳一个,让我瞧瞧看。” “不正经。”云裳不曾想到洛轻言情绪转换得这般快,一不小心便被洛轻言打趣了,便抬起手打了洛轻言一下,哼了一声道,“不理你了。” 洛轻言见云裳这般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云裳便起了身,许是洛轻言早早地吩咐了,刘文安今儿个没陪着洛轻言一同去太极殿早朝,而是在未央宫等着云裳的。 这应当算得上是云裳自入宫以来,第一次以皇后身份出宫,自是马虎不得的。 绘着凤凰图案的车撵已经停在了未央宫门前,前前后后的宫女和侍卫恐怕有百人,云裳叹了口气,若是回回出宫都这般大的阵仗,倒还是不出宫的好。 外面的风刺骨的寒,云裳拢了拢身上的氅衣,在青蒿和画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上倒是铺了厚厚的棉絮,最上面放了一张虎皮。马车中亦是放了两个小小的火盆子,倒也算不得冷。 浅酌和画儿钻进了马车之中,外面便传来了刘文安低声询问的声音:“娘娘,可能够起驾了?” “起吧。”云裳轻声应着,马车便开始动了起来。 即便是装饰再好的马车,行程之中亦是无趣的,幸而云裳此前叫浅酌拿了两本书出来,便取了一本来看着。浅酌就着马车上的火盆给云裳煮了一壶茶,给云裳倒了一杯。 小半个时辰,车撵才停了下来,浅酌和画儿先下了马车,云裳才躬身走了出去,便瞧见国公府门前跪了一地的人,“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一愣,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平身吧。” 众人起了身,浅酌才扶着云裳下了马车。国公夫人站在华国公身旁,朝着云裳笑了笑道:“娘娘府中请。” 云裳随着华国公和国公夫人到了花厅,云裳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屋子华府众人,有些哭笑不得:“外祖父外祖母这是作何,这般隆重可把裳儿都给吓了一跳。” 国公夫人闻言,便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才道:“你如今已经是皇后了,该有的礼数还是应当有的。” “这样可让裳儿有些受不住。”云裳笑了笑,让画儿去将随着一同来的队伍在府中安置了下来。云裳才转过身看了华国公和国公夫人一眼,国公夫人便站起了身来,“娘娘,不如到后院一叙?” 云裳点了点头,带着浅酌一同入了内院。入了内院,华国公眼中才带着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你今儿个一早命人放到咱们府上的那人是什么人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奸细,可是试探了一下,没有武功啊,且看着也不过是个平民百姓的样子。” 大冬天的,云裳忍不住有些想要流汗,华国公去试探武功,只怕那人伤得也不轻,这样一来,她若是再去问什么,只怕那人的防备心也会重许多了。 云裳一边想着,一边应道:“不过是有一件宫中旧事想要查探一下,那人是一个普通百姓,却也是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线索人。因着宫中有些不方便,才将人放在外祖父这边。” “哦。”听云裳说那人并非什么武功高手,华国公一下子便没有了兴致,转过身对着国公夫人道:“你待她过去看看吧,我还有些事,先出府一趟,一会儿午膳的时候回来。” 国公夫人瞪了华国公一眼,华国公却只当作不见,转身便离开了。 “哎,这老头子……”国公夫人咬了咬牙,云裳才笑了笑道:“无妨,便让外祖父去吧。” 国公夫人带着云裳到的,却是国公夫人自己住的院子中,穿过了大堂,后面还有一处小院子,院子周围有低矮的房间,大抵是下人和厨房那些。 其中一间的门口有几人守着,国公夫人命人开了门,才笑着道:“你先问吧,待会儿好了便出来一起用膳。” 云裳笑眯眯地应了,看着国公夫人出了院子,才进了那小屋子中。 屋中的椅子上,一个男子坐在椅子上,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男子约摸五十多岁的模样,皮肤黝黑,长得老实巴交的。 听见脚步声,那男人便抬起了头来,瞧见了云裳,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惊艳,张大了嘴,呆了许久,才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 侍卫连忙搬了椅子来让云裳坐了下来,云裳盯着那男子瞧了一会儿,此前浅酌在马车上便将男子的一些资料同云裳讲了,云裳笑了笑,才轻声开了口:“方才我听我外祖父说,他误会了刘大叔会武功,所以想要同刘大叔比武,却不想刘大叔没有武功。我那外祖父是个武痴,没伤着刘大叔吧。” 那大叔有些诧异,便又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又快速收回了目光,没有开口。 云裳也不在意,抬起眼来望向浅酌,“命人去给刘大叔请个大夫来吧。” 那大叔便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想要做什么,想要问什么便直说便是,不用搞这些花样,我什么都不知道。” 云裳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开口问,神色仍旧温和,“我听闻刘大叔在祈水村里面又找了个妻子,如今有三个孩子?” 那刘大叔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愤怒:“你将他们怎么了?” 云裳便又笑了起来:“刘大叔误会了,我怎么会对他们怎么样呢?对了,刘大叔只怕还不知晓我是谁吧?” 云裳瞧见那刘大叔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便笑了笑道:“我叫宁云裳,是当朝皇后,今儿个请刘大叔来,并非是要害刘大叔或者是刘大叔的家人,只是对当年一桩旧事有些疑惑,所以想要了解一下而已,我以夏国皇后的名义,保你和你的家人平安……”< 第692章 七寸 那刘大叔闻言,身子一颤,愣愣地望着云裳,嘴一张嘴长得老大:“你是皇后?” 云裳笑了笑道,“我知晓当初那件事情让你家破人亡,这些年你只怕也是守着那个秘密夜夜辗转难安,可是如今当年的秘密你只怕是保不住了,你如今最好的选择,便是找一个好的靠山,保你和你的家人平安。你觉着,这天底下,哪有比皇帝和皇后更好的靠山呢?” 那刘大叔却低下头一声不吭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云裳倒也不勉强,站起身来道:“你如今所在之地,是夏国的国公府,我今儿个下午时分回宫,你尚有时间,可以好生考虑。你放心好了,即便今日你没有答应我,我也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说完,云裳便转身出了小屋子,浅酌连忙命人将小屋子锁了起来,才低声道:“娘娘,要不让暗卫审一审?” 云裳笑了笑,眼中写满了笃定:“无妨,他会答应的。你让人守着,若是他想要见我,便让人来禀报便是。” 浅酌不知云裳为何这般肯定,却也连忙照着她的吩咐吩咐了下去。 出了院子,便是正厅,国公夫人坐在大厅之中,靠在椅子上,同一旁的嬷嬷说着什么,见云裳走了出来似是有些吃惊,“这般快便好了?” 云裳笑了笑道:“什么都不肯说呢,再等等,正好也出了宫,便陪外祖母说会儿话。” 国公夫人闻言,便笑了起来,让云裳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细细打量了一番云裳,才道:“按理说来,宫中的御膳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了,怎么却不见胖一点儿呀?你这身板,有些瘦了。” “我这还瘦呢?”云裳闻言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裳儿还觉着,自打生了宝儿之后,一直便没能瘦下去,还想让太医配几副瘦身的药来喝一喝呢。” “可别,我觉着这样儿挺好的。”国公夫人笑着拍了拍云裳的手,“怎么?进了宫之后可习惯?宫中可是事务繁忙?” “裳儿倒是没什么习惯的,若说不习惯,大抵便是这出宫实在是有些繁琐了一些,不如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自在。至于事务吗?宫中的那些事务自淑妃离开了之后,便一直没人打理,裳儿一个初来乍到的,却是不知该从何下手,这下手重了吧,又怕下面那几个人不依。可下手轻了吧,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云裳说着,便笑着握住了国公夫人的手,笑眯眯地道:“外祖母给裳儿出出主意呗?裳儿实在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如今便也只能放着,什么事儿也没管。” 国公夫人闻言,想了想才道:“这倒是个事儿,我虽不知后宫中什么模样,可是想想,后宫也不过就是大一点儿的后宅而已,理儿还是一样。你既是初来乍到,管自然是要管的,这威得立,不然以后也没人听从了。只是,这立威却也有门道,得使巧劲儿。” 国公夫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沉吟,才轻声道:“俗语说的好,打蛇打七寸,宫中一监一府一院六局,内侍监、内务府、太医院,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每个地方的管事都是割据一方的霸王,你得细细衡量衡量,这哪一个地方,才是最重要的,你便首先从那处入手,选一个你觉着能够镇得住人的人,却将那处接手过来。” 云裳闻言,脑中亦是快速地转了起来,说起来,这几处地方无一不重要,可若这最重要的,便应当是内务府和内侍监了。后面那六局,基本都在内务府的统领之下的,而宫中所有的宫人却都受内侍监的管辖。 “想必你已经想到了,这七寸是在何处。打七寸,却也不能去硬碰硬。那些管事总管的,是宫中的老人,自己手中只怕也拿捏了一些人,且毕竟是总管,你无凭无据没有理由地要将人家拉下来,总归是不妥。若是硬碰硬,他指不定在下面如何悄悄的算计你呢。此事,你得好生谋划谋划,即便是让他死,也得有凭有据人证物证俱全,让任何人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来。” 国公夫人说到此处,却又似想起了什么,便笑了起来:“我听闻,在这后宫之中,有一项罪名是最为严重的……” 云裳愣了愣,却没有明白国公夫人说的是什么,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地望向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有细说下去,只转开了话茬子道:“翎儿如今可好?” 云裳闻言,方回过了神来,笑眯眯地应了,“一切皆好,只是仍旧想不起三十年前的事情罢了。如今同太上皇一起,住在太和宫中,两人每日一起看看书下下棋,倒也自得其乐。” 云裳见国公夫人一脸怅然的模样,便笑着道:“外祖母若是想母后了,便可进宫去看看母后呀。” “罢了罢了。”国公夫人摆了摆手,又笑了起来,额上皱纹便皱了起来,“她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如今这个样子也挺好,挺好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云裳不明白国公夫人为何这般说,有些疑惑地望着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却笑着道:“不说了不说了,对了前段时日我闲着无趣,给宝儿绣了几件衣裳,好多年不动针线了,做得不太好,而且似乎有些大了,不过宝儿一岁左右便能够穿了。” 国公夫人说着,便吩咐着嬷嬷去取了过来,是几件小衣裳,皆是红色的布料,布料是极好的,上面绣着的,有虎头的,有年画娃娃的,也有吉祥钱币的纹样。针脚绵密,图案栩栩如生,看得出来绣功深厚,且用了功夫的。 “外祖母太过自谦了,若这都算是做的不太好,那便没有做的好的了。裳儿便是个不会针线的,瞧着可是自惭形愧了。”云裳摸着那细细密密地花纹,抬起眼浅浅笑着。 国公夫人闻言,眼中亦是带了几分笑意:“翎儿也不会针线活儿,不过啊,各有各的长处便好了。当年我待字闺中的时候,针线活一等一的好,可是嫁过来之后,你们外祖父却总是嫌弃我,说我除了拿个针在那里绣绣绣的,其它什么都不会,也不会兵法,不会行兵布阵,不会武功,在他眼中可是一无是处的。” 云裳眨了眨眼,这倒是华国公做得出来的事情,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幸好外祖母没有嫌弃外祖父。” “嫌弃呢,怎么不嫌弃?还没嫁人的时候总想着以后的夫君是个温文尔雅的,能够一起弹琴作画,风花雪月。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个只会舞刀弄棒的粗糙汉子,不知道自个儿悄悄哭了多少次。后来哭着哭着的,便也就想开了。” 国公夫人说着便望向云裳,轻声道:“所以像你和轻言这样,两情相悦,且两人兴趣相投的夫妻,却是百年才修来的福气。夫妻二人,无论如何的艰苦,都应当相互扶持,举案齐眉。福祸同当,这才是相伴的意义。”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沉思,低声应了下来,“裳儿明白的。” 正说这话,后院却又暗卫走了进来,“娘娘,那人说要求见娘娘。” 云裳笑了笑,应了声,才转过身望向国公夫人道:“裳儿先过去一趟,过会儿便回来陪外祖母。” “去吧去吧,莫要耽误了正事儿。”国公夫人挥了挥手,眼角满是笑容。 云裳这才站起了身来,带着浅酌又去了后院,那刘大叔见云裳走了进来,倒是将目光抬了起来,与方才不同,他这一回却是细细地将云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如何证明你是皇后?且如何保证,我和我的家人绝不会有事?”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对着浅酌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浅酌应了,退了出去,云裳才转过眸子望向那刘大叔,笑了笑道:“我倒是带了皇后印章,待会儿我便亲自书写书信一封,你凭那封书信,可以到任何地方的衙门求救。有任何困难,他们都会竭力相帮。” 刘大叔闻言,咬了咬唇,沉默了许久,才抬起了头来,“让我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但是我要呆在宫中,以保证安全。” “呆在宫中?”云裳笑了起来,这刘大叔只怕是以为,宫中是天底下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因而才最安全。 “可以。但是容我提醒你一句,宫中的内侍,可都是要舍弃一样东西的……”云裳挑了挑眉,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那刘大叔闻言,面色便黑了几分,咬着牙想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道:“可以。” “好,我答应了你便是,那么,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刘大叔,眼中带着淡淡的冷。 “我等着你写了书信的。”那中年男子低下头,便又缩回到了椅子上。< 第693章 死胎 浅酌取了笔墨纸砚来,云裳执了笔沾了墨水,沉吟了片刻,便在纸上写就了一封信,而后从腰间的荷包之中取了一个印章,沾了印泥,盖在了那书信之上。 云裳将印章放好了,才将那信纸拿了起来,细细吹干了,命浅酌递给了那刘大叔。 刘大叔接了过来,看了一遍,便飞快地折了起来,塞到了衣服中,沉吟了半晌,才咬了咬唇,终是开了口:“我原配的妻子,是一个稳婆,在锦城中也还是名头比较大的,许多达官贵人都找她接生。二十三年前,宫中派了人来,接她入宫,让她为正当宠的柳妃娘娘接生。” 刘大叔说着,下意识地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烟斗出来,只是掏出来了之后才似是响起来了如今生在何处,愣了愣,便又默默地塞了回去。 “当时我那婆娘可高兴坏了,虽然接生的人中不乏高官贵人,可是这一回毕竟是宫中正当宠的柳妃娘娘,兴奋得好几天没睡着。那天是腊月二十一,我记得十分清楚,天气很冷,一大早的,宫中便派了人来将我婆娘接走了。”刘大叔叹了口气,眉头紧蹙着。 “一直到晚上快子时了,我那婆娘才从宫中回来了。一回来便让我们急急忙忙地收拾了东西,说明儿个一早便出城。我看她的样子,像是有些慌,便抓着她问了,她应当是被人交代过了,浑身都在发抖,可是还是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刘大叔敲了敲烟斗,眼中满是复杂神色:“我还以为她在接生的时候得罪了宫中的贵人,心中也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追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了一夜,天快亮了,她才将告诉了我,却说得不是太清楚。我只记得,她反反复复地说,柳妃生了一个女儿,还是个死胎。说宫中的贵人吩咐了,让她们不能走露任何风声,不然就别活了。” 云裳闻言,手猛地在袖中握紧了,女儿?死胎?她记得柳妃曾经流掉过两个孩子,七王爷是唯一足月的。可是这死胎又是怎么回事?莫非那稳婆接生的是七王爷之前的一个孩子?可是不对啊,她记得,夏侯靖的生辰,便是腊月二十一。这是怎么回事?云裳眼中满是疑惑。 “其实我是有些不明白的,生孩子难产,生了死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是想着可能是宫中贵人比较金贵一些的缘故吧,她一个没见过市面的妇人,怕是被人一威胁,就慌了手脚了吧。可是我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我们离开锦城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山贼,一家人都被杀了,我受了伤,就装死,才救了自己一命。” 刘大叔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道:“一开始,我以为是山贼,可是后来我被救了之后没多久,我就听说,柳妃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如今的七王爷。可是我记得很清楚,我婆娘说的,柳妃生的是女儿,还是死胎。” “我那时候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想着和我婆娘一起进宫接生的,还有三个稳婆,都是在锦城比较出名的,我婆娘同她们也有一些往来,我就悄悄回了锦城几次,才发现,那三个稳婆也都出了事,家里面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我才明白了,恐怕,想要让他们死的,根本不是什么山贼,而是宫中的贵人。” 云裳这才慢慢从诧异中回过了神来,“你是说,七王爷根本就不是柳妃生的孩子?” 刘大叔连连点头:“肯定不是啊。” “会不会是双生龙凤胎,只是女胎死了?”云裳蹙着眉头问着。 刘大叔摇了摇头,想了想才道:“如果是龙凤胎,我婆娘不会不说,也不会那么惊慌。而且,如果是龙凤胎死了一个,为什么要隐瞒?” 刘大叔顿了良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才又开了口:“对了,我婆娘还说起过一件事,入宫的稳婆有四个,可是给柳妃接生的只有两人。还有就是那女胎生出来的时候,柳妃痛晕了过去,发现是一个死胎之后,一个嬷嬷就把人抱走了。后来柳妃醒来之后问起孩子,那嬷嬷给柳妃说,她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我婆娘本想开口的,可是却被带了下去,那嬷嬷说只是安慰一下柳妃而已,让她们不要说出去。” 云裳脑中被这般劲爆的秘密给惊住了,刘大叔说话的顺序有些混乱,可是云裳却是听明白了。当年柳妃临产,生下来的,是一个女儿,且还是个死胎。可是,她身旁的嬷嬷却告诉她,生下来的是个男孩,且母子平安。而后来,宣布出来的,也是柳妃生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便是如今的夏侯靖。 云裳咬了咬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秘密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脑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云裳坐了下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方才得到的信息一一整理了一遍。 而后便有了几个疑问。 一则是,听方才刘大叔所言,此事柳妃并不知情,她在生产的时候晕了过去,并不知晓自己生了个死胎。只是,那个嬷嬷是谁的人?此事究竟是谁的安排?夏寰宇?还是柳晋? 二则是,他说,进宫一共有四个稳婆,可是给柳妃接生之人,只有两人,那剩下的两人,又是给谁接生去了?是不是就是夏侯靖真正的母亲?夏侯靖的生母究竟是谁? 最后一个,夏寰宇此前给柳吟风写信,说希望当年的秘密一直埋藏下去,不能让夏侯靖知晓,他口中的秘密,会不会说的就是此事? 云裳一个一个细细想来,云裳见识过夏寰宇对夏侯靖的宠爱,事事都偏向他的,若是夏寰宇知晓夏侯靖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只怕不会有这样的度量,对一个不是自己孩子的人这般偏宠。 这样说来,安排此事的人,极有可能便是柳晋了。若说是柳晋,云裳倒是能理解,柳妃入宫已经几年,十分受宠,可是孩子怀了两次,都落了胎。柳晋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生下一个皇子来固宠的,这样一来,他们柳府的地位也才能够稳固。 可是当年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之中,皆有苏府把持,柳家还未能够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又如何能够将此事安排得这般天衣无缝。甚至当年几乎所有经此事之人,都已经被处置得干干净净。若是柳晋安排的,苏府和夏寰宇便丝毫没有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吗? 而夏寰宇如果并不知晓此事,那信中的秘密便定然不是此事了,若不是此事,那又是什么? 云裳只觉得脑中的疑惑更多了一些,直搅得她的脑中不得安宁。 半晌之后,云裳才缓缓站了起来,轻声道:“我用了午膳便回宫,我让我的宫女去帮你找一身衣裳来,到时候你便随着我的队伍一同入宫吧。只是我得同你先说清楚了,一则是入宫你得舍弃一些东西,二则若是你选择了入宫,你的家人我可保不了,第三嘛,这宫中可能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安逸,兴许还十分危险,我希望你也能够管好你自己,不然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你尚有机会后悔……” 云裳说完,便又看了那刘大叔一眼,冷冷地笑了一笑,转身出了小屋子。 方才听到的秘密太过惊吓,云裳出了屋子也并未直接回到正厅,在院子中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望向浅酌道:“浅浅和浅音来了没有?” 浅酌低声应了,“来了,在前院之中等着主子传唤呢。”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叫她们过来吧。” 浅酌低声应了,便行了礼出了院子,不多时便将宁浅和浅音带了进来,宁浅和浅音见到云裳,便笑了起来:“属下尚未恭喜主子登上后位呢,主子穿着这一身凤袍,实在是风华绝代的。” 云裳笑了笑,转过身望向两人,才轻声道:“这段时日我在宫中日子也不好过,身边盯着的人可是个武功高手,便不敢传唤你们二人,怎么样,这段时间宫外可好?” 宁浅的小腹尚未隆起,身量瞧着依旧苗条,笑眯眯地应道:“一切安好,属下不负主子的期望,如今鸣凤馆已经在锦城混出了几分名气,许多达官贵人都会慕名而来。属下在所有的房间旁边都设了客人和姑娘都不知道的耳房,命了人专程听墙角,一旦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便全都收集起来,汇集起来,一一整理。用不了多久,伴着鸣凤馆的名气越来越响,客人越来越多,很快便能成为极好的消息收集地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听墙角此事,也只有你做得出来。”说完便又望向浅音道,“你那处情形如何?” 浅音低声笑着应了,“一切皆好,萧记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 云裳点了点头,又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柳沧什么情形,可查探到了?” 宁浅想了想,才轻声应道:“有了一些眉目……”< 第694章 谁是背叛之人 “嗯?”云裳转过头望向宁浅,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有了一些眉目是什么意思?” 宁浅沉吟了片刻,才道:“因为柳吟风的士兵几乎都是直接在柳沧、泗阳、南阳三处地方征集的青壮男子,我们的人暂时没有法子真正深入到他们的营地之中去查探。不过,属下命人潜入了这三处地方的青楼之中,才得以进到军营了几次,可是次数不多,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因而得到的消息也十分少。” “说说看。”云裳轻声应道。 “从那边传过来了四个信息:一是柳沧城附近的营地之中,人数并不多,不足十万,属下疑心他还有部分士兵安置到了其它地方,只是暂时还未发现那处地方在哪里。二是夏侯靖劫了我们送过去的那批物资,可是近日营中粮草有些短缺,夏侯靖却宁愿让士兵挨饿都未将那些物资送到营地之中,恐怕是已经知晓其中有问题了。三是夏侯靖的身边,有一位军师,会说夏国话,可是口音不像是夏国人。最后一点是柳公子并未被囚禁在营地之中。”宁浅一一禀报着。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疑惑:“郑启明可联系上了?他可能查探到那批物资被送到了何处?” 宁浅摇了摇头道:“郑大夫我们倒是找到了,可是他并不知晓那批物资的去向。他说,恐怕是有人使用了味道更重一些的香料来掩盖住了那味道,因而郑大夫专程养的那蝴蝶被扰乱了嗅觉,便没法准确找到位置。且最近天气愈发的寒冷,蝴蝶没法飞太远。” 云裳蹙起了眉头:“都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宁浅和浅音都未说话,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命人继续盯着吧,一有消息及时禀报,让人抓紧时间训练一批鹰来传信。” 宁浅应了下来,便同浅音退了下去。 云裳眉头一直紧蹙着,在院子里站了良久。夏侯靖宁愿让士兵挨饿,都不将那粮草送过去给士兵吃,便肯定是知晓其中有问题了。 可是知晓其中有问题的,除了柳吟风和郑启明,便是她身边最为亲密的人了。她身边的人最近根本没有离开了锦城的,那么,便只有可能是柳吟风或者郑启明向夏侯靖透露了这个消息了。 云裳眯了眯眼,莫非,柳吟风果真背叛了他们? 可是此前洛轻言说,柳吟风虽然可能有事情隐瞒着他们,却应当并未背叛,说他的人查探到此前柳吟风和夏侯靖大吵了一架,希望夏侯靖放弃谋反之事,却被夏侯靖关了起来。 可是,若不是柳吟风又会是谁? 云裳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迷茫之色。 云裳回到屋中的时候,华国公已经回来了,见到云裳便嚷嚷着:“走走走,跟我沙盘杀一局。” “杀什么杀,马上都要用晚膳了,不许去。”国公夫人闻言,便冷哼了一声,开了口。 华国公哼了一声,却没有回嘴,只恹恹地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丫鬟上了茶,只见他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茶,便哼了一声道:“这么凉,想让我拉肚子啊?” 丫鬟连忙请了罪,急急忙忙又重新倒了一杯来,华国公这回只摸了摸杯沿便已经嚷嚷开了:“这么烫要烫死我吗?” 国公夫人闻言,眉毛都快要立起来了,拿着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一敲:“绿意,别给他倒了,要喝自个儿倒去,要冷的还是热的,自个儿侍候自个儿,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华国公闻言,哼了一身,身子往一旁偏去,不看国公夫人,自个儿抱怨着:“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在国公府了吧?一天到晚,又无趣还得受气。”虽说是抱怨,可是华国公的声音却一点儿也不小,一屋子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国公夫人却打定了主意不顺着他,亦是跟着冷哼了一声:“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没人拦着你。” 云裳瞧着这老两口倒是愈发的像一对欢喜冤家了,看着两人来来回回闹腾了几个回合,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走到一旁提了茶壶,用手试了试冷热,倒了一杯茶端到了华国公面前,笑眯眯地劝道:“外祖父外祖母莫要再吵了,外祖父尝一尝,裳儿给外祖父倒的这杯茶可合适?” 华国公顺手端了起来,喝了一口,才撇了撇嘴,淡淡地道:“还行。” “哎,你个老不知礼的,裳儿如今可是皇后娘娘,你让皇后娘娘给你倒茶,成何体统?幸好家中的孩子们都请了先生教导,要是老跟着你,我可还真得担心,我好端端的曾孙儿都被你给教坏了。”国公夫人皱着眉头便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骂。 华国公却只是撇了撇嘴,似是懒得理会一般。 国公夫人见状,气呼呼地移开了眼,对着一旁的嬷嬷道:“嬷嬷,命人准备午膳吧。” 嬷嬷连忙应了下来,快步走出了大厅,国公夫人才朝着云裳招了招手道:“来,裳儿,跟着外祖母坐。” 云裳笑眯眯地应了声,便走到国公夫人身旁坐了下来。 用了午膳,云裳便又招了暗卫来处置了一些事情,便欲回宫,云裳命人将那刘大叔带了出来,那刘大叔走出了门,看了看这院子的景致,便又开了口:“那谁,皇后娘娘,我后悔了,我不要入宫了,你让人给我置办一个院子,找几个下人来侍候着我吧,我不进宫了。” 云裳闻言,脚步微微顿了顿,才笑了笑道:“也好。” 便叫了两个侍卫来吩咐了,方看了一眼那刘大叔,便出了院子。国公夫人陪着云裳走到了府门口,神情带着几分依依不舍:“也不知下次你再来咱们国公府是什么时候了。” 云裳笑了笑道:“会有机会的,外祖母若是想裳儿了,或者是想陛下了,亦或者是想太后娘娘想宝儿了,都可随时入宫。” 国公夫人应了一声,沉默了许久才道:“宫中不比其它地方,万事小心。” 云裳一一应了,才踏上了车撵。因着想要尽快回到宫中向洛轻言说夏侯靖身世一事,云裳便命了车撵快一些,不到半个时辰便入了宫。 入了宫中,云裳在太极殿前那长长的台阶之下便停了下来,让其他人等先行回未央宫,只带了浅酌沿着台阶拾阶而上,到了太极殿门前。 刘文安立在太极殿前,见云裳走了过来,便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是要见陛下?” 云裳轻轻颔首,想了想,才转过身问道:“陛下午膳都用了什么?” “还没用呢。”刘文安低声应着,见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地看了过来,才连忙又道:“先前奴才将午膳都备好了,可是陛下正准备用膳的时候,便有官员觐见,便耽搁了,后来陛下又处置了一些事务,一直没能顾得上。” 云裳蹙了蹙眉头,眼中明显染了几分不悦:“再忙也要用膳啊,身子熬坏了岂非得不偿失,你去将膳食送上来,我去同陛下说。” 刘文安看了眼那半掩着的殿门,便连忙笑着应了下来:“是,奴才这便去。”说着便匆匆忙忙退了下去。 云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洛轻言只怕以为是刘文安,便挥了挥手道:“马上便好,你先去备着膳食吧,我处置完这几个折子便用膳。” 云裳闻言,便撇了撇嘴,走到了御桌之旁,将洛轻言手中的奏折拿了过来,洛轻言眉头便皱了起来:“哎……”说着话才将头抬了起来。 待瞧见来人是云裳之后,便立马变了脸色,连忙笑了起来:“裳儿回宫了?玩得可开心?” 云裳蹙了蹙眉,想要说他两句,却想起她好不容易将刘文安支了开去,得抓紧机会,张了张嘴,却仍旧有些放心不下,便道:“臣妾有事要说。” 说着,便提了裙子,走到洛轻言身边,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将今儿个查到的关于夏侯靖身世一事细细说了。 洛轻言面上也满是震惊之色,闻言便猛地转过了头来望向云裳,眼中闪烁着几分兴奋:“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臣妾可是花了极大的功夫才得到这一情报的,绝对错不了。且臣妾觉着,此事太上皇定然不知,不然太上皇也不可能这般宠溺七王爷,陛下瞧着,咱们可要去同太上皇讲?”云裳先前知晓此事的侍候,除了惊诧之外,亦是有些兴奋激动的,如今自是了解洛轻言的心思。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一问,却是安静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应道:“不,此事不急着同太上皇说,如今咱们手中有的,也不过只是一个证人而已,且那证人也不过是听他妻子所言,并未真正参与当年之事,若是要凭借他的一面之词否认掉夏侯靖的皇子身份,恐怕不易。” “可是那人所言,定然是真的啊。”云裳有些愕然。 洛轻言伸手握住云裳的手,轻声应道:“是,他说的是真的,可是此事如今却也不是揭露的时候,再等等,等证据再充沛一些。”< 第695章 宝儿生病了 云裳心中有些不解,如今他们手中握着的,可是一个对他们极其有利的证据。夏侯靖如今在柳沧起事,能够得到百姓和官员的支持,也不过凭借的是他的皇子身份。若是他失去了这一层身份庇佑,那些个支持他的官员也定然会好生掂量掂量的。不说能够彻底的瓦解夏侯靖如今的势力,只是削弱却是必然的。 可是,洛轻言为何却让她再等等? 云裳咬着唇,眼中满是不解。洛轻言见状,便安抚地拍了拍云裳的手,轻声道:“咱们如今身在这个位置之上,想要对付一个人,便定然要有必胜的把握,做好完全的准备,万万不能让人挑了漏子。这件事,咱们如今手中的证据,实在是太少了。” 云裳沉默了许久,却不得不承认洛轻言的担忧亦是十分有理的,想了想才低声抱怨道:“可如今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经历那件事情的人都已经被处置得干干净净,那稳婆的丈夫能够活下来亦不过是巧合而已,想要找到绝对的证据,谈何容易。” 洛轻言笑了笑,轻声道:“这天底下没有能够完全覆盖住痕迹的事情,既然事情发生了,便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咱们只需要细致再细致地搜寻,总会有痕迹的。” 云裳咬着牙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好吧,咱们不说此事了,柳沧那边传来了一些消息,主要有两件事情,一是夏侯靖宁愿让士兵挨饿受冻,也并未将此前我们掺了迷药的那些物资送到营地之中,我疑心是有人走露了消息。二则是,柳沧营中的士兵不足十万,恐怕尚有其它人藏在别处。”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抬起眼来望向云裳道:“你怀疑,是柳吟风?”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才轻轻颔首,“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它还能有谁。” 云裳的话音一落,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洛轻言才淡淡地道:“不是柳吟风,我同他书信联系上了。” 云裳一怔,有些诧异地望向洛轻言:“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日我才收到了他的回信,不可能是他的。”洛轻言说完,脑中却突然一片空白,当初知晓此事,并且到了柳沧的人,除了柳吟风,便只有郑启明了,既然不可能是柳吟风,那便只能是郑启明…… 郑启明。 洛轻言身子竟隐隐有些轻颤,若是郑启明,那便才是真正的不好了,郑启明知晓一件天大的秘密,若是郑启明将那个秘密透露给了夏侯靖,夏侯靖加以利用的话。 洛轻言身子猛地一震,抬起眼来望向云裳,却是有些不敢想象会造成什么样子的后果。 云裳却浑然没有察觉到洛轻言心中起伏,只静静地望着殿中金色的柱子,喃喃自语地道:“若不是柳吟风,便只可能是郑启明了。” 洛轻言闻言,飞快地收回了目光,低下头,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害怕。 云裳正说着话,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刘文安的声音:“陛下,用膳了。” 云裳便回过了神来,连忙扬声道:“送进来吧。” 刘文安便推开了殿门,外面懒洋洋地阳光便照了进来,云裳瞧着刘文安带着两个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内侍皆微微弯着腰,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子。 入了内殿,刘文安便带着那两个内侍走到了御桌之前,将桌子上的折子都收到了一旁,让那两个内侍将饭菜摆了出来,才笑眯眯地道:“陛下请用膳,奴才便先告退了。” 刘文安说完,抬起眼笑眯眯地看了云裳一眼,才弯着腰退了下去。 云裳笑着望向洛轻言,“方才臣妾还未同陛下算账呢,陛下可答应了臣妾的,不管再忙,也要按时用膳,被臣妾抓住了吧?当如何处罚呢?” 洛轻言有些心慌意乱,却又害怕云裳看出了什么不对劲来,便端起了碗来,低声应道:“皇后说怎么罚便怎么罚。” “这可是陛下说的。”云裳笑了起来,想了想,却也没想出什么来,便又道:“算了,先留着这个处罚的机会,等臣妾想起来了,再说怎么处置吧。” 洛轻言低声应了,云裳看着洛轻言夹了一些菜,才笑着道:“待会儿我回宫便吩咐人再细细去查一查那件事情,定会找出充分的证据来的。陛下先用膳吧,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好4,过一会儿我回未央宫用晚膳,最近天气冷,我想和一些温补一些的汤。”洛轻言轻声道。 云裳笑着“嗯”了一声,便行了礼退出了太极殿。守在门口的刘文安见云裳出来,似是有些惊讶,顿了顿,才笑眯眯地道:“娘娘这是要回未央宫了?” 云裳轻轻颔首,想了想才道:“有一件事情只怕要劳烦刘总管一下了,陛下以后若是再不按时用膳,刘总管便尽管命人来未央宫同我说便是了。本宫却是害怕陛下政事繁忙,将身子给拖累了,这不用膳哪能行啊。只是本宫不过一介后妃,也无法时时刻刻地呆在陛下身边,刘总管却不同。” “是,奴才明白了,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帮娘娘好生照顾着陛下的。”刘文安在宫中几十年,自是十分懂得如何察言观色,讨主子欢心的。 云裳闻言,亦是放心了一些,便笑着转身绕过太极殿,往后宫去了。 没有人瞧见,洛轻言在云裳离开了太极殿之后,便已经没有了用膳的心思,将碗筷放了下来,望着那丰盛的膳食发起呆来,半晌之后,才抬起了眼来,轻轻拍了拍手,一个暗卫便从太极殿上的横梁之上跳了下来,跪在了殿中。 洛轻言眼中满是嗜血的杀意,咬了咬牙,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慢:“去柳沧找到郑启明,无论付出什么样子的代价,杀无赦。” 那暗卫连忙应了声,纵身一跃,便隐在了殿中。 殿门又被推了开来,刘文安从殿外走了进来,见洛轻言面前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亦是有些诧异,连忙开口问道:“饭菜可是不合陛下的口味?” 洛轻言摇了摇头,挥了挥手道:“没什么胃口,收了吧。” 刘文安却是没有动手,面上一片为难的神色:“这……奴才方才才答应了皇后娘娘,定要让陛下及时用膳,皇后娘娘才专程吩咐了奴才,若是陛下不准时用膳,便派人去未央宫通知皇后娘娘呢。” 洛轻言闻言,却是一怔,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复又拿起了桌上的碗筷,夹了一些饭菜来随意塞了一碗,才将碗筷放了下来:“好了,用完了,撤了吧。” “是。”刘文安应了声,叫人来将桌上的碗筷收了,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觑了一眼洛轻言的神色,才轻声道:“陛下,户部尚书求见。” 洛轻言点了点头,随口应了一声:“宣吧。” 云裳回到了未央宫,琴依早已经在殿门口等着了,见云裳走了过来,便连忙迎了上前,将云裳身上的氅衣取了下来,才笑眯眯地道:“娘娘可回来了,小皇子今儿个可是哭闹了好几场了,怎么哄都哄不好。” 云裳听闻琴依这般说,眼中便带了几分心疼,连忙走到了内殿之中,还奶娘早已经抱着宝儿在殿中候着了,一走进内殿便听见了宝儿的哭闹声,许是已经哭了一会儿了,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云裳便急急忙忙从奶娘怀中接过了宝儿,才抬起头问道:“可已经喂了他了?” 奶娘连忙点了点头,低声应道:“今儿个喂了三顿,早上起床之后都还好好的,可是快到午时的时候小皇子便开始哭了起来,奴婢以为是饿了,便喂了一些,可是却仍旧哭闹不止。” “可让陈大夫瞧过了?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啊?”云裳拍了拍宝儿的背,宝儿仍旧在抽抽噎噎地哭着,哭得云裳心都纠结在了一处,连忙低声道:“宝儿不哭,宝儿不哭。” 奶娘轻声回答着:“陈大夫先前便已经瞧过了,说除了有些上火之外,也没其他的,命奴婢倒了一些温开水喂给小皇子喝了,可是这一个时辰过去了,却仍旧哭得厉害。” 宝儿哭着哭着,便又开始打嗝,越是打嗝却又越是哭得厉害,云裳心疼得要命,拿了锦帕给宝儿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却发现锦帕上染了一抹鲜红。 云裳眸光一顿,心便猛地一紧,还未低下头便听见奶娘的惊呼声传了过来:“娘娘,不好了,小皇子流鼻血了。” 云裳低下头便瞧见有鲜红的血迹从宝儿的鼻孔中涌了出来,云裳心猛地一紧,声音亦是带着几分颤抖:“来人,传太医,传太医,快,将陈大夫一起叫过来。” 云裳急急忙忙将宝儿放到了床上,伸手为宝儿把了脉,细细查看了宝儿的眼耳口鼻,宝儿眼中有眼屎,舌苔亦是有些泛白,是上火得厉害了的表现。 云裳便连忙叫琴依打了温水来,敷在了宝儿的额头和颈部,又命人倒了温开水过来,喂宝儿喝了一小瓶。 鼻血倒是止住了,只是宝儿神情却仍旧有些痛苦,不过是,太医和陈妙思便一同过来了。< 第696章 惊慌 云裳瞧见他们几人,习惯地开了口:“妙思,你快瞧瞧宝儿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便流了鼻血了,他还这般小,身子可受得住?” “让民女先瞧瞧。”陈妙思连忙应了,快步走到了宝儿的床边,将宝儿的小手握了起来,细细把了脉。 云裳瞧着她的动作,脑中却突然回过了神来,方才洛轻言判断,将粮草中掺了迷药的消息透露给夏侯靖的人,是郑启明。可是,陈妙思是郑启明的徒弟,若是郑启明背叛了他们,那陈妙思是不是也…… 宝儿这火上得也是十分的蹊跷,若是风寒风热着凉倒是寻常,可是宝儿却是上火到流鼻血,实在是有些奇怪的。若是陈妙思同郑启明一样,如今也已经是夏侯靖的人,那宝儿这般模样最可能的凶手,便是陈妙思。陈妙思每日里同奶娘一起照顾宝儿,本身又是个精通药理之人,若是想要害宝儿,却是易如反掌的。 云裳心中想着,目光中也隐隐染上了几分深沉,陈妙思仔细把了脉,又查看了宝儿的其他地方,却是蹙了蹙眉道:“怎么会这般奇怪?” 云裳挑了挑眉,轻声应道:“怎么了?什么奇怪?” 陈妙思连忙回过头来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先前快到午时的时候,奶娘说小皇子哭闹不止,民女便检查了小皇子的身子,发现他自是微微有些上火,不过十分的轻,便也没有太在意,让奶娘到了一些开水晾凉了喂给小皇子喝了。可是现下小皇子上火的程度,却是比先前重了许多。” 陈妙思说完,云裳便沉默了下来,她心中亦是有些不知道,陈妙思的话究竟可信不可信。 “皇后娘娘容禀,老朽认为,小皇子为何会导致如此一事,可以待会儿再来追究,如今的当务之急,却是如何将小皇子治好。”一个白胡子老太医听见陈妙思和云裳两人的话,沉默了片刻,才拱了拱手开了口。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你们都来瞧瞧,小皇子如今的症状如何?应当如何处置?” 云裳先前便已经给宝儿把了脉仔细检查了,大致知晓了宝儿的情形,便站到了一旁,静静地看着几个太医一一检查了一番。 检查完之后,几个太医一同商议了片刻,才拱了拱手道:“小皇子上火较为严重,光是喝温热水只怕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小孩子肠胃娇弱,其它的药却也得慎用。老朽认为,不妨取一些黄连或者金银花来多放一些水来泡了喂小皇子喝一些。” 云裳点了点头,黄连太苦,云裳便抬起头吩咐着画儿去取一些晒干的金银花来泡了茶喂给宝儿喝。 画儿的动作倒是极快的,很快便泡了金银花水来,将宝儿抱了起来,喂他喝了好大一杯,才又倒了小半杯温开水又喂他喝了。 云裳瞧着宝儿有些恹恹地,心中亦是心疼得紧。只是宝儿太小,如今却没有更好的处置法子,便也只能看着干着急而已。 待喂过金银花水之后,过了好一会儿,宝儿的面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云裳咬了咬唇,便带着太医和奶娘出了内殿,云裳抬起眼望向奶娘道:“陈大夫给小皇子检查了之后,你给宝儿都做了些什么?一一细致地禀报上来,切莫漏了什么东西。” 那奶娘连忙应道:“陈大夫让奴婢多拿一些温热开水喂给小皇子喝,奴婢便去取了给小皇子喝,小皇子喝了一小碗开水便又开始哭闹起来,奴婢以为小皇子是饿了,便喂了小皇子一顿,可是喂了之后,小皇子似乎哭闹得更厉害了,奴婢便急急忙忙抱了小皇子出来寻皇后娘娘了。” 温热开水,还有奶。 云裳眯了眯眼,如今便只有这两个嫌疑最大。 “你喂小皇子温热开水的小碗可还在?”云裳轻声问道。 奶娘连忙点了点头:“在的,小皇子只喝了大半碗,奴婢便随手将碗放到了一旁,因着小皇子一直哭闹,奴婢都尚未来得及收拾呢。” “去取来吧。”云裳轻声吩咐着。 奶娘便去偏殿将那尚且装着小半碗水的碗拿了过来,云裳抬起眼望向那几个太医道:“劳烦几位太医瞧瞧,这其中可有什么不妥的。”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连忙应了下来,上前检查了一番,先尝了尝碗中的水,又命人打了一小盆子水来,将那碗一同放到了水中泡了许久,才又细细检查了一番那泡过碗的水,才轻声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这碗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云裳眯了眯眼,“这碗水没有问题,这般说来,有问题的便极有可能是奶娘喂给宝儿的那顿奶。” 云裳沉默了片刻,眸光望向奶娘,挥了挥手道:“去……” 奶娘一瞬间便明白了云裳的意思,连忙低下头应了声,拿了那装水的碗进了内殿的耳房之中。不一会儿,便盛了一小碗奶水出来。 云裳眯了眯眼,水和碗有问题倒是好检查,可是这…… “如何,本宫要如何才能知晓,这东西究竟有没有问题。”云裳蹙了蹙眉,眼中带着几分沉思。 一个中年太医上前了一步,拱了拱手道:“微臣倒是有一法子,不如找一只老鼠来喝了,老鼠瘦小,若是有问题,反应便会十分迅速。” 云裳闻言,点了点头,只是却又犯起了难:“这老鼠应当去哪儿找啊?”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沉珂却开了口,“奴才能够找到老鼠。” 云裳看了他一眼,沉珂虽然是太上皇的人,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对宝儿下手的理由,且他武功高强,若是用得好,自是十分有用的,便点了点头道:“此事便交给你来办,尽快。”说完又转身望向琴依道:“去太极殿同陛下说一声,小皇子生病之事。” 琴依亦是连忙应了,匆匆忙忙出了正殿。 云裳微微蹙着眉头,眼中带着几分血色,她能够从容应对敌人或明或暗的手段,可是却最为忍受不住有人对她的孩子下手,前世她便未能好生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这一生她无论是手段,还是势力,都不再是前世的云裳,这一世若是有人想要对宝儿动手,她势必要让他拿命来换。 趁着沉珂去寻老鼠,琴依去禀报洛轻言之时,云裳便站起了身来,走进了寝殿,宝儿似乎已经哭闹得过了,喝的金银花水也起了一些作用,已经安静了下来,眼睛睁着,却不再闹腾,见云裳望向他,便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似是有些困倦的模样。 云裳见状,便笑了起来,伸手理了理宝儿头上柔软的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却突然瞧见宝儿的身下湿了一片。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今儿个因着上火的缘故,宝儿只怕喝了不少的水,终是憋不住尿了,“小坏蛋。” “奶娘。”云裳将宝儿抱了起来,扬声道。 奶娘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云裳抬起头望向她,轻声道:“小皇子尿了,你去找件干净衣物来给小皇子换了吧。” 奶娘连忙应了声,便又匆忙出了寝殿,不一会儿便拿了一套衣裳过来,从云裳怀中将宝儿接了过来,云裳瞧着她娴熟地换了衣服,换了尿布。便又将宝儿抱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脏衣服,轻声道:“去处置了吧,宝儿那小床上的床单和棉絮也脏了,一并收拾了下去吧。” 云裳吩咐了,便将宝儿放到了榻上,笑眯眯地道:“可莫要再将你爹娘的床给淹了,不然你爹爹和娘亲晚上可没地儿睡觉了。” 宝儿似是听明白了,嘿嘿笑了起来,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倒是没有了方才困顿模样。 云裳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身子,轻声道:“闹腾了一天了,还不困?今儿个还没睡午觉呢,睡了啊……” 话音一落,便听见了洛轻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同他说这些,他哪儿听得明白?” 云裳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笑了笑道:“谁说的,咱们宝儿可聪明了呢。”说着便又回过了头望向宝儿,“是不是啊?宝儿,给你爹爹说,咱们可聪明了呢。” 洛轻言失笑,走到床边低下头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可好些了?” 云裳点了点头,“喂了不少水,方才又泡了金银花水来喂了一碗,倒是好多了,不哭闹了,方才还尿了一床呢。待会儿再泡些金银花水给他喝一喝,他还小,肠胃弱,其它药也没法用。” 洛轻言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开口。 云裳抬起眼看着他,想了许久,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郑启明可能背叛了咱们,那陈妙思呢?可信吗?” 洛轻言稍稍沉吟了片刻,才回答道:“如今的形势,一切皆有可能,宝儿之事,你还是暂时莫要太信任她了。我待会儿命几个暗卫跟着她,瞧瞧可有什么不妥当,待一切平息了一些,再作打算。”< 第697章 疑心 云裳低下头,低声应了。 不多时,宝儿便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似是想睡觉了。云裳低下头瞧着宝儿,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她应当更好的保护好宝儿。如今宝儿的身份已经有了不同,是皇子,且是洛轻言唯一的皇子。 虽然洛轻言的后宫只有她一人,倒是不存在什么争宠的情形,只是却也仍旧有不少虎视眈眈的人,先帝的子嗣之中,十九皇子虽然体弱,年幼,但是总会长大。且还有个刚四岁的二十一皇子。如今不知道在暗处有多少人,正睁着带着杀意的眼睛,觊觎着宝儿的性命。她稍有疏忽,便会将宝儿暴露在危险之中。 云裳伸出手握着宝儿的小手,暗自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她也要保护好宝儿,所有意欲对宝儿不利之人,宁愿错杀一千,她也绝不会放过一个。 洛轻言伸手揽住云裳的肩膀,轻声道:“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你和承业的。” 云裳浅笑着应了,松开了握着宝儿的手,心中渐渐安定了下来。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不会让前世的惨剧再次发生的,永远不会。 “陛下,娘娘……”琴依的声音隔着珠帘从外面传了进来,“老鼠准备好了。” 洛轻言蹙了蹙眉,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准备老鼠做什么?” 云裳先扬声应了琴依:“让太医检查着吧,不必等我。” 回应完了,才抬起头对着洛轻言解释道:“我怀疑是有人对奶娘坐了手脚,便让奶娘取了一些奶水来,可是奶水有些小问题,却是比较难检查出来的。便让人抓了一只老鼠来,让老鼠喝了那奶水,若是有问题,老鼠便多半会有反应。” 云裳解释完了,才站起身来:“咱们出去瞧瞧吧。”说完,又命画儿和青蒿在殿中守着宝儿,若是有事情也好及时禀报。 云裳和洛轻言出了内殿,便瞧见太医已经将奶水倒在了关着老鼠的笼子里的杯子之中,笼子中关着两只老鼠,正低头凑在一起喝着。笼子中尚且垫着素色的布垫子,却也不知道有何作用。 云裳和洛轻言在主位之上坐了下来,琴依便连忙上了茶,云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定定地望着那小小的笼子中的两只老鼠。 老鼠半晌没有动静,云裳蹙了蹙眉,抬起头望向那站在一旁的太医道:“莫非,这奶水没有问题?”可是宝儿只喝了水和奶水,两样都没有问题,那又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便瞧见其中一只老鼠似乎是打了个喷嚏,笼子中垫着的素色布垫子上却突然出现了零星的血迹。 云裳的目光凝在那血迹之上,眸中却似是泛起了血光一般。 云裳和洛轻言站起身来,走到了那关着老鼠的笼子旁站定,却见不知是那只打喷嚏的老鼠,另一只虽然缩在了一旁没有动,身子下垫着的布垫子上却也有明显的血迹。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暗自握紧了,半晌才道:“拿下去,莫要弄脏了桌子。” 沉珂连忙将老鼠拿了下去,屋中一下子便静了下来,云裳站在原处,眼中泛着冷,半晌才转过身子望向奶娘道:“这是怎么回事?” 奶娘的眼中亦满是迷茫之色:“奴婢也不知晓啊,奴婢……” 云裳不等她将话说完,便已经转过身回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其实,云裳心中亦是十分的清楚,此事绝不可能是奶娘做的。奶娘是云裳和洛轻言一同,费了不少心思找的,绝对的可靠。且若是奶娘,便是此事,她也应当有更好的不被发现的法子,定然不会让云裳找到任何的证据。可是今日这情形,瞧着目前的证据,最大的嫌疑人,却十分明确的指向了奶娘。 云裳抬起头来,望向陈妙思和太医:“小皇子如今已无大碍,今儿个便劳烦你们了。” 众人皆是明白了过来,云裳只怕是要开始清查内贼了,不想让他们在场,便连忙道:“微臣们先行告退。”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一一出了正殿。 正殿之中便只剩下了他们自己的人,云裳才抬起眼来望向奶娘,“过来,将手伸出来。” 奶娘连忙应了,将手伸了出来,云裳便将手搭了上去,细细把了脉,才抬起头来道:“伸舌头。” 奶娘一一照做,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上火也不轻,只是因着是成人的缘故,影响并未太严重。你仔细想想,最近这段时日,都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琴依,准备笔墨纸砚。” 琴依应了声,进了寝殿将笔墨纸砚拿了出来,云裳才又道:“你想起了什么便让琴依记下来便是,越多越好。” 奶娘连忙应了,云裳方蹙起了眉头,眼中带着几分沉思。她仔细想过,想要从奶娘的奶水之中动手脚,饮食是最直接的法子。 就如同,此前夏寰宇设计洛轻言的一样,奶娘的饮食也会直接影响到奶水,兴许可以从中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奶娘仔仔细细地回忆了这段时日吃过的饭菜,还有喝过的茶水那些,一一同琴依说了,琴依便记录了下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琴依才将手中记录的纸递给了云裳,云裳接了过来,细细看了。 饭菜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此前因着她和洛轻言的饭菜被发现都是上火的菜色之后,云裳便细心留意了,专程让琴依注意了奶娘的饭菜,便是害怕出了什么问题。 云裳目光落在后面的茶水之上,眸光却是微微一顿,眼中染着几分疑惑:“菊花茶?” 奶娘听云裳这般一问,便连忙低声应道:“是,前段时日陈大夫每日里都去院子中摘一些菊花回来泡水喝,陈大夫说,菊花茶清肝明目,奴婢时常同陈大夫在一处,便随着她喝了一些菊花茶。” 云裳眉目一动,又望向菊花茶之下的几个字:“薄荷茶?” 奶娘点了点头,笑了笑道:“薄荷茶亦是陈大夫从御花园中采摘的薄荷叶泡的,奴婢在陈大夫那里看了医术,薄荷能够发汗解热、杀菌消毒、化浊辟秽,便也喝了一些。” 云裳将那纸放到了一旁,眼中却带着几分怀疑,陈妙思,都是陈妙思。 菊花和薄荷的功效,皆有清热去火的功效,瞧着与上火这件事情应当无任何关系。可是蹊跷便蹊跷在此处,若是奶娘日日都再喝清热去火的茶水,又怎么会这般火重,以至于奶水都受到了影响。陈妙思是大夫,在其中做一些手脚是轻而易举的。 莫非,陈妙思果真已经同郑启明一起,站到了夏侯靖的阵营之中。 云裳轻轻眯了眯眼,便轻声道:“今日之事我知晓不是你的缘故,只是为了查出真正的凶手,你却暂时不能够继续呆在未央宫中当奶娘了,恐怕得委屈委屈你,去内侍监待上几日。待我查出了真正的凶手之中,便将你重新带回来。” 奶娘咬着唇沉默了片刻,才猛地跪了下来,“奴婢听候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吩咐。” 云裳点了点头,方抬起头对着琴依道:“叫内侍进来,将奶娘送到内侍监,你亲自跟着去,同齐瑞海说一说,就说奶娘有意谋害小皇子,先关在牢中,等本宫空了之后再行审问。” 琴依应了下来,便扬声叫了内侍进来。 “来人,将奶娘带下去,送到内侍监。”琴依的面上没有丝毫笑意,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便带着奶娘出了正殿。 洛轻言转过眸子望向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可要再找一个奶娘?” 云裳点了点头,轻声应道:“自是要的,找吧,再找两个。两个换着喂,若是其中任何一个有丝毫的身体不适,便让另一个人喂宝儿。宝儿的身子,我却是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却是有些疑惑:“可是陈妙思让宝儿上火却又有什么用处呢?” 云裳仔细想了想,想起此前陈妙思是第一个发现夏寰宇命人准备的那些饭菜全是上火的菜色的,她只怕便是从那件事情上面吸取了经验,却发现在饭菜中做手脚还是太容易被发现了一些,便将手脚动到了奶娘的茶水中。 “上火一事,对咱们这些个大人兴许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可是对宝儿这样才三个月的孩子,却是伤害不小的,这上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发现得晚了,处置不妥当,便是危害性命的事情。”云裳想想亦是觉着有些后怕,只是心中却也仍旧有些疑惑。 “可是我却尚有一事不明,若是陈妙思设的局,先前奶娘去找陈妙思的侍候,她却为何要告诉奶娘宝儿是上火了,若是不说,岂不是才正常?” 洛轻言想了想才道:“只怕是陈妙思瞧见奶娘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即便是她不说,只怕你也会传太医的,若是太医来查出是上火,她却没有诊断出来,她的嫌疑岂不是更大?”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便听见外面传来佩兰的声音:“陛下,娘娘,陈大夫求见。”< 第698章 争论 云裳和洛轻言停下了说话,才传了陈妙思进来,陈妙思面上似是有些焦急,快步走进了内殿,才急忙问道:“娘娘,已经确认是奶娘对小皇子下手了吗?为何要将奶娘抓起来啊?” 云裳转过眼看了一眼陈妙思,才道:“奶娘的奶水出了问题,导致小皇子陷入危险之中,凶手除了奶娘还能有谁?奶娘自是应当抓起来的。” 陈妙思连忙摇了摇头,眼中写满了不认同:“奶水出了问题可能有许多种可能,也有可能是有人在奶娘的饮食上做了手脚,此前不也有人在皇后娘娘的饮食上动手脚,准备的菜色都是上火的吗?民女听说皇后娘娘也懂一些医术,不会连这样的常事也不懂吧?” 云裳轻轻颔首,目光落在陈妙思身上,沉默了片刻,便将先前记录了奶娘饮食的单子递给了陈妙思,才挑了挑眉道:“妙思你瞧瞧,这是奶娘这段时日吃过的菜色和喝过的东西,你觉着,可有能够令人上火的东西?” 陈妙思接了过来,细细看了,眉头便蹙了起来:“全都在这儿了?可有漏记的?或者奶娘也许有些已经忘记了呢?” 云裳笑了笑道:“此事关系性命,她怎会忘记?” 陈妙思闻言,半晌没有说话,只定定地望着手中的纸。云裳端起一旁的茶杯,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看陈妙思的神情,陈妙思对奶娘的关怀和那惊诧似乎不像是作假。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妙思可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太子府中的时候,曾经在让你师父和柳公子送去赈灾的粮草之中下了迷药?” 陈妙思眼中疑惑一闪而过,怎么方才还在说小皇子的奶娘的事情,话茬子一转便又说到了这件事情上。 洛轻言却是知晓云裳想要说之事是什么,抬起眼看了云裳一眼,目光中亦是有几分惊诧,却只是静静地喝了一口茶,并未开口阻止。 “自是记得的。”陈妙思虽然有些疑惑,却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云裳的问题。 云裳轻轻颔首,又问道:“你师父跟着运送粮草也去了有段时日了,差不多近两个月了吧?可有给你写过信?” 陈妙思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有啊,一直都有写信,问我在宫中好不好,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云裳听见陈妙思说,都是琐碎的事情却忍不住眯了眯眼,手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沉吟了良久,才抬起眼来望向了陈妙思,眼中带着几分试探:“那你可知,你师父将咱们在那粮草之中放置了迷药一事透露给了七王爷夏侯靖,你师父如今已经是夏侯靖的人了。” 陈妙思闻言,眼中满是诧异之色,连连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不可能不可能的,陛下和皇后娘娘定然是误会师父了,师父是绝不可能背叛王爷的。” 云裳听陈妙思这般笃定的语气亦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好奇:“为什么你师父不可能背叛陛下呢?” “师父从小被师祖一手养育长大,对师祖亦是言听计从的,师祖此前让师父下山在辅佐陛下的时候便曾经同师父说,说陛下是师祖的救命恩人,希望师父尽心辅佐,帮师祖报恩,师父为师祖做这样一件事情,也算是报了师祖多年的养育之恩了。”陈妙思定定地望着云裳,眼中闪烁着坚定。 云裳的手轻轻敲了敲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心中对郑启明却仍旧是不信任的,郑启明从小便被养在长白山上,只怕下山之时亦不能预料到这世上的吸引实在是太多。 “本宫亦是希望郑大夫是无辜的,如今证明你师父的清白只有一个办法,你可愿意试试?”云裳轻轻押了口茶,淡淡地开口道。 陈妙思沉默了一下,才轻声开口问道:“什么办法?”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你既然说,你同你师父一直都有在通信,信中所述皆是一些生活琐碎之事,不妨将你师父的书信拿来给我们瞧瞧?” 陈妙思舒了口气,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可以呀,不就是几封书信吗?我去取来便是了。” 云裳笑了笑,抬起眼望向一旁的浅酌道:“浅酌,你随陈大夫一同去走一趟吧。” 浅酌连忙应了声,便同陈妙思一起出了门,洛轻言才转过头轻声问道:“你便不怕你这般肆无忌惮地将郑启明背叛之事同陈妙思说了,她会想方设法地逃走,或者是给郑启明传信儿吗?” 云裳闻言,便勾起了嘴角,笑容清浅:“怕,为什么要害怕?我方才命浅酌同陈妙思一同去取信便已经早做了安排,暗卫随着浅酌一同过去了,若是陈妙思没有任何不妥,那么那些个暗卫便全然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可若是陈妙思有问题,那么那些暗卫便会将陈妙思抓个现形,多好。” 洛轻言笑了笑,沉吟了片刻才道:“也是,陈妙思如今毕竟在宫中。” 两人随意说了会儿话,不多时便听见了脚步声,似是在奔跑一般,而后珠帘便被猛地掀了起来,陈妙思从外面跑了进来,似是一路都是跑着的,入了内殿尚不停地喘着粗气儿。却顾不得歇上一口气,便连忙将手中的几封信件递给了云裳:“这是这段日子师父写给我的信,一共三封,全都在这儿了。” 云裳接了过来,一一从信封中将信取了出来,细细看了,倒确实如陈妙思所言,两人说的都是一些琐碎事情,且大部分都是围绕着医理药理展开的。只是当看到最近的一封的时候,云裳的眉头去蹙了起来。 “你同你师父说了有人蓄意准备了一桌子上火的饭菜给我吃的事情?”云裳轻声问道。 陈妙思点了点头道:“是啊,在我们药理之中,可做菜实用的是比较特殊的一种,所以我便写了信同师父讲了那事。师父还在回信之中教我,说我采摘的菊花和薄荷都是下火的良品,只是这两种若是泡水服,效果却并非十分明显,须得长久的服用。还说他在那边寻到了一种很特别的草药,它本身不具备任何功效,却是可以让所有的药或者毒的功效翻无数倍。夹在信中寄了一些给我,说我可以和菊花还有薄荷一起泡了来喝,还说秋日气候干燥易上火,也可以给小皇子的奶娘也喝些。” 云裳几乎可以肯定,问题定是处在郑启明寄给陈妙思的那种草药之中。 陈妙思似也发觉了一些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云裳道:“皇后娘娘可是怀疑师父寄给我的那草药有什么不对劲?” 云裳毫不避忌的点了点头,“你若是想要证明你师父的清白,大可去取了那草药来,跑了菊花茶或者薄荷茶,我让沉珂再去抓两只小老鼠来,瞧瞧喂了小老鼠之后是何反应。” 陈妙思点了点头,便又转身往门口走去,浅酌连忙跟了上去,陈妙思心中似是装着事儿,脚步有些不稳,走到门口却一脚踩空,险些摔了一跤。却顾不得其它,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你可相信陈妙思是全然无辜的?”云裳若有所思,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云裳的发,眼中带着几分宠溺:“你方才所说的话,让陈妙思做的事情,不久说明了你心中已经自有判断了?” 云裳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轻叹了口气道:“许是自从来了夏国之后,我发现我看人的目光也并非太准,因而在心中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些怀疑的吧。” 洛轻言忍不住失笑,捏了捏云裳的鼻子,笑眯眯地道:“不过是一个浅柳背叛了你,便让你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这般的不自信。” “不……”云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只是浅柳,还有华玉彤,还有郑启明。其实之前我倒是有些欣赏郑启明的,不骄不躁,且医术卓绝,可是到底还是错看了他。”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说,嘴角的笑容却淡了下来,最后凝成眼中一点冷:“郑启明一事,看错了人的,并非是你,而是我。” 云裳这才想了起来,郑启明此前是洛轻言带来的人,想必洛轻言亦是十分信任的。云裳想了想,却皱了皱眉道:“可是有些不对劲啊,郑启明若是夏侯靖的人,他可以让我死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那次我从冰窖中救出来险些难产的那一次,便是最好的时机了。可是郑启明却并未对我下手,也没有对宝儿下手。” 洛轻言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眼中的冷意却越来越浓了几分。 “也有一种可能,便是郑启明此前依旧是效忠于我的,只是这一次到了柳沧之后,才被夏侯靖想法子收买了的。此前郑启明的存在本就是一个秘密而已,郑启明此前不过是在三寸巷中开了一间药店而已,很难同我联系起来。后来虽然住到了太子府,却也一直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面,这一次押送粮草是第一次。”洛轻言神色淡淡地道,声音平淡地像是不带丝毫情绪。< 第699章 便当误会一场 两人正说着话,陈妙思便又冲了进来,面上因着来来回回这般奔波了两趟亦是染上了一抹潮红,倒是娇俏。 “师父只给我寄了两株草药,我都是省着用的,如今只剩下这么一小牙了。”陈妙思轻声道,便将那手中仅剩的一点绿色叶子递给了云裳,而后又从身后的浅酌手中取了一些菊花来,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着寻找茶杯:“杯子呢?” 佩兰连忙取了一个被子递给了陈妙思,陈妙思快速地将菊花倒进了茶杯之中,方连同杯子一起递给了云裳,云裳接了过来,命佩兰取了茶壶过来倒了滚烫的开水进去。菊花在杯子中舒展开来,金黄一片,那无名草药点缀了一抹绿色在其中,倒是美不胜收的。 只是陈妙思却丝毫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美,抬起头看了看周围,才十分焦急地道:“小老鼠呢,可准备好了?” 云裳才回过神来,方才只顾着同洛轻言说话,倒是忘记了此事,便笑了笑道:“无妨,我马上吩咐沉珂去准备。” 说着便吩咐了浅酌,浅酌应了声,匆匆忙忙出了内殿去同沉珂说了。 沉珂去寻老鼠去了,陈妙思却是坐立难安,目光定定地望着那杯中的菊花茶,咬了咬唇,眼中带了一抹疑惑。又害怕云裳看出了什么,便又急急忙忙地将那目光移开了去。 没过多久,沉珂便提了老鼠笼子走了进来,“奴才只抓了一只老鼠,娘娘瞧,可够了?若是不够的话,奴才再去抓两只。” 云裳笑着挥了挥手道:“够了够了。” 陈妙思见到老鼠被提了进来,便猛地站起了身来,端起了那茶杯,走到了老鼠笼子面前。云裳瞧得出来,陈妙思应当是有些害怕老鼠的,却只是咬了咬牙,接过了佩兰递过去的勺子,从被子中舀了一小勺子茶水喂给那老鼠喝了。老鼠只喝了一点,其它的都倒在了垫在鼠笼子里的布之上。 云裳瞧着她那般着急的模样,便连忙道:“你莫要着急,浅酌,你去帮陈大夫。” 浅酌应了声,上前欲接过陈妙思手中的杯子和勺子,陈妙思却躲了开去:“不行,我自己来。” 云裳便连忙道:“好,你自己来,只是你这样喂法只怕不一会儿便倒光了,还是像刚才那样,直接倒进那鼠笼子里面的小杯子里面吧。” 陈妙思应了,没有吭声,却是照着云裳的吩咐做了,而后便静静地坐在了一旁看着那老鼠一点一点地将杯子中的水都喝光了。 这一回,老鼠却是反应来得极快,而且也有些猛烈,只见那小老鼠脚步踉跄了一下,便倒在了笼子里,嘴里和鼻子里都开始冒血。 云裳的眸光一下子便深了许多,淡淡地望向了陈妙思,陈妙思面色煞白,脚下亦是有些不稳,连忙扶住了桌子,才勉力支撑着站直了身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云裳神色中闪过一抹思索,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你亦是精通医术,我听奶娘说,此前你也在喝菊花茶和薄荷茶,莫非便没有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 陈妙思嘴唇都青白了起来,身子微微有些轻颤,张了张嘴,半晌才出了声,只是声音亦是带着几分轻颤的:“师父在信中说这药草能够让药性和毒性增强许多,且师父不过寄了两株过来,想着定然是十分稀有的东西,便都让奶娘喝了。而且此前皇后娘娘不是曾经说我采摘了菊花给你留一些来泡茶吗?前段时日我也给了一些给琴依,让琴依给娘娘泡了茶。后来我还专程问过,琴依说泡了。” 陈妙思顿了顿,良久才道:“我哪里知道,哪里知道……那草药竟然会有问题,我在书上都不曾看到过那药草。” 云裳见陈妙思似是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心中亦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便笑了笑道:“我知晓你一直同你师父感情深厚,一时半刻也接受不来,你便先下去歇一会儿吧,瞧着你脸色都白了,什么都不要想,先睡一觉。” 陈妙思失魂落魄般地点了点头,才站直了身子,朝着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却又回过了头来,咬了咬唇,似是挣扎了许久,才开了口:“如今事情已经查明了,此事同奶娘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奶娘亦不过是一个受害者而已。算起来,我这个帮凶的责任倒是更大一些,皇后娘娘可否将奶娘给放了?” 云裳连忙应了下来:“那是自然。” 陈妙思才点了点头,垂下眼睑,嬷嬷转过了身,出了内殿。 过了许久,屋中也没有人说话,倒是洛轻言笑了笑道:“你便这般相信陈妙思了?” 云裳低下头浅浅一笑,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一直觉着一个人无论如何老谋深算,如何会做戏,在极度慌乱的时候,总会露出破绽来。可是方才陈妙思,无论是神情还是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瞧不出丝毫作伪的痕迹。便暂且再信她一会吧,你不是方才还说,我不应当因为此前信错了人,便谁也怀疑了吧。”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一切你做主便是,我自是全力支持你的。”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转过头看了看洛轻言道:“今儿个的政事可都处置完了?” 洛轻言撇了撇嘴,摇着头道:“哪有那么快,御桌之上的奏折尚还堆着一尺多高呢。” 云裳听洛轻言的语气之中竟难得的带了几分抱怨,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朝着洛轻言眨了眨眼道:“那陛下还不回太极殿?” 洛轻言却是带着几分慵懒地靠在了椅子靠背之上,斜挑着眼睨着云裳,嘴角微微一翘,大手一挥道:“不去了不去了,今儿个便在这儿陪着夫人和承业了,琴依,去把棋盘摆进来,浅酌,去小厨房让人做一些点心,佩兰,去取一些干果来。”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指挥我宫中的人指挥得倒是十分顺手啊?” “那是自然。”洛轻言笑眯眯地应着,待众人都离开了内殿之后,洛轻言方站起了身来,走到榻边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榻上睡着的承业身上。 云裳一直觉着洛轻言对承业实在是有些太过冷淡,见此情形自是十分欢喜的,笑着走到洛轻言身边坐了下来,撇了撇嘴,诉苦道:“先前你没瞧见咱们承业那可怜劲儿,身子不舒服,可是却又不能说话,只能一个劲儿的哭。可是他光是哭咱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也没能抓住问题所在,还得承业几乎哭哑了嗓子。后来突然便流鼻血了,可将我吓坏了。” 洛轻言闻言,便收回了目光,神色依旧淡淡地:“小孩子嘛,倒也正常,你无需太担忧。”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说的轻轻巧巧的,承业可是我和你的心肝,瞧着他难受,我像是被人掐住了心一般,连呼吸都不能够了。对我下手,我倒是还能原谅一次,可谁若是想要对承业下手,便莫要怪我心狠了。” 洛轻言扶着榻边的手微微一颤,才轻声道:“如今咱们这个位置,便注定了咱们周围的人不会太平,越是和我们关系亲密的,便越是危险。我倒是觉得,不如将承业送走,送到……” 洛轻言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便送到你外祖父萧太傅身边去吧。一则为了承业的安全着想,二则你从小便在你外祖父身边长大,他将你教得极好,文武双全,我相信他也能将承业教的很好。”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便慌忙摇头,一直到洛轻言说完了话才停了下来,却是急忙道:“不行,我当年是因为形势所逼,我被皇后和华镜所害,母妃又尚在冷宫之中,无奈之下才将我送到了外祖父身边。是,外祖父将我教导得极好,可是你却不明白,那种明明有父母亲人,却不得不离开他们的痛苦。我体会过,所以不希望咱们承业也遭受。你和我难道不能保护好承业?不能教导好承业?我绝不会同意你将承业送走的。” 洛轻言张了张嘴,却觉着喉头有些发涩,半晌才苦笑了一声道:“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而已,你这般一来,倒是搞得好像我十分狠心一般。不送便不送吧,我也不过同你商量一下,你便凶的像个母老虎一样,你这般护着他,以后承业长大了总得要成亲的,若是成了亲,你岂不是连儿媳妇的醋都吃的?” 云裳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洛轻言无奈,便抬起手来掖了掖承业的被角,才站起了身来,走到软塌上坐了下来。云裳眨了眨眼,望向洛轻言,笑眯眯地凑了上去道:“你可是连承业的醋都吃了?” 洛轻言挑了挑眉,睨了云裳一眼,“那自然是吃的。” 云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子?” 洛轻言咽下喉头涌起的苦涩,嘴角的笑容几近僵硬,低下了头,伸手随手拿了本书来看着。< 第700章 教书先生与屠夫 冬意渐浓,殿中也不得不点上了火盆子,夏国的冬天倒是难得下雪,却也有着刺骨的冷。云裳不喜欢这样的湿冷,且不知为何,自从入了冬之后,来葵水的时候便疼得厉害。 云裳惨白着一张脸躺在软榻上,周围围了三个火盆子。琴依掀开帘子从外面提了个食盒进来,从食盒里面取了一个碗出来递给了云裳:“娘娘,这是刚熬的红糖水,听说葵水来的时候若是疼的话,喝这个特别有用。” 云裳却也点头都没了力气,伸手接了过来,爽快地喝了一大半碗红糖水,才轻叹了一声开了口:“以前也没这毛病啊,怎么突然就这个模样了?” 琴依想了想才道:“会不会是生小皇子的时候,受了冰窖的寒气导致的?” 云裳闻言,便又叹了一声,哀嚎着道:“那岂不是这病痛得随我一辈子了?” 浅酌在一旁道:“奴婢倒是听闻,若是在生产的时候或者是在月子里落下的毛病,下一次生孩子的时候好生将养着,便能好完全。” 云裳将剩下的小半碗喝掉,才转头瞪了浅酌一眼:“你以为生孩子就那么容易,我生宝儿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浅酌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道:“那总也比一辈子都这样疼好多了不是?自奴婢跟着娘娘以来,便从未见娘娘这般无力过。” 云裳靠在软榻上,懒懒的不想说话。 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极其不明显的声音,这声音却是让云裳和琴依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云裳抬起眼来看了浅酌一眼,才转过头对着琴依道:“这宫中也没有其它的人可以问一问的,琴依,你去太和宫请教请教太后娘娘呢。让沉珂从小厨房里面带一些中午的时候小厨房准备的宁国的糕点过去,太后娘娘应当会喜欢。” 琴依一听云裳让她将沉珂捎带上,便知晓云裳只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置了,便应了一声,退出了内殿,而后琴依的声音便从殿外传了进来:“沉珂,去小厨房取一些今儿个中午厨子为皇后娘娘做的糕点,同我一起去太和宫走一趟吧。” 沉珂低声应了,而后云裳便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远。 “皇后娘娘?”浅酌看了云裳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询问。 云裳摆了摆手,“不急,你出去看看,看着琴依他们出了未央宫再进来。” 浅酌低声应了,便走出了内殿。不一会儿,浅酌便走了进来,云裳点了点头,浅酌才快步走到窗子边将窗户推了开来。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让云裳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只觉着肚子又开始疼起来了。 一个小纸团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了云裳旁边的地上。云裳盯着那纸团看了半晌,才抬起眼来吩咐着浅酌将纸团捡了起来。 云裳将纸团展了开来,快速地扫了扫上面写着的字,眉头却又紧紧皱了起来,猛地便坐起了身来:“去,将传信的暗卫想法子带进来,我有要事要问。” 浅酌连忙应了,便匆匆忙忙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走了进来,那内侍打扮的人见到云裳,便连忙拱了拱手:“主子。” 云裳轻轻颔首,眼中带着几分着急:“你这纸上所言,说杨柳镇上原来是有两个柳晋的,这是怎么回事?” 那暗卫连忙应道:“属下们去杨柳镇探访了,他们皆说,杨柳镇上原来只有一个柳晋,是个屠夫,可是后来又搬了一个柳晋来,却是个教书先生。” 云裳咬了咬唇,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此前国公夫人提起柳夫人的时候,便说,原来柳晋不过是一个屠夫而已,还说柳夫人一介屠夫的妻子,性格很是泼辣。可是前段时日洛轻言说,柳晋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而已,即便是十个柳晋也教不出一个柳吟风来。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 “柳妃是哪一个柳晋的女儿?”云裳抬起头望向那暗卫,轻声问道。 “是教书先生柳晋的女儿,教书先生搬到杨柳镇上不到两年,他的女儿就突然被选中当了贵妃,后来就举家搬到了锦城。那教书先生搬走之后,屠夫柳晋也搬走了。”暗卫回答道。 云裳抬起眼望向浅酌:“命人去查查,柳妃进宫之时,上报的柳晋是做什么的。”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云裳才又转过身望向暗卫,急忙问道:“柳晋收养了一个孤儿做义子一事,镇子上可有人知晓是什么回事?” 暗卫想了想,才道:“关于义子,镇子上的老人们都说,柳晋没有义子,可是家中寄住了一个小男孩,约摸六七岁的模样,那小男孩瞧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身边还有奴仆跟着,且柳晋一家人对那小男孩都十分尊敬,有人曾经听到柳晋叫那小男孩主子。” 云裳的手猛地握住了软塌边缘,主子?那小男孩究竟是不是柳吟风,若是柳吟风,柳晋为何会叫他主子? 云裳眼中满是疑惑,又问着:“可有人知晓那小男孩叫什么名字?” 暗卫点了点头,“有人说,曾经听教书先生的女儿,叫他吟风。” 吟风,柳吟风。云裳眯了眯眼,脑中却快速地转了起来,若非如洛轻言猜想那样,柳吟风的身份只怕并非单纯是柳晋的义子,也许,柳晋一家得以那样快速的升迁,并非因为柳妃,而是因为柳吟风的缘故。 可是,柳吟风究竟是什么人? 云裳咬了咬唇,半晌才又问道:“其它可还有什么消息?可知晓那屠夫柳晋搬去了何处?” “属下问了一圈,也没有人知道。” 云裳目光中带着一抹寒意,扬声道:“查,立刻查。百姓对自己生活了十分久,十分熟悉的地方都有依念,你命人去查一查杨柳镇附近几座城镇,查一查那屠夫的妻子是哪儿的人,在他妻子的娘家仔细查找。重点查的,还是肉摊。普通百姓拥有一项技能不容易,想的都是要靠那样本事吃一辈子的饭,那个屠夫若是还活着,多半还是做屠夫的。” 暗卫连忙应了声,瞧见云裳没有再吩咐其它事情,便连忙行了礼退了下去。 云裳却是眯了眯眼,眼中满是困惑。若是柳吟风身份不一般,能够得夏寰宇那般厚待的,出身定然也不低。 云裳却是蹙了蹙眉,肚子又有些痛了起来,可是脑中却一直反反复复地想着暗卫的话,暗自将事情理了理。 照着目前的情报来看,柳晋搬到杨柳镇上的时间,应当是夏寰宇刚刚登基不久。而后过了两年,华皇后失踪之后,夏寰宇便将柳霏雪接入了宫中,还封她做了柳妃,而后,柳晋一家子便带着柳吟风入了锦城,定居在了锦城。那个时候,柳吟风的名义,便已经是柳晋的义子了。 云裳的手猛地一紧,这时间点如此之巧合,会不会,柳吟风根本便是夏寰宇的孩子。 若是柳吟风是夏寰宇的孩子,那柳吟风出身的时候,夏寰宇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是个闲散皇子,可是既然是皇子,一般十五岁左右便会开荤,收通房丫头了。夏寰宇和华翎虽然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可是却没人提及过,夏寰宇是不是曾经有过通房。一般皇子,正房未进门,通房是不能够生孩子的。可是,也不能够全然排除会不会有通房悄悄怀了孕,还将孩子生了下来。 夏寰宇自然不能让自己留下把柄,便悄然将柳吟风送走了,柳晋应当是被夏寰宇派去保护柳吟风的侍卫而已,而后迎娶了华翎,华翎失踪之后,夏寰宇便起了将柳吟风接到身边的心思,才将柳霏雪封为了柳妃,为的,便是有机会让柳吟风回到他身边? 云裳会做此想,却也并非全无道理。从夏寰宇对柳吟风的态度来看,几乎算得上是无比看重的,柳吟风才华横溢,夏寰宇可以惜才,将柳吟风招入朝中便是。可是柳吟风却没有入朝为官,只是因为他不喜欢。 而虽然并非官身,满朝上下,几乎人人都要尊柳吟风一句公子。这是何等尊贵待遇?且朝中大小事务,夏寰宇也会让柳吟风插手,且很多棘手的,不方便外人去处置的事情,也总是让柳吟风去的。 这样的情形,曾经让云裳十分迷惑,迷惑夏寰宇为何这般喜爱柳吟风,如果柳吟风是夏寰宇的儿子,一切便有了解释的缘由。 云裳眯了眯眼,若真是如此,那柳吟风的存在,对洛轻言而言,便是一种威胁。甚至,如果真相是这样,那么柳吟风和洛轻言的结盟,恐怕心思也并不单纯。 云裳越想越觉得整个身子都有些泛起冷来,咬了咬唇才道:“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此事弄清楚了。” 浅酌连忙应了,便退了下去。 柳吟风,柳晋,夏侯靖。一切都显得愈发的扑朔迷离了起来,像是被蒙了一层纱,云裳隔着那层纱,隐隐约约瞧见里面有影子晃动,却全然不知里面究竟是什么。< 第701章 浣衣局的宫女 所有的消息都赶到了一起,下午时分,琴依便来禀报:“当年侍候过柳妃的人,倒是果真让暗桩们找出来了一个漏之鱼。那人原本是柳妃身边贴身侍候的宫女,因为犯了错被贬到了浣衣局,倒是正好躲过了一劫。” 云裳闻言,却是觉着浑身一震,急急忙忙地道:“我要见她,今儿个便要见她。” 琴依不知道先前暗卫禀报之事,见云裳这般着急却是愣了一愣,有些为难:“如今咱们手尚未伸出去,对我们防备的人也少,我们想要从浣衣局将那人带出去倒是容易,可是皇后娘娘您如今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要如何才能够不惊动旁人,见到那宫女呢?” 云裳蹙了蹙眉,眼中亦是带着几分困扰,也顾不得肚子疼了,站起身来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却也没有想到法子。 浣衣局,浣衣局。那几乎算得上是整个皇宫之中最底层的地方了,未央宫中几乎也同浣衣局没有太多的接触,又要如何才能够见到那宫女呢? 云裳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法子,天却已经暗了下来。外面传来宫人的请安声:“陛下万福金安。” 云裳便连忙望向了门口,珠帘被掀了起来,洛轻言从外面走了进来,将身上的氅衣脱了下来递给了刘文安,刘文安便将氅衣放到了一旁。云裳心中焦急,却瞧着刘文安也在,便只得将心中涌起的各种各样的情绪按捺了下去,笑眯眯地道:“陛下政事处置好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云裳道:“听闻你今儿个腹痛的厉害,可好些了?若还是疼得厉害的话,便传太医来吧。”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陛下可莫要打趣我了,若是因为来葵水肚子疼便传太医,指不定得被人笑话成什么样子呢。” 洛轻言笑了笑,眼中却满是宠溺味道:“爱护自个儿的身子是好事,有什么好笑话的,若是谁敢笑话,我定然拔了他的舌头。” “暴君。”云裳笑着噌了洛轻言一眼,想要告诉洛轻言今儿个她收到的消息,却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刘文安是夏寰宇的人,当着刘文安的面,她自然是不能说的。 “宫中御花园中的梅花开了几支,你素来喜欢梅花,等葵水走了之后,梅花便开得差不多了,你倒也可以瞧瞧去。”洛轻言轻声笑着,望着云裳的眼中满是温柔。 云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这么早梅花便开了?” “早?那还早?都已经十一月了,快要过年了。对了,以往在自个儿府上,过年这件事情随随便便地过了便过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可是今年却有些不同,过年可得举办宫宴,这件事情,还得劳烦夫人了。”洛轻言眉眼含笑望着云裳。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便犯起了难,她操持宴席本就不擅长,更遑论是宫宴了,且宫中只怕习俗和规矩更多一些,这一个月可有的忙了。 洛轻言见云裳皱着眉头似是十分不乐意的模样,便笑着道:“你总归是要学着做这些事情的,叫内务府还有尚衣局那些地方都好生协助协助你。且如今宫中颐养天年的太妃之中,也不乏有些曾经辅佐皇后或者淑妃操持过宫中宴席的。若再不行,你也可以问问浅浅。” 云裳见洛轻言这般为自己出谋划策,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臣妾明白了,陛下放心,臣妾自会好生准备的,不会让陛下第一年的宫宴便丢了颜面。” 内务府。 云裳眼中眸色渐深,此前国公夫人给她的意见便是从内务府着手的,她亦是觉着,内务府是必须要拿下的地方。国公夫人说,即便是要将内务府总管李福海换掉,也得找一个天衣无缝让人挑不出错来的借口来。这一次,倒也是个机会。 洛轻言笑了笑道:“我倒是不怕丢了颜面,无妨,你尽力便是。” 云裳自是明白洛轻言此言只是为了不给她太大的压力,便笑着顺口接了:“是呀,陛下根本便没有脸面可言。” 云裳说完便忍不住自个儿笑了起来。 用了晚膳,洛轻言便和云裳一同躺在软榻上看书说话,云裳抬起眼来给琴依使了个眼色,琴依便叫了屋子里的宫人退了下去。 云裳知晓琴依定会想法子将刘文安和沉珂支开,过了会儿,便低声道:“我派去杨柳镇的人回来了。” “哦?都查出了什么?”洛轻言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应道。 云裳便将暗卫禀报给她的事情一一同洛轻言说了,却并未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洛轻言沉默了良久也没有说话。 云裳便又连忙道:“且今儿个我们也找到了一个此前侍候柳妃的宫女,那宫女因为犯错被送到了浣衣局,躲过了大清洗。我想要尽快地见一见她,问问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周围盯着的人实在是太多,我害怕将那宫女暴露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便也不然贸然行动。今儿个想了大半日也没有想到好的法子。” 洛轻言闻言,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莫要操之过急便好,你可以一步一步地来,你如今尚未接手后宫中的事务,如今瞧来倒是一件好事。浣衣局和哪儿的人接触最多?” 云裳听洛轻言这样问,虽然不知晓洛轻言为何问这样的问题,却也连忙回答道:“自然是尚衣局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尚衣局你可有安插人进去?” 云裳轻轻颔首:“有,不过应当也不多。” “不用多,只需要精便好。浣衣局的人既然和尚衣局接触的多,你便让咱们的暗桩给尚衣局的管事进言,说那宫女办事妥帖,说服尚衣局的管事将那宫女纳入尚衣局去。那宫女一旦进了尚衣局,来这未央宫便也是十分寻常之事。这般一来,你看似全然没有插手,谁也怀疑不到你的头上来。”洛轻言嘴角微微翘了翘,带着几分邀功的眼神望向云裳。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因着这一天又是腹痛又是各种不好的消息接连送来的,让她心情也不是太好。方才同洛轻言说了一会儿话,倒也觉着放松了许多。 洛轻言伸手摸了摸云裳的手,沉默了良久,才道:“我知晓你虽然对柳吟风并无男女之情,却因着柳吟风几次三番地救了你的性命,心中存了感激。之前我便答应过你的,他的救命之恩,我来替你偿还便是。若是柳吟风果真有一日成为了我的对手,我答应你,定不会伤他性命。” 云裳不知洛轻言为何突然提及此事,咬了咬唇笑了笑没有说话,半晌才轻轻握住了洛轻言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便洗漱了歇下了。 因着听了洛轻言的话,云裳倒也稍稍放下了心来,不在执着于要立刻见到那宫女的魔障之中,命了琴依悄悄知会了尚衣局中的几个暗桩暗中操纵一切。倒也不到两日便传来了信儿,那宫女入了尚衣局。 云裳笑了笑,眼中满是笑容:“这倒是极好的事情,只是现在却也不宜让她太快地便来这未央宫,再过些时日吧。” 琴依轻声应了,浅酌便掀开了珠帘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几张大红色的纸,云裳觉着有些奇怪,便笑着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浅酌笑眯眯地道:“娘娘忘了?今儿个是十一月十一,陛下写了福字,送到各宫各殿呢。” 云裳一愣,倒是突然想了起来,到似乎有这么一出,又想起此前洛轻言吩咐之事,便连忙道:“咱们也得赶紧筹备过年之事了,陛下新登基,这是第一年,也是第一次宫宴,可得仔细对待。” “秋嬷嬷和齐嬷嬷可还在?将她们叫来给我好生说一说这宫中过年都有什么样子的习俗,我也要早些备着,可别让我像方才那样,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若是被人知晓了,可又得说闲话了。”云裳轻声笑着道。 琴依连忙应了声,便出了门去。 云裳接过浅酌手中的福字,看了看,才道:“陛下的字写得倒是极好的,可要今儿个就贴上?” 浅酌笑着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是太清楚。”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她怎么忘了,浅酌也是第一次经历这夏国宫中的年呢。 不多时,琴依便带了秋嬷嬷和齐嬷嬷走了进来,云裳连忙笑着道:“两位嬷嬷快来瞧瞧,这是陛下赐下的福字,可要今儿个便贴上?” 秋嬷嬷闻言,连忙笑了起来:“不必的,二十六才贴这些东西,春联、窗花、门神、宫训图,都是腊月二十六贴上的。” 云裳点了点头,又问道:“陛下今年过年的时候得举办宫宴,同百官同庆,可是我却全然不知当如何着手。” 齐嬷嬷笑了笑道:“娘娘不必担忧,这些事情奴婢二人安排便好,奴婢们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给娘娘过目便是。” 云裳闻言方舒了口气,笑眯眯地道:“那便多谢二位嬷嬷了,若是没有你们二人,我倒是真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只是一些习俗娘娘却是应当知晓的,在宫中,十一书福,十八施粥,二十三祭灶,二十四始方爆竹、上灯,二十六贴春联、窗花、门神、宫训图,二十八祭太庙,而后便是除夕了,而后初一到初五观灯。”秋嬷嬷笑眯眯地说着。 云裳一一记了下来,点了点头,却是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准备宫宴的时候,哪些东西需要内务府准备呢?” “宫宴用到的大多数物事都是需要内务府准备的。”齐嬷嬷回答着。 云裳的手轻轻在身边的扶手上敲了敲,才道:“这样啊,这是陛下第一次宫宴,自是要隆重一些的,也要有些特色,你们需要准备的东西,都给我看看,选选花色样式什么的。” < 第702章 盘问 腊月十三,锦城才下了今年第一场雪,且虽是下了雪,却也不大,只铺了薄薄的一层雪,连地都无法遮盖完,云裳站在廊下伸手接了接,细碎的雪落到掌心便迅速地化了开去。 琴依连忙道:“娘娘还是莫要在这儿站着了,虽然雪不大,可是还是有些冷,小心着凉,若是娘娘着了凉,只怕咱们整个未央宫的人今儿个都得跪在雪地里面向陛下请罪了。” 云裳转过身望了一眼琴依,轻轻哼道:“你跟着浅酌愈发的学的油嘴滑舌了,看来,我还是应当将浅酌送给太后娘娘。免得她在未央宫中,就带坏了一整个宫室的人。” 浅酌在屋中听到了云裳的话,便连忙探出头来扬声道:“娘娘可莫要污蔑奴婢。” 云裳和琴依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云裳望着那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嘴角的笑容却渐渐地淡了下来:“瞧见这雪,倒让我想起宁国来了,宁国一到冬天,那雪洋洋洒洒地,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还可以堆雪人,打雪仗。” 琴依听云裳这么一说,也浅浅笑了起来:“是啊,论雪天,还是宁国的好。” 两人正说着话,便瞧见佩兰淋着雪从宫外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手中抱了一怀的梅花枝桠。佩兰跑到廊下向云裳行了礼,才惊呼道:“好冷啊。” 琴依探过头去望向佩兰,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不是让你去尚衣局取新做的衣裳吗?衣裳呢?” 佩兰吐了吐舌头,才连忙应道:“尚衣局的管事说,衣裳尚还未完全做好,让奴婢先回来,待做好了之后尚衣局派人给咱们送过来。”说完又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尚粘着雪花的梅花,便又憨憨地笑了起来:“方才路过御花园瞧着这梅花开得极好,想着娘娘喜欢梅花,但是天气冷,又不能出门去赏梅,便摘了一些回来,奴婢去插到花瓶中。” 云裳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好。” “娘娘,站了这么一会儿了,咱们还是回屋吧。”琴依轻声劝着。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我怎么感觉像是被限制了自由一般,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陛下也未免太过小心了吧?我怎么着也算得上是练过武的人吧?”嘴里虽然还在倔,身子却已经转了过来,朝着内殿走去。 进了内殿,云裳才将身上的氅衣脱了下来,递给了琴依,琴依将那氅衣挂了起来,才转身对着沉珂道:“去给娘娘煮一壶茶吧,娘娘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也喝壶热茶暖暖身子。” 沉珂应了声便退了下去,云裳笑眯眯地道:“还是琴依会体贴人。” 琴依笑了笑,才凑到云裳身边轻声道:“先前奴婢专程叮嘱了佩兰,让她传信给尚衣局中的暗桩,想法子让此前柳妃身旁侍候的那位到咱们宫中来一趟。” 云裳微微一愣,抬起头来望向琴依,沉默了片刻,才回过了神来:“你是说,待会儿来送衣服的,极有可能便是我等着的那一位了?” 琴依点了点头,才又道:“只是娘娘恐怕得想法子将沉珂,将半夏,将苏木支开去,不然娘娘想要问什么也不方便。”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带着几分疑惑地望着琴依:“法子?你觉着什么样的法子比较好一些?” 琴依想了想,才道:“奴婢听闻,未央宫中侍候的宫人不过四个。这天下着这么大的雪,四个人哪里够?” 云裳一下子便知晓了该如何支开他们几人,笑着应了下来。不多时,沉珂便提了茶壶进来,给云裳倒了一小壶茶,也将茶杯斟满了,才将那茶壶放置到了小炉子上。云裳轻轻吹了吹茶杯之中的浮沫,才抬起头来道:“去将半夏叫进来吧,我有事情吩咐。” 琴依应了声,便让了宫人去将半夏找了过来,半夏一进来,云裳便吩咐道:“外面下了雪,地上亦是落了一层,虽然不厚,可是却十分的湿滑。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住在太和宫中,宫人不过三四人,只怕也没人清理。你带着沉珂和苏木一同,找几个扫院子的宫人去太和宫,帮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将院子中的雪都扫一扫,路上最好去找了炭灰来铺上,避免滑倒了。” 半夏连忙应了下来,叫了沉珂便一同出了内殿,琴依透过窗子的缝隙看见他们三人出了未央宫,才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对着云裳道:“娘娘可真是孝顺。” 云裳浅浅笑了起来,没有应声。 过了不多时,便有人来禀报:“娘娘,尚衣局的送衣裳来了。” 云裳闻言,轻轻抚着杯沿的手猛地一顿,便笑了起来:“送进来吧。” 珠帘掀了起来,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宫人便走了进来,云裳细细地打量着她,她约摸四十多岁的模样,脸上已经皱纹有些明显,端着托盘的手亦十分的粗糙,一看便是干惯了粗活的人。 那宫人走到云裳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连忙跪了下来:“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可是将我的新衣送来了?” “是。”那宫人似乎也有些紧张,身子微微轻颤着,半晌才道:“衣面用的是云锦缎子,绣的是娘娘交代的梅花,里面填的是今年的新棉花。娘娘可要试试?” 云裳眉眼一转,便笑着道:“试试便试试吧,瞧瞧可合身,我总觉着我这一两日老是在屋中窝着,都已经又长胖了一些,也不知道还能穿不。” 云裳说着,便让琴依将屋中的其他人都屏退了。云裳穿衣素来不喜欢太多人服侍,这素来是惯例,众人便都退了下去。 云裳让琴依取了盘中的冬衣来展了开来,摸了一摸,才道:“瞧着倒是不错的,不知道穿着可暖和。” 琴依将衣裳举了起来,侍候着云裳穿衣,云裳伸出了手,才似是漫不经心地问着那宫人:“叫什么名字?” 那宫人连忙应道:“奴婢叫玉琴。” 云裳点了点头:“玉琴是吧?你可知,你为何能够从浣衣局出来,入到尚衣局?虽然这两个地方,三个字中有两个字相同,可是那一个字的差距,本宫觉着,你应当是最为清楚的。” 那叫玉琴的宫人便连忙跪倒在地,连声道:“奴婢明白的,奴婢明白的。皇后娘娘的再生之恩,奴婢哪怕是豁出命来,也定会报答。” “本宫要你豁出命来有何用?本宫不过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听闻你此前是在柳妃娘娘身边服侍的?不知是何缘故被贬到了浣衣局?”云裳神色淡淡地,却也不急着问当年之事,只一步一步的引入。 玉琴闻言,咬了咬唇,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才轻声应道:“奴婢被送到浣衣局中,不过是因为陛下……哦,不,是太上皇在柳太妃娘娘宫中来的时候,顺口夸了一句奴才那日簪的绢花好看。第二日,奴婢便被柳太妃娘娘下旨送到了浣衣局,还险些被打得半死。” 云裳微微一怔,柳妃竟是一个嫉妒心这般强的女子吗?不是听闻,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吗?只是云裳细细想来,便也有些明白,这女子一旦入了宫,无论当初如何的天真温柔,也会被这宫中的明枪暗箭训练成铁石心肠来。自己不反抗,便只有被人踩着踏着的命。 琴依绕到了云裳前面给将云裳的衣裳轻轻系上,云裳顿了顿,才道:“当年你离开柳妃的时候,柳妃可生了七王爷了?” “有了,奴婢离开碧玉宫的时候,七王爷都三个多月了。”玉琴轻声应着。 云裳已经穿好了衣裳,走到铜镜前照了照,这衣裳是胭脂红的颜色,瞧着倒是十分俏丽,虽然里面填了不少棉花,倒也不显得笨重,云裳点了点头,这尚衣局做衣裳的功夫倒是不错的。云裳转了一圈,便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又接着问:“你同我讲讲,柳太妃娘娘分娩时候的情形吧。” 玉琴闻言,微微一愣,便沉默了下来。 云裳倒也不急,悠闲地喝了一杯茶,又让琴依斟了一杯,玉琴才轻声开了口:“兴许娘娘不会相信,奴婢虽然那个时候是刘太妃娘娘身边贴身侍候的宫人。可是柳太妃娘娘分娩之日发生了什么,奴婢却实在是不知道。不,应该说,原来碧玉宫中的宫人,只怕是没有一个人知晓的。” 云裳蹙了蹙眉,有些惊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又是为何?” 玉琴蹙起眉头,眼中有些空茫之色,似是在回想当年之事,半晌才道:“当初柳妃娘娘此前滑了几次胎,好不容易足了月,自是万分珍视的,她疑心宫中有人害她,便求陛下去找宫外的稳婆来接生,陛下应了。柳妃娘娘羊水破了之后,陛下便派了侍卫来,将所有碧玉宫的宫人都赶到了碧玉宫外。奴婢记得,那时侍卫说的是,柳妃娘娘有令,她生产之时,不得任何宫人留在碧玉宫中。而后,侍卫便将碧玉宫围了起来。”< 第703章 大肚子的内侍 云裳眯起眼望着玉琴,她的神色中虽然在提起柳妃的时候,带了几分厌恶,可是,却没有闪躲,只怕玉琴所言并没有任何作假,可是,此事真的是柳妃所为吗?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太上皇当年对柳妃是百依百顺吗?” 玉琴却摇了摇头:“太上皇对柳妃倒算得上是好的,可是绝算不上百依百顺的,那个时候受宠的嫔妃不止柳妃一人,云栖宫的云贵妃,沈淑妃,还有王德妃,柳妃娘娘,她们四人当年在后宫中几乎算得上是平分秋色的。太上皇对柳妃甚至有时候让奴婢觉着,有些冷淡。可是……” 玉琴微微一顿,眉头一皱,想了许久,才有道:“可是,太上皇的态度在柳妃娘娘怀孕之后,却发生了一些变化,对柳妃娘娘比以前好了许多,打赏那些总是独一份儿的,连皇后娘娘都觉着有些嫉妒。且柳妃娘娘此前怀过两次孕,都滑了胎,柳妃娘娘一直觉着是有人在暗中对付她。可是怀七王爷期间,却是十分的顺遂,几乎没出过什么事儿。” 云裳眯了眯眼,从玉琴这段话中,云裳可以知晓几个信息,夏寰宇极其重视柳妃那一胎,且柳妃能够顺利保下那一胎,极有可能是因为夏寰宇暗中使了法子来护着柳妃肚子里的种。 可是柳妃此前滑了两胎也不见夏寰宇护着,这便说明了,夏寰宇护着柳妃肚子里的孩子的原因并非因为喜欢柳妃。 那又是为何呢?云裳眼中满是疑惑,想起那稳婆的丈夫所言,便急忙道:“你可还记得,柳妃分娩的那段时日,宫中可还有其他人怀了孕,即将临产?” 玉琴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有,奴婢记得那段时日宫中并未有其它嫔妃怀孕临产。” “也许,不是嫔妃。”云裳连忙补充道。 玉琴一愣,眼中染上了几分疑惑,似是有些不明白云裳此言何意,又想了许久,才摇了摇头,过了会儿,却带着积分迟疑地开了口:“是肯定没有嫔妃或者宫女的,不过……” 云裳抬起眼望向玉琴,玉琴想了想,才道:“皇后娘娘说起其他人怀孕临产,奴婢却突然想了起来,那个时候宫中出了一件怪事儿,就是宫中一位低等的才人宫中的一个内侍生了怪病,肚子长得特别大,奴婢和其它宫人那时候还私底下谈论过,说他的肚子倒像是快要临盆的妇人。” 说完,玉琴才连忙道:“奴婢只是听皇后娘娘问起此事,突然想了起来,随口一提。对了,后来没过多久,奴婢想想,应当便是柳妃娘娘生了七王爷之后个把月吧,奴婢便听说,那个内侍死了。奴婢后来听其它宫人说起,说那内侍死的时候,那肚子便已经平了。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当时来将我们吓得不轻呢,第一次听说这般诡异之事。” 云裳听玉琴这般说,却眯了眯眼,有了几分思量。 又顿了一会儿,云裳才又问道:“你可知,当初在碧玉宫中侍候柳妃娘娘的宫人,除了你,全都已经死光了?” 玉琴闻言,身子猛地一颤,连忙低下头应道:“奴婢在浣衣局呆了二十多年,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倒是不知道竟还有此事。” 云裳笑了笑,便不再多问,只淡淡地道:“本宫觉着,只怕是因为有人害怕此前在柳妃身边侍候的人泄露出了什么秘密,所以在杀人灭口。你当初虽然被柳妃送到了浣衣局,但是便也因为如此,才保住了你一条命来。如今你从浣衣局出来了,便好生老老实实地在浣衣局待着吧,且切莫说起你在柳妃身边侍候过,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本宫亦是救不了你。” 玉琴咬着唇没有说话,云裳才挥了挥手道:“下去吧,回去禀报你们管事,就说衣裳一切都好,本宫很喜欢。” 玉琴连忙应了声,便弯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玉琴离开了内殿之后,云裳便在软榻上躺了下来,眉头一直紧蹙着。 “娘娘可是觉着,这玉琴说了假话?”琴依轻声问着。 云裳摇了摇头,笑了笑才道:“假话说没说我倒是不敢断言,只不过,她必定是隐瞒了些什么。若是照着她的话,当初柳妃分娩的时候,夏寰宇便命了侍卫将碧玉宫中所有人都赶出了碧玉宫,碧玉宫中的宫人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看见。那么,又怎么会被灭了口呢?” 云裳想着,便自个儿了摇了摇头:“这儿有些说不通,我敢断言,当初碧玉宫中的宫人定是都知晓了什么的,那玉琴也必定知道的,只是没有说而已。” “那娘娘,咱们应当怎么办呢?”琴依眼中带着几分思虑,半晌才道:“要不,奴婢让人悄悄对那玉琴下一些绊子,她以为是太上皇所为,定然便会想办法保全性命,她一个刚从浣衣局中出来的宫人,自是什么都没有的。这种时候,她便只能够求助娘娘您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如今她出来的事情谁也不知晓,且她不说,暂时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此前侍候过柳妃,这种时候,若是有人对她暗中使绊子,她第一个怀疑的,定然不是夏寰宇而是我。” 琴依闻言,便不再说话,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情可真是有些难办啊。” 云裳笑眯眯地抬起眼望向琴依:“这可不像是琴依姑姑说出来的话,琴依姑姑随着我,从我八岁到如今十八岁,已经十年了,从宁国宫中面对皇后和华镜的算计,到宁国寺中,陪我一起学习各种东西,再回宫,一路陪着我到现在,什么难处没见过,这算什么?” “这倒也是。”琴依亦是笑了起来。 外面传来佩兰的禀报声音:“娘娘,秋嬷嬷来了。” 云裳便伸出手来,让琴依将她扶着坐了起来,才扬声道:“进来吧。” 秋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手中皆是端着覆盖着红布的托盘,秋嬷嬷带着众宫女朝着云裳行了礼,待云裳让她们起身之后,秋嬷嬷才开了口:“娘娘,内务府中准备了一批在除夕夜用的酒具,请娘娘过目。” 内务府? 云裳眉眼一动,便点了点头道:“拿过来吧,我瞧瞧。” 秋嬷嬷便站到了一旁,让几个宫女走了上来,宫女们将面上的红布掀了开来,秋嬷嬷便从左往右一一介绍者:“这是普通朝臣所用,青铜所制,上面雕刻的,是福字。这是诰命夫人所用,白玉所制,上面雕刻的花纹,是梅花纹。这是皇嫔妃和公主所用,翡翠所制,上面雕刻的,是芙蓉。这是王爷们所用,上面雕刻的,是麒麟。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所用,黄金所制,陛下的雕刻的是龙,皇后娘娘的雕刻的是凤凰。” “奴婢方才瞧了,这些杯子做工皆是十分精良,是上乘之作。”秋嬷嬷笑眯眯地道。 “上乘之作?”云裳闻言,便似是十分感兴趣地望向各个盘子之中放置的杯子,才又吩咐着琴依:“扶我起来,让我仔细瞧瞧这些杯子的做工如何。” 琴依连忙应了,扶着云裳站了起来,云裳走到那些个宫女面前,一一看了过去,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做工倒是极好的,只是……” 云裳顿了顿,拿起两只杯子,笑眯眯地转过身望向秋嬷嬷:“只是,我为何瞧着这陛下的杯子上的龙的爪子,却是四爪呢?且这王爷的杯子上面的麒麟,却是五爪的呢?内务府这是要准备反了不成?” 云裳说着,面上的笑容便渐渐地淡了下去,将手中的两个杯子猛地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剧烈的“嘭”的一声。云裳冷哼了一声,走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扬声道:“来人,去内务府,将李福华将本宫带过来!” 屋中众人皆是一愣,不知为何方才云裳还在笑容满面的看着杯子,转眼间,情势却这般陡转急下,变成了这个模样。 外面的侍卫连忙应了声。 琴依见状,便连忙将被云裳扔掉的两只杯子捡了起来细细看了,才皱着眉头道:“这内务府的李管事也是老人了,怎么却犯了这样的错?” “老人?”云裳冷冷地哼了一声,面上满是鄙夷之色:“是啊,是宫中的老人了,便是因为是老人了,才这般胆大妄为,李福华这是准备要谋反了吗?” 云裳的声音不小,只怕连在外殿侍候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没让云裳等多久,侍卫便押着李福华走了进来,李福华似是对身后的侍卫有些不喜,一直在挣扎着,待到了云裳面前,李福华才面上带着几分委屈地地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奴才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你还敢问本宫你做错了什么事情?李福华,你果真是好样的,野心不小啊!”云裳吼了一声,便又将那两个杯子扔到了李福华面前:“你自个儿瞧瞧,你做错了什么事情。”< 第704章 栽赃陷害 李福华被云裳扔杯子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待杯子落地之后,才连忙捡了起来,只看了两眼,便又开了口:“娘娘可是觉着这两个杯子有何处不对吗?这些杯子都是严格按照规制所制,材料和花纹都是有按着原本宫中的做法做的,且这做工也是万里挑一的,不知娘娘不喜欢哪一处?” 云裳冷笑了一声,想必还没有人告诉李福华这杯子出了什么问题,云裳让他看他也未曾细看,言语之间一直在强调着,这些杯子都是按着以前的规矩做的,她若是非要找茬,便是她的不是了。 “李总管可否告诉本宫,谁制定的规制中,陛下的杯子上面的龙的图案是四爪的?又是什么做法,王爷们的被子上的麒麟爪子是五爪的?李总管在本宫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云裳猛地一拍扶手,面上满是怒气。 李福华闻言却是一怔,急急忙忙地又拿起那两个杯子看了看,面色却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这才连忙辩解道:“娘娘,冤枉啊,这可不是奴才做的啊。” 云裳却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冤枉?本宫方才叫李总管仔细瞧瞧这两个杯子,李总管是怎么说的来着?说这些杯子都是严格按照规制所制?若非本宫眼尖,这些杯子就会在除夕当天摆到宫宴上面去。李总管是想要借这杯子表达什么意思?四只爪子的龙,李总管是觉着,陛下不配为帝?李总管这是想要谋反啊?” 李福华听云裳这般说,更是面无血色,连忙磕了几个头道:“皇后娘娘明察,此事绝对是有人蓄意陷害奴才,奴才冤枉啊。” “陷害?”云裳眼中冷意更盛了几分:“李总管说有人陷害,可有证据?若是有人陷害,又是如何为之?这杯子不是内务府的工匠所制?这杯子在送来本宫这儿之前,没有经过李总管检查?还是你觉得,这杯子在送来本宫的路上被人调换了?” 李福华闻言,便不吭声了,目光落在那杯子之上,咬着唇没有说话。 云裳勾了勾嘴角,他自是无法反驳的,所有内务府所制的东西,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是有很明显的区别的,且每样从内务府制作的东西,都有严格的检查制度,按照使用人的等级,由内务府中不同的人检查。若是给帝后所制之物,须得内务府总管检查之后,才能被送出内务府。且总管检查之后,都会在上面做上一个小印,以便识别,小印却不是千篇一律容易被人复制的,而是杂乱无章的内容,唯有由总管亲自保管的小册子上面记载着所印的是什么。 云裳目光定定地望着李福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又道:“李总管怎么不说话了?若是果真有人陷害李总管,本宫定会帮李总管惩处凶手。” 李福华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道:“奴才暂时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可是奴才真的是被人陷害的,请娘娘还奴才一个公道。” 云裳闻言,倒是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之色,冷笑着道:“这天底下犯错的人多了,若是杀了人,是不是只需要说是被人陷害的,只是没有证明是谁陷害了的证据而已,就可以免去处罚?” 李福华便又不开口了,云裳冷笑了一声,扬声道:“来人,将李总管押入内侍监中收监。” 殿外守候的侍卫闻言,连忙应了声,走了进来,站到了李福华身旁。李福华皱了皱眉头,扬声道:“我自个儿会走。”而后便站起了身来,离开之时却是转过眼看了云裳一眼,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 侍卫却不理会李福华的话,两人一左一右地别住李福华的胳膊,便将他拉出了正殿。 云裳看着李福华被侍卫带走,出了未央宫,才道:“这宫中,唯有宫人之间的流言蜚语传得最快,让人去给到处的宫人传一传,便说李福华意欲谋反,被我下了旨意,押入了内侍监。将事态说得越严重越好,最好是让人觉着李福华这一次这罪名一定下来,便是活不成了。” 琴依连忙应了声,下去准备去了。浅酌却是有些奇怪云裳为何会让琴依这般做,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娘娘这么做可是有什么深意?李总管这件事情,其实本就是咱们做了手脚的的,若是这样闹得沸沸扬扬,宫中有人查了,可怎么办?” 云裳的手轻轻抚摸着茶杯杯沿,笑了笑道:“本宫还是那么一句话,谁能证明此事咱们做了手脚?是让人将李福华之事在宫中传开,便是想要引蛇出洞。李福华在宫中这么多年,根基颇深,且掌管着内务府这么个油水丰厚的地方,恐怕亦是已经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且说不定还有自个儿的靠山,同宫中好些人都有利益捆绑。我让大家都知晓李福华这一次罪名是谋反,有性命危险,那些人害怕李福华乱咬一口将他们也咬出来,自是会想方设法去救的。” 云裳喝了口茶,才又接着道:“这一次李福华这罪名不足以将他除去,毕竟那杯子即便是从内务府出来的,最应当处置的人,应当是制杯子的匠人。李福华虽然是内务府总管,顶多便是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这可不是我想要的。若是有人想方设法的去救,甚至是劫狱的话,那本宫可就有理由将他谋反的罪名定死了。” 浅酌闻言,顿时便张嘴结舌了起来,连连道了两声:“娘娘果真是算无遗漏的。”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算无遗漏?还不算。你马上带人去内务府,将内务府一干人等,全部关入内侍监中,不分昼夜地拷问,问只问一个问题,问他知不知晓李福华犯了什么事。” 云裳笑容带着几分兴味,笑眯眯地道:“方才让侍卫从内务府中将李福华带走的时候,想必内务府中众人都是瞧见了的,只怕都在心中猜测李福华的罪名。趁着他们还没有听到流言蜚语的时候,将内务府中众人全部都带去拷问,也许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呢。” 浅酌亦是跟着笑了起来,连忙应了声,便要下去准备。云裳想了想,又勾了勾手指,让浅酌弯下了腰来,云裳方凑在她耳边吩咐着:“将咱们的暗桩关到李福华的隔壁,其他人全都分开关押。让咱们的人给李福华说,在侍卫上内务府的时候,那些制杯子的匠人因着太过害怕,便高喊着都是李总管交代他们这样做的。”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连忙退出了正殿,匆忙去吩咐去了。 云裳勾起嘴角,微微眯着眼,心中在盘算着其它事情,却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从殿门口看了进来,落在她身上。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便睁开了眼,朝着殿门口望了过去,殿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青蒿,一个是沉珂。 云裳不必细想也知晓定然是沉珂的,心中便又暗自笑了起来,只怕沉珂很快便会想法子将这件事情的始末传到夏寰宇的耳中了。倒是不知晓,夏寰宇会如何看待呢。 云裳倒是没有想到,第一个登门打探此事的人,却是华翎。 华翎一进内殿,便在云裳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中带着满满的担忧:“此前我入宫之后,便发现这夏国宫中那几处地方什么内务府内侍监尚衣局尚寝局这些管事的,都是沆瀣一气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且个个在这宫中都是根基颇深,因而便没有动。你这般一来便对着内务府的总管发难,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云裳见她眼中满是担忧,确实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担忧,便连忙笑着道:“母后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华翎却仍旧有些担心,想了想才道:“不过也好,这后宫之中也确实是有些乱,我进宫之后,他们便欺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愈发地为所欲为,也是该处置处置的时候了。要是再不清理一下这后宫,这些个奴才便能踩到主子的头上来了。且你在这宫中的时日还长着呢,是应当多为以后打算打算。”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母后所言,正是我的考量。” 华翎颔首,沉吟了片刻,才道:“好,你便放开手去做便是。若是遇见什么难处,不妨去求一求…你们父皇。他此前在位的时候,虽然将后宫的权力都放手了,可是后宫毕竟也是无比重要的地方,他定然也是有暗中在关注着的。” 云裳浅浅笑着应了下来,华翎低下头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才又道:“前晚上,夏寰宇同我提起过,想要过了这个年,便出宫去走走。他说这么多年,也没能好好地出去看看这夏国山河。我们一走,你们便更要多加小心了。” 云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顿,此前夏寰宇倒是提起过此事,这兵荒马乱的,云裳却不认为,他这个时候出宫,单纯是为了看看夏国风景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好,只是如今世态不太平,若是出宫,还是得多带些人。母后出了宫,可也莫要忘了我们,到了一处,便给咱们报了信儿吧。”< 第705章 隐晦的警告 云裳说着话,暗中意思自是希望华翎能够让他们知晓,夏寰宇究竟是想要去何处。 华翎听云裳这么一说,身子微微一顿,便抬起头来望向云裳,似是在想云裳这句话是什么含义,待瞧见云裳同她眨了眨眼,才低声应了下来:“自是会的。” 除了华翎,其它倒是没有任何人来未央宫问起过李福华之事,云裳倒也十分明白,这样的敏感时期,其它人,无论是有没有和李福华暗中有关系的人,都会选择和李福华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惹祸上身。 待琴依和浅酌都处置妥当云裳安排的事情回到未央宫中的时候,云裳才问道:“让人暗中留意一下,可有别的宫室之中的人来询问过李福华之事,若是有,便立即禀报。” 琴依轻声应了,便下去吩咐了。 云裳吩咐完之后,才站起身来走到了大殿之外,看了看天色,轻声道:“瞧着天色昏黄,倒像是要下雪的模样。” 浅酌亦是抬头看了看,点了点头应道:“是想要下雪,奴婢待会儿便去吩咐打扫的宫人明儿个赶在陛下上朝之前起来将雪扫了。” 云裳轻轻颔首,嘴角却是翘了起来:“下雪好啊。” 雪便如同下雨一般,能够将许多痕迹给掩埋掉,下雪的夜里,最适合暗中行动了。 云裳笑了笑道:“晚上不适合烧炭火,待会儿将宝儿接到我屋中来睡吧,这边主殿要稍稍暖和一些,宝儿盖的被子,若是天气晴好便多拿出去晒晒,晒晒,棉絮才稍稍蓬松一些,也暖和一些。” 浅酌一一应了下来,云裳才抬起头望了望太极殿的方向,这段时日陛下回来的时辰越来越晚了,只怕政事繁忙。太极殿中太大了,有些空旷,便让人觉着冷些,你去小厨房让人熬一些姜汤来,我待会儿送过去,这样的天气,姜汤最适合暖身子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浅酌听云裳这般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打趣,行了礼,便朝着后殿走了去。 云裳又抬起头看了会儿天,便转过身回到了内殿,内殿倒是暖和了许多,云裳便将最外面的氅衣脱了,靠在软榻上看书。 书还为翻几页,便听见半夏在外面禀报着:“娘娘,内侍监的齐总管求见娘娘。” 云裳一愣,便稍稍坐直了身子,抬起头朝着佩兰点了点头,佩兰便连忙扬声道:“进来吧。” 齐瑞海神色匆忙,面上倒是不见丝毫情绪,一进门来,抬起眼看了眼云裳的位置,便连忙快速走到云裳面前行了礼:“奴才齐瑞海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闻言,便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道:“齐公公呀?起吧。” 齐瑞海站起了身来,云裳才笑着道:“瞧着齐公公行色匆匆地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齐瑞海连忙行了个礼道:“娘娘恕罪,奴才前来,是因着方才宫中侍卫拿了娘娘的令牌来,将内务府的所有人都抓了起来送到了内侍监来。奴才不知发生了何事,所以前来问一问娘娘,此事奴才应当如何处置。” “哦,这件事啊。”云裳面上的笑容便冷了下来,淡淡地道:“内务府总管李福海意图谋反,本宫觉着,内务府中极有可能有他的帮凶,因而便将内务府所有人等都抓了起来好生审问。这审问一事,便由本宫的侍卫来负责吧,他们原本是暗卫,最擅长的便是审问一事,齐公公不必担忧,也无需做什么,便当本宫只是借内侍监的地方来用一用吧。” 齐瑞海闻言,便蹙了蹙眉头:“谋反?那内务府的李福华公公奴才倒是认识已久,这谋反恐怕不太可能,他不过一个太监而已,即便是谋反又有何用呢?” “太监?”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本宫素来喜欢看些闲书,史书上意欲谋权夺位的太监可不在少数,挟天子以令诸侯诸侯的便有好几位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齐公公又以何保证李福华没有这心思呢?本宫将他抓了起来,自是有真凭实据的,齐公公可知晓,李福华为今年除夕之夜宫宴准备的杯子,陛下的那一只杯子上雕刻的龙,是四爪的。而其它王爷杯子上的麒麟,却是五爪的。” 云裳瞧着齐瑞海神色有些怔愣,目光定定地盯着齐瑞海,冷笑了一声:“齐公公可见过四爪的龙,五爪的麒麟?李福华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不是有谋反之心吗?当然,除此之外,本宫也还有其它的证据,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诛他九族。” 齐瑞海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云裳便又收回了目光,神情淡淡地道:“此事关系重大,本宫定要亲自追查此事,齐公公便不必理会了。” “是。”齐瑞海轻声应了下来:“奴才明白了,那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云裳笑了笑,却又接着道:“本宫觉着,在这宫中,身为一个下人,最重要的并非要有多能干,多聪明。而应该是认准了谁是主子,好好的忠于自个儿的主子。即便是在后宫一手遮了天,难道还能够这样便倾覆了朝纲不成。毕竟,这夏国江山,是陛下的江山。如今陛下的后宫中,也唯有本宫一人而已。” 齐瑞海脚步微微一顿,便行了礼,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齐瑞海刚走,浅酌便又走了进来,手中提着食盒子,还不停地回过头望着门口:“那不是内侍监的齐总管吗?来咱们宫中干嘛?” 浅酌回过头来问着,走到了云裳身旁,将食盒子放在了云裳身边的桌子上:“娘娘,姜汤煮好了。”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地味道:“这齐瑞海可比李福华聪明多了,若是能够收买,自是收买下来最好。可若是不能收买,只能够作为对手,却是有些难办。” 浅酌闻言便笑了起来:“奴婢记得有句俗话,不为我所用便为我所杀,奴婢觉着说得倒是极好的。” 云裳抬起眼望向浅酌,挑了挑眉,点了点头道:“这句话说的倒是极其在理。” 浅酌便笑了起来,神采飞扬:“奴婢方才听说了一个笑话,娘娘可要听?是关于王公子和浅浅的。” “哦?”云裳微微挑眉:“什么笑话?” “娘娘定然不知道,浅浅老大那么聪明的人,前日竟闹了一个笑话,奴婢也是刚从暗卫口中听说的。说浅浅老大被王公子缠的烦了,王公子说老大怀着孩子,不能够去风尘之地,便不让老大去。老大打也打不过,便想了个法子,换了一个仆从的衣服想要偷偷溜出门,却不想被王公子发现了。娘娘你猜,以老大的易容之术,本应当是天衣无缝的,可是王公子是如何发现老大的?”浅酌眉眼之间都满是笑意。 云裳听浅酌这样说,亦是有些诧异,若说宁浅最擅长的,绝对是易容之术,可竟然还是被王尽欢发现了? 云裳沉吟了许久,才抬起头望向浅酌道:“莫非,是香粉味道?” 浅酌摇了摇头,便笑了起来:“不是不是,老大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出岔子。奴婢告诉您,是肚子,哈哈……” 浅酌一面大笑着,一面响着云裳解释:“奴婢听说,老大前段时日肚子还不是太显,这几日却突然像是被吹大了一般,已经显怀了。老大泰半是因着害怕肚子太显眼,还故意易容成了一个有些胖的侍从。却被王公子抓住了,听暗卫说,王公子看了看老大的易容,便笑了起来,直接喊出了老大的名字,还说,府中没有这么胖肚子这么大的侍从。” 云裳闻言亦是笑了起来,宁浅那般人物,却也被王尽欢这般克制着,王尽欢死缠烂打,磨人功力倒是十分强的,倒果真应了那一句话:一物降一物。 云裳笑着,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光芒。笑容便猛地收敛了起来,云裳猛地拍了拍扶手:“我知道了。” 浅酌被吓了一跳,呆呆愣愣地望着云裳:“什么知道了?” 云裳冷笑了一声,眼中带着亮色:“我知道了……”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回过神来,抬起眼看了看珠帘,想起沉珂此刻正立在大殿门口的,虽然大殿门口离内殿尚有一段距离,可是以沉珂的武功,应当是能够听到她们主仆二人说话的。 云裳想着,便淡淡地接到:“我知道了浅浅会和会喜欢王尽欢了。” 云裳说完,便站起身来道:“走吧,去太极殿送姜汤去,再不送过去,这姜汤便都要凉下来了。” 浅酌便连忙应了声,提了食盒跟在云裳身后出了内殿。 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殿门口站着的沉珂,脚步微微一顿,笑了笑道:“沉珂,你记得守在这儿莫要出门,待会儿若是侍卫过来,便让他来太极殿寻我便是。” 沉珂连忙低声应了下来,弯着腰送着云裳,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便出了未央宫,朝着太极殿而去。< 第706章 罪状 到了太极殿,却让云裳扑了个空,刘文安和洛轻言都不在,守在门口的内侍见到云裳连忙行了礼:“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是来找陛下的?方才太和宫中的宫人来过,陛下便带着刘总管往太和宫的方向去了。”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太和宫?可是夏寰宇有事同洛轻言相商? 云裳在心中暗自猜测着,面上却仍旧笑得轻轻浅浅:“哦?那本宫倒是来的不巧,本是来给陛下送姜汤的,既然如此,那让陛下回了未央宫喝也是一样。” 云裳说完,便转过身对着浅酌道:“走吧,咱们回吧。” 浅酌应了一声,跟在云裳身后,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朝未央宫走去。云裳心中却一直在想着,若是夏寰宇找洛轻言,为的事情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件。一是让洛轻言选妃,二是为了夏侯靖之事,这第三嘛,也有可能是内务府一事。 不过,不管是这三件之中的任何一件,都算不得什么好事。 云裳蹙了蹙眉,拢了拢身上穿着的氅衣,让冷风灌进衣裳里面。 回到未央宫,沉珂和青蒿依旧立在未央宫大殿门口,两人连忙向云裳行了礼。 云裳回到内殿,便让浅酌将姜汤拿到小厨房中热上,便拿了书来看着,面色却一直未曾舒展开来。见琴依从外面进来,云裳才抬起头走到桌子后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递给琴依看了。琴依看了之后,点了点头,便将纸扔进了一旁的火盆子里面,又退了出去。 云裳瞧着火盆子里面的火突然窜了起来,将那纸烧尽了,才轻轻舒了口气。 “娘娘。”外面传来沉珂的声音,云裳方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随后拿了一本书来,扬声道:“进来吧。” 沉珂掀开珠帘从外面走了进来,便急急忙忙行了礼道:“娘娘,咱们宫中的侍卫方才来了,说内务府中的宫人已经审问完了,有不少消息要给娘娘禀报。” 云裳察觉到沉珂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望向云裳脚下的火盆子,便皱了皱眉,点了点头道:“好,你先出去吧,我马上便来。” 沉珂应了声,缓缓退了出去。云裳才望向脚边的火盆,里面有纸燃烧之后的灰烬,灰烬尚未全然散开,一眼便能瞧出那是一张纸来。 云裳抬起眼来四处看了看,便从一旁的花瓶之中取了一支梅花出来,将火盆之中那纸灰搅了搅,搅得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来了,才又将拿起那梅花,正想将梅花插入花瓶之中,却瞧见那支梅花的下面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的地方,是一片漆黑,像是被人涂刷了墨上去一般。 云裳的目光一顿,眼中便染上了冷意。 外面传来脚步声,云裳连忙将那梅花重新放入了那花瓶之中,便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穿着侍卫服的男子立在正殿之中,云裳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才开口问道:“也别行礼了,说说吧,都问出了什么来?” 那侍卫连忙应了一声,便从袖中取了一叠纸出来递给了云裳:“这些都是内务府那些个宫人签字画押了的证词,请皇后娘娘过目。” 云裳伸手接了过来,一张一张看了下去,嘴角却渐渐翘了起来,眼中的冷意却是越来越浓了几分:“倒是全然瞧不出来呀,李福华看着那般老实巴交的一个人,竟然在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不可饶恕之事。本宫倒是想要看看,如今这么多的人证,他又该如何辩解?走吧,咱们去内侍监走一趟。” 云裳站起身来,却又想起琴依和浅酌都被自己派去办其它的事情了。沉吟了片刻,便抬起眼对着沉珂和青蒿道:“你们两个陪本宫走一遭吧。” 青蒿是她的人,无需担忧。而沉珂虽然是夏寰宇派来盯着她的人,却胜在武功高强,且夏寰宇虽然十分希望洛轻言能够选妃,却也不会对她不利。对沉珂,她倒是至少比对这未央宫中的其他人还要放心几分的。 沉珂和青蒿连忙应了声,便跟在了云裳身后,随着那侍卫朝着内侍监而去。 内侍监离未央宫有些远,青蒿便安排了步撵来,云裳上了步撵,约摸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内侍监门口。齐瑞海倒像是早便收到了消息,已经立在内侍监的门口候着了:“奴才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笑了笑道:“齐公公不必多礼,既然齐公公也在,不妨也同本宫一起去同李公公说说话儿吧,本宫听闻,齐公公和李公公交情倒是不差呢。” 齐瑞海闻言,神色微微一动,却没有辩解,只轻声应了声:“是。” 云裳倒是有些诧异,亦是对齐瑞海有些刮目相待了起来,如今李福华这般情形,若是其他人,只怕是同他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呢。可是齐瑞海却并未为自己辩解,这态度,倒像是默认了云裳的话。 云裳勾了勾嘴角,点头道:“这是齐公公的地盘,便劳烦齐公公为本宫带个路了。” 齐瑞海应了下来,便走到了前面,走出了两步,才转过身弯着腰道:“皇后娘娘里面请。” 云裳倒并非第一次来内侍监,上一回浅酌被关在内侍监中逃狱之后的第二日,云裳来过。进了内堂,穿过一个院子,便又是几间屋子,屋子中有台阶通往地下,便是大牢了。 下了台阶,是灯火通明的审讯犯人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桌子,周围都是一些刑具。穿过那处,再往里面走,便是大牢了。 因着云裳下令将整个内务府的宫人都关了进来,整个内侍监的每一间牢房之中,人都是满满当当的。走到最里面,便是关押特殊的犯人的地方了,连着的两个牢房,李福华便被关在左手边的第一间之中。 听见了脚步声,李福华却似乎全然不感兴趣一般,只靠在角落里面的干草之上坐着,一头花白头发披散了开来,倒是显出了几分狼狈。 “李公公,皇后娘娘来瞧你了。”齐瑞海走到牢房门前,声音很轻。 李福华闻言,倒是抬起了头来,却是首先看向了齐瑞海,眼中带着几分不屑意味,冷笑了一下,才将目光转到了云裳身上来,便又换成了谄媚的笑容来:“奴才实在是罪该万死,竟劳烦皇后娘娘来这般污秽之地。只是还请娘娘明察秋毫,奴才实在是冤枉的啊,奴才虽然有些玩忽职守,未能及时发现那杯子存在问题,可是那杯子实在是那些工匠所制。对的,定然是那些工匠,意欲谋反。” 李福华先前在未央宫中只怕是一事情急,才没有找到说辞来论证自己没有罪,如今在牢中细细想了一遍,便掂量出来了玩忽职守和叛上作乱这两个罪名之间,孰轻孰重了。 只是,云裳却不愿意再给李福华翻身的机会。 云裳心中想着,便抬起眼来朝着李福华笑了一笑,才轻声道:“李公公放心,本宫虽然糊涂,却还没有糊涂到冤枉了好人的地步,既然李公公说自个儿是无辜的,那好吧。来人,将牢门打开,带李公公出来,咱们好生就这件事情仔细聊一聊。” 李福华眼中闪过一抹怀疑之色,却又极快地掩盖了下去,连忙应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奴才多谢娘娘,奴才多谢娘娘。” 云裳嘴角微微一翘,便又转过了身,走出了那长长的牢房。到了审讯犯人的地方,青蒿便连忙用衣裳在那凳子上擦了擦,才让云裳坐了下来。 李福华被侍卫押了出来,跪倒在云裳面前。云裳没有出声,只笑眯眯地看着李福华。李福华身子微微缩了缩,才道:“娘娘不妨将那些匠人叫来,和奴才对质一番,奴才实在是不知那些个匠人为何会做出那样的杯子来。” 云裳微微笑了笑,她不傻,自是不会依着李福华的话去做的。李福华敢这么说,是因为他玩忽职守的罪责肯定是跑不掉的,他敢叫匠人来对质,便定然是手中抓着那些匠人的把柄,无论是什么罪名,匠人也定然会认下来。 “李总管刚刚从里面走出来,定然已经发现了,整个内务府都被关在这里面呢。本宫也害怕冤枉了李公公,便让侍卫一一将内务府中众人挨个审问了一番。可是还未定下李公公的罪名,本宫便也没有告诉大家,李公公犯了什么事儿,本宫不妨给李总管念一念内务府中众人的证词吧。” 云裳浅浅笑着,从袖中将先前那厚厚一叠证词取了出来,递给了青蒿:“青蒿,给咱们李公公好生读一读。” 青蒿连忙接了过来,轻咳了一声才扬声道:“李福华罪状一:私收贿赂,为宫中嫔妃提供禁药五石散。李福华罪状二:与宫中嫔妃有私情。李福华罪状三:偷运宫中物事出宫牟取钱财。李福华罪状四……” 李福华的面色渐渐便变得难看了起来,连忙开口道:“皇后娘娘,这些东西不知是谁提供给皇后娘娘的,可是那人实在是居心叵测,蓄意陷害奴才。” 李福华说着,目光便若有若无地瞄向一旁的齐瑞海。< 第707章 真真假假 云裳瞧着李福华的模样,便笑了起来,作戏嘛,谁不会呢?心中想着,便拧起了眉头:“本宫亦是觉着,这些证词只怕有些不可信,只是,既然有人向本宫提供了这些证词,本宫若是不好生查一查,只怕会落人口实。李公公可确定,这些罪名,李公公都并未犯过?” 李福华不知云裳意欲何为,只知道这些罪状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认下来的,便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求娘娘给奴才做主啊。”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李公公果真无辜,这个主本宫定然是要给李公公做的。这罪状之上,除了这些个罪名,还有一些其它的的东西,比如罪状一,说李公公私收贿赂,给宫中嫔妃提供明令禁止的五石散。这提供证词之人,亦是告知了李公公藏匿赃银和五石散的地方。又比如罪状二,说李公公和宫中嫔妃私相授受,这一条却是罪大恶极的,那人也告知了本宫,同李公公有私情的嫔妃都有谁……” 云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李福华的神色,却见他低下了头,目光不停地四处乱瞟着。 云裳声音便渐渐拔高了几分,带着几分冷:“既然李公公坚信自己没有做过,倒也简单,本宫这便派人去照着这些供词上面的证据去查一查,是真是假,不就十分明确了吗?” 云裳说完,便扬声道:“来人。” 有侍卫连忙应了声,云裳才将手中的证词全都递给了一旁的侍卫:“查。” 那侍卫连忙接了过来,便匆匆忙忙地带了人出了大牢。李福华跪在原地,虽是隆冬时候,额上却有细细密密地汗珠渗了出来,却又不敢抬起头去擦,只得任由汗水从额上留下,滴落在地上。云裳却假装没有看见,只抬起眼来对着青蒿道:“去给本宫倒杯茶来吧。” 青蒿连忙应了下来,便也沿着台阶走了上去。 云裳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同李福华说着话:“李公公进宫多少年?” 李福华连忙低声应着:“回皇后娘娘,奴才进宫,四十多年了。” “四十多年了?”云裳挑了挑眉,笑了笑道:“那倒真是宫中的老人了。本宫初来乍到,倒是有些不清楚,不知道这宫中身为内侍,惩处最严重的,是什么罪名呢?” 李福华闻言,面色便又僵硬了几分,却也不敢怠慢,连忙应道:“与后宫嫔妃存私。” “哦?”云裳闻言,目光在李福华身上顿了顿,才似是带着几分疑惑地望着李福华道:“方才李公公的罪名之中,似乎便有这一条呢,倒是不知谁竟然这般恨李公公,竟以这样的罪名陷害李公公,实在是有些……不太厚道了。” 见李福华没有说话,云裳便又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本宫初来乍到,对这宫中事务有些不太熟悉,一直都没怎么理会,前几日因着陛下下令在除夕之日办宫宴,本宫还想着要从李公公和齐公公两位中,选一个人来协助本宫一同协理后宫呢。” 云裳说完,便又像是惋惜一般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 李福华低着头没有吭声,一直沉默着的齐瑞海却突然站了出来,行了个礼道:“奴才多谢皇后娘娘赏识,只是奴才对这破案之事尚有几分兴致,这后宫其它事务,却实在是一点儿也不熟悉的。” 云裳挑了挑眉,这样说来,便是拒绝了?云裳看了齐瑞海一眼,却只是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不多时,浅酌便匆匆忙忙沿着台阶跑了下来道:“娘娘,陛下回未央宫了,在找娘娘呢。” “这么早?”云裳倒是有几分诧异,想了想,才道:“陛下既然回宫了,那我便先回未央宫吧。” 云裳看了眼李福华,沉吟了片刻,才笑了笑道:“那便明儿个再审吧,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先将李公公带回去吧。便得劳烦李公公再在这儿住一晚了,方才本宫瞧了,李公公的牢房之中,连一床好一些的棉絮都没有,这大冬天的,待会儿准备一床棉絮送到李公公的牢房之中去。” 云裳吩咐完,便站起了身来,又对着一旁立着的侍卫道:“等待会儿那些侍卫回来之后,便让他们直接到未央宫找我便是。” 侍卫连忙应了声,云裳才转身朝着台阶之上缓缓走去,出了内侍监,便坐上了步撵,朝着未央宫而去。 内侍监在内宫之中的西面,到未央宫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后宫,云裳目光望了望周围,才低声问着浅酌:“陛下果真回来了?” 浅酌笑眯眯地道:“也可能回来了之后,见不着娘娘,便又先回了太极殿。”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着噌道:“你个骗子。” 浅酌闻言,笑得却更畅快了几分,连忙道:“皇后娘娘此言便不对了,皇后娘娘难道不觉着,奴婢进去的正是时候吗?” 云裳听着浅酌这般辩解,便也笑出了声来:“是,正是时候。” 那些罪名,其实并非内务府中的宫人供述。先前侍卫拿来的证词之中,能用的不多,那些宫人供述的不过是一些十分轻微的罪名而已。云裳在去的路上,便交代了青蒿,等会儿她将那些个纸交给他的时候,他应当如何念。 他念完之后,云裳让侍卫去查,不过也是故弄玄虚罢了。 那些罪名,李福华是不是真的犯过,一点也不重要。若是真的,那便是歪打正着,李福华定然害怕,若是假的,李福华也不过只会认为是有人想要将他至置于死地,定是准备了充分的伪证的。 真正的证据,云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却是造不出来的。所以,她才会夸浅酌来的正是时候。即便是浅酌不来,她也会想个法子脱身。 此前李福华认为,那杯子之事,他顶多便是一个玩忽职守监管不力的罪名,便不会觉得慌张。可是如今这一条条的罪名,都是足以将他送上断头台的罪状,李福华只怕心中满是害怕,认定了有人要置他于死地的。这样一来,他才会想尽办法,在云裳留的这一晚上时间里,做一些事情来确保他的性命。 只要李福华有了动作,云裳此行的目的,便达到了。 下了步撵,云裳进了未央宫,还在同浅酌说着话,便瞧见了刘文安立在正殿门口。云裳脚步微微一顿,却是转过头望向浅酌道:“倒是让你歪打正着了。” 浅酌似乎也有些惊讶,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裳还未走到正殿门口,便听见刘文安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娘这是去了哪儿啊?陛下回来见不着陛下,方才还专程让人去寻去了呢。” 云裳闻言,便连忙道:“我方才去太极殿,陛下不在殿中,听内侍说是去了太和宫,我便以为陛下还得些时候才能回宫,便出去走了走。” 说着,便抬脚入了正殿,径直便朝着内殿走去,掀开内殿门口的紫色珠帘,走了进去。 洛轻言正坐在内殿之中的桌子后面,似乎是在看着书。琴依和佩兰立在一旁,屋中除了洛轻言翻书的声音,便是一片寂静。 云裳连忙走了进去,笑着道:“陛下回来了?” 洛轻言这才抬起头来,笑了笑道:“去哪儿了?外面有些冷,你要出门也不多穿一些?”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将身上的氅衣取了下来,递给了浅酌之后,才笑着走到了洛轻言面前道:“臣妾都觉着,穿得实在是太多,都快要动不了了,陛下还嫌弃臣妾穿得不够多。陛下你瞧瞧,除了方才那虎皮加狐狸毛做的氅衣之外,臣妾里面穿的袍子还有中衣,都是厚厚的棉衣,实在是太厚了。” 洛轻言伸手摸了摸云裳的手,眉头便也舒展了开来,看着云裳笑着道:“嗯,手不凉,瞧着也确实比以前更圆润了许多。” 云裳闻言,便瞪了洛轻言一眼:“陛下再取笑我,我便再也不穿这么多了。” “好,我不取笑,这个冬便这样穿吧,我听闻你先前去过太极殿,可是有什么事情?”洛轻言索性便挪开了一些,空出了半张椅子的位置,拉着云裳在身旁坐了下来。 云裳连忙笑着道:“不过是想着那太极殿中太空太冷,便让人熬了姜汤,想给你送过去而已。” 说着,云裳便又抬起头来对着浅酌道:“去将姜汤拿过来吧,方才便一直热着呢。” 浅酌应了声,云裳便拿起了桌子上的毛笔,取了一张纸来,在纸上写了一些字,递给了洛轻言,洛轻言接了过来,细细看了,才默不作声地将那纸揉作一团,扔到了火盆子中。而后握着云裳的手,在手上写了三个字。 云裳点了点头,便收回了手。 目光突然扫到一旁装着梅花的花瓶,便又想起先前不经意之间的发现,连忙抬起头对着琴依道:“将那花瓶之中的梅花全都取出来。” 琴依和洛轻言都有些奇怪,转过头望向云裳,云裳连忙道:“先前我无意间发现,那花瓶之中的梅花被水泡着的地方像是被墨汁染黑了一般,只怕是有毒。”< 第708章 死人了 洛轻言闻言,面色便突然变了,站起身来便快步走到那立着的青瓷花瓶旁,将那花瓶猛地一推,花瓶便倒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小心。”云裳连忙站起身来,将洛轻言往身后拉了拉,便瞧见那花瓶中流出了水来,却不是如云裳下午所见那般的如墨汁一样的黑,瞧着倒像只是清水而已。 云裳眸光一顿,便伸手从地上捡了一支梅花起来,梅花最下面被泡在水中的那部分也没有什么变化,同云裳瞧见的全然不同。云裳仔细将散落在地的梅花都细细看了看,没有下午她用来拨过火盆的那一支。 云裳便将手中的梅花扔到了地上,神色淡淡地道:“这些梅花已经被换过了。” 刘文安掀开门帘探进了头来,望着满地狼藉的模样,面上满是诧异之色:“这是发生什么了?” 云裳淡淡地道:“没事,一不小心将花瓶打碎了而已,让人进来收拾收拾吧。” 刘文安应了声,便又转身唤了几个宫人进来,将地上的青瓷花瓶碎片和流了一地的水,还有那些梅花枝都清理了出去。 云裳静静地望着那尚有一些湿的地面道:“去查一查今儿个下午我离开未央宫去了内侍监的时候,是谁将这屋中的梅花枝给换了的。” 琴依低声应了下来,云裳才又道:“今儿个下午的时候,琴依和浅酌都不在,我看书看得有些无趣,便走到花瓶边看梅花,见一支梅花开得漂亮,便将它拿了出来嗅了嗅,却发现那梅花枝的最下面被水淹着的地方像是被涂上了墨汁一样,且那汁液有些粘稠,瞧着十分诡异。本想命人查的,可是正巧那时有侍卫来禀报事情,我便又将那梅花插回了花瓶之中,出了内殿之后,便去了内侍监。便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这花瓶中的水和梅花枝便被人换了。” 洛轻言的手在袖中暗自握紧了一些,才轻声道:“别急,只要他入了这内殿,我便能够将他找出来处置掉。” 云裳摇了摇头,笑眯眯地道:“算了,就算是找出来也是枉然,如今咱们也没有证据,什么也做不了。还是我太过大意了,以后我小心一些。” 她还是太小看这宫中的阴谋诡计了,此前她一直觉着,洛轻言不像夏寰宇那样后宫充裕,那些后宫之间的争斗也应当与她无关才是。可是却不想,这后宫之间,争的不止是宠爱,斗的不只是地位。 只怕是她前段时日刚刚进宫表现得太过温和随意,便让人以为她是好欺负的了。这宫中,性子温顺的人,果真是活不下去的。 云裳在心中暗自想着,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眼中却有一抹狠辣一闪而过。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来对着琴依道:“我进宫也这般久了,除了内侍监和内务府,其它地方的管事却都还未瞧见过呢,眼瞧着便要过年了,我尚有许多事儿需要大伙儿一块帮衬帮衬,你派人去知会一声,让她们明儿个卯时便到未央宫来一趟吧。” “卯时?”琴依愣了愣,望向云裳,卯时不过是早朝的时间,依着琴依对云裳的了解,那会儿,只怕云裳尚在睡觉呢。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嗯,就是卯时。” 洛轻言伸手将云裳的手握住:“这么早,辛苦皇后了。” 云裳笑着眯了眯眼,眼中带着几分自得:“不辛苦,不辛苦。” 新后初次这般隆重地将各处的管事召集到一块儿,且又刚刚出了李福华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果真一大早的便立在了未央宫正殿门前,只是除了早起上朝的洛轻言,一直到卯时过去了,众人也仍旧没有瞧见云裳从内殿出来。 几位总管在殿外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带着几分不耐,大概也看得明白了,这位刚刚入宫的皇后娘娘只怕是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几人都是在内宫之中浸淫几十年的人,自是不惧怕这些的,还低声谈论着:“若只是叫我们等而已,那新皇后的手段也太过低级了一些,我们这些个做了几十年下人的,谁不是站过来的?”眼中亦是带着几分轻蔑,站在原地,身形都未曾挪动一分。 齐瑞海一直低着头立在一旁,没有插一句话。 倒是有人将矛头对准了他:“听闻李总管便关在内侍监中的?齐总管与李总管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可有照料着一些?” 齐瑞海嘴唇微微一动,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开口。 卯时过,辰时初,未央宫门外却突然跑进来了几个侍卫,走到正殿面前,对着门口的内侍道:“快去禀报皇后娘娘,内侍监关押的犯人出事了,李福华,死了。” 众人闻言,面上满是诧异之色,目光定定地望着那前来报信的侍卫,齐瑞海最先反应了过来,快步上前,拉住了那侍卫的衣服道:“你说什么?谁死了?” “罪犯李福华死了。”那侍卫却是神情都未曾变一下,只神色淡淡地望着齐瑞海道。 齐瑞海闻言一怔,才犹如犯了癔症一样松开了侍卫的衣裳,神情却是有些恍惚。 内侍连忙应了声,进了内殿禀报了,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琴依才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从几位总管身上快速地扫过,落在了侍卫的身上:“内侍监出事了?” 琴依眉头轻蹙着,不等那侍卫回答,便连忙道:“你进来同皇后娘娘禀报吧,皇后娘娘刚起了身,马上便出来了。” 侍卫连忙应了,便跟在琴依身后进了正殿,立在正殿之中静静候着。 珠帘被掀了开来,云裳穿着一身绛红色凤袍,带着一支九尾凤凰的步摇,从内殿缓缓走了出来,走到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才抬起头来望向那立在正殿之中的侍卫道:“方才本宫听说内侍监出了事,什么事?” 那侍卫连忙拱了拱手回到:“回禀娘娘,今儿个早起,卯时刚到,娘娘身边的琴依姑姑便到了内侍监,说娘娘吩咐的,要将李福华带到未央宫来审问……” 侍卫的话还未说完,立在云裳身旁的琴依便连忙开了口:“胡说八道,我一直都在娘娘身边,娘娘还有这一屋子的人都可以作证。” 那侍卫点了点头应道:“属下们皆是信以为真,便从牢中提了李福华出了内侍监,刚出内侍监的大牢,便瞧见周围突然多了好些个宫人,皆是手中拿着剑朝着我们刺了过来。幸而因为李福华是要犯,属下们便加派了许多人手守着,才未让李福华被抢走,可谁知,刚将那李福华押回牢中落了锁,那李福华便突然从袖中拿了匕首出来自刎了。” 自刎?云裳冷笑了一声,眼中却是有些不悦:“一个犯人都看不住。” 那侍卫连忙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来,云裳才站起身来对着齐瑞海道:“齐总管,这内侍监是你的地方,在你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情,齐总管还是同本宫回内侍监一趟,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云裳说完,又顿了顿,望向其它站在齐瑞海身旁的人,沉吟了片刻,才又开了口道:“除夕那天的宫宴至关重要,我初次接手,许多事情尚且不是很清楚,因而今儿个才将你们叫了过来,这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情,倒是将这边的事情耽误了。这样吧,你们也随着我们一同去便是了,咱们在路上也可以仔细说一说这宫宴应当如何办才好。” 众人虽然心中对云裳有些不屑,但是云裳的身份终究是皇后,自是不能公然同云裳做对的,便连忙应了下来,跟在云裳的身后出了未央宫。 步撵早已经准备好了,云裳上了步撵,众人都跟在后面静静地走着。 云裳虽然说是让他们跟着好商议一下宫宴之事,只是一路上,云裳却都没有说过一个字。待到了内侍监,云裳从步撵上走了下来,便瞧见内侍监门口亦是有些狼藉。 待入了内侍监之中,才发现里面更是狼狈不堪,因着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打斗,内侍监中许多能够损毁的东西都已经损毁了,地上还躺着许多穿着宫人衣裳的人。 “啊……”身后的几位总管不时传来惊叫之声,云裳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这宫中果真人人作得一手好戏。这些个总管恐怕也不知道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又怎会惧怕这些? “内侍监保管着宫中所有宫人的档案,昨儿个并未有人冲破外宫的守卫,这些人只会是这内宫之中的人,齐总管,查明这些人是什么人的职责,便交给你了。连内侍监关押的人都敢来抢了。”云裳冷哼了一声,却瞧见那倒着的一片宫人的尸体之中,有一个宫女。 云裳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宫女身上,抬脚走了过去,那宫女趴着倒在地上,叫人瞧不见容貌,云裳命侍卫将人翻了过来。便瞧见,那女子的容貌,同琴依一模一样。< 第709章 美人 云裳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女子的容貌,又转过身看了看跟在自己身旁的琴依,面上亦是有些诧异:“要不是瞧着你就在我身旁,即便是我,大抵也分不出这谁真谁假了。” 云裳说完,便又吩咐了侍卫查一查那女子身上的易容,侍卫蹲下身子仔细摸了摸女子的脸周围鬓角的位置,手微微一顿,猛地一掀,便将女子脸上的易容给扯了下来。 女子的容貌便暴露在了众人的眼中,云裳转过头望着身后众人,却见其中站在最左边的不知是哪个地方的总管目光定定地望着那地上躺着的女子,面色突然便变了。 “咦。”琴依在一旁看着那女子的容貌,似是有些诧异地惊呼出声。 云裳转过头望向琴依,才笑了笑道:“莫非琴依认得这个人?” 琴依眼中亦是有些困惑,眉头紧蹙着回答着云裳的提问:“这人瞧着倒是十分眼熟,不过奴婢倒是有些忘了是在何处见过了,奴婢再想想。” 云裳点了点头:“去里面瞧瞧吧。”说着便穿过了院子,进了屋子里面,屋子里面亦是躺满了尸首,云裳沿着台阶下了地下牢房之中。审问的地方点了不少的火把,许是因着昨儿个刚刚审问了不少人的缘故,许多刑具尚有凝结的血迹。 身后的几个总管身子皆是有些颤抖,云裳却是不动声色地穿过了审讯的地方,穿过长长的牢房,牢房中尚且关着不少的人,皆是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裳一行人。 待走到了最里面,云裳便瞧见了李福华的尸首倒在了牢房之中的干草堆上,干草堆上比昨儿个多了一床棉絮,应当是昨儿个云裳离开之后按照云裳的吩咐放进去的。 侍卫将牢房的门打了开来,云裳便走了进去,目光定定地望着李福华,李福华的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瞧着倒是十分普通,只是从李福华脖子上的伤口来看,匕首却是十分锋利的。 云裳目光落在李福华脖子上的伤口上,眉头便蹙了起来,这匕首锋利的有些太过了一些。李福华不会武功,这一点云裳却是十分确定的,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在自己的脖子上割上一刀却是没有丝毫的迟疑,且一刀毙命,颈部的血管被全然割断了。 这实在是有些不符合逻辑的。 云裳心中想着,便听见齐瑞海道:“一刀毙命。” 云裳正欲蹲下的身子微微一顿,便抬起眼来望向齐瑞海道:“齐总管觉着,李公公可是畏罪自杀了?” “是。”齐瑞海轻声应着。 云裳却冷笑了一声,低下了身来,直接便伸手将李福华的手抬了起来,手十分粗糙,有许多老茧,想必是做惯了粗活的人,只是那些茧的位置却有些奇怪,同云裳想的有些不同。手指上的茧比较少,主要集中在食指的右侧面中间那个关节的中间位置。手心倒是有不少茧,不过却是从虎口一直穿过掌心到手掌左下面。 一刀毙命,且下刀没有任何迟疑,定是用惯了刀的人,而且心中没有什么牵挂的人。习惯用刀的人,无非便是那几类人,依照着这男子手上的茧来看,死的这个人,应当是个厨子。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齐瑞海,眼中泛着一抹冷意:“本宫听闻李公公同齐公公十分熟悉,却不想齐公公却是连李公公都认不出来了。若是李公公知晓了此事,定是会十分伤心的。” 云裳说着,便扬声道:“来人,将他的面具撕下来。” 侍卫应了声,弯下腰便将那男子身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面具之下,却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 云裳冷笑了一声,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才道:“李福华,逃了。” 后边立着的几个管事面色都不是太好,定定地站在原地,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去调集宫中禁卫军来,将这内侍监看起来。让人去太极殿同陛下禀明此事,齐总管同李福华素来交好,不便参与此事,便让陛下派刑部尚书李浅墨来调查此事吧。” 侍卫连忙应了声,便匆匆忙忙退了下去。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道:“走吧,回未央宫,今儿个请大家伙儿过来本就是为了商议宫宴一事,却不想被这么一件乱七八糟的事儿给搅和了,李福华一事,交给刑部的人来查便是了,咱们还是回未央宫好生说说宫宴的事儿吧。” 云裳笑了笑,便转过身率先出了内侍监的地下牢房。 众人面面相觑,皆在眼中瞧见了几分惊惧,自是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回到了未央宫,云裳刚在主位之上坐了下来,琴依却突然惊叫了一声,转过头望向云裳道:“娘娘,奴婢突然想起来了,先前内侍监假扮奴婢的那个女子奴婢在什么地方瞧见过了。” “哦?”云裳挑眉望向琴依,眼角余光瞧见几人中的其中一人身子猛地一颤,才笑了笑道:“在哪儿瞧见过?” “那个女子,奴婢在尚衣局瞧见过,似乎便是于总管身旁的掌事宫女。还有那个假扮李福华的男子,奴婢也瞧见过,便是尚膳局中的一个厨子。”琴依轻声应道。 “尚衣局?尚膳局?”云裳转过眼来望向殿中立着的几人。 其中两人闻言,身子一抖,便连忙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猛地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奴才)治下无方。” “治下无方?”云裳勾了勾嘴角,眼中带着几分冷,却没有表达任何的意见,纸淡淡地笑着道:“此事刑部侍郎自会处置,这破案一事,本宫也不过是个一窍不通的人,便不瞎掺和了。对了,若是李尚书有什么事情需要大伙儿配合配合的,希望大伙儿还是好生配合一下。” 众人连忙应了,眼中皆是带着几分惧意。 云裳淡淡地收回了目光,才缓缓开了口:“宫宴一事还得劳烦各位多加协助了。” 待商议完了宫宴之事,殿中只剩下了云裳和琴依两人之后,云裳才站起身来进了内殿,轻叹了口气,便走到软塌上坐了下来,抬起手扶了扶发髻上的九尾凤凰的步摇,连忙道:“帮我将它取下来,这东西太重了。” 琴依笑了笑道:“早上奴婢拿着便觉着有些重,只是瞧着娘娘这一个早上倒是精神气极好的模样,还以为娘娘并未觉着呢。” 云裳抬起头瞪了琴依一眼,笑着道:“这出下马威,做得可还好?” 琴依连忙点了点头应道:“极好的。那些个总管的,还以为娘娘只是想要让他们站一会儿呢,却不想娘娘竟还费尽心思为他们准备了这么一出大戏,只怕是吓都给吓坏了。奴婢瞧着他们面色都有些苍白,那模样实在是滑稽。” 云裳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这宫中便是这个模样,谁也不知晓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只能一直将心紧紧提着。若是稍稍大意了,便会落入圈套。” 琴依以为她是想起了昨儿个的事情,便连忙道:“奴婢同浅酌商量了一些,我们二人轮番每日对殿中的所有东西进行细致的检查,屋中娘娘要接触到的物件,便如在府中一样,绝不交给其他人负责。” 云裳轻轻颔首,浅浅笑了起来:“你们辛苦了。” 两人正说这话,却瞧见佩兰走了进来,轻声道:“娘娘,尚衣局那位叫玉琴的,说是有事要求见娘娘。” 云裳抬起眼来瞥了琴依一眼,便笑了起来:“可是浅酌将她折磨得太狠了?我尚且以为,她能够撑过除夕的。” “浅酌下的手,奴婢可是什么都不知晓的。”琴依小声辩解着。 云裳笑了笑,应了下来:“想法子安排她来未央宫一趟吧。” 琴依应了,便轻声道:“她如今在尚衣局,想要过来一趟倒也不难,咱们送洗的衣物可是每日都有能够送过来的。” 云裳点了点头:“那便让她送吧。” 云裳今儿个起得有些早了,便觉着困得厉害,索性在软榻上躺了一小会儿,起床用了午膳,那玉琴便端着衣裳来了。 云裳抬起眼望了望门外,沉珂不在。琴依知晓云裳在张望什么,便连忙道:“先前沉珂自个儿请命要去太和宫扫雪,奴婢便让他带了几个宫人去了。” 云裳愣了愣,沉珂想去太和宫,多半便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同夏寰宇禀报的,只是云裳也并未在意此事,便轻轻颔首应道:“知道了。” 说完才抬起眼来望向立在殿中的那玉琴,不过几日时间,她瞧着气色倒是比上一次见的时候好了许多,只是眼中却有些不安。 “娘娘,奴婢想起来了,柳妃娘娘生下七皇子之后,有一日,柳妃娘娘得到了一副美人图,奴婢一眼便认出了,那美人图上的那位美人,同此前那位住在才人宫中生了怪病肚子很大的内侍,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第710章 疑惑 “美人图?”云裳抬起头望向玉琴,“画的是谁?” 玉琴连忙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柳妃娘娘见那美人图画得不错,便将那画挂到了殿中,那日晚上,陛下来了之后,瞧见那副美人图面色便变了,一直质问柳妃娘娘那幅画从何而来,都有谁瞧见了那美人图,还命刘总管将那美人图拿走了。没过两日,奴婢便被柳妃娘娘下令送到了浣衣局。前些日子皇后娘娘所说,原本碧玉宫中的旧人全都没了,奴婢猜想,兴许可能会同此事有些关系。” 那玉琴抬起眼来瞧瞧觑了云裳一眼,又轻声道:“奴婢会怀疑此事,是因着,奴婢刚到了浣衣局不久,原本碧玉宫中瞧见了那美人图的宫人便接二连三的出了事。” 云裳微微沉吟,眼中闪过一抹疑虑,究竟是谁的画像竟会让夏寰宇那般看重:“你可瞧见了那美人图上的美人容貌如何?可有什么明显的标志?” 玉琴沉默了许久,才道:“因着时隔太久,奴婢实在是有些记不得了,不过,那图上美人容貌可以说是倾国倾城的,画的是美人反弹琵琶,那美人的眼睛下面有一颗泪痣。” “那泪痣在那只眼睛下面?”云裳轻声问着。 那玉琴连忙摇了摇头,面上满是惶恐之色:“这般细小的东西,奴婢便实在是记不得了,奴婢会记得那美人的眼睛下面有一颗泪痣也不过是因为那时候有个嬷嬷瞧见了,便说,长泪痣的人,命都不太好,一辈子哭比笑得多。” 云裳见玉琴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便轻轻颔首道:“本宫明白了。对了……”云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问题,便连忙问道:“你此前说那个大肚子的内侍是在一个才人宫中的,你可还记得那个才人是谁?” 玉琴轻轻颔首:“记着,那才人姓曹,那个时候住在宫中东面比较偏僻一些的落雪阁。那才人容貌亦是不俗,是在柳妃娘娘进宫之后的第三年还是第四年通过选秀入宫的,被陛下封为才人之后,便一直未得圣宠。她倒似乎同柳妃娘娘十分投缘,时常来碧玉宫走动,且选的都是陛下不在碧玉宫中的时候,柳妃娘娘见她没有夺宠的心思,便也同她走得近一些。因而,奴婢才知晓她身边有个生了怪病的内侍。” “若是容貌不俗,又为何一直未得圣宠?”云裳有些诧异,她自是明白宫中是美人最多的地方,连在宫中见惯了美人的宫人都说容貌不俗之人,想必不只是不俗那么简单。 玉琴想了想,才轻声应道:“奴婢不知,只是听其它宫人闲来无事聊起过,似乎是因为家世的缘故。” 玉琴说完,见云裳没有出声,咬了咬唇,才又道:“奴婢当年不过是柳妃娘娘身边一个小宫女而已,所知不多,知晓的便都已经告诉娘娘了。” 云裳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好,本宫都知晓了。你便安心在尚衣局中待着吧,且千万记得,莫要太过招摇,虽然过去了二十年了,可是也难保有人会认出你来。” 玉琴自是明白云裳此言便是保她平安了,这些天她在尚衣局中亦是受尽了排挤,实在是不好过,玉琴亦是明白,这些只怕与眼前这位瞧着无比温柔的皇后娘娘有关,才逼不得已来将所有知晓的事情都一一交代了。她所求的,不过便是能够好生在这后宫中安安稳稳地活下来而已。 玉琴行了礼退了下去,云裳沉默了许久,才蹙了蹙眉道:“依照玉琴所言,我猜测,那美人图上的女人极有可能便是夏侯靖的生母。可是,要怎样才能够知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呢?” 云裳眼中满是苦恼,沉默了许久,才轻轻敲了敲手边的扶手,抬起眼来望向琴依道:“此事只怕只能求助国公夫人了,你派人去国公府传个信儿,便说我最近操持宫宴,遇到了不少问题,让国公夫人进宫一趟。” 她须得先弄明白了那女子是谁,亦或者是那落雪阁中的曹才人是谁之后,才能够继续调查下去。 云裳的心中隐隐带着几分激动,夏侯靖的身世很快便会浮出水面了。如今唯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夏侯靖不是夏寰宇的孩子,那样一来,应对夏侯靖,他们便有了必胜的把握。只是依照着夏寰宇对待夏侯靖的态度,这种可能微乎其微。那便应当是第二种可能,第二种可能便是,夏寰宇是夏侯靖的孩子,只是生母的身份怕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当夏寰宇无法将她放到明面上来,因而才才用这样的法子让夏侯靖生了下来。且夏寰宇对夏侯靖的生母应当也是有很深厚的感情的,不然夏寰宇也不会那般宠溺夏侯靖。 云裳细细想了想,第二种可能性最大。若是如此,那对洛轻言亦是有利的。夏侯靖的生母身份若有不妥当的地方,那便是夏侯靖的弱点所在。 只是云裳尚且无法知晓,究竟是怎样的不妥当。 如今事情尚未有有明确的进展,云裳便未告诉洛轻言。晚上洛轻言回来得有些晚,进了殿脱了氅衣便走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听闻你今儿个忙了一整天。” 云裳哪里听不出洛轻言话中的揶揄,便瞥了他一眼,才冷哼了一声道:“臣妾还不是为了陛下。”洛轻言虽然主要是在前朝,可是后宫毕竟关系着他的吃穿用度,若是一个不妥,只怕却是连性命如何丢掉了都不知晓的,她自是不能将这样的命脉让别人把控着。 洛轻言闻言亦是笑了起来,轻声道:“如今内务府的位置倒是空了下来,你只怕还会让其它好些地方空出位置来,只是这些地方可有想到合适的人填补上去?” 云裳眨了眨眼望向洛轻言,笑了笑道:“内务府嘛,你觉着管家怎么样?管家可是跟着咱们从宁国到了夏国,一路相随着,如今尚在太子府中呢。” 洛轻言嘴角微微一翘:“我觉着他只怕是不太愿意断了命根子的。” 云裳闻言亦是跟着笑了起来:“那便让琴依去吧,我身边做事稳妥一些的人,也就是琴依了,内务府这个地方十分重要,交给别人的不放心。” 洛轻言听云裳这样说,亦是点了点头:“你决定便好。”说完便又抬起眼来望向立在一旁神情略显诧异的琴依道:“只是不知琴依可愿意?” 云裳亦是跟着抬起了头来,笑眯眯地望着琴依。 琴依闻言便也跟着笑了起来,行了个礼道:“奴婢一切都听娘娘的,娘娘说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 云裳伸手握住琴依的手:“我最想的,还是给你找一个好归宿。” 云裳说完,琴依便瞪了云裳一眼:“奴婢收回方才说的话。” 三人便都笑了起来,虽是隆冬,屋中却满是融融暖意。 第二日过了午,太阳终是出来了,冬日里的阳光暖洋洋的,连着好几日都是阴阴的天气,云裳见到久违的阳光亦是起了兴致,命人在御花园中的梅园之中摆了躺椅,又准备了茶点,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赏梅。 梅园之中的梅花皆是红梅,红梅如血,美不胜收。 刚坐了一会儿,便瞧见佩兰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娘娘,国公夫人求见。” 云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便连忙坐直了身子道:“快请过来。” 佩兰连忙应了声,又出了园子,云裳抬起眼来望向琴依道:“这梅园倒也是一处好地方。” 琴依笑了笑,点了点头:“怪不得娘娘今儿个这么有兴致,突然想起来这儿赏梅来了。” 云裳但笑不语,不多时,佩兰便带了国公夫人进了院子,琴依已经将椅子搬好了,云裳便连忙站了起身来迎了上去:“外祖母来了。” 国公夫人却拧了拧眉道:“哪有亲自相迎的皇后娘娘。” “这儿便只有我们几人,哪有那么多规矩。”云裳笑眯眯地拉着国公夫人坐了下来,才亲自斟了茶,推到了国公夫人面前。 国公夫人抬起头望了望周围,才笑了笑道:“娘娘倒是会享受人生,这儿风景如画的,瞧着倒是觉着心境都好了许多。” 云裳低头笑了笑应道:“倒也不是会享受人生,只是这宫中耳目众多,选一处能够好生说话的地方可不容易。” 国公夫人闻言便又蹙起了眉头:“无论如何,自个儿宫中还是得清理干净的,若是自个儿宫中都不干净,那多憋屈啊。” 云裳笑着应了,便岔开了话茬子,笑眯眯地道:“今儿个请外祖母进宫来,是想要向外祖母打听一个人。” “哦?谁?”国公夫人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兴味。 云裳一瞧便知她想岔了,便笑了起来,轻声道:“外祖母可知晓二三十年前,锦城中有个女子,眼睛下长了泪痣,且擅长反弹琵琶的,容貌亦是十分出众。外祖母可听说过?”< 第711章 曹家女儿 国公夫人神情微微一顿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诧异:“你为何会知晓她的?” 云裳听国公夫人这般说,便知晓她定然是认得那个女子的,便连忙拉住国公夫人的手道:“外祖母告诉我那个女子是谁吧?她的身份对我,对轻言,十分重要。” 国公夫人不知云裳为何这般说,却突然沉默了下来,从盘子中拿了一块糕点来咬了一口,半晌,才轻叹了口气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说的人,应当是曹家姐妹之中的一个。” “曹家?”云裳有些讶异,玉琴说那个不得宠的才人便是姓曹的,那个女子莫非和那曹才人有什么关系?不过也应当是有关系的,不然,又怎么刻意将那女子安置在那曹才人的宫中的。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曹家,一个朝代之中,总有一些世家曾经盛极,却又极快地落败,曹家便是其一。曹家是先祖开国时候的功臣,一直在夏朝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文宗皇帝在世的时候尤盛,文宗皇帝的皇后便是曹家人。” 云裳微微愣了愣,一时间没有想起国公夫人口中的文宗皇帝是谁。 国公夫人瞧着她的神色便知晓了她的疑惑,笑了笑解释道:“文宗皇帝便是太上皇的父皇。” 云裳这才恍然大悟了过来,可是自云裳来到夏国之后,却从来不曾听说过曹家。想来如国公夫人所言那般,在极盛之后便快速地衰落了。 国公夫人接着开了口:“当时,皇后是曹家人,太子娶的是皇后的侄女,也是曹家女儿,曹家女儿容貌都极美,一个个的,美得跟个狐媚子似得。那时候,锦城中的大家闺秀们都以结交曹家女儿为荣。且曹家女儿都有一门绝活,那便是反弹琵琶,也有一个共同点,每个女儿眼下都有泪痣。” “你若说二三十年前,擅长反弹琵琶的人,定然是曹家的女儿了。那一代的曹家女儿中,除了嫁给了当时的太子爷的曹雯夕,她尚且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叫曹雅柔,一个叫曹千茗。只是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位?” 云裳被国公夫人这么一问,却是犯起了难来,她不曾见过那画像,自是无法告诉国公夫人那女子具体的容貌特征。 国公夫人见云裳没有开口,便又笑了笑接着道:“都是长了泪痣的人都命不好,曹家三个女儿都没有逃脱这样的魔障,大女儿曹雯夕虽然嫁给了当时的太子爷,可也正因为如此,曹家站到了太子爷那边,太上皇夺了皇位之后,便将曹家上上下下连根拔除,却是一个都没留下,一个好好的百年世家,便那样没了。” 云裳一怔,才突然想了起来,夏寰宇虽然最终登基,可是却并非是太子。他的江山,是弑父杀兄夺来的。 可是照着国公夫人所言,那女子应当是曹家女儿,可若是曹家女儿,依着夏寰宇的性子,却是定然不会留下的,夏寰宇的狠辣,她是亲眼见过的。莫非故事果真如那戏文里唱的那般传奇,曹家三个女儿中有一个逃了出去,同夏寰宇遇上了,于是两人便相知相爱还暗结珠胎。可是夏寰宇因着她是曹家女儿的缘故,才没有将她接入宫中。 云裳只觉着脑中有些混乱,夏寰宇喜欢的,不是自始自终都是华翎吗? 云裳被这些莫名其妙的猜测扰得有些乱,便不愿在想,只在心中想着,如今虽然仍旧不知那是曹家的哪个女儿,可是却也知晓了大致的身份,亦算得上是有收获的。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定会很快找到真相的。 云裳心中想着,便朝着国公夫人笑了笑道:“多谢外祖母。” 想到华翎,云裳便想起国公夫人还是华翎的母亲,国公夫人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亦是应当带她去见一见华翎的。这般想着,云裳便笑着转过了身来,轻声道:“母后现在应当在看书,外祖母不妨同我一起去太和宫坐一坐吧。” 国公夫人也不扭捏,便笑着站起了身来,同云裳一起往太和宫走去。 待国公夫人出了宫,云裳才离开了太和宫往未央宫走去,脑中将目前的线索梳理了一番。那美人图的的美人,便是夏侯靖的生母这几乎是确定了的,而那女子在怀孕期间便呆在后宫之中的,住在曹才人的落雪阁。那女子是曹家女儿,那曹才人也是姓曹。且玉琴说那曹才人容貌亦是极美的,不受宠的缘故是因为家世,大抵便是同曹家有关了。 这样说来,那曹才人同夏侯靖的生母应当是有亲戚关系的,那位曹才人,也许便是最关键的线索突破点了。 云裳心中想着,脚步便突然停了下来:“琴依,你可知晓,记录后宫嫔妃的家世资料的那些册子保存在何处的?” 琴依想了想,才轻声应道:“奴婢觉着,极有可能是在藏书楼中。” 云裳闻言,偏过头望向琴依道:“藏书楼在何处?” 琴依连忙指了指湖对面的一栋三层小楼对着云裳道:“那儿便是。” 云裳抬起眼望了过去,便转过身道:“走,咱们过去瞧一瞧。” 到了藏书楼,云裳便瞧见门口有侍卫把守着,琴依上前将云裳的皇后令牌给两个侍卫瞧了,那两个侍卫才连忙将藏书楼门上的锁打了开来:“皇后娘娘可以随意查看一楼和二楼的书籍资料,三楼却是连属下都没有钥匙的。” 云裳应了声,便抬脚走了进去。只是一进门云裳便有些傻眼了,那藏书楼之中满满当当一排接着一排的书架,只怕书籍上十万册。 云裳一一走了过去,好在书架上尚且有分文别类进行了标注,倒是比一本一本找过去好了许多,云裳和琴依一同挨个查找书架上的标注,一楼却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两人便又踩着木头做的楼梯上了二楼,二楼的书比一楼更多,却也更乱,两人用了整整两个多时辰才从那一个接着一个的书架之中找到了记录宫中嫔妃资料的书架,只是书架的书亦是有足足千本的。 云裳蹙了蹙眉,不得已,却也只能一本一本地看,只是看到天都黑了,却仍旧没有找到曹才人的那一本册子。 云裳正和琴依一同照着,却听见木制的楼梯发出的响声传来,云裳同琴依对视了一眼,便飞快地将手中拿着的册子放回了远处,走到别的地方站定,取了一本书来随意翻着。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洛轻言的声音传来,云裳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陛下怎么来了?”云裳看了看手中的书,竟是一本戏本子,便飞快地将书放回了书架,吐了吐舌头。 只是洛轻言却瞧得十分清楚,笑了笑将那本书抽了出来,挑了挑眉道:“我一直以为,你只喜欢看兵书医术史书的,却不想连戏本子也看,还这般入迷,竟看到天都黑下来了还未回未央宫。” 洛轻言的话说到最后便带了几分哀怨,云裳才恍然大悟,这藏书楼中想来是为了保存好书,因为并未有窗户,屋中墙壁上点着宫灯,让人不知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只怕洛轻言回到未央宫不见她,才出来寻的。 云裳吐了吐舌头,往楼梯口张望了一下,才道:“刘总管没有同你一起来吗?” 洛轻言摇了摇头:“怎么了?” 云裳想了想,才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我在找太上皇后宫中的嫔妃的资料。” “嫔妃资料?”洛轻言蹙了蹙眉,“你找这些做什么?” 云裳想了想,便拉了拉洛轻言,让他弯下了腰来,凑在他身边将这两日的发现同他说了。洛轻言听完云裳的话之后,良久没有出声,许久才道:“你说她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云裳细细想了想,玉琴说,那曹才人是在柳妃入宫之后第四个还是第五个年头通过选秀入宫的。选秀三年举行一次,新帝登基第一年应当是要举行一场的,只是夏寰宇登基之后便娶了华翎,后宫那时只她一人,夏寰宇登基两年之后,华翎出了事后第二年,后宫才渐渐充裕,那时候便应当有了第一场选秀。若是云裳没有猜错的话,曹贵人进宫应当是在柳妃入宫后的第三年入的宫,柳妃入宫后的第三年,便是夏寰宇登基后的第六年。 “太上皇登基之后的第六年,应当是那一年。”云裳轻声应道。 “那书架在何处?”洛轻言轻声问着。 云裳连忙带着洛轻言到了那书架旁,洛轻言方笑了笑道:“你方才找了那么久,也没有发现规律吗?这书架之上,一横排便是一个帝王。夏寰宇是夏国第四代君主,便应当是第四排,第四排……”洛轻言将手滑了下去,落到了第四排之上,才又接着到:“资料亦是按着时间从右至左排列的,第六年,算起来应当是第二次选秀,应当是靠右一些的位置。” 洛轻言手缓缓从那一排册子中划了过去,随意取出了一本册子,只看了看面上写着的人名便又放了回去,连着拿了四五次,洛轻言才抬起头来道:“可是叫曹珊秀?”< 第712章 落雪阁的秘密 云裳一愣,便连忙从洛轻言手中将那册子接了过来,翻开来,便详细记录了那曹珊秀的生辰八字,入宫时间,家世情况。 入宫时间倒是几乎吻合,云裳细细看了看家世,曹珊秀的父亲不过是个从五品的知州而已,只不过…… 云裳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下面的一行字上,曹珊秀的父亲虽然只是五品知州,可是却是前正一品建威将军的弟弟。 正一品建威将军,前面加了一个“前”字,云裳眯了眯眼,这般一来,她几乎便确定了,这个曹珊秀便是那个曹才人,所谓的因为家世没能受宠幸,便是因为她是曹家人。也难怪,夏寰宇会让夏侯靖的生母藏在曹才人的宫中。一则因为曹才人不受宠,所以比较不引人注意,二则因为曹才人同曹家几个女儿之间本就是堂姐妹的关系,关系足够亲密,才会真心诚意地帮着隐藏。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道:“便是她了,也不知晓她如今是否还在人世,还在宫中,若是找到了她,夏侯靖的身世便水落石出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目光落在那册子上封页上那三个字上:“我命人去查一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将那册子放回了远处,一同下了藏书楼。外面果真已经黑得尽了,琴依便索性从藏书楼中取了一盏宫灯拿了照着云裳和洛轻言一同回到了未央宫。 回到了未央宫中,还未坐下,云裳便瞧见浅酌面上满是兴奋之色,便笑着道:“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瞧着这般开心的模样。” 浅酌闻言,走到门口探头望了望,才又回到了屋中,凑在云裳耳边轻声道:“娘娘,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先听哪个?” 云裳瞧着她的神色便知晓只怕好的比坏的好许多,便笑了笑道:“那便先听坏的吧。” 浅酌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才轻声应道:“暗卫找遍了后宫,也没找到那个叫落雪阁的地方。” 云裳闻言,面上有些诧异:“没有?怎么会没有?” 琴依亦是愣了愣:“莫非那个叫玉琴的宫女骗了咱们?”说完却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啊,方才咱们也瞧见了那个册子上记录的,确实是叫落雪阁啊。” 云裳心中暗自猜测了一番,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夏寰宇早就将那落雪阁换了名字,落雪阁中的那位曹才人本就不受宠,二三十年前的宫人尚在宫中的也不会太多,那落雪阁只怕早就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云裳心中这般想着,便有抬起头望向浅酌道:“这是坏消息,那好消息呢?” 浅酌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方笑眯眯地道:“杨柳村中那一个屠夫柳晋找着了。” 云裳闻言亦是忍不住愣了愣,眼中亦是升起几分诧异来:“今儿个这是怎么回事呀?线索一条接着一条的来。” 顿了顿,才又问道:“可问出了些什么来?” 浅酌点了点头应道:“那个柳晋说,当年是那位与他同名的教书先生给了他们银两让他们搬家的,那个教书先生说,在他们眼中,和一个屠夫重名是一件十分侮辱的事情。他也没想那么多,就举家搬走了。” 浅酌又轻声道:“暗卫悄悄查了杨柳镇所属县上的县志,上面写着的,入宫为妃的柳霏雪家中世代为屠夫。” 果真如云裳想的那般。 云裳冷哼了一声,柳晋只怕根本便不叫柳晋,当年落脚在那杨柳镇上,以教书先生的名义住了下来,而后将柳霏雪送入了宫中,却又害怕被人查到,便索性出了银两让那屠夫一家搬了家,而后顶了那屠夫的名字代替之。 而这一切行为的背后,又是为了什么呢?云裳眯了眯眼,想起暗卫在杨柳镇上打探到的消息,心中便也有了几分猜测。只怕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柳吟风而为。 柳晋叫柳吟风主子,又这样想尽千方百计地入了锦城,将柳吟风以那样的方式送到了夏寰宇的身边。 柳吟风,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云裳心中想着,洛轻言便轻声开了口:“我已经下令让暗卫想尽千方百计也要将柳吟风救出来了,应当也要不了多久了。” 云裳轻轻颔首,眉头紧蹙着,只觉着如今四处都被各种各样的谜团包围着。 “对了,我的暗卫禀报,说柳沧城中有许多士兵打扮的人在城中肆意妄为,强抢百姓钱财,随意打杀普通百姓,玷污妇女,已经引发了柳沧城中的百姓的愤怒。”洛轻言说着,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怕如今柳吟风正头疼着呢。” 云裳闻言,亦是觉着心中稍稍高兴了一些,笑眯眯地应道:“那便好,我倒是想要瞧瞧柳吟风会如何处置此事,只是无论如何处置,他手下士兵的名声已经败坏了,于他却是十分不利的。” 用了晚膳,云裳入了内殿便瞧见了桌子旁空了的那一块,才想了起来,转过身望向浅酌道:“可查出来了那日谁入殿中换过那瓶中的梅花?” 浅酌连忙点头应了声,连忙轻声道:“查出来了,是佩兰。” “佩兰?”云裳皱了皱眉,“佩兰不是咱们自己的人吗?” 琴依亦是有些诧异,连忙道:“奴婢保证佩兰定然不会有问题,此事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娘娘不妨直接将佩兰叫进来仔细问一问。” 云裳点了点头:“叫佩兰进来吧。” 浅酌出了门唤了佩兰,佩兰走进来,给云裳和洛轻言行了礼。云裳才轻声问道:“佩兰,昨儿个可是你换了这内殿之中花瓶之中的花的?” 佩兰想了想,才回答道:“娘娘问的可是那青瓷花瓶之中的梅花枝?” “是,就是那梅花。” 佩兰闻言,便轻轻颔首道:“是奴婢换的,昨儿个娘娘跟着那侍卫去了内侍监,而后便有宫人进内殿打扫,奴婢想着此前琴依姑姑吩咐过,切莫让旁的宫人单独入内殿,奴婢便跟着一同走了进来。那宫人在打扫那青瓷花瓶的时候一不小心便将那花瓶中的梅花带出来了一枝,奴婢瞧着那梅花最底下被水泡着的地方都黑了,便让那宫人将花瓶中的水倒了,还将花瓶洗了洗,重新灌了清水,而后奴婢去摘了梅花来换了的。” 云裳听佩兰说的这般云淡风轻的,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一次可真叫好心办了坏事。” 佩兰听云裳这么说便知晓自己恐怕做了什么错事,便有些局促难安地站在原地。 洛轻言的眉头却轻轻拧了起来:“我却觉着,那个打扫的宫人嫌疑有些大。” 经洛轻言这么一说,云裳亦是回过了味来,若是如佩兰所言,那宫人是进来打扫的,一般打扫,花瓶也不过只是用布擦一擦面上而已,又怎会将瓶中的梅花给带出来?且时间正巧便是云裳发现了那梅花的秘密之后离开的那一会儿,这样的巧合未免有些太过了。 “你可记得那个宫人是谁?”云裳轻声问着。 佩兰想了想,却摇了摇头道:“奴婢实在是不太记得。” 云裳蹙了蹙眉,莫非这未央宫中除了沉珂,尚且还有其他的人盯着她的?且那另一个人,只怕便不像沉珂这般简单,仅仅只是盯着而已。她虽不知那花瓶中是什么东西,可是却也绝不是什么好的东西,那人,只怕要的,是她的命。 只是佩兰不记得那个宫人的模样,这未央宫中宫人不少,查起来只怕也十分的难了。她目前能够做的,不过是防而已。 云裳笑了笑,让佩兰退了下去,才抬起头来轻声道:“无妨,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 李福华的尸首两日后被人在宫中一处十分偏僻的宫殿之中的井里面发现了,尸体已经被泡得发胀了,想必已经有些时候了。宫人来禀报了此事,云裳便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来:“这大过年的,还真是晦气,去叫李浅墨来瞧瞧。” 侍卫应了声,云裳想了想,终是站起了身来:“走吧,咱们也瞧瞧去。” 那宫殿在后宫最东面,同那日李福华逃离的内侍监一东一西,几乎穿过了整个皇宫。云裳到了那发现李福华尸首的破旧宫殿门口的时候,便发现那宫殿破败得不成样子,连门口的牌匾都掉落到了地上,早已经爬满了蔓藤。 “娘娘,小心。”琴依见状,连忙上前扶了扶云裳,“这台阶上都是青苔,这两日下了雪,地上都是湿的,有些滑。” 云裳点了点头,入了那院子,院子里亦是杂草丛生,有些蒿草长得几乎到了腰。因着刚刚出了事的缘故,院子中站着不少看热闹的宫人,云裳蹙了蹙眉:“这宫中竟还有这般落败的地方?为何竟会没人打扫呢?” 一旁一个嬷嬷闻言,便连忙应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院子原本是被太上皇下令封起来的,后来便渐渐被人遗忘了,若不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怕都没人记得这儿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云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却也没有存在多久,便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都让让,皇后娘娘来了。”一旁的侍卫连忙扬声道,围着的众人方连忙让了开来。 发现李福华尸首的那口井,便隐藏在那半人高的蒿草之中,李福华的尸首已经被捞了起来,便放在井边的空地上,用了一块破旧的白布给盖了起来。 云裳并未去看李福华的尸首,只是绕着井走了一圈,那口井虽然被蒿草掩盖着,只是井边却有约摸三尺左右的一个突出的台子,井的四周亦是十分破旧,四周长满了青苔,青苔上有杂乱的脚印,却并未有人滑倒留下的痕迹。 云裳看了看,才回到了李福华的尸首旁。侍卫连忙将尸首身上盖着的白布掀了开来,云裳目光落在那尸首上亦是忍不住蹙了蹙眉,尸首被泡得肿胀不堪,只是身上的衣裳和鞋子却也算得上是整齐的,身体上亦没有明显的伤痕。 云裳站在原地,蹙起眉头,李福华应当并非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可是这凶手究竟是谁呢? 云裳在井边站了会儿,便转身吩咐着侍卫道:“刑部尚书只怕很快便会到了,你命人询问一下宫人,谁曾在最近几日在这附近来过的,都让他们站到一旁,待李大人来了之后,应当会问他们话。” 侍卫轻声应了,云裳又接着吩咐道:“谁最先发现李福华尸首的人,也让他站到一旁,待会儿李大人来了定然也会问的。” 侍卫一一听了,便去将在院子中围观的宫人都聚集到了一起,将需要问话的让他们站到了一旁。 李浅墨只怕正好是在议事殿,没多久便跑了过来,匆匆忙忙地看了看现场情形,便将那些宫人都带到了一旁,又命侍卫直接将院子中的蒿草都砍了,一些该清理的地方也都清理干净。云裳觉着有些奇怪,她方才什么都没有动,便是害怕破坏了线索,让李浅墨难以查下去。却不想他一来竟就这样吩咐着,这分明便是破坏现场的做法。 云裳见状,便起了几分兴致,立在远处看着李浅墨吩咐。 不多时,侍卫们便都动了起来,直接拔了腰间的佩剑便将蒿草看了,而后让宫人捆了抱了出去,李浅墨在屋檐下问话,问的都是写寻常查案常问的问题,云裳看了许久也没瞧出什么门道来,怕自个儿在这儿会影响李浅墨办案,便叫了琴依和浅酌一同退出了院子。 院子外也有人在收拾整理门外的蔓藤,长势十分茂盛的蔓藤已经被砍掉了,有些已经被宫人困了拿了出去。云裳的目光落在一旁被立起来的牌匾之上,目光却突然顿住了。 琴依见云裳突然停了下来,亦是有些奇怪,目光顺着云裳的目光望了过去,亦是微微一顿,而后似是想起什么来,眼中满是诧异之色,抬起眼望向云裳道:“落雪阁?这不就是那位……” 话说到一半便突然停了下来,云裳却是知晓她想要说什么。 这是那位曹才人住的落雪阁。也难怪暗卫遍寻不着落雪阁,没有人想到,落雪阁并非是被人换了名字,只是已经落败成这番模样。 只是…… 云裳突然转过了身,望向院子里,院子里李浅墨正在忙碌着,仵作在验尸,李浅墨在询问宫人。院子中的蒿草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云裳从门口便能够瞧见李福华的尸首,盖着白色的布。云裳目光落在那尸首之上,又转过头看了看门口那已经褪了色且缺了一个角落的落雪阁牌匾,心中却有着几分疑惑。 此前云裳便命人在打探曹贵人之事,昨儿个暗卫才来禀报找不到落雪阁在何处。可是今日李福华的尸首便在这落雪阁中被发现了,这件事情,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若是有人蓄意为之,这分明是在为她提供线索,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娘娘。”琴依轻声询问着云裳,云裳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轻声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同李浅墨说。”云裳说着便抬起头吩咐着一旁清理的宫人道:“去告诉李大人,便说若是事情有了进展,让他来禀报本宫一声。” 云裳吩咐完,便抬起脚下了台阶:“走吧,咱们回未央宫。” 回到未央宫中,云裳便拿了书坐在软榻上发着呆,脑中一直在想着那落败的牌匾上的落雪阁三个字,许多事情仍旧满是疑问无法解开,云裳觉着有些烦躁,轻叹了口气,良久没有开口。 午睡之后,刚醒来没多久,便听见外面有人来禀,说李浅墨来了。 云裳便站起身来出了内殿,见李浅墨在殿中立着,便开了口:“事情查得如何了?可有什么线索?” 李浅墨连忙回过头朝着云裳行了礼,才道:“仵作验了尸,李福华并非是溺水而亡的,而是在投井之前便已经断了气。在那附近发现了一个极小的物件,是一根丝线和一颗极小的翡翠珠子,许是从那凶手的身上掉下来的。那处院子许久没有人去过,其它线索暂时未能寻到。”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道:“走吧,随本宫去御花园走走,本宫想听一听你对本案的一些看法。” 李浅墨应了下来,跟着云裳出了未央宫,一同到了御花园中,御花园中来来往往的宫人不少,云裳走到湖边的亭子中停了下来,才转过身望向李浅墨道:“如今你在负责此案,你想法子以搜查现场的名义,搜一搜那落雪阁。” 李浅墨方才才从那边过来,自然是知晓云裳说的落雪阁是何处,便愣了愣道:“主子想要搜什么东西?”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前段时日得到一些线索,是关于七王爷夏侯靖的身世的,那些线索表明,夏侯靖并非是柳妃的孩子。夏侯靖的生母是此前夏国名门曹家之女,当年夏侯靖的生母便以内侍的名义住在那落雪阁中,落雪阁当年的主子曹才人是夏侯靖生母的堂妹。我想知晓,夏侯靖生母的具体身份,夏侯靖究竟是不是夏寰宇的孩子。我亦是不知晓那落雪阁中有什么线索,你简单知晓此事便可,到时候你瞧着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都留下来,悄悄送过来便是。”< 第713章 信中的惊天秘密 李浅墨听云裳这般说,眼中亦满是惊诧之色,愣愣地望着云裳道:“七王爷不是柳妃所生?还有可能根本便不是太上皇所生?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一些吧?” 云裳点了点头,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是啊,可是依照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事实便是如此。我虽然没有法子证明夏侯靖不是夏寰宇的孩子,却能够证明,夏侯靖绝非柳妃的孩子。” 李浅墨连忙应了下来:“是,属下明白了。” 云裳点了点头道:“至于李福华一事……”云裳沉吟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算了,你先查着吧,所有线索先到我这处来。我总是觉着,那凶手,只怕是想要于我不利。” “是,属下明白。”李浅墨低声应了,云裳才松了口气,让李浅墨退了下去。 浅酌倒是有些疑惑:“娘娘为何会说,那凶手是想要对娘娘不利呢?” 云裳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也没什么证据,只是直觉罢了。” 回到未央宫中,云裳看了会儿书,便吩咐了小厨房准备了晚膳,洛轻言今儿个回来的倒是早,只是跟在洛轻言身后的刘文安手中却还抱着厚厚一沓奏折。 云裳挑了挑眉,笑着道:“陛下今儿个这是要准备挑灯夜读了呀。” 洛轻言笑了笑道:“是啊,裳儿说太极殿太空太冷了,我便回未央宫来看,裳儿可愿意陪我一同?” “那可不成。”云裳拧着眉头瞥了一眼洛轻言:“陛下也知道,臣妾嗜睡,这大冷天的,要是大半夜还不让臣妾睡觉,那得多残忍啊。” 洛轻言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刮了刮云裳的鼻子,笑着摇了摇头:“你呀。” 两人用了晚膳,洛轻言便坐到了书桌后看折子,云裳便让屋中的宫人都退了下去,亲自给洛轻言煮了茶,放到了洛轻言的手边。 洛轻言抬起手拍了拍云裳的手背,勾了勾嘴角道:“若是闲着无趣,不如来帮我看几本折子?” “这可使不得,后宫不得干政,若是被人知晓了,还不得将我批得体无完肤的。”云裳连忙退了一步,瞪了洛轻言一眼。 洛轻言反倒是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抬起眼来望向了云裳,笑着道:“怕什么,如今这儿只有我们而已,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旁人怎么知道,你看了之后便告诉我要怎么批,我来批上便是。” 云裳沉吟了片刻,看了看仍旧还有厚厚的一沓的奏折,便也忍不住有些心软,这么多,他若是一个人看,得看到什么时候。云裳心中想着,轻叹了口气,便顺手拿了一本来看了看。这本折子是靠北边的一个州府上奏的,说今年天气比往年冷了许多,许多百姓的天地都糟了雪灾,没了收成,往朝廷能够给与救济。 云裳冷哼了一声,救济救济,这些个地方官员便当国库是个金娃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可是所谓的赈灾,所谓的救济,大部分也是落在了那些个贪官的囊中。云裳想着,便将那折子递给了洛轻言:“陛下批复,如今内忧外患,国库空虚,亦是没有多余的钱粮周转,爱卿乃国之栋梁,百姓的父母官,自是应当为国着想,为民着想,赈灾粮款一事,烦劳爱卿自行斟酌解决,若是解决得好,爱卿定然前途无量。若是无能为止,寡人自会派有能之士前往就职。” 洛轻言前面还一个字一个字照着云裳所念一五一十地写着,写到了后面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夫人果真是贤惠啊,寡人甚为欣慰。”说着,便又将云裳后面所言全都添了上去,啧啧了两声:“这折子发了下去,还不知道该如何骂我呢。” “骂陛下的人那么多,也不怕多那么一两个,陛下放宽心便是。”云裳见洛轻言批复完了,便又拿了一本奏折来看,这本奏折是鹿城盐运司所奏,鹿城临海,产盐,只是却发现近来有不少人从沿海人家处直接购买了盐,悄悄走私。 云裳神情微微一动,便将那折子递到了洛轻言面前,洛轻言瞥了一眼,便道:“这鹿城走私盐一直都有,严办便是。” 洛轻言便拿起朱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严办。 云裳目光落在那奏折之上,见洛轻言都这般说了,便也没有开口,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是得严办,这都去走私了,收不了税,国库就收不上来银子,国库没有银子怎么能行。” 洛轻言便又笑了起来:“我瞧着你是钻进钱眼里面了。” 说着,便往云裳手中塞了一本奏折,云裳拿了起来随手打开了看了看,身子却突然僵住了,这奏折面上的确同其它奏折一样,可是这里面的内容哪里是一封奏折,这分明是一封信。 信没有抬头,云裳便看了看那信的落款上写着柳吟风,便又是一愣,莫非这是柳吟风写给洛轻言的信? 云裳仔细从头开始读,却察觉出了几分不对,那信中语气倒不像是对洛轻言说话,信中写着:陛下才智双全,定能做好一个皇帝,太上皇放心,草民并未有丝毫介意。只是小弟举兵谋反一事,某苦劝不得,小弟执念太深,只怕终成大祸。 云裳微微一怔,面色突然便变了颜色,猛地抓着洛轻言的手,眼睛定定地望着洛轻言,洛轻言轻轻颔首,眼中亦是带着几分深思。 云裳这才又回过了神来,复又将那信中字句逐字逐句念了一遍,信中除了寻常寒暄之外,唯有那几句异常的引人注目。 太上皇放心,草民未有丝毫介意。云裳心中暗自咋舌,柳吟风说的,他不介意是什么。是洛轻言登基为帝之事?可是洛轻言登基为帝,他又为何要介意? 还有,最让云裳惊诧的,是他后面说,小弟举兵谋反一事,某苦劝不得。 举兵谋反的唯有夏侯靖,柳吟风在柳沧城中一直劝的人亦是夏侯靖,夏侯靖,什么时候成了柳吟风的弟弟? 柳吟风是柳妃的义弟,按理说来,夏侯靖应当叫柳吟风一声舅舅,而绝非哥哥。 这么说来,柳吟风所指,极有可能便是夏侯靖或者他的真实身份。他们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兄弟? 云裳心中涌起深深的诧异和不安来。若是柳吟风是夏侯靖的哥哥,是夏侯靖的亲生哥哥,那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夏寰宇在关心柳吟风在意不在意洛轻言登基一事,莫非,她此前那胡乱猜测的果真猜中了?柳吟风是夏寰宇的儿子? 云裳觉着,这件事情实在是让她有些不知应当如何应对,若是柳吟风是夏寰宇的儿子,是夏侯靖的哥哥,那柳吟风与洛轻言,岂不是…… 云裳许久都没有出声,半晌才道:“陛下不是派了人去营救他了?”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只是如今,我却不知,我这般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云裳咬着唇沉吟了许久,才轻声道:“若是陛下不介意,我倒是想给他去一封书信。” 洛轻言抬起头望向云裳,便笑了笑道:“我对你自是无比放心的。” 云裳却没有同他说笑的心思,便将那奏折合上了,放到了一旁,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若是被人摆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只怕便会更乱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云裳叹了口气,便拿了笔墨纸砚,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想了许久,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直接便问柳吟风的身世?这实在是有些不妥的。还是说其它什么?云裳眉头紧蹙着,笔拿了半晌,却一个字也没有写下。 柳吟风这一封信,却是全然搅乱了如今的局势。虽然云裳曾经猜测过柳吟风是夏寰宇之子,却始终不肯相信,且觉着许多事情都对不上。细细想来,即便是柳吟风叫夏侯靖小弟,却仍旧有许多事情不对。 柳吟风大了夏侯靖近十岁,夏侯靖的生母定然是曹家女儿当中的一个的,可是除了出嫁给当时太子的曹家大女儿,其它两个女儿年岁都不算大,与柳吟风年岁有些不符啊。 还是说,柳吟风和夏侯靖不同母,但是同父?云裳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其中关键。信也终究没有写好。 洛轻言批完了奏折,便站起身来走到了云裳身旁,扶着云裳的肩膀望着尚且一片空白的信件,便笑了笑道:“你无需担心也无需为难,如今不管如何,我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这也是没法改变的事实,且他在信中不是也说了吗?” 云裳明白他所说的,是柳吟风那一句:陛下才智双全,定能做好一个皇帝,太上皇放心,草民并未有丝毫介意。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却咬着唇没有开口。 洛轻言笑了笑道:“夜深了,咱们也早些歇了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且即便他是那样的身份,也未必会来同我争。即便是同我争,也未必争得赢,你莫要小看了你的夫君。” 云裳笑了笑,轻轻颔首,便同洛轻言一同歇了。 只是那一整夜,云裳都未睡着,亦是察觉到了身旁洛轻言同样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没有睡。< 第714章 凶手是谁 第二日的天气晴好,云裳便抱了宝儿带着去御花园中转了转,逛了一圈,便有些累了,云裳便抱着宝儿在亭子中稍作休息。 “宝儿这两日怎样?”云裳笑眯眯地将额头抵着宝儿的额头,同他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儿,宝儿哈哈大笑了起来,云裳便也笑了起来,抬起头望向立在一旁的奶娘。这两日她困于各种事情,倒是疏忽了宝儿。 奶娘连忙轻声应道:“小皇子一切都好,这两日吃睡都很正常。只是大约是之前陈大夫带着习惯了,最开始找不见陈大夫哭闹了几次,后来便好了。” “哦?陈妙思最近这几日在忙什么呢?”云裳挑了挑眉,手轻轻拢了拢宝儿氅衣上的帽子,神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问着。 “陈大夫最近早出晚归的,都呆在太医院,倒是极少出现在小皇子面前。即便是回来遇见奴婢抱着小皇子,她也不会和小皇子发生身体接触,倒像是刻意避开着似的。”奶娘想了想,才低着头回答着。 云裳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沉思:“陈妙思倒是并非丝毫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至少尚且在知晓了她师父的背叛之后,她还晓得要回避。” 云裳低下头亲了亲宝儿的额头,幸好那日流鼻血的事情没有对宝儿造成太大的影响,否则,即便陈妙思果真只是被郑启明利用了,是无辜的,她也绝不会放过。不过,陈妙思在事后的刻意回避,却让云裳更加重了对她的怀疑。 一个据说是在长白山上长大,从未下过山不解世事的姑娘,此前性子那般天真烂漫,却明白在这个时候应当回避。是不是,有些太刻意了一些? 云裳想着,眼中光芒一闪而过,没有再说话。 因着天气冷的缘故,难得的晴天,湖中的鱼儿都争相在水面上扑腾,宝儿的目光被水中的鱼儿吸引了过去,“咿咿哦哦”的,倒是兴奋得很。 云裳见他这般活泼模样,心中的郁结倒也散去了许多,笑眯眯地对着浅酌道:“去取一些馒头来,我拿来喂喂鱼,宝儿喜欢看鱼得紧。” 浅酌连忙轻声应了,笑眯眯地退了下去,云裳见宝儿目光一直被湖中鱼儿吸引着,便索性抱着宝儿站起身来,让宝儿正对着湖面,好看清楚那些斑斓的鱼儿。 不多时,浅酌便取了两个馒头过来,云裳没有借馒头,只让浅酌一点一点地撕了馒头来喂湖中的鱼儿。只怕是冬天鱼儿亦是难以觅食,馒头一落到水面,便被争抢一空。越来越多的鱼群聚集了过来,扑腾上来的水溅到了宝儿的脸上,宝儿却哈哈笑了起来。 云裳连忙将宝儿抱得远了一些,哭下不得地望着自己怀中亦是无比兴奋的宝儿,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就这么闹腾呢?嗯?” “娘娘,李尚书求见。”一旁的浅酌望了望渐渐走近的穿着官袍的男子,低声提醒着。 云裳闻言,便抱着宝儿转过了身来,李浅墨也已经到了亭外,李浅墨是外臣,入后宫倒是有破案为由头,只是却万万不能同身为皇后的云裳离得太近的,李浅墨便在亭外跪了下来:“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云裳笑了笑,瞧见李浅墨的手中尚且拿着一卷画轴的模样,便开了口道:“李大人今儿个前来,可是内务府总管李福华一事有了什么进展?” 李浅墨点了点头,便将那画轴举了起来:“微臣在那落雪阁中发现了这个,请娘娘过目。” 云裳看了浅酌一眼,浅酌便连忙出了亭子,将那画轴接了过来,递到了云裳面前,云裳将怀中的宝儿让奶娘接了过去,才拿过了画轴,展了开来。 那是一副美人图,画中画着的,是一个反弹琵琶的女子,女子穿着一身火红色薄纱舞裙,身姿妖娆,再往上瞧去,女子面容亦是美得令人屏息,女子的美是张扬而明艳的,眼神之中还带着几分媚。 云裳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女子的眼下,右眼之下,有一颗褐色泪痣,却让女子的媚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姿态。 云裳捏着画的手微微收紧,反弹琵琶,美人图,泪痣…… 这画同玉琴告诉她的那幅惹得夏寰宇发怒的美人图倒是有着无比相同的内容,可是云裳却可以确定,这定然并非当年那幅画。 “这是什么?同李福华之死又有何关系?”云裳面上闪过一抹疑惑,抬起眼来望向李浅墨。 李浅墨闻言,便连忙拱手应道:“启禀皇后娘娘,这是在那落雪阁中发现的画,便挂在那落雪阁中的书房之中。只是,让微臣觉着此画可疑的原因,是因为这幅画应当是李福华死之前没多久挂上去的。” “哦?为何这般肯定?”云裳眼中疑惑更盛,又低下头看了眼那幅美人图。 李浅墨连忙应道:“那落雪阁只怕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屋中的一切倒是保存的很好,但是无论是地上,还是桌子上,还是书架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微臣在进书房中查看的时候,便发现屋中的地上有脚印,且这画便挂在书架之上的,画挂得有些高,微臣爬上去瞧了瞧,便看见那书架之上,留下了几个指印,应当是当日挂画的人留下的。” “哦?”云裳挑了挑眉。 李浅墨又连忙接着道:“微臣仔细打探过,那落雪阁中怕是有二十来年没有人打理了,也应当没人去了,可是这画用的纸是近几年的新纸。” 云裳点了点头,先前她敢断定这幅画定然不是原来的那一幅亦是因为瞧出了这个。 “你觉着,这画是杀害了李福华的凶手挂上去的?可是他又为何要这般自个儿暴露自己呢?”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微微抿了抿嘴。 李浅墨连忙低头道:“微臣在那书房之中的地上发现的脚印十分清晰,能够瞧出鞋底花纹的纹路,微臣找人仔细查了查,那花纹应当是普通内侍的鞋底的。不过,微臣却是觉着,那是凶手在刻意迷惑人心,兴许那花纹便是凶手蓄意留下,来误导我们的。兴许,那人根本便不是普通宫人。此前在那院子中发现的那颗极小的翡翠珠子,经微臣查实,应当是玉佩上或者香囊上用来装饰的,那珠子虽是翡翠,却是低等翡翠,而那丝线,却是宫中主子们用的浮光锦的,微臣猜想,凶手应当是宫中位分较低的嫔妃。” 位分比较低的嫔妃? 云裳眯了眯眼,这般说来,便应当是太上皇的那些个嫔妃所为了。这般看来,李福华会死在那落雪阁中,只怕便是有人蓄意为了吸引她的目光而做的。 以李福华将云裳引到那落雪阁中,又将这幅画挂在了落雪阁的书房之中,这般费尽周折又是为了什么? 云裳眯了眯眼,这个人定然便在她的周围,可是她周围不可能有夏寰宇的低等嫔妃啊?那么,便定然是那个人派了眼线在她的身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且知晓她最近在查探什么事情。 云裳蹙了蹙眉,可是,那人这般费尽心思的布置,又怎知她会去查落雪阁呢?若不是那日李浅墨下令将那院子中的蒿草全都砍掉,外面清理的人清理了那牌匾之上的蔓藤,露出了落雪阁这三个字,她定然是无法注意到落雪阁的。 等等…… 云裳脑中突然一个激灵,那天李浅墨在落雪阁中吩咐的,分明是将院子中的蔓草砍掉,可是为何会有人在院子外清理那牌匾上的蔓藤呢? 云裳握着画轴的手又猛地收紧了几分,险些便将画给捏破了。 那日那个人,那个凶手,定然也在那落雪阁中吗,便是为了让云裳注意到那牌匾,才刻意在门外整理蔓藤,引起云裳的注意。这般说来,那日在那落雪阁外的人中,便有凶手? 云裳心中猛地一紧,万万没有想到,凶手竟然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那日在那落雪阁内外的宫人,你可都细查了?”云裳松开了画轴,将捏皱的地方轻轻抚平了,将画轴递到了浅酌手中。 李浅墨连忙轻声应道:“大致查了,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落雪阁那么多年没有人去了,李浅墨的尸体又是怎么被发现的呢?”云裳心中却一直有些疑惑,照着如今的情形,那发现尸首之人却是有极大的嫌疑。 “此事倒是有些凑巧,冬日干涸,宫中许多井中的井水水位下降,很多井中打水都有些困难,东边有几处宫殿,因着后宫东面的地势高一些,井中已经全然没有了水,落雪阁中那口水井却是水极深的,那落雪阁虽然被太上皇下令不准进入,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也忘了此事,东面那几个宫殿之中的人都会在这段时日到落雪阁中那井中打水,只是不敢张扬罢了,那日发现李福华的尸首的人,便是一大早去打水的。”李浅墨答道。 云裳手指轻轻叩了叩亭子的柱子,这般说来,那凶手的怀疑范围,便又可以缩小一些,缩小到东面临近落雪阁的几座宫殿之中的,那日在落雪阁附近的女宫人。< 第715章 出乎意料的人 “你将那日在那落雪阁附近的女宫人的详细资料都都整理一份来给我,其它的,你再继续按着你的想法查下去便是了。”云裳轻声开了口,神色淡淡地,眸光中,已然平静了许多。 李浅墨连忙应了下来,便又行了礼告退了。 云裳沉默了许久,直到宝儿的惊呼声将云裳从思绪中唤醒。云裳抬起眼望向宝儿,却见他嘴里含着衣袖,咿咿呀呀地叫了两声,又哈哈笑了起来。 云裳伸手刮了刮宝儿的脸蛋,才转过头望向浅酌道:“你将那副画放在这儿,去尚衣局一趟,便说本宫想要做一件衣裳,让她们派人过来看样式,记得,将玉琴带过来,我要好生问一问她,此前她见到的那美人图,是不是同我见到的这一幅一样。” 浅酌便照着云裳吩咐的做了,将画轴放到了亭中的凳子上,便离开了。 想必是李福华的事情给尚衣局的主事也敲打了一下,这一回,尚衣局的人来得格外的快,立在最前面的,正是尚衣局的于总管于念。 云裳面上露出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笑着道:“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做一件衣服罢了,却不想竟然将于总管都给惊动了。” 那于念因着此前在内侍监发现假扮琴依的宫人是她身边的宫女,便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再加上听到李福华的死讯,更是一直心里都盛满了担忧,听闻云裳有事召请,自是急急忙忙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只是如今听得云裳这一番话,却是觉着,云裳似乎话中有话,隐隐带着几分嘲讽味道。如今她自是不敢再小看这个面带笑容,瞧着一副温柔和顺模样的女子了,便连忙殷殷勤勤地笑着应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此事是奴婢的本分。” 云裳嘴角微微一翘,却是没有说话,目光淡淡地扫过于念,在她身后立着的玉琴身上微微顿了一顿。 于念见云裳不再开口,便生怕冷了场,让云裳不高兴,便又急急忙忙地道:“不知娘娘是想要做什么样子的衣裳?若是娘娘有心仪的花色或者是颜色,亦或者是样式,都可以同奴婢提。” 云裳点了点头,便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画轴拿了起来,递给了那于念道:“这是李公公那件案子中的一个物证,不过,本宫觉着,这画卷中的女子的衣裳倒是极美的,因而起了兴致,想让尚衣局也照着这样式给做两件,只是那布料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修改一下,在这些方面,于总管是行家,便也无需我说得太多了。” 那于念连忙上前接过了画轴,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云裳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便瞧见她拿着画轴的手在瞧见那画中女子的时候,微微动了动,险些将那画掉到了地上。 “小心。”云裳皱起眉头连忙开了口,待瞧着她将画捧好了,才轻声道:“这画可是重要的物证,马虎不得,你快些瞧瞧这画中的女子穿的衣裳,若是带了笔墨纸砚,能够画下来却是最好了。” 那于念这才猛然惊醒,连忙道:“是,奴婢明白,奴婢准备了笔墨纸砚,这就画下来。”说着便让身后的玉琴和另外一个宫女,那个宫女将展开的画举着,玉琴立在于总管旁边侍候笔墨纸砚。 云裳瞧见那玉琴的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那幅画上,面色有些苍白,咬了咬唇,半晌才收回了目光,却悄悄抬起眼来望向了云裳。 云裳在暗中留意着她,便将她的目光逮了个正着,云裳望着她,又看了看那幅画。也不知玉琴明白了她想要传达的意思了没有,云裳却是瞧见玉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云裳倒是有些诧异了,她以为那凶手是来混淆目光的,却不想虽然这画是假的,画上的人却是当年柳妃那幅美人图上的那一位。 云裳的目光又落在那于念的身上,瞧着她方才的反应,应当是见过这画或者是这画中女子的?云裳眸光微微一顿,便有了主意。 不多时,于念便已经画完了,玉琴连忙将画取了,跪到了云裳面前,将画展示给云裳看。 画上只是那件衣裳的样式,只是却已经被她修改了几处地方,有了一些不同。颜色还是耀目的红,只是那红色纱裙的裙摆之上,却隐隐有金色凤凰展翅,且样式也有一些变动,二十年前大约时兴阔腰的样式,瞧着飘逸,却显得有些繁重。于念便将它改成了束腰的模样,腰上加了一个腰封,纤腰细细,长袖飘逸,倒是美不胜收。 “这件舞衣经于总管巧手这么一改,倒是美了不止一点。便照着这么做吧,做好了,本宫自有赏赐。”云裳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于念应了,便告了退,命了玉琴和另外那宫女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云裳便转过身对着浅酌道:“将这画收起来吧,这画倒是画的不错,反弹琵琶的技艺本宫倒是极少瞧见有人会的,命人将这画做成宫灯,放在未央宫吧。” 于念本已经回过了头,听云裳这么一说,身形便猛地一顿,脚步顿了好一会儿,听见浅酌应了声,才又转过了身,朝着云裳行了礼道:“娘娘,此事只怕有些不妥。” 云裳挑了挑眉,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地望着于念:“哦?怎么个不妥法?” 于念沉默了良久,终是开了口:“这画中女子的身份有些不妥,算起来,这女子也是乱臣贼子之妻,画中女子名叫曹雯夕,是文宗皇帝时期的太子之妻,只是那时太子叛上作乱,被如今的太上皇处死了。这画像,娘娘还是莫要在其他人面前拿出来得好。”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诧异,曹雯夕?竟然是曹雯夕?可是,怎么会是曹雯夕?她想过会是曹家的另外两姐妹,却独独连想都不曾想过竟会是曹雯夕。 “你确定这是乱臣贼子的妻子曹雯夕?会不会是她的姐妹,只是容貌相像罢了?”云裳目光定定地望着于念,小心试探着。 于念连忙便摇了摇头:“曹雯夕的确还有两个妹妹,只是两个妹妹是庶妹,样样不及她,容貌不及她,才情不及她,这反弹琵琶的技艺也不如曹雯夕。她们三姐妹,除了都有一颗泪痣之外,其它皆是不同,奴婢定是不会认错的。” 是不是曹雯夕,云裳随意问问旁人便知,料想于念也不敢在这样的事情诓骗她,云裳便轻轻颔首:“本宫明白了,若非于总管提醒,本宫只怕便会犯下大错了。” 于念连应了几句不敢,才带着宫女离开了。 云裳看着于念离开的背影,又拿起手中的画来,目光落在那张艳色无双的脸上,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一些。 当时的太子叫夏淳,太子和文宗皇帝死后,夏寰宇继位,夏侯靖出生是在六年之后,夏侯靖断断不可能是夏淳之子。莫非当时夏寰宇处死了太子,却将身为太子妃的曹雯夕暗中保了下来,而后金屋藏娇,暗结珠胎? 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夏寰宇只敢让曹雯夕暗中生子,用柳妃生下的死胎取而代之,曹雯夕的身份,也的确比她那两个未出嫁的妹妹更敏感许多。 而柳吟风,若是曹雯夕的儿子,倒也可以解释此前云裳的疑问,无论如何,曹家的另两个女子年岁也有些不符,定然不可能是柳吟风的生母。 柳吟风比夏侯靖大了近十岁,这便说明了一件事情,柳吟风是曹雯夕同太子夏淳的孩子,而夏侯靖极有可能是曹雯夕同夏寰宇的孩子。 云裳缓缓闭上眼,被心中这样的猜测给惊了一跳。太乱了,太乱了。且其中还有许多疑点,比如夏寰宇既然那般喜爱曹雯夕,喜欢到为了她可以暗中将她保下来,甚至优待她与夏淳的儿子,又为何世人皆知他爱华翎?且此前他同华翎重逢时候的激动模样,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裳咬了咬唇,轻叹了口气,呀脑中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才睁开眼来,从奶娘怀中将宝儿接了过来,轻声道:“起风了,回未央宫吧。” 回到了未央宫,云裳便坐到了书桌面前不停地写写画画,将目前纷乱的形式一一理了理,大半个下午,不曾说一句话。 稍微晚些的时候,琴依才回了内殿,云裳见到琴依才想起今儿个似乎一日没有瞧见琴依了,便抬起头来望向琴依道:“今儿个都去哪儿了?” 琴依笑了笑道:“秋嬷嬷和齐嬷嬷要去内务府拿一些东西,只是内务府如今没有主事之人,奴婢便拿了娘娘给奴婢的令牌,去帮秋嬷嬷和齐嬷嬷取东西去了。” 云裳闻言点了点头,稍稍沉吟了片刻才道:“内务府却是得有人管着,你明儿个开始,便开始去内务府吧,咱们的人也多调一些过去你才好做事。若有什么暗地里做手脚的,尽管处置便是。” 琴依连忙应了下来,四下看了看才走到云裳身边道:“奴婢今儿个去内务府,总觉着一直有人跟着奴婢。”< 第716章 失踪的画 云裳一怔:“有人跟踪?你可有瞧清楚他的模样?” 琴依摇头,眼中带着几分犹疑:“其实,奴婢也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跟踪奴婢,奴婢不会多少武功,只是奴婢总觉着有一道目光不远不近地瞧着奴婢,可是每每回过头去找却也找不见人。奴婢问齐嬷嬷和秋嬷嬷,她们却说并未察觉。” 云裳知晓琴依的性子,若不是十分确定的事情,琴依也定然不会这样同她说。 云裳思索片刻,便抬起眼来吩咐浅酌道:“派两个暗卫在琴依身边吧,她去了内务府,只怕宫中想要对我不利的人首先便会想要除掉琴依,琴依便危险了。”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云裳瞧着琴依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回绝,便先开了口:“内务府总管一职,与我而言,十分重要,在这宫中,若是没有人帮衬我,我即便是再厉害,也几乎是寸步难行的。你将内务府打理好了,我便也轻松许多了。只是此事只怕会有些危险,你可愿意?” 琴依闻言,便连忙跪倒在地应了下来:“奴婢愿意。” 云裳这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晚上洛轻言回到未央宫,云裳便将今儿个发现的线索同洛轻言说了,洛轻言似乎也略微有些吃惊,愣了愣才道:“你的意思是,夏侯靖的生母便是那曹雯夕。” 云裳轻轻颔首:“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的确如此。我给你瞧瞧那幅画……”云裳说着,便命浅酌去将画取来,浅酌走到一旁的箱笼之中翻了翻,却急急忙忙地又跑了回来:“娘娘,画不见了。” 云裳闻言一愣,怎么会?今儿个下午那画定然是拿回来了的,且云裳瞧着浅酌回来之后便将那画收了起来,从御花园回来值周,这屋中一直都是有人的,那画怎么会不见了?云裳想着便也站了起来,走到了那箱笼旁:“你下午回来之后便将那话放在了此处?” 浅酌连连点头:“是啊,奴婢听那于总管说这画中之人是乱臣贼子的妻子,便担心这画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了,恐怕对娘娘不利,便专程好生将这东西放好了,压在了这箱笼最底下。” 谁能够当着她们的面从这箱笼之中取走画?云裳正想着,便听见外面有禀报声:“陛下,皇后娘娘,太上皇派了宫人来请,说让陛下和娘娘去太和宫用晚膳。” 云裳闻言,抬起眼看了看洛轻言,便连忙站了起来对着琴依道:“去问一问,可是太上皇或者太后娘娘有什么事情?为何要去太和宫用膳?” 琴依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又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娘娘,今儿个是小年。” 云裳身子一顿,“小年?” 她倒是忘了,云裳轻叹了口气,这几日因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扰,她倒是忘记了尚有小年这么一回事。 云裳连忙应了,抬起眼来同洛轻言道:“那咱们便先去太和宫吧。” 洛轻言轻轻颔首,便同云裳一起出了门。 到了太和宫,云裳便瞧见院子里都挂满了红灯笼,倒是一派要过年的喜庆模样,华翎正站在正殿同夏寰宇说什么,听见宫人的禀报,连忙站起了身来,走到了门口:“裳儿和轻言来了?”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这两日实在是忙得有些不可开交,一时间竟是忘了今儿个是小年,该来同父皇母后请安的,实在是该罚。” “大过年的说什么罚不罚的,快进来吧,外面冷。”华翎连忙拉着云裳的手走进了正殿,目光扫过洛轻言,亦是掩不住的关切。 云裳笑了笑,便拉着洛轻言走了进去,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云裳同洛轻言坐下了,华翎便叫了宫人盛饭,四人用了晚膳,又一同下了会儿棋。夜渐渐深了,一局结束,夏寰宇才抬起眼来望向对面端坐着的洛轻言,笑着开了口:“这几日朝中诸事可顺遂?” 洛轻言点了点头,轻声应道:“一切都挺好的。” 夏寰宇笑了起来:“那便好,你同皇后随我到书房来一趟吧,除夕过了,我同翎儿便要出去走走,有些事情得交代交代。” 云裳抬起眼来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便应了声,站了起来。华翎坐在一旁,见状,眼中似乎也有些诧异,却只笑了笑嘱咐道:“都这般晚了,明儿个轻言还得上早朝呢,你少说几句。” 夏寰宇连忙应了,便转身出了正殿朝着书房走去。 云裳和洛轻言跟在夏寰宇的身后踏进了书房的门,元宝便在门外将门关了起来,云裳一怔,抬起眼来便瞧见了那书房正中间那书架之上挂着一幅画。 云裳的眸光一下子便落在了那画上,美人图,红衣美人,反弹琵琶,泪痣。云裳眯了眯眼,脑中却是突然想了起来,先前她整个下午,唯有听见洛轻言回来的时候,曾经带着琴依和浅酌一同迎了出去,定然便是那么片刻的时间,这画便被拿走了,且被挂在了夏寰宇的书房之中。 云裳眼中泛起一抹冷意,这哪里是要吩咐他们什么事情,分明是兴师问罪来了。 夏寰宇走到书桌之后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和云裳:“都坐下吧,站着做什么?” 洛轻言便同云裳一同应了声,在一旁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夏寰宇目光便落在了云裳身上,率先便对云裳发难了:“方才皇后从一进门便一直在看我这书架上挂着的这一幅图,可是觉着十分眼熟?” 洛轻言转身望向云裳,手轻轻握住云裳的手,云裳笑了笑,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是,我只是在想,父皇虽然如今已经退了位,手中握着的势力却也仍旧不少,明明下午还在我寝殿之中的箱笼中放着的东西,到了晚上,便到了父皇这里。只是父皇只怕是皇帝做惯了,却不知晓,这不问自取,叫做偷。” 云裳虽是笑着的,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一点儿也不曾客气。 夏寰宇倒也不见恼怒,目光淡淡地扫过洛轻言和云裳,半晌才道:“为帝后者,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这江山得之不易,守之更为不易,你们夫妻二人,论才智,绝对是佼佼者,论行事,亦是该狠辣的时候决不留情,该怀柔的时候也断不会强硬,行军打仗,管家治国,我都相信你们可以做的很好。可是,太过多疑,便不觉着活得很累?” 太过多疑?洛轻言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未央宫中的沉珂,莫非不是太上皇的人?” 夏寰宇冷冷勾起了嘴角:“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洛轻言喃喃道,嘴角的笑容却隐隐带了几分讽刺:“太上皇身边高人众多,可曾试过每日十二个时辰都被人盯着,做的每一件事情,哪怕只是看一本书,都会被人写下来禀报给别人的滋味?” “你们若是答应我不要再查柳吟风和夏侯靖之事,我便答应你,不仅将沉珂召回来,且帮你们将未央宫中所有的眼线给一并除掉。”夏寰宇不动声色地抛出了条件。 洛轻言却终是抬起了头来望向了夏寰宇:“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何身份,竟然你这般相互?” 夏寰宇眸光一闪,沉默了许久,最终却也只是淡淡地道:“他们身份虽然有些特殊,却并非如你们所想那般,定然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的,你们也无需在追查下去。” “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洛轻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道:“那柳沧那么多的士兵,莫非是我的错觉?夏侯靖勾结仓觉青肃,里外合击,难道是我在做梦?” 夏寰宇面色一下子便变得难看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道:“此事我自会去处置,你尽管好好管好你的政事便是。” 云裳却是有些纳闷了起来:“父皇说,他们的身份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既然不是那样,父皇又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开诚布公不是最好?” 夏寰宇面色更冷了几分:“当年我答应过,不会说的,便不会说,你们若是再追查下去,便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洛轻言听夏寰宇这样说,亦是倔劲儿上来了,站起身来便道:“行啊,我倒是想要知道,你会如何对我们不客气。” 说着,便径直拉着云裳出了书房,也没有同华翎道别,便离开了太和宫。 云裳反反复复地想着夏寰宇的话,若是夏侯靖果真是夏寰宇同曹雯夕所生,夏寰宇定然不会将这件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警告他们,夏寰宇是十分好面子的人,云裳知晓。这般说来,是她猜错了?想着方才夏寰宇所讲,他们二人的身份并非如她想象中那般。可是,夏侯靖的生母并非柳妃,这应当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实了。 难道,夏侯靖果真并非夏寰宇所生?只是夏侯靖的父母同夏寰宇有所交情,兴许是恩情,也兴许是其它,才让夏寰宇费尽心思相助,还那般偏宠。< 第717章 接二连三的死人 一路上,云裳和洛轻言都没有说话,琴依和浅酌皆以为云裳和洛轻言二人只是因着太晚了有些疲累,便也没有多想,便服侍着两人歇了。 第二日一早,云裳便被浅酌叫醒了过来,浅酌的脸上写满了惊慌,急急忙忙地拉着云裳的手,还未等云裳回过神来,便已经开了口:“娘娘,不好了,玉琴死了,还有宫外的刘大叔也死了……” 云裳眼中还带着未完全醒来的迷茫,听浅酌这么一说,仍旧有些迷糊:“死了?什么死了?怎么死的?” 浅酌连忙又重复了一遍:“娘娘,是玉琴,还有二十多年前那个稳婆的家人那个刘大叔,都死了。两人皆是被人在脖子上砍了一刀,一刀毙命。” 见云裳未开口,浅酌又接着问道:“娘娘,可要奴婢派人去细查?那玉琴和那刘大叔皆在暗卫守护之下,竟然还出了这等事情,对方只怕实力不弱。” 云裳这才全然回过了神来,手紧紧拽着被角,面色有些苍白,沉默了半晌,才冷笑了一声:“不必了,我知晓凶手是谁了。” 浅酌闻言,呆了一呆,才连忙问着:“娘娘知晓凶手是谁?” 云裳轻轻颔首,眼中的冷意更盛,此事除了夏寰宇,还能有谁?昨儿个晚上专程取了那美人图来严厉警告了他们一番,见他们未曾打算收手,便刻意命人杀了玉琴和那刘大叔,无非便是想要告诉她,他们的一切行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让他们懂得知难而退,莫要在查探下去了。 云裳笑了笑,可是,夏寰宇越是如此,她却越是想要知晓,柳吟风和夏侯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身份。只是这两日夏寰宇只怕盯得紧,她也不能操之过急了。 “那娘娘,咱们应当如何应对呢?”浅酌小心翼翼地瞧着云裳的脸色,问道。 云裳挑了挑眉,便又躺回了被窝之中,嘴角微微翘了翘:“还有几日,便是除夕了,今年是陛下登基第一年的除夕,容不得马虎,我再睡一小会儿,你去将齐嬷嬷和秋嬷嬷叫过来候着,同我说一说除夕宫宴准备得如何了。” 云裳突然转了话茬子,让浅酌忍不住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过来,云裳这么说的意思,便是让她不必追查下去。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又轻声问道:“奴婢命小厨房给娘娘准备好早膳,娘娘今儿个想吃什么?” 云裳想了想:“熬些薏仁红豆粥吧,这锦城湿气重,薏仁红豆粥去湿气的,其它便随意准备一些糕点和小菜便是。” “是。”浅酌答应着,便又将床幔放了下来,退出了内殿。 云裳说只再睡一小会儿,便也果真只有一小会儿,不到半个时辰,云裳便唤了人进来服侍着起了身,齐嬷嬷和秋嬷嬷也已经在殿中候着了。 云裳用了早膳,才宣了两人进来,喝了一小口茶方开了口问道:“宫宴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齐嬷嬷连忙道:“已经基本妥贴了。”说着便呈上了几本册子递给云裳,“这些分别是宫宴的宴会布置情况和座位排列情况,还有太极殿中准备摆放的各种器物和位置图。还有宫宴准备的饭菜酒水清单,表演清单。原先各宫各殿的娘娘今年都变成了太妃和太嫔,所有的服饰也需要重新按照规制做,各宫各殿的服侍花纹图案那些也都在其中。” 云裳点了点头,接了过来,一一看了,才笑着夸赞着:“翠青葵花式碗、仿哥釉菊瓣式碗、仿龙泉釉葵花式盘、青金蓝釉钵……幸好有你们,不然我都不知应当如何下手,只怕光看这些个器具的名字便已经昏了头了。” 齐嬷嬷和秋嬷嬷闻言,自是喜不自胜。 云裳又笑眯眯地道:“马上便要过年了,宫中各处可都布置好了?” “都基本妥当了。各宫各殿还有御花园,红灯笼都挂上了,昨儿个刚挂的,奴婢昨儿个晚上四处走着瞧了瞧,美不胜收。春联、门神、年画、窗花都一一具备了,就等着大年三十那天一起贴上呢。”秋嬷嬷连忙上前应答着。 “哦?”昨儿个晚上她一直因着柳吟风和夏侯靖的身世一事,满脑子都想着那些个事情,虽然出了未央宫,倒也没有留意到。只是太和宫却是已经布置好了的,她倒是瞧见了,想必其它地方应当也是都准备好了的。 “那便好。”云裳笑着点了点头,便又将册子还给了她们二人:“便按着你们的想法来做吧,我相信你们,若是需要些什么,尽管来禀报了便是。” 齐嬷嬷和秋嬷嬷应了下来,便退了下去。 云裳取了书来看,看到一半,却瞧见佩兰在内殿门口探头探脑的,便笑着问道:“佩兰在找什么?” 佩兰吓了一跳,便连忙走了进来道:“奴婢在找半夏呢,方才齐嬷嬷让奴婢和半夏一同带人去打扫打扫偏殿的屋子,说快要过年了,今儿个得将宫中各处都打扫一遍,只是奴婢怎么也找不着半夏,便想着半夏可能在娘娘屋中,才来瞧一瞧,瞧见娘娘在看书,便不敢打扰。” 云裳闻言,抬起眼来看了浅酌一眼,浅酌摇了摇头道:“奴婢也没瞧见呢,许是被琴依姑姑叫走了吧,琴依姑姑去了内务府,恐怕也有许多要忙活的。” 云裳便点了点头,吩咐着佩兰道:“既然找不着半夏,你便去找青蒿一同打扫吧。” 佩兰连忙应了下来,又匆忙退了下去。 云裳倒也并未在意,低下头看了会儿书,便用了午膳,刚准备在软榻上小憩一会儿,便瞧见佩兰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面上满是惊慌之色:“娘娘,不好了,半夏死了。” 云裳一怔,坐直了身子,望向佩兰道:“怎么回事?” 佩兰只怕是有些被吓着了,面色有些苍白,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浅酌便连忙倒了一杯水来递给了佩兰,轻声安慰着:“别急,喝杯水缓缓,仔细告诉娘娘,究竟发现了什么?” 佩兰接过杯子,手尚有一些轻颤,喝了口水,半晌才开了口:“方才奴婢和青蒿带了人去打扫西偏殿,西偏殿平日里没住人,主要放置了一些杂物。其中一间屋子,放了一些怕是此前换下来的旧的椅子,奴婢便叫人来将那些椅子搬走处置了,可是却不想,在那些椅子后面便发现了半夏的尸体。” 尸体,又是尸体?云裳蹙了蹙眉,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这大过年的,便不能够让人好生过个年吗? 云裳站起身来,让浅酌取了氅衣来披了,拢了拢衣裳,出了正殿,穿过正殿门前院子左边的圆形拱门,入了西偏殿。偏殿门口已经被青蒿守着了,除了随着他们一同来打扫的宫人,倒是并未惊动其他人。 云裳入了偏殿,便瞧见了半夏的尸体已经被人抬了出来,放在了院子中。 云裳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番,想必应当并未死多久,皮肤尚且有些弹性,脖子上有一道瞧着并不太明显的伤口,血也并未流多少,其它地方倒是没有丝毫的损伤。云裳看了看脖子上的伤口,伤口虽然瞧着不太明显,却是一刀毙命。想必凶手用的刀极其锋利,且下手极快。 “将她带进去仔细搜一搜。”云裳轻声道。 浅酌连忙应了,便让青蒿将半夏的尸体带到了偏殿的一件屋子之中。青蒿将尸体抱了进去,便又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守着。 不多时,浅酌便匆匆忙忙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些东西。 “娘娘,这是奴婢从半夏的身上找到的。”浅酌说着,便将手打了开来,云裳才瞧见,浅酌手中拿着的,是一只香囊,还有一块玉佩。 云裳接了过来,先拿起那玉佩仔细看了看,玉佩通体雪白,是上好的羊脂玉,玉佩上有内务府的标识。云裳冷冷勾了勾嘴角,一个宫人,怎么会有这般好的玉佩?即便是主子打赏,也断不可能用这般好的物件。 云裳将那玉佩放到了一旁,又拿起了香囊,却在香囊之中发现了一些褐色的药丸,云裳将药丸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这香囊之中放的药丸却有三四种,有用于催情的,也有迷药。 云裳眯了眯眼,心中便也有了一些猜测,抬起头望向浅酌,轻声问道:“你瞧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可是与玉琴还有那刘大叔脖子上的伤口一样?” 浅酌闻言,便连忙一个劲儿的点着头:“奴婢也想同娘娘说此事的,那刘大叔脖子上的伤口是什么模样奴婢未曾见过,可是半夏脖子上的那道刀伤却是同玉琴脖子上的如出一辙。伤口瞧着都不太厉害的模样,可是却极深,一刀毙命,干净利落,一看便知晓是武功极高的人所为。” 浅酌想了想,才又低下头在云裳耳边轻声道:“对了,娘娘,奴婢也大半天没瞧见沉珂了,沉珂莫非……” 云裳笑了笑,摇了摇头,眸中的笑意更冷了几分,淡淡地道:“昨儿个晚上死的这些人,恐怕就是沉珂所为。” 浅酌一愣,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云裳才又淡淡地道:“去命厨房做些宁国特色的糕点,送到太和宫中,你亲自去,送到太上皇面前,便告诉他,本宫多谢太上皇为本宫铲除内奸了。”< 第718章 还有时间 浅酌闻言又是一怔,张着嘴半晌没有开口,云裳已经转过身吩咐着青蒿:“将尸体好生处置掉吧,最好选在晚上,这大过年的,莫要弄得人心惶惶的。” 青蒿连忙应了下来,急急忙忙吩咐着众人去忙自己的。 云裳便又转身离开了西偏殿,浅酌这才回过了神来,连忙跟了上去,心中虽然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只是瞧着云裳紧抿着唇,眼中带着怒意的模样,便也终是没有开口。 回到正殿,云裳便坐到椅子上冷哼了一声,夏寰宇这般做法,便不觉着自己有些欺人太甚了吗?即便半夏背叛了她,也轮不到他来插手处置吧? “嘭”的一声,殿中的宫人都顺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望了过去,便瞧见云裳猛地一拍桌子便站起了身来,嘴角的笑容泛着一抹冷:“欺人太甚。” 众人身子皆是微微一颤,云裳见众人的神情,亦是知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闭了闭眼,将心中怒气压下去了一些,才转身入了内殿,躺到软榻上小憩。 书是没有了兴致看的,云裳便索性小睡了一会儿,待醒来的时候,浅酌已经回到了内殿,云裳抬起眼望向浅酌,浅酌便连忙道:“娘娘,东西已经送到了太和宫,奴婢亲手交给了太上皇,太上皇……”浅酌说着,便小心翼翼地觑了觑云裳的脸色,咬了咬唇,不敢往下说。 云裳自是知晓夏寰宇是什么样的人,便冷冷地道:“他说了什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浅酌连忙低下头,轻声应道:“太上皇说,皇后娘娘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云裳闻言,更是怒极,气着气着,却被气得笑了起来,浅酌盯着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云裳却冷声道:“举手之劳,好一个举手之劳。” 浅酌立在殿中不敢出声,云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柳吟风和夏侯靖身世一事暂时放一放,这段时日好生准备宫宴一事,莫要因小失大。柳沧的动向,也随时关注着,一有消息,及时禀报。”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云裳稍稍平静了一些,拿起一旁的书来看着。 想必是因着即将过年,各处的折子也少了不少的缘故,洛轻言今日回未央宫倒是十分的早的,将氅衣递给了刘文安,洛轻言便走到软榻旁坐了下来,笑着道:“听闻你今儿个发了火,如今可好了?” 云裳听洛轻言提起此事,正欲向他说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抬起眼来却瞧见刘文安站在一旁,便一下子没有了兴致,只懒懒地道:“没什么,不过是原本侍候我的半夏突然死了,有些难过罢了。” 洛轻言只怕是已经知晓了事情经过,听云裳这么一说,便也没有问缘由,只笑了笑道:“没事,不过一个宫女罢了,明儿个再叫人给你选几个宫女来侍候便是,你尽管挑选便是。” 云裳点了点头,不忍心洛轻言忙碌了一整日还要来照顾她的情绪,便打起了精神来,坐直了身子道:“陛下今儿个回来的这般早,可是因为快要过年了,便没有那么忙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笑着道:“是啊。”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且边关和柳沧都频有捷报传来,便也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儿了。” 云裳闻言,眼中亦是闪过一道惊喜之色:“有捷报传来了?” 洛轻言见云裳精气神比方才稍稍好了一些,便放下了心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应着:“是啊,前段时日,夏侯靖集结了二十万大军,从柳沧出发,准备攻入柳沧旁边的孟江城,却被先已经埋伏下的禁卫军将叛军从中截断,先遣部队全部拿下。夏侯靖见军队损失惨重,便只得又退回了柳沧城中。” “孙炳志虽然只是武状元出身,从未上阵带过兵,可是用兵却极其大胆,打了夏侯靖一个措手不及。而灵溪那边,赵英杰却是才用了分散军队,同仓觉青肃捉迷藏的方式,仓觉青肃只觉着处处都在受到攻击,却摸不准赵英杰究竟在何处。不想同赵英杰纠缠,意欲回兵救皇城,赵英杰却又将他困住了,如今的仓觉青肃几乎陷入了两难局面。”洛轻言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 云裳亦是十分的高兴:“如此真是极好的,想来也是,夏侯靖的兵不过是从百姓中抓的青壮男子,并未经过长时间的练兵,又如何能够同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将士想比呢,只是得防着他召集康阳城外的冯明支援,若是冯明带兵前往,孙炳志便陷入了围困,局面便又变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此事我已有安排,如今因着夫人的策略,柳吟风手中军队在柳沧亦是人心尽失,那些士兵都是些地痞流氓,即便咱们不做什么,他们也按捺不住,听闻柳沧城中发生了好几起光天化日之下,士兵将普通民女拉走侮辱了的事情。柳吟风虽然已经下令将那些触犯了百姓的士兵当众砍首,且将尸首挂在城门口暴晒三日,可是士兵在百姓中的名声已经坏了,却是再也弥补不起来的了。且军队粮草不够,只能从百姓中来,百姓自是不会高兴的。” 云裳想了想,眼中一亮,笑眯眯地道:“臣妾觉着,陛下可以趁此机会派人去柳沧,却不去柳沧城中,只在柳沧辖区内的小村小镇之中,以朝廷的名义为百姓们派粮。然后立下规矩,若是谁举报叛军的动向或者一些有用线索,皆有奖励,且若是家中有人参加叛军的,也免除罪责。” 洛轻言笑着将云裳揽入怀中,柔声道:“裳儿甚懂为夫的心思。” 云裳听他这般说,便只他应当已经派人去做了此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便又道:“柳吟风也已经救了出来,已经由暗卫护送着,在回锦城的路上了。” 云裳轻轻颔首,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因着刘文安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心中想着的却是,此前柳吟风同夏寰宇的通信来看,柳吟风对当年之事亦是十分清楚的,既然夏寰宇不让她查,她倒是不妨直接问。 云裳想着,便轻声道:“若是加紧赶路,应当也还赶得上过年,他这一趟倒也辛苦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没有应声。云裳沉吟了片刻,却又问道:“柳吟风被救出来了,郑启明如今下落如何?” 洛轻言闻言,眉头轻轻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半晌才道:“听闻他已经入了柳吟风的营中。” 云裳冷笑了一声:“只怕是知晓我们已经知道他背叛之事了,却连假装都犯不着了。” 云裳说着,心中却也在猜测着,郑启明背叛之事,云裳也只是在几个亲近之人面前说起过,除此之外,便只是陈妙思了,究竟是谁将消息透露给郑启明的,却是不得而知,只是云裳在那件事情之后,便已经派了人去盯着陈妙思。若是陈妙思所为,那陈妙思更是不容小觑。 洛轻言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云裳身上,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忧,半晌,才回过了头,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现过:“晚膳吃什么?” 云裳听他问起晚膳的事情,倒是觉着有些新奇:“今儿个怎么突然关心起晚膳吃什么来了?” 云裳一面打趣着,一面笑眯眯地将浅酌叫了过来,将洛轻言的问题又问了浅酌一遍,浅酌连忙笑着应道:“今儿个晚膳准备了陈皮兔肉、怪味鸡条、天香鲍鱼、鼓板龙蟹、麻辣蹄筋、木犀糕、酱黄瓜、玉面葫芦、莲子膳粥。”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望向洛轻言道:“陛下对今儿个的菜色可还满意?” 洛轻言挑了挑眉,似乎也算不得满意,只懒洋洋地问道:“怎么尽是荤菜,不见素菜?” 浅酌闻言,正欲解释,云裳却已经开了口:“陛下要求颇高,想吃新鲜的素菜也不瞧瞧如今是什么时候,大冬天的去哪儿找?” “哦。”洛轻言撇了撇嘴,轻声应着,却有几分心不在焉地味道。 “可要奴婢再添两个素菜?倒是有萝卜,奴婢命人煮一个萝卜汤吧。”浅酌轻声问道。 云裳轻轻颔首:“做一个吧。” 云裳见洛轻言难得的这么早回来,便叫宫女去叫奶娘抱了宝儿过来,将宝儿接了过来,坐到洛轻言旁边,笑眯眯地道:“陛下多久没见儿子啦?” 洛轻言目光落在宝儿的脸上,沉默了许久,才伸手摸了摸宝儿的脸,宝儿笑着“咿咿呀呀”挥着手,似乎极为兴奋的模样。 “怎么还不会说话啊?”洛轻言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嫌弃。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瞪了他一眼:“陛下说什么胡乱呢,宝儿才刚百日多一些,说什么话?至少也得差不多十多个月,一岁左右,才会开口。”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笑了笑道:“也好。” “嗯?”云裳一愣,抬起头来望向洛轻言:“也好什么?” 洛轻言却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目光落在宝儿的脸上,嘴角翘了起来,也好,他不开口,你便不会发现,他心智有问题。还有时间,还有时间想更多的法子,在你不曾发现他有问题的时候,治好他。< 第719章 除夕 接下来的几日,云裳倒也没有了心思去计较夏侯靖和柳吟风的身世,只因着宫宴一天一天地逼近,云裳虽然有两位嬷嬷相帮,却也毕竟身为皇后,无法全然将事情都甩给旁人,连着几日,都忙得不可开交。几日的时光,便也过得飞快。 大年三十,云裳一大早地便起了身,寝殿之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云裳听着外面倒似乎十分热闹,便披了氅衣出了寝殿。未央宫中的宫人早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贴春联、窗花、门神、年画。浅酌见云裳起了身,便连忙吩咐着身旁的佩兰道:“娘娘起了,去将寝殿之中也贴上窗花那些吧。” 佩兰连忙应了,便同青蒿一同拿了一些窗花和大大小小的福字进了寝殿。苏木正站在门前拿了春联在那儿比划:“浅酌姐姐,你瞧瞧这样可正了?” 浅酌连忙站远了瞧了瞧,便连忙挥了挥手:“歪了歪了,再往左一些。” 苏木连忙照着做了,浅酌又道:“多了多了,再回去一点儿。” 云裳瞧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院子中昨儿个夜里落的雪倒是有些大,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只是如今雪已经停了,倒是比寻常更冷一些。只是瞧着这一派喜庆的气氛,倒也不觉着有多冷了。 浅酌指挥着苏木将春联贴上了,才又转过身对着云裳道:“奴婢已经吩咐了人给娘娘准备了早膳,马上便送来了,娘娘咱们先回屋,奴婢给你梳妆穿衣。” 云裳轻轻颔首,便回了内殿,佩兰和青蒿已经贴好了窗花,正在往宫灯还有桌椅箱笼之上贴福,云裳见状,便笑了笑道:“够了,够了,可别满屋子都贴满了。” “这样来年才有福气嘛。”浅酌笑眯眯地道,拉着云裳在梳妆桌前面坐了下来,盯着铜镜之中的云裳瞧了许久,才蹙了蹙眉,喃喃自语道:“今儿个娘娘得穿得隆重一些,可是凤袍里三层外三层的,奴婢实在是有些迷糊,且这发髻要怎么盘啊?” 顿了顿,才又急急忙忙地同云裳道:“娘娘你莫要着急,奴婢先去将齐嬷嬷和秋嬷嬷还有琴依姐姐叫来好生问一问。”说着,不等云裳回答,便像一阵风一般地跑出了寝殿。 云裳有些哭笑不得,抬起头来望着佩兰和青蒿道:“瞧浅酌这急性子。” 佩兰亦是觉着有些好笑,“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才又连忙道:“浅酌姑姑是害怕自个儿经验不足,出了岔子呢。”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望向佩兰和青蒿,温和地笑着道:“如今琴依去了内务府,这未央宫内内外外杂务不少,浅酌一人定是忙不过来的,你们在宫中也呆了不短的时间了,对宫中有些事情只怕比我比浅酌还要懂得多,我希望你们二人能够尽快成长起来,也能够在我身边扛起一片天来。你们,可有信心?” 佩兰和青蒿眼中满是惊喜之色,不停地点着头:“是,奴婢(奴才)定不会辜负娘娘厚望。”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只是,有些东西还得靠你们,我有心重用你们二人,可是你们二人也得让我瞧见你们的价值,你们可能明白?” “奴婢(奴才)明白。”两人连忙应了下来,云裳才笑了起来,见浅酌带着齐嬷嬷和秋嬷嬷走了进来,云裳才挥了挥手道:“我这寝殿之中的窗花什么的也贴的差不多了,你们去忙自个儿的去吧。” 佩兰和青蒿连忙告了退,缓缓退了出去。 齐嬷嬷才笑眯眯地道:“今儿个是较为正式的宫宴,凤袍凤冠,娘娘怕是都得穿戴好,只是离宫宴还有半日,娘娘是现在就穿戴还是先只穿戴常服,待会儿换上凤袍凤冠呢?” 云裳闻言,便连忙应了:“那便先穿常服,用过午膳之后再换成凤袍吧。凤袍凤冠都太重了,半日便已经是折磨,若是穿戴一整日,便更是想想都觉得累得慌。” 屋中几人都笑了起来,齐嬷嬷应了声,才笑着道:“那让秋嬷嬷同娘娘先说说待会儿宫宴需要做些什么吧,先将一些需要准备的都准备好,以免到时候忙中出乱子。” 云裳颔首,秋嬷嬷便站了出来,缓声道:“除夕宫宴同其它宫宴在时辰上便有些不同,其它普通宫宴都是傍晚开始,而除夕宫宴从下午申时便开始,宴席在太极殿中,殿中最上面平南向北摆皇帝大宴桌,面西座东摆皇后大宴桌。台阶之下,东面是内宫主位宴桌,西面是朝臣主位宴桌。申时开始,廊下会奏乐,陛下入殿,而后便是娘娘带着后妃入殿,刘总管便会敲金钟宣布宴席开始。” 云裳轻轻颔首,此前都只是参加宴席,座位那些都是宫人带领,宫人说坐哪儿她便坐哪儿的,却不想竟还有这些讲究。 “宴席开始之后,陛下会先敬天地三杯,是为辞旧迎新酒,而后娘娘需得敬陛下一杯酒,是为夫妻和睦酒,而后,陛下和娘娘一同敬百官和后妃,是为君臣同乐酒。而后,才起宫乐,开始表演。” 云裳一一仔细听了,轻轻颔首应了下来:“我都记住了。” 秋嬷嬷轻轻颔首,笑着道:“对了,虽然明天是大年初一一早陛下不必早朝,却也须得早起,初一得去祭天呢。祭天之事便有礼部来操持,娘娘不必忧心。” 云裳点头,笑了笑道:“如今方知晓,为帝后者,得操心多少事,幸好这后宫之中尚无其它后妃,不然,这皇后可当得真是累极了。” 浅酌立在一旁闻言便笑了起来:“娘娘如今在这个位置上,自是需要比寻常人更辛苦几分的。” 既然不慌着穿戴,云裳便索性只披了一件大氅,随意地挽了个发髻便出去瞧众人忙碌,院子中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宫人又将四处已经被雪水淋坏了的红灯笼摘了下来,换上了新的。 云裳望着一片雪白的世界里装点着点点大红色,让人莫名地觉着心情都好了许多,心中暗自祈求着,希望未来的一年里,能够一切顺遂。 云裳正看得出神,便听见宝儿的声音传了过来,云裳转过身去,果然瞧见奶娘抱着宝儿走了出来,宝儿也被穿上了大红色的衣裳,上面绣着祥云,用金丝线绣了福字,瞧着粉雕玉琢的,倒是可爱至极的。 “宝儿今天穿新衣裳咯。”云裳笑眯眯地将宝儿抱了过来,宝儿便欢天喜地地往云裳怀中钻,还一边哈哈大笑着。 “嘿,小子,谁教你乱往女孩子怀中钻的?你娘亲也不行。”云裳连忙将宝儿抱了出来,眼中满是严厉。 宝儿眨巴眨巴眼,似是听懂了云裳在说什么,瘪了瘪嘴,便恹恹地靠在云裳怀中望着院子里的雪。 “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云裳笑了起来,抱着宝儿便进了内殿,“走吧走吧,跟娘亲进屋去,里面暖和。” 进了内殿,云裳便将宝儿放在软榻上,宝儿在软榻上翻滚了两圈,险些摔下软塌,云裳便又连忙将他拉了起来:“小心,别摔了。” 琴依听见云裳同宝儿这般说话,便笑了起来:“小皇子哪儿听得懂娘娘说什么?” “咱们宝儿可聪明着呢,自然是听得懂的。”云裳吐了吐舌头,笑着道,将宝儿揽到怀中,自个儿坐到了软榻上,才又抬起眼来望向琴依道:“内务府最近几日可安生?” 琴依轻轻颔首,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却带着几分沉思:“安分,安分得不得了,让奴婢心中都忍不住敲起小鼓了,实在是诡异得很。” 云裳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只怕便是等着你放松了警惕,准备暗地里绊你一跤呢。” “是啊,奴婢都不敢有丝毫松懈。”说着便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册子递给了云裳,“这是今年内务府中的账本,奴婢仔细查了,问题不少。还有奴婢整理出来的内务府设置的职位和各自的职责,一共十三处,个个地方分工不同,却也大部分都有所交集。” 云裳轻轻颔首,从琴依手中接了过来,正欲翻开来看,怀中的宝儿便要伸手去抓,云裳连忙将册子拿远了一些,有些无奈地望着宝儿道:“这可抓不得,又不是什么好吃的。” 琴依便又笑了起来:“大过年的,娘娘也不必急着看,什么时候看完了传唤奴婢便是。” 云裳点了点头,便将册子递给了琴依,让她放到书桌上去。 琴依放好了册子,才又走了回来:“先前听闻宫人说,浅酌让奴婢回未央宫来给娘娘穿凤袍戴凤冠,浅酌却是去哪儿了?” “只怕在偏殿忙着让人贴窗花春联门神什么的,齐嬷嬷说,宫宴要下午才开始,我可以用了午膳再穿戴,凤袍凤冠皆是重得吓人,能少穿一会儿我自是愿意少穿一会儿的。” 琴依笑着应了下来:“那奴婢便在这儿等着。”< 第720章 宫宴,开始了 云裳看了会儿书,就听见外面佩兰禀报着:“娘娘,太后娘娘来了。” 云裳愣了一愣,面上带着几分疑惑,今儿个是除夕,待会儿宫宴之上,便可以见着,华翎为何专程来一趟未央宫呢?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发现? 云裳心中想着,便连忙站起了身来,亲自将华翎迎了进来,才笑着道:“母后有什么事情传唤裳儿一声便可,怎生亲自过来了?” 华翎笑了笑,目光扫了扫屋中众人,云裳连忙道:“屋中没有外人,母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华翎点了点头,望着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担忧,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道:“早起的时候,我无意间听见太上皇同元宝说起今儿个的宫宴。他们只怕不知我是醒着的,便说……” 华翎微微一顿,看了云裳一眼。 云裳便连忙握住华翎的手道:“父皇说了什么?母后尽管说便是,裳儿承受的住的。” “我也不知晓他们再说什么,只听见太上皇说轻言不像话,如今都已经做了皇帝了,还任性妄为,这后宫之中哪能只有那么一个人,传了出去,旁人不知如何笑话呢。”华翎沉默了片刻,便又接着道:“后来元宝低声说了什么,我并未听清,却只听见太上皇说,此事一旦被戳破,但愿皇后能够自觉给轻言进言,多纳一些人在后宫之中。” 华翎蹙了蹙眉:“可是我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他说的此事究竟是什么。” 云裳冷笑了一声,“他倒是一直没有放弃,想方设法地想要往陛下的后宫塞人。却不知将心比心,想想当年的他是什么样的境遇。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让他得逞,洛轻言的后宫,有我一人便足矣。” 华翎轻轻颔首,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握住云裳的手道:“无论如何,在这种事情上,也无需退缩。”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应了下来,她倒是不曾想到,身为洛轻言的母亲,华翎却在这件事情上偏帮了她。云裳的心中自是感激的,笑了笑道:“我会的。” 华翎又同云裳说了会儿话,便回了太和宫。 用了午膳,云裳便端坐在了梳妆镜前,任由琴依和齐嬷嬷、秋嬷嬷三人为她梳发,先是梳了高髻,而后便取了凤冠来。 “除夕宫宴算是较为隆重的宫宴,只是比之封后大典之类的典礼,却又稍稍随意一些,因而只需六龙三凤冠便可。”秋嬷嬷一面将凤冠递给齐嬷嬷,一面轻声解释着。 云裳的目光落在铜镜之中,便瞧见了那凤冠的模样,冠顶有三龙,正中的龙口中衔着一颗硕大的珍珠,两侧龙向外,成飞天状,龙头衔着长长的串饰,三龙之下,是三只翠色凤凰,凤凰皆成向下飞翔状,口中亦是衔着珠宝串饰,却比头顶的龙的稍稍短一些。另外三条龙则装饰在凤冠后面,亦是飞翔的模样。凤冠最下面装饰着各种宝石珠花,龙凤又姿态生动,珠宝金翠色泽艳丽,光彩照人。 齐嬷嬷将凤冠给云裳戴上了,仔仔细细地固定好了,才笑着道:“娘娘摆摆头试一试可牢固了?” 云裳依言摇了摇头,笑着轻轻颔首道:“挺好的。” 戴好了凤冠,浅酌才取了凤袍来,皇帝的衣裳多是明黄,而皇后的,却是正红色,正红色的凤袍,边上用金色丝线绣了边,凤袍上,亦是绣着三只展翅的凤凰,背后那一只尤为明艳,眼里无双的尾巴舒展开来,自是无比华贵。胸口绣着百花团,袖口却绣了银色祥云纹,再扎上金丝镶玉的束腰,这样的云裳,却是令人不敢逼视。 “娘娘风华绝代,这一身上身,只怕是天上的神仙都会被勾去魂儿。”浅酌笑眯眯地道,又取了妆柩来,给云裳挑了金丝垂珠耳坠戴了,又取了胭脂水粉来让琴依为云裳上了妆。 云裳看了眼铜镜中的人,笑了笑:“浅酌你这夸人的功夫却是愈发的炉火纯青了。”说着便抬起手来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子,想起早上华翎所言之事,眼中染上了几分凌厉之气:“依照着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但凡这种宫宴,总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愿今儿个能够顺遂一些。” 琴依闻言,便笑了笑道:“娘娘便放一百个心吧,且这天底下,哪有娘娘解决不了的事情?”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过身看了看琴依,又看了看浅酌:“琴依这夸赞人的功夫明显是跟着浅酌学的,不过有青出于蓝之势。” 浅酌和琴依俱是笑了起来,又取了一件暗红色绣着金色凤凰的大氅来放到了一旁,浅酌才笑眯眯地应道:“这有句俗话,叫做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如今琴依姑姑都这般厉害了,奴婢可真真要失宠了。” 主仆几人便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正笑得开怀,珠帘便被掀了起来,人还未进来,洛轻言的声音便传了进来:“老远就听见你们主仆几人笑得开心了,有什么事儿说来也让我乐一乐啊。” 众人连忙行了礼,浅酌才笑眯眯地对着洛轻言道:“陛下你瞧,娘娘穿上这凤袍戴上这凤冠,是不是风华绝代啊?奴婢只不过说了实话而已,娘娘便打趣奴婢说奴婢这夸人的本事倒是见长。” 洛轻言的目光便落在了云裳身上,带着几分柔和,定定看了云裳许久,才笑了笑道:“我家夫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美得倾国倾城的,今儿个这一打扮,却已然倾了天下。” 洛轻言的话音一落,屋子里倒是静了许久,才听见浅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却是紧接着便跟了一连串的笑声:“奴婢终于找着源头了,为何奴婢越来越会夸赞皇后娘娘了,还不都是陛下给带的。” 云裳闻言亦是忍不住低下头笑了起来,洛轻言听众人打趣,却也没有丝毫不自在,拉过云裳的手便将云裳揽入了怀中:“宫宴快要开始了,咱们得准备往太极殿走了。”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望向洛轻言,微微蹙着眉头问道:“陛下这个时候回未央宫,莫非是专程来接臣妾到太极殿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眼中笑意更盛:“这是我身为皇帝你身为皇后参加的第一个宫宴。” 话虽未说得太明,云裳却也明白了过来,他是在担心她害怕。 云裳笑了笑,便站起了身来:“好,咱们一同过去。” 两人一同到了太极殿门口,朝臣已经在殿中候着了,夏寰宇也同华翎一同带了各太妃和太嫔在殿门口候着了,待洛轻言来了之后,刘文安便唱道:“陛下到。” 云裳瞧着洛轻言穿着一身明黄龙袍,一步一步地走上那帝位之上,嘴角亦是翘了起来,那是她的夫。 云裳正想着,便又听见刘文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皇后娘娘到。” 云裳连忙收回了目光,扶着浅酌的手,挺直了背脊,缓缓走进了太极殿中,太极殿中,群臣跪了一地,云裳带着后宫众人,走了许久,才从殿门口走到了洛轻言身旁。 “陛下万福金安,皇后娘娘千禧。”众人的声音在太极殿中响了起来,云裳望着满殿的人,胸中亦是有些汹涌澎湃的。怪不得所有人都想要爬到这个位置上来,在这儿接受众人的朝拜,和在殿下跪着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平身。”洛轻言淡淡地声音从云裳右边传了过来,云裳转过眼,同洛轻言一同笑了笑,才缓缓坐了下来。 群臣亦是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云裳眸光淡淡地在殿中扫了扫,大多数朝臣亦是带了家眷的,且大多身边都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其中打算,自是不言而喻。 云裳恍若未见,只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刘文安已经奉上了酒,洛轻言拿起酒杯,扬声道:“今日除夕之夜,辞旧迎新之时,寡人再次敬天地三杯,祈愿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洛轻言举起酒杯,便将杯中酒尽数倒在了地上,一连三杯。 殿中众人连忙拱手跟着喝到:“愿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而后刘文安又为云裳献上了酒,云裳连忙取了酒,转过身,笑容带着几分柔:“臣妾敬陛下一杯,愿同陛下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洛轻言眼中亦是盛满了情意,接过了酒杯,却只以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应道:“与夫人同愿。”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两人仰头喝下了酒。 才又一同取了桌上酒,对着满殿朝臣和太妃太嫔道:“寡人同皇后一同,敬各位一杯,望各位同我帝后二人,风雨同舟,共护这万里河山。” “共护万里河山。”众人皆是站起身来,声音铿锵有力。 洛轻言笑着道:“干了。” 众人一同喝尽了杯中酒,宫乐便起了,奏的是一曲盛世通泰曲。 < 第721章 夏国皇室要绝后了 《盛世通泰曲》之后,舞姬便入了殿,云裳便听见了《绿腰》响了起来,舞姬随着乐声起舞,身子柔若无骨,却是魅惑天成。 宫女奉上了热菜,洛轻言便低下头为云裳夹了一块排骨,笑着道:“前段时日我在太极殿中便吃到了这道菜,觉着味道不错,一直想让你也尝尝的,结果总是忘了,总算是让我瞧见了。” 云裳闻言,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低下头吃了盘子中的排骨,排骨是热油炸的,已经炸的酥烂,满口飘香,却的确如洛轻言所言,味道不错。 云裳正吃的开心,却觉着有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云裳抬起头来,望着目光飘来的方向看了过去,便瞧见一个女子正定定地看着她。见她望了过去,才收回了目光。 云裳神情微微一顿,嘴角的笑容却染上了几分冷,那女子云裳倒是记得的,是榜眼李晔的女儿,上一次秋试之后的宴会上,那女子便当着自己的面,表现出了对洛轻言极端的兴趣,且还顺道挑衅了她一把。云裳那时也未放在心上,只是如今瞧来,这姑娘方才的目光中仍旧带着不该有的东西,倒是执着得很呢。 几曲歌舞之后,只怕在场的朝臣也趁机喝了不少的酒,便也有人开始大胆了起来,举起酒杯颤颤巍巍地朝着洛轻言走了过来。 “陛下,陛下英明神武,微臣敬陛下一杯。”云裳不认得那敬酒的官员,只是瞧着朝服的颜色,应当是三品之上的。 洛轻言嘴角微微一翘,便举起了酒杯来:“听闻孙大人千杯不倒,今儿个寡人倒是想要见识见识呢,寡人便先干为敬了。” 洛轻言仰起头来,再将酒樽倒过来的时候,酒樽之中的酒便滴酒不剩了。 那孙大人见状,便哈哈笑了起来:“陛下果真豪爽,微臣佩服,佩服。” 见有人开了头,殿中的人便没有了方才的拘束,来敬酒的朝臣也多了许多,洛轻言却是来者不拒,皆是三言两语寒暄两句,而后便一饮而尽。 云裳的目光却落在那先前不停瞧着她的女子身上,她今儿个亦是穿了一件胭脂色的长裙,深冬的天,那裙衫瞧着却十分的单薄,比旁人倒也多了几分飘逸。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一直抚摸着面前的酒杯。云裳笑了笑,转开了眼。 见又有一个人敬了酒离开了,云裳才轻声同洛轻言道:“少喝一些。” 洛轻言没有应声,只轻轻握了握云裳的手。云裳正欲开口,却又听得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陛下,民女李兰怡,敬陛下一杯。” 云裳转过头,便瞧见那胭脂色的身影已经到了眼前,容色倒是出众,特别是那双眸子,水汪汪的,像是会勾人一般。 殿中除了乐声,说话的声音倒是小了许多,云裳抬起眼来,便瞧见众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瞥过来,想必都是在瞧洛轻言会如何应对。 云裳低下头,心中想着,这姑娘倒是一个胆大的,若非立场不对,云裳倒是有些欣赏这姑娘的行事风格。直接大胆,不带丝毫掩饰,只是可惜,对错了人。 洛轻言手中拿着酒樽,轻轻转动了一下,才抬起了头来,看了看那李兰怡,又转过身来望向云裳道:“倒是难得有女子来敬酒,裳儿,你也一同饮了这杯酒吧,祝李姑娘能够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云裳闻言,嘴角一勾,亦是笑了起来,轻声问道:“到时不知李小姐芳龄几何?李小姐虽然出身算不得太好,不过好在探花郎如今在朝为官,亦是国之栋梁。且李小姐容貌出众,才情应当也不差,这锦城世家之中,李小姐如今的身份倒是几乎都能够配得上的,李小姐若是瞧中了谁,尽管同本宫说便是了,本宫倒也愿意为李小姐做这个主。” 李兰怡的面色已经有些不太好,听云裳这么一说,咬了咬唇,才道:“满朝文武之中,民女只觉着陛下威武神勇,文武双全,娘娘,民女想要嫁给陛下为妃,娘娘可愿为民女做这个主?” 云裳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诧异,倒是不曾想到,她竟会这般说。方才洛轻言的态度便已经足够明显,云裳不过也是怕她觉得难堪,因而才专程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却不想,这李兰怡竟是想要踏着这台阶,踩到她头上来。 殿中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宫乐也正好奏完了一曲,竟是落针可闻。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还未开口,便听见洛轻言的声音已经渐渐泛了冷:“莫说寡人不打算选妃,即便是选妃,也不会选这个模样的,要才没才,要貌没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亦是这般放荡,更是品行不端,寡人可不想成为全天下人的笑话。” 这话却是极重的了,李兰怡的父亲,去年的那探花郎李晔,瞧着如今的职位应当是从五品的模样,此前坐在殿中一直没有开口,听见洛轻言说了这样的话亦是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来,望了望洛轻言和宁云裳,却又快速地低下了头。 云裳有些疑惑,眼瞧着自己的女儿这般受辱,他却仿若全然不想站出来一般,实在是窝囊极了。 李兰怡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讽刺,先还有些轻,似是压抑着笑,而后便越来越大声,竟将刚刚奏起了宫乐都给盖了过去。 云裳蹙着眉头望着那李兰怡,心中想着,莫不是洛轻言这样一句话对她打击太大,竟是疯癫了吗? 正这般想着,便突然听那李兰怡笑着道:“不想成为全天下人的笑话?” 李兰怡目光定定地望着洛轻言,又看了看洛轻言身旁的云裳,又笑了起来:“陛下不觉着,你说这句话,便已经是天大的笑话?陛下难道不觉得,你如今还将身旁这个女人奉为珍宝,让我们尊这个女人为一国之母,便是天大的笑话?陛下啊,让你成为天下人笑话的人,绝不是我李兰怡,而是她,宁云裳。” 满殿的人都被李兰怡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给惊了一条,纷纷望着她,洛轻言额上隐隐已经有青筋暴起,云裳眼中却带着几分疑惑,此前她便怀疑过,李晔是夏侯靖安插来的人,若是如此,这李兰怡只怕也是夏侯靖蓄意安排的。可是,夏侯靖怎么会选这个一个女子?虽然性子直接,敢作敢当,可是却也未免太过跳脱了一些。敢当着文武百官之面便这样口出狂言,要知道,便是凭着她方才这几句话,将她处死也不过是动动嘴的事情而已。 “来人!”洛轻言已经面露不悦,高声开了口。殿中的宫乐便一下子停了下来,满殿寂静,连喝得有些半醉的官员也抬起眼来朝着这边望了过来,安静的太极殿中,只听见洛轻言的声音在殿中回响着,还伴着李兰怡吃吃的笑声。 “将这女子拉出去,关入天牢之中。”洛轻言厉声道。 侍卫便从门外走了进来,脚步声伴着盔甲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尤为的清晰,侍卫走到李兰怡身边,手拉住了李兰怡的手。 李兰怡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目光却突然犀利了起来,转过头定定地望着云裳,而后便又笑了起来:“笑话啊,果真是天大的笑话啊。第一次听说,一个皇帝,一个后宫,便只有一个皇后,再无其它嫔妃。且这个皇后,还是个再也没有办法生孩子的皇后,再也没有办法,生孩子……夏国皇室,就要绝后了!你们说,是不是笑话?” 那笑声太过响亮,在太极殿中回响着,云裳花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明白过来那李兰怡在说什么。什么她没法生孩子?什么皇室要绝后了? 云裳还未回过神来,殿中一下子便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满是窃窃私语之声。 “她说什么?”云裳面上满是诧异之色,抬起头来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却已经是满脸铁青,高声吼着:“这个女人已经疯了,侍卫,还不将她拉下去,也不必拉入天牢了,如此诋毁皇室声誉,直接处死!”许是太过用力,声音都带着几分嘶哑。 云裳目光落在洛轻言的脸上,洛轻言额上青筋暴起,双眼赤红,手紧紧抓着面前的御桌,手上的青筋亦是凸了起来。 云裳从未见过洛轻言这般激动,心中却更是带了几分怀疑。按理说来,这样的话谁也不会相信的,毕竟,她将宝儿健健康康地生了下来,云裳只觉着李兰怡的话有些滑稽,满是荒谬。可是,洛轻言这样大的反应却让她心中产生了几分怀疑。 云裳抬起眼望向被侍卫拉着走向殿外的李兰怡,李兰怡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嘲讽之色。 夏侯靖千挑万选之人,不会蠢到用这样拙劣的谎话来自取灭亡,且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 若是李兰怡想要的,只是文武百官和夏寰宇都怀疑上她,那她此时,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兰怡走的。若是李兰怡死了,只怕满朝文武都会怀疑她是不是果真如李兰怡所言那般。 < 第722章 她的不安 云裳瞧见洛轻言放在御桌之上的手小指微微颤了颤,云裳心中不安地感觉渐渐扩散开来,沉默了许久,才转过身望向洛轻言,嘴角带着一抹笑容:“陛下,李小姐这般疯疯癫癫的,咱们却不能跟着一起疯疯癫癫的。有些事情,该说清楚的,却还得说清楚,不然,若是惹人误会了,坏了夏国皇室的声誉,臣妾却是担不起这责任。” 云裳缓缓绕过御桌,嘴角噙着淡淡地笑容,缓缓走到了李兰怡面前顿住了脚步:“李小姐方才所言,容本宫之言,实在是不能在荒谬了,世人皆知,本宫在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便已经为陛下生下一子,如今皇子身体康健,聪明伶俐。李小姐方才那一番话说得倒是极为慷概陈词的,只是,却没有仔细了解了解情形。” 李兰怡冷笑了一声,正欲开口,云裳却突然抬起手来,用锦帕堵住了她的嘴,且悄然点了李兰怡的穴道,让她不能动也不能再开口。李兰怡一愣,目光恨恨地盯着云裳。 云裳却是又笑了起来:“你一开口,便是污蔑本宫,且诅咒夏国皇室。本宫同你说这些话,只是因为,不想因为你的缘故,惹得大家暗地里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念头。却不敢让你再说话了,若是再开口说一些大不敬的话,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云裳转过身望向洛轻言,嘴角微微一翘,笑了起来:“带下去吧,便按着陛下所言,即刻处死,莫要留到新年,脏了新年的地。” 侍卫应了声,便将李兰怡拉了下去。 云裳方回到了座位上,笑了笑,正欲开口,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禀报:“皇后娘娘,小皇子的奶娘求见,说小皇子醒来之后一直哭闹不止,奶娘没了法子,便将小皇子抱了过来。”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果真是母子连心,宝儿来得正好。 “还不赶紧将小皇子抱进来?”洛轻言亦是回过了神来,扬声道。 云裳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凝,却又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静静地笑了起来。 奶娘抱着宝儿走进了殿中,宝儿果真哭闹得厉害,云裳便连忙站起了身来,上前两步将宝儿抱入了怀中,轻轻拍了拍宝儿的背,拉开盖住宝儿脸的帽子,宝儿的眼睛哭得通红,定定地望着云裳,小嘴瘪着,却仍旧没有停下来。 云裳见众人都在看她怀中襁褓之中的孩子,便连忙抬起眼来笑着道:“继续奏乐吧。” 乐声响了起来,云裳才转身朝着洛轻言道:“臣妾先到偏殿之中哄一哄承业,待他不哭了再过来。” 洛轻言低下头看了眼云裳怀中的宝儿,伸出手擦了擦宝儿眼角的泪水,才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好。” 华翎见状,也站起了身来,对着夏寰宇道:“我也瞧瞧承业去。” 夏寰宇目不斜视,只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开口。云裳抱着宝儿带着奶娘她们一同到了偏殿之中,宝儿还在哭着,云裳听着觉着心都揪紧了,连忙道:“可喂过了?” 奶娘连忙点了点头:“刚喂了。” 云裳将宝儿抱了起来,将裤子脱了,裤子亦是干爽的,没什么不对劲的,可是宝儿且一个劲儿的哭。 华翎见状,也将宝儿抱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也没有瞧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云裳便一直抱着宝儿在偏殿来来回回地哄着:“宝儿不哭,不哭了。” 宝儿哭了约摸一刻钟左右,才终于像是哭累了一样,停了下来,云裳才抱着宝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宝儿还太小,也不会说话,不懂表达,也不知道他究竟哪儿不舒服,就怕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华翎点了点头,笑着道:“你若是不放心,便让太医来瞧瞧,小孩子是这样的,得多费些心思。” 云裳点了点头,给宝儿把了个脉,却也没查出什么来,便也只得作罢。 华翎看了看在云裳怀中已经睡过去的宝儿,才轻声道:“方才那个女子,裳儿你觉得……” 华翎的话未说完,云裳却清楚地知晓她想要说什么,想了许久,才道:“此事我下来会派人去好生查一查的,不过,那女子的父亲便是七王爷的人,只怕也是七王爷派来的。我比较不明白的,是那女子为何要这样做,这种做法分明便是在找死,难道就只是让百官怀疑怀疑我,然后拼了命的想要往后宫塞人?” 华翎目光落在云裳身上,良久,才轻声道:“轻言终归是一国之君,文武百官自是希望他子嗣越多越好,这亦是无可厚非的,轻言若总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同百官闹得不可开交,却显得有些不明事理了。此事你好生同他商议商议,看怎样采取一个两全的法子。若实在不行,即便是收几个女子在后宫之中应付应付也未尝不可,收到后宫,并不意味着便要宠幸。那些女子也可以是你的人,这样一来,其实你与轻言之间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面子里子都顾全了。” 云裳咬了咬唇,心中自是明白华翎也是为了他们好,只是她经历过上一世的种种,却是对这种事情十分抵触,即便是只做做样子,她也不能够接受。 云裳低下头,眼中满是苦涩,此前母妃也曾经说过,洛轻言定然有着更好的前程,一旦在了那个最高的位置之上,许多事情,便难免有变。 云裳咬了咬唇,莫非,连他们二人之间,也逃不过这些吗? 沉默了许久,云裳才轻叹了口气,轻声道:“裳儿明白,裳儿会仔细斟酌的。” “苦了你了。”华翎轻声道,便又沉默了下来。 云裳在偏殿又待了一会儿,才抱着宝儿出了偏殿回到了太极殿中,太极殿中许多人都已经喝得醉了,夏寰宇见到华翎她们出来,便走到华翎面前道:“可是累了?我们先回太和宫如何?” 华翎点了点头,又抬起眼望向洛轻言和云裳,笑着道:“除夕之夜,是要守岁的,待会儿你们不妨到太和宫中来守岁吧。” 云裳轻声应了,夏寰宇便带着华翎出了太极殿。 云裳在洛轻言身旁坐了下来,洛轻言眸色也带了几分迷离,正在同人喝酒,见云裳坐了下来,便转过头来看了看云裳怀中的宝儿,关切地问道:“承业可好些了?” 云裳轻轻颔首应道:“好些了,已经睡过去了。” 说完便又看了看殿中众人,才又开了口:“宝儿睡了,这殿中太闹腾,我害怕宝儿待会儿醒来瞧不见我又哭闹不止,便先待宝儿回未央宫了。你莫要喝太多酒,待会儿还要守岁呢。” 洛轻言点了一下头,云裳才笑了笑,站起了身来。 抱着宝儿回到了未央宫,云裳便将宝儿放到了小床上,轻轻摇着小床,目光落在宝儿身上,脑中却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先前那李兰怡的话。猜想着,若是她未曾被自己用锦帕堵住了嘴,她想要说什么? 云裳想着,便抬起头来望向浅酌道:“你让人去瞧瞧,那李兰怡可是真的被处死了?” 浅酌连忙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琴依看着浅酌的背影,轻声道:“娘娘去管那疯婆子做什么?想进这后宫想得疯了,满口胡言乱语,这大过年的,也实在是扰人心情。” 云裳难得见琴依对谁这般厌恶,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竟然惹得琴依都这般生气了,那李兰怡倒真是有些本事。” 云裳笑着,想起先前李兰怡说那些话的时候,洛轻言反常的表现,却又笑不出来了。 太过反常了。 云裳咬了咬唇,在心中暗自道。云裳认识洛轻言也已经好几年了,跟着他的这几年,在战场上险些丢了性命经历过,在宫中各种阴谋诡计刺杀经历过,却从未见过洛轻言这般模样,连夏寰宇来个突然袭击,在封后大典上禅让皇位,夏寰宇也不曾有过那样的反应。 倒是有一次,听琴依说,她失踪被关在冰窖之中,险些难产而死的时候,洛轻言也曾经十分紧张害怕过,只是云裳没见到。 可是,李兰怡的话,为何竟让洛轻言有那么大的反应? 云裳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许久,浅酌才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凉意:“娘娘,处置了?那个李兰怡,已经死了。奴婢亲自查看了那李兰怡的尸首,是直接斩首的。”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浅酌却冷哼了一声道:“那女人实在是该死,先前在太极殿上,奴婢便想动手的,可是顾忌着那是宫宴,文武百官都瞧着,才按捺下了想要杀死她的冲动。” 云裳勾了勾嘴角,面上虽是笑着的,眼中却渐渐冷了下来:“左右如今她不是也已经死了吗?你便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浅酌连连点了点头,笑着道:“陛下实在是太过宠爱娘娘了,所有对娘娘冒犯的人,都直接处斩,简直霸气至极。” 云裳低下头来笑了笑,掩下心中渐渐涌起的不安。< 第723章 只要你说,我就信 洛轻言回来的时候,是被陈妙思扶着回来的。 那时,宝儿刚睡醒,云裳正在吩咐浅酌去将奶娘唤来,给宝儿喂奶。浅酌掀开门帘,刚走到正殿门口便瞧见陈妙思扶着洛轻言刚刚踏进未央宫的大门。 浅酌面色一变,便连忙回到了寝殿之中,咬了咬唇,才轻声同云裳道:“娘娘,陛下回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抱着宝儿站起身来,便听见浅酌有些吞吞吐吐地道:“陛下似乎喝醉了,是被陈大夫扶着回来的。” 云裳神情微微一怔,望向浅酌的眼中带着几分诧异:“是被谁扶着回来的?” “陈大夫。”浅酌声音更低了几分。 云裳觉着有些奇怪,即便是洛轻言醉了酒,送他回来的人也应当是刘文安啊?怎么竟然是陈妙思?心中这般想着,云裳便走出了内殿,正好看见陈妙思扶着洛轻言走上正殿前的台阶。许是因着洛轻言有些重,陈妙思瞧着有些吃力。青蒿和苏木都站在正殿门口的,两人见状,便连忙上前欲搭把手将洛轻言接过来,却被陈妙思拒绝了。 “没事,我来就行了。”陈妙思喘着粗气,有些吃力地道。 云裳静静地看着,目光落在陈妙思的身上,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个看起来不经世事的姑娘来。陈妙思容貌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容貌,却有种让人觉得宁静的气质。 陈妙思似乎没有发现站在正殿门口的云裳,吃力地将洛轻言扶上了第一个台阶,洛轻言脚下突然踩空,往后仰去。陈妙思也被带得一并往后一仰,便要摔了。 云裳朝着青蒿使了个眼色,青蒿连忙上前将洛轻言扶住了,陈妙思却是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云裳瞧着陈妙思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却极快地抬起眼来寻找洛轻言,见洛轻言没事才舒了口气。云裳见到这幅景象,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缓缓开了口:“你们怎么侍候的?陛下万金之躯,若是伤着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院子里的宫人们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陈妙思这才似乎发现了云裳,不顾身上的痛,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地道:“不怪他们,是民女不小心……”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怎么能怪陈大夫不小心呢?本宫回来的早,到时不知陛下竟醉成这副模样,刘文安可真是会偷懒,竟让你送陛下回来。” 陈妙思却似乎没有察觉出来云裳话中的不悦,连忙道:“民女也是无意间发现陛下醉倒在御花园中的,没瞧见陛下身边有人,才将陛下扶了回来。陛下似乎喝了不少酒,还是赶紧将陛下扶回寝殿吧,民女给他把个脉,开一副解酒的方子来。” 云裳倒真是不明白了,陈妙思这是无知还是心机深沉。 “便不劳烦陈大夫了,本宫倒也会一些医术,虽然可能不那么精通,解酒药的方子却还是能够开的。陈大夫这般辛苦的扶了陛下回宫,浅酌,将前几日珍宝阁中送过来的羊脂玉的簪子拿来赏给陈大夫吧。陈大夫气质沉静,却是正适合。”云裳笑眯眯地说着,便转身进了寝殿。 青蒿和苏木扶着洛轻言也跟着进了内殿,云裳冷着脸没有说话,琴依才连忙道:“将陛下扶到榻上躺下吧。” 青蒿和苏木应了声,才将洛轻言扶到了榻上,为他脱了鞋子。 “娘娘何必这般在意,当她是一个宫女便是了,娘娘方才赏她簪子不就是正是此意?”待苏木和青蒿出了寝殿,琴依才轻声劝解着。 云裳冷哼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宝儿的背,声音带着几分茫然:“我倒是也想将她当作是一个宫女,可是,从她方才的反应和眼神之中,我却瞧见了爱慕。陈妙思……” 云裳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渐渐低了几分:“她的心思可不见得多单纯。” “娘娘若是不想瞧见,便想个法子将她打发了便是,何必因着旁人来让自己不开心呢?”琴依浅浅笑着,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左右,那郑启明如今已经背叛了陛下,她又是郑启明的徒弟,这便是极好的理由。” 云裳点了点头,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挥了开去,心中却有些乱,她如今这样的行径,分明便像是一个嫉妒成性的妒妇。她实在是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只知道争宠,只知道防备洛轻言被别的女子抢走,只知道疑心的女人。 她前世便做了那样的女人,将自己陷进了妒忌的泥沼之中,渐渐地连自我都失去了,最终还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云裳的心中划过一抹疼痛,手紧紧握住了扶手,半晌没有说话。 榻上的洛轻言嘤咛了一声,云裳才抬起手道:“去煮一碗解酒汤来吧,晚上还得守岁呢。” 琴依应了声,便行了礼退了下去,险些和正欲进门的浅酌撞上了,浅酌连忙让开了一些,让琴依出了门才走了进来,走到云裳身旁,手中拿着那一支羊脂玉的簪子道:“那陈妙思没有收下,说她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云裳闻言,便又笑了起来,她如今却是确定了,陈妙思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在装而已。倒果真是个比谁都还会作戏的人,从一开始便装单纯,郑启明之事被他们知晓之后便开始装无辜,如今又装懵懂。呵,这样天生的戏子,不去戏班子当个台柱子实在是可惜了。 再仔细想想自己第一次见到陈妙思的时候,便隐隐察觉出来陈妙思对洛轻言有些不寻常。可是因着陈妙思的主动示好,主动接近,云裳倒也相信了她,还将她当作了最信任之人,将承业都交到她手中照顾。如今想来,她只怕一开始便是冲着洛轻言来的。 琴依熬了解酒汤来,云裳便让琴依喂了洛轻言喝了。解酒汤的方子是云裳此前亲自配的,效果自是极好的,喝下去不到半个时辰,洛轻言便稍稍清醒了几分。 皱着眉头抬起眼来望着云裳道:“裳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裳一怔,回过头看了眼洛轻言,才轻声应道:“亥时了,陛下要是酒醒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换身衣裳吧,咱们得去太和宫同太上皇和太后守岁。” 洛轻言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点了点头:“好,让人给我打一盆冷水进来吧,我用冷水洗个脸清醒清醒。” 云裳应了,便抬起头来吩咐了浅酌。又让琴依将承业抱到奶娘那里喂奶,吩咐完之后,便低下了头没有开口。 洛轻言觉着有些奇怪,便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轻声道:“裳儿怎么了?可是谁惹我家夫人了?” 云裳嘴角勉强地勾了勾,才抬起眼来定定地望着洛轻言,沉默了许久,才道:“陛下可知,先前在太极殿上,我为何会用锦帕堵住那李兰怡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洛轻言听云裳提起李兰怡和先前在太极殿上发生的事情,嘴角的笑容便隐了下去,低下头挽着衣袖,半晌才应道:“为什么?” “为什么?”云裳笑了起来,眼中却带着几分酸楚,“陛下难道不觉着,先前在大殿之上,陛下的反应有些太过激了吗?臣妾认识陛下这么几年,却从未见过陛下慌张成那个样子,陛下永远运筹帷幄之中,却因为李兰怡的一句无需细细斟酌便觉着漏洞百出的话,而变了脸色。” 洛轻言的手微微一顿,却是没有说话。 云裳便又接着道:“臣妾将李兰怡的嘴用锦帕堵了起来,便是因为知晓陛下那般着急的下令处死李兰怡是有缘由的,且李兰怡的话同臣妾有关,臣妾自是知晓,陛下绝不会害臣妾,定然是为了臣妾。臣妾不让她在太极殿中说下去,是因为相信陛下。也是希望,即便是不好的消息,陛下也能够亲口告诉我,而不是让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 云裳说着,便抬起头望向了洛轻言:“就今儿个下午李兰怡之事,陛下便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云裳清清楚楚地瞧见洛轻言的眸光躲了开去,似乎连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嘴角也没有了笑意,半晌才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扯了扯嘴角:“裳儿想得太多了,我怎么会有事隐瞒你呢?” 所有的细节,云裳都瞧得分明,心中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般,云裳低下头,浅浅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决然味道:“陛下说没有什么事情隐瞒臣妾,臣妾便信了,即便陛下在说谎,可是,陛下,只要你说,我就信。” 洛轻言却是连装出来的笑容都有些难以维持,面上一片僵硬,半晌,才咬了咬唇道:“裳儿,我不会害你,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云裳轻轻颔首,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件事情,臣妾比任何人都还要确信无比,陛下对我如何,我自是心知肚明的。可是陛下,如果,臣妾是说如果,如果有些真相注定了会伤到臣妾,那么臣妾希望,告诉臣妾事情真相的那个人,是陛下,因为,只有陛下在身边,臣妾才不会被别的事情击垮,只要陛下在臣妾身边,任何事情都不会将臣妾击垮,因为如今,陛下才是臣妾最大的支柱。”< 第724章 喘不过气来 洛轻言沉默着点了点头,半晌没有开口,浅酌端了水盆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寝殿之中的气氛有些异常,亦是愣了愣,才笑着道:“陛下,水打好了,只是井里都结了冰,水太凉了,不如让奴婢去将水烧热了再端进来吧。” 洛轻言摇头,猛地站起身来,许是起得太猛了一些,头有些疼,洛轻言按了按太阳穴,才道:“不必,冰一些好,我就是觉着头疼,想清醒清醒,端进去吧。” 浅酌应了声,便将水盆端进了净房之中,洛轻言也跟着走了进去。云裳轻叹了口气,往后靠了靠,靠在软塌上,眉头却一直不曾舒展开来,夫妻近三年,她不会分辨不出洛轻言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只是也正如她先前所言,她也绝对相信,洛轻言绝不会害她。只怕洛轻言隐藏下来的这个秘密,对她而言是极大的伤害。 云裳缓缓闭上眼,李兰怡说,且这个皇后,还是一个再也无法生孩子的皇后,夏国皇室,就要绝后了。 再也无法生孩子,再……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以后没有办法生孩子了,而不是她不能生孩子。莫非,是有人暗中对她下了什么令人不孕的药物,只是若是有人对她下了药,她为何会丝毫没有察觉?莫非,便是前段时间在那花瓶之中发现的黑色墨汁一样的东西? 云裳蹙了蹙眉,可是,即便她以后没有办法生孩子,她仍旧还有承业啊,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夏国便要绝后了啊?莫非承业…… 云裳正想着,便听见有脚步声响了起来,云裳睁开眼,望向净房门口,洛轻言怕是只是用冷水泼了泼脸,脸上还在往下滴着水。手中拿着一章帕子,随意擦了擦,便将帕子扔到了一旁,走到了云裳身边:“晚上若是要守岁的话,怕是有些冷,待会儿你多穿一些。” 云裳轻轻颔首,应了一声,又道:“太和殿中烧着火盆子呢,我此前专程吩咐了,太后身子不太好,锦城冬天阴湿寒冷,太后只怕受不住,太和殿中的用的炭都是最好的炭,暖和着呢。” 云裳轻声应着,声音却渐渐放缓了一些,她突然想了起来,自打这入了冬之后,洛轻言便十分关注她穿得暖不暖,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形,他此前的解释是因为雪岩神医说,女子不能受寒,不然来宫寒的话,来葵水的时候会很疼。 可是,云裳却不觉着,洛轻言会仅仅只是因为雪岩神医这样一句话,便搞得那般草木皆兵。想到雪岩神医,云裳又想起来,此前雪岩神医请来之后,洛轻言说是为华翎治失忆之症,可是理由却太过牵强。且华翎来太子府找雪岩神医之时,洛轻言还专程提了提让雪岩神医也给云裳诊个脉…… 洛轻言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打断了云裳了思绪:“怎么不见承业?今晚守岁他可要一同来?” 云裳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晚上子时只怕四处都要放烟花炮仗的,到时候声音太过响亮,我怕会将宝儿吵醒,宝儿一醒了只怕又会哭,还是带着吧。若是被吵醒了我也还能够哄哄,如今宝儿倒是有些认人了,一哭闹起来别人怎么哄都哄不住。” “辛苦你了,只是承业这性子可惯不得,他哭的时候便只让奶娘抱,以后便也会慢慢习惯的。”洛轻言轻声道,眼中似有复杂的情绪闪过。 云裳不知自己怎么了,今天总是会留意到洛轻言的一些极小的细节,反应情绪的一直细节,总是觉着哪儿都不对劲。 云裳稍稍稳了稳心神,心中却在不停地说服自己,方才还说好了的,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会相信,哪怕是假话,也定然是为了他好。可是她却在不停地怀疑,不停地猜想,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云裳咬了咬唇,才站起了身来,轻声道:“母子连心,他一哭,我便觉着心都揪紧了,难受,若是让我眼睁睁地瞧着他哭不管不顾,那可真真是将我活生生将自己的心给剜下来了。”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说,眼中又有一道黯然闪过,才轻声道:“那便将他带上吧。” 云裳点了点头,叫了浅酌去问一问琴依宝儿可喂好了。 不一会儿,琴依便将宝儿抱了过来,宝儿吃饱喝足,便已经睡了过去,云裳望着宝儿的睡颜,便笑了起来:“瞧他睡着了倒是安静,一点也不闹腾。” 琴依闻言也笑了起来:“地方不够大罢了,在大床上,小皇子可是能够从床头一路滚到床尾的。” 云裳笑了一会儿,才让浅酌拿了大氅来给她披上了,先前宫宴时候的凤袍云裳早已经换下,如今只穿了一件红色常服,挽了飞天髻,戴了两支凤凰步摇。 整理了一下衣裳,云裳便转过身同洛轻言道:“陛下,咱们走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也接过浅酌递过来的大氅披在了身上,同云裳一同出了未央宫。 出了未央宫的大门,云裳却瞧见宫门口有一道身影在徘徊着,云裳皱了皱眉,定睛一瞧,却发现那人竟是陈妙思。 洛轻言自然也瞧见了,眉头轻轻蹙了蹙,扬声道:“陈大夫深夜在这未央宫门口走来走去的,不知可有什么事?” 陈妙思听见洛轻言的声音,便停下了脚步,猛地抬起头来,红灯笼映照之下,云裳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陈妙思望向洛轻言的目光中带着满满当当的惊喜:“陛下没事了吗?” 洛轻言兴许根本便不记得醉酒之时是陈妙思将他扶回了未央宫的,面上亦是满脸的疑惑:“寡人能有什么事?” 陈妙思听洛轻言这般说,却是显而易见地舒了口气,笑眯眯地道:“陛下没事,民女便放心了。民女没事,只是逛逛,这便走。” 陈妙思说着便往一旁走去,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笑着道:“陈大夫便住在未央宫的东偏殿之中,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陈妙思闻言,才似乎恍然醒悟,讪讪地笑了笑,吐了吐舌头,便飞快地跑进了未央宫中。 云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暗自佩服着陈妙思的心思,只怕她便是害怕洛轻言不知晓是她送他回来的,知晓了他们要去太和宫中守岁,蓄意在这未央宫门口等着的。这么冷的天,倒也真是难为这个姑娘了。 云裳冷笑了一声,果不其然便听见洛轻言问道:“她在说什么呢?什么我有没有事?怎么完全听不懂呢?” 云裳挑了挑眉,冷哼了一声道:“这便得问陛下您了,陛下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太极殿回到未央宫的?” 洛轻言皱着眉头,眼中满是迷惑:“难道不是刘文安送我回来的吗?” 云裳笑了起来:“刘文安?这种时候,刘文安便不知晓去了哪儿。先前陛下喝得酩酊大醉,谁也不认识了,却是咱们陈大夫亲自扶着送回来的,到了未央宫了也舍不得让内侍搭把手,臣妾让人将陛下带回了内殿还让浅酌寻了一支羊脂玉的簪子送给她以示感谢,谁知她不要簪子,却一个人等在这里,就是为了问陛下一句好不好。这姑娘倒是个太过实诚的,想要知晓陛下好不好,何必在这儿等,随意来问一问也不会有人不回答她呀。”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一说,便变了脸色,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又回过头看了眼云裳的神色,才轻声道:“此前在太子府我本是想着宝儿小,有个大夫在身边看着放心一些。不过如今进了宫,宫内太医不少,医女也是不缺的,陈妙思毕竟不是宫女,总是在宫中住着也不成体统,我寻个时间让人将她送回长白山吧。” 云裳神情微微一顿,面色却没有丝毫喜色,只淡淡地道:“陛下考虑的自是妥帖的。” 说完便不再多言,只静静地往前走着。 到了太和宫便已经临近子时,宫外已经有烟火升起,华翎站在门口张望着,见到洛轻言他们走了进来,才笑了起来,迎了出来道:“方才我还在念叨,说明明专程嘱咐了的,怎么还没有来,还担心来不了了呢。”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轻声应道:“陛下先前喝醉了,喂了解酒汤之后好半晌才醒了过来,这才耽搁了,幸好还未到子时。” 华翎点了点头,笑着道:“来得正好,我让宫人将烟火都摆好了,马上子时了,正好可以放烟火。” 云裳便笑着应了:“好啊。” 华翎倒是显得十分高兴的,回过头看了夏寰宇一眼,便笑着吩咐宫人准备放烟花,云裳带着众人一同走到了廊下,看着宫人点了烟花,烟花便“嗖”地一声飞上了天空,炸了开来,绚烂无比。 云裳的目光凝到那盛放的烟花上,这应当是她重生之后过得最为热闹的一个除夕了,虽然没有在父皇母妃的身边,可是,有洛轻言,有宝儿,还有虽然不怎么亲的夏寰宇和华翎。可是,这个除夕,却也过得五味陈杂,让她有些笑不出来,许多的事情像是一块一块地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725章 何其不公 因着守岁便在太和宫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一早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云裳将宝儿放到了小床上,才站起身来,从一旁的箱笼之中取了好些个红包出来,笑着转过头将红包都递给了浅酌道:“未央宫中的宫人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你将这些红包都发下去吧。” 浅酌咧开嘴角笑了起来,乐呵呵地应了:“有红包拿,奴婢自是最开心不过的了,奴婢这就去将红包发给大伙儿。” 琴依打了水来笑着对云裳和洛轻言道:“陛下,娘娘,洗漱吧,忙活了一夜,也早些歇下。” 云裳应了声,便进了净房,好在洛轻言今日也不必上早朝,洗漱了之后,便一同睡了。 云裳一觉便睡到了下午申时,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不在身边了,云裳坐起身来,便惊动了在外面收拾东西的浅酌,浅酌连忙跑了过来,笑着道:“娘娘醒了?” 云裳点了点头,半晌才稍稍清醒了几分。浅酌连忙命人打了热水来,扶着云裳洗漱了,又梳妆穿戴整齐了。许是因着昨儿个熬了一夜的缘故,虽然睡到这个时候,却仍旧觉着有些晕头转向的。 “陛下呢?”云裳坐到桌子旁轻声问着。 浅酌从佩兰的手中接过莲子羹,将莲子羹摆放到了桌子上,才轻声应道:“先前奴婢瞧见陛下同那陈妙思在院子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陛下用了午膳便去了太极殿。” 云裳闻言便蹙了蹙眉,接过莲子羹吃着,一直没有说话。 用了膳,浅酌才又道:“因着娘娘早上和中午都没有用膳,奴婢便让人煮了这莲子羹,晚上还是应当吃饺子,奴婢让人做饺子,娘娘想吃什么馅儿的?” 云裳想了想才道:“白菜馅儿的吧。” 浅酌应了,刚出门,便又瞧见陈妙思站在正殿外的院子中,来来回回不知在徘徊什么劲儿。浅酌见了,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便又退回了寝殿之中。 云裳见状倒也有些奇怪:“不是去瞧着做饺子去?怎么又回来了?” 浅酌瘪了瘪嘴,应道:“院子里有不想瞧见的人。” “不想瞧见的人?”云裳倒是愣了愣,眼中满是疑惑:“谁啊?” “不就是陈妙思吗?”浅酌应着。 云裳闻言倒是笑了起来,浅酌性子便是这样,喜欢和不喜欢,分得十分清楚,丝毫容不得含糊,却也护主得很。 “她怎么了?”云裳笑眯眯地问着。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传来青蒿的声音:“启禀皇后娘娘,陈大夫求见娘娘。” 云裳挑了挑眉,转过身看了一眼浅酌,却见浅酌眼中满是厌恶,云裳笑了起来,轻声道:“即便是不喜,也得稍稍掩饰一下吧。” 浅酌闻言,便低下了头。 云裳这才转过身扬声道:“进来吧。” 浅酌走到门口掀开了门帘,陈妙思才从外面走了进来,云裳瞧见陈妙思进门之后,浅酌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坐吧。”云裳神色淡淡地道,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才抬起眼来望向陈妙思。 陈妙思的神色却比昨儿个见到的时候更惨白了几分,且眼睛微微有些红,似是哭过的模样。云裳倒是有些诧异了,正欲开口询问,陈妙思却已经抢先开了口。 “民女今日前来,是来向娘娘告别的。”陈妙思嘴唇有些苍白,还带着几分轻颤,眼眶之中似有泪水在打转。 云裳听陈妙思这般说,倒是有些诧异,伸出去拿书的手微微一顿,才将书拿了起来,有些疑惑地道:“告别?这是为何?” 陈妙思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陛下说,娘娘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也用不着我在小皇子身边侍候了,且小皇子的病,师祖也无能为力,民女能做的本就只是努力让小皇子健健康康地,如今在宫中太医不少,医术比民女高的自也不少,民女自也没有了太大的用处。” 陈妙思说完,才悄悄抬起眼来看了看云裳的神色,才又低下了头去。 云裳闻言,身子又微微顿了顿,脑中不停地想着陈妙思方才说的话,陛下说,娘娘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也用不着我在小皇子身边侍候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什么? 还有后面那一句,小皇子的病,师祖也无能为力……云裳的手一颤,刚刚拿起的书便又掉了下去,沉默了许久,云裳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地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昨儿个宫宴之时,有个朝臣之女倾慕陛下,便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说夏国皇家便要绝后了。” “啊?”陈妙思闻言,似是十分诧异一般,张了张嘴,连忙道:“怎么竟然有这样心思歹毒的女子,陛下千方百计也要瞒着娘娘,便是担心娘娘知晓真相之后会伤心会难过,她怎么能够这样!” 陈妙思面上满是愤怒,眼睛定定地望着云裳,连忙又道:“娘娘不必太过伤心了,虽然娘娘因着被困在冰窖之中,伤了身体根本,导致以后怀孕的几率十分的小,可是终究还是有可能的。且小皇子虽然心智受损,可是至少身体还是健健康康的……” 陈妙思的话音未落,便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却是正站在陈妙思身边的浅酌突然将手中的茶壶掉到了地上,滚烫的开水便倒到了陈妙思的脚上,陈妙思一愣,却是突然痛呼出声:“啊——” 只是却没有人理会她,浅酌快步走到已然呆住的云裳身边蹲了下来,连忙道:“娘娘你莫要听她胡说八道,她定然是因为心中对陛下起了不该起的心思,陛下让她出宫心生不忿,才蓄意来挑拨的,娘娘……” 云裳缓缓闭上眼,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道:“将陈大夫带下去敷药吧。” 浅酌闻言呆住了,许久,才高声喊道:“来人啊!” 青蒿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浅酌连忙道:“陈大夫的脚受伤了,还不赶紧将陈大夫送到太医院去。” 青蒿连忙应了声,急急忙忙搀着陈妙思往外走去,浅酌瞧见,陈妙思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还回过了头来,朝着云裳冷冷一笑,眼中竟有几分嘲讽味道。 浅酌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得意洋洋的人给碎尸万段,只是心中却也无比担心云裳,便又连忙回过了头,云裳紧闭着眼,浑身紧绷着,却似乎是石化了一般,浅酌心中害怕,连忙道:“娘娘,你说句话好不好,娘娘,别吓奴婢啊。那不是真的,娘娘好好的,小皇子也好好的,是陈妙思骗娘娘的,娘娘你说句话啊……” 云裳却一动不动,禁闭的双眼却突然流下了泪来。 浅酌一愣,亦是呆在了原地,不知应当要如何反应了。她跟在云裳身边这么久,自以为什么样的云裳都见过了,高兴的,俏皮的,害羞的,冷静的,算计的,难过的,愤怒的,可是,却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云裳。虽是不发一言,却似乎整个人都散发着哀伤的味道,让她也忍不住觉着眼睛有些酸疼。 “来人,来人……”浅酌慌了手脚,连忙唤道,想要让人去找洛轻言。 手却被紧紧握住,握得有些疼,浅酌停住了呼喊,回过头望向云裳,云裳没有说话,眼泪愈发汹涌的流了下来,却是望着浅酌不停地摇着头。 “娘娘?”外面传来苏木的声音。 浅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没事了,不必在外面侍候着,娘娘再歇会儿。” “是。”外面传来苏木应答的声音。 浅酌连忙拿出了锦帕,为云裳擦了擦泪水,才轻声道:“那陈妙思明显是喜欢陛下的,她见不得陛下这般宠爱娘娘,才蓄意为之,她说的定然不是真话,娘娘又何必为了她毫无依据的话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是真的。”云裳喃喃道,不知道为何,她深信那陈妙思说的话是真的,也许因为,昨儿个虽然洛轻言一口咬定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云裳早已经在心里面猜测了无数遍缘由。 李兰怡说她不能再生孩子了,这便是说她以后不能怀孕了。李兰怡说,夏国皇室要绝后了,她昨儿个便在猜想,会不会是承业有什么事情。 陈妙思的话,却只是在印证着她的猜测罢了。 怪不得,怪不得洛轻言此前那般不喜宝儿,怪不得他总是自责没有保护好她,怪不得洛轻言三番四次的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让她都要相信他永远也不会离开她,怪不得洛轻言总是叮嘱她多穿些,莫要凉了身子,怪不得他专程请来的雪岩神医,却还专门让她抱了宝儿去给宝儿诊了脉。 承业,承业,子承父业。这个名字在如今看来,却多像是一个笑话。她的孩子,她拼尽全力生下来的孩子,竟心智受损?为什么?为什么前世她便失去了桓儿,这一世却又让她的宝儿变成了这个模样?< 第726章 心病难医 除了最开始在好不准备之下的时候知晓了这件事情,让云裳大哭了一场之后,云裳便出奇的平静,因着害怕待会儿洛轻言回来发现她哭过,便连哭都不敢哭,只拿着书静静地坐在软榻上,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只是整整一个下午,云裳手中的书却连一页都没有翻开过。 有好些宫人来来回回地进来了两趟,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云裳有丝毫的不对劲,唯一知晓个中内情的,唯有浅酌一人。浅酌一直都守着云裳,目光便一直没有离开过云裳,见她这般压抑自己的情绪,心中亦是觉着难受无比,只瞧着云裳的模样,便有些想要流泪了。 见屋中没有了其他人,浅酌才走到软榻旁蹲了下来,轻声道:“娘娘,你又何必如此?依照那陈妙思所言,陛下是知晓其中内情的,是因为害怕娘娘伤心难过才没有说的。娘娘若是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待会儿等陛下回了未央宫问一问便知道了。娘娘你一个人在这儿折腾自个儿,奴婢看着难受。” 浅酌说着,声音中便带了几分哭腔。 云裳却摇了摇头,低着头,嘴唇轻轻颤抖着:“不了,他便是因为不想我伤心才一直隐瞒着此事,他心中只怕也不会好受,却一直默默承担着,哪怕是别人催促他选妃纳妾,夏寰宇那般逼迫,也一直没有丝毫退缩,昨儿个我那般责问,他也守口如瓶,我又怎能再让他为我担心呢?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抗一抗便过去了。” 云裳说完,还一直拉着浅酌的手不停地叮嘱着:“你莫要告诉他。” 浅酌却险些跳了起来,急急忙忙拉住云裳的手:“娘娘,你的手怎么这般烫?” 云裳笑了笑,面色苍白,却仍旧轻声不停地喃喃着:“浅酌,你不要说出去,你若是说出去了,便永远也别想在我身边带下去了。浅酌,我才是你的主子。” 浅酌心中担忧着云裳的身体,见状,便也顾不得主仆礼数,伸手探了探云裳的额头,却又是吓了一跳,云裳的额头却更是烫得厉害。 “来人,传太医,娘娘病了。”浅酌急急忙忙大声喊道,将云裳手中一直拿着的书拿了过来,放到了一旁,又将云裳按在了软榻上。 苏木从外面探进头来:“浅酌姐姐,怎么了?” 浅酌连忙回过头,面上满是焦急之色:“快去传太医,娘娘病了,浑身烫得厉害,只怕是发烧了。” 苏木闻言连忙应了声,匆匆放下帘子,离开了。 浅酌将云裳安置好了之后,云裳便似乎慢慢地开始有些意识糊涂了,面色由苍白渐渐转为了潮红,眼神也渐渐涣散,身子有些不安地辗转反侧,似乎难受得厉害。 浅酌又伸手探了探云裳的额头,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吩咐外面的宫人:“去烧些热水来,再派人去太极殿禀报陛下,便说娘娘病了。” 外面的宫人连忙应了声匆匆忙忙去准备去了,不多时,便有人端了水盆来,浅酌从净房之中取了帕子来打湿了,又拧干了将帕子搭在了云裳的额头上,来来回回换了许多遍,却仍旧没有丝毫缓解。 太医匆匆背了药箱赶了过来,浅酌连忙让太医为云裳把脉,正在把脉,洛轻言便掀开了帘子冲了进来,见云裳的情形,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心疼,走到软塌便坐了下来,唤了两声:“裳儿,裳儿。” 云裳却没有回应。 太医连忙道:“陛下,皇后娘娘烧得太厉害,已经昏迷了过去。” 洛轻言闻言,却更是怒不可遏,抬头问着浅酌:“这是怎么回事?先前我离开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不过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便烧得这么厉害了?” 浅酌身子微微一颤,想起先前云裳的嘱咐,连忙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先前娘娘起了床之后,还好好的用了午膳,而后便拿了书在软榻上看着,看着看着,若不是奴婢一不小心碰到了娘娘的手,奴婢也不会知道娘娘竟然发烧了,等奴婢回过神来的时候,娘娘便浑身烫得厉害了。” 洛轻言自然也知晓如今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便望向太医道:“太医,如今应当如何做?” 太医连忙道:“首先应当将这热给降下来,微臣开一副方子,先让人去熬药,在此期间,让人去取一壶酒来,用帕子在酒中打湿了来给娘娘擦擦身子。”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对着太医道:“大人先给娘娘开方子吧,奴婢这便命人去取酒来。” 太医点了点头,走到了桌子上写方子。洛轻言在云裳身边坐着,手紧紧握着云裳的手,眉头紧蹙着,另一只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书来,看了一眼,便有放到了一旁。 太医开了方子,宫人也将酒拿了过来,准备好了帕子和盆子,洛轻言抬起眼来看了看众人,便挥了挥手道:“其他人都退下吧,吵得慌,莫要吵到皇后了,我和浅酌在便好了。” 其他人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洛轻言扶着云裳坐了起来,对着浅酌道:“再去拿两个火盆子进来,我将裳儿的衣裳解了,你来给她用就擦身子。” 浅酌连忙应了,匆匆忙忙出去端了两盆火盆进来,在软塌旁边放了,洛轻言将云裳的衣裳褪了,浅酌便连忙上前帮云裳擦洗了身子。 浅酌换了几次酒,每隔一段时间便给云裳擦洗一次,擦洗了三次之后,药便熬好了,喂了药,便又换了水擦洗了好几次。 只是这样折腾了几个时辰,云裳身上的热却仍旧没有退下去。浅酌自是明白云裳根本不是着了凉,而是心中藏了那般大的事情,却只能默默地闷在心里,只怕是活活地将自己闷出了病来,自是很难退下去的,只是浅酌却也答应了云裳绝不将那件事情告诉洛轻言,心中担忧无比,来来回回地忙碌着,面上满是焦急。 一个晚上,云裳的烧反反复复地,人却一直没有清醒,洛轻言几乎将整个太医院都搬了过来,到了第二日清晨,烧才稍稍退下去了一些,云裳的脸色也似乎没有那般潮红了,一直紧蹙着的眉也渐渐舒展了开来。 众人才都舒了口气。 一直到下午,云裳才幽幽醒来。洛轻言是第一个发现云裳醒过来的,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床边,握住云裳的手道:“裳儿醒了?身子可还难受?” 云裳尚有一些不知今时何日的恍惚感,见到洛轻言亦是愣了一愣,沉默了许久,才想起昨儿个发生了什么,她恍惚记得最后浑身都有些难受,记得浅酌的惊呼声,其它的便不怎么想得起了。 云裳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望向洛轻言的眼中满是平静:“陛下,我睡了多久了?” 洛轻言听云裳嗓子虽然有些哑哑的,只是目光中却是清明的,便稍稍放下了心来,柔声应道:“一天了,你睡了整整一天了。先前宝儿哭闹的厉害,谁也哄不住,我也不敢让奶娘带他过来。” 云裳闻言,微微一怔,沉默了良久,才幽幽道:“别带他过来,我病了,他还小,若是染上了也病了可就麻烦了。现在不哭了吧?” 洛轻言轻轻笑着应道:“大约是哭的累了吧,已经睡了过去。” 云裳点了点头,闭上了眼,面上有些说不出的疲惫:“怎么睡了一天却感觉像是一整日都没有睡觉一样,浑身都要散架了一般。” 洛轻言笑了笑道:“许是睡得太久了吧?可觉着难受得厉害?要不要我扶你起来走一走?”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笑了笑道:“哪有一国之君扶着别人的?让人瞧见了岂不笑话?”说完便抬起眼望着浅酌道:“浅酌来扶我吧,我起来走一走,浑身难受。” “谁敢笑话?”洛轻言蹙着眉头道。 云裳却没有说话,浅酌连忙应了,快步上前扶着云裳坐了起来,浅酌给云裳穿上了鞋子,又取了一件外袍来披上了,才扶着云裳站起了身。 云裳蹙了蹙眉,只觉着这突然一站起来,便是头晕目眩的,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洛轻言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云裳,才轻声道:“若是难受便还是坐下吧?” 云裳摇了摇头:“走走好。”说着便往前迈了一步。 浅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云裳的神色,便瞧见她面色虽然有些苍白,神色却如常,只是嘴角紧紧抿着,似是有些轻轻地颤抖,浅酌察觉到云裳握着她的手力气有些大,却一声不吭地扶着云裳在屋中走了一圈。 洛轻言静静地看着,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此前我命人一直温着粥的,我让人去给你端过来。” 云裳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有胃口,只是想起洛轻言方才那关切的神色,终是没有出声。 “屋中有些闷,将窗户打开吧。”云裳吩咐着浅酌。 浅酌连忙扶着云裳到了窗边,将窗户推了开来,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云裳觉着稍稍清醒了一些,心口闷痛的感觉却没有丝毫的缓解,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掐住了心脏一般,痛得难受,喘不过气来。 < 第727章 百般滋味 “陛下,柳公子回宫了,在议事殿候着陛下。”刘文安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云裳,才低下头轻声道。 洛轻言没有应声,云裳才转过头浅浅笑了笑:“陛下先去处理政务去吧,我没事。” 洛轻言定定地望着云裳看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应了,轻声道:“你如今身子还很虚弱,莫要站得太久,累了便会床上躺着吧。我去瞧瞧柳吟风如何了,若是有时间,我带他过来见见你。” 云裳轻轻颔首,洛轻言才有些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出了寝殿。 云裳站在窗边看着洛轻言出了未央宫,才抬起手来轻声唤着:“浅酌,来扶一下我,我浑身无力。” 浅酌闻言,连忙快步走到云裳身边,伸手扶住云裳,声音中含着心疼:“娘娘何苦这般折磨自己,身子可是娘娘的,若是伤心坏了,小皇子怎么办?陛下怎么办?小皇子才四个月啊。” 浅酌扶着云裳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为云裳脱了鞋子服侍着她躺到了床上,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泪意,眼泪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其实在除夕那天我便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我伤心难过的,是陛下始终隐瞒着我,我一直以为,夫妻之间理应坦诚相待,哪怕是天大的困难,都应当携起手来一同去面对,可是他却以为是为我好,将所有的事情都一力扛下,却不知晓,那其实根本便不是我想要的。”云裳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痛楚:“可是当我真正知晓真相的时候,我却又不忍告诉他我知晓了此事,我害怕他更会为我担心。他的性子太过清冷内敛,什么事情都藏在心中,他心里只怕比谁都要难受。” “还有宝儿,浅酌,我没有勇气面对宝儿。我没有办法去想,明明那么可爱那么健康的宝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心智受损?他若是长大了,定然会怪罪我,怪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好生保护好他。心智受损,我不知晓他会遭受多少白眼,多少诋毁,多少暗中中伤,我不敢想,我只要一想到我的宝儿以后将面对的事情,我便觉着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云裳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哽咽,浅酌连忙扶着云裳,连声安慰着:“正如娘娘所言,娘娘伤心难过的是陛下的隐瞒,且娘娘也知晓了隐瞒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娘娘为何不选择同陛下坦诚?一同面对?小皇子毕竟是皇子,即便他存在一些缺陷,可是也断然没有人敢对小皇子有丝毫不敬,娘娘莫要担心,奴婢保证。从今以后,定然好生保护好小皇子,若是谁敢对小皇子不敬,奴婢便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云裳浑身都在颤抖,浅酌有些不知所措,便急急忙忙接着道:“娘娘,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若是小皇子真如那陈妙思所言那样,以后,也唯有娘娘才能够保护好小皇子,让小皇子不受到任何伤害啊。” 云裳闻言,许久才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是啊,我已经让他受到了一次伤害了,决不能够让他再有丝毫的闪失,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我的孩子。我绝不会……绝不会让当年的事情重演……” 云裳闭上眼,脑中闪过桓儿苍白的脸,手暗自在袖中握紧,她绝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去将琴依叫来吧,我有事同她相商。”云裳轻声道。 浅酌咬了咬唇,瞧着云裳如今这模样,也不敢轻易离了人,便连忙跑到门口吩咐了青蒿去内务府找人,心中却是稍稍放下了心,云裳肯叫琴依过来商量,便是好事。 浅酌吩咐了青蒿,便又回到了屋中,倒了白开水给云裳喝了,云裳靠在榻上,似乎又在发呆,脸色苍白,眼中亦是没有了昔日的神采,头发散着,那模样实在是令人心疼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琴依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着云裳这个模样亦是吓了一跳:“娘娘这是怎么了?” 浅酌连忙应道:“病了,昨儿个发热得厉害,昨儿个事发突然,太过忙乱,便也忘了只会琴依姑姑。” 琴依没有紧蹙着,快步走到云裳床边,伸手摸了摸云裳的额头,蹙了蹙眉道:“还是有些烫,可是除夕夜里守岁的时候凉着了?可是除夕那晚太和宫中的火盆子也应当不少啊,怎么会病了呢?” 云裳摇了摇头,伸手握住琴依的手,极度虚弱地道:“和除夕守岁没什么关系,我这是心病。” “心病?”云裳这么一说,琴依便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连忙道:“什么心病?” “你坐下来听我说吧,我实在是有些累,不知如何是好,你来帮我出出主意。”云裳轻声道,唇色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琴依见状,蹙了蹙眉,却终是没有开口。 云裳将从除夕夜发生的事情,到昨儿个陈妙思的话一一同琴依讲了,琴依闻言,似乎也是被吓着了一下,全然无法相信:“怎么可能?小皇子哪儿像是心智受损的模样?且娘娘你自个儿便会医术,自己的身子有没有出问题怎么会不知道?” 云裳苦笑了一声,喃喃道:“我的身子,却是医者难以自查,且我并不精于妇人之病,即便是有问题也未必能够查得出来。而宝儿,宝儿年纪尚小,心智受损本就难以察觉,且我是宝儿的娘亲,觉着他怎么都是对的,又怎会想到那处去?可是,此前你可还记得,在太子府的时候,雪岩神医给我和宝儿都诊了脉?” 琴依点了点头,眼中却是带着疑惑:“可是雪岩神医分明是说,娘娘和宝儿身子都没有什么问题的啊?” “雪岩是陛下请来的人,只怕早就受过陛下的嘱咐了,自是不会对我说不好的话,我记得那日雪岩给我们诊过脉之后,下午陛下回院子比平时晚,我发现他手冰凉,便问了他,他说他去了冰窖见雪岩……” 云裳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一般,下面的话,却是说不出口。当她知晓事情真相之后,再回过头去仔细想想,却发现,原来有那么多的蛛丝马迹可循,只是那个时候,她却从来没有留意,从来不曾怀疑。 琴依咬了咬唇,眼中仍旧带着几分不敢相信,她看着云裳长大,看着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终于因为嫁给了一个对的人,两个人历尽艰辛,才刚刚要幸福了。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且她带宝儿的时候也不少,同宝儿的感情自然也十分深厚。那两件事,无论是哪一件都让她难以接受,可是她却也更担心云裳,那是她的身子,是她的孩子啊,她身为一国之母,怎么能够不能生育呢? 琴依面色亦是十分苍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连忙握住云裳的手,轻声道:“娘娘为何不直接问陛下?夫妻夫妻,能够共患难的才叫夫妻,无论是好是坏,都应当共同担当才是。只是,也请娘娘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娘娘决定什么,奴婢都定然是站在娘娘身边的。” 浅酌闻言,亦是连忙道:“奴婢也是,奴婢也是。” 云裳低下头,遏止住汹涌的泪意,点了点头,低声应着:“好,我听你们的。” 琴依低声劝慰着:“这世上许多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老天总是在你以为便要苦尽甘来的时候提醒我们不要得意忘形。可是,娘娘,你以前也经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奴婢相信,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过不去坎,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无论多么苦痛多么困难,都总是能够熬过去的。” 云裳点着头,眼中有泪光闪动:“从宁国到夏国,想要我性命的人数不胜数,和我耍心机明里暗里陷害我的人更是不少,可是我仍旧风风光光的活到了现在。只不过这一次的考验比以前稍稍更困难了一些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宁云裳有什么好怕的?” 云裳说着,眼泪便有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浅酌和琴依见状,便也忍不住跟着哭了一场。 过了好一会儿,主仆三人才稍稍将情绪稳定了下来,琴依给云裳擦干了泪水道:“娘娘可莫要再哭了,等会了陛下回来瞧见了,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子呢。娘娘,你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即便是为了他们,也要好生保重自己爱护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仍旧带着哽咽:“我知晓,可是我对不起宝儿。” 琴依连忙握紧了云裳的手:“这世上医术好的人不只是雪岩神医而已,娘娘莫要灰心,定会有希望的。如今的情况已经是最差,即便是小皇子心智受损无法治愈,咱们也得往好的一面去想,不管如何,至少小皇子身体健康,健康平安,比一切都重要。” 云裳轻轻颔首,咬着唇,半晌才低声道:“若是我们母子二人都无法治好,我便亲自为陛下甄选后妃,而后……” 云裳闭了闭眼,却觉得如今只是想一想,心就像是被狠狠拧住了一般,疼得厉害。< 第728章 坦诚 “娘娘可莫要说这些丧气话,凡事得往好的方面去想。”琴依轻声劝着。 云裳点了点头,喃喃道:“是啊,往好的想,宝儿身为皇子,自是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那个位置,人人都想要,削尖了头的去挤。宝儿自然成为了他们的拦路虎,可若是宝儿心智不全,旁人自也不会拿他当对头,至少这样一来,宝儿便可平平安安。” 琴依没有应声,浅酌却突然道:“娘娘,陛下回来了。” 云裳闻言,便连忙抬起手来擦了擦泪水,躺在床上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外面有脚步声传了过来,云裳听见洛轻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许是除夕那晚守岁着了凉,昨儿个浑身发热,烫得厉害,今早才将稍稍退了烧,先前我离开的时候瞧着仍旧恹恹的。” 洛轻言的话音一落,便听见一个温和淡雅的声音传了进来:“锦城虽然不如宁国冷,可是湿气重,即便是在屋子里烧着火盆子,也觉着有些冷,无论在哪儿,都应当多穿一些才是。” 云裳听出了后面那个声音是柳吟风的,想着先前洛轻言离开的时候,说会将柳吟风带过来,云裳还以为他只是随口说一说,却不想竟是真带了过来。 门帘被掀起的珠帘碰撞声传来,云裳听见琴依和浅酌同洛轻言请安的声音:“陛下。” 洛轻言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递给了琴依,才轻声道:“娘娘如何了?可好些了?” 琴依压低了声音应道:“刚刚走了几步,说仍旧浑身无力,走了几步便实在是走不了了,奴婢便扶着娘娘躺下了。” 洛轻言蹙了蹙眉,走到床边,瞧见云裳是醒着的,面色仍旧惨白的厉害,心中一疼,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抬起手摸了摸云裳的额头,轻声道:“倒是不怎么烧了,可还有哪儿觉得难受?” 云裳声音还有些哑哑地,便闷声应道:“头疼。” 洛轻言握了握云裳的手,轻叹了口气:“待会儿再让太医来瞧瞧,给重新来副药吧。”洛轻言说完,便笑着道:“你瞧瞧,谁来了?” 柳吟风穿着一身青衣从一旁走了出来,笑容温和,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道:“草民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仔细打量了一番柳吟风,才勉强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柳公子倒也消瘦了一些,想必在柳沧也吃了不少苦头,好在如今已经回了锦城,定得要好好养养身子才是。” 柳吟风面上笑容更柔和了几分:“草民消瘦了倒是可以说是在柳沧受了苦,可娘娘在这宫中,山珍海味的,怎生也没有好生保重自己呢?” 云裳闻言,便低下头苦笑了一声,轻叹了口气应着:“生老病死,最是不会因为身份尊卑便厚待谁的,不过一场小病罢了,无妨的。” 柳吟风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疼:“娘娘所言极是。” 云裳想好生问一问柳吟风他的身世一事,却想着柳吟风刚刚回来,她若是这个时候便问了,倒是显得有些着急了,且她如今这个模样,也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去理会其它。她心中有些乱,先前她已经决意同洛轻言说清楚,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心里纠纠结结的,都是这件事情,再也无暇理会其它。 云裳想着,便轻声道:“柳公子辛苦赶路,一路风尘只怕也累了,我本想同你好生叙一叙,可是奈何现下身子实在是有些不适。” 柳吟风闻言便笑了起来,面上神色更温和了几分:“娘娘好生将养身子,草民从柳沧带了几壶好酒回来,过几日娘娘身子大好了,陛下在传召草民入宫,咱们三人好生喝酒聊天便是。” 洛轻言听柳吟风这般说,亦是笑着点了头:“连你都说是好酒的,寡人倒当真想要好生尝一尝。” 柳吟风笑着应了,便告辞离开了未央宫。 柳吟风一走,云裳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洛轻言见状,也只当她是疲累了,转过头对着浅酌道:“让人去传太医吧。” 云裳闻言,摆了摆手道:“不必,我也会些医术,自个儿的身子还是大致知晓的。我歇一会儿便好了,陛下可还要去太极殿处理政事?” 她需要时间,好生想一想,应当如何开口。 洛轻言却会错了意,连忙道:“我让刘文安将折子那些的都送到未央宫来便是,这几日本不必上朝也不必处理那些事情的,只是边关还有其它地方有些加急的折子,刚送到宫中,我待会儿看一看便好。” 云裳点了点头,便又沉默了下来。 “你若是累了,便闭上眼歇会儿吧。”洛轻言轻声道。 “好。”云裳随口便应了下来,闭上了眼,心中却是有些挣扎的。 云裳听见刘文安将折子送了过来,听见洛轻言将殿中的人都遣了下去。殿中只听见洛轻言翻动折子的声音,和云裳心中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云裳才睁开了眼,目光定定地望着书桌后看着折子的洛轻言。 看了没一会儿,洛轻言却叹了口气,抬起了头来,轻声道:“裳儿你再这样看下去却又不说话,我可没心思处理折子了。” 云裳仿若未闻,半晌,才开了口:“陈妙思昨儿个来见过我。” 洛轻言拿着折子的手微微一顿,便将折子放了下来,欲站起身来,云裳却有些慌了手脚:“你莫要过来,便坐在哪儿吧,你过来,我瞧着你头晕,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洛轻言有些诧异,目光带着几分疑惑地盯着云裳看了会儿,才依言坐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才道:“我那日确实喝多了一些,可是明明记得是刘文安扶着我出来的,裳儿,我很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喝酒了,我不希望你误会。陈妙思我也命人昨儿个便送出宫了……” 云裳喉头有些发紧,半晌才道:“此事我知晓,我相信你。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云裳说到此处,却顿了顿,沉吟了许久,才轻声开了口:“陈妙思同我说,我因着怀孕之时被困在冰窖之中几个时辰,伤了身体根本,以后怀孕的几率十分的小,且宝儿也因此受了损害,心智恐怕不全……” 云裳说得极慢,几乎算得上是一句一顿,每说一个字,都觉着像是有把刀一刀一刀地剜着心口一般,疼痛难忍。 云裳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洛轻言身上,清清楚楚的瞧见洛轻言方才还十分平静带着几分愧疚的脸突然变得扭曲了几分,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毫不掩饰的害怕。 云裳只觉着,像是心底想尽办法想要抓紧最后一根稻草,却发现,那根稻草根本不存在一般。洛轻言即便尚未说一句话,云裳在说完那些话的时候,便已经知晓,陈妙思虽然心思毒了一些,可是昨日所言,如她所料那般,句句属实。 云裳暗自握紧了手,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望向洛轻言的眼睛也变得通红:“陛下,陈妙思所言,可是实情?” 洛轻言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定定地落在云裳身上,仿佛入定了一般,过了许久,才开了口,嗓子带着几分压抑地沙哑:“你昨儿个生病,并非因为除夕晚上守岁着了凉,是因为知道了此事,有了心病,自个儿将自个儿折磨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 云裳不曾想洛轻言竟会突然问起此事,只觉着所有的情绪,所有的难过和悲伤,在洛轻言突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泪水突然涌了出来,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洛轻言见状,急忙便站起了身来,快步走到床边,将云裳揽入了怀中。 云裳哭得几乎崩溃,浑身都在颤抖,洛轻言心中更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嗓子亦是失去了声音,脑中空白一片,竟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心中却是想着,她这样哭一场也是好的,哭出来了,便不至于将自己憋到生病了也不自知,还晕倒了过去。也因着苦苦瞒了这么久的秘密被揭了开来,心中却竟有一些轻松的感觉。他一个人守着那个秘密,生怕云裳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心中亦是十分压抑的。 云裳身子本就虚弱,这般大哭一场更是耗尽了力气,哭了一会儿便只剩下了抽噎的声音。洛轻言将云裳紧紧抱着,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背,半晌才道:“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云裳没有应声,洛轻言便又道:“我刚开始知晓那件事情的时候,便在想,裳儿若是知道了会怎样?裳儿前世便失去了一个孩子,一直自责不已,若是知晓宝儿心智不全,定会十分难过十分自责,且那时你正在月子中,嬷嬷说,月子中的女人,是万万流不得泪的,不然,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我便一个人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第729章 来者 “后来,瞒着瞒着,我便总是想着,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会是什么样子的反应。然后,便越来越不敢告诉你,想着,这世上医术高超之人不少,总有一个能够想到法子,治好你们。我便瞒着你,将你们治好了,便是最好。” 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提醒吊胆的防了几个月,却不曾想到,却是我亲手将最不应该放在你身边的人,放在了你的身边。” 云裳哽咽着没有出声,洛轻言才又轻声道:“雪岩神医给你开了一些方子调理身子,我命人在你日常的饮食之中放了。还有那次你在那花瓶之中发现的那墨汁一样的东西,亦是我命人放的,是于你身子有好处的。且我听闻鬼医医术比雪岩还要高深几分,定然有法子治好你和承业,只是他如今在宁国,我已经写了信过去,请他前来为你和承业诊治。” 云裳靠在洛轻言怀中,觉着心中稍稍好过了一些,洛轻言拍了拍云裳的背:“裳儿,无论发生什么,你还有我。乖,莫要哭了,你一哭,我便全然不知应当怎么办了。” 云裳知晓事情定然并非如洛轻言想象中那般顺遂,如今有人想要想方设法地将这两件事情公诸于众,李兰怡和陈妙思便是最好的例子。李兰怡虽然死了,可是夏侯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洛轻言是皇帝,一个皇帝,怎能有一个全然无法生育的皇后?怎能只有一个心智不全的皇子?她和宝儿,极有可能,会成为洛轻言最大的弱点。 且洛轻言能够想到找鬼医,夏侯靖却也未必不能想到。 她和洛轻言,如今的境况,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局。破局的路,唯有两条,第一条,便是洛轻言选妃,生下皇子。第二条,洛轻言不当这皇帝,他们一家三口自自在在地,不再参与这些纷争。 可无论是哪一条,都让她觉着,无比的艰难。 洛轻言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背,又低声细语地安慰了几句。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哭得有些红肿的眼,低声道:“我饿了。” 洛轻言瞧着她这副模样,亦是有些哭笑不得,连忙点了点头让云裳躺到了床上,轻声应着:“好,我去命人给你准备吃的,想吃什么。” “桂花糕。”云裳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洛轻言便连忙出了寝殿,刚一掀开珠帘走出去,便瞧见整个正殿唯有琴依和浅酌守在门口,目光皆是定定地盯着寝殿的门。 洛轻言一愣,便是明白了,琴依和浅酌只怕都知晓了个中缘由,担心云裳,却又害怕事情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了,这才守到了门口。 洛轻言看了一眼琴依,轻声吩咐道:“让厨房做些桂花糕送过来吧,再熬些小米粥来。” 琴依轻声应了,便匆匆忙忙出了内殿。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走到浅酌面前,压低了声音道:“去联系我的暗卫,昨儿个我让他们将陈妙思送走了,传我的命令,让暗卫找到陈妙思,处理干净。” 浅酌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快意,连忙应了下来,顿了一顿,却又道:“若只是杀了奴婢觉着实在是有些太过便宜她了,陛下可否让奴婢决定如何处置?” 洛轻言看了浅酌一眼,自也明白她因着云裳的遭遇,对陈妙思只怕也是恨之入骨的,便轻轻颔首应道:“你做决定便是。” 浅酌便连忙应了,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看了看尚在晃动的珠帘,心中暗自道:“胆敢伤害她的主子,便休怪她不手下留情了。她还要将此事告诉浅浅老大,告诉浅音,不说主子身子之事,只说陈妙思意欲害主子和小主子,气得主子卧床不起。” 浅酌冷笑了一声,浅浅老大对付这种人最有一套了,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轻言回到屋中,见云裳仍旧双目无神地望着床榻顶上绣着凤翔九天图腾的床顶出神。洛轻言便和衣在云裳身边躺了下来,将云裳揽入了怀中,轻声将话题岔了开去,想要分散云裳的注意力:“你可知我平日里最不喜欢瞧见你同柳吟风接触,今儿个却专程带他过来见你是为了什么?” 云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洛轻言便笑了笑道:“因为啊,我收到了情报,说夏侯靖的军事布防图,柳吟风手中有一份,我想着他喜欢你,便带他来瞧瞧你如今病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想着,兴许他瞧见你之后,会一个心软,便将那布防图主动交出来了呢?” 云裳知晓他不过是可以说来逗自己的,心中却也忍不住一片柔软,沉默了许久,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夏侯靖的军事布防图,为何会在柳吟风手中?” 洛轻言张了张嘴,却觉着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自己眼前这个女子,刚刚经受了那般重大的打击,眼睛都尚且通红的,在听见自己说起军事布防图一事的时候,却是下意识地在为他考虑,为他着想。 洛轻言握紧了云裳的手,轻声道:“等你病好了,便召他进宫,我们直接问问他便是了。” 云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问一问也好,她也可以问一问柳吟风关于他和夏侯靖的身世一事。无论如何,她始终相信,柳吟风不会背叛。 云裳今天也算得上是情绪激动了好几次,这般一平静下来便觉着浑身都十分疲累。等着琴依送了吃的上来,便只吃了很少一些,而后便又回到床上,睡了过去。 洛轻言确定云裳已然睡熟了之后,才悄然起了身,为云裳掖了掖被子,才出了内殿。 门外开始下起了雪,静谧无声地便在天地之间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白,洛轻言走到门口廊下站定,定定地望着细细碎碎静静落下的雪,心中却盛满了担忧。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若是云裳和承业之事传了开去,他怕,怕云裳会承受不住。承受不住百姓和朝中文武百官的议论声,承受不住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陛下,外面冷,您将氅衣披上吧。”琴依取了大氅走了出来,立在洛轻言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下雪了。”洛轻言轻声道,却没有接过琴依手中的大氅。 琴依静静地站在洛轻言的身后,亦是抬起眼望了望那漫天的雪色,心中却是盛满了担忧,若是风雪大了,那盛放的梅花可受得住风雪压枝的苦,可能依旧傲然于枝头? 琴依抬起头望着洛轻言的背影,沉吟了许久,才轻声道:“娘娘…她自小便过得十分辛苦,这十多年也未曾轻松过几日,一直费尽心思谋划,以前是为了自己,为了锦贵妃娘娘。后来,是为了陛下。可是,上天却这般不公,让娘娘承受这样的痛苦,如今,唯一能够安慰娘娘的人,便是陛下。奴婢只求陛下,莫要再让娘娘受到丝毫的伤害。” 洛轻言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应道:“我不会让人再有机会伤到她的,谁也不行。” 琴依朝着洛轻言行了个礼,便只静静地立在洛轻言的身后。 浅酌撑着伞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洛轻言便连忙行了礼,轻声应道:“陛下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安排妥当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才道:“派人去同雪岩神医说一声吧,他的徒弟和徒孙的命,寡人取了,便让寡人欠他的。” 琴依一愣,抬起眼来望向浅酌,却见浅酌轻声应了下来,面上神情未变。琴依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过来,低下头没有作声。 云裳虽然面上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不曾再流过泪,每顿饭照吃,觉照睡。可是发呆的时候却多了许多,且每次琴依说将宝儿抱过来的时候,云裳眼中总是带着几分愧疚和惊惶。 洛轻言在的时候尚且好些,她还会抽出精力来同洛轻言说说话。可洛轻言总归是一国之君,大年初三一过,便得开始重新上朝处理政务了,洛轻言不在的时候,云裳便一个人躺在软榻上,拿本书来看。可是,往往大半日,那书也不曾翻过一页。 害怕被人瞧出什么不对劲,平白惹了麻烦,琴依和浅酌便只得对外宣称云裳生了病,闭门谢客。 几日下来,人便瘦了整整一圈。 众人瞧着自是心疼不已,却唯有云裳反倒来安慰她们:“我此前便觉着自从生了孩子之后,胖了一圈,怎么都瘦不下来,如今,正好。” 云裳话变得很少,常常一整日整日的不说话,洛轻言瞧在眼里,便命人出宫将宁浅和浅音接了进来。宁浅自是不能以真容出现在宫中的,便稍稍易了容,同王尽欢一同入了宫。 王尽欢在前朝陪着洛轻言谈其它事情,宁浅便到了未央宫。 宁浅和浅音的到来倒让云裳有了几分精神,命人搬了椅子来,才细细打量着两人,宁浅的肚子比上一次见着的时候又大了一些,云裳瞧了,便笑着道:“你的肚子倒是比和你同月份的孕妇肚子大一些,该不会是双胞胎吧?” 宁浅笑了笑,“哪有那么巧的?”说完便盯着云裳看了许久,才道:“你倒也真不懂得爱护自个儿。”< 第730章 神医之死 云裳知晓宁浅的性子,便也没有开口。 宁浅便又道:“倒也不是我说你,你是我主子,我也不当管这些,可是今儿个我却是瞧不得你这个模样的。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裳儿,我觉着,你如今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并非因为,你再也不能生育,也并非因为宝儿会心智不全。”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宁浅,不知她为何会这样说,宁浅顿了顿,才自顾自地道:“你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只是因为,你太在意洛轻言了。你总是将自己摆在他的位置上去替他考虑,这件事情一出,你考虑的并非是你的身子受了损,并因此难过。你心中想的是,洛轻言是夏国的皇帝,他是皇帝,怎么能够有一个不能生育的皇后,怎能够有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 “你想的,是如今这个局面,洛轻言当怎么办?夏国百姓,朝中文武百官定会朝他施压,夏寰宇定也会催促着他选妃。可是他那么爱护你,你们同甘共苦这么久,他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再在你的伤口上撒盐。这般一来,洛轻言便会陷入两难的局面,他一定会难以抉择。”宁浅面上不带丝毫感情,声音却渐渐激动了起来。 “因为你知晓此事发生了,事情便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你不忍心因为你的缘故,让洛轻言难以抉择。所以你痛苦,你难受,你觉得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局,怎么逃也逃不开。” 云裳的手轻轻颤了颤,在衣袖之中暗自握紧了。 “可是,你为何不好生为你自个儿想一想?我此前认识的宁云裳不是这般瞻前顾后的人。洛轻言会面临的难处,他自会自个儿解决,若他连这样的事情都无法解决,他何德何能成为你宁云裳的丈夫?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如今哭闹沮丧都解决不了问题,要么你就好生站起来,重新站到洛轻言身边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敢说你半句不是,杀了便是,怕什么?要么你便带着宝儿直接回到宁国,你仍旧是宁国最尊贵的公主,即便你无法生育,即便宝儿心智不全,宁国仍旧会有无数人会心甘情愿的娶你。” 宁浅说完,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对,洛轻言是你的丈夫,你们是应当携手与共,可是若你因为总是为他着想,总是为他铲平障碍,却总是让自己难受,迟早有一天,你会将自己陷在里面。你太害怕自己会拖了洛轻言的后腿,却忘了,你也只是个女人,该依靠男人的时候就得依靠着,不然要男人来干嘛?” 云裳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突然抬起头来扯了扯嘴角轻声笑道:“我突然有些同情王尽欢了,娶了你,就你这泼辣性子,只怕一辈子都压着王尽欢。” 宁浅见云裳被自己这一通骂终于神色好了一些,才笑了起来:“谁说的?在床上不都是他压着我的吗?” 宁浅一句话,却让屋中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皆是面色通红。 云裳险些一口水喷了出来,被自己呛着了,咳了许久才笑着道:“这样劲爆的话,也只有你才说得出来了。” 宁浅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本就是他死皮赖脸缠着我的。” 云裳笑了起来,同宁浅他们叙了许久,不知怎地,说起了陈妙思,宁浅便冷哼了一声道:“那陈妙思长得不怎样,心思倒是挺深的,不过落到了我的手上,自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这几日都在鸣凤馆被调教呢,日日被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折腾,一开始还会装可怜,求饶呢。这两日到似是食髓知味了,在男人身下可放得开了。” 云裳不知洛轻言曾经吩咐浅酌处置陈妙思一事,听宁浅说起,亦是有些诧异:“陈妙思?不是被陛下派人送出宫了吗?” 宁浅闻言,愣了愣,抬起眼来看了眼浅酌,自知失言,却也不欲隐瞒云裳,便轻声道:“陈妙思,是陛下派人送来的。她那么一个人,自是要好生教训教训的了。”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其实她也并无什么错处,无非便是对陛下心存爱慕,动了一些心机,将那件事情告诉了我罢了。那些事情都是事实,只不过陛下存了心思要瞒着我,却被她说出来了罢了。其实即便她不说,我早晚也会知道的。” 浅酌立在一旁,听云裳这般说,便连忙道:“可是像她那样别有用心的人,便应该这样教训教训,且奴婢始终觉着,此前小皇子出事之事,肯定同她有关。她虽然将全部责任推卸给了郑启明,可是有什么样的师父便有什么样的徒弟,她定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晓。” 宁浅却又道:“你又忘了我方才说什么了?咱们就得要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此事既然是陛下吩咐的,自有他的道理。且陈妙思既然敢拿这件事情来刺激你,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将此事散布开去,闹得人尽皆知。有些事情,便应当连根拔起。” 云裳沉默了许久,终是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只是我比较好奇的是,陛下既然是雪岩的救命恩人,雪岩定是不会背叛。可是为何雪岩教导出来的徒子徒孙却都是这样的人?陈妙思我倒是可以理解,她若是喜欢上了陛下,爱情会让一个原本好端端的姑娘变得可怕。可是郑启明我却是有些不明白了,此前在太子府我也接触过那郑启明,郑启明并不像是那样的人啊,若说为了权势金钱,那他呆在陛下身边出头的机会不是更大一些?又何必去选择如今人人喊骂的叛乱之人呢?”宁浅轻声道。 云裳沉默了下来,她心中其实也有这样的疑惑,如宁浅所言,无论是此前在三寸巷中初见郑启明的时候,还是郑启明入了太子府的时候,他都不像是个有意背叛的人。且他一直是夏侯靖的人,在太子府的时候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害她或者是洛轻言,却一直没有动手。比如她生孩子的时候,那便是绝佳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呢? 宁浅想了想,才道:“若不是一早便叛变,便极有可能是在到了柳沧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可以让陛下仔细查一查,郑启明在柳沧的时候,都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宁浅和浅音又同云裳说了会儿话,才离开了。 宁浅他们走了没多久,洛轻言便回到了未央宫中,一进屋中便将大氅递给了琴依,笑着走到云裳面前道:“今儿个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若是喜欢,便让宁浅进宫来陪你几日如何?” 云裳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如今宁浅怀着身孕,且王尽欢和宁浅刚修得正果没多长时间,便让他们二人分开几日,你便不怕王尽欢恨死你?” “恨又如何?只要我开了口,他纵然再不愿,又岂有不答应的道理?”洛轻言挑了挑眉,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想起自己之前在宁国的时候似乎还曾经怀疑过王尽欢和洛轻言两人之间有断袖之癖呢,想想便觉着有些好笑,便抬起眼轻声道:“是啊,毕竟,王尽欢再喜欢浅浅,你也永远是被放在他心中第一位的。” 洛轻言听着这话怎么听这么别扭,看了看云裳,瞧见云裳嘴角浅浅淡淡地笑意,便也懒得再去计较了,云裳已经好几日不曾这么笑过了。 过了会儿,想起宁浅说的话,云裳便转过头轻声道:“关于郑启明,你可曾派人去查过他到了柳沧之后都经历了些什么事,见过什么人?我总觉着,在太子府中的时候,郑启明不像是叛徒,定是在柳沧发生了什么。” 洛轻言沉默了下来,眼中闪过淡淡地冷意:“不管是什么时候背叛的,背叛了就是背叛了。” 云裳瞧着洛轻言的神色,便也没有再开口。 洛轻言才转过身望向云裳,轻声道:“你可知郑启明做了一件什么禽兽的事情来?” 云裳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茫然之色,这几日她哪有心思关注其它。 洛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才道:“雪岩神医将郑启明抚养长大,且尽心尽力教他医术,他却在几日前,悄然派人去将雪岩神医给杀了。” 云裳闻言,眼中已经染上了几分诧异,面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雪岩神医?” 洛轻言轻轻颔首:“雪岩神医,没了。” 云裳觉着有些冷,怎么会这样?在她的心中,除了觉着雪岩神医有些怪之外,却也从心底觉着,雪岩神医有些可怜,永远都离不开冰雪,那时一种怎样的感受,云裳不知晓,可定然是十分孤独的。 郑启明,怎么会? 云裳咬了咬唇,半晌才轻声叹了口气道:“可将雪岩神医安葬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雪岩他一辈子都不曾好生瞧过除了冰雪之外的景色,我便命人将他安葬在了长白山的半山腰,那里风光好,他应当会喜欢。”< 第731章 神秘的夫妻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亦是有些叹惋,雪岩只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会被自己养育多年的徒弟所杀。 “可是郑启明为何会杀雪岩神医呢,雪岩神医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大夫而已,一个大夫,也对夏侯靖形不成威胁,造不成阻碍的,为何非要对他下手?”云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夏侯靖杀了雪岩是意欲何为。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问,却是沉默了下来,云裳见状,脑中却是突然闪过一道光芒,身子微微一顿,才低下头轻声道:“雪岩神医帮我良多,却是我害了雪岩神医。” 洛轻言担心云裳又胡思乱想,便连忙揽住云裳的肩膀道:“怪只能怪郑启明贪心不足,如今咱们能够为雪岩做的,便是为他清理门户。郑启明和陈妙思若是打着雪岩徒弟徒孙的名义招摇撞骗,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却真正是坏了雪岩的名声。” 云裳连连点头,应着道:“这个仇,我定要帮雪岩报了。” 洛轻言瞧着云裳精神总算是好了许多,心中亦是舒了口气,连忙应了下来。 正说着话,浅酌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人,才轻声道:“娘娘,杨柳镇那边又有新的消息传了回来。” 云裳抬起眼看了看洛轻言,却正撞上洛轻言的目光,云裳笑了笑,才轻声吩咐着:“说吧。” 浅酌应了下来,低着头禀报着:“暗卫打探到,在那个教书先生柳晋搬到了杨柳镇之后没两个月,便又有一对夫妻搬到了杨柳镇上。因着那对夫妻容貌皆是十分出众,且一来就出手大方的买下了镇子上最好的宅子,所以许多人对那对夫妻都印象十分深刻,镇子上的一个婆子曾经在那户夫妻屋中当过差,负责采买食材,她说她在那对夫妻的宅子里面见过柳晋府中那位小公子。还说,那位小公子叫那对夫妻爹娘。” 云裳和洛轻言皆是一怔,心中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其中那个女子,脸上是不是有一颗泪痣?”云裳连忙问道。 浅酌愣了愣,才轻声应道:“暗卫倒是不曾问到那般细致,只问到那个男子叫他妻子夕儿。且那个男子似乎身子不太好,长年累月的都在喝药,夫妻二人甚为低调,极少出门。那男子喜欢做雕刻木头,雕出来的东西都栩栩如生。” 云裳眯了眯眼,夕儿,曹雯夕。多半便是她了。 可是那个男子是谁?柳吟风那个时候已经不小,算一算年份,曹雯夕生下柳吟风的时候,正是太子妃的时候。云裳此前便猜想过,柳吟风是曹雯夕同那时的太子,也就是夏寰宇的哥哥夏淳所生。 柳吟风叫那男子爹爹,莫非,那个男人,是夏淳? 可是不应该啊,柳吟风跟着柳晋到杨柳镇的时候,夏寰宇已经登基,夏寰宇不是杀了夏淳之后才登基了吗?难道,夏淳根本就没有死? 云裳突然想起此前国公夫人曾说起夏寰宇,说他是一个极其念旧情之人。她当时却觉着有些可笑,若是念旧情讲情义的,又怎会做出弑父杀兄这样的事情来。如今云裳却觉得,那杨柳镇上那个男人,也许真的是夏淳,也许,夏寰宇确实不曾杀他。 “后来那对夫妻去了哪儿?”云裳连忙问道。 “暗卫打探到,后来那柳晋离开杨柳镇之后,那对夫妻倒是一直在杨柳镇上住着,过了约摸三四年左右,那女子又怀孕了,那婆子说,那女子怀孕,夫妻二人都十分高兴,还赏了她二十两银子呢。可是好景不长,孩子还未生下来,那丈夫病却加重了,没有熬过那个冬天,便去了。那小娘子伤心欲绝,安葬了丈夫之后,便有人将她接走了,后来便不知去了何处。”浅酌应着。 云裳却闻言,眼中带着几分惊愕,却是将许多事情都连了起来。 曹雯夕在柳妃入宫三四年之后有孕,和夏侯靖出生的时间吻合。那婆子说,那男子为度过那个冬天,便应当是在秋末初冬去世,而夏侯靖是腊月的生辰,正是隆冬,也能对上。此前云裳以为夏侯靖是夏寰宇同曹雯夕之子,夏寰宇说,夏侯靖的身世不像云裳他们想象中那般。若是曹雯夕是在杨柳镇上便有了身孕的,的确不可能是夏寰宇的孩子。柳吟风和夏寰宇皆是曹雯夕和那男子的孩子,怪不得柳吟风在写给夏寰宇的信中叫夏侯靖弟弟。 如此一来,那男子的身份便成了重点,云裳猜测那男子是夏淳,可是否真如她猜测的那般,却还需要验证一番的。 云裳咬了咬唇,若是夏侯靖是曹雯夕和夏淳的孩子,那他起事便是名正言顺的了。毕竟,夏寰宇的江山,明面上,是杀了夏淳所得。夏侯靖便可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帜,揭竿而起了。 “你传信出去,让人去问一问……”云裳顿了一顿,才又道:“问一问国公夫人,便问,夏淳可是喜欢雕刻木头。再问一问夏淳身子如何,可得过什么病?还有便是,当年的夏淳,是怎么死的?”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匆忙退了出去。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却见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沉思,想来应当是在想夏侯靖和柳吟风之事的。 云裳低下头,没有打扰。 国公夫人的回信当日便传了进宫:“国公夫人说,夏淳的确十分喜欢雕刻东西,偏爱木头,但是不只是木头,玉器那些都雕的,此前因为这个爱好还被文宗皇帝痛斥了一番,说他不务正业。而夏淳却是靠着雕刻的一副木头美人图,掳获了当时的第一美人曹雯夕的心。至于身子,倒是不曾听说有什么不好的。夏淳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夏寰宇将夏淳关了起来,后来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了。众人都心照不宣,夏淳只怕是被夏寰宇处死了。曾经有老臣拿着此事去质问过夏寰宇,说夏寰宇弑父杀兄,夏寰宇也未反驳,还将那老臣处死了。” 云裳闻言,便几乎立刻便确定了,那个同曹雯夕隐居到杨柳镇的男子,便应当是夏淳。夏寰宇,根本就没有杀夏淳。 “夏侯靖知不知道?”云裳转过头望向洛轻言。 洛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若是夏侯靖知情,他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云裳想了想亦是轻轻点了点头,也是,以夏侯靖的脾性,若是知晓了此事,定不会这般平静。 只是,如今这个局,又当如何解? 云裳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突然想起宁浅所言,她到了夏国之后,便一直不停地在为洛轻言谋划,可是这些事情,若是交给洛轻言处置,定然能够处置得更好一些。她需要关注的,是自己,她如今都这般模样了,再分出心思去为洛轻言清除障碍,只怕等回过头来的时候,这后宫之中,便早翻了天了。 她应当好生将这后宫清理清理,为自己为宝儿多谋划一些,这样,才能够一直同洛轻言并肩而立。 云裳想着,便对着洛轻言道:“此事夏侯靖迟早会知晓,可是他听到的却未必是这样的情节,陛下多当心。” 洛轻言笑着将云裳揽入怀中,点了点头笑着应道:“无妨,不过一个夏侯靖而已。” 云裳轻轻颔首,没有再说话。 云裳心情虽然比之前几日稍稍好了一些,只是那场病却也极其伤身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云裳便也只能呆在未央宫中将身子好生将养将养。 转眼之间,元宵节便到了。 元宵节一早,帝后得到城楼之上接受百姓朝拜,洛轻言一早便带着云裳一同出了宫,一路上人群早已经被清理了开去,洛轻言望向街道两边的灯笼,转过身望向云裳道:“今儿个晚上锦城中会有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灯会,可想出来走一走?” 云裳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去年我记得夏寰宇悄悄带了宁浅出宫来看灯会,结果便遇刺了,你如今身份不同,又正值多事之秋,还是小心为上。” 洛轻言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倒是委屈了你,如今在我身边,连看一场灯会都须得顾忌良多。” 云裳笑了笑,神色中带着几分慨然:“如今我已经是这夏国最尊贵的女子,陛下还说委屈了我,陛下岂非是在陷害臣妾于不义?不知情的,还以为臣妾准备登基为帝呢。” 洛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瞧着云裳如今已经有了心思说笑,心上悬起的石头便稍稍放了下来。 到了锦城的钟鼓楼之上,下面已经站满了百姓,见到洛轻言和云裳出现在城楼之上,众人皆是十分激动,喧哗声震天,而后便都跪了下来,朝着洛轻言和云裳拜了拜:“陛下万福金安,皇后娘娘千禧。” 洛轻言扬了扬手,扬声道:“平身吧。”声音带着几分内力,从四面八方传了开去。< 第732章 她的试探 下面的人有的站起了身来,有的还在跪着,洛轻言望着那些扬起来,神情略显激动的脸,眼中神情亦是十分复杂,半晌,才又开了口:“寡人初登帝位,如今却又内忧外患,是寡人之罪,寡人许诺,今年内定会还大家太平。” 洛轻言微微一顿,又道:“且皇后近来向寡人为民请愿,愿寡人能够将将苛捐杂税尽数减半。寡人仔细思来,如皇后所言,自古以来,重税都是压在百姓身上的一座大山,这山不移除,百姓永远不得轻松。可若是没有税,国库没有银子,咱们便无养活护卫咱们百姓们的士兵。两相权衡之下,今儿个寡人在此许诺,今年之内,寡人定然想法子,将百姓的苛捐杂税都减半,且不让边疆士兵受到丝毫影响。在三年之内,让所有夏国百姓,皆能有饭可吃,有衣可穿。” 云裳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她却不曾记得自己曾经同他提过这些。为何…… 正想着,下面的百姓便又尽数跪了下来:“皇后娘娘仁慈,陛下万岁!” 云裳便沉默了下来,心中亦是明白了过来,洛轻言是在想方设法地,让她在夏国百姓心中树立起好的名声口碑来。 她虽是皇后,可是却也只是一个异国公主罢了,若是在百姓心中有了好的名声,于她而言,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云裳心中一下子便柔软了起来,即便洛轻言明白她无法再为他延绵子嗣,连唯一的孩子都有问题,他却仍旧这般对待她。 身旁的洛轻言却又开了口:“皇后还命人组织了上千人的大夫,分派到各州各府,甚至各个镇上,为所有贫苦百姓们义诊,所有贫苦百姓,看病吃药皆可不花一个铜子儿。寡人亦会召集更多的大夫加入其中,命各州各府的官员积极配合,确保所有百姓都不会因为看不起病而妄送性命。” 云裳望着下面不停叩拜着的百姓,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感动滋味。这个男人,总是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风雨,还为她考虑许多。 “寡人觉着,一个国家,所谓的繁荣盛世,并非是国库有了银子,而应当是百姓手中都有了银子。寡人愿意为大家筑造一个繁荣盛世,和大家一同共享这万里河山。” 洛轻言的声音仍旧如寻常一般,平静中还带着几分冷,却让众人都忍不住心血沸腾。 “陛下万福,陛下万福……”呼喊之声震耳欲聋,云裳却瞧见下面的人群之中,似乎有一道银光闪了一下。 洛轻言怕是也瞧见了,揽住云裳的手,便轻声道:“该走了。” 云裳点了点头,便转身和洛轻言一同入了楼中。 “有刺客?”待走进了楼中,云裳才轻声开口问道。 洛轻言轻轻颔首,冷笑了一声道:“即便有刺客,他只怕亦是明白,如今并不是好的行刺时机,百姓被我这一番话说的热血沸腾,他若是动了手,定会惹怒下面的万千百姓,到时候,便逃不出去了。” 云裳和洛轻言下了钟鼓楼,便径直回了宫。这一路,倒是风平浪静。 回到了未央宫中,洛轻言和云裳将身上的朝服换成了常服,洛轻言才对着云裳道:“我派人去请了柳吟风入宫,如今人已经在御花园中候着了,你先过去同他说会儿话。边关有急报,我得先去太极殿一趟,处置完了便过来。” 云裳轻轻颔首,洛轻言披了大氅,走到了门口,脚步却突然顿住了,似是沉吟了好一会儿,终是回过了头对着云裳道:“对了,上次柳吟风便同我抱怨,说进宫来也不曾见到……见到承业,他终归是承业的义父,你待会儿将承业带去给他瞧瞧吧。” 云裳愣了愣,低下头咬了咬唇,方轻声应了下来。 洛轻言目光定定地看了云裳良久,才转身出了内殿。 云裳在屋中站了良久,终是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对着浅酌道:“让奶娘将承业抱过来吧。” 浅酌连忙应了,不多时便带着奶娘走了进来,奶娘怀中抱着宝儿,宝儿似乎有些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眸子一转,便瞧见了云裳。 宝儿的目光在云裳身上定了许久,眼中似乎带着疑惑,仿佛十多日不见,便已经认不得云裳了。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兴奋了起来,挥舞着手便想要朝着云裳这边挣扎。 云裳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了起来,心中想着,她的宝儿瞧着这般聪明,怎么会心智有问题? 云裳低下头,许久才平静下自己的心情,终是抵不过心中那份母亲的天性,叹了口气,终是站起身来走到了奶娘面前,将宝儿从奶娘的怀中接了过来,抱在了怀中。 宝儿终是如愿,便哈哈笑了起来,欢快地拍了拍手,朝着云裳的怀中钻了钻。 云裳心猛地一痛,咬了咬牙道:“走吧,柳公子在何处?” 浅酌连忙应道:“在御花园中的芳华亭中。” 云裳点了点头,芳华厅便是在御花园的正中的,四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花,因而叫芳华亭,是宫中后妃最爱去呆的亭子。只是这个季节,御花园中无花,自是去的人少了。 云裳抱着宝儿到了芳华亭外,便瞧见芳华亭四面立着几个宫人,亭子中坐着穿着青衣的柳吟风。 柳吟风怕是早就瞧见了云裳,见云裳走近,便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了亭子外,朝着云裳跪了下来:“草民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轻轻浅浅地笑了笑,轻声道:“柳公子何必这般客气。” 柳吟风笑着站起身来望向云裳,眼中俱是温柔之色,云裳却在他的眼神之中读到了几分怜惜,云裳脚步一顿,便装作无事一般走进了亭子中。 “娘娘如今身份不同,草民自是应当行礼的,不然被人瞧见了,容易招人口舌。”柳吟风轻声道,“娘娘今儿个瞧着气色倒是好了许多,想必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前些日子草民还在担忧,这几日天气反复无常,娘娘可别又病了。” “我这几日都呆在未央宫中,连门都不曾出过,屋中火盆子一直烧着,哪里知晓外面的天气如何。”云裳轻声应道:“许是此前太过执着,才病得反复,如今想通了许多,便也稍稍好些了。” “那就好,那就好。”柳吟风轻声应着,目光落到了宝儿的身上,笑着道:“许久不见,宝儿倒是比之前长大了不少,都快不认得了。” 云裳笑了笑,便将宝儿交给了奶娘,给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便宝儿宝儿到了柳吟风面前:“你这做义父的再不来瞧瞧他,他可真不认得你了。” 柳吟风闻言,便笑了起来:“是草民的错,以后草民定会经常探望。” 柳吟风伸手握住宝儿的手,宝儿便呵呵笑了起来,望着柳吟风的眼中带着好奇。柳吟风笑着道:“不认识义父了吧?宝儿快叫义父……” 云裳忍不住笑了出声:“宝儿才五个月呢,哪儿就能开口说话了呢?”顿了顿,面上笑容却又淡了几分,且,能不能知道叫义父,却都还未知呢。 柳吟风见云裳的神色,便连忙道:“好吧,宝儿现在不能叫义父也没有关系,总有一天可以叫义父的,义父希望宝儿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便好。” 云裳此前瞧他望着自己的眼中带着几分怜惜便知晓他定然是知道她和宝儿之事了,又听他这么一说,便更是确定了。 云裳笑了笑道:“是啊,健康平安才是最大的福分。” “娘娘能这般想便好,小皇子其实已经拥有了这天底下最大的幸福了。”柳吟风抬起眼来,声音柔了几分:“草民自小便被说是神童,可是小时候便不得不同父母亲人分离,那时候,便觉着,若是能够选择,我宁愿选择永远呆在爹娘身边,也不要做一个神童。宝儿有娘娘和陛下这般呵护陪伴着,且健康快乐,便已经是许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云裳听柳吟风这般说,眼神猛地一顿,沉默了许久,才试探地开口询问道:“柳公子本应当是无比尊贵的身份,却不得不流落民间,还被迫同爹娘分别,柳公子可怨过太上皇?” 柳吟风闻言,身子微微一顿,望向云裳的眼中带着几分惊愕的神色。 云裳面色平静,静静地坐着,半晌,才又开了口道:“柳公子不必惊慌,我问此事别无他意,我自是知晓,且十分相信,不管柳公子是什么样子的身份,也定然不会害我,不会对我不利。我亦是将柳公子当作是可以交心的朋友,才这样不加任何掩饰地便问了出来。” 柳吟风低下头,嘴角带着一抹苦笑,沉默了许久,才道:“为何要恨太上皇?他不曾做错过什么,本就是父亲不喜欢那些纷争,不愿意要那个位置,求着太上皇做的那些事情。真正受了委屈的人,是太上皇,世人那般污蔑诋毁,他却从未争辩过。且答应父亲保守下的秘密,便一直守口如瓶,我有什么可恨的?”< 第733章 他的打算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愕然之色,万万不曾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竟是夏淳不愿要那皇位,让夏寰宇登基的,而夏寰宇面对弑父杀兄的罪名,却只字未辩。 “父亲喜欢雕刻一些小玩意,对权谋一事实则无心,经常被斥玩物丧志,便愈发的对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没了兴趣。太上皇文武双全,在朝中名声甚好,当时父亲便动了些心思。去求太上皇之时,是被太上皇拒绝了的,因着太上皇彼时钟情于华府千金,曾许诺一生只娶她一人,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此事便难办。我亦是不知晓父亲用了什么法子,终是求得太上皇应下了此事。”柳吟风手握着宝儿的手,眸光却望向了亭子外。 “后来,华皇后坠崖失踪之后,遍寻不见,太上皇几乎心如死灰,想要将那皇位交到我手中,而后自己去寻找华皇后,因而才想尽了法子将我接回了皇城。可是因为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始终不能如愿。其实算起来,是我和父亲欠了太上皇良多。”柳吟风低下头轻声一笑,眼中闪过几许复杂神色。 云裳一愣,这样一来,倒也解释了夏寰宇为何会在时隔两年时候,以柳妃的名义,顺势将柳吟风接入了宫中。她此前也有些不明白,却不曾想,真相竟是如此。云裳张了张嘴,想要问,他如今对这皇位,可有什么想法?却觉着这个问题太过逾矩,终是没有问出口。 “夏侯靖……”云裳沉默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道。 柳吟风眼中亦是闪过一抹苦涩味道,叹了口气,才轻声道:“兴许我对权势地位没有多大兴趣,是因为受父亲影响,父亲在锦城那些年,整日闷闷不乐,离开锦城之后,一家人在一起,欢笑的时候倒是多了许多,因而我总觉着平平淡淡才最好。可是他自小便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见惯了权力争夺,连下人都只知道踩高捧低,因而才会对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生了执念。他的性子,却不太适合做皇帝的,我此番在柳沧,该劝的也劝了,只是他仍旧放不下,若是他与陛下那一战在所难免,我只求陛下能够饶他性命。” 云裳低下头笑了笑:“陛下既然答应了你的,便定然不会食言。” 说完,又抬起眼望向院子里未曾开放的花,漫不经心地岔开了话茬子:“再冷个个把月,这满园的花也该开了,你此前在宁国的时候便同我说起,夏国的光雾山一到了春天,便是漫山遍野的桃花,美不胜收,去年阴差阳错,错过了桃花盛开的时候,今年,应当能够看见了。” 柳吟风闻言,望向云裳的眼中蔓延开无边的温柔来:“嗯,不曾想到,你竟还记得。” 云裳低眉浅笑,又同柳吟风闲叙了一会儿,便瞧见洛轻言从御花园东面的垂花门走了进来,径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云裳笑着站起身来道:“陛下来了。” 柳吟风亦是回过了头,连忙将宝儿交回到了奶娘手中,静立到了亭子外。 洛轻言走到亭子前,朝着两人笑了笑才道:“今儿个倒是还好,还有一些阳光,也不算冷,是小酌的好时候。”说完便转过眼望向了柳吟风,“上次你还说,从柳沧带了不少好酒回来,可带来了?” 柳吟风连忙笑着行了礼应道:“带来了。”说着便指了指亭子中的石桌之下,倒是摆了五六坛酒。 云裳方才倒是不曾留意到,低下头一瞧,方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酒鬼碰到了一块儿呢。” 说完便吩咐着浅酌去准备下酒菜和点心来。云裳陪着洛轻言和柳吟风他们坐了一会儿,才道:“宝儿该困了,我带他回去睡一会儿。今儿个元宵节,我命人准备一些饺子和元宵,待会儿柳公子留下来一起吃吧。” 洛轻言轻轻颔首,笑着应了。云裳看了他一眼,方轻声道:“莫要喝太多了。” 云裳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芳华亭。 云裳回到未央宫中,带着宝儿睡了一会儿,便起了身来,浅酌帮云裳整理着衣裳和发髻,云裳打了个哈欠,才问道:“陛下和柳公子还在御花园中?” 浅酌连忙应道:“方才还在呢,现在倒是不知晓,奴婢待会儿派人去瞧一瞧。” 云裳有些愕然,挑了挑眉,才道:“那得喝了多少酒啊?” 浅酌笑着道:“柳公子带进宫中的那几坛子酒都喝完了,陛下还命人拿了几壶过去。先前佩兰过去瞧了,佩兰说两人都有些醉意了,不过奴婢让青蒿和苏木在那边候着,若是陛下醉了便让他们扶着回未央宫来。” 云裳知晓她是对此前陈妙思扶着洛轻言回未央宫一事耿耿于怀,便笑了笑道:“好。元宵和饺子那些可都准备好了?” 浅酌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要现在便下锅?” “现在什么时辰了?”云裳轻声问着。 “未到酉时。”浅酌应道。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下锅吧,顺道煮两碗解酒汤,柳公子住在宫外,过会儿天便黑了,早些煮了一同用了膳,也方便一些。” 浅酌轻轻颔首,为云裳整理好了发髻,便行了礼退了出去。 云裳走到小床边,目光落在小床上的宝儿身上,宝儿已经醒了,却没有哭闹,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见云裳走了过来,便望着云裳笑了起来。 云裳心神一颤,深吸了一口气,许久才道:“是娘亲对不住你。” 宝儿自是听不懂的,手脚不停地挥舞着,眼中亮得吓人。 云裳伸手握住宝儿的手,为宝儿把了把脉,一切如常。云裳沉默了片刻,方将宝儿的手放了下来,扬声道:“奶娘呢?” 奶娘一直侯在门外的,听闻云裳唤,便连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娘娘。” 云裳转过头望向奶娘,轻声道:“小皇子醒了,只怕也饿了,将小皇子抱下去喂一喂吧。” 奶娘抱着宝儿出了寝殿,云裳才站起身来,披了大氅出了门,在正殿门口便瞧见佩兰匆匆忙跑了过来,见到云裳才连忙行了礼。 “这慌慌张张地,是怎么了?”云裳轻声问道。 佩兰连忙应道:“方才浅酌姐姐让奴婢去瞧瞧陛下现在在何处,奴婢方才去问了,陛下和柳公子一同去了太极殿中的书房。听宫人说,两人皆有醉意,青蒿跟着一同过去了。” 云裳忍不住有些诧异:“喝了那么多酒还去书房做什么?” 云裳想了想,终是有些放不下心来,便抬眼对着佩兰道:“我过去瞧一瞧吧。” 佩兰连忙应了,正欲跟在云裳身后,云裳却转身道:“你不必跟着我,去厨房瞧瞧浅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云裳说完,便一个人出了未央宫,朝着太极殿中的书房走去。 太极殿的书房在太极殿偏殿,云裳进了正殿,便瞧见青蒿侯在书房门口,青蒿见到云裳,正欲行礼,云裳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走到书房门口,云裳正欲推门而入,便听见柳吟风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陛下,此事可万万不可,草民实在是难当此重任。” 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醉意。 云裳脚步一顿,听柳吟风这话,似乎是洛轻言正在劝说柳吟风入朝为官,也是,如今朝中换了许多人,可却仍旧缺少一个领头之人。若是柳吟风,百官定然不会有丝毫疑虑。毕竟,柳吟风在朝中的声望亦是不低的。 “嗯?”洛轻言怕是喝得更多,打了个酒嗝,才又道:“你若是不能当此任,便没有人了。” 云裳站在门口,想着自己要不要此时进去,帮着洛轻言劝一劝柳吟风。还未想好,便又听见柳吟风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陛下如今尚年轻……” “年轻,我三十了,人一辈子有几个三十年?我便要将这几十年消耗在这权势斗争之中?这江山确实是我费尽了心思得到的,可若是要在江山和云裳二者之间做出权衡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云裳。我得到了这帝位,可是失去的,却是我无比珍视的东西。我不想等到有朝一日,什么都失去了,才来后悔。” 洛轻言的嗓子带着几分沙哑,却让云裳的心猛地一惊。 “我知道我方才所言,实在是有些为难你了,可是你是夏淳之子,是名正言顺的夏国皇室,且在朝中素有名望,你的为人我亦是十分相信,将这夏国江山交到你手中,我自是十分放心的。” 云裳暗自将手在袖中握紧了,原来,洛轻言并非是想要让柳吟风入朝为官,而是想要将这帝位都拱手送给柳吟风。 云裳的面色有些苍白,退后了两步,只觉着脑中一片空白,脑中不停地回想着方才洛轻言的话。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抬起眼对着青蒿做了个手势,让他不必告诉洛轻言她曾经来过,便匆匆忙忙出了偏殿。< 第734章 她的心事 云裳在御花园中站了一会儿,便回到了未央宫,见到佩兰在内殿门口候着,才轻声道:“方才我在御花园中瞧见梅花开得正好,便贪看了一会儿,竟忘记了去太极殿,你去太极殿传个信儿吧,就说饭菜都备好了,让陛下和柳公子过来用膳了。” 佩兰不疑有他,连忙应了下来,行了礼便出了未央宫。 云裳走进内殿,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却是觉着浑身都像是被抽取了力气一般,洛轻言为了她,想要将这辛辛苦苦争得的江山拱手让给他人? 云裳缓缓闭上眼,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无论那些话究竟是他酒后之言还是其它,却也足以证明,在洛轻言的心中,她是十分重要的人。 洛轻言素来不善言辞,一副冷清冷面的模样,却不想竟会说出那些话来。其实仔细想来,前些日子她自顾着自个儿伤心难过,却忘了,他是宝儿的父亲,是她的夫。 她都忘了,忘了刚知晓她怀孕之时,他有多开心,忘了在他怀孕期间,他比她还要紧张许多,稳婆早早地便准备好了。他虽不说,只怕比谁都期盼着孩子的降生,他最先知晓宝儿心智不全,且她不能再生育的,只怕心中亦是难过至极。 可是为了不让她伤心,却只得自己瞒了下来。如今却又要为了他们母子二人,要放弃已经到手的皇位。 他能弃,可是这份情意,她如何还得起? 云裳缓缓闭上眼,只觉着心中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拉扯了一下,生疼生疼的,眼中亦是有些酸涩。 珠帘的声音传来,云裳急忙掩下心中所有的情绪,抬起眼来朝着门口望了过去,却是浅酌走了进来,浅酌手中端着一碟子糕点,笑眯眯地道:“娘娘,这是厨房里面的厨子采摘了梅花做的梅花酥,娘娘来试试看,梅花酥虽然不如桂花糕那般香甜,可是味道却也十分清爽可口,奴婢方才在小厨房中都忍不住偷吃了两块。” 云裳闻言,轻轻勾了勾嘴角,打起了三分精神来:“连偷吃都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你大抵是第一人了。” 浅酌吐了吐舌头,眨了眨眼:“奴婢不过是仗着娘娘不会责怪奴婢,才这般放肆的。” “你倒也敢讲,看来果真将你宠坏了,是应当罚你去扫院子去了。”云裳半开玩笑地道,伸手取了一块梅花酥,轻轻咬了一口。 梅花其实带着几分苦,不过入口酥脆,连那几分苦涩都似乎变得清爽了许多,云裳轻轻点了点头道:“是不错。” 浅酌便高兴了起来:“娘娘喜欢便好,奴婢去让厨房里面的宫人多做一些来。”说着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云裳将那剩下的小半块梅花酥放入了嘴里,却觉着那份苦涩愈发的明显了起来。 云裳坐了会儿,便听见外面传来了请安的声音,云裳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收拾了起来,才站起了身来,走出了内殿,便瞧见洛轻言和柳吟风两人已经坐到了桌子旁,除了眼中略带几分迷茫,其它倒是瞧不出什么异常来。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着道:“陛下和柳公子可喝得高兴了?臣妾可是听闻,不只是柳公子带入宫中的酒被喝完了,还让浅酌送了不少过去。” 洛轻言抬起眼来望向云裳,便笑了笑,眼神迷蒙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夫人,快来坐这儿。” 云裳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身对着浅酌道:“醒酒汤先端过来吧,让两位爷用了醒酒汤的,我可不想同两个醉鬼坐在一块儿。” 洛轻言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醒酒汤云裳一早便吩咐浅酌准备好了的,听到云裳吩咐,浅酌便连忙带了佩兰一同将醒酒汤端了上来,两人虽然有些醉意,倒也并非全然不省人事,便也都自个儿接了过来一饮而尽了。云裳见状,摇了摇头,命人盛了饺子和元宵,方对着二人道:“今儿个是元宵节,咱们也算是团圆了,酒你们喝了不少,便不喝酒了,以茶代酒,咱们也举个杯了。” 两人便笑着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碰了杯,各自喝了一口茶。 云裳招呼着屋中侍候的几人都坐了下来,笑着道:“陛下和柳公子皆不是什么外人,今儿个也不必侍候了,都坐下来吃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全然附和着云裳的话:“坐下来一起吃吧。” 浅酌看了看云裳,便笑着率先坐了下来:“那奴婢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见浅酌都坐了下来,倒也跟着一同坐了下来,围了一桌,热热闹闹的用了晚膳。 用了晚膳,柳吟风便站起身来告辞,云裳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便也没有留,只吩咐着青蒿送柳吟风到宫门口。 瞧着青蒿扶着柳吟风离开了,云裳才转过身望向洛轻言,浅笑着道:“陛下可清醒过来了?” 洛轻言笑了笑,眸光中带着几分笑意:“夫人的醒酒汤效果是极好的,只是仍旧有些头晕罢了,其它倒是好多了。”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前几日还在同我保证定不会再喝醉了,这才几日啊?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的话却是追都不用追的。” 洛轻言笑眯眯地跟在云裳身后亦是走进了内殿,眼中倒是全然没有丝毫内疚,只笑着道:“今儿个柳吟风入宫,我高兴嘛,且我瞧见夫人专程派了两个宫人在旁边候着,定然不会出事的。”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柳吟风的身世,陛下知晓了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他喝了没几杯,便向我倾诉,说又被皇后算计了。” 云裳笑了笑,沉吟了许久,才道:“陛下既是知晓了,那可有什么想法?” 洛轻言闻言,挑了挑眉,欲语还休了好一阵子,才道:“我在想,要不要昭告天下,还柳吟风一个名分呢?” 云裳目光定定地望着洛轻言,看来,他想要将这帝位拱手让给柳吟风一事,他又没有打算告诉她了。 云裳勾起嘴角,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这个男人,默默地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如今的身子却是这副模样,如何承担得起。他越是对她好,她便越是觉得,心上像是被压上了重重地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莫非夫人不欲让柳吟风恢复原本的身份?”洛轻言见云裳神色有异,便连忙问道。 云裳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当着洛轻言的面出了神,便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怎么会?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此前夏寰宇背负着弑父杀兄的罪名,且无论如何,也要保守秘密,连被我们那般误会都不曾说,这样一来,对他会不会有影响?还有便是,我担心夏侯靖会从中瞧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洛轻言闻言,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此事如夫人所言,倒是需要从长计议,今儿个酒喝多了,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转不过来,便不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烦人事情了,明儿个再好生想一想。” 洛轻言说着,便抱住了云裳,在云裳身上蹭了蹭,笑眯眯地道:“夫人,天色不早,咱们早些歇息吧。” 云裳闻到洛轻言身上的酒味,便知晓他只怕酒尚未全醒,摇了摇头,转身便欲走,却被洛轻言猛地拦腰抱了起来,云裳惊呼了一声,人便已经被扔到了床榻之上,还未回过神来,洛轻言便已经压了下来。 “先前我瞧着你和柳吟风在那亭子里面的模样,甚是亲密,柳吟风抱着咱们的宝儿,我远远看去,觉着像是一家三口一样。以后不许你在独自见柳吟风了,听到没有?”洛轻言眯着眼盯着云裳。 云裳蹙着眉头望着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臣妾不曾记错,今儿个应当是陛下说自己要先去太极殿中处理一些事情,让臣妾去芳华亭中先同柳吟风叙一叙的,且也是陛下临走之前千叮万嘱让臣妾带上宝儿的,陛下说,柳吟风是宝儿的义父,理应瞧一瞧宝儿的。” 洛轻言撇了撇嘴,想也不想,便接着云裳的话应道:“那我现在后悔了,反正以后你就是不能一个人同柳吟风呆在一起。” 云裳同洛轻言在一起这么几年,自是对洛轻言的性子了如指掌的,知晓他平日里瞧着倒是冷漠威仪的,可是一耍起赖来,却是令人难以招架的。 便连忙顺势应道:“好,好,我不会一个人同他呆在一起。” “不不,不只是他,所有男人都不行,都不行。”洛轻言摇了摇头,眼中愈发的迷蒙了起来。 云裳叹了口气,便又应了下来:“好,谁都不行,你赶紧起身,沐浴之后再睡。” 洛轻言却摇了摇头:“不想动。” 顿了顿,才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云裳,看了云裳许久,才开了口轻声问道:“裳儿,你更喜欢宁国呢,还是更喜欢夏国呢?”< 第735章 含沙射影 洛轻言问完,却还没有等到云裳回答,便睡了过去,云裳将洛轻言推到了一旁,站起身来坐了会儿,便为洛轻言除去了鞋袜外袍,盖上了被子,而后便坐在床边发起呆来。 脑中一直盘桓着洛轻言的问题,他问她,更喜欢宁国还是夏国。 云裳闭了闭眼,心中却是久久难以平静。洛轻言为何会问她这个问题?莫非,柳吟风答应了他的请求?所以他才问她喜欢哪儿,便是想要同她找个她喜欢的地方隐居起来? 云裳咬了咬唇,内心深处写满了挣扎。她跟着洛轻言一同来到夏国,这两年多来,他们步步艰难,从最开始,处处受制于人,步步被人算计,到后来,渐渐将自己的势力慢慢铺展了开来。其中艰辛,唯有她最为清楚明白。这两年,他们几乎不曾轻松过一日,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虽然这帝位是夏寰宇禅让而来的,可是若没有洛轻言的努力,在那些精于算计的对手面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最后做上皇帝。 且洛轻言登基这几个月,内忧外患之下,亦是十分辛苦勤劳,每天一大早便上朝,一直到晚上,有时候很晚了才能够回到未央宫中。 这么多这么多的努力,便因为她的缘故,这般轻而易举地拱手送了出去。即便是云裳,亦是会觉着心有不甘,更遑论是洛轻言了。 云裳转过眼,望着已然睡着了的洛轻言,伸手一点一点抚过洛轻言的眉眼,心中却是无比挣扎的。 “娘娘?”外面传来浅酌的声音。 云裳猛地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站起身来将床幔放了下来,才快步走到门口掀开了珠帘:“怎么了?” 浅酌连忙应道:“可要奴婢侍候娘娘洗漱?” 云裳轻轻颔首,应道:“进来吧。” 浅酌服侍着云裳洗漱了,拆了发髻,云裳掀开床幔躺到了洛轻言身边,浅酌吹灭了屋中的灯,内殿之中一片黑暗,云裳缓缓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如今这个局面,还有一种解决法子…… 云裳咬下唇,眼角有泪滑落而下。 一直到凌晨,云裳才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午时了,元宵一过,这个年便也算是过完了。 云裳想着,躺在床上不想动,过了会儿,浅酌便走了进来,探了探头往床这边望了过来,见云裳睁着眼,却是吓了一跳,才连忙道:“娘娘醒了啊?奴婢还以为娘娘还未醒过来呢。” 云裳转过头望向浅酌,轻轻点了点头,问道:“今儿个天气如何?” 浅酌连忙笑着道:“挺好的,虽然没有出太阳,只是却也没有风,没有下雪。”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 浅酌见云裳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便笑眯眯地道:“娘娘只怕得早些起来了,先前太和宫中便派了人来相请,奴婢只说娘娘尚未起身,太和宫那位叫做元宝的宫人便说,等娘娘起了,让娘娘去太和宫转一转。” 云裳闻言愣了愣,方声若蚊蚋地应了一声,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起了身,浅酌连忙为云裳穿戴洗漱,又侍候云裳用了午膳,云裳便披了大氅往太和殿走去。 今儿个的天气确如浅酌所言,无风无雪无太阳,却带着几分沉闷感。 到了太和宫,云裳却有些诧异地瞧见华翎正在指挥着宫人在收拾东西,云裳一愣,便连忙入了正殿,看了看殿中已经被打包好的两大箱子物件,急急忙忙地转过头望向华翎:“母后这是在做什么啊?” 华翎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应道:“此前便同你说过了,太上皇说等过完了年,便出宫去走走。这正月十五一过,这年便也算过完了,太上皇决定,明儿个一早便离开。” 云裳愣了愣,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前段日子因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亦是全然没有心思想其它的,便也忘了这一茬了。 云裳见状,知晓夏寰宇早做了打算,只怕是无论她怎么劝也劝不了的,便轻声道:“倒是不知,母后和父皇准备这第一站去哪儿呢?” 华翎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呢,问你们父皇他亦是一直同我卖关子。” 正说着,夏寰宇便走了进来,挑了挑眉问道:“什么卖关子?” 云裳闻言,便连忙笑了起来,轻声道:“方才问母后,离开了皇城这第一站准备去哪儿。” 夏寰宇闻言,便笑了笑道:“准备去晋安。” 云裳脑中快速闪过夏国的地图,晋安,晋安算是夏国城池之中四通八达的一个城池,去许多地方都需通过晋安,却也是从锦城到柳沧的必经之路。 云裳眉眼低垂,只沉吟了片刻,便又连忙道:“虽是不曾听闻过此处,不过想必是个好地方,只是父皇和母后定要多多传信回宫来,不然陛下和我定会担心的。”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了。”夏寰宇随意地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云裳笑了笑,便转开了话茬子:“以后同父皇下棋的机会便少了许多了,今儿个裳儿再陪父皇下一局。” 夏寰宇闻言,眼睛便亮了起来,连忙转身喊道:“元宝,将棋子和棋盘都拿上来。” 趁着宫人准备东西之际,云裳便又像是无意间随口提到:“柳公子回到锦城有几日了,倒是不知来拜访过父皇没有。” 夏寰宇点了点头笑着道:“昨天还来过呢,那孩子,倒是消瘦了一些。” 云裳笑着应道:“许是因着在柳沧一直被七弟囚禁着的缘故吧,如今回到了锦城,养一养便也回来了,昨儿个柳公子还在御花园中同陛下喝了个酩酊大醉呢。” “哦?”夏寰宇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诧异:“这倒是有些新鲜了呢?轻言和吟风两个孩子都是个十分懂得自制之人,却不想碰到了一块儿,却是这般的不懂节制的性子。” “是啊。”云裳笑眯眯地应着,瞧着元宝将棋盘摆好了,便跟在夏寰宇身后走到棋盘边坐了下来。 夏寰宇率先落了子,云裳不疾不徐地跟上了,华翎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盯着云裳看了会儿才道:“听闻你前段时日生了病,瞧着你脸色仍旧有些不好,可是病还未除根?” 云裳连忙应道:“已经无碍了,今天脸色稍稍差了一些是因着昨晚一直被一个奇怪的梦困扰着,几乎折腾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才睡着。” “梦?什么梦?”华翎闻言,有些疑惑地望向云裳。 云裳一面同夏寰宇对弈,一面应着:“大抵是梦见两个兄弟争家产的事情吧,我亦是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十分喜欢摆弄一些木头石头的,对经营家产没什么兴趣,总是被父亲骂,说他玩物丧志。二儿子是庶子,不过却是个有能力的。于是老大便去求老二让他想法子让他离开那个大家族,让老二去继承家产。” 云裳撇了撇嘴,察觉到夏寰宇的目光清清冷冷地望了过来,却是不躲不避地接着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倒是不怎么记得了,不过这个梦实在是太过奇怪,我全然不知晓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且梦中之人无一相识,我倒是被惊醒了好几次。” “兴许是白日里太过累了一些,晚上便容易多梦。”华翎不明白云裳所言,便只得随口劝慰着。 云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 华翎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带了宫女去了内殿,让宫女将需要带走的东西都装到箱笼之中,云裳听见华翎的声音不时地从里面传出来。 夏寰宇瞥了云裳一眼,才低下头落了一子,方轻声道:“有些事情,知晓得太多于你并无丝毫益处,这样的事情,最好连梦都不要梦到。” 云裳知晓夏寰宇所指,便笑了笑应着道:“多谢父皇提醒,裳儿知晓了。” “知晓了?”夏寰宇摇了摇头,“你并不知晓,许多事情不如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亦或者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复杂。你终归只是皇后,需要操持的,是这后宫。莫要小看了这后宫,有时候,后宫起到的作用比你想象中重要了许多。” “三年一次的选秀,却是应当继续的,轻言初登帝位,今年便应当有第一次选秀。”夏寰宇神色淡淡地,眉眼之间轻蹙着。 “是不是你觉着,我总是想方设法地往轻言身边塞女人,是存心在同你作对?”夏寰宇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等着云裳下了一子,顿了顿,目光落在棋盘之上,许久才道:“我并非是想要同你过不去,而是,这夏国的江山,终究需要一个人来继承的。总不能真如那李兰怡除夕之夜在宫宴上说的那般,让这夏国皇室绝了后吧?你做皇后,我觉着,你担当得起这个位置,可是,你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断送了夏国江山。” 云裳执着棋子的手轻轻颤了一颤,手中的棋子便落在了棋盘之上,发出“叮”的一声,亦如敲打在云裳心上一般。 < 第736章 夫妻交心 云裳在夏寰宇的瞳孔之中瞧见了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脸上的惊愕显而易见。云裳连忙收敛了神色,默不作声地捡起方才掉下去的那颗黑色棋子,才又抬起眼来望向夏寰宇,声音缓慢而有力。 “听闻父皇当年独宠母后,力排众议,整个后宫只有母后一人。母后出事之后,父皇亦是有禅让出帝位,去寻找母后的打算。父皇当年在不知母后生死的情况之下,亦可以这般做,更遑论,如今裳儿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要美人不要江山,并不是只有父皇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夏寰宇眸光渐渐深邃了几分,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之中,却似乎隐隐含着几分自嘲,几分轻讽,还有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夏寰宇道,声音却带着几分冷漠。 “你最喜欢的那套茶具可要带着?”华翎从里面走了出来,轻声问着。 夏寰宇淡淡敛起面上的冷漠神情,转过头的时候,面上已经带上了温和的笑意:“带着吧,放在马车中便是,闲来无事,在马车中生一个小火炉,还可以煮茶喝。” 华翎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女,那宫女便连忙应了声,转身又进了内殿。 华翎在,夏寰宇和云裳便不约而同地转了话茬子,只说一些寻常事情。 洛轻言处理完了政事,便也直接到了太和宫,一家四口一同用了膳,便全当是给夏寰宇和华翎送行了。 用了晚膳天色便全然黑了下来,云裳和洛轻言一同往未央宫走着。云裳脑中反反复复地想起夏寰宇说的话,还有昨日听见洛轻言对柳吟风说的那些,心中有些乱。 如今这个形势,在退位和纳妃之间,二者必得选其一。 云裳咬了咬唇,让洛轻言退位,她会觉着对洛轻言愧疚。可若是让洛轻言纳妃,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除非,她离开洛轻言。 在愧疚和离开之间,她的选择自是不言而喻。 云裳的手在袖中暗自握紧了,正如宁浅所言,她一直在为洛轻言打算,这一次,便让她自私一回吧。 手猛地被拉住了,云裳一惊,便转过了头。 洛轻言的眸子在灯笼微弱的光芒之下,显得有些深邃,正定定地盯着她瞧。 云裳这才突然回过了神来:“陛下,怎么了?” 洛轻言眉头紧蹙着,看了云裳一会儿才道:“这话应当我问你,瞧你心神不宁的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沉默了许久,心中有些犹豫,既是决定了自私这么一回,她便应当如实相告的。且,本就是他将他自己做出的决定隐瞒了。 洛轻言见云裳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便轻叹了口气道:“你若是不想说……” 话还没说完,云裳便猛地抬起了头来:“太上皇知晓了。” 见洛轻言眼中还有一些疑惑,云裳便又解释道:“太上皇知晓我不能再生育和宝儿的事情了,先前,他说,我不应当为了一己之私,断送了夏国江山。” 洛轻言闻言,身子微微一颤,面色渐渐地冷了起来:“你不必……” 云裳知晓他定是要劝慰自己,便又截断了他的话,声音放轻了几分:“昨天,你和柳吟风喝醉了酒,在太极殿书房之中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洛轻言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云裳没有等他所花,便转过了身,沉默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许久之后,才听见洛轻言的脚步声渐渐追赶了上来,而后,洛轻言的话便在耳边响了起来:“这段时日,我知晓你心中定然十分不好过,可是,咱们是夫妻,夫妻同体,自是应当要一起应对的,前几日,我害怕你无心去听这些,便没有告诉你。我眼目下想了三个法子。” 云裳没有转头,也没有应声,只静静地听着。 “第一个法子,自是我最希望的,便是能够尽快地寻到鬼医,治好你和宝儿,那样一来,一切的阻碍便都不复存在了。第二个,便是我退位让贤,让柳吟风登基,柳吟风虽然对当皇帝并不太愿意,可是夏侯靖实在不适合当皇帝,我若是将帝位交付到他手中,这夏国江山便毁了,柳吟风的才华和能力,我还是相信的。我此前虽然一心想要皇位,可是也不过是因为没有你的人生太过无趣,权势是唯一麻痹自己的法子。如今有了你,这帝位与你想比,却是微不足道的。” 洛轻言顿了顿。 “最后一个法子,却也是最不好的情况。若是鬼医无法治好你和宝儿,而柳吟风又出了岔子。” 洛轻言拉住云裳的手,让她转过了身,望向了洛轻言。 “我希望,即便是这种情况,你亦是不要放弃,不要想着为我纳妃,不要离开我。再大的风雨,我们一同携手,便没有跨不过去的槛。我会让人迅速开始在夏国内铺垫,让所有暗卫以你的名义,做一些善事。让百姓都知晓他们如今的皇后,是一个善良的,真正为民着想的皇后。那般一来,无论谁想要动你,也需得考虑万千百姓的想法。兴许在还未起势的时候,你可能会受一些委屈,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委屈,我都会同你一起受着。” 云裳早已经泪流满面,咬了咬唇,转身便投入了洛轻言的怀抱之中。她何其有幸,这一世,遇见了这么一个男人。处处为她着想,事事以她为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面对天下之尊的位置,也不曾放开她的手。 这样一个男人,让她如何能够轻言放弃。 “好,无论这条路有多么难走,只要你没有放开我的手,我便绝不会松开你。”云裳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灯笼的映照之下,云裳和洛轻言相拥而立,影子被拉得老长。 第二日夏寰宇和华翎便离开了锦城。 一切似乎都变得十分的平静,朝堂之上,内宫之中,平静地让云裳觉着,似乎有更大的风暴隐藏在那份平静之下。 云裳一面暗自戒备着,一面开始着手清理后宫各类事项。宁浅说的对,她需要为自己好生想想,洛轻言做了三手准备,她只怕也得做好打算。 云裳配合着喝雪岩开出来补身子的方子,主动派了暗卫去寻找鬼医。 若是洛轻言退位,尚且好说,以他们如今的势力,随意走到哪儿,亦是可以活得风生水起的。 可洛轻言若是没有退位,那么,她首先便是要保证,这后宫之中,得全然在她的掌控之中。这后宫是她立足之地,连自己脚下的地盘都未曾驻好围墙,又何以抵抗外来的风暴? 云裳准备从两件事情上开始下手,第一件,是李福华的案子,她从李浅墨那里拿到了那幅画之后,便没有再过多的关注那件案子,可是,那件案子却还有一些十分关键的疑点。 那画定然是有人蓄意为之,似乎是在不停地指引着她查到那件事情上面去。从李福华的尸首在落雪阁发现,到那幅画的出现,分明便是一个局,可是那设局的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她如今却是一无所知,那人对她亦是十分了解,有一个这样的人隐藏在身边,亦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而第二件事情,便是这后宫之中几个管事的人心所向。李福华的事情,只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而已,她尚且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机会,将那几个人,至少收拢一半以上。 不能为我所用,便只能为我所杀了。 云裳暗自咬了咬唇,手轻轻画了一个圈,这第一个,便从齐瑞海下手好了。齐瑞海手中掌管着这后宫之中所有的宫人,还是个聪明人,且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和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便只能两个方式,一是投其所好,二则是让他明白,选择她是大势所趋。 云裳沉吟了片刻,她如今也不能决定究竟用哪一个,便只能试探了。 “琴依如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内务府的事情上面,这未央宫中,唯有你一个人,也是独木难支,你派人去将齐瑞海请来吧。”云裳转过头望向浅酌,轻声吩咐着。 浅酌笑眯眯地应了下来,便出门去吩咐了青蒿去内侍监跑一趟。 浅酌折返了身过来,轻声道:“先前暗卫传来消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已经出了晋安城,可是却并未朝柳沧的方向去,反倒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西北?”云裳蹙了蹙眉,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夏寰宇此举,倒是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可是,他为何要去西北?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站定,手轻轻划过地图,西北,明艺城、落银城、淮阴城、灵溪城。 淮阴,灵溪。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这两个地方…… 赵英杰在这里。 莫非因为华翎思子心切,便同夏寰宇一同去了灵溪探望赵英杰?这未必不可能,可是,夏寰宇此番出宫,便真的只是为了同华翎一起游山玩水吗? 云裳摇了摇头,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些不确定。 她发现,她对夏寰宇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如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夏寰宇是如何知晓她不孕且宝儿心智不全的。< 第737章 失踪的簪子 “继续跟着吧,且跟紧一些,太上皇在前朝后宫之中浸淫三十余年,不会想不到有人跟踪,此事有蹊跷,他蓄意往西北走,极有可能便是在误导我们,而后便会想法子将我们的人给甩掉。”云裳稍稍抬眸,轻声吩咐着。 “是。”浅酌应着,悄然打量着云裳的脸色,才又微微张了张嘴道:“娘娘,今日天气尚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吧?” 云裳有些奇怪,目光移到了浅酌的脸上,噙着一抹淡笑道:“就你这心虚的模样,一看便知晓你是有预谋的,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浅酌听云裳这般说,吐了吐舌头,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瞒不过娘娘,是陛下吩咐奴婢多劝娘娘出去走走的,说这屋中整日里烧着火盆子,虽然偶尔开开窗子透气,可是还是有些闷,娘娘大病初愈,应当多到外面走动走动。” 云裳闻言便勾起了嘴角:“你想让我出去走走直说便是了,何必这样缩头缩尾的,让人瞧了,还以为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我方才还在想呢,莫非是你看中了哪个男子,不好意思启齿呢。” 浅酌闻言面上一红,跺了跺脚道:“娘娘就知道打趣奴婢。” 云裳笑了起来,站起身来道:“那便出去走走吧。”正欲往外面走,却瞧见铜镜中的自己穿着一身桃红色衣裳,头发却只是随意地挽了起来。 她在寝殿之中自是循着怎么舒服怎么来的路子,这样出去却是不妥当的,云裳便转过身对着浅酌道:“给我挽个发髻吧。” 云裳在铜镜前坐了下来,浅酌便走到了云裳身后为云裳挽了一个飞天髻:“娘娘想要簪一个什么样子的发饰?” “你瞧着办吧。”云裳抬起眼看了眼镜中人,随口应着。 浅酌点了点头,打开了妆柩,轻声道:“那奴婢给娘娘簪之前太后娘娘送给娘娘的那只凤凰展翅的簪子吧,那支簪子做工精巧,栩栩如生,娘娘戴着好看,再戴一个步摇。” 云裳听浅酌这么一说,倒是想了起来此前华翎确实曾经送过她一支凤凰展翅的簪子,还在里面放了纸条的。云裳想着,便点了点头:“只簪一支簪子就够了。” 浅酌应了下来,在妆柩中翻了好一会儿,眉头却蹙了起来:“咦,那支簪子怎么不见了?奴婢年前给娘娘梳妆的时候都还瞧见过呢。” “不见了?”云裳蹙了蹙眉,“好端端的放在这内殿的妆柩之中,怎么会不见呢?” 浅酌亦是有些奇怪:“且这寝殿之中如今所有娘娘会接触到的物事都是奴婢和佩兰还有青蒿三人在打理,除此之外,便不曾经过其他人的手,怎么会……”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且这未央宫内外暗卫也不少,谁能悄无声息地从这妆柩中偷了一支簪子出去呢?你再瞧瞧可还有其它东西少了?” 浅酌连忙将妆柩之中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细细清点了一番,才摇了摇头:“只有那只簪子不见了。” 云裳便就更觉着匪夷所思了,她妆柩之中的首饰不说个个价值连城,却也都非凡品。又为何独独偷了那一支呢?且那支簪子是凤凰展翅的图案的,凤凰是皇后的象征,即便是拿了去,也不敢轻易佩戴。 浅酌咬了咬唇,沉默了许久,才道:“奴婢待会儿去查一查,最近都有哪些人入过这寝殿之中。” 云裳却突然想了起来,那支凤凰展翅的簪子云裳拿回来之后,便只簪了那么一次,便是从华皇后那儿将那簪子拿了回来之后,被洛轻言瞧见了,洛轻言亲自取了那簪子来为她簪了。后来还阴错阳差地从那簪子中找到了华翎藏在里面的纸条。 而后,那支簪子…… 云裳蹙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她记得那日她将纸条看完了之后,便顺手又将那纸条塞进了那簪子中,且将那簪子随手放到了枕边。浅酌为何会说,年前尚在妆柩中瞧见了? “那簪子我记得之前拿回来那天我戴了一次,而后便放到了枕边,是你放到妆柩中的吗?”云裳轻声抬起头来问着浅酌。 浅酌一愣,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是奴婢啊,奴婢瞧见那簪子便是在那妆柩之中了,会不会是琴依姐姐收拾床的时候瞧见了拿来放到妆柩中的?” 云裳没有回应,又有了另一个疑问:“且那簪子,我从华皇后那里拿过来的时候是装在一个匣子里面的,旁人都不曾看到过。谁告诉你那簪子是华皇后送给我的?” 浅酌偏着头想了想才道:“是半夏。” “半夏?”云裳蹙了蹙眉,半夏便是前年被发现死在了偏殿之中的那宫女,云裳觉着她的死应当是夏寰宇下的手。 浅酌点了点头道:“有一日奴婢在清理打点妆柩中的簪子,瞧见那簪子,还在惊叹那支凤凰展翅的簪子做工十分精巧,娘娘戴了定然会好看。半夏走了进来,瞧见那簪子便对奴婢说,看来太后娘娘果真是十分喜爱皇后娘娘的,这簪子是太上皇送给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竟然送给了娘娘。” 云裳对浅酌自是相信的,听她这般说,便也皱起了眉头来:“若是我没有记错,半夏不曾在太后身边侍候吧?” “半夏此前在十四公主身边侍候的,后来十四公主溺水身亡之后,便一直都在十四公主生前住的那宫殿里面做一些打扫的活儿,不曾在太后娘娘身边过。”浅酌轻声应着。 云裳闻言,便眯起了眼来:“你此前倒是一直在太后身边侍候的,你可知晓这簪子是太上皇送给太后的?” 浅酌摇了摇头,眼中一片茫然:“太后娘娘进宫之后,十分得宠,那时候太上皇每日都要往未央宫中送许多东西来,大到各种花瓶摆件,小到衣服玉佩首饰,数不胜数,奴婢哪能注意到这么一件小小的东西。” 云裳点了点头:“这便是问题所在。” “我未进宫之时,你一直都在太后身边侍候,却不知晓那凤凰展翅的簪子是太上皇送给太后的。可是她一个从未在太后身边侍候过的人,却像是知晓得一清二楚一般。”云裳眸光渐渐转冷。 “那簪子莫非是半夏拿了的?可是,半夏已经死了啊。”浅酌低声道。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轻叹了一声道:“是啊,死了啊。” 云裳蹙着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倒是不在意一直簪子,那簪子中的纸条旁人也定然看不太明白,可她担心的是,那簪子如今不知去向,万一落入了有心人之手,不知道惹出什么样的事端来。 “半夏原来住的地方,还有她的所有东西,你仔细搜一搜,瞧瞧可能找到那簪子。”云裳吩咐了浅酌之后,便叹了口气道:“换一支簪子吧。” 浅酌应了声,取了三支一模一样的祥云白玉簪子给云裳簪了。云裳站起身来,便要出门,刚走到珠帘处,便瞧见佩兰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娘娘,鹂太妃求见。” 云裳一怔,这鹂太妃云裳倒是记得,自她进宫之后便来求见过两回了,可两次都因为云裳不得闲而被拒了,倒是没想到,这鹂太妃倒真真是一个执着之人。 云裳便掀开珠帘走了出去,便瞧见正殿之中左手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虽为太妃,可女子容貌却保养得极好,瞧着倒像是二十多岁的模样,且妆容精致,身上穿戴的无论是衣裳还是首饰,也算得上是精致的。 见云裳走了出来,鹂太妃便连忙站起了身来:“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连忙两步上前虚扶了一下,笑眯眯地道:“鹂太妃不必多礼,算起来,本宫亦是应当叫你一声母妃呢。” 鹂太妃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云裳微微一笑,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才抬起眼来笑吟吟地望着鹂太妃:“此前便听闻太妃曾几次到未央宫来,奈何每次都十分不巧,一直未能见到鹂太妃。” 鹂太妃连忙道:“是妾的错。” 云裳只静静地笑着,没有应声,心中暗自猜想着鹂太妃如今来是几个意思。鹂太妃原本在后宫之中不过是一个嫔而已,却是因为华翎入宫之后,才将她封为了四妃之一的贤妃的。后来没多久,夏寰宇便禅让了帝位,这鹂贤妃,便变成了鹂太妃。 鹂太妃见云裳一直没有开口,才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妾听闻,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出宫云游去了……” 云裳闻言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她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鹂太妃会不知道此事的确切消息,虽然夏寰宇和华翎出宫之事未曾大肆宣扬,却也并未隐瞒,这宫中呆过的女子,尤其是曾经位分低的女子,对这些个消息却定然是无比敏锐的:“是,确有此事。” 鹂太妃闻言,面色便变了变,才连忙道:“额,怎么会这样子?先前太后娘娘还专程吩咐了妾去帮忙查探一件事情,如今太后娘娘出了宫,妾这可该向谁禀报比较好啊?” 云裳听鹂太妃这般一说,便基本猜到了她的打算了,敢情是想要在这后宫之中找一个妥当的靠山,找到了她这里来了。< 第738章 狠劲儿 鹂太妃在此前便前来未央宫求见过两次,那个时候华翎可尚未出宫。 “哦?太后让你查探什么事情?”佩兰端了茶来,放在了云裳手边的桌子上,云裳手轻轻在茶杯上靠了靠,才端起茶杯来,打开杯盖,用杯盖轻轻拂去最上面的浮沫。 “太后娘娘在刚进宫之后,曾吩咐妾悄然打探这后宫之中的各位管事之中,谁可以用,谁需要防备。”鹂太妃轻声应道,想了想才又道:“此前妾便专门派了人一直在打探此事,最近才有了一些进展。” 云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便极快地恢复如常,这鹂太妃倒是极其懂得投机取巧的。她定然是从前段时日那李福华的事情之中瞧出云裳正在想法子归置这后宫,且是想要从那几位管事下手,今日前来,却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本宫听闻,鹂太妃在太后娘娘入宫之前,不过是嫔位而已。倒是不知道,鹂太妃竟然有这样的本事。”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是写着全然不相信。 鹂太妃倒也不疾不徐,笑了笑道:“是,妾此前只是一个嫔而已。不仅如此,妾此前刚入宫的时候,还是从最低等的采女还是做起的。不过,娘娘可听过一句话,叫做小鬼难缠。在这后宫之中,真正需要防备的,绝不是哪一位高高在上的主子,从来都是那些可能平日里连正眼都不曾瞧过的宫人。” “嫔妃虽然为了争夺宠爱心机算尽,可是这后宫之中,真正在杀人的人,却绝不会是那些嫔妃。后宫之中的宫人,个个都是人精,该对主子阿谀奉承的时候嘴比抹了蜜还要甜上几分,可是背地里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却是没有人知晓,可能在你全然无法注意到的时候,暗自便给下了杀手。且其实可能很多宫妃用的那些毒辣的计策,都是下面的人献上的。在这后宫之中生存下来的宫人,没有一个是良善之人,良善之人活不下来。”鹂太妃声音渐渐低了几分。 “妾从前位分卑微,亦是从未得到过圣宠,因而,这十余年,在这后宫之中的生存之道倒是学到了不少,且因着太过不受宠,许多奴才该做的事情妾也都做过了,这后宫之中,能够说上几句话的奴才倒还是有不少的。”鹂太妃嘴角的笑容仍旧温婉,却染上了几分深沉情绪。 云裳勾了勾嘴角,低下头喝了一口茶,不得不说,她说的有些话云裳亦是认同的。云裳对宫廷从来不陌生,她从不小看任何一个宫人,这也是她为何连对付一个李福华都那般费尽周折的缘故。李福华掌管的内务府几乎算是宫中油水最肥的地方,且掌管的都是各宫各殿的日常用度,自是人人都讨好的对象。他想要做什么,定是轻而易举的。 从他能够那么短的时间内集结那么多愿意到内侍监救他的人来看,便知他并非是好对付的,可是云裳却是有些疑惑,那杀了李福华的人究竟是谁。 云裳放下茶杯,才轻声道:“那依你所言,你觉着,这后宫之中的那几位总管,谁可以用,谁需要防备?” 鹂太妃闻言,便连忙道:“尚衣局的于总管虽然瞧着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却是需要重点防备之人,因为,那是一颗墙头草。谁给得了好处,便听谁的。可能今日还是一条听话的狗,转眼便狠狠地反咬一口。而内侍监的齐瑞海,这个人,无数人想要将他纳入麾下,可是,至今无人成功,不过妾倒是知晓一个,齐瑞海的秘密……” 鹂太妃的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云裳暗自冷笑,倒是个懂得吊胃口的人。 “你今儿个来本宫这儿,说这些话,可是有所求?”云裳抬起眼,目光径直望向鹂太妃的眼睛。 鹂太妃苦笑了一声道:“妾能求什么?此前太上皇尚是皇上的时候,千方百计想要求恩宠求一子,可是却一直没那个福分。后来华皇后回了宫,妾便知晓,求圣宠只怕已经是奢求,后宫中,是最是无情的地方,若是连一年才有三四次的侍寝也没了,那我们这些个嫔妃不知要受什么样的冷落,恐怕连一个下人都不如的。妾向华皇后示好,求的不过是能够在后宫之中能有一席之地。”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才又轻叹了口气道:“可是不过短短几月,情势便又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妾变成了太妃,而太上皇更是果断干净地带着太后娘娘出了宫。妾膝下没有子嗣,怕是难逃凄凉,今儿个来,所求,也不过是能够在这宫中有一席安居之所,每日三餐能够吃上热菜热饭而已。” 云裳闻言,挑了挑眉,便笑了起来:“太妃此言倒是让本宫有些汗颜了,本宫执掌后宫,却不能让太妃在这宫中颐享天年,整日担忧,是本宫的过错。太妃放心,太妃所求,本宫自当竭力满足的。” 鹂太妃这才似乎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杂务繁忙,妾便不多叨扰了。” 鹂太妃离开之后,云裳才抬起眼来望向浅酌道:“这位鹂太妃……” 浅酌想了想才轻声道:“太后娘娘入宫之后,倒是来往较多,不过奴婢在太后那儿见到这位主子的时候,觉着她为人谨小慎微,谁也不愿意得罪。今儿个却觉得,她与此前奴婢瞧见的模样,有些不同。至少,此前她不会做这样的打扮,说这些话的。” 云裳闻言,嘴角微微翘了翘,眼中带着几分兴味:“大抵是因为,此前夏寰宇尚是皇帝,这宫中其它的那些女人都是要同她争夺宠爱之人,她自然是表现得越卑微越好,那样才不会有人留意到她,稍露锋芒,便极有可能被人除掉,。可如今形势不同,夏寰宇已经不再是皇帝,且还已经不在皇宫之中,我也并非她的敌手,至少我不会担心她来争夺陛下的宠爱,她来见我,是希望我能够觉着她尚且有几分利用的价值。” 云裳抬起眼望向浅酌:“你说,她若是如以往一样表现得畏畏缩缩,谨小慎微,我如何相信她说的这些话?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得出,这个女子,的确是极其聪明的。” “可是娘娘,她会不会是……旁人派来的细作?”浅酌仍旧有些担忧。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哪来那么多的细作?咱们如今虽然需要谨慎一些,可是也不能草木皆兵。她是夏寰宇的妃子,且还是不受宠的妃子,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子嗣,连公主都没有一个,正如她自己所言,这宫中的宫人,捧高踩低十分常见,她若是想要在这后宫之中好好活下去,舒舒服服地度过这余下的年头,寻一个靠山是人之常情。” “那娘娘是想要?”浅酌轻声询问着。 云裳朝着浅酌勾了勾手指,浅酌便俯下了身子来,云裳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一些事情,才退开了几分。 浅酌回过头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才轻声应道:“奴婢明白了。”说完便退到了一旁静立着。 云裳坐在椅子上,将桌子上的茶杯捧了起来,想着方才那鹂太妃,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后宫之中的女子,果真是人人都戴着面具,且许多时候,还不止一张。面具之下,是人是鬼,却是浑然不知。 不过,鹂太妃倒是提醒了云裳一点,若是她想要好好清理一下这后宫,她如今脸上这张面具,却是有些不好用的,瞧着太过的温顺了,少了点狠辣的劲儿。 狠劲儿。云裳微微眯了眯眼,手紧紧握着茶杯,抬起眼来朝着浅酌道:“去将未央宫的所有宫人都带上来,本宫要好生调查一番,那支簪子失踪一事。” 浅酌有些奇怪,方才云裳尚且只是让她搜一搜半夏的屋中而已,为何不过一会儿,便改了主意。虽然心中诧异,浅酌却也连忙应了下来。 浅酌走到门口吩咐了青蒿去将所有宫人都请了过来。不多时,未央宫中三十多个宫人便全部立到了未央宫正殿门外。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了正殿门口,青蒿和苏木连忙搬了椅子到门口让云裳坐了下来。 云裳抬起眸淡淡地扫过众人,目光中刻意带上了几分冷。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瞧着这般阵仗,却都有些不安,只静静地站着,心中暗自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裳喝了口茶,才缓缓开了口,声音亦是不复平日里的温和:“今儿个早上,本宫发现妆柩之中少了一支凤凰展翅的簪子,本宫虽然不知是何人将那簪子偷了去,可是,总归应当不会是外人。” 云裳顿了一顿,暗自观察着下面立着的众人,才又道:“倒也并非本宫在意一支簪子,只是那簪子是太后送给本宫的,总归不同。本宫入主这未央宫的时日也不长,可是只怕许多人也将本宫的性子摸得差不多了,觉着本宫温和好说话,平日里也不怎么发脾气,便开始肆无忌惮了。” 云裳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放在了一旁的扶手之上,发出“嘭”的一声轻响,下面的人被这突出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皆是抬起头来望了过来。 云裳冷冷勾了勾嘴角:“只是恐怕你们一直在这宫中,却也不曾听闻过,本宫在十五岁的时候,便随着陛下已经上了战场,死在本宫手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本宫本是宁国公主出身,性子向来张扬跋扈,到了夏国来想着毕竟不是在宁国,便收敛了许多。可是,也并不代表着,你们便能够将本宫当病猫!”< 第739章 立威 “本宫今儿个只在此说几句话,首先,本宫须得强调一下,在这未央宫中,可以脑子稍稍笨一些,反应迟钝一些,本宫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面计较。但是,你们一定要记牢了一条,若是谁敢将心思动到了本宫身上,便休怪本宫不客气了,本宫最恨的人有三种,一恨背叛之人,二恨欺瞒本宫之人,三恨心思不纯之人。”云裳眯了眯眼,不必照铜镜,云裳也知晓,自己此时的模样,只怕是有些凶狠的。 “这第二,本宫知晓你们闲来无事也喜欢同其它宫中的宫人闲叙几句,可是,本宫不希望,未央宫中的任何事情传到外人的耳中。” “最后,本宫希望你们清楚明白的知晓,如今这后宫之中,做主的是谁,跟对主子,听对话,做对的选择,这些生存之道无需本宫提点。本宫亦是在后宫之中长大的人,后宫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本宫见的多了,好在如今陛下的后宫只有本宫一人,该认谁做主子,你们自个儿掂量掂量。” 云裳说完,便转过身望向浅酌道:“带侍卫去偏殿好生搜一搜,势必将那簪子寻回来。” 浅酌连忙应了声,便传唤了侍卫来,带着去了偏殿。 云裳面无表情地坐着,目光一直平静无波地落在下面的三十多个宫人身上。许是不曾想要云裳会突然派浅酌待侍卫去偏殿搜查,云裳明显瞧出其中有些人似是有些不安。一个立在第三排的宫女微微转了转头,望向一旁东偏殿,眉头紧蹙着。 云裳冷笑了一声,抬起头指着那宫女对着青蒿道:“将那个宫女带出来。” 青蒿连忙应了声,快步走入人群之中将那宫女拉了出来,扔到了最前面,才厉声道:“跪下。” 那宫女浑身颤抖了一下,连忙跪了下来,“娘娘饶命。” “饶命?你做了什么事情,要本宫饶了你的命?”云裳冷冷地道,不等那宫女反应,便又问道:“叫什么,做什么的。” “启……启禀娘娘,奴婢雪蕊,打理院中花草的。”那宫女连忙回道。 云裳手淡淡地摩挲着茶杯:“本宫瞧着你方才一直盯着东偏殿,可是害怕侍卫从你房中找出了什么?” “没…没有。”雪蕊低声应着。 云裳笑了笑:“是吗?那你便跪着等着侍卫搜完了,没有在你屋中搜出什么,再起来吧。” “是。” 其他人皆是连忙低下了头,静静地等着。 约摸用了半个多时辰,侍卫便将东西偏殿都搜了一遍,将搜出来有问题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地摆在了那些宫人前面的地上。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了那些东西前面,一一看了过去,东西倒是不少,有各种各样的首饰,有数额不小的金子银子,甚至还有一对银质的碗筷,不过,没有那支凤凰展翅的簪子,云裳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香囊之上,俯下身子将那香囊拿了起来,打开香囊,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仔细一瞧,果真是药丸,云裳轻轻嗅了嗅,便勾起嘴角冷笑了起来,是迷药,却也是媚药。 云裳将那香囊扔到了地上,接过浅酌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手,才淡淡地道:“这些东西,都是谁的,自个儿来认领一下吧。” 云裳说完,便转身回到了门口,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人怯怯地站了出来,走到一对翡翠耳环后面跪了下来。见已经有人出来了,便也有人跟了上来,不多时,所有东西都被认领了,只除了方才云裳瞧过的那香囊。 “这东西没有人愿意承认是自个儿的?”云裳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起来,只是任谁都能够瞧出,那笑容中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这是从谁的屋子里面搜出来的?”云裳转过头问浅酌。 浅酌连忙应道:“那屋中住了三个人,分别是雪蕊、雪晶、安澜。” 被点到名字的三个人除了原本便跪在前面的雪蕊,其余两人也都连忙走到前面跪了下来。 “你们便不曾见到谁佩戴过这香囊?”云裳淡淡地问着,眸光却瞧见雪蕊面色都苍白了几分,正月间的天气,她额上却有细细密密地汗珠。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曾经见雪蕊戴过。”上来的女子连忙轻声应道。 另一个宫女也急急忙忙地点了点头:“奴婢也见雪蕊戴过。” “雪蕊?”云裳开口。 那雪蕊连忙磕了几个头,求饶道:“娘娘恕罪,奴婢知错。” 云裳却笑了起来:“方才本宫说什么来着?本宫最恨三类人,其中,便有欺瞒本宫之人。若是方才本宫让大家伙儿都上前来认领之际,你主动上前了,本宫尚且可以饶了你,只是如今,却晚了。” 云裳说完,便又吩咐青蒿道:“带下去处置了吧。” 雪蕊惊恐的惊叫声在未央宫中响起,却被青蒿塞了一块布,断了声音。云裳瞧着青蒿和侍卫一同拉着那叫雪蕊的宫女出了院子,才站起了身来,淡淡地道:“地上这些东西,都不是普通宫人当有的。不过念在你们尚且比较自觉的份上,本宫也不欲计较,却也只有这一次,若是再有,方才那雪蕊,便是你们的下场。记得本宫今儿个说过的每一句话,不然……” 云裳冷笑了一声,才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 云裳站起身来入了正殿,回过身看着众人低眉垂首地四散开去,才转过身望向浅酌道:“在那半夏的屋中不曾找到簪子吗?” 浅酌摇了摇头,“该搜的地方都搜了,没有找着。” 云裳轻轻颔首,低声喃喃道:“看来有些不妙呀。” “娘娘,齐总管来了。”佩兰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云裳才回过神来,抬起眼望向了门口,便瞧见齐瑞海低着头微微弯着腰从外面走了进来,在殿中跪了下来:“奴才齐瑞海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禧。” 云裳眯了眯眼,神色淡淡地打量着齐瑞海,良久,方才鹂太妃说,无数人想要将齐瑞海纳入麾下,却无一人成功。云裳此前未将这齐瑞海放在眼中,且一直以为齐瑞海和李福华是同一阵营之中的。若是照鹂太妃的说法,倒是她想错了? “不知娘娘传召奴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齐瑞海的声音响了起来。 “前些日子,本宫宫中的半夏被人谋杀,而主事宫女琴依如今又在内务府中担任管事,这未央宫中可用之人便少了,您想法子选几个能力出众的,在本宫宫中来服侍吧。”云裳低着头理了理衣服宽大的袖子,轻声道。 齐瑞海低低应了声,云裳才抬起头来问道:“齐公公入宫多少年了?” 齐瑞海似是愣了一下,才连忙应着:“二十七年。” “二十七年?”云裳眯了眯眼,“倒是不短了,这内侍监总管也担任了有些年头了吧?” “是,八年了。”齐瑞海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走到了齐瑞海面前:“齐总管在这内侍监做了八年的总管,可曾想过,再……更上一层?” 齐瑞海似乎愣了一愣,才连忙道:“奴才愚钝,实在是难当大任,还望皇后娘娘谅解。” 云裳眯起眼来望向齐瑞海,她还以为,他至少要问一问,云裳口中的那更上一层楼是什么样的位置,却不曾想,他竟是连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云裳勾起嘴角,眼中蔓延起几分寒意:“齐总管果真好气魄。” 齐瑞海连忙行了个礼才道:“皇后娘娘容禀,并非是奴才不愿,此中内情,还请娘娘听奴才道来。” “什么内情?”云裳转过身,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神色不动地问道。 “娘娘有所不知,奴才进宫来,其实是为了寻奴才的妹妹而来的。奴才家住在锦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家中穷困,在奴才十三岁那年,父亲病重,奴才为了筹钱给父亲治病,逼不得已将妹妹卖了换了些银两,那时奴才便答应了妹妹,不管如何,一定会将她赎回来的。后来没多久,父亲便去了,奴才四处帮人做工挣了一些银两,想要去寻妹妹,找到了买家,却发现妹妹又被卖了。几经辗转,才在两三年后听闻妹妹最后是被带入了宫中,奴才便也跟着入了宫……”齐瑞海轻声道,只是声音却波澜不惊。 “宫中太大,宫人太多,奴才一直未曾见到妹妹,便想着内侍监记录着所有宫人的资料,便想尽了法子入了内侍监,可是,却仍旧没有找着妹妹。不过奴才也不会就此放弃,只要奴才尚活着一日,便定然会找下去。内侍监是最好的地方……” 云裳眸光转了几转,却也没法子确定齐瑞海这些话究竟是实话还是只是托词而已,便笑了笑道:“既然齐公公不愿,本宫便也不会强求。只是……” 云裳嘴角一勾:“宫中一监一府一院六局,本宫都定然是势在必得的。齐公公可想好了,要找妹妹,未必非要在内侍监,要知道,内侍监中记录的不过是宫女而已,齐公公找了这么多年也未曾找到,为何不曾先过,令妹也许根本便不是宫人呢?齐公公无需现在回应本宫,不如回去好生想一想,本宫等着齐公公的好消息。”< 第740章 嫌疑 齐瑞海退下之后,便又有宫人来禀报,说洛轻言请云裳去议事殿一趟。云裳有些无奈地抬起眼望向浅酌,浅笑吟吟地道:“这可不是我不愿意出去逛逛,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她不说去御花园走走的时候,倒是清闲得很,今儿个浅酌好不容易劝她出门逛逛,却接连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了。 浅酌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妨,奴婢只是想让娘娘出门走走,娘娘去议事殿也能经过御花园。”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走吧,也不知道陛下有什么要紧事儿,不能待会儿回未央宫来说,非得要让我去议事殿。” 主仆二人出了未央宫,穿过御花园往议事殿走去,御花园中的湖边种着许多柳树,竟已经开始抽出了新芽来,云裳目光落在那十分不明显的绿色上,浅浅笑着道:“春天来了。” “是啊,再过些时日就暖和起来了。”浅酌轻声应道。 云裳勾起嘴角,她重生以来过得最困难的一个冬天,总算是过去了,春天带来了新的生机,一切总是会过去的。 云裳一直翘着嘴角,快步到了议事殿门口,刘文安一见云裳,便连忙为云裳推开了议事殿的门,笑着行着礼道:“娘娘来了。” 云裳颔首,让浅酌在门口候着,便抬脚入了议事殿。 待踏入了议事殿,云裳才发现,议事殿中除了洛轻言,李浅墨也在。 “拜见皇后娘娘。”李浅墨行了礼,洛轻言才抬起眼来对着云裳笑了笑,“李大人找夫人有事,只是以他的身份不便随意进出内宫,我便将你叫了过来。” 云裳这才明白了过来,见洛轻言说完便又低下了头处置折子,便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望向李浅墨道:“李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要禀?” 李浅墨连忙上前两步,低下头低声应道:“启禀娘娘,李福华的死,有眉目了,凶手微臣也已经有了初步怀疑的目标了。” 云裳神情一顿,眼中带着几分诧异,挑了挑眉才轻声问着:“哦?倒是不知,凶手是谁?” 李浅墨微微沉默了一下,才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曹太嫔。” “曹太嫔?”云裳蹙着眉头喃喃着,却不知道李浅墨口中的这位曹太嫔究竟是何人。 李浅墨只怕也瞧出了云裳的困惑,连忙解释道:“这曹太嫔,便是十五公主之母。” 云裳听李浅墨这么一说,却是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你说的是她?” 云裳记得,那曹太嫔是个极其安静温和之人,怎么会是杀了李福华的凶手?她又为何要这般做? 曹太嫔。云裳神情猛地一顿,曹这个姓,在如今想起来,却有些不寻常,曹雯夕便是姓曹,那落雪阁中那位曹才人也是姓曹。这十五公主的母妃会不会和曹家有什么关系? “为何说她可能就是凶手?”云裳轻声询问着。 “那日娘娘同微臣说起,凶手极有可能那日便在落雪阁中出现过的宫女之中,且应当便是附近宫殿之中之人。微臣仔细查访了,得到了一些线索,那曹太嫔的沁馨殿便是在那落雪阁不远,且那日在那里围观的宫人中有人说,瞧见曹太嫔殿中的掌事姑姑兰馨在落雪阁门口打扫。” 云裳听到此处,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曹太嫔殿中的掌事姑姑怎么会出现在落雪阁外,还是在打扫? 李浅墨又接着道:“且经过微臣多方探访,还得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曹太嫔这几年不怎么受宠,前几年时常连吃穿的都没有,不过后来那曹太嫔同李福华来往得密切了,在吃穿上倒是不像几年前那样短缺了。” 云裳觉着李浅墨这话似乎有些奇怪,仔细品来,亦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你是说,她同李福华……” 云裳咬了咬唇,却是觉着,这后宫之中许多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肮脏几分。此前她倒是听人说起李福华和后妃有私情,她在将李福华关入内侍监的时候,也将这一点当作罪状念给李福华听了,确是不知,那同李福华乱了宫闱的后妃,竟然是她。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李浅墨:“便是因为这个?可还有其它证据?” 李浅墨点了点头应道:“有人曾经撞到过李浅墨和曹太嫔私会,便是在那落雪阁中,虽然不是在出事前后,可是却也足以说明问题。且在落雪阁中发现的所有东西,曹太嫔的殿中都有。” 云裳轻轻颔首,心中却仍旧有不少的疑惑,李福华若是她所杀,那千方百计让云裳注意到落雪阁的人,便定然是她。她又如何见过那曹雯夕的画像,且还重新临摹了,放入了落雪阁中,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曹太嫔和当初住在落雪阁中的那位曹才人,便是同一人。 可若真是这样,为何她却竟然没有查出来? 云裳蹙了蹙眉,落雪阁中的那位曹才人叫曹珊秀,父亲是五品知州。而曹太嫔叫什么她不知晓,可是此前曹太嫔却曾经说过,她的父亲是淮阴的通判。 “可知晓曹太嫔的身家背景?何年何月入的宫?”云裳轻声问着。 李浅墨既然在调查那曹太嫔,自是做足了功夫的,便连忙应道:“这曹太嫔的来历,说起来倒是有些奇怪,听闻似乎是入宫比较早的嫔妃,不过后来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被打入了冷宫,过了几年之后,才有被因着一次太上皇为了祈福开恩,将冷宫中尚且活着的嫔妃放了出来,才得意重新回到后宫之中,后来得了一次宠,生下了十五公主。可是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十五公主被太上皇下令养在苏皇后名下。” 云裳闻言,眼中的诧异之色愈发的深了几分,若是这样说来,那曹太嫔极有可能便是当年落雪阁中的曹才人了。 只是许多的事情却也有些对不上,因而云裳才从未想到那处去过。云裳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洛轻言在一旁亦是抬起了眼来,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此前问过刘文安,他说宫中的宫人除了一些老嬷嬷和总管,大多满了二十五岁便会放出宫,因而宫中的宫人每隔几年便会大换一次。” 云裳轻轻颔首,这也可以解释,为何那么多的宫人都不知晓那些事情。 云裳摩挲着衣服上的绣花,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此事我明白了,我会想法子探一探的。” 李浅墨连忙应了,便告退了。 待李浅墨出了议事殿,云裳才站起身来走到洛轻言身旁站定,目光落在他正在批的折子上,沉默了许久才道:“这后宫之中的情形,比我想象中要复杂许多。” 洛轻言轻轻颔首:“不急,慢慢理。若是理不顺,便全部切掉便是,那些太嫔太妃的,太上皇都无暇理会,我更是没有任何的义务养着她们的。若是她们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想着在这后宫之中搅出什么风波来,我听闻光雾山上有一座行宫,风景秀丽,倒是适合她们养老。”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沉吟了许久才道:“罢了,我先理着吧。” 顿了顿才又道:“想必陛下应当已经知晓了太上皇和太后往西北方向去了的消息了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道:“由他去吧。” 既然洛轻言都这般说了,云裳自然点头应是,笑着同洛轻言闲话了一会儿,才退出了议事殿,浅酌连忙跟在云裳身后,两人一同往未央宫走去。浅酌沉吟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十五公主如今如何了?我一直无暇,倒是忘了问问她的情形。” 浅酌闻言,才连忙回应道:“教习嬷嬷每日都在教导,奴婢四五日前去瞧了瞧,倒是规矩了许多,可是眼中还是带着几分不甘。” 云裳笑了笑,“她自是不甘,莫名其妙地被我训了一顿,最近这段时日只怕也吃了不少的苦头,既然此前我应了曹太嫔亲自教导一番,便不能失了言,还是应当言而有信的,你待会儿回了未央宫,便去将十五公主叫到正殿来吧。” 浅酌方才一直守在议事殿门口,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倒是有些奇怪云裳为何竟会突然想起十五公主来,却也连忙应了下来,点了点头道:“是。” 那曹太嫔的身份虽然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只是从那几次接触中倒是可以知晓,曹太嫔对十五公主却是发自内心的关切的。那日她命人好生管教十五公主,是因为两个原因,一则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而第二点才是至关重要的,洛轻言没有女儿,且她不愿洛轻言再娶他人,但是许多时候,很多事情,需要姻亲关系来维系。 而太上皇名下的那些公主,便是很好的棋子。但是前提得要是,那些棋子是心甘情愿地听她的话。十五公主年龄合适,且正巧有这样的机会,她自是不会放过的。< 第741章 问责 十五公主进入殿中的时候,云裳正在同浅酌说话,十五公主便立在一旁低垂着头静静候着,云裳也不过是在同浅酌闲叙,说了一会儿话转过头来,才发现了十五公主。 十五公主见云裳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才缓步走上前,娉娉婷婷地福了福身:“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细细打量了十五公主一番,倒是有些诧异,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十五公主给人的感觉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若说以前是张扬跋扈的话,如今倒是舒雅沉静的了。 云裳想着,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轻声吩咐着一旁侍立着的宫人道:“给十五公主赐座。” 宫人搬了凳子来放到了十五公主的身后,十五公主才又不疾不徐地谢了恩,才缓缓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云裳笑了笑才道:“十五公主如今的模样倒是让本宫想起一个词来,叫做国色天成。” 十五公主低下头,没有应声,云裳自是能够猜测到她心中所想,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听闻这段时日十五公主在嬷嬷那儿学习规矩十分的辛苦,只怕在心中定然是在怪罪本宫的吧。” “臣妹不敢。”十五公主轻声开了口。 不敢,而并非不会。云裳翘了翘嘴角,一个字,要表达的意思却是千差地别的。 云裳笑了起来:“此前本宫的母后问本宫这个问本宫这些问题的时候,本宫也回答不敢。恐怕十五公主不知道,本宫在宁国的时候,也同十五公主有同样的遭遇。本宫刚出生没有多久,母妃便入了冷宫,本宫便寄养在了皇后宫中,唤她母后,皇后对本宫极好,所以本宫一直不愿意认那个在冷宫中的母妃。皇后有多好呢?皇后亲生的女儿,也就是本宫的皇姐,三四岁便跟着太傅学各种功课,除了功课外还要学习刺绣女红。皇姐时常在本宫面前说,太傅如何如何的凶狠,功课如何如何的繁重且无趣。于是,本宫对皇后说,不愿意学习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皇后准了。” “皇姐若是对宫人不好,处罚宫人,皇后定会狠狠地处罚她。可是本宫即便是杀了那些惹怒了本宫的宫人,皇后也不会说本宫一句不是。”云裳冷冷一笑,眸光落在眼中闪烁着诧异的十五公主身上。 云裳才又道:“十五公主觉得,皇后是不是对本宫极好的?” 十五公主点了点头,撇了撇嘴道:“自然是。” 云裳闻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十五公主也忍不住侧目,云裳半晌才收起了笑声:“可是不学功课的结果是什么呢?本宫的皇姐被誉为宁国第一才女,可是本宫呢?人人皆知道本宫大字不识一个,所有人包括宫人都在暗中笑话本宫。本宫听到了,自是无比的生气,一怒之下便让人打死了一个宫人,而后说本宫暴戾无常的传言便传了出去。相比之下,本宫的皇姐却是良善温柔。” “于是,本宫宫中的宫人想尽法子想要置本宫于死地,父皇也不喜本宫。本宫八岁的时候,便险些被人害死。后来才知晓,那宫人是受了皇后的指使,想要除掉本宫,而后本宫才看明白了,皇后根本不是宠爱本宫,她只是心机深沉,想要将本宫纵容成人人都不喜的女子,不知不觉间便能毁掉本宫。本宫害怕至极,便去求了本宫那身在冷宫的亲生母亲,母妃想了法子将本宫送出宫,让外祖父狠加管教,那几年,是本宫人生中最为痛楚的时候。” “可是等本宫再回宫的时候,皇后和皇姐想方设法地想要陷害,想要将本宫嫁给一个流连烟花场所的风流浪子,本宫那时便能够轻而易举地识破她们的意图。后来,本宫成了宁国最得民心的惠国公主。”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天底下,除了你的亲生母亲,不会有人会不求回报的对你好。若是被那好蒙蔽了眼睛,毁了自己一辈子,那便也只能怪自己太蠢了。” 十五公主想来是应当将云裳所言听进了耳中的,只是面上却佯装一副全然不在意的神色,神情淡淡地道:“皇后娘娘将的故事倒是极好的。” 云裳倒也浑然不在意,笑了笑道:“你若觉着是个故事,便让它是个故事吧。很多时候,本宫也希望它只是个故事。” 知晓十五公主的性子叛逆,不能逼得太急了,云裳便笑着站起了身来,轻声道:“故事本宫便讲到此处了,今儿个你便可以回到自己宫殿之中了,以后的路当如何走,只能你一个人决定,谁也帮不了你。不过,不管如何,你也是陛下的皇妹,若是有什么事情,本宫能帮定然会帮。” 云裳说完,不等十五公主回应,便径直入了内殿。 许久之后,云裳才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了起来,渐渐远去了。 浅酌走到门口隔着珠帘往外面看了看,才转过头对着云裳道:“娘娘,十五公主离开了。” 云裳轻轻颔首:“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最迟明日,曹太嫔便会来未央宫求见了。” 浅酌眨了眨眼,眼中带着几分好奇,连忙问道:“可要奴婢将曹太嫔挡下来?” “挡下来作何?本宫便是想要见她呢。” 云裳倒是丝毫没有算错,第二日刚用了午膳,便有宫人来禀说曹太嫔求见,云裳笑着抬起头来朝着浅酌眨了眨眼,才笑着应道:“进来吧。” 曹太嫔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眼中带着几分焦急神色,见到云裳行了礼还未等云裳开口,便慌忙道:“娘娘此前说会帮贱妾亲自教导十五,可是……” 云裳闻言,目光淡淡地望着曹太嫔,曹太嫔见状,便只得暗自揣测着:“可是十五太过顽劣,惹娘娘生了气,贱妾在此向娘娘请罪,还请娘娘莫要怪罪十五。” “怪罪?”云裳笑了笑,目光静静地落在曹太嫔身上,曹太嫔长得秀气,虽然孩子已经那般大了,气质却依旧十分卓绝。 “倒并非是十五公主犯了错,太嫔放宽心。只是本宫觉着,即便是本宫将十五公主教导得极其的知书达理,可是,一旦有人知晓,十五公主的母妃竟然同宫中的太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怕十五公主的以后,便也全然毁了,即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又有什么用?”云裳冷笑了一声,眼中厉色极盛。 曹太嫔浑身猛地一震,似是被抽去了魂魄一样,定定地立在原地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许久之后,才“噗通”一声猛地跪了下来:“娘娘此言何以,贱妾有些不明白。贱妾虽然身份卑微,可是却也……” 话音未落便被云裳皱着眉头打断了她的话:“行了,你也莫要再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了,你杀了李福华,蓄意在落雪阁中放了那幅画像,还让本宫知晓了那儿便是落雪阁,难道不就是为了让本宫找到你?曹珊秀?本宫是不是应当这般叫你?” 曹太嫔咬着唇静静跪着,半晌才抬起了头来:“娘娘冰雪聪明,贱妾佩服至极。” 云裳伸手摩挲着今儿个浅酌为她选的红色珊瑚镯子,瞧着曹太嫔的眼中神色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心中便已然有了几分明白:“曹太嫔不妨告诉本宫,你想要做什么?” 曹太嫔朝着云裳磕了几个头,连忙道:“贱妾不敢求其它,本就想着在宫中好生独此余生,只是前段时日突然听闻了娘娘在查探二十多年前那件事情,却又生了几分奢望,希望娘娘能够还曹家一个清白。”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她对当年的事情了解不多,只知道曹家几乎全灭,家道中落,如今曹家旁系之中也并未有任何的起势。可是夏寰宇既然是受夏淳所托,接手了这个江山,从她知晓的事情看来,曹家当年不过就是支持了夏淳而已,若是内幕如此,那曹家应当没有任何过错的,可是为何夏寰宇却会定下曹家的罪名,甚至直接除掉了那个百年大家族呢? 这其中,定然有她不知道的内幕。 “曹太嫔此前是太上皇的嫔妃,若说到还曹家清白,难道最好的法子,不是去求太上皇吗?”云裳偏着头浅浅笑着,眼中满是疑惑。 曹珊秀咬了咬唇,轻叹了口气才道:“太上皇勒令任何人不得提及当年之事,又怎么会……” 云裳笑了起来,原来是没有法子求夏寰宇,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来。 云裳挑了挑眉,才轻声道:“你先得回答我几个问题,你为何会从落雪阁中的曹才人变成如今的曹太嫔?曹家当年所犯何事惹下了灭族之祸的?还有便是,前段时日你是如何知晓本宫在查探那些事情的?你又是如何将李福华杀了的?” 曹珊秀闭着眼沉默了许久,才轻叹了口气,轻声应道:“贱妾都说,都说,娘娘想要知道的,贱妾都说……”< 第742章 往事如风 曹珊秀咬了咬唇,轻叹了口气,才缓缓开了口:“贱妾年纪小的时候,父亲被派到洋槐城任知州,因着母亲身子不好,我和母亲便没有立刻随着一同去。在十岁之前,我都住在曹府之中,同大堂姐曹雯夕关系极好。后来我十岁之后,便去了洋槐城,知道大堂姐嫁给了太子,尚且觉得大堂姐嫁得极好。” “后来,太上皇登上帝位的消息传到了洋槐城,尚且吓了一跳,没几日,大堂姐便带着一家投奔而来,可是无论父亲和我怎么问,都不肯说锦城发生了什么。父亲将他们安置了在了洋槐中一个叫做杨柳镇的小镇之中,他们一家人便在杨柳镇住了约摸两三年左右。后来,大堂姐夫不知得了什么病,越来越重,大堂姐同父亲在书房中商议了许久,父亲从书房出来之后,便让我入宫选秀。” 曹珊秀的眼中带着几分泪光,咬了咬牙才道:“我只知晓太上皇夺了大堂姐夫的帝位,还下旨杀了曹府上下那么多人,自是恨得不得了的,十分不愿,可是父亲心意已决,我终是入了宫,却不愿争宠,进宫没多久,大堂姐突然出现在了宫中,还已经怀了身孕,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假扮成内侍呆在落雪阁中,两个月后,便生下了孩子。孩子刚出生,便被抱走了,而大堂姐尚未等到孩子满月,便跳了井追随姐夫而去。” 云裳轻轻敲了敲桌子,有些不耐烦:“这些本宫都知道了,包括柳吟风和七王爷皆是曹雯夕和夏淳的孩子,本宫这问几个问题。” 曹珊秀低着头,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诧异,沉吟了片刻,才轻轻颔首应了:“娘娘请问。” 云裳坐直了身子,开了口:“当年你因何入了冷宫的?” 曹珊秀苦笑了一声,轻声应着:“因为柳妃不知为何突然怀疑上了七皇子的身世,暗中命人四处打探,被太上皇发现了。太上皇害怕她终是查到贱妾这儿来,便寻了由头将贱妾打入了冷宫,还顺势将落雪阁封了起来。” 云裳一怔,柳妃怀疑上了夏侯靖的身世?莫非…… “柳妃之死可与此有关?”云裳眯着眼急忙问道。 曹珊秀想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贱妾入了冷宫之中,有一日柳妃突然闯了进来,抱着十五,手中拿着剑横在十五的脖子上,问贱妾此前住在落雪阁中的那个大肚子的内侍究竟是谁。不过,贱妾还未回答,太上皇便匆匆忙忙赶来,将柳妃带走了。而后没几日,便传来了柳妃的死讯。” “你又如何改了身份变成了后来的曹贵人的?”云裳淡淡地道。 “过了几年之后,贱妾听闻宫中的宫人都换了好些了,便想法子给陛下递了书信求了陛下,陛下便下令赦免了冷宫中的众妃嫔,那时冷宫中败于苏如姬之手,和苏如姬是死对头的嫔妃不少,贱妾在落雪阁中之时本就不显眼,便也没有人留意到贱妾,贱妾被安置在了沁馨殿,后来派人登记之时,贱妾的父亲早已经被调到了淮阴任通判,因而很多人都忘了……”曹珊秀低下头,轻声应着。 “你和李福华……”为了照顾曹珊秀的情绪,云裳刻意没有将话说完。 曹珊秀苦苦笑了一声,咬了咬唇才道:“娘娘一直被陛下奉为至宝,只怕不曾经历过连小宫女都瞧不起你的日子吧?都说这皇宫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可就是在这最繁华的地方,贱妾曾经尝过几个月靠着吃别的宫中的宫女吃剩的剩饭活下来的日子。苏如姬不是一个仁善之人,太上皇又不怎么管后宫之事,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嫔妃受尽了践踏。终有一日贱妾又冷又饿,倒了下去,身边的宫女慌了手脚,跑去想要见陛下,在路上遇见了李福华。” “李福华跟着宫女到了殿中,贱妾眼睁睁地瞧着他脱去了贱妾身上的衣裳,用手侵犯了贱妾,贱妾恨,可是却没有丝毫力气反抗。后来,他离开之后,命人送了饭菜和衣裳来。娘娘可知,有时候,人为了活下去,什么样的侮辱都能够受得住。贱妾有十五公主,希望能够瞧着她长大,嫁个好人家,便也不得不将那些苦痛吞了下去。” 云裳眨了眨眼,掩下眼中的嘲讽:“你是如何知晓本宫在查探当年之事的?” “因为无意间听闻有人在询问落雪阁,后来又听说浣衣局的玉琴被调到了尚衣局,贱妾此前因着堂姐和小世子的缘故,和柳妃走得比较近,自是知晓玉琴曾经是柳妃身边贴身侍候的宫女。贱妾猜想定是有人在查探当年之事,可是却不知晓是谁……”曹珊秀低声道。 “所以你就借机杀了李福华来试探?”云裳手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珊瑚镯子,声音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曹珊秀轻轻颔首:“贱妾知晓这宫中的女子消息都十分灵通,在知晓了有人查探之后,便临摹了大堂姐的画像,放到了落雪阁,想着,只要有人发现了,定然便会传开来,只要有人在查探那件事情,便定然会出手。” “你是怎么杀了李福华的?”云裳静静地往后靠了靠,靠在了椅子上,眸光中带着几分打量和沉思。 “想要杀他并不如想象中难,那日他从内侍监逃跑之后,命人来传信,让我晚上去落雪阁,贱妾便在身上涂了迷药,他昏迷之后,贱妾便同宫女一同抬了他扔进了井中。”曹珊秀的声音极为平静,可是却难以掩盖心中的恨意。 曹珊秀离开之后,云裳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奴婢总觉着这曹太嫔有些奇怪,娘娘只不过随意诈了一诈,便像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全都说了个彻底。会不会有诈啊?”浅酌蹙着眉头,眼中带着几分迟疑。 云裳笑了笑,转身走到书桌旁,自己取了墨块,倒了一点茶水在砚台中开始磨墨:“并非是奇怪,而是她有求于我。不过她定然不止知晓这些,想必对我也是有所隐瞒的。不过没有关系……” 云裳放下墨块,执起笔,取了纸来,在纸上写下了三个人:曹太嫔、鹂太妃、尚衣局于念。 浅酌望着那纸上的三个人,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娘娘是想?”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前两个是有求于我之人,且这两人都是有手段的,如今我在这后宫之中一切刚刚开始,独木难支,这两人是极好的棋子。而这于念嘛……” 云裳想起此前鹂太妃对她的评价:墙头草。 墙头草唯一的好处是,只要好处给够了,她便能够为你所用。只需要,不去相信她便是了。 “此前娘娘不是想要从那内侍监的齐公公入手吗?”浅酌眨了眨眼,望向云裳。 云裳笑了起来:“齐瑞海很好,是个聪明人,可若是他心中执念太深,却反而比墙头草更需要防备,对他,我不急于这一时。” 云裳在那三个人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就他们了。” 云裳将手中的笔往旁边一扔,便笑了起来:“自本宫入宫以来,倒是甚少同各宫各殿的太嫔太妃们来往,正好这天气也渐暖了,等着御花园中的春色稍稍浓一些的时候,便举办一场春日宴吧。” 浅酌连忙应了声,云裳才又道:“本宫对这些宴会没有多少经验,下令让鹂太妃和曹太嫔协助本宫一同举办吧。” 浅酌知晓云裳定然是有了计谋,春日宴不过是个由头,只怕云裳是准备借着这个宴会,将该清理的人全都清理了。浅酌暗自想着,便连忙笑着应了下来。 云裳想了想,又问道:“画儿在承业房中吧?” 浅酌应了声道:“自打上次小皇子上火流鼻血之后,娘娘吩咐不让陈妙思接近小皇子之后,奴婢便让画儿去了小皇子房中盯着。” 云裳轻轻颔首,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我想要彻底的清洗后宫,咱们的人还是不够啊,且像尚衣局、太医院这些地方,都得要一些能够有专攻之人,传信出宫,让宁浅帮我寻一些这样的人送进宫来。” 浅酌一一全都应了声,见云裳没有其他事情再吩咐了,便退了下去。 云裳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来看,自打想明白了之后,云裳便命人寻了许多医书来,闲来无事的时候便抱着医术瞧,心中总希望能够寻到好的法子,医好宝儿,也医好自己。 书没看多少,刘文安便在殿外求见,云裳命人将他引了进来,瞧见刘文安的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盒子,便笑着道:“这是什么?” 刘文安笑眯眯地道:“这是地方官员献上来的贡品,是一尾琴,虽是新制的琴,只是却绝对是上品,陛下说娘娘定然会喜欢,便命奴才急急忙忙给娘娘送了过来。”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柔和,站起身来走到刘文安面前打开了那长长的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尾琴,琴为连珠式,色泽明丽,有梅花暗纹。云裳伸手拨弄了一番,音色亦是清丽无双。 云裳便笑了起来:“的确是好琴,放到琴桌上吧。” 云裳殿中虽然摆放了琴桌,只是一直没有心仪的琴放上去,倒是不想洛轻言竟也注意到了。< 第743章 入局 傍晚时候洛轻言回到了未央宫,便瞧见云裳正在拨弄着那尾琴,似是在调音。洛轻言走过去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如何,这琴可入得夫人的眼?” 云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笑了起来:“非绿绮、焦尾、九霄环佩这样的名琴之流,如何入得了我的眼?”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这些倒是并非没有,可是夫人确定要用这把琴换那些所谓的名琴?那可真是可惜了,这把琴可也是绝无仅有的,可是我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做出来的。夫人既然不喜,那我便让人拿去当柴火烧了吧。”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手下琴音便略有些乱了,眼中闪过一抹我便知道如此的神情,撇了撇嘴道:“算了,当柴火也做不好一顿饭菜,便勉强放在这儿吧。” 洛轻言自是明白她是嘴硬,也不点破,低下头笑着道:“为夫倒是有些怀念当年我们合奏的一曲凤求凰呢。”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却只瞧见他略显冷硬的侧脸,云裳终是笑出了声来,“陛下下次若是想要说情话,先同妾身提前打声招呼可好?妾身害怕自己会有些承受不住,都老夫老妻的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倒让妾身有些无所适从了。” 洛轻言闻言,便伸手握住云裳的肩膀,让云裳转过身望向自己,挑了挑眉道:“这件事情,裳儿可必须得习惯,毕竟为夫还得要说一辈子呢。” 云裳挑了挑眉,笑了起来:“好好好,妾身会学着习惯的。” 说着便低下头笑了起来,目光却猛地一顿,落在了洛轻言的手上,洛轻言的手上有些细细碎碎的伤口,云裳伸手抓住洛轻言的手,洛轻言才回过了神来,连忙缩回了手,笑着道:“为夫习惯了拿剑,可是雕刻这么细致的东西还是有些不适应,被木削扎了不少次,不过都是些小意思。” 云裳站起身来取了金创药,一点一点给洛轻言涂抹在了那些伤口上。 洛轻言低着头望着云裳,面上的笑容愈发地淡了起来:“方才我去瞧了瞧承业,不过几日没有瞧见,便好像长大了不少,小孩子长得可真是快啊,稍不注意便长大了。” 云裳手微微一顿,其实说来,自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云裳也不过在那日柳吟风入宫之时将宝儿抱出去走了走,后来便也没怎么见宝儿了。 每次瞧见宝儿,她总是会在脑中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宝儿会心智不全?会自责,会觉着难以接受那些事情。 她虽明面上同此前没有了丝毫不同,可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总归没有法子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实在是装不出来。 洛轻言本也是随口试探,见云裳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终是有些不忍,轻叹了口气,又岔开了话茬子。 “最近捷报频传,柳吟风已经又被打回了柳沧城中躲着了,仓觉青肃亦是被逼回了夜郎国,等这件事情了了,我便让柳吟风来当这皇帝。你若是得了闲,倒是不如好生研究研究,咱们以后住在哪儿比较好。我希望,那儿定要风光极好,春有百花盛开,夏有下水捕鱼,秋能见满山枫叶,冬有雪花纷飞。” 云裳闻言,微微回过神来,笑了笑,才轻声道:“哪有这么好的地方?得有山有水,有花有树的,四季风光都要最好。” “哦……”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似是不高兴极了,撇了撇嘴,半晌才又笑眯眯地拉着云裳的手道:“那便算了,风光稍稍差了一点点也无妨,只要有我家夫人这样的美人在侧,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无论在那里,都自有无限风光。”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啊。” 洛轻言陪着云裳用了晚膳,便又去了太极殿处理政事。云裳正躺在榻上看书,浅酌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轻声道:“娘娘,奴婢先前吩咐人去仔细查了查那于念,有发现。” 云裳抬起眼来,眼中带着几分兴味:“哦?什么发现?” 浅酌连忙附在云裳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云裳的嘴角便勾了起来,笑眯眯地道:“这叫做什么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本打算用好处收买的,若是有这么个机会,本宫便可抓住她的把柄,到时候,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为了名声和性命,都必须得好好地听本宫的话。好,此事你做得极好,命人好生盯着,一有动静,咱们便来为她唱一出大戏。” 浅酌亦是有些兴奋,连连应了声:“奴婢这便命暗卫好好盯着去。” 云裳忙着布局,便又过了十来日,二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已经快要到子时,云裳和洛轻言已经歇下了,浅酌却突然来敲了门。 云裳尚未睡着,只是有些迷糊,扬声让浅酌进了内殿,浅酌将内殿中的灯点了起来,才急急忙忙走到床前,隔着床幔道:“娘娘,暗卫传来消息,于念半个时辰之前一个人离开了尚衣局。” 云裳闻言,这才回过了神来,急忙掀开床幔便坐了起来:“给本宫更衣。” 浅酌连忙取了衣裳,洛轻言眼中满是疑惑,亦是掀开床幔探出头望向云裳道:“于念?于念是谁?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大半夜的更衣是要去哪儿?” 云裳连忙回过头轻声细语地安抚道:“臣妾有要事要办,陛下先歇下吧,明儿个还要早朝呢。” 洛轻言更是奇怪了:“什么要事非得要这半夜三更的不成?要不要我陪你一同去?” 云裳连忙摇了摇头,笑着道:“陛下可不能一起去,陛下要是去了,臣妾辛辛苦苦布下的局,可就毁了。” 浅酌已经极快地帮云裳穿好了衣裳,又挽了一个发髻,只用一支簪子固定住了,云裳便连忙道:“走吧,再晚便来不及了。” 云裳快步出了寝殿,浅酌连忙取了一个灯笼来跟了上去。 浅酌引着云裳来到了一处瞧起来像是没有住人的宫殿门口,自从夏寰宇下令遣散了后宫没有侍寝的宫妃和多余的宫人之后,宫中这样空置下来的宫殿便多了许多。 那宫殿门口有两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暗卫候着,见云裳来了,才行了个礼,打着手势道:“主子,人还在里面。” 云裳轻轻颔首,朝着两个暗卫使了个眼色,两个暗卫便连忙闪身进了宫殿之中,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了女子惊声尖叫的声音。 一声轻哨从里面响了起来,浅酌便连忙扶着云裳入了宫殿之中,内殿有微弱的灯光亮着,云裳快步进了内殿,便瞧见内殿之中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两人皆是低着头,身子在瑟瑟发抖,手紧紧握着被子,不时将被子往上拉一拉,云裳瞧见他们的肩膀露了出来,似是没有穿衣裳的。 云裳见状,冷笑了一声,声音亦是带着几分寒意:“谁人竟然扰乱宫闱,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来?来人,将他们的脸抬起来,让本宫好生瞧瞧,究竟是谁!” 暗卫连忙应了声,快步上前捏住两人的下巴便将两人的脸抬了起来。 那女子果真是于念,只是男子却是云裳没有见过的人。云裳嘴角微微一翘,话中却带着几分讽刺味道:“原来是于总管,于总管是尚衣局的总管,有一双巧手,最是会做一些好看的衣裳来,怎么竟然却让自个儿衣不蔽体呢?” 于念浑身都在颤抖,连忙道:“娘娘恕罪,奴婢知罪。” “知罪?那你先告诉本宫,你身边这个男子,是谁?后宫中不能出现男子,你可知晓?”浅酌擦了擦一旁凳子上的灰尘,云裳便顺势坐了下来。 于念面上脸上都是汗水,连忙道:“他,他是太医院中的医侍。”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的轻蔑意味显而易见,医侍也不过是内侍之中的一种罢了,于念竟这般荒唐,竟然同一个内侍胡来。 云裳冷笑了一声,冷冷地开口道:“将他的衣服取一件来,让他披上,拉出去处置了。” 那内侍被吓得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云裳冷笑了一声,微微侧过了身子,而后便听见暗卫将那内侍从床上拖下来离开了内殿的声音。 “啊……”外面传来那内侍撕心裂肺的声音,而后一切便归于平静。 云裳回过头来望向于念,于念像是从水中拖出来的一般,头发都被打湿了大半,面上亦是不停地有汗水滴落下来。 浅酌蹙了蹙眉,厉声道:“于总管还准备在床上躺到什么时候?” 于念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慌慌张张连衣裳都来不及穿,连人带被子的从床上翻滚了下来,爬到了云裳脚边:“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饶命?”云裳笑了笑,嘴角带着几分兴味:“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过错?果真是这后宫没有主子久了,你们一个个的,便放纵如斯?” 于念浑身都在颤抖着,手紧紧抱着云裳的脚,求着饶。 云裳勾了勾嘴角:“饶了你倒也并非不行,不过……”< 第744章 百花宴 于念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来望着云裳,这副模样,倒让云裳想起来大街上无人喂养的狗,眼巴巴地望着路过的众人,眼中带着惊恐,也带着哀求。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眯眯地道:“你要本宫饶了你,对本宫可有什么好处?” 于念听闻云裳这么一说,便也明白了几分,咬了咬牙,连忙道:“奴婢虽然荒唐了些,却也还有些用处,奴婢愿意为娘娘出一份力。” “倒是个识时务的。”云裳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来,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道:“可是本宫却也听说了,于总管可是个有名的墙头草,只要旁人愿意给得起好处,便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本宫可害怕,于总管你现下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回过头便又咬我一口,本宫可不敢冒这个险啊。于总管说愿意为本宫出一份力,也得要拿出你的诚意来才行啊。” 云裳见于念眼中闪过一抹恼怒,转眼间却又换了一副温顺模样。 云裳笑了起来:“说的明白点,本宫需要的,是一条忠诚的狗,而不是一条装作是狗,却虽是准备反咬本宫一口的狼。” 于念连忙应了下来,“奴婢愿意做娘娘的狗,娘娘说什么,奴婢便做什么。” 云裳听于念这般说,忍不住哈哈大笑:“于总管倒果真是能屈能伸啊,既然如此,那本宫便给你这个机会,只是本宫不信你,过段时日,本宫便会安置两个人到尚衣局来,你莫要想着瞒着本宫做什么手脚。若是被本宫发现了,本宫定会让你连后悔都来不及。” 于念急急忙忙点着头,慌忙应是。 云裳便站起了身来:“本宫希望于总管能够说话算话,于总管的姘头,本宫待会儿让人送一节给你,留做纪念,一边能够让你时时刻刻记住本宫所言。” 云裳说完,便转身出了寝殿,见到门口候着的暗卫,便低声道:“将那内侍的手剁一只下来,送给于总管,以便怀念。” “是。”暗卫应了,云裳才带着浅酌一同回了未央宫。 洛轻言亦是披了衣服坐了起来,拿了本书在看,见云裳回来,方连忙迎了上来道:“事情处置好了?” 云裳知晓洛轻言定然派了人跟着她,只怕早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却也不戳破,点了点头应道:“处置好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着道:“那便好,早些睡吧,不早了。” 云裳轻轻颔首,让浅酌解了衣裳,又将头发打散了,才脱了衣裳坐到了床上去,浅酌退了下去,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笑眯眯地道:“陛下也早些睡吧。” 洛轻言走到床边揽住云裳的腰,两人一同躺到了床上,洛轻言才轻声问道:“我听闻你准备办一个春日宴?”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宫中的太嫔太妃们,我尚且还未好生正式见一见呢,算一算这入宫也四个多月了,我这般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如今你才是皇后,有什么像话不像话之说的,想办便办吧,多熟悉一些,你在宫中也能寻几个能够说话的人。”洛轻言轻声喃喃着。 云裳低声“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洛轻言见云裳面上有些疲惫之色,便没有再开口。 云裳这段时日同鹂太妃还有曹太嫔倒是走得近了一些,春日宴的帖子也已经发了下去,天气也渐渐暖和了起来,御花园的花渐次开了。 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春日宴便定在了那日。云裳蓄意起了一个大早,瞧着浅酌指挥着人布置着,春日宴便设在御花园中,浅酌命人简单地将芳华亭周围布置了一番,命人搬了好些桌椅过去,又摆上了瓜果碗筷杯盏。 见众人忙碌着,画儿亦是抱着宝儿走了出来,宝儿一见到云裳便兴奋了起来:“呀……” 云裳目光落在宝儿身上,眼中沉了几分,伸手将宝儿接了过来,宝儿便哈哈笑了起来。画儿在一旁笑着道:“娘娘只怕还得找一个人来帮忙带着小皇子,最近小皇子学会了滚也学会了爬了,整日里精力旺盛得不得了。奴婢和奶娘一同,可被折腾得够呛。”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伸手刮了刮宝儿的鼻子,轻声道:“可别这么闹腾了,你瞧瞧画儿和奶娘都爬了你了。” 宝儿似是听懂了一般,嘿嘿笑了起来。 布置了一个早上,云裳用了午膳小憩了一会儿,浅酌才来禀报:“娘娘,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邀请的太妃太嫔也有好些已经到了。”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抱着宝儿一同往御花园走去,芳华亭中摆了一张桌子,除此之外,便是在芳华亭两边,桌椅蔓延开去,摆到了花园中去,倒是七七八八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果真已经是春天了,御花园中繁花盛开,花朵飘香,五颜六色地,争奇斗艳。云裳走到芳华亭外,众人便连忙起了身,朝着云裳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走到亭子中坐了下来,才笑眯眯地道:“平身吧。” 众人站起身来坐到了椅子上,云裳才笑眯眯地道:“天气冷的时候,这人便犯懒,一点儿也不想出门不想动,如今春暖花开之际,倒是起了想要同大家一起赏赏花的心思,这才邀了大家一同来,本是家宴,按理来说,各位都是本宫的长辈,各位也无需拘束。” 宴会也无非便是那些个花样,琴棋书画,唱歌跳舞的,只是来参加宴会的人,多多少少也自己存了一些心思。 云裳先是敬了众人两杯,又命宫中乐姬舞姬表演了一些歌舞。 众人看得倒是津津有味,可是眸光中却都隐隐透着几分无趣。云裳的目光将在场众人一一扫过,才浅笑着道:“百花盛开,今儿个的宴会,不如便叫百花宴。百花宴,自是要有花了。这些歌啊舞的,平日里听得也不少看得也不少,今儿个咱们来玩个新鲜的,都说咱们这御花园中,有不少名贵的花草,咱们便来行酒令,但是须得以花为题,且每人的酒令之中所含的花,必须要在这御花园中能够找到,且是盛开的,若是找不到,或是没有盛开,便得要罚了。” 这样的酒令局限极多,因为也极为困难,只是能够入宫为妃的女子,自是才情极佳的,这样的难度对她们而言,虽有挑战,却也没有人在怕的。 “都准备好了吗?”云裳笑着问道。 众人连忙应了,云裳便笑眯眯地对着浅酌道:“去花园之中随意摘一支花来。” 浅酌应了声,去摘了一朵海棠花来呈给了云裳,云裳笑眯眯地道:“以琴声为令,本宫让乐姬蒙上眼,当琴声停下的时候,这朵海棠花在谁的手中,便谁行酒令。” 乐姬已经将眼睛蒙上了,云裳笑着道:“那便开始吧。”说着便将手中的海棠花扔给了亭子旁边离云裳最近的鹂太妃。 鹂太妃慌慌张张地将花传了下去,刚传了三四个人,便停住了。 云裳望向那拿着海棠花的女子,女子穿的衣裳倒是正巧和海棠花一样的颜色,见状倒也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贱妾今儿个倒是夺了个头筹,便先来了,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 那女子说的是玉兰。云裳朝着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瞧瞧去,看看玉兰开花了没有。” 宫女连忙领了命,去花园之中摘了一朵玉兰花来:“娘娘,玉兰开花了。” 云裳笑了起来:“那么,琴声又要响起了。” 又过了几轮,倒是一直没有人受到惩罚,这一次,海棠花落在了曹太嫔的手中,云裳朝着曹太嫔望了过去,曹太嫔便有些讪讪地站了起来,怯怯地道:“贱妾实在是不会喝酒……” 云裳倒也似乎全然不在乎,眉眼之间俱是笑意:“若是不能喝酒,那怎么着也得表演一番吧,全当给今儿个的百花宴助兴了,大家觉着如何?” 众人自是叫好声一片。 云裳便笑着问道:“倒是不知道曹太嫔想要表演什么?” 曹太嫔倒似乎有些为难,想了想才道:“贱妾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便是舞了,只是贱妾这身衣裳有些不对劲。”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前段时日本宫方命尚衣局给本宫制了一件衣裳,本应当是舞衣的,本宫瞧着样式好看便做了一件,浅酌,你带曹太嫔娘娘去未央宫中换一换衣裳吧。” 浅酌连忙应了声,带着曹太嫔行了礼往未央宫去了。 云裳又同其他人玩了两轮,便瞧见曹太嫔已经换好了衣裳往这边走了过来。那衣裳便是此前云裳照着那曹雯夕的画像命于念做的那一件,只是颜色却由正红色变成了桃红,曹珊秀身子苗条,穿起来倒也十分令人惊艳。 “曹太嫔准备跳一曲什么呢?”云裳笑眯眯地问着。 曹珊秀连忙行了个礼,轻声应着:“绿腰吧。”< 第745章 苏枋之毒 绿腰一舞,在寻常宫宴之中亦是时常见到,舞姿柔美,典雅至极、娟秀至极、轻盈至极。且能够极好地突出跳舞女子的优美身姿,因而极其得大家的喜爱。 乐声起,曹珊秀便踏着乐声翩然起舞,长袖翩然,腰肢不堪一握,先是极缓,后慢慢地变得快了起来。最绝之处,曹珊秀踏歌旋转了起来,接连转了二十余圈,众人皆是拍手叫好,却见曹珊秀的面色突然变了,脚步猛地顿住,身子亦有些不稳,“噗”地一声吐了口血,便昏倒在地。 惊叫声四起,云裳急忙站起身来,快步出了芳华亭,走到曹珊秀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在她鼻子前探了探,才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快,传太医。” 浅酌连忙应了,吩咐了一个宫人匆匆忙忙跑去了太医院,云裳又给曹珊秀把了把脉,面色有些凝重:“是中了毒。” 云裳仔细检查了曹珊秀中毒的症状,暗自一一记了下来,才站起身来道:“将曹太嫔送回宫殿之中。” 宫人抬着曹珊秀回到了她住着的沁馨殿中,云裳亦是带着一同的太妃太嫔跟着一同到了沁馨殿,云裳瞧见十五公主探着头张望着,不知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连忙朝着她招了招手,待十五公主有些不情不愿地来到了云裳面前之时,云裳才道:“你母妃中了毒,昏迷了过去,本宫现下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毒药,不过你母妃暂时没事,太医待会儿便来了,你莫要担心。待会儿兴许会有些吵闹,你是想要在这边来照顾你母妃,还是回你屋中呆着?” 十五似是愣了愣,咬了咬唇,探着头往殿中望去,却什么也瞧不见,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应道:“臣妹在这儿等着吧。” 云裳对这样的答案倒是十分满意的,轻轻颔了颔首道:“好,好孩子,跟我一同进屋瞧瞧你母妃有没有什么大碍吧。” 云裳说着,便带着十五一同进了寝殿之中,曹珊秀已经被人放在了床上静静地躺着,面色青白,胸前有一块暗色血迹,云裳拿出锦帕为她擦了擦嘴角的黑色血迹。十五紧紧抱着床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瞧了瞧,似是有些不忍,又猛地缩回了脑袋,眉头亦是紧锁着。 “命人去熬一碗绿豆汤来。”云裳轻声吩咐着,“绿色解毒,虽然不知对曹太嫔中的毒有没有用处,不过有总比没有来得好。” 宫人连忙应了,一同进屋来查探究竟的那些太嫔太妃们便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皆是有些心有余悸地模样:“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中了毒了呢?莫非那毒是在茶水之中?” “不应该啊,茶水之中的话,咱们不也都喝了吗?” “这一天天的糟心的很,咱们如今都这个模样了,也没得可以争没得可以夺的了,谁还会给咱们下药呢?”有人啧啧了两声,轻声道。 云裳静静地听着没有应声,将带着曹珊秀血迹的锦帕收入了袖中。 “你们吵什么吵?没瞧见我母妃都已经中毒昏迷了吗?吵着我母妃了你们负责啊?”十五却突然怒吼了起来,面上满是不耐烦,“你们也不是大夫,都堵在这儿做什么?” 云裳眉头一拧,连忙斥道:“十五。” 云裳说着,便转过身望向了十五公主,眼中带着几分不满:“怎么说话的?她们都是你母妃,还不赶紧道歉?” 十五撇了撇嘴,目光定定地望着床上躺着的曹珊秀,神情之间满是倔强。 云裳叹了口气道:“各位太妃太嫔先回各自宫中等消息吧。” 众人听云裳开了口,自是只得听从的,便都退了下去,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十五,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十五便又缩回了角落,抱着床柱子怯怯地看了过来。 “娘娘,太医来了。”浅酌端了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太医。 云裳见状,便站起了身来,也不等太医行礼,便开口道:“不必多礼了,还是快些给曹太嫔诊治吧,本宫方才瞧了瞧症状,应当是中了毒,但是暂时不知究竟是中了什么毒。方才曹太嫔吐了一口黑血,而后便昏迷了过去,面色青白,手上有些泛紫。” 太医连忙应了,便蹲了下来,为曹珊秀把了脉,又仔仔细细看了舌苔,眼白,看了看手脚,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是微臣没有断错的花,应当是苏枋之毒。” 云裳蹙了蹙眉,有些奇怪:“苏枋不是染料吗?染衣服所用的?” 太医轻轻颔首,应声道:“是,娘娘说的没错,苏枋的确是燃料,但是用来染衣裳的,通常是苏枋的叶子,可是苏枋的根亦是可以拿来染衣裳,可是同叶子不同的是,苏枋的根有毒,而叶子没有。苏枋的根的毒也并非是碰到便会发作,而是须得一个条件,便是沾到汗水,便会产生毒。且毒性十分强,用苏枋的根染就的衣裳穿上一日,势必会夺命的。” “可有解法?”云裳连忙问道。 太医轻轻颔首:“幸而曹太嫔中毒并不太深,倒是有些奇怪,曹太嫔只是脖子上和手上渗入了一些毒,微臣先给曹太嫔吃一颗解毒丸,而后写个方子来抓了药熬了吃,连续吃个三日,应当便能够根除了。” 云裳点了点头应道:“那你便开方子吧。” 太医应了,走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拿了笔墨纸砚来写方子,云裳目光落在床上的曹太嫔身上,曹太嫔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舞衣,云裳神情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才猛地一挥手道:“来人,将曹太嫔身上的衣裳脱下来,不要碰到衣裳。” 浅酌闻言,连忙取了锦帕来将手包了起来,帮曹太嫔将衣裳脱了下来。 “放到地上。”云裳厉声道。 十五愣愣地望着那桃红色的舞衣,皱着眉头呐呐道:“母妃出门的时候分明不是穿的这件衣裳。” 云裳轻轻颔首,应声到:“对,你母妃先前不是穿的这件衣裳,方才你母妃一同玩行酒令输了,你母妃不会喝酒,本宫便让她跳一支舞来抵一杯酒。你母妃穿的衣裳不适合跳舞,本宫想起前几日刚刚命人做了一件舞衣,便让你母妃去了未央宫中换了这一件舞衣,却不想就出了事……” 云裳眸光渐渐转冷了几分,手在袖中渐渐握紧了几分,沉默了许久,才喃喃道:“那人想要害的人,分明是本宫,只不过实在是太凑巧,你母妃当了替罪羊。” 十五怔怔地望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云裳轻叹了口气:“只怕做舞衣的人不曾想本宫会那么快地将这舞衣拿出来穿,那舞衣有些轻薄,至少得再过几个月才能穿的。现在的天气太冷了,也正是因为天气太冷了,所以你母妃才会直接将这舞衣套在了中衣外面,因而才避过了一劫。若非将舞衣套在了中衣外面,只怕如今你母妃已经没了。” 云裳声音愈发地冷了起来,咬了咬唇道:“好毒的心思。” 云裳拉着十五的手道:“这一次你母妃代我受了这苦难,我定会将凶手查找出来,给你母妃一个交代,本宫倒是想要知道知道,谁竟然这般大的胆子,胆敢在这后宫之中玩这般拙劣的把戏。” 太医写好了方子过来,云裳命浅酌接了方子,才又对着太医道:“你瞧瞧,那苏枋根之毒是不是便染在这件舞衣之上?” 太医连忙应了下来,取了那舞衣轻声道:“苏枋之毒倒也有一个可以辨别之法,便是沾染了汗水之后,衣裳的颜色便会变得深一些。” 太医说着,便蹲下了身子,取了帕子来仔细查找着那件舞衣,才指着那衣袖和脖子旁边那一截道:“娘娘请看,曹太嫔染了毒的衣袖处和领口处颜色皆是比其它地方深了几分。想必,那苏枋根之毒便是染在这件舞衣之上的。” 云裳目光落在那有些泛紫红色的印记,眸光渐渐深沉了几分。猛地一拍一旁的桌子道:“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浅酌连忙应了声,脸上满是肃穆神色。 “派人去太医院抓药,抓药回来给曹太嫔熬上,然后派人喂了曹太嫔喝了。派人去其它宫殿之中传一声话,便说曹太嫔是中了苏枋根之毒,毒是下来本该是本宫穿的那件舞衣之上,本宫已经下令彻查此事,定会很快查出真凶来。”云裳轻声吩咐着,转身望向十五。 沉吟了许久,云裳才吩咐道:“十五,你母妃如今中了毒,这沁馨殿中下人不多,我派两人在这边侍候着,你也多陪陪你母妃,可好?” “嗯。”十五闷闷地应了下来,云裳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转身带着浅酌出了沁馨殿。 离开了沁馨殿,云裳才转身对着浅酌道:“去将于念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浅酌连忙应了,于念不管如何也是六局之一的总管,她若是派一个小宫人去,始终有些不妥,浅酌想着,便行了礼,亲自往尚衣局去了。< 第746章 呱噪的鹦鹉 云裳回到未央宫的时候,便又瞧见刘文安立在正殿之中,见云裳走了进来,才连忙行了礼道:“娘娘回来了?奴才刚刚听闻,方才的那春日宴出了点意外,娘娘没事吧?”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应道:“倒是有人想要对本宫下手,只是本宫这一回倒真真是命大的,倒是让曹太嫔替本宫遭了罪。咦?陛下知道此事了?” 云裳有些诧异,事情发生也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怎么就传到了洛轻言的耳中了?以他的性子,若是知晓了此事,定然又会担心不已了。 刘文安连忙应道:“陛下还不知道呢,奴才也不过是刚刚到未央宫才听到的消息。” “哦?”云裳一愣,脚步微微一顿:“那刘总管到未央宫可是陛下有什么要事吩咐?” 刘文安闻言,便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打趣:“是陛下刚刚得了一只极其漂亮的鹦鹉,且这鹦鹉本事可大了,会念诗,会同人说话解闷儿,陛下便令奴才给娘娘送了过来。” 云裳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她亦是不明白,为何最近洛轻言竟像是喜欢上了给她送东西一般,前段时日送了一张琴来,便开始频繁送她东西了,各种小东小西首饰那些的便不说了,今儿个竟还送了这么个活物来。 云裳正想着,刘文安便已经提起了一旁的笼子,走了过来,笼子中的鸟儿果真长得极其漂亮,五颜六色的羽毛,头顶还顶着一根花翎。 “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刘文安吹了声口哨,开了口。 那鸟儿在笼子中跳了跳,转过头来望向了云裳,张了张嘴,出口便是带着几分滑稽的女声:“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禧,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虽说声音有些滑稽有趣,出口的话却是字正腔圆的。 “都快成精了。”云裳笑眯眯地道,“拿进去挂在我的寝殿之中吧。” 云裳的话音刚落,那鸟儿便在笼中跳了起来:“放寝殿,放寝殿,寝殿有美人儿,寝殿有美人儿。” 云裳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明明是个姑娘家,怎么就像个登徒子呢?” 刘文安笑眯眯地提了鸟笼进了寝殿,将鸟笼挂在了窗边,便行了礼欲告退,云裳想了想,才轻声吩咐着:“若是陛下问起,你便说是曹太嫔出了事,我分毫未伤,剩下的等待会儿晚上他回来之后我再细细同他解释便是。他若是听闻有人想要对我不利,定然会着急的。” 刘文安连忙应了声,低着头退了出去。 云裳走到桌子旁取了一小块糕点,走到鸟笼边伸出了手来,那鸟儿伸出嘴来啄了啄云裳手中的糕点,一整块吞了下去,才连声道:“好吃,好吃。” 云裳笑了起来:“你个小东西哪里知道什么好吃不好吃的,有得吃便是了。” 那鸟儿将糕点都吞了下去,转过身便开始欢快地喊了起来:“美人儿,美人儿。” 云裳低下头,笑眯眯地道:“你是母的,应当叫俊哥儿,俊哥儿。” 那鸟儿便果真听从云裳的吩咐,连连叫到:“俊哥儿,俊哥儿。” 云裳见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鸟儿却似是因为学会了新的词,开心得不得了,一直不停地重复着,云裳不胜其烦,又喂了它两块点心终是将它的嘴给堵上了。 不多时,浅酌便带了于念进来,浅酌见到窗边的鸟笼子,诧异地眨了眨眼,才道:“娘娘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鸟儿啊,长的可真好看。” 云裳暗自翻了个白眼,想着那鸟只怕又要开始了,心中念头刚起,便听见那鹦鹉已经叫了起来:“长得好看,我长得好看。” 浅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道:“第一次瞧见这么夸自个儿的鹦鹉,太有趣了。” 云裳害怕那鸟又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看了眼一旁静静站着的于念,便抬起头来吩咐着浅酌道:“陛下送的,将它带到外面去,喂它一些茶水,点心便不必喂了,本宫同于总管说会儿话。” 浅酌应了下来,取了鸟笼子带着出了内殿。 云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抬起眼来望向于念道:“那苏枋根毒性倒是凶险得很啊。” 于念连忙低着头应道:“若是不凶险便容易被人瞧出破绽来,那苏枋根虽然毒性烈一些,但是奴婢把握了度的,且曹太嫔接触的并不多,定然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云裳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颔首道:“若是出了意外,你便也不会在此处好端端地站着了。” 于念低着头没有言语,云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淡淡地道:“待会儿回去之后,你便对你尚衣局的所有人说,染那舞衣的染料被人动了手脚,本宫怀疑是后宫有人想要置本宫于死地,下令彻查此事,先从尚衣局查起,所有同宫中其他宫殿之中的人有私下来往的,皆得查。” 于念一一记了下来,应了声。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你只需帮着本宫,将这后宫之中这湖水,搅得越乱越好,乱到人心惶惶,乱到一些心存了不该存的心思的人以为自己有了机会为止。” “是。”于念急忙应道,眸光中却带着几分担忧。 于念在寝殿之中呆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离开的时候,所有宫人皆瞧见于念的面色有些不好,眼中满是愤恨之意。 浅酌提着鸟笼子走了进来,还在回头往外面望着,眼中带着几分佩服之意:“这位作戏作的倒是极好的。” 云裳闻言,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转过头望向鸟笼之中恹恹地鹦鹉,挑了挑眉:“它怎么了?” 浅酌听云裳问起此事,便浑身一震,连忙将那鸟笼挂了起来:“娘娘你管管这只鸟吧,实在是太吵了,奴婢说一句,它能接十句。” 云裳闻言便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初时她尚且觉着有趣,后来才发现了这鸟竟然也是个话痨,云裳望着那低垂着脑袋的鹦鹉,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不该有的味道:“你对它做了什么?” 浅酌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奴婢实在是太受不了它了,所以让宫人取了一杯酒来喂它喝了,大抵是把它灌醉了,现在也不怎么说话了。” 正说着,便听见那鸟儿的声音传了过来,竟隐隐带了几分醉意:“哎呀,哎呀,我醉了,我醉了,我真的醉了。” 云裳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浅酌指着那鹦鹉,慌慌张张地大骂道:“你给我闭嘴。” 这样一吼,那鸟儿倒似乎被吓了一跳,扑腾了一下,便又安静了下来。 浅酌才连忙拍了拍凶手,缓了缓情绪,轻声道:“娘娘,那于念,可要安排人盯着?” 云裳轻轻颔首,低声应道:“自是要盯着的,我可不相信她会乖乖地任我威胁,任我利用,我虽同她接触不算多,可也能够瞧得出来,那真正是个狡猾的女子。” “是啊。”浅酌轻叹了口气:“奴婢多派几个暗卫去盯着,一旦发现她有丝毫异常便及时来报。” 云裳却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冷意:“若是她背叛了我,便让暗卫直接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便是。” “是。”浅酌连忙应了下来。 云裳走到窗边定定地站着,眼中带着几分沉思,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真好,她又变回了那个杀戮果决的宁云裳。正如宁浅所言,走自己该走的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才是她应有的脾性,那般敏感多疑的样子,实在不是她应当有的模样。 “娘娘。”佩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云裳扬声应了声:“进来吧。” 珠帘碰撞发出的声音传来,云裳转过头望向佩兰,佩兰才连忙道:“娘娘,暗卫传来消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已经入了灵溪城。” 云裳轻轻颔首,倒是比云裳想象中要晚了那么几日,要么便是一路游山玩水,没有在赶路,因而耽搁了时间,要么便是路上有其他事情发生。 “暗卫可一路跟着?”云裳轻声问着。 佩兰轻轻颔首应道:“跟着的,听闻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没到一个地方都要住上一两日,逛逛每个地方的集市,四处走走,因而从晋安到灵溪花了几乎大半个月。” 云裳点了点头,如今也瞧不出什么来,想必洛轻言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云裳想着便挥了挥手道:“我知晓了。” 傍晚时分,才从沁馨殿传来了消息,说曹太嫔脉息已经平稳,只是尚未醒来,药也已经喂了,太医说明个儿应当能够醒来。 云裳听到禀报的时候正在看书,便抬起眼吩咐着浅酌道:“曹太嫔,保护好。” 浅酌连忙应了,便又听见那刚刚醒了酒的鹦鹉道:“保护,保护,我保护你,我保护你。” 云裳连翻白眼都懒得了,却听见外面传来了洛轻言的声音:“谁敢保护你?你分明是我来保护的。” 云裳抬起眼瞥了正掀开门帘走进来的洛轻言,翻了个白眼道:“陛下你还是将这鹦鹉带走吧。” 洛轻言倒是有些奇怪:“怎么了呀?这鹦鹉怎么惹到裳儿了?这可是王尽欢花了好几个月训练出来的鹦鹉呢。”< 第747章 人生如戏 云裳闻言,张了张嘴,半晌才喃喃道:“怪不得。” 她总算是知道这鹦鹉为何会这般呱噪了,且为何会只知道不停地叫美人儿,美人儿了,敢情竟是王尽欢调教出来的,倒是和他的性子一模一样。 云裳捂着嘴笑了起来,笑眯眯地道:“我觉着,可以将这鹦鹉送给宁浅,让她瞧瞧,王尽欢平日里都在念叨些什么,才能将这鹦鹉都教成这般模样。这鹦鹉送来不过半日,呱噪得厉害,也没人搭理它啊,也能自个儿在那儿自说自话的,且一听见美人儿就兴奋。” 云裳话音一落,便突然听见那鹦鹉又叫了起来,竟带了几分哀怨:“美人儿,美人儿,不回家,好寂寞,好孤独。” 云裳翻了个白眼,这鸟连好寂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洛轻言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倒是不能怪王尽欢,你恐怕不知,最近宁浅整日都泡在鸣凤馆的,王尽欢都进宫来吐苦水吐了好几回了。今儿个专程提了这鹦鹉来,我先前还没回过味儿来,听你这么一说,在听这鹦鹉方才这么一叫唤,倒是明白了他的算计了。”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仔细想了想,便也恍然大悟道:“敢情是因为受了宁浅的冷落,借这鹦鹉的名头,来向我吐苦水来了。想要借着我的名义,让我去同宁浅说一说,让她莫要花太多精力在其他事情上,要多回家,免得王尽欢寂寞孤独了。” 洛轻言朝着云裳竖了个大拇指。 云裳眼中划过一抹狡黠,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托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目光定定地看着那长得极其华丽的鹦鹉,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既然如此,我怎么能够不成全他呢?” 洛轻言一见云裳这副模样,便知晓她是在算计人了。虽然算计的还是他的好友,只是,只要云裳高兴了,他自是不会有丝毫意见的。 云裳想着转过头望向浅酌,笑眯眯地道:“明儿个你派人去看看宁浅可在鸣凤馆,若是在鸣凤馆便将宁浅带入宫来。” 浅酌连忙应了,云裳便站起身来,走到了那鹦鹉面前,递给了那鹦鹉一小块点心,眨了眨眼,开口道:“来,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鹦鹉眨了眨眼,转过头来咬住了点心,有些疑惑地偏着头望着云裳,将点心几下吞入了腹中,便又凑到了云裳手边。 云裳拍了拍手,“第一句话:不知美人儿年方几何,家住何处,是否许配人家?” 浅酌被云裳这标准的登徒子搭讪地话给惊得“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洛轻言眼中亦满是笑意,这样的云裳许久不曾见过了,他最开始认识的云裳便是这副模样,虽然心思缜密,聪慧过人,可是骨子里也带着几分少女有的活泼俏皮,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灵动劲儿。 他亦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让她身上背负的东西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从最开始的靖王妃的时候,她便同他携手一起,上战场杀敌,朝中精心算计。虽也艰辛,更多的,却是乐在其中的。后来到了夏国之后,变成了睿王妃,因着是全新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她为他处处谋划,几番险些丢了性命。到后来一路到了太子妃,到了如今,已经是皇后之位。可是压在她身上的东西却越发的多了,加上前段时间那件事情的发生,让她脸上的笑容愈发地少了许多。 云裳尚在教着那鹦鹉胡言乱语,洛轻言目光久久地凝在云裳身上,带着满目沉思。 云裳一个晚上不厌其烦地教着那只恼人的鹦鹉说着不同的句子,好在那只鹦鹉虽然话多了一些,不过学习的能力实在是十分不错的,倒也学得差强人意。 云裳听着鹦鹉不停重复着的话,便觉着心情极好了。 第二日一早,许多太嫔太妃倒是一早便到了未央宫,云裳让浅酌将他们请了进来,自己却在殿中不紧不慢地梳妆。 佩兰朝着浅酌使了个眼色,浅酌便压低了声音同云裳道:“娘娘,来得差不多了。” 云裳闻言,轻轻颔首,结果佩兰递过来的茶杯,猛地便往地上一摔,厉声吼道:“什么?曹太嫔还未醒来?还不赶紧去传太医去瞧瞧去!再传信给于念,若是再不能将凶手揪出来,她那尚衣局总管也不必当了。若不是曹太嫔,那件舞衣定然便是穿在本宫身上的,本宫定要将凶手抓出来。让人无内务府查一查,最近都有什么人从内务府拿过苏枋根,若是差不多,便查最近都有那些宫人曾经出过宫。” 浅酌连忙大声应了声。 云裳等着梳妆完毕,又穿了一件薄荷色的裙衫,才站起身来,缓步出了寝殿。 待出了寝殿之后,云裳面上已经挂上了满满的笑容,笑眯眯地对着众位太嫔太妃道:“让诸位久等了。” 众人连忙行了礼,鹂太妃忍不住先开了口:“娘娘,曹妹妹还未醒来吗?” 云裳闻言,面色便稍稍凝重了几分,轻轻颔首,叹了口气道:“昨儿个太医诊治,便说是本宫那件舞衣之上,有人用苏枋根代替了苏枋,苏枋根有剧毒,遇水毒液便会顺势渗入皮肤,极少的毒液便能置人于死地。幸而昨儿个本就天寒,曹太嫔换舞衣的时候,里面还穿了中衣,因而只是在舞动之时,因着有些动作的缘故,手上沾染了一些。沾的比较少,才幸运地捡回了性命,可是却也至今昏迷不醒。” 云裳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紧,将裙衫捏得都有些发皱了。 鹂太妃闻言,亦是唏嘘不已:“竟有这般歹毒之人。”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那衣裳是尚衣局所制,定是尚衣局中有人被人收买了,我已经命了尚衣局的于总管连夜将尚衣局中所有人全都拘了起来,一一拷问,询问他们同宫中谁人有勾结。本宫用的拷问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暗卫,最擅长的便是拷问真相。此前李福华一事,便是他们审问了内务府所有人,还将李福华的罪状都给审问了出来。无论再坚定之人,在面临那些十分特别的刑具的时候,定然也不能淡然以待。” 云裳刻意加重了“特别”两个字,不意外地瞧见了殿中有几人抬起了头来。 鹂太妃闻言,便连忙低声附和道:“娘娘果真厉害,这般一来,妾身却还有一计。” “哦?”云裳挑了挑眉,望向鹂太妃,“鹂太妃请说。” 鹂太妃便连忙道:“妾身觉着,娘娘在严刑审问之计,还可以利益诱之,谁愿意提供信息,依照信息的有用程度给与一定的奖赏。这样一来,知晓内情之人也可进行举报。一般不肯招供者,几乎都是害怕因此丢了性命,若是娘娘再许诺,若是自愿交代,便免除惩罚,妾身觉着,这般刚柔并济,奖惩并重的法子,定然会吸引许多人愿意说实话的。” 云裳闻言,眼中沉思之色一闪而过,勾起嘴角便笑了起来:“鹂太妃此招甚妙,浅酌,还不赶紧派人去尚衣局说一声。” 浅酌连忙应了是,便退了下去。 云裳转过眼,便瞧见众位太嫔太妃皆是神色各异,云裳便笑了笑道:“昨儿个的宴会便这般被毁了,过几日桃花便开了,听闻光雾山上的桃花甚美,等这件事情处置完了之后,本宫便向陛下谏言,让陛下选个日子去光雾山赏花去吧。” 众人连忙轻声应着,云裳目光淡淡扫过,才又问道:“大家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人应声。 云裳便站了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先走一步了,本宫去沁馨殿瞧瞧去。” 众人连忙站起身来行了礼,云裳方抬脚出了正殿门,吩咐着佩兰准备了凤辇。云裳一出门,便瞧见凤辇停在了未央宫门口,云裳上了凤辇,便朝着沁馨殿去了。 待云裳离开之后,未央宫中才又三三两两的太嫔太妃从里面走了出来,鹂太妃也没有说话,坐了步撵便匆匆忙忙走了。 未央宫门口,几个嫔妃一同站着,目送着鹂太妃离开,才冷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鄙夷:“这鹂太妃此前不见着怎样,这会儿怎么却这般活跃了起来?” 一个穿着桃红色宫装的女子笑了笑,轻声道:“你忘了?此前她因为不太会说话惹得苏皇后不喜,才一直没有出头的,后来不就靠着巴结华皇后,一下子便从嫔位直接便跳到了妃位上,只怕是尝到了甜头,可是华皇后又成了太后,觉着无利可图了,就眼巴巴地凑到了如今这位年轻皇后的身边。” “年轻的,就是耳根子软一些,什么都听。不过,那鹂太妃又何苦如此,她又没有孩子,有什么可以争的?”穿着绛紫色宫装的太嫔轻声应着。 那桃红色的女子眼中鄙夷之色更重了几分:“只怕便是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吧,若是有孩子,皇后又怎会听她的话。正是因为没有孩子,害怕晚年凄凉,自是只有巴结皇后了。”< 第748章 信 云裳尚未到沁馨殿,便有宫人匆匆忙忙来禀报了:“皇后娘娘,曹太嫔醒了。” 云裳轻轻颔首,昨儿个太医就说过了,曹珊秀今日不出意外便能够醒来,倒是如太医所料那般,这也说明了,昨儿个夜里不曾有人对曹珊秀动过手脚。 到了沁馨殿,云裳下了凤辇进了院子,有两个宫人在门口靠在门框上闲谈着,见到云裳来,便慌忙站直了身子,急忙行了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神情略显紧张的两人,目光有些冷,却终究没有开口。 穿过正殿入了寝殿,一个宫女在喂曹珊秀喝药,十五公主站在一旁看着,眉头轻蹙着,目光四处乱瞟着,一下子便看见了云裳,才收回来目光,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裙摆。 云裳走到床边,曹珊秀急忙欲起身,云裳连忙伸手按住,温和地笑着道:“太嫔便不必起身了,你昨儿个因为本宫的那件舞衣才中了毒,本宫实在是有愧与你的。” 曹珊秀连忙道:“娘娘言重了。” 云裳笑着道:“方才从未央宫过来的时候你还未醒,因着心中担心,走得急了一些,待会儿我让浅酌送几株人参过来给你补补身子。”云裳害怕曹珊秀推辞,便不等她应声便又开了口道:“曹太嫔养了个好女儿啊,这两日你中了毒,可让十五担心坏了,这两日都是她在照顾你呢。” 曹珊秀浑身一震,抬起眼来望向十五公主,十五撇了撇嘴,眸光中带着几分嫌恶:“谁担心她照顾她了?”说着便哼了一声,径直出了寝殿。 曹珊秀眼中闪过一抹低落,一旁端着药碗的宫女连忙道:“太嫔娘娘,皇后娘娘可没有骗您,昨儿个晚上十五公主几乎熬了一夜呢,害怕娘娘出了什么事,一宿都没敢合眼。” 曹珊秀愣愣转过头望向那宫女,眼中尚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天底下哪有真正嫌弃自个儿母亲的女儿不是?” 见曹珊秀没有说话,云裳想了想,便道:“此前你说唯一希望的事情便是让十五公主嫁一个好人家,不一定是什么高官显贵,只要对十五好便是了。本宫这段时日好生在朝中物色了一番,倒也选了几位品行和才华皆不俗的人,过两日我也让人将他们的生辰八字那些搜集起来送过来让你瞧一瞧。” 曹珊秀低下头,低声应了下来:“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同曹珊秀闲话了一会儿,便又带着浅酌一同出了沁馨殿,上了凤辇,云裳便命了宫人抬着往未央宫去。 “娘娘是想要让十五公主嫁给谁啊?”浅酌开了口,眼中闪烁着好奇地光芒。 云裳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打趣:“你别的事情不关心,倒是总关心这样的闲事儿。” 浅酌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奴婢好奇嘛。” 云裳摇了摇头,眼中却带着几分沉思:“重点不在于我要将十五公主嫁给谁。” “啊?”浅酌眨了眨眼,眼中满是疑惑之色:“这都不是重点,那什么才是重点啊?” 云裳嘴角一翘:“曹珊秀宠爱她的女儿,本宫蓄意为十五公主说亲,便是在试探曹珊秀。重点不在十五公主要嫁给谁,而在于,曹珊秀究竟肯不肯听从本宫的安排,将十五公主下嫁。若是她肯,便证明她能够豁出一切的信任我,我自然也会信她,也定会给十五安排最好的归宿。可若是她不肯,那本宫又怎敢相信她?” 云裳见浅酌眼中仍旧带着几分好奇神色,便笑了起来:“十五公主虽然娇纵了一些,可毕竟是公主,若是陛下和本宫表现得稍稍偏宠一些,想要迎娶之人定也是趋之若鹜。” 浅酌想了想,亦是这般道理,便吐了吐舌头不再问。 刚到未央宫门口,云裳便瞧见宁浅立在院子里,抬起头似是在看什么。 云裳下了凤辇,走到了宁浅旁边亦是跟着抬起了头,天上除了云朵,偶有飞鸟飞过,并未有什么特别的风景。 “在瞧什么呢?”云裳收回了目光,轻声问道。 宁浅亦是转过了头,轻轻浅浅地一笑:“在瞧云朵啊,果真是春天了,天上的云朵都比冬天多了几分暖意,像是棉絮一般。” 云裳又抬起头看了看,实在是没有瞧见有什么特别的,便摇了摇头撇着嘴道:“你怎生变得这般诗情画意了起来?怎么来了也不让人去禀报一声?若是我一直没有回来,你岂不是便要在这儿一直等下去?” 宁浅笑着应道:“一直等下去也未尝不可,看看白云飞鸟的,挺好的。自从出了宫,总觉着这宫中看到的天都像是被框起来了一般。” 云裳瞪了宁浅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是专程来戳我心窝子的吧?” 宁浅闻言便笑了起来,笑眯眯地摇着头道:“你不同,这宫里有你爱的男人,即便是这深宫,与你而言也是温柔乡欢乐谷。” “听你今儿个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听得人直想抽你。走吧,进内殿喝茶去。”云裳说完,目光瞥了眼宁浅凸起的肚子,摇了摇头道:“算了你可不能喝茶,浅酌,给她准备一杯蜂蜜水。” 宁浅也懒得反驳,便跟在云裳身后进了寝殿,那只鹦鹉一见到云裳进来,便开始扑腾翅膀:“美人儿,美人儿。” 宁浅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那鸟笼子上,笑着道:“这倒是不像是你教的啊。” 云裳闻言便走到了鸟笼子旁,将手指伸到了鸟笼子旁边,那鹦鹉见状便探出头来啄,云裳缩了缩手,逗了一会儿,才道:“还是你了解我,这自然不是我教的出来的,这是昨儿个有人送进宫来的,陛下便送给了我,解解闷儿。可惜这鸟儿话痨了一些,让人直想将它炖了。” 笼子里的鸟儿却异常地活跃,在笼子里一直玩命扑腾。 云裳回过头看了宁浅一眼,“你没见过这鹦鹉?” 宁浅摇了摇头:“鸣凤馆那些个姑娘倒是有几个喜欢养这些个玩物的,我没什么兴趣,且最近我也不让她们养了,什么都要学,若是一不小心学了不该学的东西,可不妙。” 云裳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促狭:“你最近莫非都在鸣凤馆?是不是很久没有同王尽欢温存了?” 宁浅瞪了云裳一眼,掩嘴轻咳了一声,才道:“怎么变得这般口无遮拦的。” 云裳哈哈大笑了起来,却听得身后的鹦鹉开始叫了起来:“没有美人儿,空虚啊。” 宁浅瞪大了眼,望向那鹦鹉,啧啧了两声:“这句话不会是洛轻言教的吧?” 话音未落,便又听得那鹦鹉道:“家里有只母老虎,老虎老虎老虎。老虎一发威,地都抖三抖。”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那鹦鹉话痨的本质便又暴露了出来:“美人儿,本公子已经洗干净了,还不赶紧来陪本公子睡觉?” 宁浅沉默了一下,面色便冷了下来,哼了一声道:“这鹦鹉是王尽欢送进宫的吧?” 云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指着宁浅道:“鸣凤馆的确是十分重要,可是也不能因此忽略了我们王公子啊,你瞧瞧,这状都已经告到了陛下那儿了。” 宁浅冷哼了一声,云裳几乎已经听见了磨牙的声音:“好个王尽欢。” 说着便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寝殿,云裳笑得肚子都疼了,却又听见珠帘响了起来,云裳收起笑容抬起眼来,便瞧见宁浅站在门口,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羊皮纸团来扔给了云裳:“这个是给你的。” 说完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云裳笑够了才直起了身子来,打开了那羊皮纸团,笑容便渐渐淡了下来。 浅酌瞧见了云裳的神情变化,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摇了摇头,勾了勾嘴角道:“没什么大事儿,只不过去鸣凤馆的一些朝臣商议不该商议的事情,被鸣凤馆里的姑娘听见了。” 浅酌不知云裳口中那不该商议之事究竟是何事,只是瞧着云裳的神情,便知定然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心中亦是隐隐有些担忧了起来。 “丫以为自己美如画,其实让人吓掉了牙。”鹦鹉在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着一些让人忍不住想要笑的话,云裳却没有了笑的心思。有些事情,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可是不管如何,在洛轻言尚未做好决定之前,她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扰到他。 他为她铸造了一座围墙,让她不被外面的狂风暴雨侵袭。可是她却不能做围墙之中那一朵梨花,风一吹便掉下了枝桠。 她必须要学会做一株在凌厉寒风之中亦能够傲然含苞盛放的梅。 云裳又将那羊皮纸展了开来,上面宁浅的字迹有些用力,似是要力透纸背一般。上面却只写了几个字:夏侯靖败兵是假相,是为诱敌深入。清明节之时,夏侯靖联合了朝中大臣意欲散布皇后不孕、皇子痴傻之消息。< 第749章 防患于未然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又将那羊皮纸团折了折,命浅酌点了灯,将那羊皮纸伸到灯火之上烧了起来。羊皮纸烧起来的时候有一股焦臭味道,云裳蹙了蹙眉,看着它一点一点的烧没了,才命浅酌将灰打理了。 云裳抬起眼望了望那尚在跳跃的火焰,许久,才打起精神来,抬起头望向正在忙碌的浅酌道:“你觉着,阻止流言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浅酌愣了愣,眼中带着几分迷茫,转过头来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着:“谣言止于智者,不偏信便好了,无论什么样的流言总有淡下去的时候。” 云裳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起来:“能够止于智者的是谣言,而非真正的消息。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让人相信,他们传出来的消息是假的。” 云裳抿了抿唇,在宁国的时候她便曾经这样做过,可是那个时候她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那便是兀那大师在,且兀那大师在宁国十分受敬重,地位几近神灵。可是这夏国,如今却没有一个这样子的人可以帮她呢。 云裳缓缓闭上眼,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车到山前必有路。 半晌才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神色:“清明节,如今才三月,离清明节尚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还有机会,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操纵一些事情,从而让整个局面变得不一样。云裳想着便笑了起来,这倒是一次极大的挑战呢,不是吗?想想都令人兴奋呢。 云裳想着,便抬起眼来对着浅酌道:“你明儿个拿着我的令牌出宫一趟吧,去寻宁浅,命她想法子找一个长得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以道士的身份安置在锦城附近的道观之中,最好能够将观主之位取而代之,立下规矩,每日三卦。每日派三个人去占卜,而后想方设法地传扬开去,便说他占卜极准,是神仙下凡。” 浅酌有些莫名,见云裳神色中带着几分凝重,便也连忙应了声。 云裳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缓缓阖上眼,一个月,一个月够什么呢?够她凭空造出一个兀那大师来,兴许他的名声地位不如经久累积的兀那大师那般高,可是应付应付一月之后的那件事情,却已然足够。 以前她总是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却忘了,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防患于未然。让所有的隐患,在还未开始的时候,便已经被她挡了下来,这一回,她便得好生在这个防字上面下功夫。 云裳想着,便走回了软榻上,拿起一本医术来,仔细翻阅着。 接连几日,从尚衣局还有盯着各宫各殿的暗卫处倒是都有一些消息传过来,她命于念好生盯着尚衣局的那些个宫人,倒也果真找到了一些个因着云裳闹得人心惶惶,而坐不住了,同旁人暗中联系的宫人。同时,亦有几位太妃太嫔的牵扯其中。 云裳将那些个人的名字一一记了下来,交由暗卫仔细查探,倒也不负所望,查出了不少宫中秘辛。云裳将宫中的所有稍稍有些地位的人都分成了两个类别,一种是对她心存不利之人,另一种便是安全的人。 对外,云裳一直宣称那在衣裳上下毒之人一直迟迟未曾找到,所有人一颗心都吊着。而后宫中却突然从珍宝阁开始,闹起鬼来了。 一时之间,宫中人心惶惶,白日里都在议论纷纷,说夜半三更,在珍宝阁外面隐隐约约瞧见白影飘过,还有断断续续地哭声传来。 关于那鬼的身份,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此前在珍宝阁中,曾有一个宫人自缢身亡了,想必那宫人受了委屈,是回来索命来了。 也有人说,珍宝阁曾经被烧过,死了不少人,亦有可能是被火烧死的孤魂野鬼。 而受到影响最深的,却是珍宝阁的总管杨明珠。据闻那日瞧见那白影子的,便是杨明珠,杨明珠便骇得当场便晕死了过去,醒来之后却也有些神志不清,一旦有人碰到她便会惹得她惊叫连连,直喊着:“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杀你的不是我。” 云裳听见宫人禀报之时,正在同几位太妃太嫔说话,听闻此事便蹙了蹙眉,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只怕是被吓得厉害了,胡言乱语了起来。” 一旁十九皇子的母妃婉太妃闻言,倒是神色有些迟疑,轻声道:“莫不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上了身?” 云裳闻言,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想了想才道:“杨总管管理着珍宝阁,如今却病成这般模样,可叫本宫担心得,本宫还是瞧瞧去吧。” 几位太嫔太妃闻言,便也连忙道:“珍宝阁给咱们姐妹们也做过不少好看的首饰,如今杨总管有事,咱们在这未央宫中都听见了,不去瞧瞧也有些说不过去,皇后娘娘可介意带咱们一并去珍宝阁中走一走?” 云裳连忙笑了起来:“这是说的什么话,自是不介意的。” 众人便一同起了身,带着宫人一面闲叙着出了未央宫,湖边的柳树枝叶已经渐渐繁茂,草长莺飞,柳絮飘散的季节。 云裳瞧着婉太妃抬起眼看了眼那柳絮,眼中带着几分愁绪,便转身道:“婉太妃瞧着似乎是在担心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婉太妃这才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外露了,急忙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没事。” 一旁的另一位穿着藕色衣裳的太嫔倒是代替婉太妃开了口:“婉姐姐这是担心小十九呢,十九皇子身子一直不好,寻常得了闲,婉姐姐尚能够抱着十九出来走走。可是如今这个季节,十九对这些个花香都过敏,也沾染不得柳絮,不然便会呼吸不过来。” 云裳想起自己刚到夏国的时候,那时候千灵尚在,小十九偶尔会跟着千灵到睿王府中玩耍,后来听千灵提起过,十九皇子病了,后来被太医想方设法地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却是伤了根本,连下地走两步都变得异常困难。 云裳望向婉太妃,倒是有几分怜惜,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己两世皆因为孩子之事伤透了心,自是能够明白婉太妃的痛楚。 “也不一定要出门才能玩得开心,不能出门放纸鸢,也还能够在屋中画一个漂亮的纸鸢不是?”云裳轻声道。 婉太妃愣了愣,低下头应了一声。 珍宝阁是一个两层的小楼,前后各有一个院子。杨明珠住的屋子便在后面的院子里面,是正中的那一间。 屋子虽然比宫殿稍稍小了一些,可是却不比一些嫔妃殿中布置得差,屋中用的家具倒是普通,可是处处点缀的都是极其精美的饰品,让人目不暇接。 云裳眸光微微一扫,便在其中瞧见了好几个珍品。 虽是珍宝阁的主管,可是却仍旧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一个下人,用的东西却比宫中正儿八经的嫔妃还要好上不少,云裳冷冷勾了勾嘴角,眼中泛着寒光。 杨明珠躺在床上,身上倒是不曾佩戴太多的饰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裳,恐怖的神色从眸子里蔓延了开来。 云裳从杨明珠的眼中瞧见了自己的影子,云裳今儿个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瞧着倒是美不胜收的。云裳嘴角微微翘了翘,将手朝着杨明珠伸了过去。 杨明珠猛地蹦了起来,重重地朝着云裳推了一下,云裳脚下没有站稳,一个踉跄,便朝身后倒了下去,径直摔倒在了地上,腕上的珊瑚手镯被摔得粉碎。 屋中一片混乱:“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浅酌慌慌忙忙地将云裳扶了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手上沾染了一些灰尘,被磨蹭掉了一小块皮之外,其它倒是没有伤到。 浅酌捧起云裳的手,眼睛都红了:“都破了皮了,娘娘是不是很疼啊。” 说完便转过身厉声道:“还不赶紧拿金创药来。” 一旁的宫人急急忙忙拿了金创药来,浅酌蹙着眉头又命人打了水来,为云裳清洗了伤口,才涂抹上了金创药。 待处置好了伤口之后,浅酌才又转过头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一个宫人哭丧着脸道:“奴婢亦是不知,可是杨总管也虽然时常胡言乱语,却从未伤过人,是奴婢们疏忽了。” 云裳蹙着眉头挥了挥手,还未开口,便又听见杨明珠厉声喊了起来:“别过来,你别过来,是我杀了你的,可是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你答应了我的,答应了我会去杀了皇后的,可是你为什么临阵退缩了?我不能让你活着,万一让别人知道了,我们便都要死了。你别过来,等着清明节的时候,我定然会好生给你烧点纸钱的。” 一屋子人顿时便安静了下来,屋中只回荡着杨明珠凄厉的声音,不停地回响着。 云裳嘴角微微一翘,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冷意,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道:“来人,取一桶冷水来,将咱们的杨总管泼醒。”< 第750章 闹鬼 宫人急急忙忙按照云裳的吩咐打了水来,浅酌见状,从宫人的手中将冷水接了过来,将手伸到水中稍稍试探了一下,而后便极快的将手收了回来,抬起眼对着云裳道:“娘娘,是冷水。” 云裳轻轻颔首,“泼。” 浅酌便上前了两步,将那整整一桶水泼到了杨明珠的身上,水珠四溅,浅酌挡在了云裳身前,云裳倒是丝毫未曾打湿。 床上的杨明珠浑身一颤,急急忙忙往角落里面躲了躲,却仍旧被泼了个正着:“谁?谁?谁敢泼我?来人啊,杀杀杀!” 云裳冷笑了一声,知晓杨明珠已经清醒了过来,方带着几分嘲讽地道:“杨总管好大的威风啊,是本宫下令让人泼的,你是要杀了本宫吗?哦,对了,你确实是准备杀了本宫的。” 杨明珠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楞了许久,才忙不迭地翻身下了床,跪倒在了云裳的脚边:“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奴婢不知皇后娘娘驾到,冲撞了凤驾,还请娘娘恕罪。” 云裳低下头,目光定定地望着杨明珠的背脊,沉默了片刻,才笑了起来:“杨总管莫非已经忘了先前说过了什么,做了什么了?幸而今儿个不是只有本宫在,没什么关系,左右大伙儿都听见了。” 杨明珠一副迷茫模样,抬起眼望向一旁的宫人道:“我方才说了什么?” 那宫人有些为难,往后退了两步,没有应答。 倒是浅酌笑着上前了两步,站到了杨明珠的面前道:“杨总管方才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娘娘上前查看,杨总管便将娘娘推了开,还让娘娘摔倒了。后来又大吼大叫,说着什么……”浅酌顿了顿,惟妙惟肖地学起了杨明珠的模样来:“别过来,你别过来,是我杀了你的,可是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你答应了我的,答应了我会去杀了皇后的,可是你为什么临阵退缩了?我不能让你活着,万一让别人知道了,我们便都要死了。你别过来,等着清明节的时候,我定然会好生给你烧点纸钱的。” 杨明珠的面色渐渐地变得苍白了起来,急急忙忙地道:“奴婢是无辜的,奴婢什么都不记得了,定然是有人对奴婢下了蛊,让奴婢胡言乱语了起来。” 云裳眸光冷冷地扫过杨明珠,声音亦是冷淡的:“杨总管无需同本宫说这些,还是去内侍监说去吧。” 云裳瞧见杨明珠在听见内侍监三个字的时候,神情似是一松,倒像是缓了口气。云裳稍一沉吟,便笑着开了口道:“哦,对了,内侍监的齐总管同杨总管亦是认识许多年的老朋友了,亦应当如此前李福华一般,让齐总管避避嫌。浅酌,审问的事情便由你来安排吧。” 杨明珠的面色便又苍白了几分。 云裳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轻声道:“回吧。”说着便转身出了屋子。 云裳出了珍宝阁,倒是并未径直回未央宫,反倒跟着婉太妃一同先去瞧了瞧十九皇子,十九皇子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可是却瘦得吓人。云裳轻叹了口气,仔细给十九皇子把了脉又细细问了一些症状。 “太医怎么说?”云裳站起身来询问着婉太妃。 婉太妃咬了咬唇,声音中带着几分伤感:“太医说,是痨病。” 云裳轻轻颔首,低声劝慰了几句,才又道:“我医术不精,对这类病症也没有太多的了解,不过我手中倒是有不少孤本的医书,我回去瞧瞧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缓解的法子吧。” 婉太妃连连道了谢,云裳方从她的宫殿之中离开了,漫步往未央宫走。 浅酌回过头看了看那宫殿,低声道:“十九皇子倒是个可怜见的,只是,娘娘有何必去招惹这些,若是有些好事儿的,只怕还得觉着娘娘此番作为不含好意,在背后嚼舌根,说娘娘连一个病弱的稚子都不放过。”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停下了脚步,勾起嘴角笑了笑:“今日若非他人提及,我只怕几乎都忘记了先帝宫中尚且还有这么一个皇子。” 云裳说着,眸色渐渐转深了几分,声音亦是冷了下来:“虽说都在说十九皇子病弱,前年一场大病险些要了他的命,可是我却不敢忘了,此前的夏侯靖,也是传闻中十分病弱之人,可是那所谓的病弱也不过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而已,这不转眼间便能够领兵谋反了吗?我找借口去探望十九皇子,其实最重要的缘故,也是因为本宫疑心甚重而已。” 浅酌闻言倒是明白了几分,连忙低声问道:“那十九皇子的病可是真的?” “真的。”云裳轻叹了口气,“婉太妃说,太医诊断为痨病,本宫瞧着病症虽有七八分吻合,可是却也有些不同,只怕十九皇子之病,也不简单。”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眼中快速地划过一抹思虑:“莫非是夏侯靖下的手?” “并无不可能,夏侯靖那人,为了皇位,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云裳淡淡地道。 云裳回到未央宫中,倒也果真取了医书来仔仔细细地瞧了,先是瞧了痨病的一些记录,便愈发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云裳细细一沉吟,便取了一本记载毒物的书来看着。 杨明珠被抓了起来,宫中的鬼却依旧没有消停。 一连几日,闹鬼的传闻反而愈演愈烈,闹得人心惶惶。云裳也借由这闹鬼的机会,悄无声息地除掉了好些人。 “娘娘承让,奴婢小胜一局。”浅酌欢天喜地地将云裳面前的一个珍珠纳入自己怀中,嘴角眉梢都是笑意。 云裳笑了起来,“怪不得你今儿个兴致这么好的陪本宫玩对联,还专挑一些我不曾听过的民间盛传的对联。原来是为了从本宫这里赢嫁妆啊,可是有瞧中的人了?” 浅酌连连摆手,急忙道:“娘娘可莫要坏了奴婢的名声。” “哟,还这般看重自个儿的名声了,以前不见你这个模样啊,完了完了,定然是有了心仪之人了。”云裳佯装伤感地叹了口气,却绷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浅酌面露尴尬,轻咳了一声,才连忙岔开了话茬子:“娘娘,此前于总管查出来的那些人都已经处置得差不多了,娘娘你瞧……” 云裳知晓她是刻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却也收敛了笑容道:“你让琴依安排一下,六局总管之位空了两个,便来一场比试吧,无论资历年龄,谁技艺出众,便让谁做了那总管便是了。” 浅酌连忙应了,悄然瞧了云裳一眼,才轻声道:“娘娘的意思是,前段时日我们悄悄送入宫中的那些技艺人……” 云裳轻轻颔首,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可是也不能两个地方的新总管都是全然没有资历的新人,宁浅擅长易容,是时候发挥一下作用了。” 浅酌听云裳这般说,便明白了云裳是想要让她们送进宫中的技艺人易容成资历老一些的老人去参加比试,便连忙应了声。 沉默了片刻,浅酌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连忙轻声道:“娘娘,前两日奴婢在宫中听到了两个刚出宫探亲归来的宫人在闲谈,说起最近锦城附近的苍岚观里面有一位道长,叫观澜道长的,算卦十分准。”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方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饮了一口:“今日三月二十三了吧?” 浅酌轻轻颔首应了下来:“是,三月二十三。” “连宫中都传了进来,此事宁浅办得极好,三月二十三,离清明节十日左右,传信出去,让宁浅开始安排那道长在算卦之时露点风,便说,夏国如今得天庇佑,太平盛世便要来了。且接下来的几日,安排一些朝中官员去算卦去。命人将那些朝中官员的资料全都交给观澜道长。”云裳轻声道,“命人安排一下,我……” 顿了顿,云裳才又接着吩咐道:“四月初一,去苍岚观中,请观澜道长为本宫算卦。” 云裳的话音刚落,门帘便被掀了开来,洛轻言从外面走了进来:“算什么卦?” 云裳被吓了一跳,连连拍着胸口望着罪魁祸首:“陛下怎么走路都全无声息的啊?外面的宫人也没出声提醒一下。” 洛轻言笑了起来,走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我得听听裳儿有没有说我坏话啊。”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冷哼道:“若是说你的坏话,我定然会关起门来不让你有听到的机会。” 洛轻言闻言哈哈大笑,却又转过身道:“你要出宫?” 云裳轻轻颔首道:“锦城外面的苍岚观中来了位算卦很灵的道长,左右最近也有些不顺遂,且宫中闹鬼闹得这般厉害,我自是应当好生去算一算的。” 洛轻言撇了撇嘴,目光落在云裳的手上,伸手将云裳的手拉了过来,此前被那杨明珠推了一下蹭破了皮的地方已经渐渐开始结了疤:“那也无需出宫啊,将那什么劳什子道长的请到宫中为了算卦便好了。” 云裳知晓他是担忧她的安危,便笑了起来道:“我也想出去走走,许久不曾出门了。”心中却想着,若只是在宫中,有些她想要传出去的话,又怎么能够有说服力且快速地传出去呢?她不止要出宫,且不会让人清理苍岚观中的百姓。< 第751章 卦为吉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心知云裳不会无缘无故地做这样的事情,定是有什么谋划,沉吟了片刻,才轻轻颔首道:“出宫可以,但是我也得陪着。” 云裳有些诧异,闻言,却也笑了起来:“好啊,陛下最近政务繁忙,也很久不曾好好休息了,那便一同出宫吧。” 云裳最近笑得倒是愈发地多了起来,洛轻言在心中暗自想着,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柳吟风已经同意,过几日我便下旨,将柳吟风的身份昭告天下,封为贤王。” 云裳闻言,面上的笑容便又渐渐淡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才又低下头勾了勾嘴角:“这是好事啊,他一直在朝中尽了不少的力,却连自己的身份都得隐瞒天下,如今终于能够恢复自己真正的身份了,是一桩极好的事情呢。” 话虽这般说着,云裳低垂的双眼之中却仍旧闪过了一道深深的愧疚,柳吟风一旦恢复了身份,便有了登上皇位的资格。柳吟风答应将自己的身份昭告天下,便等于是答应了洛轻言,接下这夏国江山。 “桃花已经在零星的开了,听闻光雾山上的桃花为夏国之最,苍岚观离云雾山没有多远,等在苍岚观中算了卦,咱们去光雾山瞧瞧吧。一直都只是闻名,却不曾真正看过,去年便错过了。”云裳害怕洛轻言瞧出自己的情绪,便又轻声道。 洛轻言自是没有丝毫意见的,“好啊,夫人安排便是了,我一切听从夫人的。” 四月初一,天气晴好,一早起来,便瞧见阳光从云朵后面探出了脸来,天空蔚蓝,有微风。浅酌为云裳穿了一件胭脂粉的衣裙,曳地裙摆上绣着片片桃花瓣,倒是极为应景的。发髻挽的是随云髻,簪了三支玉簪子,簪头之上亦是点缀着粉色的花瓣。 洛轻言瞧了许久,才笑了起来:“难得瞧见你穿这么粉嫩的颜色,突然想了起来,你今年不过十八岁而已。” 云裳闻言亦是笑出了声,难得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挽住洛轻言的手道:“皇叔是不是突然觉着,自己比起我来,老了许多啊。” 洛轻言难得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云裳不明白洛轻言这是何意,却听见洛轻言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有些难得的骄傲,你这般年轻且貌美如花的,却没有选一个年岁相当的人,反倒是选了比你年长十多岁的我,实在是不得不说,我魅力难挡啊。” 云裳翻了个白眼,洛轻言此人,平日里冷面的模样,让宫人瞧了都恨不得退避三尺的,可是一旦无奈起来,却让云裳有些忍不住想要伸手掐一掐他的脸皮是有多厚。 两人笑了起来,云裳吩咐着浅酌去让画儿和奶娘一同将宝儿抱了过来,一家三口便一同出了未央宫,上了马车,径直出了宫。 春暖花开,去年这个时候云裳不在锦城,不曾见过锦城之中的盛景,如今却终于知晓了,为何都说桃花是夏国的国花。 街头路边栽种的树皆是桃花树,且各种各样的店铺门口,全都点缀着桃花的装饰品。有的是在店招牌之上刻了桃花,有的索性便在店门口放了一株桃花树。 云裳掀开马车车帘看了一路,不由地啧啧感叹着:“这个季节的锦城,几乎全然是粉色的。” 洛轻言抱着宝儿,闻言便笑了起来:“所以夫人这一身倒是极其符合时宜的。” 云裳听他又说起自己的衣裳,便伸手在洛轻言的胳膊之上狠狠地掐了一下。洛轻言怀中的宝儿见状,虽不知爹娘在做什么,却也忍不住拍着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云裳挑了挑眉,笑着道:“你瞧,承业也觉着你应该被掐。” 洛轻言笑着没有说话,伸手拍了拍承业的手。 马车行进了约摸一个时辰,踩在苍岚观的门口停了下来,苍岚观极大,入了山门,是一个大大的非常道广场,穿过广场,便是琉璃殿,广场左边是厢房和道观,右手边是上善池和问道书院,琉璃殿之后,便是问道台。 浅酌随意寻了一个路人问了问观澜道长在何处,便回来禀报道:“观澜道长在问道台。” 云裳轻轻颔首,抱着宝儿同洛轻言一同穿过了琉璃殿,径直去了问道台。 问道台极高,长长的阶梯通向问道台,上了阶梯,便是一片平坦的问道台了,问道台上只有一颗瞧着有些年头的松树,一个石头做的棋台。这个时候的问道台上已经围满了人,浅酌带着侍卫连忙上前分开了人群,云裳才瞧见,人群之后,尚且有一张十分大的圆形石桌,石桌后坐着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者,瞧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想必便是那观澜道长了。 此时观澜道长似乎正在给人算卦,坐在观澜道长对面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拿着几枚铜钱,闭着眼往上一扔,不一会儿铜钱便落了下来,落到了那圆形石桌之上。 云裳这才瞧见,那圆形石桌,其实是一个五行八卦图。 “商子无良,相怨一方。鳏寡孤独,命禄苦薄。”观澜道长的眸光静若无波,声音亦是淡淡地。 那中年男子闻言,苦笑了一声,方道:“道长之卦,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句句皆说中了要害。不知此卦象可有解法?” 观澜道长目光落到那八卦图之上,沉默了片刻,才道:“散财。” 那中年男子一怔,似是有些犹豫,观澜道长才又道:“若贫道没有算错,再过五年,你亦是会因为一场大火而导致钱财全无,不若提前散了财,倒是可以博一个变数。” “道长所言,记下了。”那中年男子神情似是有些失落,站起身来,轻叹了口气,便郁郁然离开了。 “观澜道长今日三卦还剩一卦,不知可否为我们算一卦呢?”一个中年妇人连忙道。 观澜道长一手拿着浮尘,伸出一手,曲食指轻喃了一句:“无量观,今日的第三卦却是已经有人了。” 云裳笑了笑,便带着洛轻言一同抱着宝儿走到了观澜道长的对面坐了下来。 观澜道长又行了一礼,抬起眼来,同云裳平视着,神情依旧淡淡地道:“请。” 云裳笑了笑,将那画着八卦图的石桌上散落的几枚铜钱捡了起来,递到了洛轻言手中,笑眯眯地道:“这一卦,夫君来吧。” 洛轻言闻言,看了云裳一眼,没有推拒,伸出手来将那几枚铜钱往上一扔,几乎瞧不见了铜钱的踪影,周围围观的百姓皆是抬起头来望着天窃窃私语着。过了许久,几枚铜钱才落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八卦图上。 观澜道长眸光落在那八卦图上,身子却是猛地一顿,神情亦是起了几分变化,而后便站起了身来,朝着洛轻言和云裳跪了下来:“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周围的百姓有些不明所以,见观澜道长的举动,皆是愣住了。浅酌连忙一挥手,隐在附近的暗卫便纷纷跑了出来,将人群往后拦住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皆是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洛轻言和云裳。 洛轻言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才道:“道长好本事,不过凭借一卦,便瞧出了寡人和皇后的身份。” 洛轻言的话音一落,周围的百姓便都跪拜了下来:“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洛轻言浅浅勾了勾嘴角,笑着道:“今日出宫,本只是因着听闻光雾山上的桃花开了,想陪着皇后出宫赏花,此前听闻这苍岚观中的观澜道长卦算得极准,想着光雾山离这苍岚观也不远,便顺便过来瞧一瞧。道长无需惊慌,道长神算,继续解卦吧。”说完又转过身望向跪着的百姓们:“你们也平身吧。” 观澜道长连忙站起身来,目光复又落在了那八卦图上,沉声道:“禹凿龙门,通利水源。东注沧海,人民得安。王孙宜家,张名益有。龙子善行,西得大寿。” 洛轻言挑了挑眉,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才笑着道:“道长莫不是瞧着寡人在此,所以刻意说些好话来让寡人高兴的吧。” 观澜道长闻言亦是笑了起来:“陛下言重,正是因为这个卦象,才让贫道瞧出了陛下的身份来。” 洛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便借道长吉言了,寡人亦是希望如这卦象所言,百姓安居乐业,寡人的孩子能够一切皆好。” 洛轻言说完,便站起了身来,转过头对着云裳笑着道:“这卦也算完了,走吧,你想看光雾山的桃花,咱们得快些启程了。” 云裳点了点头,抱着宝儿站起了身来,在暗卫的护卫之下,下了问道台。 待回到了马车之中,洛轻言却没有提起丝毫关于方才那卦象之事,只怕他亦是清楚,那样大吉的卦象,定然是云裳做了手脚的。他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深信云裳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洛轻言眸光落在宝儿身上,又快速地收回了目光。王孙宜家,张名益有。龙子善行,西得大寿。 < 第752章 变故顿生 只是洛轻言不知晓,有一些话,云裳刻意吩咐了那观澜道长,莫要当着洛轻言的面说出口。 此时的问道台上,众人还在为见着了帝后二人而激动不已。 “陛下与皇后娘娘倒真是相配,陛下俊朗帅气,皇后娘娘温柔貌美。且方才瞧着两人模样,亦是十分恩爱。” “难怪陛下肯为皇后娘娘后宫空设,若是能够娶到这么一位妙人儿,我也愿意只她一人。” 气氛正热烈,却也有人注意到,观澜道长自洛轻言和云裳二人离开之后,便一直坐在那石桌后面,目光定定地望着那石桌上的八卦图,不发一言。 “道长一直看着这八卦图,可是有什么问题?”有人出声询问着。 观澜道长轻叹了一口气,手指了指八卦图上一角,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贫道年纪大了,眼拙,方才只瞧见了另外两枚铜钱,却没有看见这儿上有一枚。” 众人的注意力便都被观澜道长的话吸引了过来,目光皆是望向了那一枚铜钱:“这枚又是何解?是好是坏?” 观澜道长沉默了片刻,才道:“是不好之事,且是近日便会发生的事情。卦象上显示,近日,会有流言四起,中伤帝后。” “什么样的流言?”有人好奇地问。 观澜道长将那枚铜钱收了起来,神色淡淡地道:“流言同子嗣相关,但皆为虚妄之事,虽为虚妄,却也是有心之人之计策谋略,若是计成,却也对帝后二人有所损害。” 众人方才见帝后恩爱,为人亦是和煦,且皇后怀中抱着的那粉雕玉琢的孩子定然便是小皇子了,心中自是存有好感的,纷纷问起观澜来:“可有化解之法?” 观澜道长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沉吟片刻才道:“谣言一事,不信,不传,奸人计谋便自然不能得逞。” 众人闻言,便纷纷商议道:“咱们今日这么多人在此听见了观澜道长的预言,若是果真如观澜道长所言,起了谣言,我们在场众人自可提前发动身边的所有人告诉身边的人这个消息,自是不能让奸人得逞,中伤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 观澜见状,便笑了起来:“陛下和皇后娘娘能得百姓拥戴,这太平盛世自也不远也。”说着便飘然而去,一个纵身,用了轻功下了问道台。 问道台上的百姓见状,自是惊叹不已。对观澜道长的话,亦是深信不疑。 只是云裳和洛轻言,终究还是没能去成光雾山。两人出了苍岚观,马车正行驶在路上,却突然听见“踏踏”马蹄声传来,马车外传来一个声音:“陛下,属下有要事相禀。” 洛轻言和云裳对视了一眼,便连忙推开了马车车门,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马车前跪着一个穿着铁甲的男子,见到洛轻言便连忙道:“陛下,出事了,赵将军从灵溪传来飞鸽传书,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被夜郎国掳走。” 洛轻言和云裳闻言,皆是愣住了,许久之后,洛轻言才蹙着眉头道:“你说什么?” 那男子又连忙道:“陛下,太上皇和皇后娘娘被夜郎国掳走了。” 云裳心中“咯噔”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且不说夏寰宇和华翎身边有不少的暗卫保护,即便是一人也没有,赵英杰也不可能让夏寰宇和华翎被夜郎国轻易掳走,这般看来,此事更像是一个局。 云裳手暗自在袖中握紧,怪不得,怪不得夏寰宇会不去夏侯靖在的柳沧,而是径直去了灵溪,她此前还以为是华翎思子心切,才让夏寰宇先去了灵溪。如今看来,夏寰宇只怕早就已经有所谋划,只是云裳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夏寰宇这般做又是为了什么? 洛轻言已经飞快地做出了决定:“裳儿,我先回宫一趟,你带着承业去光雾山吧。” 云裳自是不同意的:“我同陛下一并回宫。” 洛轻言见云裳眼中满是坚毅神色,也不欲在此事上多加纠缠,便点了头吩咐着马车车夫道:“好,掉头回宫。” 马车车夫应了声,洛轻言便将马车车门再次关了起来。 回到了宫中,洛轻言径直去了议事殿,浅酌悄然凑近了云裳道:“咱们派去跟在太上皇和太后身边的暗卫亦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已经在未央宫中候着了。” 云裳对此事有很大的疑问,便点了点头,叫人抬了凤辇来,快速回到了未央宫中。 未央宫中,暗卫已经等候多时,云裳急忙将宝儿交给了画儿,便召见了暗卫。 “究竟发生了什么?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怎么会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的?”云裳面色有些不好,眼中亦是带着几分怒意,她下意识地用了不见了,而非被夜郎国掳走,便是在心中暗自觉着,夏寰宇定然不会是被仓觉青肃掳走了的。 暗卫连忙道:“启禀主子,我们一直跟在太上皇和太后身边,那日他们入了一间酒楼,是进了一个包间,因着他们身边亦是有人护着,属下们不敢跟的太近,只能在包间外藏匿了起来。后来,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属下们便瞧见太上皇和太后又从包间中走了出来。属下们连忙跟了上去,却见他们进了一个小巷子中,却是径直倒地身亡了。属下们检查了尸身,发现他们不过是易了容的武士,许是因为害怕被人抓住审问,而吞了嘴里藏着的毒药身亡的。” 云裳蹙起眉头,眼中带着几分冷意:“好一出金蝉脱壳之计,也就是说,并未有任何人见着是夜郎国的人将太上皇和太后掳走的?那为何断定是夜郎国所为?方才那传信之人向陛下禀报的,可是夜郎国掳走了他们。” “在太上皇和太后失踪之后,赵将军那儿接到了一封信,是来自夜郎国的皇帝仓觉青肃的,信中说太上皇和太后在他们手中,让赵将军以命来换。且事情发生之后的一次同夜郎国的交锋之中,仓觉青肃亦是将太上皇和太后押了出来,以此相胁,让赵将军退兵。”暗卫沉声回答着。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听暗卫这般说起后续的发展来,却又不像是一出戏。仓觉青肃的所作所为,倒像是夏寰宇和华翎果真在他们手上。可是却也不能排除,这是阴险狡诈的仓觉青肃知晓了夏寰宇和华翎失踪之后,为赵英杰设下的圈套。 可无论是夏寰宇设的局,还是夏寰宇夫妻二人果真被仓觉青肃所掳。这件事情,都有些棘手。 云裳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开来,半晌才道:“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失踪之事,除了赵将军和陛下,其他还有什么人知晓?” 暗卫闻言,连忙道:“飞鸽传书是传到兵部的,而后兵部尚书入宫禀报,因着陛下不在宫中,便让禁卫军代为传信。” 云裳暗自将事情理了理,眉头蹙得更厉害了几分:“这般说来,只怕此事想要瞒是隐瞒不住的了。” 云裳让暗卫退了下去,浅酌望向一直愁眉不展的云裳,亦是有些担忧:“娘娘,这该如何是好?” 云裳轻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唯有看陛下怎么处置了。”事已至此,便已经不是她暗中做些手脚便能够解决的了。 洛轻言回来得有些晚,入了内殿,还未等云裳开口,便先走到云裳身边,同云裳道:“太上皇如今虽然已经退了位,可若是被夜郎国掳走,亦是影响巨大的,且对咱们士兵的士气也势必是极大的打击。此事尚且还有许多疑点,我决定御驾亲征,去灵溪。” 云裳一怔,其实她今儿个下午便设想过好几种可能了,这亦是其中之一。 “只是,这朝中事务那般多,又该如何处置呢?”云裳有些担忧,洛轻言登基不久,朝中地位亦是不稳固,若是洛轻言此事离开了锦城,她怕夏侯靖趁机钻了空子。 洛轻言笑了笑道:“唯有提前将柳吟风的真实身份公布开来,而后让柳吟风为摄政王,协助处理朝中政事便是。” 云裳轻轻颔首,这倒不失为一种法子。思及此处,云裳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若是此事是夏寰宇自己设的局,极有可能,便是因为此前云裳曾经透露出洛轻言有让位的想法,因而,夏寰宇才想了此法。他一旦出事,洛轻言身为他的儿子,身为夏国皇帝,定然不可能袖手旁观,这般一来,让位一事便势必会推后。 可是,若只是这个样子,也只是推后而已,夏寰宇定然还有下招,可是云裳想不明白下一步棋夏寰宇将如何走,且这件事情也不过是云裳妄自猜测而已,即便是说了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云裳咬了咬唇,总觉着,事情只怕是要往不好的方向走了。云裳的预感向来是十分灵的,心中想到此处,云裳便伸手拉了拉洛轻言宽大的衣袖,轻声道:“陛下可否带臣妾一同前往灵溪呢?”< 第753章 该来的总会来 洛轻言对云裳提出这样的请求倒是显得有些吃惊,云裳见状便笑了起来道:“陛下此前可是说过的,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同臣妾分开了,莫非陛下是想要让臣妾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等着陛下回宫?” 此话说得有些矫情了,这后宫之中太妃太嫔的不少,且宫人更是数不胜数,怎么也不能说是独自一人的。 洛轻言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眸光中满是柔软,轻轻颔首道:“好,我们一起,将承业也一同带上。”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连连点头应道:“好,什么时候出发。” 洛轻言想了想到:“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只是如今太上皇被掳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方才同他们商议,此事势必会影响士气,我既然是要去灵溪,不如大张旗鼓的去,也算是一种鼓舞士气的法子。若是要大张旗鼓,只怕准备的时日不会短,我命他们一切从简,势必要在四月初十之前出发。这段时日,也正好可以将柳吟风的身份放出去,也好做后续安排。” 云裳轻轻颔首,暗自在心中算了算时日,若是四月十日,倒是正好可以瞧瞧清明节的时候,他们意欲如何做?又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也不知晓今儿个观澜道长的话,能否起到作用。 既然决定要去灵溪,需要准备的东西自是不少的,且此次还得带上宝儿,需要给宝儿带的东西便更是多了一些。 云裳吩咐着浅酌安排人去准备,浅酌听闻云裳要带宝儿去灵溪,便开口道:“小皇子如今已经八个月大了,一般小孩子这么大都得要断奶了,此次不如不带奶娘,便让小皇子将奶断了吧。” 云裳算了下时间,宝儿果真已经八个月了,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好,那便如你所言,不带奶娘了。” 第二日的早朝之上,洛轻言便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将柳吟风的身份宣布了,且下旨让柳吟风恢复了夏姓,封为贤王。这件事情自是令朝野内外都有些措手不及,只是幸而柳吟风此前在朝中便素有名望,倒也并未出现太大的反对声。 下了朝之后,洛轻言便带着柳吟风到了未央宫,云裳一早便收到了刘文安来传的信儿,吩咐了浅酌做好了丰盛的饭菜候着。 柳吟风进来便朝着云裳先行了礼,云裳笑了笑,目光落在柳吟风的身上,笑眯眯地道:“恭喜贤王,按理说来,我亦是应当叫贤王一声大哥的。” 柳吟风眼中闪过一抹失落,面上笑容却如常,笑眯眯地道:“皇后娘娘此番却是折煞我了。” 洛轻言亦是在一旁笑了起来:“这一声大哥你可是受得起的,不过你还是咱们承业的义父,此前答应了教导承业的事,可不能忘了。” 柳吟风自是连连说着不敢,目光却暗自观察着云裳的神色,见云裳神色平静,并未有什么不妥,便知晓云裳如今应当已经放下了,心中自是宽慰了许多。 云裳命人温了一壶桃花醉,浅酌送了上来,云裳亲自为两人斟了酒,笑容中带着几许遗憾:“过几日我便要同陛下一同去灵溪了,说来也是不巧,到夏国近三年,却从未见到过你此前说的光雾山上的桃花胜景,今年只怕又瞧不成了。” 柳吟风笑了笑,掩去眼中的黯然:“也许这便是缘分吧。不过,娘娘会在夏国呆上许久的时间,今年瞧不成还有明年,总会有瞧见的时候,不必着急。” 云裳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便转开了话茬子。 柳吟风同洛轻言喝了几杯酒,洛轻言意欲再饮,却被柳吟风拒了,柳吟风笑眯眯地道:“这桃花醉的后劲极大,陛下还是少饮一些最好,且近日事务繁多,若是陛下醉了酒,微臣可无法同朝臣们交代了。”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倒也果真听了柳吟风的话,没有再喝。 用了午膳,柳吟风便起身告辞了。云裳同洛轻言一同站在未央宫前目送着柳吟风出了未央宫,目光中带着几许遗憾:“贤王是一个极好的人,倒是不知,谁有这个福分能够嫁给他。” 洛轻言伸手揽住云裳的肩膀,笑着道:“只是缘分未到罢了,在该遇见的时候,自是能够遇见对的那个人。你如今已经是我的人了,便不必再去操心他人的婚事了,且那人还是喜欢你的人。”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便转身入了寝殿,躺在软榻上,取了本书来看。 “美人儿,美人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不知美人儿年方几何,家住何处,是否许配人家?若是未曾婚配,不如瞧瞧在下如何?”一旁的鹦鹉见云裳进来,便上蹿下跳地闹腾着。 洛轻言跟在云裳身后走进屋中便听见这么一句,有些哭笑不得地走到那鹦鹉面前,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鹦鹉的脑袋,哼了一声道:“想都别想,美人儿已经许配人家了,我便是她的夫君,你可瞧清楚了?” 那鹦鹉扑腾了两下翅膀,学着洛轻言道:“我便是她的夫君,你可瞧清楚了?” 云裳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望向洛轻言的眼中带了几分噌怪:“怎么连一直满嘴胡话的鹦鹉你都要斤斤计较的,也不怕被宫人们笑话?” 洛轻言眼珠子一转,望向殿中立着的宫人道:“你们方才瞧见了什么?可会笑话寡人?” 云裳翻了个白眼,瞧瞧,连寡人都来了,谁来敢说实话? 浅酌自是识时务的,闻言便连忙道:“奴婢方才觉着有些耳鸣,便眨了眨眼,什么也没有听到,陛下可是吩咐奴婢做什么?” 云裳忍不住失笑,这耳鸣和眨眼都扯上关系了,浅酌亦是个睁眼说瞎话的典型。 洛轻言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才走到云裳身边道:“你近日在清理后宫,若是这回离宫,只怕时日不会短,凡事定要做好打算,莫要让人钻了漏子。”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暗自道,她最近的所作所为还是没能瞒住洛轻言,且听他的话,只怕是对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情十分清楚的。 “嗯,浅酌和琴依我都会留在宫中,且如今后宫之中该换的人我也已经换了大半,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云裳轻声应着。 洛轻言轻轻颔首,笑着道:“我也会安排刘文安盯着的,刘文安虽然是太上皇的人,可是至少不会心怀不轨。”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应了。 洛轻言同云裳呆了会儿,便又离开了未央宫去了太极殿处理政事去了。 云裳方抬起眼来望向浅酌:“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可是望尘莫及的。” 浅酌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道:“娘娘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娘娘是奴婢的主子,陛下也是奴婢的主子,若是在不伤害娘娘的基础上,说一两句谎话来博陛下开心开心,也未尝不可。” 云裳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就你歪理多。” 顿了顿,才又吩咐道:“近日只怕锦城中会有一些谣言起来,你传信给浅音,让她密切关注着,若是有什么发现,及时让我知晓。” 浅酌应了声,顿了顿才又问道:“可要给浅浅老大也说一声?” 云裳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消息是从宁浅那里出来的,她自是清楚的,她做事,我自是放心的。” 浅酌闻言,便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过了两三日,宫外果真传了消息进来:“娘娘,浅音和浅浅老大都传了消息进来,说城中有流言起,说娘娘不孕,且小皇子心智不全,流言最开始从茶肆酒楼说书先生口中说出,而后便极快地传了开去。暗卫暗自审问了几个说书先生,皆是说有人拿了银子且绑了他们的家人威胁他们那般传的。只是他们传播了那流言之后,家人便被放了回来,便断了线索。” 云裳轻轻颔首:“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想也是从茶肆酒楼传出来,那些地方是人最为聚集的地方,且即便是后面说书先生再说是因为受了威胁传出的,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娘娘,如今咱们应当怎么办?”浅酌眼中满是怒意。 云裳在屋中绕了几个圈,才淡淡地道:“等。” 云裳说这个等,倒并非是坐以待毙,只是想要知晓,前段时间做的那些事情,能否起到作用,事已至此,她急也没用,倒不如静观事态会如何发展,再作打算。 “只是在等的时候,却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让浅音和宁浅继续收集消息,寻找对咱们有力的消息。顺便还可以做一件事情,便是我们先派人将前几日观澜道长的批语传出去。”云裳神色沉静,声音淡淡地吩咐着。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正欲转身出门,便瞧见洛轻言急急忙忙地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云裳一愣,瞧见洛轻言眼中满是焦急之色,便知他定然也已经收到了消息,便笑了笑道:“陛下可是知晓了流言一事?”< 第754章 死人复活? 洛轻言一怔,却瞧见云裳眼中并无太多的情绪,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痛苦,反而嘴角带着笑,朝着他招了招手:“瞧着陛下的模样,只怕是十分匆忙赶来的,先喝杯茶吧。” 洛轻言心中虽然疑惑,却也如云裳所言,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云裳为洛轻言斟了杯茶,才笑着道:“陛下可知晓宁浅在锦城中开了一家鸣凤馆。” “嗯?”洛轻言微微一愣,眼珠子转了一转,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才点了点头。 云裳垂下眼帘,盈盈一笑道:“上一次宁浅进宫来的时候,便给了我信儿,有朝中大臣在鸣凤馆中商议,要在清明节之时,将那件事情散布开去。” 洛轻言闻言,抬起眼来,眸中凝着几分冷:“是谁?” 云裳勾起嘴角笑着道:“陛下莫急,待会儿臣妾便将那几位大臣的名字写下来,陛下要杀要剐,臣妾都支持。”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说,便轻轻颔首,将茶杯端了起来,只是却仍旧有些担忧,抬起眼觑了云裳好几眼,才道:“你便不担心?” 云裳知晓他想要问此事,眨了眨眼笑望着洛轻言道:“陛下,臣妾两世为人,经历过的事情不少,比这更艰难绝望的并非没有。可是,臣妾还活着。如宁浅劝我的那些话一样,臣妾也想通了,事已至此,再难过再哀痛也于事无补。无论发生什么,臣妾应当做的,是迎难而上,而并非像一个乌龟一样,躲在自己的壳里面,就再也不出来。连陛下都不曾放弃过臣妾和宝儿,臣妾又有什么资格说放弃呢。” 洛轻言伸手握住云裳的手,云裳浅浅淡淡地笑着,沉默了片刻,才又接着道:“陛下可还记着咱们在苍岚观中见的那位观澜道长?” 洛轻言轻轻颔首,想了想,才转头望向云裳道:“那观澜道长是裳儿安排的人,我知晓,只是那日他也并未说什么,并未做什么啊?” 等等…… 那天那位观澜道长说什么来着? 王孙宜家,张名益有。龙子善行,西得大寿。 洛轻言眼中若有所悟:“那观澜道长的第二句批语,说的是皇家子嗣,且是说子嗣一切皆好,且能够长寿。莫非裳儿是想要借此告诉百姓,皇家不会在子嗣一事上存在问题?”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虽然那句批语有那层意思,但是也未免太过隐晦了一些。其实,在咱们离开之后,观澜道长还曾经告诉过百姓们另一个批语。是说近日会有谣言起,以子嗣为名,中伤咱们。而后观澜道长便会想法子引导大伙儿相信,那是谣言,并非是真的。让百姓们若是听闻那样的谣言,定不可相信,还让百姓将那日观澜道长的批语四散开去。” 洛轻言神情中闪过一抹了然:“这般一来,这两日的谣言倒是正中下怀,不仅不能让百姓们传播开去,反而让大家觉着,那观澜道长果真是预断如神,连这也不差分毫地猜到了,心中便会更相信几分,而将观澜道长的话更广泛传开。” 云裳轻轻颔首:“这一次,若是能够让观澜道长树立起自己的威望来,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咱们也需要这么一个人,成为百姓的信仰,却能够为咱们说话。” 洛轻言望向云裳的目光中是满满的温柔,伸手揉了揉云裳柔软的长发,才笑着道:“夫人料事如神,这一局布得巧妙,为夫佩服。” 云裳轻噌了一眼,才收敛起了笑意道:“只是观澜道长毕竟是刚出现不久,名望自是有限,此事能有多大把握,我亦是不知,只能先看着了。方才我也吩咐了浅酌派人传信出宫,主动派人将观澜道长解的卦四处散播,且注意收集这件事情的动向,及时禀报。” 洛轻言轻轻颔首应了下来:“我也派些人配合宁浅和浅音做这件事情,放心,不会有什么岔子的。”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眼朝着洛轻言微微笑着道:“一切尽在臣妾的掌握之中,陛下放心,再过几日便要离宫了,陛下定然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置,不必在此陪着臣妾了,快去处理政务去,晚上早些回来。陛下晚膳想要吃什么,我让人提前准备着。” “想吃烤鸭。”洛轻言轻声应着。 云裳抬起手托着下巴望着洛轻言,眼中满是笑意:“好,烤鸭,臣妾记下了。” 洛轻言闻言,亦是笑出了声来,将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便转身出了寝殿。云裳听得洛轻言的脚步声渐渐小了,逐渐听不到了,才收起面上的笑容,端起洛轻言尚未喝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低下头来,轻轻眨了眨眼,将眼中蔓延开的哀伤情绪掩了下去。 她什么都不怕,只怕因着自己的缘故,惹得身边的人担忧。可是很多时候,她也并未有自己表现出来那般满不在乎,她几乎不必想象,也知晓如今锦城中是什么样的情形,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不能生育,嘲笑她的宝儿是一个痴儿。 她不愿意做一个乌龟,将头缩在自己的壳里面。可是却仍旧将自己藏在这高高的,被护卫得严严实实的宫殿之中。她深知,无论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有多么的喧嚣尘上,她定然会被护得好好的,一个字也听不见。 她不能辜负了这一份费尽心思的护。 云裳端起茶杯,眼中有些空茫之色,朝着那虚空举了举茶杯,嘴角带着笑容:“你可是宁云裳,如今还有什么能够伤得了你,干了这杯,不许在胡思乱想了。干了……” 说着便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干了这杯,不醉不归,就睡在我家了。”背后的鹦鹉却突然出了声,音调有些怪怪的,带着几分滑稽,云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连最后一丝伤感也被破坏的一丝不剩。便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桌之后,取了一张地图来看。 这一回离宫,洛轻言虽说只是去寻夏寰宇和华翎的,可是亦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鼓舞士气。事实上,士气绝对不会因为皇帝御驾亲征而有太大的改变,唯有打胜仗,才是最佳的鼓舞士气的法宝。 因而,这一回,洛轻言势必是会上战场的,即便不会亲自上阵杀敌,统帅是定然会的。 只是如今洛轻言因着要离开一段时日,被朝中那些繁杂的事务困得脱不开身,也定然不会有时间来研究如今边关形势的。 这件事情,便交给她来做好了。 此前在灵溪城同仓觉青肃便有过几次交锋,因而云裳对那边的地形地势并不陌生,只是需要根据地形地势推算出仓觉青肃会如何排兵布阵,却并非易事。 云裳在地图上将所有有可能的地方都做了标记,而后一一推翻。 正暗自在心中坐着演算,浅酌却突然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神情中带着几分笑意:“娘娘,咱们的计策起了作用了,如今那流言虽然快速传播着,可是观澜道长的预断却也极快地传播了开去,且已经有压倒之势。” 云裳瞧着浅酌面上满是兴奋之色,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挑了挑:“这才刚刚开始,切莫掉以轻心了。” 浅酌吐了吐舌头,只是神色之间却似是颇多不满:“娘娘为何非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 云裳摇了摇头,心中想着,浅酌同琴依相比,还是少了几分沉着冷静。只是她却也是真心地在为自己高兴,便由着她去吧。 云裳吩咐着浅酌为自己磨了墨,才轻声道:“人在高兴的时候,往往会掉以轻心。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有时候会用到的计谋,便是先示人以短,让对方先抓住机会赢一场,然后趁着对方欢喜庆祝之际,杀他个措手不及。有一个句话,我相信你也听得很多的,叫做,能够笑到最后的才笑得最美,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浅酌吐了吐舌头,低下头连忙应着:“奴婢知晓了。”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那地图上,沉吟了片刻才道:“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 浅酌望向云裳,眼中满是疑惑:“娘娘说什么法子?” 云裳摆了摆手,眉头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从赵英杰出兵到现在,传回来的几乎都是捷报。赵英杰一直都是零散作战,为的是拖住仓觉青肃。可是仓觉青肃的性子,素来是阴毒狠辣的,定然不会甘于这样一直输下去,他定然还会有后招。这个时候,赵英杰要做的,便是适当的示人以短,让仓觉青肃赢一场。而后,再狠狠地打散他。” 云裳拿了纸来,将纸上一一记了下来。 事实证明,云裳的担忧也并非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第二日便传来了消息,说有一个自称是神医雪岩的人出现在了锦城之中。 云裳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看兵书,正在记录着什么东西,闻言便是一愣,笔尖一抖,墨水滴落到了衣袖之上。 < 第755章 荒唐 浅酌连忙低着头应道:“是,可是城中那一位,亦是自称是雪岩神医,还说陛下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因而他曾经应陛下所求,在太子府中的冰窖住了一段时日,便是为了给皇后娘娘诊脉……” 云裳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取了锦帕来擦拭着衣袖上的墨迹,浅酌虽然没有将话说完,可是接下来的话,云裳却也能够猜到。 浅酌这才瞧见云裳衣袖上的墨迹,连忙上前帮云裳擦了擦,才道:“奴婢去给娘娘取一件衣裳来。” 云裳点了点头,眉头紧蹙着,雪岩已经死了。她相信洛轻言的情报绝不会出错,且若是雪岩神医,定然也不会说那样子的话。可是,如今在锦城中顶着雪岩的名号招摇撞骗的人又会是谁? 浅酌取了一件常服来给云裳换上了,云裳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他那般说,百姓们便信了?他手中可有拿出过什么令人信服的证据来?” 浅酌微微抬眸,有些迟疑地看了云裳一眼,飞快地缩回了目光,才低声道:“有,是陛下的亲笔书信。” 云裳的身子微微一顿,神情带着几分怔愣,半晌才道:“可有法子将那所谓的雪岩神医找到,带来给我瞧瞧?” 浅酌摇了摇头道:“那人十分谨慎,见的人都是一些达官贵人,且每次达官贵人相见,都由他定时间地点,由他派人去接。”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站起身来道:“去太极殿。” 到了太极殿,云裳将事情同洛轻言说了。洛轻言在殿中来来回回踱着步,眉头紧蹙,半晌才回过头来道:“雪岩定然是已经死了的。” 云裳点了点头,洛轻言的消息,她从来不曾怀疑过。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又接着道:“这件事情,我猜测,多半是郑启明在后面暗中操控,郑启明杀了雪岩,兴许便是为了那封信,或许不只是那封信。我此前几年都断断续续同雪岩有书信来往,那些书信都可作为证据,证明我同雪岩交情不浅。” 云裳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苦涩:“我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驱使着郑启明竟然做出这些事情来,欺师灭祖……” 洛轻言伸手揽住云裳,正欲开口,云裳却已经转过了身,定定地看着洛轻言:“此事还请陛下交给臣妾全权处置,臣妾以为,敢这般光明正大地假冒雪岩,定然是雪岩十分熟悉之人,我猜想,极有可能,便是郑启明。咱们还在苦恼如何抓住那个叛徒,如今他竟然亲自送上门来,臣妾又怎能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呢。”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说,似是有些诧异,垂下眼睑沉默了许久,才轻轻颔首道:“好,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出手的,尽管说便是。” 云裳应了声,便行了礼转身回了未央宫。 既然有了初步猜测,基本认定了那个暗中操纵假雪岩神医一事的人应当是郑启明,云裳倒也不那么惊慌了。 雪岩神医虽然名声大,只是却只是在宁国而已,在夏国却是不如鬼医的。且因着雪岩不能离开冰雪,常年呆在长白山上,见过他知晓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因而,即便是打着雪岩神医的名号,敢相信他的人只怕亦是不多的。 只是,若是来人是郑启明,唯一有一点不太妙的,便是郑启明此前在太子府呆过一段时日,对许多事情都了解,比如宁浅的身份,比如浅水伊人阁是她暗中操纵的。这般一来,有些事情的难度便大了一些。 且以郑启明对他们的了解,他敢于这样大张旗鼓的闹腾,定也算好了,她和洛轻言不会坐以待毙,只怕郑启明早已经想好了若是自己和洛轻言出招,他会如何反击了。 云裳将手中的锦帕绕着手指,良久,才抬起眼来,既然如此,她便来一计引蛇出洞好了。 要引蛇出洞,势必变得要有诱饵。什么才是能够引出郑启明的诱饵呢?云裳绞尽脑汁想着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解法。 云裳困在寝殿之中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想明白,便站起身来出了寝殿,走到正殿门口,便瞧见画儿抱着宝儿在院子中玩耍,春天,正是百花盛开之际,画儿给宝儿摘了一朵花,宝儿一把抓了过来,乐呵呵地扯着那花瓣。 云裳失笑,走到了宝儿身边,画儿连忙行了个礼,云裳将宝儿抱了过来,笑眯眯地道:“你个小家伙,这么小便知道糟蹋花了,以后还不知道皮实成什么样子呢。” 宝儿拍了拍手,将手中的花随手一扔,便伸手抓住了云裳的耳坠子。 云裳捏了捏他的手,宝儿便松开了手,哈哈笑着望着云裳。云裳笑了起来:“哟,还知道害怕我生气呢。” 浅酌立在一旁看着,却突然道:“娘娘若是得了闲,不妨还是抽个空回宁国一趟吧,此前,陛下不是说,鬼医如今在宁国皇城吗?” 云裳愣了愣,有些感慨,如今到这夏国已经两年,她没有再回过宁国,此前洛轻言答应了同她一起回宁国一趟,却因着夏寰宇突如其来的让位,将所有的安排全都打乱了。洛轻言想要带云裳回宁国,便是因为鬼医在皇城,他想要让鬼医给自己还有宝儿瞧一瞧。 此前洛轻言也曾经说过,最好的情况,便是鬼医治好了他们,一切问题便都不再是问题。 云裳抱着宝儿的手微微一顿,是啊,若是鬼医治好了他们,一切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包括如今正在锦城中以雪岩神医的身份出现,散布流言的郑启明。 “浅酌。”云裳突然转过身来,声音微微带着几分轻颤。 浅酌和画儿,还有云裳怀中的宝儿皆是被云裳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吓了一跳。宝儿呆呆地望着云裳,半晌才又哈哈笑了起来。 云裳却已经顾不得其它,让浅酌靠近了自己,附在浅酌耳边说了几句话,浅酌轻轻颔首,便连忙退了下去。 云裳站在院子中,抱着宝儿,将额头抵在宝儿的额头上,轻声喃喃着:“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你说是不是?” 宝儿伸手摸了摸云裳的脸,笑得欢快极了,云裳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裳的余光却突然瞟到从未央宫大门走进来几个人,云裳抬起眼来,便瞧见了鹂太妃站在了门口,鹂太妃似乎也并未想到云裳会在院中,似是微微有些诧异,才抬起脚走了进来,笑呵呵地道:“娘娘好兴致。” 说着目光便落到了宝儿的脸上,眼中亦是带着几分慈爱的神色:“咱们小皇子可真是乖巧可爱,笑得真欢呢。” 云裳闻言,自是欢喜的,便握着宝儿的小手道:“宝儿,这是奶奶。” 鹂太妃连忙挥了挥手道:“皇后娘娘折煞我了,我哪儿当得起小皇子一声奶奶,太后娘娘才是奶奶呢。”说完又看了看宝儿道,“小皇子多大了?我记着,应当有差不多八个月了吧?”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刚八个月。” “八个月,还不会说话吧?”鹂太妃似是无意地问着。 云裳神情却微微一愣,暗中起了几分警惕,心中觉着,鹂太妃的这句话,却更像是在试探。莫非,那些流言蜚语,都已经传进宫来了? 云裳暗自想着,面上神色却并未有明显变化,只笑着道:“还不会呢,一般得一岁左右才能开口的吧?且男孩子要晚一些。前段时间刚刚学会了爬,四处翻滚,可皮实了,我还想着,过几日同陛下出宫,便不带奶娘,将他的奶给断了,等断了奶,便可以教他说话了。” 鹂太妃点了点头,暗自留意着云裳的神色,伸手逗了逗宝儿:“瞧着咱们小皇子这聪明伶俐的劲儿,以后定然是个小神童呢。” 若说先前云裳尚有些不确定鹂太妃是不是在试探,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便已经在心中下了定论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道:“陛下此前便说宝儿定然聪颖,还想着等宝儿能够说话了,便直接交给贤王启蒙呢,然后三四岁便可练武。只是我可不忍心宝儿受这样的苦,天下做母亲的,大抵都希望自家的孩子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便好了。” 鹂太妃目光一直看着宝儿,听云裳这么说,才稍稍移了开去,笑着应了,眼中带着几分苦涩,云裳方响起来,鹂太妃虽然入宫时日不短,可是却一直不受宠,膝下无子无女,只怕她方才的话便又戳到她的痛处了。 云裳想着,便又转开了话茬子:“鹂太妃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鹂太妃轻轻颔首,沉默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我宫外的家人传递了书信进宫,说昨儿个有一位自称是神医的人寻到了府上,见了他们。那人说,娘娘此前生小皇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了。而小皇子,亦是心智不全。” 云裳神情一动,转过身望向鹂太妃道:“哦?竟有这般荒唐的事情?”< 第756章 脾气古怪的神医 鹂太妃来,不过是想要试探试探那些传闻的真伪,只是云裳却丝毫不露任何破绽,鹂太妃见状,便只得悻悻而去。 云裳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蓝得通透的天,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被鹂太妃这么一打扰,云裳也没有了兴致,便径直回了内殿。云裳小憩了一会儿,刚起身,浅酌便猛地掀开了门帘,咋咋呼呼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娘娘,娘娘,好消息,鬼医回锦城啊,鬼医回锦城了……” 声音大得几乎让整个未央宫都听见了,云裳连忙抬起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浅酌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兴奋了,才连忙站住了脚步,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地望着云裳。 云裳有些无奈地望着浅酌,笑了笑,声音却是平静无波的:“那又如何?” 浅酌连忙上前了两步,走到了云裳面前:“娘娘,不是都说鬼医医术天下无双吗?定然可以治好娘娘和小皇子的。”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道:“嗯,我知晓了。”雪岩神医亦是医术一等一的,却也没辙,她又能够抱多大的希望在鬼医身上呢。 浅酌见云裳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兴奋劲儿也下去了一些,撇了撇嘴,半晌才道:“不管如何,娘娘也不能放弃呀,待会儿陛下来了,给陛下提一提,陛下不是一直在找鬼医吗?让陛下将鬼医召进宫来便是。” 云裳轻轻颔首,随口应了下来。 洛轻言带着刘文安回到未央宫之后,云裳同洛轻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同洛轻言讨论了一番灵溪之事,却一直不曾提起鬼医之事。浅酌在一旁瞧着只觉得心中如猫爪在挠一般,只是云裳不曾开口,她却也不好出声。 宫女送了茶来,浅酌眼珠子转了转,连忙接过了茶,走了两步,“哎呀”一声将手中的茶杯落到了地上,浅酌面色一白,急急忙忙跪倒在地:“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云裳目光落到浅酌身上,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洛轻言转过头望着浅酌笑道:“平日里瞧着你虽然跳脱一些,可也没这般毛毛躁躁的啊,怎么今儿个这般不小心?” 浅酌咬了咬唇,连忙道:“许是因着今儿个听见鬼医到锦城了有些激动的缘故吧。” 云裳方才一见浅酌那般诚慌诚恐地跪下来请罪的时候,便知晓她想要做什么了。见洛轻言抬眼朝着她望了过来,云裳才道:“浅酌,你裙角被茶水打湿了,先下去换了吧。刘公公,烦劳你去给陛下煮一杯茶来吧。” 浅酌吐了吐舌头,想着方才陛下已经听清了她说的话了,下来定然会问娘娘,她应当做的也差不多了,便应了声:“是。” 浅酌和刘文安退了下去,洛轻言才开了口:“浅酌说的鬼医是怎么回事?鬼医分明还在宁国,他若是回了锦城,我不会不知道。” 云裳垂眸浅笑,“是假的。” 洛轻言有些诧异,才见云裳抬起眼来,眨了眨眼笑着道:“我疑心,那假扮雪岩神医的人,是郑启明。夏侯靖刚刚吃了败仗,这个假的雪岩神医便出现在了锦城,定然有诈,散布谣言只怕只是他的第一步。夏侯靖心思缜密,应当会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便设想好我们会如何应对,而后根据我们的应对方法,一一破招。我猜来想去,他想要的,无非便是你我二人的性命。我想要出其不意,不按着他们的戏本儿走,却又要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以为有机会可以下手。” “所以,你让人假扮鬼医出现,让他们以为,自己的这些谋划都失了作用?”洛轻言望着云裳,神情中带着几分沉思,半晌才又接着道:“你便不怕,夏侯靖知晓鬼医的行踪?” 云裳眨了眨眼,她倒是并未想得这般深远,想了想,才道:“鬼医不是神出鬼没的吗?且我觉着,像鬼医这般神秘的人物,定有不少人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这一个是真是假,就看咱们是什么样的态度了,陛下说他是真的,他便是真的。” 洛轻言挑了挑眉:“裳儿是希望我将他召入宫中?” 云裳摇了摇头:“不可不可。陛下也不好生想想,如今外面传言那般多,若是此时咱们迫不及待地将鬼医传召入宫中,岂不是做贼心虚?” “什么贼不贼的,乱说话。”洛轻言拍了拍云裳的脑袋,才笑着道:“那将他安置在驿站或者客栈之中,咱们登门拜访?” “不妥不妥。”云裳早已有了主意,“夏侯靖即便在咱们身边安插不了细作,这未央宫中定然也有,咱们若是做的太过刻意反而不妥当。陛下不妨派人去打探打探,那鬼医住在哪个客栈之中,而后陛下选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陪着臣妾一同去便是了。” 洛轻言望着云裳翘着嘴角的侧脸,轻轻颔首,应了下来。 外面传来佩兰的声音:“刘总管,你慢些,要不奴婢帮您?” 刘文安应了一声“不用”,而后门帘便被掀了起来,刘文安端着茶走了进来,云裳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不再提起方才的话茬子。 洛轻言的暗卫素来以行动迅速闻名,傍晚时分吩咐下去的事情,晚上便有了回音:“鬼医住在城中一个叫做素间的客栈之中。” 洛轻言和云裳因着害怕这件事情耽误了灵溪一事,便断然决定,晚上子时便动身。 临近子时,偌大的皇宫之中早已经一片寂静。洛轻言带着云裳抱着浅酌一同出了未央宫,在几个暗卫的护卫之下,假扮了侍卫,径直绕开了宫中的守卫,径直从西宫门出了宫。 宫外浅音早已经准备了马车,浅音来了,同洛意一同侯在马车边,云裳和洛轻言上了马车,浅音和洛意便亲自赶了马车,往那客栈而去。 云裳将宝儿身上的小斗篷拢得紧了几分,挑起马车的车帘,望向黑漆漆的街道,只有在马车四角悬挂着的琉璃灯的照耀下,才勉强能够看得见附近的情形。 云裳放下马车车帘,望向洛轻言的眼中亦是带了几分兴味:“平白无故有了几分私奔的感觉,倒是觉着异常的刺激呢。” 洛轻言哭笑不得,睨着云裳道:“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 云裳笑着不作声,低下头望向怀中的宝儿,笑眯眯地道:“宝儿倒是睡得香着呢。” 旁边的街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伴随着带着沙哑的嗓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云裳将怀中的宝儿抱得更紧了几分,更夫走过之后,便只剩下了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响着。 不多时,便到了那素间客栈。云裳抱着宝儿下了马车,却是有些吃惊。初初听到这客栈名字之时,她尚且以为是一家小而素雅的客栈。却不想,竟是这般模样。 客栈两边挂着长长的两串灯笼,上面写着客似云来。而让云裳吃惊的,却不是这两串灯笼,而是站在那灯笼旁边的那两个娇俏的女子。 洛轻言和云裳皆是戴了帷帽,那两个女子瞧见洛轻言的时候,仍旧眼前一亮,待瞧见了云裳和她怀中的婴孩之时,云裳却很明显地在她们的眼中瞧见了一抹奇怪的神色。 “这儿,不是客栈吗?”浅音亦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出口问道。 那两个女子“咯咯”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是啊,是客栈啊,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云裳却开了口道:“不打尖也不住店,听闻鬼医住在这儿,我们想要找鬼医。” 云裳说完,便转过头望向浅音,浅音连忙从袖中的钱袋之中取出了两片金叶子,递给了那两个女子。 那两个女子见状,顿时喜笑颜开,连忙道:“鬼医是住在咱们这儿,住在天字三号房。进去吧,二楼啊……” 云裳轻轻颔首,轻声道了声谢,便同洛轻言一同进了客栈的大门,客栈中倒不如云裳想象中那般,大堂除了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正常的掌柜外,再无他人,十分安静,且客栈大堂内的装饰倒也算得上是简单雅致的。只是云裳却从大堂一旁的门可以瞧见,那似乎是通往院子的,院子里有几个女子正在同一个年轻公子说话。 浅音仍旧给掌柜打赏了一片金叶子,掌柜便连忙掌了灯,带着云裳上了二楼:“鬼医虽然住在咱们这儿,只是鬼医是出了名的性子怪,今儿个来求医的人也有好些了,都被他轰了出来。若是他不见几位,可怪不得我们。” 云裳点了点头:“有劳掌柜了。” 掌柜将四人带到了那天字三号房外便径直离开了,洛意连忙上前敲了敲门,不到顷刻,门里面传来一个算得上十分不友好的声音:“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扰人清梦,不见不见,今儿个我谁也不见,病得要死了我也不见,皇帝老子我也不见。”< 第757章 深夜遇刺 云裳愕然,捂住了宝儿的耳朵,不让宝儿被吵醒,云裳抬起眼看了看洛轻言,却见洛轻言蹙了蹙眉,却没有开口。洛意和浅音却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一个劲儿地拍着门,门里面骂骂咧咧了半晌,门才被猛地拉了开。 鬼医比云裳想象中要年轻一些,瞧着约摸四十来岁的模样,却瘦削得厉害,脸上也没怎么打理,胡子胡乱地长着。此刻,鬼医却目光不善地望着云裳他们,声音几乎算得上是咬牙切齿的了:“死人了吗?敲什么敲?” 说完未等云裳他们开口,却已经冲着楼下的掌柜嚷嚷开了:“掌柜的,你若是再胡乱告诉别人我住在这儿,我现在便去在你的井水里面下毒去。” 掌柜喏喏地应答声从楼下传了上来,洛轻言却已经将腰间的令牌放到了鬼医面前:“我是洛轻言。” 鬼医眯着眼看了看那金色令牌,冷笑了一声道:“哦,不过一个令牌而已,我都能刻,不过现在圣上的金令都能造假了啊?现在的民间艺人也真是够胆大妄为的。对了,这儿是夏国,陛下姓夏,叫夏寰宇,骗人都不会。” 鬼医哼了一声,便要将门关上,只听见一声轻响,洛意却已经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横在了鬼医的脖子上。 洛轻言的神色带着几分冷:“我劝你还是乖乖替我夫人和孩子瞧瞧的好……” 鬼医却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嘲讽神色:“我劝你还是莫要威胁我最好,你可曾打听过,我医术好,可是毒术却也绝对不差。我不想看的病人,即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看。况且,以现在的形势,咱们谁先死都还不知晓呢。” 鬼医说完,便伸手捏了捏剑尖,径直转身将门关了起来。 云裳连忙对着洛意厉声吩咐道:“快,将剑扔了。” 洛意不明所以,却也急忙按照云裳的吩咐将手中的剑扔到了地上。众人皆是瞧见,那剑上泛着幽蓝的光芒。 云裳瞧见洛轻言额上有青筋暴起,便连忙拉了拉洛轻言道:“算了,咱们明儿个再来吧。贤王不是同鬼医素有交情吗?明儿个见贤王叫上便是。” 洛轻言点了点头,伸手揽了揽云裳的肩膀,护着云裳下了楼,出了客栈,径直上了马车。 云裳听见站在门口那两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又是一个被鬼医拒了的人,鬼医要是那么容易被答应了,还敢住在这儿吗?” 马车车轮的声音响了起来,云裳掀开帘子,瞧着那叫素间的客栈越来越远,才将车帘放了下来。 洛轻言听见外面传来的暗卫的传信声,便知晓没有人跟踪,才转过身望向云裳道:“裳儿为何要这般做?” 云裳知晓他是想要问,那鬼医是假的,是云裳安排的,却为何要这般拒他们于门外。云裳笑着道:“陛下可曾听闻,那鬼医是以脾气怪出了名的。若是咱们一去,他便出手,岂非太惹人怀疑?且陛下方才应当也瞧见了,那素间客栈之中有些不对劲。” 洛轻言将方才瞧见的情形都细细想了想,才道:“你是说,那几个女子?” 云裳轻轻颔首:“这个客栈是宁浅安排的,可是她并未说过,那客栈会是那样的情形。且那客栈从名字,到客栈中的桌椅装饰,瞧着皆是十分清雅,而那两个女子却是浓妆艳抹,感觉同那客栈几乎是格格不入的。” 云裳微微眯起眼睛:“只怕是有人放在客栈中盯着的人,既然有人瞧着,这一场戏自然得做足了,陛下方才的表现,可是极好的。” 洛轻言伸手摸了摸云裳的额头,才轻声问道:“明儿个又作何打算?” 云裳想了想才道:“臣妾此前打听过,那鬼医最大的喜好,便是酒了。朝中谁屋中藏酒最多的,陛下明儿个不妨让他献上几坛子酒来。而后寻了柳吟风一同再来一趟?” 云裳既然都这般要求了,洛轻言岂敢说不,便低声应了。 第二日,洛轻言傍晚回来的时候,刘文安手中果真抱着一壶酒。刘文安将酒放了下来,才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道:“可要奴才去给小厨房吩咐一声,给陛下和娘娘准备一些下酒菜来?” 洛轻言随手摆了摆手道:“下酒菜就算了,这是好酒,可是酒得越陈才越香,今儿个也没有喝酒的兴致,先放着吧。” 刘文安便连忙应了声。 还是子时左右,云裳和洛轻言便离开了宫中。鬼医今儿个倒是换了一间客栈,洛轻言他们一行人到客栈之时,柳吟风已经在大堂中坐着了,鬼医坐在他对面,两人正喝着酒叙着话。 柳吟风见云裳和洛轻言进来,连忙站起了身来,笑眯眯地对着鬼医道:“你们来了。” 柳吟风说完,便连忙拉开了一旁的凳子,张罗着洛轻言和云裳坐了下来。 柳吟风只怕应当同鬼医说起过云裳和洛轻言了,鬼医只是抬起眼来看了看他们二人一眼,便又低下头闷声喝了一口酒,云裳看了洛轻言一眼,洛轻言便接过了洛意手中抱着的酒,放在了桌子上:“昨儿个是我太过焦躁了一些,特来给鬼医陪个不是。这是窖藏了六十余年的竹叶青,鬼医尝尝这酒可合你的口味?” 鬼医又看了一眼洛轻言,才撇了撇嘴道:“不敢不敢,你的身份柳吟风都同我说了,怪我,离开夏国有段时间了,竟都不知道夏国竟然发生了这般大的变化。” 鬼医说着,便径直拿了洛轻言放在桌子上的酒,倒满了一杯,一口便喝了个干净:“好酒!” 鬼医叹了一声,才又接着道:“我听闻你是来为你夫人和孩子求医的?伸手来,我把个脉。” 云裳闻言,连忙伸出了手去,鬼医便随手将两根手指搭了上去,另一只手却还在不停地给自己倒酒。 过了许久,那鬼医才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伤了根本,难。” 顿了顿,又给宝儿把了脉,瘪了瘪嘴:“在母体之中便受了伤,还为母体承担了许多,难。” 洛轻言眉头一蹙,还未开口,鬼医又道:“不过还有一个法子,不过有些冒险便是了。”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鬼医,神色微微有些激动:“什么法子?” 鬼医想了想才道:“有一种蛊,种下之后会让人觉着像是被火烧一般,那种蛊能让身体所有的血都热起来,你的病由寒起,导致宫寒,用那蛊驱了寒气大抵会有效果。可是种上那蛊之后,却是十分痛苦不堪的,常人都难以承受得住。” 洛轻言望向云裳,云裳咬了咬唇,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好。” “只是那蛊娇贵得很,我将它养在鬼谷之中呢,得回去取来。”鬼医蹙了蹙眉,却又犯起了难。 洛轻言想了想,才道:“再过几日,我同皇后会出发去灵溪,皇后可随你一同先回鬼谷之中治好了病之后,再到灵溪来便是。” 鬼医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法子。” 洛轻言同鬼医喝了几杯酒,便带着云裳上了马车往宫中赶,云裳靠在马车车壁上,轻轻拍了拍宝儿,宝儿晚上睡觉的时候倒是乖巧,怎么闹腾也不会醒来。 洛轻言目光一直定定地望着云裳,神色中带着几分难解的深意。 马车拐了个弯,洛轻言伸出手来,将手放在了云裳的脑袋后面,护住云裳的头不让她磕到马车车壁。 待恢复了平稳之后,云裳才抬起手来将洛轻言的手拉了下来。洛轻言握住云裳的手,在云裳手中写了几个字。云裳轻轻颔首,把手收了回来,将怀中的宝儿抱得更紧了几分。 马车外突然传来马的嘶鸣声,紧接着便是马车外洛意和浅音的惊呼声,云裳尚未回过神来,却觉着马车似乎越来越快,且朝着一旁侧了过去。 云裳连忙低下头下意识地将宝儿护在了自己怀中,腰间一紧,云裳便已经被洛轻言抱着腾空而起,从马车中飞身而出。 云裳方瞧见拉着马车的马已经四脚朝天地倒在了地上,脚掌上皆是有许多细细密密地银针和钉子。云裳借着那马车上唯一一盏尚未被摔破的琉璃灯微弱的灯光,瞧见地上满是闪着寒光的银针的铁钉。 洛轻言尚未落地,周围的围墙之前,却已经出现了密集的黑衣人。手中皆是持着剑的。云裳瞧那装扮,应当是洛轻言的暗卫。 只是在洛轻言的暗卫的对面,却有着比暗卫还要多的人,亦是一身黑衣,只是手中拿着的,却不是剑,而是弓箭。 好一个瓮中捉鳖。 云裳冷冷地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扬声挑衅着:“怎么出来的都是一些小喽喽,都有勇气要取我们性命了,何不出来相见?郑启明,若是我没有猜错,应当是你吧。” 那为首的黑衣人却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多虑了,这儿没有什么郑启明,娘娘莫想要拖延时间,救兵是等不来的。”说着便挥了挥手道:“放箭。”< 第758章 真真假假 那一声“放箭”却是气势汹汹,只是话音落后,却是良久也没有箭矢破空之声传来,反倒是有闷声倒地的声音不停地传来,云裳勾起嘴角,再抬起眼来的时候,四面的墙上也已经点燃了火把,云裳能够清楚的瞧见墙上站着的人的模样装束,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 云裳低下头望向宝儿,却见他已经醒来,却没有哭闹,只是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望着眼前的情形,且瞧着那神情模样,似乎是极其兴奋一般,还哈哈笑着拍起了手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人似乎永远也不会懂这样的道理。 远处有声响传来,云裳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望了过去,才瞧见有有好些暗卫押着几个人纵身跃了过来。 “陛下,娘娘,果然不出娘娘所料,这几人方才便藏身在远处的一棵树上往这边打望,属下们便将他们抓了过来。”为首的暗卫沉声禀报着。 暗卫将那几人扔到了云裳面前的地上,在火光的照耀之下,云裳瞧见那几人穿着黑衣裳,还蒙着面,其中一个男子眉眼之间倒是有几分熟悉。 “将面巾除了。”洛轻言目光也望向了那个男子,声音泛着冷,那个男子有些下意识地躲开了洛轻言和云裳的目光。 暗卫快速将那几人的面巾除了下来,果真如云裳所想,那男子,便是郑启明。其余几人倒都是面容陌生的,只怕是郑启明的护卫。 一瞧见是他,云裳便觉着身旁洛轻言整个人都带了几分寒凉之气,云裳听见洛轻言冷笑了一声,声音像是凝结成冰了一般:“杀了吧。” 云裳瞧见郑启明闻言,似是浑身颤抖了一下,却是抬起眼来看了一下云裳。云裳蹙了蹙眉,总觉着他那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深意。 云裳拉了拉洛轻言的手,笑着道:“陛下稍安勿躁,臣妾想要将他带回去好生审问一番。” 洛轻言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眉头轻蹙着,带着几分疑虑,云裳笑了笑:“如今人已经在咱们手中了,有什么好怕的?”且她实在是有些好奇,郑启明不惜背叛了洛轻言,却杀了教养自己的师父,究竟是为了什么。 洛轻言点了点头,吩咐着暗卫道:“带回去。” 暗卫应了声,携着那几人便纵深而起,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暗卫为云裳和洛轻言重新更换了马车,两人亦是加快了速度回宫,总算是一路平静无波。 回了宫,云裳便让浅酌先将宝儿抱去歇了,才随着洛轻言一同往宫中一处暗牢赶去。 宫中见不得人的东西不少,暗牢便是其中之一,一些不便于公开处置的人,往往便在暗牢之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而最隐蔽的一处暗牢,便在太极殿下。 云裳看着洛轻言打开了机关,两人一同走了下去,暗牢四面皆是被凿过的石头,点满了火把,云裳瞧见那几人已经用粗粗的铁链绑在了架子上。 云裳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望向那架子上的几人,笑眯眯地道:“郑大夫,倒真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郑启明笑了起来,却是丝毫不见任何怯色:“娘娘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我聊天?娘娘便不怕,有些娘娘不欲公开的事情,被旁人知道了?” 云裳挑了挑眉,有些诧异,诧异之事有两件,一是郑启明这会儿的神色表现,全然不如方才的模样,刚才听闻洛轻言说杀了他的时候,还一副极其害怕的模样,只是转眼的功夫,便变得这般胆大妄为了。 二则是郑启明的嗓子有些微微的沙哑,且似乎比半年前更加的消瘦了一些。莫非在夏侯靖的麾下,却并未受到厚待? 云裳心中暗自思量着,面上却也笑了起来:“郑大夫说笑了,本宫如今,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谁不成?” 郑启明却并未应声,只是微微撇开了头,目光望向了远处。 云裳又接着道:“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夏侯靖给了郑大夫什么样子的好处,竟让郑大夫背弃主子,甚至下那般狠手,杀了养育你那么多年的师父。本宫最近便一直在想,不知道郑大夫的心可是黑的?” 郑启明笑了笑:“娘娘想要知道?可是这儿没酒没菜的,我却没有这个心思同娘娘叙旧呢。” 云裳蹙了蹙眉,眼中暗自有了几分警惕,这郑启明从方才到现在一直便在暗示她让她单独审问他,不知这其中又有什么蹊跷。 云裳抬起手来暗自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子,转过头望向一言未发的洛轻言,洛轻言似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静了好一会儿,云裳只听见墙上的火把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洛轻言却突然开了口:“来人,将其余几人带下去,寡人要单独审问这个人。” 暗卫连忙应了,将其余几个人解了下来,带到了里面的石牢之中。 云裳分明瞧见,郑启明似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其它神采,云裳仔细辨别了一下,却似乎像是希翼。 云裳在心中暗自猜想着,莫非,郑启明背叛一次,另有隐情? 那些人被带了下去,审讯的这间石室之中,便只剩下了郑启明、云裳、洛轻言,还有暗卫。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却突然落在了郑启明的脚上,云裳发现,方才在宫外的时候天太黑不曾瞧得清楚,如今却能够清晰地看见,郑启明的脚上,那双鞋子的底有些厚。云裳目光顿了顿,那双鞋,只怕有三寸左右厚。 云裳心中暗自一紧,细细打量了一番被绑在那柱子上的郑启明,眉头却越发蹙得紧了一些,她方才还以为郑启明是瘦了,如今瞧来,却觉着,似乎骨架都小了那么一些。 云裳的手猛地握紧了,这郑启明,只怕有假,应当是易容的。 云裳这般想着,便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了郑启明的面前,洛轻言连忙跟在了云裳身后,生怕云裳出了什么意外。 云裳走近了才发现,这假的郑启明破绽颇多,手上的皮肤似乎比脸上白了好些,且从手掌上的茧来看,应当是个练武之人。 云裳未曾瞧见那郑启明眼中闪动着的泪光,伸出手来,便准确地找到了那假面同真正的皮肤相交接的地方,猛地将那张假脸扯了下来。 许是这般硬扯有些太过疼痛了一些,假面下的人面容有些扭曲,半晌才恢复了过来,抬起头来望向了云裳。 云裳眼中满是惊愕之色,目光落在那张有些久违了的脸上,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了口:“浅柳?” 那假面之下,却是一张女子的面容,且是云裳十分熟悉的容貌,浅柳。那个曾经被她信任,且选择了背叛的女子。 浅柳方才便在眼中闪动着的泪光终于肆无忌惮地滑落了下来。 浅柳的嘴唇亦是带着几分颤抖的,许久,才终于出了声来:“主子。” 声音已经恢复了原本属于女子的温柔清澈。 洛轻言亦是有些惊讶,盯着浅柳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云裳沉默了好一会儿,亦是后退了两步,声音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怎么是你?” 云裳抬起眼来望着兀自流着泪的浅柳,淡淡地道:“你为何要假扮郑启明?郑启明同你又是什么关系?” 浅柳见云裳冷淡的模样,眼中亦是划过一抹愧疚之色,半晌才稍稍平复了情绪,轻声开了口道:“其实,自夏侯靖在柳沧起事不久,奴婢便混进了大军之中。奴婢在柳沧有一位叔父,主子饶了奴婢之后,奴婢无处可去,便投靠了叔父,不想后来夏侯靖竟会来柳沧,叔父是柳沧有些名望的人,奴婢便怂恿叔父假意向夏侯靖示好,借机易了容接近了夏侯靖。” 浅柳低着头,神情有些失落:“主子和陛下身边有细作,在柳公子押运赈灾粮草出发之后没几日,夏侯靖便得到了消息,亦是知晓了同柳公子一同的都有些什么人。他悄然打探了郑启明的身世,抓了郑启明的家人。” 云裳蹙了蹙眉:“郑启明有家人?难道不是从小便在长白山长大的?”云裳转过身望向洛轻言。 “那是陈妙思。”洛轻言淡淡地道,“郑启明是有家人的,我听雪岩说起过,家人是雪岩的至交好友,所以才让郑启明跟着雪岩学医,只是郑启明的家人是谁,我却是没有打听过。” 浅柳点了点头:“夏侯靖将赈灾物资劫了下来之后,郑启明和柳公子便分了开来,夏侯靖便趁着那个时候,找上了郑启明,威胁了郑启明。” 云裳若有所思,怪不得,她一直有些奇怪,郑启明若是叛徒,那么此前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对她和洛轻言下手,却没有那般做。原来是因为,郑启明是在去了那边之后,因为夏侯靖以家人性命相逼,才背叛了的。 “后来奴婢瞧着夏侯靖做的那些事情,才明白了过来,郑启明只怕已经背叛了陛下和主子了。”浅柳声音愈发低了下来。< 第759章 信任 “所以,你为何会假扮郑启明出现在这儿呢?”云裳神情仍旧淡淡地,目光定定地望着浅柳,眼中却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浅柳抬起眼来,嘴角却带着一抹笑意:“奴婢易容成侍卫的模样,去见了郑启明。” “郑启明此前是见过奴婢的,奴婢便让他见了奴婢的样子,而后说服了他,同奴婢一起玩这么一处暗渡陈仓。” 云裳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暗渡陈仓?你见他,是在他杀了雪岩神医之前还是之后?” 浅柳害怕云裳误会,云裳的话音刚落,她便急急忙忙开了口:“雪岩神医没有死。” 云裳一愣,连洛轻言也望向了浅柳,声音却是不带一丝波动:“不可能,暗卫亲眼见着雪岩死了,且亲自安葬了雪岩的。暗卫检查过,没有易容,且身上有些标记亦是有的,定然不会出错。” 浅柳点了点头:“是,陛下的暗卫见到的是雪岩神医。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有夏侯靖的人盯着,我们都不敢有丝毫动作,便只得让陛下的暗卫误会了去。” “那事实真相应当是什么样子的?”云裳问着。 浅柳咬了咬唇,轻声应道:“我和郑启明商议第一步要取得夏侯靖的信任,郑启明将主子和小主子身子的秘密说与了我听,是奴婢做主让郑启明以这个消息去博得夏侯靖信任的。因为奴婢觉着,这件事情已经是事实,娘娘迟早都得知晓,且娘娘定然不会被打倒。而让夏侯靖信任郑启明,若没有足够的筹码,夏侯靖定然不会相信郑启明。” “夏侯靖知晓此事之后,对郑启明果真有了几分信任,只是夏侯靖害怕郑启明用了假消息。便说害怕雪岩神医治好了主子和小皇子,要郑启明去杀了雪岩。奴婢知晓这是夏侯靖对郑启明的考验,若是郑启明做了,夏侯靖便会彻底信任郑启明,奴婢便让郑启明应了下来。而后奴婢去买了一把民间艺人杂耍用的剑,剑有机关,可以缩回去。而后奴婢赶在郑启明到达长白山之前,到了长白山将此事同雪岩神医说了。” 浅柳的眼中带着几分镇定,还隐隐有些快意:“雪岩神医便将假死药提前含在了嘴里,而后在准备了鸡血的血袋。我们一同唱了一场戏给夏侯靖看了,只是不曾想陛下的人会恰好来寻雪岩神医。陛下的人将雪岩神医埋了,夏侯靖便似乎更相信了一些,而后,等没有了人之后,奴婢便去将雪岩神医救了出来。” “如今雪岩神医在何处?”洛轻言眼中有一抹淡淡地喜色。 浅柳连忙应道:“启禀陛下,如今雪岩神医还在长白山附近,只是换了一处地方而已,陛下只怕不知道,自从吃了假死药被陛下的人将雪岩神医埋到了长白山下没有冰雪覆盖的地方之后,雪岩神医必须要在冰雪之中才能活下来的毛病倒是没了。” “自那之后,夏侯靖对郑启明十分信任,夏侯靖前段时日吃了败仗,正欲奇袭反击,郑启明前段时日便向夏侯靖谏言,说让他回到锦城来,将娘娘和小皇子之事,在锦城之中散布开来,这般一来,他便正好有了机会拉拢朝中大臣,且趁机出兵。夏侯靖想着郑启明身边都是跟着他的人,便同意了此事。奴婢亦是跟着到了锦城,且打探到了那鸣凤馆是宁浅所开,才蓄意在约见夏侯靖在朝中的线人的时候,将地方选在了鸣凤馆,便是为了让主子提前知晓消息。”浅柳笑着望向云裳。 云裳没有开口,浅柳沉默了一会儿,便又道:“今日假扮郑启明,也是因为郑启明害怕他说那些话陛下不会相信,奴婢……才来了。” 云裳听浅柳这般说,却是笑了起来:“你为何就觉得,你说的这些话,我就会听就会信?莫要忘了,当初你是为什么离开了我的。” 浅柳闻言,面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得没有了踪影,只留下一抹带着几分尴尬的苦涩,半晌才开了口:“奴婢知道此前犯了错,奴婢也知晓主子最不会原谅的,便是信任的人的背叛,奴婢……” 话说到此处却突然停了下来,半晌才低下了头,声音亦是轻了一些:“罢了,是奴婢做错了事,所有的一切,都是奴婢应当承受的。只是方才之事,奴婢却没有半句虚言,且方才同奴婢一同被抓的那几人,皆是夏侯靖之人,娘娘无论如何,也定不能留下他们的性命。” 云裳笑了起来,轻声道:“你还是顾念顾念自个儿吧。”说着,云裳便转过了身意欲离开暗牢。 洛轻言亦是站了起来,却开了口望向浅柳道:“真正的郑启明,在何处?” 浅柳情绪似是有些低落,闻言只轻声道:“便在三寸巷中他原本卖药的那铺子里面。” 洛轻言点了点头,便也跟在云裳身后,两人一同出了暗牢。 经过今夜这么一闹腾,外面天却已经蒙蒙亮了,云裳轻轻舒了口气,心中却是有些畅快的,抬起眼望了望天色,才转过身对着洛轻言道:“就快要到陛下上朝的时辰了,咱们还是早些回未央宫换了朝服吧。陛下一夜未眠,下了朝之后若是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便先回未央宫歇一会儿。” 洛轻言笑了笑,揽住云裳,二人一同出了太极殿,往未央宫而去。 早晨的空气却是十分的清新的,带着一股凉意袭来,却是让二人脑中都一片清明了起来。洛轻言转过头看了眼云裳,才轻声道:“浅柳的话,你可相信?” 云裳沉默了许久,才应了声:“我信的。” “哦?”这是洛轻言早就才想到的答案,洛轻言却佯装一副十分诧异的模样,笑眯眯地望着云裳道:“为何?你便不怕她再次背叛了你吗?” 云裳笑了起来:“我自个儿身边的人,性子我还是有些了解的。浅柳比浅酌要沉着冷静许多,我吩咐她的时候比浅酌多,所以我对她比较清楚。上一次若非以为你是她的杀父仇人,也不会做出那样糊涂的事情来。那时候我也是被气急了,我最忌讳别人的背叛。可是我却仍旧下意识地留了她的性命,且我也让浅酌将事情真相告诉了她,她只怕对我亦满是愧疚的。她并非那种是非不分清白不辨的,这次我相信她。” 洛轻言笑着拍了拍云裳的肩膀道:“你能够这般想,我很高兴。” 云裳不知道洛轻言是高兴什么,却也笑了起来:“郑启明亦是背叛了陛下,陛下可愿意再相信他?” 洛轻言听云裳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踢回给了他,亦是有些哭笑不得,半晌才道:“你可还真是记仇,待会儿我便让暗卫去将他带来。” 云裳点了点头:“可是陛下却仍旧没有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陛下可愿意原谅?” 洛轻言似喃喃自语一般地道:“若是事情如浅柳所言,此事我们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使上一计釜底抽薪。”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心中暗自道:“洛轻言此人,性子便是这般别扭,连原谅也不愿意明说,只怕对郑启明,小惩是定然有的,却也不会伤及性命。” 云裳觉着,这大抵是这几个月中,最令人愉悦的一件事情了。 回到未央宫中,浅酌似是一直在正殿中候着,眼中都带着几分困意,云裳让浅酌为洛轻言穿好了朝服,一同用了一些早膳,便径直回了内殿之中补眠。 “陛下万福金安,陛下万福金安。”云裳半梦半醒之间,便听见有请安的声音响了起来,云裳蹙了蹙眉,即使还未醒来,脑中却也下意识地闪过了,洛轻言下朝了的念头。便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却只瞧见浅酌坐在桌子旁,似乎在绣着花。 好一会儿,云裳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地开了口道:“陛下回来了?” 浅酌摇了摇头,“没有呢,娘娘醒了?”浅酌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 云裳蹙了蹙眉,点了点头:“方才我怎么一直听到请安的声音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浅酌眼中亦满是无奈之色,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鹦鹉笼子:“都是这个家伙,方才一直在那儿给陛下请安,奴婢怕它吵到了娘娘,已经将它扔出去了,自是看来还是将娘娘吵醒了。现在还未到午时呢,娘娘可要再睡一会儿?” 还这般早啊,云裳点了点头,闭上了眼,却过了许久也不曾睡着。 云裳便索性睁开了眼,想起了一些问题,昨儿个未曾细问浅柳,只是如今洛轻言只怕还在太极殿中,她也不便去暗牢,便只得作罢。 “侍候我起身吧,一醒了便睡不了了。”云裳坐了起身。 浅酌取了衣服来,还未给云裳穿上,便瞧见佩兰从外面匆忙跑了进来:“娘娘,方才从太极殿侍候的内侍那儿传来消息,说今儿个早上,有人在早朝之上进言,请求陛下废后。”< 第760章 威慑 “废后?”云裳尚未开口,浅酌却已经忍不住跳了脚,惊呼出声:“谁这般不知死活的?” 佩兰被浅酌吓了一跳,才连忙道:“那内侍说,是王女官命他来传个信儿的,具体都有哪些人却是不知晓的。” 浅酌蹙了蹙眉,又连忙问道:“那陛下是如何回应的?” “那内侍说,陛下听闻之后,却是笑了起来,而后压根没有理会那几人,直接给王女官吩咐着,让王女官拟一道旨意,方才进言废后之人,全都下旨让他们将家中妻子休离。”佩兰笑着道。 浅酌呆了呆,却是哈哈笑了起来:“陛下这一招绝。” 云裳神情却始终平静,任由浅酌胡闹了一通,才抬起眼来望向佩兰道:“我知晓了,你去同那传信的内侍说一声,让他传个话儿给王女官,让王女官下朝之中便来未央宫一趟。” 佩兰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浅酌收起了笑容,转过身望向云裳,咬了咬唇,才轻声道:“娘娘,这前朝后宫,怎么人人都想这般针对咱们未央宫啊,咱们可不能够让她们再这样嚣张下去了,不然,那些人还都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呢。”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咱们不能够再让他们嚣张下去了。” 过了没多久,王菀之便来了未央宫,佩兰引着她进了内殿,云裳瞧见她一身的女官衣裳还没换下,便笑着道:“刚下朝吗?” 王菀之给云裳行了礼,才笑着应着:“是。” 云裳命佩兰搬了椅子来让王菀之坐了下来,手轻轻将衣袖捋平整了一些,才道:“今儿个进言的,都有哪些人呢?” 王菀之连忙道:“工部尚书田秋,太仆寺卿刘华研,太史令薛千。” 云裳轻轻颔首,拿起锦帕轻轻擦了擦手:“这几位大人出宫了?” “未曾,先前陛下下旨让几位大人休妻,几位大人皆是不肯,如今正跪在太极殿内要求陛下收回成命呢。”王菀之低声应着。 “哦?”云裳笑了起来,复又抬起眼望向王菀之:“陛下,现在在何处?” 王菀之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却也连忙应着:“陛下在议事殿同贤王还有几位大人一同商议事情。” 云裳点了点头,便站起了身来:“那现如今,到正是个机会,走吧,咱们去太极殿转转去。” “娘娘,陛下在议事殿,不是太极殿。”浅酌以为云裳要去找洛轻言,便连忙低声提醒道。 云裳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应声道:“嗯,我知晓陛下在议事殿不在太极殿,本宫要去会一会的,正是那几位今儿个在早朝之上大放厥词请求废后的几位……大人。” 浅酌闻言,眼中顿时便亮了起来,连忙跟在了云裳身后,出了未央宫。 到了太极殿外,云裳转过眼望向王菀之道:“你身份不便,便先去处置自个儿的事吧。” 见王菀之应声退了下去,云裳才转了个角,到了太极殿的正门前,正门前有两个内侍在守着,见到云裳连忙行了礼:“娘娘千禧。” 云裳轻轻颔首,抬起脚便进了太极殿。 太极殿中金碧辉煌,如今却只有三个穿着朝服的官员跪在大殿之中,瞧着背影,却是有几分凄凉。云裳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了上去,从三个大臣身边穿过,走到了他们前面。 三人瞧见了云裳的裙摆,才抬起了头来,目光望向了云裳。云裳冷笑了一声,让浅酌从一旁搬了一把椅子来便在那三位大臣面前坐了下来,才抬起眼来望向了那三人:“工部尚书田秋田大人,太仆寺卿刘华研刘大人,太史令薛千薛大人。” 三人目光定定地盯着云裳,面色皆是有些僵硬,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警惕。云裳却是笑了起来:“本宫听闻,三位大人今日在早朝之上上陛下进言,请求陛下废后?” 三人仍旧沉默不语了许久,云裳也不说话,左边跪着的一个大胡子中年男子终是忍不住,咬了咬唇道:“陛下本就该废后!” 云裳却哈哈笑了起来,神情之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冷:“三位大人可知,陛下为何下旨让三位大人休妻?” 三人闻言,便低下了头,不再作声。 “既然三位大人不知,那本宫便来告诉你们吧。三位大人位高权重,可是平白无故地,有人插手你们家中私事,让三位大人休妻,你们心情如何?”云裳笑眯眯地问着。 没有人应答。 “三位大人此事的心境,大抵同今儿个早上,被三位大人进言逼迫废后的陛下是一个模样的……” 云裳话音未落,便被人打断了:“皇后娘娘所言差矣,如今满城风雨,议论的都是皇后娘娘不孕,皇子不智之事。陛下怎能无后?且民乃国之根本,皇后娘娘搞得人心惶惶,已经动摇了国之根本,此事,即便是陛下让微臣休妻,微臣也必须要死谏。夏国,决不能毁在一个不能生育的皇后身上!” 云裳闻言,神色却是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声音亦是淡淡地,不起一丝波澜:“浅酌,掌嘴。” 浅酌闻言,便连忙应了声,上前狠狠地给了那跪在中间的中年男子两巴掌。 三人的面上皆是有些愤慨之色,云裳冷冷地笑了起来:“本宫命人掌嘴,大人可是在心中极其不服气,恨不得立马便让陛下废了本宫的后位?” 云裳笑容愈盛:“大人若是在心中这般觉着,那尽管去便是了,本宫不拦着,本宫只是替陛下不值,替这夏国不值,一个朝中的股肱之臣,却这般枉信流言蜚语。若是本宫现在命人去大街上散布流言,说三位大人通敌叛国,是不是朝中其他人也可以因此觉着三位大人背叛了夏国,求陛下将三位大人斩首?” “国难当头,内忧外患,灵溪城外,夜郎国虎视眈眈地盯着。柳沧城中,夏侯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如何起事。而在夜郎国的东北面,宁国集结了近五十万大军,攻打夜郎国,为此死伤不少,为什么?因为本宫!因为本宫是夏国皇后,可是同样也是宁国皇帝的女儿!有人在外面散布这些流言是为什么?”云裳喘了口气,笑容冷得快要凝结成冰。 “因为本宫若是不是这夏国皇后了,宁国立马就麻利儿的撤兵,而后夜郎国也就能够空出手来对付夏国了。这样拙劣的计谋,你们这些妄自为人上人的股肱大臣,却是非不分黑白不辨。本宫真想替陛下,替夏国百姓,将你们打醒。本宫真真怀疑你们,是不是叛徒?若不是叛徒,怎会做出这般愚昧之事。” 云裳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站起了身来:“话便说到此处,三位大人好自为之吧。最后,要陛下废了本宫?没有问题,只是即便是本宫不是皇后了,为了这夏国百姓,本宫也定然会先取了叛臣性命。” 云裳说完,便径直出了太极殿。 浅酌跟在云裳身后,仍旧有些不满意:“娘娘何必同他们说那么多,直接打便是了。” 云裳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望向浅酌,面上早已经没有了方才在太极殿中时候的那份咄咄逼人,温和地笑了笑道:“浅酌,你将这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武力来解决。本宫可以打他们一顿,甚至可以杀了他们。然后呢?然后百官皆会大怒,而后全部上书陛下,以皇后暴虐为由,请求陛下废后。你说,这种情形下,陛下是废还是不废呢?” 浅酌张了张嘴,犹豫了许久,终究没有应声。 云裳眼中亦是带着几分沉思:“不废?可是本宫残暴至极,肆意打杀大臣,若是不废,陛下便会失去民心。陛下新登基,即便是想要退位,也不能够让陛下落下这个一个名声。” 云裳转过头来,细细同浅酌道:“本宫方才说那些话,无非便是想要对他们有些震慑而已。让他们知晓,本宫并非好惹的。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们,宁国出兵相助,是因为本宫,外面的流言蜚语,只是因为夜郎国不欲让宁国相助夏国市的阴谋诡计,这样一来便将他们搁在一处尴尬的位置上。若是他们再劝陛下废后,便会被冠上通奸叛国的名号来。这样一来,他们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即便他本就是夏侯靖的人,也背不起这个罪名。” “且那些朝中的大臣,在宫中皆是有些打探消息的渠道,用不了多久,本宫方才在太极殿中说的那些话,便会全部传入他们的耳中,这般一来,他们若是想要再打本宫的主意,亦是得好生掂量掂量。”云裳低声道。 而后才又转过头望向浅酌:“动武,在这种满是阴谋算计的地方,却是最低级的做法。浅酌,有许多事情,你还得仔细学着,仔细留意着。切莫要被人一刺激,被人当了靶子,自己还不自知。”< 第761章 撞破 浅酌连忙应了声,低下头,望向云裳的眼中满是崇拜之意:“奴婢觉着,娘娘像是万能的一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够解决。以后奴婢定然好生学,向琴依姐姐多学学处事。”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道:“浅柳回来了,我准备让她再回到未央宫侍候。” 浅酌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喜色,连连道:“浅柳姐姐回来了?在哪儿呢?” 云裳瞧着她咋咋呼呼的模样,微微蹙了蹙眉,刚要开口,却想着她和浅柳一同训练,一同入府,感情自是要好些的,便也由着她去了。 “她暂时还不能出现在宫中,等过几日我和陛下去灵溪,回来的时候便带着她一同回来,不然,未央宫中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也不合规矩。”云裳轻声应着。 浅酌连连点头,笑眯眯地道:“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裳轻轻颔首,想起方才那三个人,眼中却闪过了一抹厉色,回到未央宫中便写了一封书信命暗卫送出了宫。 云裳去了太极殿的事情定然瞒不过洛轻言,只是洛轻言回到未央宫后,关于废后,关于太极殿,洛轻言却是一字未提。洛轻言不说,云裳自然也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两人用了晚膳,洛轻言走到软塌上躺了下来,才抬起眼来望向云裳:“郑启明,我已经见到了。” 云裳一愣,便望向了洛轻言:“如何?” 洛轻言却是没有回答,只微微蹙着眉头道:“如今郑启明已经在我们手上了,接下来的戏要怎么唱,我却是还没什么主意。” 云裳抬起手扶了扶头上的凤凰簪子,沉吟了半晌,才道:“郑启明在夏侯靖身边,可以做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亦是最简单的,便是为咱们打探消息。夏侯靖既然开始信任郑启明,有些事情定然也不会可以瞒着,郑启明能够得到的消息,定然会比咱们的暗卫多。第二件事情,是在适当的时候,影响夏侯靖的决策。而第三件事情,最难,对郑启明来说,却是简单的,那便是,给夏侯靖,或者是夏侯靖身边信任之人,也可以是兵马下药。无论是泻药或者迷药,只要时机恰当,定然可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洛轻言右手握成了拳头,放在脑袋边托着头,声音轻了三分:“是,这些事情,郑启明都能够做,可是如今面临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便是郑启明身边原本跟着那么多夏侯靖的人,可如今那些人一个不剩,唯有郑启明活了下来,夏侯靖定然会觉着有些蹊跷。” 云裳轻轻颔首:“陛下是苦恼如何让郑启明能够光明正大地回到夏侯靖的身边,而不被夏侯靖疑心?” 洛轻言点了点头,面上似是有些疲倦之色。 云裳见状,这才想起昨儿个洛轻言一夜未眠,今天又处置了一整日的政事,只怕早已经疲惫不堪,便连忙道:“陛下还是莫要操心这些烦心事儿了,先去歇一会儿吧,让臣妾给陛下想想法子,定能让陛下满意。”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嘴角翘起,眼中带着几许温柔:“我瞧着你便是在歇着呢,便不累了。” 云裳哭笑不得,抱了一床薄被来给洛轻言盖上了,将头上的凤凰簪子拔了下来,用尖尖的地方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许久之后,才笑了起来道:“陛下臣妾想到了一个法子……” 云裳抬起头来望向洛轻言,却瞧见软榻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云裳失笑,站起身来为洛轻言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洛轻言脸上,却发现他的眼下有一圈淡淡地乌青。 云裳心中微微疼了一下,在洛轻言身边坐了下来。 坐了一会儿,云裳便站起身来,取了一旁的放着的披风,出了寝殿,浅酌在寝殿门口候着,见云裳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娘娘……” 云裳轻轻颔首,伸手握住寝殿门口悬挂着的珠帘,抬起头望向浅酌问道:“刘文安呢?” “启禀娘娘,刘总管出恭去了……”浅酌轻声应着。 云裳眸子一转,压低了声音吩咐着浅酌:“我有事需得出去一趟,若是刘文安回来了,记得绊住他。趁着刘文安不在,你传信给宁浅,告诉她,今儿个下午本宫吩咐她的事情,早些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浅酌应了,云裳才将披风披上了,将那兜帽戴了起来,出了未央宫。 云裳径直便去了太极殿那处暗牢,暗牢中守着的都是洛轻言手下的暗卫,云裳入了暗牢,便径直开口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暗卫应了声,不多时,便押着浅柳走了上来,因着被云裳掀去了面具,浅柳便已经露出了原来的容貌,见到云裳,神情仍旧有些怯怯,低下头不敢看云裳。 云裳望着浅柳看了许久,才开了口:“浅柳,你若是想要得到我的原谅回到我身边来,也并非不可,只是你得帮我办成一件事情。我也得好生瞧瞧,你离开我这么长的时间,本事可有退步。” 浅柳闻言,呆了半晌,才猛地抬起了头来,眼中俱是难以置信地神色,半晌才急忙道:“主子尽管吩咐便是,奴婢定能够将事情办好。” 云裳轻轻颔首,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明儿个午时……”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云裳才从太极殿中走了出来,夜色已经很深,宫中偶尔有巡逻的内侍经过,云裳独自提着灯笼,缓缓朝着未央宫走去。 跨过垂花门,便是御花园,云裳却突然瞧见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提着灯笼快速地从御花园中闪了过去。 齐瑞海? 云裳一怔,这个时候,齐瑞海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且瞧着他去的方向,却不是内侍监所在的。 云裳心中暗自思索了片刻,便将手中的灯笼吹灭了,快速跟上了那一抹身影。 齐瑞海在内宫之中东拐西拐,走到一扇小门旁敲了敲门,那木门便被打了开来,齐瑞海回过头来,云裳快速地将自己的身影隐在了树后。待过了片刻,云裳探出头来,却瞧见那扇门已经被关上了。 云裳这才有了心思打量着那扇门所在的地方,瞧着像是一处宫殿,那扇门应当是宫殿留来运送夜香的小门。只是这是何处? 云裳四下看了看,抬起手拿出白玉小笛子吹了一下,一个暗卫便出现在了云裳身旁:“主子。” “这是哪个宫殿?”云裳轻声问着。 暗卫连忙道:“启禀主子,是淮秀宫。” 云裳微微一怔,淮秀宫,那是十九皇子的母妃,婉太妃所在的宫殿啊。这齐瑞海,莫非同婉太妃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云裳咬了咬唇,抬起眼吩咐着暗卫道:“去,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而后一字不漏地禀报给本宫。” 暗卫连忙应了,几个起落之间,便跃上了那淮秀宫的房顶。 云裳见状,想着自己身份特殊,若是被发现在此处,只怕有些不妥,便转身快速回到了未央宫。 回到未央宫中,刘文安瞧见云裳似是有些诧异:“咦,娘娘不是在内殿吗?” 云裳勾起嘴角来,扬了扬手中的草药来笑了笑道:“陛下整日处理政事太累了,我给他把了脉,发现他有些上火,想着御花园中倒是有些草药可以拿来给陛下泡水喝,正好我也无事,便去摘了些来。” 刘文安眸光落在云裳手中的草药之上,嘴角的笑容似是微微顿了顿,转眼间却又脸上笑出了菊花褶子:“娘娘想要下火的药材,可以直接让人去太医院抓几幅来呀。” 云裳倒似乎是浑然不在意一般,笑容仍旧十分和煦:“刘总管,这你可就不知晓了吧,陛下极其不喜药的苦味,这个泡水喝,只有一股清甜味,不会像熬的药那般苦涩。且这未央宫中,也只有我识得这药草,左右无事,无妨。” 云裳说着,便不再看刘文安,将手中的草药交给了浅酌,轻声吩咐着:“洗净,多摘几片叶子下来,泡在开水中便可,其它什么都不必加,泡好了便送过来吧。” 浅酌应了,拿了草药退了下去,云裳才掀开了珠帘,径直进了寝殿。唯独留下刘文安立在寝殿门口,眼中闪过了一抹猜疑。 云裳进了寝殿,却发现软榻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云裳,只是眼神之中尚且带着几分刚刚醒来的迷茫神色。 云裳走到洛轻言身边坐了下来:“陛下醒了?这还未到子时呢。”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笑着道:“没事,突然睡不着了。” 云裳便陪着洛轻言稍稍坐了会儿,浅酌才走了进来,将茶杯放在了洛轻言手边的桌子上。云裳笑眯眯地道:“陛下待会儿喝些这个吧,清火去热的。”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云裳瞧着他似乎仍旧一副迷蒙的模样,便挥了挥手让浅酌退了出去。洛轻言端起茶杯,吹了吹杯中的水,喝了几口,才稍稍清醒了一些:“方才去哪儿了?” 云裳自知瞒不过他,便笑眯眯地应道:“去暗牢了,陛下,郑启明通敌,臣妾以为,应当斩首市曹。”< 第762章 劫囚车 洛轻言一怔,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半晌才道:“夫人莫不是在说笑吧?” 云裳的面上却没有半分笑容:“陛下,臣妾不是在说笑,臣妾只是想到了一个法子,这个法子,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翌日一早,洛轻言刚起身去上朝,云裳随后便起了身。吩咐着浅酌为她找了一件常服,梳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发髻。 暗卫求见,云裳便让暗卫进了内殿。 云裳抬起眼来,才轻声道:“昨儿个本宫一共吩咐了三件事情,都办得如何了?” 暗卫连忙拱了拱手,答道:“启禀主子,暗牢中的人已经安全送出了宫,宁浅那边一个时辰前也有了回话,一切妥当。昨儿个晚上主子让属下偷听到的话,属下也一一记了下来,请容许属下为您复述一遍。” 云裳轻轻颔首:“说。” “昨儿个属下隐藏在淮秀宫的屋顶,揭开了一片瓦片,便瞧见那齐瑞海进了淮秀宫婉太妃的寝殿之中……” 寝殿之中,一个侍候的宫人都没有。 十九皇子躺在屋中的小床之上,婉太妃坐在小床边瞧着,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便转身望了过去,才十分熟稔地开口道:“你来了?” 齐瑞海轻轻颔首,急急忙忙从袖中拿了一方锦帕来,递给了婉太妃,一面叹了口气道:“如今皇后在后宫之中的手伸得愈发的长了,我事事都得小心一些,勉强才弄了这么几颗,还能撑个半年左右的时间,听闻帝后二人过几日便要离宫,到时候我再弄一些来。” 婉太妃神色有些苍白,连连点了点头,将那锦帕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锦帕之上,静静地躺着几颗黑色丸子。 婉太妃将小床上睡着的十九皇子摇醒了,才轻声哄着道:“来,安安,吃一颗糖丸子。” 十九皇子面色倒似乎好了许多,面上隐隐透着几分红润,听自己母妃这般说,便顺从地将丸子接了过来,放在嘴里咬碎了吃了。 待吃了那丸子之后,却又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齐瑞海望向睡着的十九皇子,沉吟了片刻,才道:“如今新帝已经登基,你又何必在这般防备着?” 婉太妃闻言,却连连摇了摇头,咬着牙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定要保全了他,这宫中为了那个位置明争暗斗,我不希望我的安安莫名成了牺牲品。” 齐瑞海听婉太妃这么一说,便不再相劝。 过了许久,婉太妃才又抬起了眼来:“我听闻,皇后娘娘意欲拉拢你?” 齐瑞海轻轻颔首:“此前她确实有向我提过此事。” 婉太妃闻言,便连忙站了起来,望向齐瑞海,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你为何不答应了她?如今皇后势头不小,虽然外面满是各种流言蜚语,可是我瞧着却并未伤她分毫。想必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若是一直不应,她只怕会觉着你是在与她为敌,那般一来,定是会处处为难处处留意你。” 齐瑞海眉头紧蹙着,半晌才道:“我都知晓,可是我听着她的意思,若是我应了她,她似是不希望我再呆在内侍监。若是不再呆在内侍监……”齐瑞海看了眼那锦帕上摊着的几颗黑色药丸,“这些东西只怕也没法子再弄得到了。” 婉太妃听齐瑞海这般说,眼中似是闪过了一道内疚的神色,沉吟了许久才道:“是我们母子俩拖累了你。” 齐瑞海闻言,连忙道:“我寻了你这么多年,便是为了补偿你这些年受的苦的,说这些做什么?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婉太妃点了点头,齐瑞海便出了寝殿,离开了淮秀宫。 云裳听得暗卫这般细细诉来,眼中却闪过了几分疑惑。婉太妃与齐瑞海究竟是什么关系?齐瑞海带来,婉太妃给十九皇子吃的东西,又是什么? 云裳站起身来,在殿中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却突然想了起来,此前她将齐瑞海叫到这未央宫中来蓄意拉拢之时,齐瑞海曾经说,他不愿意离开那内侍监是因为她的妹妹被卖进了宫中,他是为了寻妹而来。 且方才暗卫说,齐瑞海昨儿个曾经对婉太妃说,他寻了她许多年,便是为了补偿她受过的苦。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莫非,婉太妃便是齐瑞海的妹妹? 可是,婉太妃若是被卖进了宫中的宫女,又怎会成为夏寰宇的嫔妃的? “浅酌,你给琴依传个话儿,让她去帮忙打探一下,那婉太妃,是什么身世背景,什么来头。”云裳抬起眼来同浅酌吩咐着。 浅酌应了一声,云裳便站起了身来:“我要想法子出宫一趟。” “啊?”浅酌愣了愣,“娘娘出宫作什么?”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自是要看一出好戏的,只是我却不能以皇后的身份出去,你去给我寻一套宫女的衣裳来。” 浅酌有些迟疑地应了下来,连忙跑去抱了一套宫女的衣服来。云裳换上的了衣裳,又取了一方白色的丝巾蒙了面,两人便一同往宫门而去。 宫门口的侍卫将两人拦了下来,浅酌连忙拿出了云裳的令牌,轻声道:“侍卫大哥,我们是未央宫的宫女,这个宫女脸上出了痘,娘娘怕传染给了他人,便让奴婢送她出宫。” 侍卫一听,看了看浅酌手中的令牌,便挥了挥手,放了她们离开。 出了宫之后,她们便一同去换了一套常服,径直去了浅水伊人阁。 浅柳便在浅水伊人阁之中,浅音正在同她说这话儿,见云裳来了,两人俱是有些吃惊,连忙站起身来为云裳搬了椅子。 云裳挥了挥手道:“准备得如何了?” 浅音连忙应道:“主子,一切都妥帖了,只等着午时。” 云裳轻轻颔首,同两人闲叙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离开了浅水伊人阁,带着浅酌去了通往菜市口的长顺街。 长顺街上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浅酌见此情形,微微蹙了蹙眉,四下望了望,才对着云裳道:“主子,那酒楼之上也能瞧见,咱们去那上面吧。” 云裳应了声,主仆二人一同上了酒楼,找了一处靠窗的雅间,望向下面人声鼎沸的市集。 不多时,便有敲锣声远远传来,而后,有官差来开道了,将街上的人群都分到了两边,拦了下来,不多时,云裳便瞧见李浅墨骑着马在官差的护卫之下走了过来。身后不远处,便跟着一辆囚车。 下面的百姓皆在议论纷纷,只是云裳隔得稍稍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囚车缓缓地走了过来,云裳便瞧见了囚车之上的人,正是郑启明。云裳目光在四处扫了扫,却已经瞧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囚车走到了云裳所在的酒楼之上,有人在喊着:“打卖国贼。” 周遭的百姓都拿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朝着郑启明扔去,一片混乱之中,却有人猛地纵声而起,飞身落到了郑启明所在的囚车之上,手中的剑一挥,那囚车上的铁链子便被砍断了来。 “有人劫囚车了!”一声惊呼声响了起来,下面的百姓纷纷四散开,冲散了原本隔离人群的官差,下面一片混乱,混乱之中,却有几人一同拉着郑启明便飞身离开,消失在了远处。 “抓住刺客,快,抓刺客。”李浅墨面上满是惊慌之色,只是若是细看,便可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从容。 “主子,事成了。”浅酌轻声在云裳耳边道。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嗯,成了,郑启明,被劫走了。” 云裳喝了口茶,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不多时,门被打了开来,浅柳走了进来,顺手又将门合上了:“主子。”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面上满是温和之色:“此事做得极好,记得,到了柳沧之后,若是夏侯靖问起,你便说,你在锦城之中游玩,无意之间瞧见了这一场行刑,瞧见了那囚车之上的人,是他身边的人,便派人将郑启明救了下来。夏侯靖既是对你的叔父有所求,便定然不会疑心你,兴许,还会感激你。” “是,奴婢明白了。”浅柳笑着轻声应着。 云裳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沉吟了许久,才道:“此事办完之后,你便可到灵溪来寻我,随我一同回宫。” 浅柳眼中浮现出几分泪光,连忙行了个礼道:“奴婢多谢娘娘。” 云裳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洛轻言没有这般早回来,云裳将衣裳换了,正欲小憩片刻,便听见了暗卫的暗号,浅酌连忙打开了窗子,一团纸团便从窗外扔了进来,浅酌捡了起来,打开了细细看了,才连忙转过身来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喜色:“娘娘,昨儿个晚上,工部尚书田大人,太史令薛大人,还有几位朝中大臣,在龙凤楼中商议谋反之事,却被贤王爷逮了个正着,人证俱获,听闻还得了好几封写给夏侯靖和仓觉青肃的信呢。这通敌叛国之罪,可是背定了。”< 第763章 出城 云裳轻轻颔首,打了个哈欠道:“嗯,这一次因着想要在离开锦城之前将事情解决,倒的确是急了一些,若是有心人,自能够推断得出,此事是我下的手。不过,即便是心知肚明,没有确切的证据,却也定然无人敢说三道四的。” 浅酌点了点头,神情带着几分严肃:“这通敌叛国之罪,可是要连累家中族人的,只怕那几人心中却是悔恨都来不及呢。” “你以为他们果真是闲的无事,跑到早朝之上谏言废后?从他们选择了站在夏侯靖身边的时候,便注定了结果。”云裳懒洋洋地道。 浅酌轻轻颔首,走到云裳身旁为云裳褪了衣裳,云裳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便瞧见浅酌站在床边摆弄着花瓶中的花草,云裳瞧着那花瓶中插着的花,便笑了起来:“这只怕是将御花园开着的话一样剪了一朵回来吧。” 浅酌笑着道:“奴婢无事,便说屋中的花瓶也空置了一段时日了,去剪一些花来,只是去了却也不知晓娘娘喜欢哪种花,便一样剪了一些。” 云裳坐起身来,浅酌便转过了身子来,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拿了衣裳站在软塌边候着,一边道:“先前琴依姐姐传了话来,说那婉太妃的资料大致查了一些,因着时间短,据内务府的一些册子上面记载的,那婉太妃原本是宫女,是一位已逝的太妃身边侍候的,后来不知为何得了宠,又因为生下了十九皇子升了位。时间有些仓促,更多详细的资料未曾查到,琴依姐姐说她再想法子查一查。” 云裳轻轻颔首,只是神情之中却也有了几分了然,宫女上位。若是齐瑞海所说的那个妹妹果真存在的话,倒多半便是婉太妃了。 只是,他拿去给十九皇子吃的那药丸,究竟是做什么的?莫非是治十九皇子的病的?可是十九皇子那病即便是雪岩神医或者是鬼医在,只怕亦是有些无从下手的。一颗药丸,断然不可能有那般神奇之功效。 云裳眯了眯眼,十九皇子虽然年幼且病弱,可是云裳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了。毕竟是先帝幼子,洛轻言身为长兄,太过轻视定也不妥。可若是十九皇子是个正常孩子,云裳却又会心生担忧了。 云裳正在心中暗自想着,便听见外殿有脚步声响了起来,脚步声有些匆匆,门帘被掀了起来,洛轻言从外面走了进来,眉头紧锁着。 云裳见状,正欲开口,洛轻言却已经出了声:“灵溪如今状况有些不妙,如今大军集结,粮草准备得都差不多了,明日我们便出城。” “发生什么了?”云裳连忙道。 洛轻言轻叹了口气,眉头一直不曾舒展开来:“军中出了奸细,盗了军事布防图。赵英杰未能及时发现,好几个隐蔽的点都被仓觉青肃端了,我军损失了近八万将士。” “军事布防图那般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被偷?细作可查了出来?”云裳闻言亦是十分焦急,要知道,若是军事布防图落到了仓觉青肃手中,便等于是整个夏**队都被完整地暴露在了仓觉青肃的眼皮子底下。而重新排兵布阵却是需要时间,在此期间,仓觉青肃便有机会进攻。 洛轻言摇了摇头:“赵英杰说,军事布防图一直都是他贴身保管的,且从未示人,却不知为何被盗。” “这般一来,灵溪城中将士的士气只怕更加低迷,是应当早些启程。”云裳轻叹了口气,“咱们该带的东西倒是一早便打包好了,随时都能够出发,明儿个臣妾将这后宫中的事情一一嘱咐下去,便可启程。” 洛轻言轻轻颔首,轻叹了口气,眉头一直未曾舒展开来,云裳想要问一问,工部尚书等几个人,是如何处置的,见洛轻言这般模样,便也没有开口。 第二日云裳将琴依、浅酌、鹂太妃、曹太嫔还有其它各处的主事人召集到了一同简单的嘱咐了一番,第三日一早,便随着洛轻言一同出了皇宫了。 帝后亲征,从古到今都算得上是一件极其盛大之事,一早,洛轻言显示携着云裳一同去祭了天,而后文武百官将帝后送至城门口拜别,云裳和洛轻言,才一同启程了。 仓觉青肃听闻了洛轻言亲征的消息,便想要瞧瞧洛轻言瞧见自己的爹娘被囚于对手手中的慌乱模样,倒是不曾想过对夏寰宇和华翎下杀手,且算得上是礼遇的。 一个半月,从锦城到灵溪,大军行了近一个半月,终于在五月底的时候抵达了灵溪城。云裳下了马车便瞧见了赵英杰带着亲卫在城门口迎接了。 因着战乱不断的缘故,灵溪城的百姓几乎都已经背井离乡,逃难而去,这座城池同上一次云裳来的时候,全然不是同一个模样了。街道两旁的店铺几乎都已经关了门,从城门到城守府,街上几乎不见一个行人。 云裳轻叹了口气,放下了马车车帘:“一场战争,无论输赢,苦的都是百姓。” 这一回,是画儿与佩兰陪着云裳一同来的灵溪,画儿闻言,似有所悟,亦是轻叹了口气道:“奴婢亦是因为战乱,失去了亲人的,希望战乱早些结束吧。” 到了城守府,洛轻言一刻也未曾停歇,直接便同赵英杰一同往营中赶,云裳便指挥着士兵帮忙将行礼搬进了城守府中。 这是云裳第二次入住这灵溪城的城守府了,云裳抬起眼来四处打量了一番,这城守府中只怕也有些日子没人打理了,院子里的花园之中亦是杂草丛生。 “但愿不会再有第三次了。”云裳轻叹了口气,她每一次来这灵溪,似乎都是因为战事。 行李箱搬进了院子中,佩兰和画儿忙着整理屋子,云裳便抱着宝儿在府中闲逛着,整个城守府中,云裳连一个下人都未曾见到,唯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云裳一眼,便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了云裳的身后。 云裳逛了小半个时辰,才开了口:“赵将军平日里不住这府中?” 那中年男子怯怯地摇了摇头,轻声应着:“将军们都住在营中,这城守府中早就荒了,战乱频起,城中都没有了百姓,还要城守来有什么用。”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道:“你忙去吧,本宫回院子了。” 回到了院子中,画儿和佩兰正在铺床,见到云裳才轻声道:“娘娘稍候片刻,床马上就铺好了,奴婢方才瞧了瞧,这府中似乎就这间院子稍稍干净一些。不过,厨房中亦是积满了灰尘,青蒿已经在打扫了。” 云裳轻轻颔首,抱着宝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想要快快结束这场战事的心情,却愈发地强烈了一些。 宝儿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似乎也在打量着这屋子。云裳将宝儿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宝儿稳稳地坐着,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洛轻言几近子时才回来,宝儿早已经在小床中睡着了,云裳正在灯下看着地图。 洛轻言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放到了椅子上,走到云裳旁边坐了下来,随手便端起了云裳放在桌子上的茶,咕噜噜灌了好几口,才轻声道:“形势比我想象中稍稍好一些,虽然因为军事布防图被盗,损失了八万将士,只是赵英杰反应亦是极快,快速便重新进行了排兵布阵,借着灵溪城的地势在几次小规模的短兵相接之中胜了。此前我军一共二十三万人,损失了八万,现下还有十五万。” 云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敌军三十五万人左右,这一回,咱们带了六万将士来,尚有十万在路上。援军未到,咱们便可如此前赵英杰那般,将所有士兵分散开来,不给仓觉青肃想要一打尽的机会。等援军到了,两军在数量上,仓觉青肃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我亦是这般想的。”洛轻言眼中满是认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噜噜灌了一满杯:“赵英杰是个练兵的料,我方才在营中走了一圈,将士们纪律性都极好,精神气也不错。” 云裳笑了起来:“此前我去康阳城的时候便发现了,赵将军管辖之下的康阳城比齐朗那时不知好了多少,一切都井然有序。” 云裳说着,眼中却也有着掩不住的担忧:“咱们一路虽未大肆张扬,却也不曾隐匿过行踪,只怕很快仓觉青肃便会收到咱们到达灵溪的消息了,只怕他也不会等咱们休养生息。父皇和母后,可有什么消息?” 洛轻言点了点头:“咱们在夜郎**中的细作说,他们二人一切都好,只是他们一日在夜郎军中,始终像是在咱们头上悬着一把剑。太上皇在位三十年,不说缔造了一个盛世王朝,却至少也是国泰民安的,百姓和将士们都是十分拥戴的,他可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在夜郎国手中出事。我必须要想法子,先将他们救出来。” 这个道理云裳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想要救出来,又哪有说的那般容易。 洛轻言拿了一张地图展开来看着,云裳瞧见那地图之上标出了不少的红点,便凑过了头去:“这些红点,是咱们布防之处?” 洛轻言轻轻颔首,云裳细看了片刻,便将上面的点几乎都记了下来,才又抬起头问道:“那夜郎国的行兵布阵,可有消息?” “有,怎么没有?”洛轻言说着,面上的笑容却带着几分苦涩:“仓觉青肃可精着呢,如今全军都在这一处。他如今三十多万大军,知晓我们不敢贸然强攻,若是分散了兵力反倒是给了我们机会。” 云裳目光落在洛轻言指的那个点上,那是一座叫做阿格拉的山。 “夜郎国的大军全都在这一座山上?” 洛轻言轻轻颔首:“这座山瞧着没什么,只是面对着灵溪城的这一面,却是极其陡峭的,易守难攻。” 云裳蹙了蹙眉:“易守难攻是没错,可是,他们不可能只是一味防守的吧。若是要进攻,自是要下山的,下山之后,若是败兵,要撤军,这山却是不好上的。这不是,堵住了自己的退路吗?” 洛轻言闻言,微微蹙了蹙眉,沉默了许久,才道:“兴许是因为仓觉青肃觉着自己兵力强盛,定不会有需要败兵而退的时候吧,不过夫人所言极是,这是个机会。” 洛轻言说完,便将地图收了起来:“今儿个太晚了,这段时日在路上你也不曾好好睡过觉,早些歇下吧。” 洛轻言说着,将地图放好了,便开始解衣裳:“明儿个开始,我还是住到军营中去吧,几位将军都常住在军营之中,住在军营之中,商议事情也方便一些。” 云裳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才叹了口气道:“这灵溪的地势太过平坦了一些,且两边都有山,倒不是一个有利的地形。明儿个我去四处走走,这地图之上许多地方都不太完善,不亲自走一走也瞧不出个什么来。” 洛轻言转过眼望向云裳,知晓云裳主意已定,自己也劝不了,便笑着道:“辛苦夫人了,只是夫人定要一切小心。” 云裳应了,走到榻上躺了下来,洛轻言便吹灭了屋中的灯。 第二日天还未亮,云裳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声音:“报!陛下,有紧急军情。” 云裳翻了个身,洛轻言便连忙掀了被子起身出了门,云裳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陛下,夜郎国皇帝带兵前来叫阵来了。” 洛轻言似乎害怕吵到了云裳,蓄意压低了声音,云裳也并未听清洛轻言说了什么,半晌之后,才又听见了洛轻言走近了屋中,也未掌灯,窸窸窣窣地似是在穿衣裳。 云裳抬起了头来,望向那隐隐约约的身影道:“臣妾醒了的,陛下点灯吧。” “我已经穿好了,你再多睡一会儿。”洛轻言轻声道,取了挂在床柱子上的佩剑便出了屋子。 云裳翻来覆去地,担心着外面的战事,也睡不着了,便索性唤了画儿起来掌了灯,披了一件外袍起了身。宝儿亦是醒了过来,云裳让画儿做了一碗玉米糊糊来喂了宝儿,云裳才将宝儿交给了画儿,站起了身来吩咐着佩兰道:“去取一套男子衣裳来,准备几匹马,叫几十个暗卫陪我一同出去一趟,我亲自去探一探周围的地形。”< 第764章 巡山 灵溪城是建在一片平原之上的,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平原之上,若是行军打仗,是难以设伏的地方。而在灵溪城东西两面,都有两座茂密山林,东面的山势较为平缓,沿着钱水江一路往前,延绵几十里,西面的山势较为陡一些,树林也更茂密一些,但山林之中野兽出没,亦是十分危险。 云裳便选了东面的山作为这一日探访的目的地,云裳骑了马径直出了城,奔着那琅琊山去了。 出了城走了没多远,便瞧见了上山的路,山上虽然没有官道,不过山并不陡峭,云裳便直接骑着马往山上赶去。爬了一大半,林子渐渐茂密了起来,马似乎也有些累了,云裳便下了马牵着马往山上走去。 林子里大多是杉树和柏树,亦有杜鹃花开得正艳。 云裳走了一个多时辰,倒也并未瞧见有什么不妥,想起上一次这般侦查地形倒似乎是在康阳打仗时候的事情了,便是因为那一次,她认识了柳吟风。 后来还被柳吟风的七星北斗阵困在了那小院子里,最后,亦是洛轻言救了她。 云裳想着,便勾起了嘴角,片刻之后,脚步却突然顿住了,七星北斗阵?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夜郎国似乎自古以来在战场上从来不曾出现过阵法,行兵打仗皆靠的是士兵勇猛,战马彪悍。仓觉青肃极有可能,对阵法全然不知。 云裳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此前她曾拜阵法大师擎苍为师,虽因太过忙碌的缘故,云裳也并未真正好生跟着擎苍学过太多的东西,只是擎苍给她的阵法书她却是仔细看过的,甚至里面的每一张阵法图,她都能够画出来。 若是以阵法相抗,以少敌多兴许并非不可能。 云裳正暗自想着,却听见身后的暗卫惊呼道:“主子,快瞧,那里似乎有烟。” 云裳顺着暗卫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真瞧见了一道青烟从远处的树林之中袅袅升起。云裳细细瞧着那青烟,烟较小,烧的应当不是潮湿的树叶,而是干燥之物。且那附近,唯有那一道烟,也应当不是有大规模的驻军。 “探。”云裳言简意赅地吩咐着。 暗卫应了声,身形一动,便快速地隐在了树林之中。 虽然觉着应当不会有大规模的驻军,云裳却也有些担心会是夜郎国派来的探子,便寻了一处突起的石头下面躲了起来。 暗卫的动作倒也极快,不多时,便已经回来复命了:“主子,是远处有一处茅草房,属下瞧着,应当是山下的百姓进山打猎时候临时的歇脚处,只是如今住了两个老夫妻,恐怕是避难的百姓。” 云裳倒是有些诧异:“还有百姓避难进这山中?” 暗卫点了点头,应道:“战乱时候,大部分人会逃得远一些,但是一些年岁大一些的百姓,腿脚不便,又没有盘缠,便大多只是躲进山林之中。” 云裳心中却仍旧存疑,沉吟了片刻,才道:“你们在外面候着,去个人同我一同去一趟,我得去瞧瞧,是真的百姓还是假的。” 身后的暗卫闻言,一个女暗卫便站了出来:“属下陪主子一同去吧,有一个女子,不容易起疑心。” 云裳轻轻颔首,所幸今儿个暗卫为了隐匿身份,都是作普通百姓打扮,装束倒也不突兀。 “叫什么名字?”云裳问着。 那女子连忙道:“属下知微。” “知微是吧?将剑拿给他们保管着,走吧。”云裳说着,便朝着那青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瞧着倒是近,可是走起来却也需要一些时候,云裳走到那茅草屋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远远地便瞧见茅草房门口有一个约摸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在门口清洗野菜,将野菜的根摘了,放在水桶之中洗了洗便拿了起来。 那老妇人站起身来,便瞧见了云裳和知微,那老妇人像是被突然出现的两人惊了一跳,身子猛地一颤,惊叫了一声,手中拿着的野菜便掉进了那水桶之中。 屋子里快步走出了一个老爷子,手中拿着一把菜刀,恶狠狠地盯着云裳和知微二人。 云裳连忙道:“老人家莫要惊慌,小生和妹妹本是来灵溪城寻亲的,可是还未进灵溪城便被官兵赶了出来,这也不知道怎么的迷了路,老人家,我想要去鹿城,请问我应当如何去啊?” 那老夫妇二人神情之中仍旧满是戒备之色,目光定定地盯着云裳和知微,半晌之后,那老爷子才指了个方向:“往那边。” 云裳忙点了点头,拱手道了谢,便带着知微离开了那茅草房。 “主子。”待离开了那茅草屋很远,知微才开了口:“那老两口应当没有武功。” 云裳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再走走。” 两人同其它暗卫会合了,便已经是午时左右,暗卫递了水和饼给云裳,云裳胡乱地塞了一些,便又开始行路。走了没多远,暗卫又拉住了云裳:“主子,有脚步声。” 云裳脚步一顿,身后的暗卫有两人便已经俯下了身子,贴着地面听了许久,才道:“脚步声从北面传来,且人应当不少,只是未见脚步声靠近,也并未走远。” 云裳听着暗卫这般描述,便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前面是什么。 云裳从怀中拿了地图出来,地图上标着不少红点,云裳抬起眼望了望树荫缝隙之间瞧见的阳光:“咱们现在在何处?” 暗卫闻言,连忙凑到云裳身边看了看云裳手中的地图,指了个地方。 云裳眸光一动,暗卫指着的地方,正好有一个红色的点。洛轻言说,那是夏**队分散开的驻兵点。地图毕竟小,因而在地图上瞧见她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同那红点几乎重合,不过,实际上应当还有些距离。 “从脚步声判断,离我们有多远?”云裳开口问道。 暗卫又伏在地上听了好一会儿,才应道:“一里地左右。” 一里地,那便是十分的近了。 云裳用指甲在那处红点处掐出了一个印记,才抬起眼来:“我们不去北面,往东边走吧。” 云裳又在山上查探了约摸两个时辰,才下了山。下了山后,云裳便直奔向灵溪城外的营地之中。 到了营地之外天便渐渐黑了起来,营地四处都已经点亮了火把,云裳走到营地门口,却正瞧见赵英杰骑着马带了好些人从里面出来。 赵英杰远远地便瞧见了云裳,连忙勒住马,从马上翻身跃下:“末将拜见皇后娘娘。” 守营士兵和原本跟在赵英杰身后的将领见状,目光有些诧异地望向云裳,半晌,才纷纷跟着赵英杰一同跪了下来:“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轻轻颔首,目光落在了赵英杰身上:“赵将军这般急急忙忙的,是要去何处?” 赵英杰闻言,才连忙应道:“末将去巡查一圈。” “陛下呢?”云裳轻声询问着。 赵英杰自是了然,连忙叫了一旁的亲卫道:“带皇后娘娘去帅营。” 云裳想了想,才道:“赵将军稍稍再去巡查吧,本宫有事要同陛下商议,是关于这一场战事的,赵将军也一同吧。” 赵英杰闻言,自是连连应了声,便转过了身,对着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将领道:“今日巡查一事便劳烦李将军了。” 那男子连忙应了声,便带着身后众人起了身,朝着云裳再拱了拱手,便翻身上马,带着士兵匆忙而去。赵英杰这才将马的缰绳扔给了守营的士兵,朝着云裳恭恭敬敬地道:“娘娘,这边请。” 帅营在整个营地最中间,云裳一进帅营,便瞧见洛轻言站在桌子后面,手不停地在桌子上那张长长的地图上画着什么。 “陛下。”云裳笑眯眯地开了口。 洛轻言抬起眼来,便笑了起来:“回来了?” 云裳轻轻颔首,走上前去:“今儿个不是说仓觉青肃前来叫阵?”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是啊,不过被我三两下的便给吓退了。” 云裳自是知晓不会这般简单,只是洛轻言既然不愿意说,她也不会追问,只轻声道:“父皇母后可有消息?” “今儿个早上夜郎国叫阵的时候,将他们押在了站车上,以此作为要挟。”洛轻言说着,声音仍旧是如寻常一般模样的漫不经心。 云裳面露几分担忧,洛轻言才又道:“不过无妨,瞧着他们的模样,应当不会有事。” 洛轻言显然不想让云裳太过担心,便快速地转开了话茬子:“听闻你去琅琊山上走了一遭?可有什么发现?” 云裳轻轻颔首:“有。” 说着,云裳便转过身望向赵英杰:“赵将军可知,城中百姓有一些老弱之辈,没有办法逃难去别的城池,便躲进了山中。” 赵英杰轻轻颔首:“是有不少,只是那些人此事我们都专程做过盘查,确实是百姓。” 云裳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赞同之意:“不见得,我倒是发现,有夜郎国的细作混进了山中,今日虽然只发现了两人,可是只怕真正的数量,不会少。”< 第765章 风波不断 云裳说完,便将先前在琅琊山中遇见那茅草屋和茅草屋中老两口之事同洛轻言和赵英杰细细说了,赵英杰听了半晌,面上却仍旧带着几分木讷之色,有些不明所以地道:“听皇后娘娘描述,那两人没有什么问题啊?五六十岁的老人,住在茅草屋中,不会武功,应当便是普通百姓啊。” 云裳却摇了摇头,“他们二人定然不会是普通百姓。” “我这般说,证据有三。一则,那老太太择菜,我仔细瞧了,采摘的野菜,她将根摘了很长的一截,若是普通百姓家的老太太,且这是战乱时候,定然不可能这般浪费,定会连根一并炒了吃。第二,那老太太洗菜,是直接将菜丢进桶中。菜上面尚有泥土,她扔进的桶中尚有大半桶水。那处茅草屋周围,想要取水,得走近二里地去山中的一条很小的小溪之中取水,两位老人,这般辛苦取来的水,又岂会这般浪费?”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赵英杰一眼,才又接着道:“这第三,若是附近的百姓,想必对琅琊山较为熟悉,我问他们鹿城往哪个方向,那老爷子给我指的,是北面。北面,可是夜郎国。” 赵英杰闻言,眼中猛然升起几分煞气:“娘娘识破了那奸细,为何不直接将那两人绑了下山来,末将也好审问审问?” 云裳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确定那山中有多少如他们那样,以难民的身份躲藏在山中查探我军情形的细作,若是贸然动手,打草惊蛇亦是不好。”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只是却也定然要尽快将那些细作一一找出来,都除掉。不然,即便是军事布防图不丢,咱们藏在各处的驻军点亦是极其容易被发现。便如今日我们发现的那老两口,他们住的茅草屋,离咱们其中一个驻军点,不过两三里地。只怕那处驻军点,便已经暴露在了仓觉青肃的眼中。”云裳拿出地图来,指了指此前自己用指甲做了记号的那红点:“便是这处。” “末将这便派人去让将士们从这处地方撤走。”赵英杰连忙道。 云裳点了点头,洛轻言抬起眼来吩咐道:“要悄然进行,却原本扎的营地不要搬走,留个七八百人在那儿继续守着,迷惑迷惑细作。” 赵英杰连忙应了下,云裳低下头看了看桌子上那幅长长的地图,沉默了片刻,才又道:“臣妾今儿个查探地形的时候,突然想起,此前康阳之战的时候,因着那一场战事,臣妾也曾跟着擎苍先生学过一段时日的阵法。臣妾觉着,似乎,这布阵之法,在战场上用的最多的,是夏国,其次是宁国。而夜郎国,似乎不精于此道?” 洛轻言“嗯”了一声,“夜郎国的人觉着自己兵强马壮,所有的士兵都是在健壮的勇士,自是攻无不克的。且夜郎国人头脑要稍稍比咱们的百姓要弱一些,因而阵法一事,他们却是不擅长的。” “陛下觉着,咱们用用阵法克敌如何?”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眼中有光芒闪烁着。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好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排兵布阵亦是需要不短的时间……” 云裳在想到此法子的时候,便知晓洛轻言会忧心此事了,便笑了笑道:“陛下可选择精兵两万,臣妾来排兵布阵,陛下意下如何?” 洛轻言眸光中带着几分温柔,笑眯眯地道:“我舍不得你这般劳累。” 云裳闻言,嘴角亦是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面上亦是隐隐有些发烫,瞪了洛轻言一眼,转过头,却发现赵英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了帅营。 “陛下如今说甜园蜜语的功力倒是长进了不少,臣妾既然跟着陛下一同来了,自是希望能够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尽早地结束这场战事。且比起朝中那些阴谋算计,臣妾倒是更喜欢这样的战场。” 云裳都已经这般说了,洛轻言又岂有拒绝之理,便点了点头道:“待会儿我便让赵英杰去准备,只是你须得答应我,不管如何,不能影响你自个儿的休息,身子要紧。” 云裳笑着应了,便走到桌子后面,搬了凳子在洛轻言身边坐了下来,望向洛轻言手中的地图,云裳发现,除了此前那些红色的点,和夜郎国大军所在的山顶山画着的红圈,洛轻言还用了朱红色的墨水,将夜郎国大军的位置和灵溪城中的城守府用一条线连了起来。 云裳有些不明所以,指着那条线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的侧脸:“陛下这根线是什么意思呢?”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夫人瞧瞧,城守府到夜郎国的驻军点有多远?” 云裳仔细瞧了瞧那线的长短,微微蹙了蹙眉:“瞧着不到五里地的模样。” 洛轻言点了点头:“夫人聪慧过人,一猜便中,是差不多五里地,距离倒是不远,只是因着那山崖陡峭,是一道天然屏障,仓觉青肃算准了咱们无法跨过那道屏障直接攻入他们营中,才这般有恃无恐,我想要做一件听起来有些荒谬之事,不过,此事只怕需要夫人的帮忙。” “哦?”云裳眼中诧异之色更深了几分,洛轻言同她成亲这般久,这样正经地同云裳说,有事情需要云裳的帮忙,倒似乎是头一次。 云裳笑着道:“陛下请讲。” 洛轻言凑近云裳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云裳的眼中先是浮现出微微的诧异,诧异之色越来越浓,半晌之后,洛轻言退开了一些,云裳才转过头,声音有些扬了起来:“这得需要多久啊?” 洛轻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若是人少,兴许需要一个月左右,可若是人多,十多天便能成事。我不要求多宽多好,只要能够勉强容下两个人行走,便可。” 云裳咬了咬唇,眼中带着几分深深的思虑之色。 许久之后,云裳才拍了拍桌子道:“此事,臣妾愿意做。”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从心底透出来的欢喜之意,笑眯眯地揽住了云裳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轻颤:“我便知晓,唯有我家娘子,愿意陪着为夫一起疯闹,无论事情听起来多么荒诞不可思议,娘子都愿意做。” 云裳笑眯眯地垂下了眼,半晌才想起此前洛轻言说,他想要搬到营中来。便站起了身道:“臣妾该回城守府了,今儿个走了一日,亦是有些累,且宝儿刚换了个地方,这灵溪城中气候和锦城全然不同,也不知晓他能适应不。” 洛轻言眼中透着几分不舍之意,却也轻轻点了点头:“好,路上小心。” 云裳点了点头,看了洛轻言一眼,亦是轻声嘱咐了几句,才站起身来出了帅营,带着暗卫往城守府赶。 回到了城守府,佩兰便连忙迎了上来,云裳将马的缰绳扔给了门口守着的士兵,才转过身来吩咐着暗卫道:“下去歇着吧。”便进了府中。 “府中今日一切可安好?”云裳轻声问着。 佩兰连连应了声,轻声回答着云裳的问题:“咱们带来的东西基本都已经收拾好了,奴婢吩咐人彻底地打扫了一下院子,如今已经妥当了。小皇子极乖,虽然醒来之后没瞧见娘娘有些失落,却也一直不曾哭闹。” 云裳被佩兰的话逗笑了:“失落?宝儿那般小,你怎么瞧出他失落的?” 佩兰愣了愣,却是答不上来。 过了会儿,才又接着禀报着:“傍晚时分飞鸽传书传来。”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问着:“信上讲了什么?” “奴婢没敢拆。”佩兰低声应道。 云裳点了点头,步子迈得更快了一些。 回到了院子,佩兰便连忙将信递到了云裳手中,云裳取了信来快速扫了一眼,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佩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云裳的神色,没敢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 云裳将那信放到了一旁,冷哼了一声道:“这夏侯靖倒是会寻机会,我们刚刚到灵溪城,他便动身准备悄然潜入锦城之中,伺机而动。” 佩兰被吓了一跳,惊道:“七王爷回了锦城?如今陛下和娘娘都不在宫中,锦城,岂不是危险了?” 云裳见佩兰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将那信纸又慢慢折了起来:“哪有那般容易?贤王如今不是在吗?且华国公也在,还有朝中那些大臣,陛下登基之后,换了不少自己的人安放在重要的位置之上。如今的锦城,早已经不是夏侯靖熟悉的天下了,他想要起事,难。” “且浅柳和郑启明都在呢。”云裳眯了眯眼,希望他们二人不曾辜负云裳的信任。 佩兰咬了咬唇,才轻声问道:“娘娘,要派人将这封信送到营中交给陛下吗?” 云裳想了想,摇了摇头:“天色已晚,还是算了。明儿个一早派人送过去吧,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佩兰点了点头,云裳才又转过头来吩咐着:“对了,咱们恐怕得要在这城守府中住上一段时日,我瞧着这城守府倒是不小,我想要在这城守府中挖一片湖,你明儿个去瞧瞧,在哪儿挖比较合适。”< 第766章 地利 “挖一片湖?”佩兰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又重复了一遍,似是想要向云裳在确认一遍。 云裳点了点头:“对,就是挖一片湖,也不知道这灵溪城有荷花莲花的没有,若是有的话,挖好了湖之后,移栽过来,便正好可以赏荷花了。” 云裳说完,便走进了屋中,留下佩兰一个人在堂屋之中满头雾水,不知云裳有何用意。 已经是亥时了,宝儿却还没有睡。正坐在云裳睡的榻上玩拨浪鼓,听见脚步声便飞快地回过了头,一瞧见是云裳,眼中便像是突然亮了起来一般,拍着手朝着云裳张开了手。 云裳连忙上前将宝儿抱了起来,笑眯眯地道:“听说宝儿今天特别乖,都没有哭闹,娘亲真是高兴,我们的宝儿真懂事。” 宝儿“嘿嘿”笑了起来,眼中似乎带着几分狡黠之色。 身后传来佩兰的声音:“娘娘,可要奴婢准备晚膳?”佩兰似乎已经从惊吓之中醒了过来,走进了屋中轻声询问着。 云裳听佩兰问起,才始觉自己今日只吃了一个饼,中午到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吃过,突然便觉着有些饿了,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准备些吃的吧。” 佩兰应了声,便又退了下去。 云裳抱着宝儿,将那信纸放到了枕下,用玉枕压着,心中想着,夏侯靖去锦城,是冲着皇位去的无疑,洛轻言和自己都不在宫中,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只是这件事情,于云裳和洛轻言而言,却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时机。为了防备云裳他们的人,夏侯靖势必会悄无声息地潜入锦城之中,这般一来,便定然不可能将柳沧城中驻扎的士兵都一并带入锦城之中。夏侯靖身边的人越少,宁浅他们下手便越容易成功。只是算算日子,宁浅似乎也快要临盆了。 云裳微微轻蹙着眉头,以宁浅的性子,若是云裳将此事交到她的手中,她定然会不管不顾地将事情做好。可是…… 云裳沉默了片刻,便将宝儿放到了榻上,唤了画儿过来守着,才走到了书桌后,展开了纸,磨了墨来,给浅音写了一封信。 待佩兰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云裳也已经将信写好了,拿了信封来封存了起来,方递给了佩兰:“派人将信送回锦城,送到浅水伊人阁,交到浅音手中。” 佩兰应了声,便出了门。 云裳坐了下来,望着满桌子的饭菜,转身望向床榻之上一直定定盯着她的宝儿,才问画儿道:“宝儿先前吃的什么?” “小皇子吃的粥,熬了些肉末和菜叶进去。”画儿笑着道:“奴婢听奶娘说,一般小孩子断奶都会极其不适应,只是奴婢瞧着小皇子,却似乎更喜欢如今吃的东西一些。” 云裳闻言,目光才落在了宝儿身上,笑了笑道:“兴许是厨子做得好,合宝儿的胃口呢。” 云裳用了晚膳,洗漱了,便带着宝儿一同睡了。 第二日一早,云裳仍旧起得极早。虽然决定才用阵法来克敌制胜,可是阵法的精髓,除了在于列阵士兵的变化和配合之中,若是能够寻到一处有利的地势,却绝对是事半功倍的。 灵溪城西面的山,名曰凤凰山,传说中在山顶看日出可以瞧见凤凰展翅的情形。只是,传说虽然极其美,想要登上凤凰山,却是不小的考验。 同昨儿个的琅琊山相比,凤凰山山势较为陡峭,且山路难行,云裳一到山脚,便知晓了,今日马儿定然是上不去的,便让所有暗卫都下了马,派了两人在山下看住马,其余人等随她一同上山。 半山之上便已是雾气缭绕,云裳的头发都已经被打得半湿。云裳停了下来,从袖中取出地图来瞧了瞧,凤凰山上,一共只有三处驻兵点,且都是在山势较为平缓的地方,想必也是因着地势太过陡峭的缘故。 越往上走,林子里的鸟叫声却越少,且云裳不止一两次瞧见有些泥泞的地上有猛兽的脚印。 “主子,若是咱们再往上走,只怕便有些危险了,且如今时辰已经不早,再往上走的话,今儿个只怕只能在山中歇息了。”走在云裳身旁的暗卫首领开了口,话中带着几分劝解之意。 云裳望向地图中,目前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山顶的确还有一段距离,且仓觉青肃那般精明之人,只怕是不会让大军上这凤凰山的,一旦上了凤凰山,只怕夏军未曾发动攻击,他们的士兵便会大幅减员。 云裳轻轻颔首,接过暗卫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水,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地图。凤凰山由南向北,最北之处,离夜郎国大军驻扎地却是不远,只是中间被长长地峡谷给隔断了开来。 “往北走。”云裳将地图收了起来,将水囊递给了暗卫,便带着暗卫调转了方向。 到达凤凰山最北面的时候,云裳正好瞧见太阳落山的景象,凤凰山北面是一道悬崖,山像是被一刀切断了似得。下面的峡谷,便是夜郎国和夏国的分界点。 山的东西两边倒是稍稍平缓一些,天色不早,云裳便带着暗卫下山,走到离山底约摸还有一里地左右的时候,云裳却瞧见了一处石林。从山上瞧去,那石林瞧着极其壮观,许许多多四五人高的石头耸立着,石头亦是形状各异。 走近了看,石头上都长着厚厚的青苔,石头之间,距离皆是不同,走了进去,便像是走入了迷宫之中。云裳绕了好一会儿,也没能从那些石头之中绕出去。 暗卫一左一右地携着云裳,纵身跃上了石头上,云裳才发现,这石林几乎延绵了两三里地,令人心生畏惧。 “主子,到处都是石头,挡住了去路,且有雾气无法辨别方向,容易迷路,咱们还是绕开此处吧。”暗卫轻声道。 绕开。云裳左右瞧了瞧,北面是悬崖峭壁,南面是密林,要绕开,只能走林中。林中的路先前来的时候他们也走过了,十分泥泞,且林中各种猛兽也不少。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此处,是布阵的绝佳之处。” 暗卫们不知云裳为何这般说,眼中俱是有些疑惑,云裳抬起眼来:“带我从这石头上面走过去,我仔细瞧瞧这些石头的位置,回去之后亦好画出图来。” 暗卫应了声,便带着云裳用了轻功,从那石林之上纵身跃了过去。 待下了山,回到了城守府中,云裳连饭都来不及吃,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取了笔墨纸砚来,将那石林中每个石头的位置,一一画了出来。 画完便已经是深夜,云裳将纸收了起来,方回到了寝居之中睡了。 第二日早上醒来,天已经大亮,宝儿正被画儿抱在怀中,喂早饭。云裳看了一会儿,才开了口:“佩兰呢?” 画儿连忙道:“佩兰在厨房,奴婢这便去找她来。” 云裳摇了摇头道:“无事,你继续喂宝儿吧。” 宝儿却似乎已经吃饱了,对画儿喂过去的米粥视若无睹,笑呵呵地望着云裳。 云裳坐了起来,取了衣裳来自个儿穿了,宝儿已经被收拾妥当了,竟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还扶着椅子的扶手。 云裳瞧着这么小的人儿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宝儿抱了起来,笑眯眯地亲了亲额头:“我们宝儿真是乖巧极了。” 云裳和宝儿一同玩了一会儿,佩兰便走了进来,见云裳已经起了身,便连忙快步走到云裳身边道:“娘娘醒了怎么也不传唤奴婢?奴婢这便为娘娘束发。”又问了云裳今儿个还用不用出去查探地形。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就梳简单的发髻便好。” 佩兰应了,便扶着云裳坐到了铜镜前。 宝儿赖在云裳怀中不愿意撒手,云裳无奈,只得抱着宝儿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铜镜上,望向了佩兰:“前日传来的那书信,可派人呈给了陛下?” 佩兰点了点头:“已经禀报了,传信的暗卫说,陛下什么也没说。” 云裳颔首,将宝儿含在嘴里的手指取了出来,用锦帕擦着:“可选好地方来挖湖了?” “选好了,娘娘用了早膳可以去瞧瞧,便在西边花园之中,如今府中没什么人,西边有几间客院,便可直接拆了,这般一来,应当有个几亩地。”佩兰微微笑着,声音沉静。 云裳轻声“嗯”了一声,应了下来。 佩兰便又道:“可是如今城中已经几乎成了一座空城,都寻不到匠人,娘娘想要在夏日的时候瞧见荷花,只怕有些难。” 云裳闻言,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从妆柩之中取了一支十分素雅的木簪子递给了佩兰,轻声应道:“要什么匠人?这挖个湖,又不是需要刻个花儿的,让咱们的暗卫来做便是了,咱们带了近三百人的暗卫来灵溪,寻常也用不着那么多,抽调一百五十人来做这件事情吧。” 佩兰闻言,愣了愣,才连忙笑着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全,奴婢倒是不曾想到可以这般做,还说去营中借些士兵来呢。” “士兵也未尝不可,只是战事紧急,我若是再去调用士兵,却是不该的。”云裳淡淡地道。< 第767章 带宝儿入军营 梳妆完毕,云裳用了早膳,细细吩咐了佩兰那湖应当如何挖,便抱着宝儿一同去了营地。营地之中正是练兵时候,云裳远远地便听见了震天的喊杀声从营地传了过来。 云裳入了营地,便径直问了校场所在,朝着校场走了过去。 校场之上,站满了士兵,手中持着长枪,戳、点、扫、挑、拨、架、挡、淌。虽算不得精妙,却也实实在在,极具力量。且数万人一同,动作整齐划一,更是令人心中震撼无比。 云裳远远地瞧见洛轻言立在校场前面用木头搭起的台子之上,穿着一身兵甲,目光如炬。 云裳的出现倒是吸引了不少士兵的注意,云裳瞧着许多目光若有若无地望过来,担心影响了他们练兵,便笑了笑,转身朝着帅营去了。 帅营门口立着几个亲卫兵,见到云裳,似是怔了一怔,目光在云裳身上上下打量着,只是手中的剑却已经出鞘。 云裳笑了笑,身后的暗卫已经将皇后令牌拿了出来,亲卫兵见状,方连忙行了礼:“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轻轻颔首,便掀开营帐的门,走了进去。那日着急,倒也不曾好生瞧瞧这营帐之中的情形,走进来正对着的,便是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地图,书桌后,是雕花椅子,后面便是书架。两侧摆放着不少椅子,是商议事情的时候,几位将军们坐的。左边悬挂着一副极大的地图,右边立着八扇画着万马奔腾图的屏风。屏风后,应当便是洛轻言的床。 怀中的宝儿手指着那悬挂着的地图,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着什么。 云裳便抱着宝儿走了过去,那悬挂着的地图,不只是夏国的,还有宁国和夜郎国,和南面几个小部落。 宝儿伸出手去便要抓那地图,云裳害怕他摔着了,便将他抱得近了一些。宝儿的手落在那地图上,眼睛似乎也满是好奇地望着。手突然放在了其中一个地方,抬起眼来望着云裳,嘴微微嘟着,煞是可爱。 云裳笑眯眯地望向宝儿的手指着的地方,神色却微微一动。那是宁国,是宁国的皇城。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个位置,良久,才轻声道:“宝儿,你瞧,方才你指的那儿,是娘亲的家乡,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就在那里,还有你的小舅舅。你小舅舅比你大两岁左右,等这场战事平了,娘亲便带你回去瞧瞧。” 云裳低下头,见怀中的宝儿眼中满是懵懂之色,便笑了起来:“就知道你听不懂。” 云裳将宝儿放在地图上的手收了回来,抱着宝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给宝儿指:“这里是康阳,是宁国的康阳,当年,娘亲在这里打了一场胜仗。还有这里,泾阳,娘亲在这里救过你爹爹,厉害吧?” “这是锦城,夏国的皇城,你爹爹原来是咱们宁国的靖王爷,后来发现,自己是夏国的皇子,娘亲便随着他一同到了锦城,你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这里是柳沧,你爹爹有个弟弟是坏蛋,想要夺爹爹的皇位,在这里起义了。咱们现在在这里,叫灵溪,对面便是夜郎国,夜郎国的皇帝,想要攻打咱们的土地,咱们要将他们赶出去。” 营帐门被推了开来,洛轻言站在门口,嘴角微微翘着:“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云裳转过头,却瞧见洛轻言身后还带着几个穿着盔甲的男子,赵英杰也在其中,云裳笑了笑,面上带着几分微微的红:“臣妾在跟承业说话呢。” 洛轻言目光落在宝儿身上,又稍稍往上,望向了云裳,低下了头,掩住眼中闪过的伤感。 赵英杰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小皇子还这般小,娘娘便同小皇子说这些话,以后等小皇子长大了,定同陛下一般,文武双全,善行兵打仗。” 云裳闻言,却是一怔,眼中滑过一道苦涩,她倒是忘了,她怀中的宝儿,只怕是什么也不会明白的。莫说文武双全行兵打仗了,哪怕是识文断字,只怕也是极难的。 云裳笑了笑,面上不露丝毫情绪。 洛轻言急忙开了口:“承业,来,让爹爹抱一抱,爹爹两日没有瞧见承业了。” 让云裳觉着十分惊奇的,却是承业竟然在洛轻言说完话之后,便朝着洛轻言张开了手。洛轻言亦是吓了一跳,落在宝儿身上的目光带着几分诧异。 几位将军想必这两日对洛轻言的性子也有了一些了解,便已经自动自发地围了上来:“小皇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且也不认生,见人都是笑呵呵的,倒是极其招人疼的。这以后若是长大了,不知道得有多少姑娘家喜欢呢。” 云裳低下头微微笑着,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洛轻言穿着一身铁甲,抱着宝儿倒是显得有些违和,云裳笑眯眯地将宝儿重新抱了过来。洛轻言便召集了几位将军走到了那地图面前,云裳见他们便要商议战事,知晓自己在此有些不妥,便抱着宝儿出了营帐。 因着刚练兵完毕,营帐外面来来往往的士兵极多,但是在路过帅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绕了开去,放轻了脚步。云裳在营中随意走了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过头便瞧见洛轻言走了过来。 “听闻你昨儿个去探了凤凰山,可有什么收获?”洛轻言笑着问着。 云裳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臣妾寻着了一处十分适合列阵的地方,在凤凰山之北,那里有一处石林,臣妾想着,若是能够借助本身的地势,实为最佳。” 洛轻言闻言,轻轻颔首应道:“得了空我陪你一同去瞧一瞧。” 云裳点了点头:“夏侯靖动身前往锦城的消息,陛下如何看待?” 洛轻言望向远处隐隐约约的高山,冷冷勾了勾唇角:“放心,夏侯靖这一回去,我定要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锦城早已经不是他还在时候的锦城了,如今的锦城,便是为他准备的,一个等着猎物跑进去的笼子。”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过来,洛轻言只怕在离开锦城之前,便早已经知晓了夏侯靖会趁机入锦城,因而也早做了安排。 云裳心中的好奇顿时便被洛轻言勾了起来,笑眯眯地转过头望向洛轻言道:“陛下准备如何做?” 洛轻言望向云裳,挑了挑眉,眼中却闪过了一抹狡黠之色:“自然是,引君入瓮了。” 云裳翻了个白眼,说了等于没说,引君入瓮她自是明白的,可是她更想知晓的,是这瓮是什么样的瓮,这引,又是如何引? 洛轻言瞧见云裳一脸懊恼神色,便哈哈笑了起来,只是急促的鼓声却突然传了过来,洛轻言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抬起眼来望向鼓声传来的方向,声音冷了几分:“仓觉青肃帅大军来叫阵了。” 云裳一愣,便瞧见周围的士兵都已经跑了进来:“大军来袭,快,校场集合。” 云裳伸手抱了抱云裳,眼中仍旧满是温柔之色:“这营中也不安全,各方的细作都不少,我得回营了,你也先回城守府吧。” 云裳点了点头,自也明白自己在这儿,洛轻言要分心担心着她的安危,便应了声,唤了暗卫来,转身往营地门口而去。 出了营地,远远地便听见了号角声响了起来,云裳往夜郎国方向望去,远远地瞧见有黑压压地一片似是在逼近。 云裳目光中含了几分冷意,这仓觉青肃,倒是愈发的嚣张了呢。 云裳回到了城守府,便瞧见城守府中亦是忙成一片,暗卫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许多的布料,正在往府中搬。 云裳在一旁瞧着,看见佩兰走了出来,便扬声道:“这是拿来挖湖用的?” 佩兰连忙应了声,笑着道:“城中有很多卖布的铺子都关了门,只是里面的布都没有搬走,奴婢便让暗卫去搬了一些回来。娘娘放心,银两是留了的。” 云裳轻轻颔首,唤了画儿来:“喂小皇子吃些东西,便带着他午睡吧。” 画儿连忙应了,从云裳手中将宝儿接了过去。云裳才转过身望向佩兰道:“带我去西边瞧瞧去。” “是。”佩兰应了下来,便带着云裳出了院子,沿着种了好些柳树的石径往西边而去,穿过两道垂花门,便入了一处花园。 花园之中亦是许久都没有人打理了,杂草丛生,不过倒也开了不少的花。 “娘娘,这便是西花园。”佩兰轻声道,给云裳指了指对面花园旁的几处院子,轻声道:“这几处院子像是没什么住的模样,里面什么都没有,奴婢觉着,可以拆了来。那样一来,湖也稍稍大一些。” 云裳轻轻颔首,回过头看了看花园旁边的围墙,想了想才道:“不必拆那边的房子,战事当前,我不欲让人知晓我却在城守府中大兴土木,你拿回来的那些布,便用布沿着这围墙,将这上面封起来。” 佩兰连忙应了声,云裳便转过了身出了那花园:“越快动工越好。”< 第768章 柳沧来信 云裳出了花园,回院子的路上路过了一个戏台,戏台已经有些破旧,云裳沉吟了片刻,便又道:“将那戏台重新整理整理吧。” 佩兰转过头望向那戏台,连忙应了下来。 回到屋中,画儿便连忙迎了上来,云裳便问道:“宝儿睡下了?” 画儿点了点头:“小皇子已经睡熟了,娘娘,柳沧那边有传来飞鸽传书。”画儿说着,便递了一张卷成小卷的信给了云裳。 云裳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了一眼,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很好,浅柳和郑启明回了柳沧之后,已经取得了夏侯靖的信任。不过让云裳有些诧异的是,信中还提到,夏侯靖竟然向浅柳的叔父提了亲,希望娶浅柳为妾。 云裳嘴角的笑容冷了几分,此前她倒是听闻过,夏侯靖在柳沧,为了拉拢柳沧南阳等地的世家,娶了不少的妾室。 云裳突然便想起了华玉彤来,不知如今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是华玉彤的父亲毕竟还有官职在身,且在那些地方名望也不低,想来应当还不至于冷落。不过,即便是正妻之位得以保住,每隔一段时日便要为自己的丈夫张罗喜事,瞧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女子被迎娶进门,只怕她也不会好过。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当初她不止一次地给过华玉彤机会,若是当初,华玉彤选择了听从云裳的安排,如今华玉彤只怕早已全身而退,且说不定已经有了良配。可是华玉彤却执意为之,即是如此,也怪不得她了。 只是如今,夏侯靖想要浅柳嫁给他为妾,事情却是有些棘手。且这信在路上也得耽搁好几日,不知如今情形如何了。若是夏侯靖要娶,定然会在离开离开柳沧之前便娶,断然不会让浅柳有时间等自己回信。且云裳不在柳沧城中,亦是不知其中的详细情形,她自是无法给出什么详细的主意的,因而,浅柳在信中也只是禀报了一下此事,并未询问云裳当如何做。 可是这件事情却的确是一个两难的抉择,若是答应,对浅柳而言,不公平。可若是不答应,夏侯靖定会觉着浅柳的叔父无心同他结盟,为他做事,心中定会起疑。 云裳将信纸在手中拽紧了几分,半晌才揉作了一团,递给了画儿嘱咐她处置了。 云裳走进了屋中,轻叹了口气,却只得在心中暗自安慰着自己,所幸的是,是浅柳,浅柳性子沉静,且是个懂谋略懂算计的,定能够根据情况做出最好的选择。 不管云裳如何着急,如今只怕已经尘埃落定,云裳急也没什么用处,便索性将那件事情抛之脑外,在书架上翻找着。 如今在营中走了一圈,云裳亦是发现了,战场上的形势只怕也不是太好。幸好她之前离开锦城的时候想着这次是行兵打仗,便命浅酌将此前擎苍先生送给她的阵法的书给带上了。 云裳找了一会儿,便瞧见了那几本书,一并取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所有阵形之中,最适合的此次作战的,便是十面埋伏阵。十面埋伏阵,便是诱敌到指定的地方,如云裳此次寻找到的那石林。诱敌深入之后,用陷阱、毒药、或者是刺杀等方式,缠斗敌人,而后在敌人身心俱疲的时候,给与致命一击。 阵法无固定的形式,根据天、地、人设置,通常借助于特殊的地形,书上只画了几种常用的阵形。 云裳勾了勾嘴角,极好,便是它了。 极好,极好。下毒,是她擅长的。刺杀,是暗卫擅长的。至于陷阱,无非便那么极重,她都是知晓的。这阵法像是为这场战场量身定制的一般。 云裳取了昨儿个画的那石林的图,筹谋了起来。 阵法布置倒是其次,其实这十面埋伏阵,最重要的,反倒是引敌入阵的过程。 只要敌人入了那阵法之中,便一切都好说了。 佩兰从外面走了进来,眉头微微蹙着,有些担忧地望着云裳道:“娘娘,是不是打起来了啊,奴婢隐隐约约听见了战鼓和号角的声音,还有喊杀声。” 云裳闻言,让佩兰将窗户推了开来,果如佩兰所言,马蹄声、喊杀声、战鼓声,虽然只是隐约可见,却也让人心中忍不住地生出了几分担忧来。 外面的动静响了整整一天一夜,云裳晚上也未能睡踏实。第二天早上一早便醒了,唤了佩兰来穿好了衣裳,便又带着暗卫出了门。 云裳这一回便径直来到了那石林之中,在石林中整整带了一整日,亦是有了一些发现,这石林之中的雾气,在早晚时分会浓烈一些,尤其,是在清晨,几乎入了石林,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云裳也依照着石林的情况,一一设定了,什么地方放置毒药,什么地方设置陷阱,什么地方布置暗杀,石林之中的人不能多,仅仅是几百人的暗卫便可。云裳求来的那几万精兵,为的,便是引敌入阵。 云裳在林中呆到天色渐暗,才带着暗卫下了山,只是还未到山脚处,便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云裳朝着暗卫使了个眼色,便纵身跃到了林中树叉之上躲了起来。 云裳听见下面传来说话的声音,用的是夜郎国的语言。 云裳只能听明白一小部分,似乎是在说,这夏国的地势太过复杂,这凤凰山实在是太高,且路太不好走,大军只怕不能来。 另一个人便反驳道:“正是因为如此,夏国定然不能够猜到他们竟会从凤凰山上杀下去,这样才能杀个措手不及。” 其余的话云裳便无法猜出是什么意思了。 云裳大致猜测到了,只怕是夜郎国意欲从凤凰山中奇袭,绕过大营,直接攻入夏国灵溪城之后的地方去。 云裳冷冷勾了勾嘴角,仓觉青肃,倒是下得一手好棋。 只是仓觉青肃若是有这样的打算,却也正中下怀,若是夜郎国大军入了这凤凰山,她势必要让他们一个都出不去。 “布谷……”有声音传来,云裳抬头望了过去,却是暗卫在询问她,要不要动手。 云裳轻轻摇了摇头,若是让仓觉青肃知晓了她亦是在暗中探查这凤凰山的地势,只怕他在决定从凤凰山行军的时候,亦是会考量一番。 下面夜郎国探子渐行渐远,云裳和暗卫方从树下跃了下去,亦是极快地回到了城守府中。 城守府中亦是一片忙碌景象,西花园已经用布将上面遮了起来,不时有人挑着装满了泥土的框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将框子放在了马车上。 云裳并未前去查看,直接便回到了屋中。 画儿正在哄着宝儿睡着,宝儿却似乎不愿意配合的模样,在床上不停地爬来爬去,见云裳进来,便更是欢快了几分,朝着云裳伸出了手来。 云裳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宝儿的屁股道:“小淘气,就知道折腾你画儿姐姐。” 宝儿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云裳摇了摇头,一面将宝儿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后背哄着,一面抬起头来问着画儿道:“今儿个外面可还是战鼓号角声不断的?” 画儿想了想,才轻声应道:“早上倒还是有,只是下午便似乎没有怎么听见了。”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隐隐担忧着,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了。 佩兰给云裳准备了吃的,端了进来,云裳便将宝儿放在了床上,走到桌子上坐了下来,佩兰念着花园中的事情,便向云裳告了退,匆匆忙忙出了屋子。 云裳听见佩兰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便是问安声:“陛下万福。” 云裳一愣,回过头望向门口,便瞧见洛轻言走了进来,身上衣裳倒是整整齐齐的,瞧不出任何凌乱。云裳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为洛轻言倒了杯茶,问道:“情形如何?” 顿了顿才又道:“可用过晚膳了?” 洛轻言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在营中用过了,一切皆安。” 云裳明白洛轻言是不希望她太过担心,只是见他的模样,没有受伤不见憔悴,云裳悬吊吊的心便已然落了下来。她不过是希望洛轻言不要有事罢了,其它的,他若是想说,她便听着,若是不想,她便不问。 “怎么这么晚了才用膳?”洛轻言在云裳对面坐了下来,轻声问道。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今儿个去了凤凰山一趟,臣妾瞧了瞧,用十面埋伏阵最是恰当,今儿个去看了看哪些地方适合做陷阱,哪些地方适合刺杀。”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也莫要太累了。” 云裳自是知晓洛轻言的担忧的,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想了想才道:“臣妾今儿个下山的时候,遇见了夜郎国的探子,似乎也是来打探凤凰山的地势的。臣妾听他们说,似乎是有意想要从凤凰山,绕过灵溪,直攻灵溪后面的城池。臣妾亦是想要寻个时候同陛下商量一下,如何将夜郎国的士兵引入凤凰山中,入臣妾的十面埋伏阵。”< 第769章 撤军回城 洛轻言眼中泛起一抹冷意,嘴角却是翘了起来:“仓觉青肃这算盘倒是打得极好的。” 云裳点了点头,望向洛轻言,眼中亦是带着几分笑意:“臣妾亦是这么觉着,臣妾便布好天罗地在凤凰山上候着,他若敢来,我便定然要让她后悔。” 洛轻言听着云裳这般说,眼中闪过一抹柔和,轻轻颔首道:“明儿个我同你一起去瞧瞧吧。”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笑着望向洛轻言道:“那自是极好的,陛下怎么有了空闲。” 洛轻言笑着道:“只怕两三日内,夜郎国也不会再犯,营中赵英杰在便好。” 云裳闻言,眉头却又蹙了起来:“夜郎国如今仗的,不过是太上皇和太后在他们手中。只是,他们二人也确实有不少的影响,臣妾想着,若是能够悄无声息地将人救出来,自是最好,这般一来,咱们对夜郎国,也不再有丝毫忌惮。” 洛轻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忧虑:“这几日我也在想法子想要将人先救出来,只是仓觉青肃好不容易抓了两个挡箭牌在手中,又岂会那般大意地让我们救走。” 洛轻言说完,便又笑着道:“不说这些了,一想到这些便觉着烦躁得厉害。你先用膳吧,宝儿睡了?”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床上已经不再闹腾的宝儿,亦是有些奇怪:“方才我回来的时候还闹腾得厉害呢,怎么一转眼便睡着了?” 洛轻言笑了笑,为宝儿盖上了被子,摸了摸宝儿细细软软的头发,才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面翻看着云裳看过的书。 云裳用了膳,便让佩兰和画儿打了水进来,同洛轻言一同各自梳洗了,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洛轻言便随着洛轻言一同到了那石林,洛轻言径直便跃了上去,四处看了许久,才又回到了云裳身旁:“倒是一处好地方,比我想象中要壮观许多。” 云裳从袖中取了图纸出来,如今的图纸已经完善了许多,每一块石头的位置,陷阱设置在何处,毒放置在何处,暗卫埋伏在哪里,云裳都一一细致地标注了出来。 洛轻言仔细看了看,才又将图纸交回到了云裳手上,才又走了一圈,不多时又返了回来:“极好,夫人的安排,极为巧妙。” 洛轻言四处看了看,却又道:“只是这样的高度,对有武功的人来说,却是没有多大的难度的,若是仓觉青肃安排人站在这石林之上,下面的情形便可一览无余。” 此事云裳早已经有了考量,笑着道:“臣妾来了几次,知晓这山上早晚雾气最为浓烈,几乎什么都瞧不清,若是在这个时候将敌人引入这石林之中,便可保万无一失。” “如今夫人苦恼的,是如何引敌入阵?”洛轻言抬起头望向那些无比壮观的石头,转过头轻声问道。 云裳轻轻颔首,沉默了良久,才道:“即便是仓觉青肃想要从凤凰山走,也未必从这里上山,即便是上了山,探子先打探到此处有石林,亦是可以绕过此处。” 洛轻言点了点头,走到悬崖边瞧了瞧,又穿过了石林,石林的南面,是密林。 洛轻言站在密林之外,抬起头望向那些高大的树木,沉默了许久,才道:“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夫人却亦是要做出备用的筹谋,若是他不走这石林,那这密林便是唯一的选择。这密林之中,也可如那石林一般,设下埋伏。他总不能从悬崖攀上来吧?” 云裳闻言,眼前一亮,连连应了下来,笑着道:“是臣妾被自己困住了,陛下所言极是。” “以仓觉青肃的性子,定然不会直接便让大军赶往凤凰山,这般一来,他的行踪极其容易暴露,于他不利。定会在两军交接之时,佯装败兵,撤军,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引开我们的追兵,一路奔向凤凰山。我会让赵英杰布置,有意无意地将仓觉青肃往这凤凰山赶,更在这石林和这密林前面设下埋伏,若是有探子前来打探,便先瞧瞧探子的传信方式,然后直接杀了,我们的人伪装成探子传信给仓觉青肃,告诉他前面一切安全。”洛轻言抬起眼道。 云裳轻轻颔首,眼中仍旧有些担忧,洛轻言却笑了起来,轻轻揽了揽云裳的肩膀,笑眯眯地道:“相信我,这让仓觉青肃带兵上凤凰上的任务,便交给我便可,你只需在此做好布置,等着仓觉青肃来。” 洛轻言同云裳下了山之后,便径直去了营地。 傍晚时分,佩兰却突然来报:“娘娘,奴婢瞧见我们的大军似乎是在往城内撤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亦是一愣,此前同洛轻言在一同的时候,却是不曾听洛轻言提起过此事啊。 云裳连忙站起了身来,径直出了城守府,城中原本早已经空旷无人的路上此时挤满了士兵,还有几位骑着马的将军在指挥着大军有条不紊地进城。 云裳连忙上前,询问着其中一位将军道:“这是要撤军?” 那将领转过头来,便瞧见了云裳,恰好那位将领昨儿个在帅营之中见过云裳,便连忙翻身下了马,朝着云裳行了礼应道:“回皇后娘娘,陛下先前下旨,让大军撤回灵溪城内,士兵在灵溪城后方扎营。” “陛下在何处?”云裳连忙问道。 那将领四下看了看,才道:“末将亦是不知,方才陛下同赵将军在一起的。” “陛下为何下旨将大军撤回城中?”云裳四下看了看没瞧见洛轻言的踪影,便又连忙问道。 那将领闻言,才拱了拱手道:“陛下说,如今援军尚在路上,咱们大营所在的地方,没有任何屏障作为阻挡,且咱们兵力分散,许多士兵都隐藏在山林之中,若是夜郎国强攻,咱们定是要吃亏的。退回城中是便于借助灵溪城的城墙,作为屏障,给咱们的士兵们的性命安危一些保障,援军最多半月便可到达,咱们守住这半个月,等着援军到了灵溪城,咱们便可直取夜郎国的大营。” 云裳蹙起眉头,眼中带着几分思量。这样的说辞,云裳自是不会相信的。恐怕只是想要透过军中的细作,说给仓觉青肃听的而已。 “前日敌军来袭,结果如何?”云裳看着街上整齐行军的士兵,抬起头问道。 那将领连忙道:“倒是算不上赢也不算输了,我军损伤两千余人,敌军也差不多这个死伤数目,不过咱们是因为有些忌惮深陷敌军的太上皇和太后。” “太上皇和太后?仓觉青肃可是将他们二老请了出来?”云裳急忙追问着。 那将领点了点头:“是,仓觉青肃将他们绑在了马车之上,便立在最前面,借此威胁陛下,若是敢轻举妄动,便杀掉太上皇和太后娘娘。” 云裳轻轻颔首:“我知晓了,你们继续吧。” 那将领连忙应了声,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便牵着马往前面走去了。 云裳望着不停走过的士兵,沉默了半晌,才转过身回到了屋中。 “娘娘,这……”佩兰指着外面,眉眼轻蹙,带着几分担忧。 云裳摇了摇头:“没事,陛下自有他的考量,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足矣。”说着便回到了院子中。 他们这一撤军,仓觉青肃定然很快便会知晓。仓觉青肃对洛轻言的性子亦是有几分了解的,自是会觉着,洛轻言此番行径,只怕是有其它的目的,从而,更加谨慎几分。 云裳走到院子门口,望着一车一车往外运泥土的马车,转身吩咐着佩兰道:“如今大军都入了城,若是他们知晓,我想要在这城守府中挖一个湖出来,定然会心生不悦,咱们运这些泥土的时候,走后门吧,后门是一条小路。” 佩兰蹙了蹙眉道:“可是咱们这些土,都是直接运出城的,大军撤回了城中,城门口定然守的十分严格,这不惊动城中士兵,恐怕不可能吧。” 云裳亦是知晓佩兰所言字字属实,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记着,这灵溪城中,有一个湖泊,名字叫月亮湾。如今城中没有他人,月亮湾到咱们府中也不远,可以绕小道,便可不惊动士兵,便命暗卫将泥土都倒入月亮湾中吧。” 佩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便转身去了西花园。 云裳眼中含着几分愁绪,便钻进了屋中,想了想,却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便拿起白玉哨子吹响了,暗卫入了屋中,云裳便将那画着石林阵法的图递给了暗卫道:“这是十面埋伏阵的阵法图,如今大军撤回了城中,我想要出入城只怕多有不便,容易引人注目,你带着暗卫藏在凤凰山中,排兵布阵。我只能抽空来瞧瞧布置得如何了……” 暗卫应了声,便将图纸接了过去。 云裳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此事须得尽快,你们先出城吧。若有什么需要的,传个信儿回来便是。” < 第770章 提醒 洛轻言傍晚的时候回了趟城守府,倒是正赶上了晚膳时间,云裳便命厨房中多做了一些饭菜,拉着洛轻言进了屋。 “怎么突然就决定撤回回城中了?”云裳撇了撇嘴,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悦:“如今府中这般情形,大军都回了城,岂不容易让人发现了?” 洛轻言笑着听云裳说完,才轻声应道:“我知晓,动作小心一些便是了。只是要想引仓觉青肃上凤凰山,便得要给他机会。” 云裳蹙了蹙眉,没有听明白洛轻言想要说什么。 洛轻言笑了笑,循循善导着:“若你是仓觉青肃,听闻我突然下令将大军撤回灵溪城中,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云裳凝眉,眼中带着几分怀疑:“是你又有了什么阴谋诡计。” 洛轻言轻轻颔首:“你可知,太上皇和太后二人到灵溪的消息,是一直被封锁的。太后到了灵溪之后,只去找过赵英杰。”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陛下是觉着,有细作?” 洛轻言笑了起来:“细作是定然有的,可是这细作,在什么样的位置,却是至关重要的,我前几日同赵英杰仔细回忆了一下太上皇他们失踪时候的情形,觉着,定然是几个将领之中出现了细作。几个将领同赵英杰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且赵英杰说,太上皇和华翎,曾经被那几人碰见过。” “他们如何仅凭那一面,就分辨出是太上皇和太后的?”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洛轻言笑了起来:“太上皇脸上那道伤疤,可是几乎全夏国都知晓的。我听闻,那时候,太上皇并未以任何法子遮去面容。” 云裳蹙了蹙眉,夏寰宇既然知晓他脸上的伤疤太过明显,却并未遮掩,她总是觉着,这失踪一事,夏寰宇定然不全是受害的。 “夏寰宇身边不是那般多的暗卫?”云裳低眉,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问着。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应道:“赵英杰倒是说,在他们失踪之后,他身边的暗卫首领曾经来寻过赵英杰,说他们亦是被蒙骗了。只是具体的细节,却是并未细说,只说他们会想尽办法将太上皇救出来。” “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云裳挑眉。 洛轻言点了点头。 “陛下是觉着,那几位将军之中定是有细作,下令将大军撤回城中,便是想要让仓觉青肃觉着有蹊跷。而联系细作查探情形,那样一来,便可将细作揪出来?”云裳偏着头望着洛轻言,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洛轻言又点了点头,应道:“此为其一,其二,接下来,我会让细作以为我退兵入城,是此前因着太上皇和太后的缘故吃了些亏,因而想要想办法在等援军到来之前,先将太上皇和太后救出来,也不必瞻前顾后的,放不开手脚。” “而这第三嘛,却是为了皇后娘娘的那十面埋伏。”洛轻言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云裳。 云裳一愣,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我的十面埋伏?” 洛轻言颔首,笑容愈发盛了几分:“我撤兵回城打的幌子,是为了更好的抵抗夜郎的进攻,等候援军。仓觉青肃便定然回去查,如今夏国的援军到了何处,援军如今已经快要到灵溪了,仓觉青肃自是明白,若是我们得援军襄助,到时候,这战场上的局势便不会是这般模样了。” 洛轻言背着手,走到书桌前停了下来,那儿,云裳新近挂了一幅地图在书架之上。洛轻言望向那地图,淡淡地道:“仓觉青肃没有把握能够在援军到来之前灭掉我们,定会想方设法阻拦援军,凤凰山,便是个机会。” 云裳闻言,便是了悟了几分。洛轻言昨儿个说,这引兵入阵之事,由他来做。原来,这撤军回城,便是第一步。 云裳轻轻颔首,笑了起来:“暗卫我已经命他们先出了城,入了凤凰山中暗自训练那十面埋伏阵。只等仓觉青肃入瓮,便可捉拿。” 洛轻言回过头来,与云裳相视而笑。 大军撤回城中,也整整用了三四日的时间,这几日,云裳倒是一直安安分分的。城守府中因着云裳在挖湖,云裳便不让洛轻言带将军们回来商议战事。诸位将军以为洛轻言是觉着府中都是女眷,不太方便,便也没有说什么,只另外用了城中的衙门来处理公务。 云裳闲来无事,便被抱着宝儿去衙门中走一走,偶尔府中做了什么不错的饭菜,瞧着饭点的时候,也送些过去。 军中那几位将领,便也同云裳熟识了起来。 因着此前老将几乎都没了的缘故,这一批将领,是从军中提拔起来的新将领,年岁不大,最大的也不足四十。几人年轻,平日里打打闹闹的,氛围倒是极为轻松。 将军一共三人,分先锋军将军,林深。右翼军将军,钱军。左翼军将军,王元。中路由赵英杰亲自率领。 副将八人,只是赵英杰说,那日见到了夏寰宇和华翎的,唯有三位将军,副将便基本排除了开来。 云裳一进衙门正门,王元便已经嚷嚷了开来:“皇后娘娘又给俺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云裳笑了笑,王元二十五岁,算是三位将军之中最年轻的一位,却是三年前的武状元,跟着也打了几场仗了,上一回灵溪的战场之上,便有他。 钱军闻言,便蹙起了眉头,拍了拍王元的脑袋:“皇后娘娘面前,也这般咋咋呼呼,不知礼数的,还不赶紧给娘娘行礼。” 钱军说着,便朝着云裳拱了拱手,屋中其它众人也连忙行了礼。 云裳笑眯眯地道:“不妨事,王将军性子活泼,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大的作为,以后定然前途无量。今儿个做了红烧肉,给大伙儿尝一尝,这可是暗卫专程去琅琊山上打的野猪肉。” “野猪肉最香了,之前咱们也经常悄悄去山上打猎,打打牙祭,军中规定,将领得和士兵吃同样的东西,我耐不住,便偷偷上山去,不过运气不好,只抓了一只野鸡。不过咱们夏国的士兵已经是吃的最好的了,至少不是顿顿都只有面糊糊。”王元笑呵呵地道。 “自己破坏了军纪还敢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钱军冷声道。 林深却是笑了起来:“你怎么不说,你回来之后,被赵将军处罚,围着营地跑了整整五十圈呢。” 此话一说,屋中众人便都笑了起来。 王元亦是抬起手摸了摸头,笑了。 云裳命人将饭菜端了进来,才浅笑着道:“你们继续商议战事吧,我便先走了。” 云裳说着,便离开了衙门。 天气愈发的热了起来,云裳抬起头来看了看挂在天空之中有些炫目的阳光,低下头,想着暗卫入凤凰山也已经有些时日了,也不知道,训练得如何了,今儿个晚上倒是可以偷偷上山去瞧一瞧去。 回到了城守府,云裳小憩了一会儿。正拿着书瞧呢,便听见佩兰来禀,说钱军钱将军求见。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钱军三十七岁,是几位将军之中,最为顽固和死板的。只是正如洛轻言所言,军中须得有这样一位将领,不然许多规矩无法立起来。 云裳想着,她才从衙门回来不到两个时辰,钱军怎么就来了? 命佩兰将钱军带了进来,钱军匆匆行了礼,才急急忙忙地道:“娘娘,陛下让末将来取一幅地图。” 云裳愣了一下,营中地图不少,洛轻言怎会让钱军来府中取? 钱军似是明白云裳的疑惑,连忙道:“此前挂在帅营之中的那一幅地图因着大军迁移的时候被弄坏了,如今已经没法用了。” 云裳闻言,才应了下来,让佩兰将书架上挂着的那一幅取了下来,递到了钱军手中。 钱军接了过来,道了谢,转过身去欲离开,走到了门口,脚步却是微微一顿,停了片刻,才微微转过身来,望向了云裳:“娘娘,末将前日带兵夜巡的时候,发现有人从这城守府中往外运泥土,末将方才入府的时候,似乎瞧见这城守府中在大兴土木?” 云裳笑了笑:“大兴土木倒是不至于,只是这灵溪城中似乎比锦城要炎热许多,夏日将至,我想着只怕要在灵溪城中呆上一段日子,便想说在这城守府中挖一个湖出来,也稍稍凉爽一些。” 钱军眉头紧蹙着,眼中写满了不认同之色:“娘娘这番作为却是有些不妥当,如今正是战乱之时,娘娘身为一国之母,却不应当在这样的时候做这样不合时宜的事情。若被他人知晓了,定会惹来一些口实。” 云裳闻言,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钱将军所言极是,只是本宫倒是有一些不明白的,这挖湖,用的,是本宫自个儿的暗卫,也并未花费什么银两。虽然如今是战乱之际,只是本宫做这样的事情,不伤财,不害命,却也无伤大雅的吧。” 钱军听云裳这般说,便也不再劝解,只笑了笑道:“末将只是小小的建议而已,娘娘莫怪。”说完便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第771章 抓奸细 连续几日,洛轻言陆续派了几位将军到府中取东西,取的皆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书册,令牌。连同赵英杰,亦是被他叫来过一回。只是除了钱军之外,再无他人提醒过云裳莫要大兴土木一事。 云裳即便是再迟钝,也是瞧出来了,洛轻言这般做,泰半是为了试探。 待那几位将军在府中绕了一轮之后,云裳便同洛轻言道:“我觉着,细作应当是钱军。” 洛轻言闻言,倒是有些好奇,望向云裳问着:“为何这般说?” 云裳眨了眨眼,想了许久,才道:“应当是因为他的脾气性子最不像是一个细作,瞧着是个死板极其守规矩的人,也唯有他让我莫要在此事兴土木。” 洛轻言听着云裳口中认为钱军是细作的原因,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便因为这个?” 云裳轻轻颔首,洛轻言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看来,这人还是不能太老实,这样也会被皇后娘娘怀疑是细作。” “那陛下以为是谁?”云裳眼中带着几分好奇,轻声询问着。 洛轻言摇了摇头,却是不肯透露半分:“我也不知晓,我也只是试探而已,光凭这些,不足以下定论。”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沉吟了许久,才道:“陛下可能够找几身夜郎国士兵的衣裳?” 洛轻言有些疑惑地望向云裳:“这倒是不难,咱们军中也有不少夜郎军中抓过来的的俘虏,将他们的兵甲取来便是。皇后意欲何为?” 云裳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眼中满是自豪之色:“陛下,臣妾的湖已经挖好了。” 洛轻言闻言,倒是忍不住有些诧异:“这般快?”说着便仔细回忆了一下,才道:“这才不足半月吧。” 云裳笑了起来,“暗卫们夜以继日的挖呢,自是快。臣妾想着,这倒是个机会,可以救出太上皇和太后来。” “如何救?”洛轻言轻声问着。 云裳嘴角微微翘起,眼中带着几分狡黠之色:“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夜半时分,云裳和洛轻言便带着暗卫出了府,径直用轻功越过了城墙,出了城,径直朝着凤凰山而去。夜晚的灵溪城外,自是一片寂静。为了不惊动守城的士兵,云裳却是连火把都不曾点。出了城走了约摸两里路之后,才让暗卫将火把点了起来。 他们却没有去石林的方向,而是去了琅琊山。除了火把燃烧的声音,便只剩下了脚步声。那“洛轻言”才稍稍靠近了云裳一些,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有人跟着咱们。” 云裳轻轻颔首,转过身望向身边的人,他虽穿着洛轻言的衣裳,面上也稍稍做了一些简单的易容,只是云裳却能够十分清楚的分辨出来,他不是洛轻言,洛轻言眼中的神采,却是谁也模仿不来的。 “可知晓有多少人?”云裳轻声询问着。 身边的人连忙应道:“四五十人。” 云裳冷笑了一声,带着四五十人便想要对她下手?这想法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一些。 云裳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现,径直便上了琅琊山。山上亦是一片寂静,云裳拿出地图瞧了瞧,离他们三四里地的地方,有一处驻军点。 到了半山腰,便入了一片林子中。林子里满是腐烂的树叶,踩在上面会发出沙沙的响声,树上亦是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真真嘶鸣声。平白给人一种十分诡异恐怖的感觉,云裳将身上的披风稍稍拢了拢,脚步更快了一些。 身边暗卫发出的暗号,唯有云裳和周遭的暗卫能够听懂。 一片树叶落了下来,落在云裳的手臂之上,云裳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来往树上望去,便瞧见一道银光从树叶之间飞了过来。云裳眼中冷光一闪,便快速躲开了那暗器。 身旁假扮洛轻言的暗卫冷笑了一声,便开了口,声音同洛轻言亦是相差无几:“既然敢来刺杀,又何不以真身相见?” 没有人应答,云裳便吹响了哨声,暗卫将云裳和那假扮洛轻言的暗卫围在了中间护着。 云裳连忙道:“发求救信号,让前面的驻兵点派人来。” 身后的暗卫拿了一支竹筒出来,正欲点火,便有密集的暗器从四面八方飞来,暗卫们急忙用剑挡了。 云裳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来,从袖中便飞出了无数的银针,只朝着四面八方打去,紧接着,树上林梢便传来了几声惊呼,接着便有人从上面掉了下来。 假扮洛轻言的暗卫伸手取了火把,揽住云裳,便纵身跃起,飞上了周围最高的一棵树上。云裳瞧见了树梢之上密密麻麻的黑影子。 紧接着,地上的暗卫们也都纵身跃了起来,拔剑朝着树梢刺了过去。 “杀。”云裳听见一个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那树梢的黑影子便动了起来,皆是朝着云裳和洛轻言扑了过来。 云裳冷笑了一声,拿出白玉笛子吹响了。原本隐匿在四处的暗卫便都蜂拥而至,将刺客一一击落。 云裳瞧着众人颤抖着,不多时刺客便落了下风,暗卫抓到了一个像是首领的人,那人蒙着面,只是云裳只瞧见了他的眼睛,便已经知晓了,那人是谁了。 “王元,这深更半夜的,你莫非是来这山中抓野味的?”云裳冷笑了一声,目光落在那王元的脸上。只是云裳却也有些诧异,她倒是不曾想过,竟然是他。 王元的脸色有些不好,沉默了许久,才道:“你们是故意引我上钩的?” 云裳笑了起来:“是,确实是故意引你上钩的。若是钱军,只怕明明瞧见了我们只带了二三十人上山,也断然不会这般贸然行动。王元,你还是太过年轻,太冲动了一些。容本宫想想,你应当是发现我和陛下深夜出城,且身边只带了极少的暗卫,便觉着这是个机会。因而,径直便召集了人来跟着。原本想要打探打探我们是想要做什么,却发现,我去的地方,是一处驻军营地。你生害怕我们去了营地之后,你便再没有机会下手,才在未曾准备好的情况之下,便急匆匆地下了杀手。” “可是觉着,若是你这一下,便一并取了本宫和陛下的命,这说出去,该是何等大的荣耀啊。可是想着,这样一来,你便可一战成名,天下皆知,而后封官加爵,从此不在话下?”云裳声音中透着几分冷,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似是在取笑王元的痴心妄想。 王元冷笑了一声:“我知晓娘娘身边的人并非是陛下,我唯一错算的,便是太过小看了皇后娘娘。若下次有机会,倒是想要和娘娘过过招。” 云裳挑了挑眉,笑容中带着几分残忍:“你还是小看了本宫,以为本宫还会给你机会?”云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在深夜的树林之中更添了几分诡异:“不会再有机会了,对背叛之人,本宫想来不会姑息养奸。” 云裳的话音一落,王元的脑袋便已经落了地。 云裳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的尸首,转过身道:“走吧,准备下山。” 下山倒是极快的,不多时,云裳便已经站在了山脚之下,月亮此事才升到了头顶,云裳蹙了蹙眉,抬头望向天上的圆月,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陛下那处可顺利。” 而城守府中,云裳走了之后,洛轻言便命暗卫将城守府严密地守了起来。佩兰带着洛轻言去了西花园,西花园之中,灯光透着布料,隐隐约约可以瞧见里面忙碌的身影。 进了西花园,却瞧见,花园之中来来回回在走动的人,却只是在用锄头铁锹不停地在翻动着花园中的土,云裳一直挂在嘴边的湖,却是不见踪影。 洛轻言带着几十个暗卫径直穿过了西花园,进了花园边一处院子里,径直便进了屋中。屋中的床被抬到了门口,而原本放置床的位置,却是多出来了一个黑漆漆的洞。 洛轻言走到边缘往下面瞧了瞧,下面亦是漆黑一片。 “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暗道能够容下两个人直立行走,出口在夜郎国的营地之中。”立在一旁的暗卫应着。 洛轻言有些吃惊:“夜郎国的营地不是在山上,山上皆是石头,怎么能够将暗道挖到营地之中?” 暗卫连忙回答道:“山上的,是普通士兵的营地,而山下,才是将领和仓觉青肃的营地所在。” 洛轻言闻言,忍不住抚掌大笑:“仓觉青肃倒是个谨慎的人,将那山作为屏障,将营地设在了山下,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想正中我们的下怀。” 洛轻言转过身望向身后的暗卫,暗卫皆已经换上了夜郎国士兵的兵甲。 “守夜士兵的交接暗号,可记住了?”洛轻言轻声询问着。 众人连连点头,洛轻言应了声:“走吧,我同你们一起去探一探。” 暗卫要阻拦,洛轻言却笑着道:“无妨,我在暗道中不出去便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说着便让暗卫下了暗道。< 第772章 营救 待暗卫下了暗道之后,洛轻言便也连忙跟了下去,因着这暗道挖的有些仓促,因而周遭的墙壁上显得有些凹凸不平,手一摸,还会有些零散的土往下掉,还有一些地方泥泞不堪,积了不少水。 因着害怕密道之中的人窒息,在一些隐秘的地方,还挖了一些通往地面的洞。前后的暗卫手中都举着火把,没有人说话,安静却十分有序地在密道之中行走着。 正如洛轻言此前所言,灵溪城到夜郎国的营地,其实并不远,只是因着有了那一座山作为屏障,仓觉青肃便有恃无恐罢了。 洛轻言和暗卫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便到了出口处,暗卫们将手中的火把熄灭了,小心翼翼地将头探了出去,出口是在一处杂草从中,四下无人,暗卫们一个接着一个上了地面之上。只留了两人在密道中护着洛轻言。 离密道出口不远处,便是一顶接着一顶的帐篷,帐篷外点着火把,照得整个营中灯火通明。暗卫们各自打了个暗号,便用了轻功躲开了巡逻的士兵,寻到了隐藏在夜郎军中的细作。 细作连忙带着暗卫们寻到了关押着夏寰宇和华翎的营帐,营帐外守备森严,光是看守的士兵便有八人,还有一队士兵每隔约摸一刻钟左右,便会巡逻过来。 细作带着暗卫们走了过去,同那守营的士兵用夜郎国的话交谈了一阵,那士兵看了几眼暗卫,才点了点头,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细作带着暗卫们走了进去,营帐之中尚且还点着灯,夏寰宇正在看书,华翎在抄写佛经,神态之间却有几分怡然自得,仿佛不是被囚禁在此。 见有人进来,夏寰宇蹙了蹙眉,神情略显有些不悦:“这般晚了,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细作回过头,看了眼门外的士兵映照在帐篷上的影子,冷哼了一声道:“我们的大王要审问你们二人,跟我们走吧。” 夏寰宇拿着书的手微微一顿,抬起了眼来,看了一眼细作,目光又落在了他身后的暗卫身上,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垂下了眼,将手中的书放到了一旁,方抬起眼来望向华翎道:“翎儿,走吧。” 华翎点了点头,放下了笔,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夏寰宇却轻声提醒着:“你的佛珠,一并拿上吧。” 华翎闻言,微微一怔,也没有多言,回身取了佛珠,便一同出了营帐。 四处都有巡逻的士兵,一行人皆是暗自警觉着,待走到了一处靠近边缘的营帐背后,细作才舒了口气,指了指远处道:“那边便是你们方才来的地方了……” 话音还未落,便听见有人喝到:“站住!” 众人的神色皆是有些变了,暗卫们暗中握紧了腰间的剑,细作连忙上前,推了推从不远处走过来的那夜郎士兵,用夜郎话交谈着,细作的神情瞧着有些不悦,看着那人的目光亦是带着几分蔑视的。 过了一会儿,那人才急急忙忙拱了拱手,低眉顺耳的离开了。众人这才舒了口气,急忙拉着夏寰宇和华翎便朝着地道出口跑去。 细作见他们到了那处,才转身从那帐篷后走了出去,从帐篷上取了一支火把,拿着火把走到了全然相反的方向,猛地一掷,那火把便将帐篷一下子点燃了。火势越来越大,细作连忙高声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一下子,整个营地都热闹了起来,营地的中间,最大的一顶帐篷之中,仓觉青肃骂骂咧咧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哪儿走水了?”仓觉青肃大声询问着。 有人急急忙忙地回应着:“大王,是粮仓,粮仓起火了。” 仓觉青肃又大骂了一声,才连忙道:“还不赶紧去取水来,如果咱们的粮草被烧完了,都等着饿肚子吧。” 夜郎营地之中一片混乱,夏寰宇和华翎却已经下了暗道之中,洛轻言手中举着火把,静静地望着二人。而后,一言不发地便转过了身,往回走去。 暗卫们护着夏寰宇和华翎紧跟在了后面,地道崎岖,且泥泞不堪,华翎走得有些吃力。洛轻言仿佛知晓后面的情形,便悄然慢下了脚步。 回到城守府中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洛轻言一出了暗道,便急急忙忙问道:“皇后娘娘回来了没有?” 立在一旁的暗卫应了声:“皇后娘娘一个时辰前便已经回府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抬脚便往外面走,一面漫不经心地吩咐着:“将地道封了,将带回来的人寻一个院子安置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屋子。 洛轻言回到屋中的时候,云裳已经睡了过去,怀中抱着同样熟睡的宝儿,洛轻言定定地望着云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才走了出去,轻声吩咐着佩兰打水来沐浴洗漱。 收拾完毕之后,洛轻言便也躺到了榻上,紧挨着云裳睡了过去。 云裳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坐在书桌后面在看书了,云裳揉了揉眼睛,眼中带着几分迷茫之色,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宝儿已经不在床上了,云裳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慵懒:“宝儿呢?” “画儿抱出去喂吃的呢。”洛轻言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坐了起来:“一切可都顺利?” “挺顺利的,人已经接回来了。” “那便好。”云裳站起身来,顿了顿,才又道:“对了,王元已经被我处置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没有说话,云裳便叫了佩兰进来侍候着她穿戴。穿戴整齐之后,佩兰才吩咐人端了饭菜进来,云裳坐到了桌子前,抬起眼来望向佩兰道:“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可起身了?早膳用了吗?” 佩兰点头道:“早膳已经用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面下棋呢。” 洛轻言听佩兰这般说,却是突然冷笑了一声,半晌才道:“倒果真是随遇而安。” 云裳踹了洛轻言一脚,轻斥道:“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洛轻言便不再说话,用了早膳,便站起身来同云裳道:“我先出去了,这两日仓觉青肃应当便会有所行动,要做好准备迎敌了。” 云裳轻轻颔首,应了下来,待洛轻言出了门之后,云裳才抬起眼望向佩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被救回来了,陛下反倒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佩兰更是满脸迷茫,摇了摇头,轻声猜测着:“奴婢听闻,昨儿个暗卫入敌营营救之时,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一个看书一个抄写佛经的,倒是怡然自得。莫非,便是因为如此?” 云裳眼中有些疑惑,沉默了许久才道:“太上皇和皇后娘娘住在哪个院子的?” “便在西花园附近。”佩兰轻声应着,神情却有些吞吞吐吐地,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一般。 云裳蹙了蹙眉道:“莫非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不成?” 佩兰急忙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听闻,昨儿个太上皇和太后被救出来了之后,陛下一句话也未曾同他们说。” 云裳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陛下这样,倒更像是一个发脾气的孩子,只是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云裳用完早膳,便让佩兰将碗筷收了,自己站起了身来,出了屋子,往西花园去了。路上,云裳还唤了暗卫来,将昨儿个营救夏寰宇和华翎的过程一一给云裳讲了。 花园上面原本搭着的布料已经被收了起来,西花园中被翻整了一番,瞧着倒是比此前好了许多,云裳走到了院子门口,便瞧见夏寰宇和华翎坐在院子中,两人在轻声交谈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云裳走进了院子,那二人似乎便察觉了有人进了院子,不约而同地抬起眼来望向云裳,云裳脚步一顿,便走到两人对面空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让父皇和母后受苦了。” 夏寰宇神色微微一顿,缓缓坐直了身子,望向云裳:“皇后也来了灵溪城?” 云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是,在宫中得知父皇和母后被仓觉青肃掳走的消息,陛下和我都极为担忧,便连忙来了灵溪城,幸而父皇和母后无恙。” 云裳说着,目光便望向了华翎,华翎低着头,睫毛微微轻颤着。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宝儿也在呢,母后可要瞧一瞧宝儿?母后和父皇离开宫中已经五个多月,宝儿也长大了许多呢,如今已经会坐,会爬了。” 华翎闻言,才连忙抬起眼来,笑眯眯地道:“好,我过会儿便去。” 云裳听华翎这般说,便笑了起来,眉眼间俱是笑意:“宝儿几个月不曾见到祖母,定是十分高兴。” 顿了顿,看了眼华翎放在石桌上的佛珠,又极快地收回了目光,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那裳儿便也不便多叨扰了,裳儿待会儿过来陪父皇母后一同用午膳吧。” 云裳说完,便笑盈盈地站起了身来,出了院子。 待回到了自个儿住的院子之中,云裳才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云朵,笑了笑道:“我知晓陛下为何会生气了。”< 第773章 真真假假 佩兰见云裳一回来便有些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眼中亦是带着几分好奇,便轻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眸子中划过一道冷芒,嘴角却仍旧微微翘着,似笑非笑地模样:“此前在皇城,我便疑心过的事情,果然是事实。” 佩兰没有听明白,只是瞧着云裳的模样,亦不敢再问,只低眉顺耳地跟在云裳身后,随着她入了屋子。 宝儿在屋中的软榻上玩耍,手中抓着云裳的一本书,书页被捏得皱皱的,画儿跪在地上,面上满是焦急之色,嘴里不停地喃喃着:“哎哟,我的小祖宗,小皇子哎,这书是你娘亲的书,可莫要扯坏了。”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争抢那书。 宝儿却是双手抱着书,抓得死紧,见画儿来抢,却似乎更兴奋了一些,哈哈大笑着。 云裳笑了笑,走了进去,让画儿退到了一旁,才抱起了宝儿道:“宝儿这是在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宝儿见自己娘亲来了,便连忙将头钻进自己娘亲的怀中蹭了蹭,将那书扔到了一旁。云裳拿起被宝儿蹂躏得不成样子的书看了一眼,是她昨儿个看的阵法书。 云裳笑了笑道:“这书可是极好的,若是你喜欢,等你长大了,娘亲将它送给你好不好?” 宝儿自是听不明白的,只嘿嘿笑着,目光定定地盯着云裳,过了会儿,便又一头扎进了云裳的怀中。 云裳陪着宝儿玩了一个上午,便又到了午膳的时候,午膳刚准备好,洛轻言便回来了。 云裳见状,笑眯眯地站起了身迎了上去:“午膳刚备好,陛下回来的正好。” 说完便转过头吩咐着佩兰道:“去将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请过来一同用膳吧。” 洛轻言神情一顿,望向云裳,眼中平静无波:“早上去见过他们了?” 云裳轻轻颔首,“见过了。” 洛轻言的神色便变得更怪了一些,终是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可是相问,臣妾既然已经去看过了,便没有发现什么?” 云裳见洛轻言低下了头,细细整理着自己的衣裳,没有开口,云裳才笑着轻声道:“臣妾自是发现了的,发现了昨儿个夜里救出来的那两位,不是真正的太上皇和太后。” 洛轻言抬起头来望向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怎么发现的?” 云裳笑着道:“我见你神情不对,便叫暗卫来问了问昨儿个营救的情形,其中一个极小的细节,让我起了几分怀疑。暗卫说,他们进入营中之时,要带太上皇和太后离开,太上皇提醒太后,将佛珠带上。”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的身上,听云裳这么说,眼中疑惑的光芒一闪而过。 “太后信佛,那佛珠可是她的宝贝,又怎会忘记要拿走,还需要别人来提醒?此为其一。其二,方才我过去的时候,我脚步已经放得很轻,可是他们二人却几乎同时抬起了眼来朝着我看过来,太上皇我知晓是因着他会武功的缘故,可是华翎的武功应当没有到这种程度吧?而第三,华翎见到我之后,表现得太过冷淡,似乎还带着几分怯意,连我提起宝儿在这儿的时候,神情也不见变化。”云裳一一列了出来,才笑着道:“因而,我可以断定,被救出来的这两人,应当不是夏寰宇和华翎。” 洛轻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叫他们过来用膳?” 云裳闻言,想了想才道:“既然他们二人不是夏寰宇和华翎,那他们又去了哪里?这两人,是仓觉青肃的计策,还是太上皇准备的?陛下难道就不想知晓?” 洛轻言沉默了下来,一直到佩兰带着那两人走了进来,也没有再开口。 云裳笑眯眯地吩咐着佩兰抬了凳子来,侍候着两人坐了下来,才也在洛轻言身边坐了下来,笑眯眯地望着那二人道:“不知父皇母后喜欢吃些什么,我便随意准备了一些,也不知是否合你们的胃口。佩兰,上菜吧。” 那假的夏寰宇没有应声,倒是一旁的华翎连忙道:“无法,我们没什么特别喜好的。” 云裳笑了笑,没有搭话。佩兰带着丫鬟将饭菜摆上了桌,四人默不作声地吃了饭菜。云裳见众人都放下了筷子,才笑着道:“可吃饱了?” 华翎点了点头应着道:“饱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既是饱了,那便劳烦二人同我说一说,真正的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如今在何处吧?” 对面的两人闻言,身子猛地一僵,那假的夏寰宇却是冷笑了一声,声音拔高了几分:“莫非皇后以为,我们是有人假冒的?” “不是以为。”云裳却是不见丝毫害怕的模样,面上笑容依旧不变:“是确定。只怕你们都不知道自己漏了多少破绽吧,陛下只一眼便瞧出来你们是假冒的了,我虽然愚钝了一些,先前在院子里面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也辨别了出来。你无需在学着太上皇,做出这般色厉内荏的模样,无论是如何蓄意为之,假的终究是假的,永远也学不像的。” 那假的夏寰宇定定地盯着云裳看了许久,见她不像是在诈他,只怕是有了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的身份了,才淡淡地道:“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如今安全着。” 云裳听他这么一说,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哦?原来是太上皇安排的?” 身旁的洛轻言神色更冷了几分,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便离开了屋子。云裳望着洛轻言凝着怒气的背影,面上的笑容亦是慢慢淡了下来:“你们可知,便因为你们,夏国妄送了多少士兵的性命?你们可知,为了营救你们,我们的暗卫日以继夜地用不到半月的时间挖出了这条长长的暗道?你们可知,陛下和本宫听闻你们被仓觉青肃掳走之后,放下还未完全稳固下来的朝堂,跑到了这灵溪来?” “好,极好。”云裳笑了起来,眼中却满是冷意:“如今夏侯靖潜入了锦城之中,便是想要谋夺皇位,太上皇若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当初又何必将这江山交托给陛下?” 云裳猛地一拍桌子,扬声道:“来人,将他们二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外面暗卫闻言,连忙进了屋中,那假冒的两人却也不发一言,站起身来便跟着暗卫走了下去。 云裳揉了揉额角,心中却实在是猜不明白,夏寰宇这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沉吟了许久,才抬起眼来对着佩兰道:“陛下方才也没吃多少东西,你装些吃的,送到衙门去吧。” 佩兰应了声,云裳又站起身来道:“我出城一趟。” 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云裳躲开了城墙之上巡逻的士兵,出了城,直奔着凤凰山而去,到了凤凰山上石林之外,便隐隐约约瞧见了石林中有人影晃动。云裳吹了一声口哨,隐在石林之中的暗卫首领便迎了出来:“主子。” 云裳笑了笑道:“准备得如何了?” “启禀主子,基本已经妥当了,只等猎物上门来。”暗卫统领应着。 云裳轻轻颔首,转过身望了眼跟着自己一同上山来的暗卫,又回头对着暗卫统领道:“不如让他们来试一试,这十面埋伏阵的威力究竟如何?让人将陷阱里面的致命武器都先撤了,毒药也换一换,先演练一遍。” 暗卫首领连忙应了声,打了个暗号,不多时,便转身望向云裳道:“主子,可以了。”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望着身后的暗卫道:“你们不知道这石林之中的机关和陷阱,你们去试试能否闯过这片石林,规矩有一条,那便是不能使用轻功。” 暗卫们应了声,便飞快地闪身入了那石林之中。 云裳让暗卫统领带着她飞到了石林之上,下面的情形便可看得一清二楚。暗卫们手脚俐落,且即便是被限制了不能够使用轻功,武功仍旧比寻常士兵好上不知多少,因而瞧着,一开始倒似乎并未落于下风。 只是渐渐地,石林之中的陷阱愈发地多了起来,隐在石林里面的人也都寻找着时机偷袭着,不少暗卫也开始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慌乱之间,便有不少落入了陷阱。 云裳瞧着,便到了石林那头等着,直到一个半时辰之后,才有暗卫从里面走了出来,可是也已经精疲力竭,身上的衣裳被划开了不少的口子。一出来便摔倒在地,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转过头对着那暗卫统领道:“极好,那密林之中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话音刚落,云裳却隐隐约约瞧见灵溪城外的方向有异动,震天的呐喊声,却是连这凤凰山中都隐隐可闻。 云裳蹙了蹙眉,眼中带着几分深沉之色:“只怕,这石林很快便能够派上用上了,将林中的机关毒药全都恢复原状。” 云裳远远地瞧见有一匹马朝着这边飞奔而来,云裳挥了挥手,暗卫便隐匿了起来,那马在山脚下停了下来,有人从马上翻身跃下,朝着山上走了上来,云裳缓步走了下去,才瞧见一个穿着兵甲的士兵急急忙忙地道:“娘娘,夜郎大军攻城了,陛下让娘娘回城。”< 第774章 灵溪危机 夜郎大军攻城了?云裳眉头一蹙,只怕是昨儿个晚上他们闯入营中救走了那两人,惹怒了仓觉青肃,仓觉青肃素来不喜有人挑衅,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的。 而洛轻言如今已经无需忌惮什么,亦不会再束手束脚,这一场仗,定然是一场恶战。 只是,夏国如今在城中的士兵不过七八万人,而夜郎国却有近三十万…… 云裳思及此处,便连忙翻身上马,朝着灵溪城赶去,灵溪城的城门早已经禁闭,那来通报的士兵急急忙忙出示了令牌,命人打开了城门。 “娘娘,陛下让娘娘回城守府中,外面不安全。”城内到处是士兵在穿梭着,云裳听见从北面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还有战鼓声号角声,声声不绝于耳。 云裳没有理会那士兵,带着暗卫纵马便朝着北城楼飞奔而去。 “娘娘,皇后娘娘。”身后是那士兵的呼喊之声,云裳充耳不闻,扬起马鞭,又狠狠地落了下来:“驾。” 北面的城门亦是紧闭着,城门外隐隐传来震天吼声,云裳抬起眼来,便瞧见城墙之上隐隐可见一抹明黄色身影。 云裳勒住马,下马跑上了城墙,便瞧见城墙之外,黑压压的一片。远处,夜郎国的大旗伫立着,最前面有一排骠骑大马,因着隔得太远,云裳瞧不见马上人的容貌,只是隐隐觉着,那最中间的男子,定然是仓觉青肃。 夏军这边,由林深带兵,大军排成鹤翼阵的模样,林深立在中后方,重兵围护,左右两翼张开,犹如鹤的双翅。钱军站在城墙之上,又几个暗卫护着,左右手中持着两面红色旗帜,不停地挥动着手中旗子。战鼓声随着钱军手中旗子的挥动,变换着鼓点,下面的大军便随着鼓点的快慢,不停地变换着阵形。 而夜郎大军却齐声用着十分蹩脚的夏国话大喊着:“夏国皇帝,是个缩头乌龟!别躲在城里,有种来战!” 云裳远远地望向城墙之上的洛轻言,洛轻言紧抿着唇,面色冷得吓人。 洛轻言身边站着几个守卫,其中一个瞧见了云裳,便连忙附耳在洛轻言身边说了几句什么,洛轻言便转过了身,朝着云裳望了过来。 云裳瞧见他眉头蹙了起来,朝着自己走过来了,便连忙迎了上去,望向洛轻言道:“陛下,凤凰山上一切都妥当了。这儿情形如何?” 洛轻言定定地望着云裳,许久,才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回城守府去。” 云裳转过头望向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心中虽满是担忧,却仍旧轻轻点了头,却突然瞧见敌军最前面中间那个像是仓觉青肃的人拿起了手中的弓箭,拉了满弓。 云裳眸色一冷,连忙抓住了洛轻言的手,急急忙忙地道:“陛下,你瞧瞧,那仓觉青肃,是想要用箭射谁?” 洛轻言闻言,亦是跟着望了过去,那人却似是已经松了弓弦,隔得太远,云裳瞧不见那箭矢是朝着谁飞来,只是身边的洛轻言却已经扬声吼了起来:“护好钱将军!” 箭越来越近,云裳瞧见那箭矢直直地朝着钱军而去,钱军身前的几个守卫连忙拔剑相挡,那箭却是让守卫手中的剑都给射断成了两半,箭头有一小部分竟还埋进了那守卫的身子里。 云裳瞪大了眼,心中却是有些惊惧,她曾经听闻过仓觉青肃力大无比,却是不想,竟是这般厉害。 洛轻言转身朝着钱军走了过去,走到一般还转过头来朝着云裳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城楼。云裳不欲让自己成为仓觉青肃的活靶子,惹得洛轻言担忧,便连忙下了城楼,又骑了马赶回了城守府中。 城守府中亦是大门禁闭,暗卫拉起门上的铁环拍响了门,门被打了开来,里面却是埋伏了许多年剑已出鞘的暗卫。见是自己人,才连忙开了门,行了礼:“主子。” 云裳有些诧异:“这是做什么?夜郎大军还未攻入城中呢。” 暗卫连忙道:“是陛下吩咐的,陛下说,敌军来袭,城中四处士兵调动频繁,到处都有些乱,难保会有细作趁此机会混入城守府中,意欲对主子和小皇子不利,命我等弟兄守好城守府,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云裳闻言,点了点头,快步回了院子。佩兰在院子中来来回回地徘徊着,面上是掩不住的焦急,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望见是云裳,眼中乍然浮现出一抹喜色,几步上前,急忙道:“娘娘一出城敌军便来攻城了,可将奴婢吓了一跳,生害怕娘娘出了什么事。等了好久都没等见娘娘,急死奴婢了。” 云裳瞧见佩兰的眼中竟隐隐浮现着泪光,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佩兰的肩膀道:“瞧你,咱们在宫中不也处处都是危险,步步皆是心惊吗?那时候也没见你这般着急,我身边带了不少的暗卫,不会出事的。” 佩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宫中哪有这儿这般可怕,奴婢光是听着外面那震天的声音便觉着心里慌慌的。” 云裳笑着望向佩兰道:“那你可得早些适应,因为,咱们只怕还得在这战场上呆上不短的时日呢。”云裳说着,便抬脚入了堂屋,轻声问着:“宝儿呢?可有被吓着?” 佩兰摇了摇头,听云裳问起小皇子,忍不住啧啧称奇道:“娘娘不知道,奴婢瞧着小皇子不仅没有被吓到,还有些兴奋呢。在床上翻来滚去的,笑得可开心了。” “没心没肺。”云裳摇了摇头,喃喃道。进了屋子,果真瞧见宝儿在床上不停地翻滚着,“咯咯”的笑声不停地传来,倒似乎极其喜欢外面的吵杂声。 云裳见他自个儿玩得开怀,便默默退了出去,去了书房。 自从来了灵溪城之中,云裳在各处都放了地图,云裳在书桌后坐了下来,才抬起眼来吩咐着佩兰道:“去泡杯茶来吧。” 佩兰应了,又询问着云裳道:“奴婢给娘娘泡一杯山菊花吧,清热明目,娘娘整日都在看书,这眼睛可受不住。” 云裳倒是不在意,挥了挥手应了。 佩兰退了出去,云裳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之上,夜郎大军几乎全军都在灵溪城外了,灵溪城中的夏国士兵太少,即便是靠着那道城墙,只怕也撑不了多久。将夜郎国士兵引向凤凰山是一法,可是方才从城楼上瞧见的夜郎国大军势头极强,只怕便是为了破城而来。 云裳眉头微微一凝,方才她在城楼之上,瞧见了钱军,瞧见了林深,却似乎并未看见赵英杰,赵英杰不在城楼上会去哪儿? 云裳神情微动,目光凝在地图上,沉吟了半晌,又飞快地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张地图来,这一张地图上,标了不少红点,红点集中在琅琊山上。 琅琊山在灵溪城东面,山连绵好几里地,最北面的位置…… 云裳手指从琅琊山最北面直直地划了过来,是在灵溪城外几里的地方。若是云裳没有猜错,应当便在夜郎大军中后方的位置。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莫非,赵英杰在琅琊山上,想要带着琅琊山的驻军径直从山上冲下去,形成前后包抄之势? 云裳沉默了片刻,可是,两军从数量上便相差那么大,即便是前后包抄,也不占丝毫的优势。 等等。 云裳仔细想了想方才在城楼之上瞧见的夜郎国阵形,盾兵在前,弓兵在盾兵之后,而后便是将领骑着马在后,将领之后,似乎……是步兵? 若是这样,那么夜郎国排在最后的,是骑兵? 如果是起兵,那赵英杰从后面进攻,岂不是在自讨苦吃?到时候,进攻便是面对着夜郎国数十万大军,后退,怎么也不可能跑过夜郎国的骑兵的啊。 佩兰推开门走了进来,将茶水放在了云裳的手边,便又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云裳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脑中却是有些混乱,实在是想不明白,洛轻言要如何才能够在这样的劣势之下,战胜夜郎国大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裳站起身来将油灯点亮了,却突然听见外面淅沥沥的声音响了起来,云裳一怔,绕过书桌,推开了窗户,外面却是已经下起了雨来。雨点有点大,打得屋后的芭蕉树噼里啪啦地响着,天空划过一道闪电,一下子便将整片天空都照得亮了起来,接着便是一道惊雷响了起来。 云裳蹙起了头来,怎么这个时候下起了雨来?云裳走到门口将门打了开来,一直立在门外侍候着的佩兰连忙回过头来望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可知外面情形如何了?”云裳轻声问着佩兰。 佩兰摇了摇头:“奴婢只听闻,傍晚的时候交战了一场,只是咱们人数少,吃了些亏,现下大军都已经全部撤回了城内。” 正说着,便听见一声响声传了过来,像是什么撞击的声音。< 第775章 交战 云裳正欲细辨,却又有一道惊雷劈头盖脸地劈了下来,云裳转过身望向佩兰道:“方才那是什么声音?” 佩兰面上有些惊魂未定,连连道:“奴婢不知道啊。” 云裳便急忙传了暗卫来:“去探一下,方才那是什么声音,看一看战事如何了,迅速回报。” 暗卫应了声,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云裳又听见了几声类似的声音传来,却是一声比一声更响了几分。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又回过神来,蹙起眉头有些懊恼地道:“我怎么忘了让他给陛下送一把伞过去?一件蓑衣也好啊。” 佩兰闻言,正欲开口,却又听得云裳声音有些低落地道:“罢了,以陛下的性子,只怕是送了过去他也不会用。这么多将士们都淋着,他又怎会愿意独自躲在伞下?” 云裳说完,便抬起眼来望向那不停闪电响雷的天空,抿了抿唇,转过身回了屋中。 半个时辰后,暗卫便匆匆来复命了,外面雨仍旧未停,暗卫浑身都湿透了,只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便禀报道:“启禀主子,那声音,是夜郎大军用巨木撞击城门的声音。” 云裳手中握着的毛笔猛地落在了纸上,墨迹一下子便在纸上晕染了开来:“夜郎国大军已经攻入城下了?” 暗卫轻轻点了点头,眼中亦是带着几分凝重:“只是现在应当还没有危险,城墙之上满是咱们的弓兵,夜郎来攻打城门的士兵死伤惨重。” 云裳苦笑了一声:“弓箭有限,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多派一些暗卫再探,有什么消息迅速来报。” “是!”暗卫连忙应了下来,声音铿锵有力,而后便迅速退出了书房。 事情似乎比云裳想象中还坏上许多,只是云裳始终觉着,洛轻言在,这场仗不应当打成这个模样。 “报,敌军已经搭了云梯,欲翻墙而入。” “报,我军的弓兵的箭矢还剩下不足一万,即将耗尽。” 云裳已经无心再看任何的东西,只如僵住了一般,定定地坐在椅子上。她心中焦急无比,可是却也很清楚的知道,她是洛轻言的软肋,定然不能够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不然定会影响洛轻言。 “报,敌军后方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混乱,似是骑兵的马受了惊吓,四处乱窜,扰乱了敌军的阵形。” 云裳闻言,却是一怔,有些迟疑地望向来报信的暗卫:“你说,是那一方军中出现了混乱?” 暗卫连忙道:“启禀主子,是敌军。属下方才在城墙上瞧见他们的骑兵原本是在大军最后,那些马却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嘶鸣着在大军中四处乱窜,将敌军扰得乱极了。” 云裳手微微握紧了几分,沉默了许久,才道:“继续再探。” “报,陛下亲率大军,打开了城门迎战。” 云裳听见这一禀报之时,窗外已经渐渐透出了几分晨白,还在下着淅沥沥的雨,外面像是被蒙了一层薄纱一般,什么都瞧不太分明。 云裳坐得有些久了,全身都有些酸痛着,沉默了许久,才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来:“就是现在了,备马,我要出城。” 暗卫见云裳已经出了书房,便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娘娘,外面不安全。” 云裳猛地站住了脚步,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恍惚,半晌,才终是笑了起来,面上的笑容像是突然盛放的昙花一般,美不胜收:“你方才禀报的是什么?陛下亲率大军,出城迎战。” 暗卫沉默了下来,云裳却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连陛下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本宫又有什么可以在乎的?备马!” 暗卫连忙应了声,命人将马牵了出来,又叫了暗卫来跟在了云裳的身后,云裳出了城守府,便听见震天的喊杀声从北面传来,云裳转过头朝着北方极目远眺,除了林立的房屋,却是什么都瞧不见。云裳握住暗卫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一个扬鞭,“驾!” 雨后清晨的凤凰山,像是被笼在云中一般,上了凤凰山,雾大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暗卫连忙点了火把,一行人摸索着往石林方向走去。 山上却突然传来了暗卫的暗号声,在询问上山人的身份。云裳拿出白玉笛子吹了吹,接着往山上走去。 走了不多时,便到是石林附近。暗卫首领连忙迎了上来:“主子怎么上山来了?可是敌军已经上来了?” 云裳摇了摇头应道:“我不知敌军什么时候来,只是,怕是快了。” 暗卫应了声,低声道:“属下在山下放置了铃铛,只要有人碰到了那铃铛,属下旁边的这几棵树便会动,而后属下便会以暗语询问来人的身份,若是答不上,便可以动手。” 云裳心中担忧着城中的战事,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等了近两个时辰,天都全部亮了起来,只是雾气仍旧没有散去。云裳听见喊杀声似乎越来越近了,便低声嘱咐着暗卫们戒备,又过了一会儿,云裳突然听到从山下传来了暗卫的暗号,说的是夜郎大军已经朝着这边赶来。 接着一旁的树便突然剧烈动了起来,许久都没有停下。云裳眼中泛着几分冷,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来了。” 暗卫连忙带着云裳找了地方隐藏了起来,脚步声马蹄声越来越近,许是因为山中泥泞难行,脚步声和马蹄声都有些散乱。 “主子,探子来了。”暗卫轻声道。 云裳便听见了三声烟花声响了起来,云裳手中握着白玉笛子,将敌军联络的暗号传给了暗卫,不多时,便听见脚步声近了,只是片刻之间,便没有了声音。 接着,三声烟花响了起来。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又许许多多纷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越来越近。云裳在心中暗自说了一遍又一遍:来了。 她定然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暗卫已经全部进入了戒备之中,不多时,云裳便瞧见有憧憧人影出现在了石林之外,隐隐还有用夜郎国语言的交谈声传来。 而后那些人便先后进了石林之中,为了引敌深入,机关陷阱多设置在后面一些,前面大多是刺客,只是雾太大,即便是两人离得极近,也不怎么看得清。刺客都是手极快的,一刀毙命,定让人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云裳只听见脚步声和偶尔的交谈声响起来,不停地有人进了石林之中,却不知道石林之中是什么情形。只得挺直了背,静静的等着。 人还在不停地进入石林,云裳约摸算计了一下,石林一共长三里地的模样,要最开始进入石林中的人到了最后一里地的时候,暗卫们才会开始动手,也才会放出毒烟来。这样一来,若是不出意外,至少能够将六七万人坑在此处。 夜郎大军倒是纪律极好的,一直没什么人说话,只静静地走着。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才有人的惊呼声从林中传了出来:“有埋伏!” 外面还未进入的士兵顿时便慌了手脚,有人不明就里,以为是夏国大军在此设伏,便继续往里面冲着,意欲以兵力的优势,将埋伏的人给清除掉。也有人急急忙忙绕开了石林,往南边的密林之中冲了过去。 云裳勾了勾嘴角,密林之中,亦是有好东西等着呢。 不多时,便远远地传来了仓觉青肃的声音:“不要慌,未进石林的,全军往右,进林中。” 下面又突然想起了夏国士兵的呐喊声和战鼓声:“杀!杀得夜郎狗片甲不留!”声音震天响,极具气势的模样。 这么一来,夜郎大军便更是慌了,急急忙忙便一头绕开了石林,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不多时,密林之中亦是响起了阵阵惨叫声。 云裳勾了勾嘴角,突然听见了山那头亦是传来了夏国士兵的声音:“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云裳面上终是泛起了一抹喜色,援军来了?此前洛轻言说援军快要到灵溪了,这来得,却正是时候,只怕也是洛轻言辛苦安排的吧。 云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前有援军,后有追兵,四处还有陷阱毒烟,她便要瞧瞧他要怎样才能够逃出去。 夏军已经到了石林外,洛轻言走在最前面,便连忙勒马停住了,扬了扬手道:“赵将军留在此处,钱将军和林将军带兵去前面的密林外面,若有敌军从里面撤出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但是注意,不要让咱们的士兵进入这石林和那树林之中,这其中有毒,莫要妄送了性命。” “是。”云裳听见几声应答声整齐划一地传了过来,而后便各自带着人去了应当在的地方去了。 洛轻言却是径直朝着云裳这边走了过来。 云裳一惊,心中有些慌乱,他怎么知晓自己在这儿的。却见洛轻言已经走到了云裳藏身的大树下面,抬起头来朝着上面望了上来:“下来吧。”< 第776章 好消息 云裳咬了咬唇,让暗卫带着自己纵身跃了下去,洛轻言想必是淋了一夜雨了,身上都湿透了,头发亦是有些散乱,面色有些苍白,脸上被划了一道小小的伤口。云裳心中一惊,连忙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却发现他身上有不少小伤口,胳膊上,腿上。伤口被雨水一直侵泡着,已经有些泛白。 云裳的面色一下子便白了几分。 洛轻言笑了笑,轻声道:“无事,你做的很好,敌军折损严重,只是你莫要再呆在这山上了,太危险,回城守府吧。” 云裳咬了咬唇,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便同洛轻言擦肩而过,带着暗卫往山下走去。 待走远了一些,云裳眼中一直未曾落下来的泪才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竟是止也止不住一样。 下了山,云裳的马也不见了踪影,暗卫急急忙忙四处找了一圈,才将受了惊的马寻了回来,云裳翻身上马,手中鞭子重重地落在了马身上,马前掌猛地扬了起来,险些将云裳摔落在地,而后才嘶鸣了一声,冲了出去。 已经是午时左右,天空渐渐放晴了,夏日的雨,便是这般,来得快去得也快。云裳不得不承认,这场雨给云裳帮了不少的忙。其实今日夜郎大军上山的时辰并非最好的时候,稍稍有些晚了,若不是昨儿个夜里的雨,只怕雾气早已散了开去。只是一想起洛轻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云裳却是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沿路都是尸体,有夜郎军的,有夏军的,场面极为壮烈。 云裳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眼中带着几分悲痛之色,落在马身上的鞭子更重了几分。 回到了城守府中,佩兰和画儿皆是快步冲了出来,见到云裳,佩兰连忙道:“娘娘全身都湿透了,奴婢这便命人去准备水。” 云裳这才发现,山上的雾气太重,自己头发和衣裳亦是全湿了,只是她却一直没有注意,如今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冷的厉害。 云裳点了点头,进了屋子,宝儿一个人在床上,见到云裳,便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云裳抱他,云裳害怕自己身上寒气太重,让宝儿着了凉,便只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进了一旁的净房之中。 画儿侍候着云裳将身上的衣裳都脱了下来,才轻声道:“娘娘,宁浅和浅柳那里,都传来了消息,娘娘可要听?” 云裳沉默了片刻,方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说吧。” 画儿轻声应了声,见云裳面色有些不太好,神情亦是有些失落,便轻声道:“两个消息应当都算得上是好消息。宁浅生了……” 云裳闻言一怔,转过头望向画儿道:“你是说宁浅临盆了?” 画儿点了点头,云裳又呆了片刻,才问道:“是男是女?” “是个姑娘。”画儿笑着道:“王公子和宁浅都是极其漂亮的人儿,他们的孩子定是十分好看的。”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才勾起嘴角扯出了一抹淡淡地笑来:“是啊,王尽欢只怕高兴坏了。” “可不是吗?报信的人说,王公子当场竟是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一个劲儿的说自己的人生已然圆满了,娶了个天下第一漂亮的媳妇儿,自个儿又是天底下最为俊朗的男子,生下的女儿,定会颠倒众生。” 云裳低下头笑了起来:“是她的性子。” 佩兰已经带着丫鬟提了热水进来,倒进了浴桶之中,又试了试冷热,加了一点儿冷水进去,才转身对着云裳道:“娘娘,水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踩着木头做的台阶走到了浴桶旁,跨进了浴桶之中,坐了下来。 佩兰让丫鬟提了水桶退了出去,云裳方开了口:“去准备一些最好的金创药,陛下受了伤,待会儿回来之后,便可上药。” 佩兰一愣,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 云裳方才急也急过了,气也气过了,如今面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神色,只抬起眼来望向画儿道:“浅柳那边,又是什么信儿?” 画儿低下头轻声道:“此前浅柳不是传信来说,夏侯靖向她的叔父求了亲,意欲娶她为妻吗?” 热气腾腾,云裳觉着,浑身都在渐渐暖和过来,方舒了口气,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 画儿便连忙接着道:“奴婢听暗卫来禀,浅柳姐姐应了那一场婚事。” “什么?”云裳一怔,她此前尚且觉着,浅柳定然会有更好的法子应对此事,却不想,竟也这样便应了下来。 画儿却笑了起来:“只是浅柳姐姐却是个聪明的,应了之后,夏侯靖急着将浅柳姐姐迎娶进门,浅柳姐姐却推说成亲是大事,该有的马虎不得,一直拖到了夏侯靖离开柳沧的前一天,才成了亲。洞房花烛夜的晚上,浅柳姐姐和郑启明串通好了,便让暗卫动了营中的兵器库。而后郑启明便急忙来禀报,便将夏侯靖请走了。洞房花烛夜,便没有成。” “第二日,夏侯靖要离开柳沧去锦城。浅柳姐姐便在府中闹脾气,说他们新婚,却就要让她独守空房。夏侯靖担心惹浅柳姐姐的叔父不高兴,影响了他的大事,便索性将浅柳姐姐带着一路去锦城。” 云裳听到此处,神色便微微动了动,开了口道:“浅柳在路上动了手是不是?” 画儿闻言,眼中带着几分惊讶,连连道:“娘娘怎么知道?夏侯靖在路上想要给浅柳姐姐补上洞房花烛夜,却不想,浅柳姐姐在浑身都涂满了毒药,只是因着娘娘吩咐过,要留夏侯靖一命,因而涂的毒药,是将人迷晕且致人半身不遂的。” 云裳猛地抓住了浴桶边缘,转过来了身来,定定地望向画儿道:“浅柳的计策可是成了?” 画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应道:“成了,自是成了的。” 云裳猛地拍了拍水,水珠溅了一地,云裳却哈哈笑了起来:“浅柳这一回,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夏侯靖定然千算万算,都没有算计到,竟会栽在了女人手中。” “他定然是因为害怕未曾同浅柳圆房,担心浅柳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出卖了他。才出此下策,只可惜他只防备了郑启明会用毒,却不知道,浅柳用起毒来亦是不差。”云裳冷笑着,转身问着画儿道:“夏侯靖如今如何了?” “夏侯靖去锦城本就是秘密前往,并没有带多少侍卫,浅柳姐姐在之前便联系了暗卫协助她,在夏侯靖中毒之后,便让暗卫解决了夏侯靖身边的侍卫。如今夏侯靖已经被浅柳姐姐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 “好好好。”云裳接连道了好几个好,才哈哈大笑了起来。 沐浴完毕,云裳换了干爽的衣裳,将头发擦干了,才走到床边将宝儿抱了起来,笑眯眯地望着宝儿道:“宝儿昨儿个晚上可有乖啊。” 宝儿撇了撇嘴,没有应答,似乎还在生气方才云裳进来不抱他便径直去了净房的事情。 云裳笑了笑,抱着宝儿亲了亲他的额头,才笑眯眯地道:“宝儿可是生气了?敢和娘亲生气,看来是平日里太宠溺你了。” 佩兰送了金创药进来,云裳让她放在了桌子上,才又蹙着眉头道:“陛下受了伤,且在雨中淋了一夜,我担心只怕会着凉,甚至发烧,我写个方子,你先去抓些要来备着。伤口只怕也会发炎……” 云裳说着,便又将宝儿放了下来,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写了几个方子递给了佩兰,“这些药在咱们带来的箱子中都有,这样吧,你去将箱子拿过来,我自己来抓。” 佩兰连忙应了声,去将箱子拿了过来,云裳打开箱子,将药按着各自的分量抓好了,才递给了佩兰道:“拿去都煎好,莫要搞混了。” 佩兰应了声,便接了药退了下去。 洛轻言还没有回来,云裳的一颗心便始终不能放下,只是昨儿个一夜未眠,今儿个又忙了一个早上,突然松懈了下来,却实在是困得厉害。 云裳抬起手掩面打了个哈欠,便索性抱着宝儿在床上躺了下来。 不多时,云裳便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却又已经黑了下来,云裳望向空荡荡的屋子,扬声唤了一声佩兰。佩兰匆匆忙忙从外面赶了进来,云裳蹙了蹙眉,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太阳穴,才开了口道:“陛下他们可回来了?” 佩兰摇了摇头道:“奴婢听闻,是那仓觉青肃冲破了重围,带着亲卫逃了,陛下带着人去追,还未回来呢。” 云裳蹙着眉头,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心中对洛轻言却有些懊恼,她也上过战场,很清楚的知晓,去追败军,根本用不着他,平白惹人担忧。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消息传了回来,说洛轻言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云裳闻言,便急急忙忙命人准备了浴汤和药,抱着宝儿在院子中候着,一直到下午时分,洛轻言才回了府。< 第777章 平安 洛轻言是同几位将军一同回来的,见到云裳只轻声吩咐了一句:“我先到书房同几位将军商议一下战事,你命人给泡几杯茶过来吧,辛苦夫人了。” 后面几人听洛轻言叫云裳夫人,俱是有些诧异地扫了云裳一眼,而后便跟着洛轻言进了书房。 云裳苦笑了一声,这才刚回来,瞧着洛轻言的模样,早已经疲惫不堪,且身上的伤口比此前在凤凰山上瞧见的时候,似乎更添了几道心伤,盔甲之上满是泥泞,连脸上都沾染了不少泥土,面色亦是白得跟纸一样,可是,却一刻也不曾闲下,又要去商议战事。 云裳低下头,掩下眼中的心疼,抬起眼吩咐着一旁的画儿道:“去给几位将军倒几杯茶水吧。” 画儿见云裳面色有些不好,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云裳一眼,才轻声应了下来,正欲转身,又听见云裳道:“对了,方才听陛下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在陛下的茶杯里面,加一点胖大海吧,我带来的箱子中有,你可认得?” 见画儿一脸迷茫的样子,云裳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先去烧水吧,我去找胖大海。” 云裳说完,便抱着宝儿进了屋子,打开了箱笼,从里面寻了胖大海出来,递给了佩兰,让佩兰给画儿送过去。佩兰出去之后,云裳却望向书房的方向,自己发起呆来。 方才见洛轻言他们的神情,只怕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好,仓觉青肃多半是没有抓住。 洛轻言同他们几人在书房中呆了一个多时辰,云裳才瞧见赵英杰从书房中走了出来,云裳神情一震,却半晌不见洛轻言。 云裳咬了咬唇,便让画儿将宝儿抱下去,站起身来朝着书房走去。 云裳以为洛轻言还在书房中处理事务,却不想,一进书房,却瞧见洛轻言坐在椅子上,眼睛紧闭着,是……睡着了? 云裳走到书桌后面,推了推洛轻言的身子,轻声唤了一声:“陛下?” 洛轻言蹙了蹙眉,没有应声,云裳瞧见洛轻言的面色似是有些潮红,想起此前见他回府的时候,那苍白的脸色,心中“咯噔”一下,伸手探了探洛轻言的额头,却发觉,洛轻言的额头隐隐有些发烫。 云裳伸手握住洛轻言的手,正欲把脉,洛轻言却突然睁开了眼来,冷冷地望着云裳,手猛地从云裳手中抽了出来。云裳见势头不对,急忙退后了两步,声音猛地拔高了几分:“陛下!” 洛轻言一怔,神色才稍稍缓和了几分,目光怔怔地望着云裳,半晌才稍稍回过了神来:“是裳儿啊,对不起,我以为……”洛轻言说着,似是疲惫至极,抬起手来揉了揉额头。 即便他不说,云裳也知道,他如今只怕是因着在这战场之上,浑身都处在戒备之中,即便是在如今受伤生着病,亦是如此。 云裳咽下心中的心疼,轻声道:“陛下,你在发热,身上的伤口若是不处理,只怕会发炎。陛下随我回屋洗漱洗漱,臣妾让人准备好了药。” 洛轻言听着云裳说完,反应了许久,才轻轻颔首,站起身来,身子轻微晃了晃,才站稳了。立了一会儿,才又抬脚门口走去,云裳伸手挽住他的手,洛轻言笑眯眯地望向云裳,打趣道:“我没事儿,好着呢,你莫要担心。” 话音刚落,洛轻言的身子便猛地晃了一晃,云裳瞧着他眼睛已经有些迷蒙,使劲揉着太阳穴便知事情不妙,急忙扬声道:“来人啊!” 紧接着,洛轻言便整个人都压在了云裳身上,云裳急忙伸手揽住洛轻言的腰,靠到一旁的墙边,勉力支撑着洛轻言的重量。 佩兰似是听见了云裳的声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见此情形,亦是吓了一跳,慌忙上前,帮云裳扶住了洛轻言,两人一同将洛轻言扶回了寝居,让他躺在了床上,云裳将洛轻言的盔甲解了,鞋子脱了,洛轻言盔甲里面的衣裳早已经湿透,云裳蹙了蹙眉,才转身吩咐着:“去准备热水,给陛下沐浴。” 佩兰连忙点了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吩咐着丫鬟准备热水和帕子。 云裳伸手摸了摸洛轻言的额头,似乎越来越烫了。如今洛轻言昏迷,喂药也成了麻烦。可是若是不退了热,只怕更是麻烦。 云裳站起身来,在装药材的箱笼中翻找了片刻,取了一些药来,用纱布包了,叫了画儿来将纱布缝上了。佩兰叫人打了水来,提到净房之中倒进了浴桶之中。云裳便叫了两个暗卫来将洛轻言扶到了浴桶之中坐了下来,便将那装满了药材的纱布放进了水中。 沐浴完毕,云裳便急忙拿了金创药来,将洛轻言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都擦好了药,幸而,洛轻言身上瞧着伤口有些多,有些吓人,可是并没有太过严重的伤。 上了药,云裳又让佩兰倒了滚烫的热水来,拧了帕子,搭在了洛轻言的额头上,又为洛轻言把了脉。幸而,并无大碍。想必是因为受了伤,又淋了雨,还高度戒备的缘故,才导致洛轻言昏迷了过去。 云裳望向床上躺着的洛轻言,心生疼生疼。这个男人,一直在她身边,为她挡去风雨,无论是多大的事情,都自个儿扛着,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让云裳觉着,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有洛轻言在,都不在话下。可是,当他这般虚弱地躺在床上之时,她才骤然发现,原来,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会受伤,会生病,以后,还会老去,会死。 直到下半夜,洛轻言才退了热。云裳总算松了口气,又给洛轻言擦了一遍金创药,才偎在洛轻言身旁睡了过去。 翌日,云裳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醒了,躺在床上没有动,只静静地望着云裳瞧。 云裳见状,便笑了起来:“陛下在瞧什么?”而后便伸手摸了摸洛轻言的额头,很好,没有反复发热。 洛轻言伸手摸了摸云裳柔软的发丝,亦是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晚上做梦的时候,梦见找不见你了,所以,醒过来便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在。” 云裳愣了愣,才轻声道:“陛下是病了,所以才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臣妾自然是一直在的。” 云裳坐起身来,笑着道:“陛下身子不好,今儿个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在处理事情了,好好休息一天,可好?” 洛轻言闻言,蹙了蹙眉,欲开口,却见云裳面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只静静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中似乎隐隐含着几分威胁。 洛轻言一怔,无奈地笑了笑,应了下来:“既然这样的话,那若是有人来找我,便只得麻烦夫人处置了。” 云裳点了点头,眨着眼道:“交给我便是了。” 说着,便扬声叫了佩兰进来,轻声吩咐着:“陛下的伤口有些发炎,前些日子我抓的治发炎的方子,你拿去熬一碗药来。” 佩兰连忙应了声,洛轻言倒是有些诧异:“我应当没有发热了吧,不必喝药了吧?” 云裳见他的模样,突然想起来,这位主子什么都不怕,却似乎对吃药这件事情抗拒得有些厉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转身吩咐着佩兰道:“你先去熬药吧。” 洛轻言见状,便知此事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便轻叹了一口气,撇了撇嘴,转过身望向床顶。 云裳在床边坐了下来,检查了一下洛轻言身上的伤口,方轻声道:“陛下受了不少伤,又淋了那么久的雨,这伤口如今有些发红发肿,是发炎的症状,若是不早些消了炎症,这天儿热,伤口好得慢。” 洛轻言轻轻颔首,伸手捏了捏云裳的鼻子,轻叹了口气道:“这天底下,也唯有你敢这般对我了。” 云裳闻言,扬了扬眉,“那是自然。” 笑了笑,便同洛轻言叙起闲话来:“宁浅生了,是个女孩儿。对了,有个好消息,你听了定然会高兴。” 洛轻言闻言,有些好奇地望向云裳,嘴角微扬:“什么事?” 云裳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着道:“浅柳用计将夏侯靖拿下了。” 洛轻言愣了愣,沉吟了片刻,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发大了几分:“哦?是吗?” 云裳不曾料想到洛轻言竟会是这样的反应,眨了眨眼,才靠近了几分,盯着洛轻言看了许久,才道:“陛下怎么瞧着一点也没有惊喜的样子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也算是扫除了一大阻碍了。” 云裳见洛轻言笑得诡异,心中暗自揣测着,沉吟了半晌,才道:“莫非陛下早已经知晓此事了?”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此事,是我出的主意。” 云裳一怔,心中却是突然了然了几分:“难怪呢,我就说浅柳虽然在我那几个丫鬟之中算得上是聪慧过人的,可是夏侯靖也不傻,怎会这般容易便中了计,原来,竟是陛下。” 云裳说完,才又道:“陛下想要如何处置夏侯靖呢?” 洛轻言微微眯了眯眼:“如何处置嘛……”< 第778章 夫妻交谈 “我既然答应了留他性命,便定会做到。只是,我亦有许多法子,可以让他生不如死。他被我们抓住的消息定然不能走露,朝中尚有好些官员是他的人,这一次,我希望借此机会,将所有暗中忠于他的人一并铲除。”洛轻言神情淡然,只是眸中却带着几分淡淡的讽刺。 云裳转过眸子,盯着洛轻言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只是夏侯靖此人奸猾无比,虽然如今落在了咱们手上,可我总是忧心,他另有阴谋。且,我们想要从夏侯靖口中知晓那些人是他的人,只怕不太可能。如今咱们又不在锦城,许多事情,亦是不能及时知晓,快速做出回应。” 洛轻言伸手弹了弹云裳的额头,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便正是因着咱们都不在锦城,他们才会放松了警惕呀。” 云裳揉了揉额头,瞪了洛轻言一眼,神情之中亦是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夏侯靖此人,非除不可。一个能够为了皇位,同外邦勾结之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洛轻言闻言,笑了笑,没有答话。 两人沉默了片刻,云裳才问道:“仓觉青肃……” 四个字一出,洛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云裳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有些奇怪地望着洛轻言:“怎么了?” 洛轻言许是躺得有些久了,觉着浑身都有些酸软,便索性坐了起来,笑着道:“无妨,只是从昨儿个我回来,我便知晓你定然是想要问这个,只是方才说了这么多,始终没有问我,我心中尚且有些诧异呢,听你问起,却突然有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云裳闻言,伸手捏了他一下,却不想捏到了伤口,洛轻言惊呼了一声,云裳方醒悟了过来,连连说了几声抱歉。洛轻言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上来,让我抱一抱。” “什么毛病?”云裳轻声喃喃着,却也依照着洛轻言的话,脱了鞋子躺到了洛轻言的旁边,洛轻言让云裳枕在他胳膊上,方吁了口气,轻声道:“仓觉青肃,逃了。” 云裳早已经猜到是这样子的结局,倒也不觉着诧异。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又开了口,“为了那一场仗,我做了许多准备。援军原本尚要两日才能赶到,我却下旨让他们日夜兼程,提前赶到了淮阴,还严令暗卫看着,不允许任何人向外传递消息,便是为了躲过仓觉青肃的耳目。” “且此前几次交锋,我发现了仓觉青肃派兵的习惯,盾兵在前,而后是弓兵、大将、步兵,骑兵。这样的布排,是为了防止我们在琅琊山上隐藏的兵力从后面进攻,却也给了我们机会,我让琅琊山上的将士几乎将琅琊山上的野兽都抓了起来,饿了好几天,在两军交战进入关键的时候,让赵英杰带兵从琅琊山北,绕到夜郎大军后面,将那些野兽放了出去。” 云裳闻言,方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何那日夜里,暗卫来报,说不知为何,夜郎国大军在最后的骑兵突然起了乱子,那些马像是疯了一般地往前面冲了出来,将敌军阵形全都给打乱了。原来,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待敌军阵形全乱了之后,我亲自带人冲出了城外,仓觉青肃发号施令让大军进攻,我便让全军用夜郎话大喊,仓觉青肃被刺杀了,往凤凰山跑。夜郎国大军一时间慌了手脚,便急急忙忙朝着凤凰山跑去,仓觉青肃亦是无法,不得不也跟着朝着凤凰山而去,而后我们乘乱追击,杀了不少人。” “后来,石林和密林接连损耗了不少夜郎国士兵,仓觉青肃被四面夹击,我们险些便将他抓住了。” 洛轻言眯了眯眼,眼中泛着一抹冷意:“可惜,便是差了那么一点。我不曾料到,在我们围困之时,夜郎国安插在我们军中的细作聚集到了一起,守住了一个口子,而后向仓觉青肃传递了暗号,仓觉青肃便朝着那处奔逃,终是逃了出去,被夜郎国援军救走了。” 洛轻言说得十分轻描淡写,只是云裳却也明白其中凶险,敌众我寡,费尽心思,却因着军中的细作,而失去了这难得的机会。不难想象,洛轻言是如何的懊恼。 云裳伸手握住洛轻言的一只手,笑着道:“咱们二十万多万人,比夜郎国大军少了好几万,却将仓觉青肃打得丢盔弃甲,这个教训,足够让他记上一阵子。且这一回交战,夜郎国大军损失惨重,只怕一时半刻,不敢再袭。陛下若是想,乘胜追击也并非不可……” 云裳说着,便抬起眼来:“陛下可想乘胜追击?”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笑着道:“乘胜追击,便是要打到夜郎国了,仓觉青肃野心不死,这是迟早的事情,但不是现在。现在四处危机四伏,朝中尚未清理完毕,大臣对我,尚且存着几分观望的心思,人心不齐,这仗打不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见洛轻言神情中带着几分失望,便轻声劝慰道:“陛下也莫要失落,这只是开始,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如今咱们许多内里的事情都还未曾理顺,等朝中稍稍稳固一些,便杀到夜郎国去,定让仓觉青肃俯首称臣,跪下给陛下请罪。” 洛轻言转过眸子望向云裳,眼中已经不见了方才的愤慨之色:“想不到,我的皇后竟是个野心颇大的人啊。” 云裳扬了扬眉,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 说完,云裳便又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经过这一场,仓觉青肃兵力受损严重,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来犯,咱们,是不是应当回锦城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待我将这灵溪城的事情安排安排,咱们便回,锦城也不能放得久了,放得久了,只怕回去的时候,什么都变了。” 云裳其实心中有些不太想要回到锦城,只是却也知晓,终究是避不开的,便笑着应了下来:“那臣妾命佩兰他们收拾东西。” “辛苦夫人了。”洛轻言抱紧了云裳,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娘娘,陛下,钱将军求见。”外面传来佩兰的声音,云裳蹙了蹙眉,从洛轻言的怀中坐了起来,盯着洛轻言道:“陛下方才可是答应了臣妾的,今儿个好生休息,不见任何人,不处理任何事情。” 洛轻言哭笑不得,点了点头:“好,只是军中之事也耽搁不得,你去瞧瞧他有什么事吧。” 云裳颔首,穿了鞋子站了起来,叫了佩兰进来为她梳好了发髻,才出了门,钱军在书房候着,云裳便带着佩兰走了过去。 “钱将军。”进了书房的门,云裳便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钱军转过头来,见云裳走了进来,便连忙行了礼道:“末将拜见皇后娘娘。” 钱军这人死板,礼数从来周全,云裳笑了笑,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才笑着道:“钱将军不必多礼,请起吧。佩兰,给钱将军赐座。” 佩兰搬了椅子来,钱军谢了恩坐了下来,云裳看了钱军一眼,放开了口:“陛下受了伤,又淋了雨,昨儿个晚上发热,如今尚且十分虚弱,不能前来,不知钱将军有何事?同本宫说也一样。” 钱军愣了愣,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云裳以为钱军是对自己心存芥蒂,正欲开口,却听见钱军道:“娘娘误会了,末将今日前来,便是求见皇后娘娘的。” 这一回,倒是轮到云裳诧异了。 “见我?”云裳眨了眨眼,不知眼前是什么情况。 钱军点了点头,哈哈笑了起来,又站起身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末将此前对娘娘多有得罪,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云裳却是记不得钱军什么时候对她有得罪的,眼中满是迷茫的望着钱军,钱军这才说明了来意:“末将上次在替陛下取东西的时候,曾经因着皇后娘娘半夜避人耳目运泥土出府,打听了听闻是皇后娘娘想要在府中挖一个湖之后,末将曾经极其不喜娘娘,还不自量力地前来警告了娘娘。”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竟是此事,她早已经忘记了此事,却不想钱军却专程来向她道歉。 “钱大人秉公职守,并无过错,何须道歉?” 钱军摇了摇头,面色一本正经:“末将不知皇后娘娘是为了掩人耳目,末将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皇后娘娘竟是想要挖一条地道,通往夜郎国大军之中救下太上皇和太后,以免我们在行军打仗之事尚且瞻前顾后。” 云裳正欲开口告诉他这是洛轻言的主意,钱军却没有给云裳机会,而是又接着道:“凤凰山上一战,末将知晓那十面埋伏阵是皇后娘娘所布置之后,对皇后娘娘更是敬佩不已。娘娘一介女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一次得亏有娘娘相助,我们才能如此重创夜郎国大军。娘娘在阵法之上的精通却是末将未曾想到的,末将素来也喜欢研究阵法,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指点一二?”< 第779章 回宫 云裳闻言,微微一愣,想起那日夜郎国大军之中攻城之时,也确实是他在指挥大军摆阵,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钱将军实在是太过抬举本宫了,本宫此前托陛下之福,曾拜擎苍先生为师,本想好生学一学阵法,奈何实在是机缘不巧,同擎苍先生几乎没怎么见上面,却是连皮毛都不曾学到。那石林之中的阵法,亦不过是看了擎苍先生赠予的书,临时抱了抱佛脚罢了。” 钱军闻言,却更是无比的惊喜:“娘娘竟曾拜擎苍先生为师?”说完,又暗自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见钱军眼中带着几分祈求之意,便笑了起来,吩咐着佩兰道:“将书架上第三排最右边的那本书取来吧。” 佩兰应了声,将书取了递给了云裳,云裳看了钱军一眼,才笑着将书给了他:“钱将军若是喜欢研习阵法,本宫便将这本书送给将军。这书中阵法,本宫也记得差不多了,且本宫平日里在宫中,这东西放在我这儿也不过时浪费,不如送给将军,将军若是能够用他上阵杀敌,护得家国平安,亦是我夏国之幸。” 钱军面上满是欢喜之色,连忙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那书,跪了下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末将谢皇后娘娘,定不负皇后娘娘重望。” 云裳挥了挥手,让他不必多礼。钱军站了起来,低着头,神情似是有些吞吞吐吐。 “钱将军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云裳轻声开口道。 钱军沉默了片刻,才又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娘娘此战,助我们击退了夜郎国来势汹汹的攻势,末将以为,若此事只是为我们军中寥寥无几的将领知晓,却是可惜。” “可惜?”云裳有些不明就里,“何来的可惜?” 钱军低着头,声音稍稍顺畅了许多:“陛下初登帝位,正是需要笼络民心之际,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是陛下的妻,皇后娘娘若能够夺得军中士兵和百姓们的交口相赞,对稳固陛下的帝位,百利而无一害。对百姓而言,一个能够在战场上杀敌的皇后,定然比一个锁在深宫之中,只会打理后宫的皇后更得人心一些。太上皇当年独宠太后一人,但就是因为太后娘娘出生将门,且在战场上立功无数,百姓们对太后娘娘亦是十分尊崇的。”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钱军说完,却又憨憨地笑了笑道:“末将也不过随口胡言乱语,皇后娘娘勿怪,陛下受伤,皇后娘娘尚且需要照料,末将便不多叨扰了。”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钱军退出了书房,才微微勾了勾嘴角,方站起了身来,回到了寝居。 洛轻言见云裳神情,便忍不住问道:“钱军找你说了什么,瞧你这般高兴的模样。” 云裳将钱军的话一一同洛轻言说了,洛轻言才笑了起来:“倒是他考虑周全,所言并不无道理。” 云裳眼中亦是带着笑意:“这位瞧着十分无趣的钱将军,有时候,倒是有几分意思。虽然太过操心了一些,不过也俱是善意。且为人虽古板却不守旧,不妄自菲薄,会虚心求教,若毫升培养,倒不失为一名良将。” 洛轻言闻言,却是忍不住打趣着云裳道:“我记着,皇后前几天还在疑心钱将军是夜郎国的细作呢,不过是夸了皇后几句,便让皇后彻底改观了,皇后娘娘立场还真是不坚定。” 云裳伸手便要掐洛轻言,只是想着他如今浑身是伤,才只得作罢,哼了一声道:“陛下便是抓住一个人的小辫子便得取笑一辈子,臣妾不也是为了陛下思虑啊,如今朝中将才缺乏,若有良才,自是应当好生拽住的。” 洛轻言连连点头称是:“皇后之命,不敢不遵也。” 已经是盛夏的天,窗外阳光明媚,不时有蝉声入耳,屋里的两人刚刚经历了一场艰难的大战,难得有些许平静的时光,正在窃窃私语着。 经此一役,夜郎国退兵三十里,似是在悄无声息地承认是自己输了。灵溪城中一片欢声笑语,同云裳刚来时候的凝重气氛浑然不同。这一场战争从去年便开始,已经八月有余,从最开始两军兵力相当,赵英杰分散兵力,处处牵制仓觉青肃。到仓觉青肃放弃北面同宁国的战场,增派兵力支援灵溪,夏军因兵力悬殊,开始处于劣势,到仓觉青肃以抓住太上皇和太后的名义相要挟,使得夏军军心难稳,到如今将夜郎国击溃。 将士们皆压抑了太久,因而难得的有了轻松的时间。 只是这一场仗亦是消耗不小,夏国亦是损耗了不少兵力,灵溪城中尚可,只是城外四处都是尸首,也给这一份胜利增添了不少沉重。 又在灵溪城呆了大半月,将战场打理完毕,整理安排了一下后续事宜,洛轻言和云裳终是在六月末的时候,班师回朝了。 回到锦城的时候,大捷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锦城,云裳的那一场十面埋伏,亦早已经成了茶肆之中说书先生最爱说的故事。 因而,他们入城的那一天,百官来迎,且几乎全锦城的百姓都来出动了。云裳和洛轻言坐在玉辇之中,怀中抱着宝儿,外面人声鼎沸,三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玉辇入了宫门,洛轻言便径直去了太极殿,云裳乘着玉辇到了未央宫。 下了玉辇,却见宫中那些个太嫔太妃都在未央宫中,似已经等候多时,云裳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未央宫。 鹂太妃首先迎了上来,带着众人行了礼,才仰起头来满脸带笑地望着云裳道:“皇后娘娘此番在战场上打了大胜仗,给娘娘贺喜了。” 云裳勾起嘴角,微微笑着:“承蒙大家抬爱了,本宫可没出什么力。”云裳说着,便抬脚入了未央宫正殿。 浅酌和琴依都迎了上来,急忙扶着云裳坐了下来,给云裳倒了茶。 宝儿在路上便睡着了,云裳将宝儿递给了琴依,笑着道:“将宝儿放到床上去吧,莫要吵醒了他。” 琴依连忙应了声,云裳瞧着跟进来的那些个太嫔太妃,揉了揉有些疼的额角,让人给众人赐了座。 小叙了一会儿,云裳便以路途劳顿,需要休息为由,送了客。 待未央宫中终于清静了之后,云裳才站起身来入了内殿,浅酌和琴依连忙跟着走了进去,云裳抬起眼来望向两人,方笑了起来,轻声问着:“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宫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琴依和浅酌对视了一眼,才道:“这一回倒是平静得很,奴婢们也十分诧异呢。” 浅酌笑着接口道:“不过娘娘此前离开皇宫的时候嘱咐奴婢多盯着齐瑞海,倒也让奴婢发现了蹊跷。” “哦?”云裳抬起眼来,想起自己方才自己也瞧见了婉太妃,瞧她神情倒是不见有何异常,便轻声道:“是何事?” 浅酌稍稍压低了声音,轻声禀报着:“齐公公在往宫中送禁药。” 禁药?云裳想起此前暗卫瞧见的齐瑞海给婉太妃,让她给十九皇子吃的东西,心中起了几分疑心,“是何禁药?” “当门子,寒食散。”浅酌低声应道:“内侍监管理着内侍们出宫探亲的安排,齐瑞海每隔几日便会派出宫探亲的宫人去下柳巷取东西,暗卫去翻看了那人的账本儿,才发现了齐瑞海命人取的是什么。” “当门子,寒食散。”这两味皆是宫中禁药,若是齐瑞海将这两味药材分开来,云裳或许尚且不知他的用处,可每次皆是合在一起拿,却让云裳想起了,有一个药,需要将这两味药材一同使用,其实一共是三位药材的,另一个是艾叶。只是在宫中的太医院中是寻常之物,齐瑞海管着整个宫中的内侍,想要拿一些,并非什么难事。 这三味药一同,却是能够让人瞧着精神不振,脉象紊乱,手脚酸软,却不会伤到身体根本。这症状,同十九皇子的症状,却是十分吻合的。 十九皇子,只怕根本便没有病。 想起暗卫听到婉太妃对齐瑞海说的话,说她就这么一个孩子,定要保全了他,这宫中为了那个位置明争暗斗,她不希望十九皇子莫名成了牺牲品。 云裳便明白了过来,婉太妃是害怕洛轻言和夏侯靖为了帝位相争,会祸及十九皇子。 云裳勾了勾嘴角,婉太妃倒也狠得下心来。那三味药配成的药丸虽说不会伤十九皇子身体之根本,可是,毕竟是禁药,自是有不小的危害的。 “娘娘不在宫中,我们不敢贸然处置,只收集了证据,等娘娘回宫之后在做决断,娘娘觉着,应当如何做?”浅酌轻声询问着。 云裳嘴角一翘,眼中带着几分算计:“十九皇子不过三四岁的小孩子而已,于谁都构不成威胁,倒是此事可以成为我们收拢齐瑞海的把柄。齐瑞海不是那般在意他的妹妹吗?本宫帮他护着他的妹妹,只是,他须得为本宫所用。”< 第780章 抓周礼 琴依闻言,方点了点头,笑着道:“奴婢亦是觉着娘娘会这样做。” “只是此事也无需太急,待本宫先休整休整再说。”云裳眨了眨眼,笑眯眯地望着浅酌道:“我回宫之时,顺便将浅柳带回了宫,应当在外面候着……” 浅酌心中本就一直挂念着此事,听云裳说起,自是高兴无比,连忙道:“奴婢去瞧瞧去。” 云裳见她这般高兴,亦是笑了起来,只是却仍旧轻声吩咐着:“你瞧着给浅柳安排个位置吧,毕竟她刚进宫,若是安排的太重,太招人眼目。” 浅酌面上神情一顿,连忙低下头应了声:“是。” 路上一路颠簸,云裳也实在没怎么歇好,简单处置了一些急需处理的事情,便躺在软榻上小憩了起来。 洛轻言今日倒也早早地回到了未央宫中,云裳见状,便笑着道:“臣妾还以为,陛下这么久不在,政事定是堆积了许多,想必一时半会儿都很难回来,却不想,竟然这么早。” 洛轻言笑眯眯地道:“有贤王在,自是无需忧心太多的。” 说着,便在云裳身旁坐了下来,转过身笑着对云裳道:“再过几日,便是承业周岁了,我已经下了旨意,庆功宴便同周岁礼一起,你也好生筹备筹备抓周的那些个东西,稍稍隆重一些也无妨。” 云裳闻言,微微一怔,却是笑了起来:“一转眼,承业都一岁了,过得还真是快呢。”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一切都会好的。” 云裳轻轻颔首,嘴角带着笑容,只是眼中却是隐隐盛着担忧。 同浅酌他们一同吃了顿溢满了欢声笑语的晚膳,云裳和洛轻言亦早早地歇了,此前在行军路上,几乎日日不是在马车中就是扎营,夏日蚊虫甚多,云裳一直没怎么睡好,总算是回到了宫中,倒是终于能够好好睡个好觉了。 宝儿的生辰是在八月初十,听闻要给小皇子办周岁礼,皆是欢天喜地地忙碌了起来。已经是八月初五,离初十不过只剩下了五日,事情多而繁杂,加上又是同庆功宴一同,更是忙乱不堪。云裳便也来不及好生休息,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好在皇子抓周本就有礼制,需要准备的东西也都十分清楚明了,嘱咐礼部同内务府一同备了,一一检查核对便可。 八月初十,天气极好,小皇子的抓周礼设在太极殿,抓周礼之后,便是庆功宴,抓周礼文武百官都要参加,这在夏国,也算得上是第一次。只是因着刚刚大捷,便也无人敢非议。 早上用了早膳,云裳便给宝儿沐浴,换了喜庆的新衣裳。宝儿今儿个瞧着似乎也极为开心,笑了一整个早上,下午时分,云裳便抱着宝儿一同去了太极殿,太极殿上一切早已经准备就绪,大臣和后宫太妃太嫔们亦是早已经坐在了席上。 云裳抱着宝儿同洛轻言一同进了太极殿,众人急忙起身行礼。洛轻言命众人平了身之后,便笑着望向云裳道:“抓周之礼可以开始了,裳儿,你将承业抱过去吧。” 大殿之中,摆放着大红色绣着祥云的毯子,毯子四面,呈圆形放着玉陈设二事,玉扇坠二枚,金钥匙一件,弓箭一张,文房四宝一套,木剑一把,还有洛轻言随身带着的印章一枚。 云裳将宝儿放在了那毯子正中间,笑眯眯地道:“宝儿瞧瞧,喜欢什么,去拿了来。” 宝儿有些迷茫地看了云裳一眼,自个儿跪在毯子中间绕了一圈,又在毯子上爬了一圈,先拿起了玉扇坠,又随手扔了。后来又拿起了金钥匙,咬了一口,许是太硬了,又随手扔了。云裳哭笑不得:“宝儿,你随便拿一个,别乱扔啊。” 宝儿听云裳说话,回过身望了云裳一眼,又在毯子上爬了好几圈,左右开弓,随手抓了两件东西,便爬回了中间,玩了起来。 殿中百官皆是有些惊诧,才俱是站起了身来,朝着洛轻言和云裳拜了下来:“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小皇子日后定当成就一番大事业。” 云裳走到毯子中间,将宝儿抱了起来,宝儿却仍旧抱着那两样东西不愿意撒手,云裳看了眼那两样物件,一个,是小木剑,而另一个,却是洛轻言的印章,那印章,却是象征着皇权的。 云裳垂下眼,咬了咬唇,心中却是有百般滋味涌了上来。半晌,才抱着宝儿走到了后位之上,坐了下来。 洛轻言亦是笑容满面的,笑着拍了拍宝儿的脑袋:“不愧是寡人的儿子。” 抓周礼过后,宫人便将东西都收了起来,接下来便是庆功宴了。刘文安宣读了圣旨,对此次立功的将领一一封赏之后,丝竹声便响了起来,这样的盛会,喜庆的歌舞自是少不了的。 云裳见宝儿方才的兴奋劲儿过去了,如今有些困顿,在云裳的怀中直打着哈欠,云裳便让浅酌先将宝儿抱回未央宫中了。 酒过三巡,那些个将领们亦显得有些激动了起来,林深拿了酒杯站起身来道:“此番能够大捷多亏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仔细探测地形地势,寻找到了石林,布下的十面埋伏之阵。”林深说着,便哈哈笑着望向殿中众人:“你们只怕不知吧,那十面埋伏之阵便靠着一些石头和一些树,让夜郎大军损耗了七万余人。我军本在人数上占了劣势,即便在援军赶到之后,也比人家少了整整五万人,便是靠着那十面埋伏阵法,让我们从劣势,一下子,便变成了占据优势的一方。” 林深举起酒杯来:“若非娘娘,我夏国大军不知道还要多死伤多少将士,末将替所有夏国将士和他们的家人,多谢皇后娘娘。” 林深此话一处,在殿上参与了灵溪之战的将领们俱是站起了身来:“敬皇后娘娘一杯。” 云裳鼻尖有些微微地酸涩,也站起了身来,端着酒杯,笑着道:“本宫本是一国之母,这些本就是该做的,多谢大家的信任与支持,干。” 云裳说着,也不扭捏,便径直喝下了满满一杯酒来。 席中其它在朝中的文官见状,俱是面面相觑,此前他们亦是早已经听说过皇后在此役之中有极大的功劳。却也只当是民间传言,每每听见,不过一笑便过去了。可是这些将士,都是当事之人,他们的话,却是不能不信的,只是也有人问出了许多人心中的疑惑:“皇后娘娘瞧着温和贤良的,竟如此勇猛?” 林深闻言,转过身望向那说话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才道:“邱大人此言差矣,皇后娘娘这可不叫勇猛,这叫巾帼不让须眉。” 钱军亦是应了声:“咱们可是有一位好皇后,论才情,只怕朝中大人们府上的大家闺秀都及不上皇后娘娘,论贤德,皇后娘娘亦是不遑多让的,可是,这上战场杀敌,行兵布阵,却不是每一个女子都能做到的。在宫中能够以贤治宫,使得后宫安宁。在战场亦能带兵杀敌,出谋划策,护得国泰民安。” 云裳眼中满是诧异之色,这钱军和林深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儿地夸她,这阵仗,可全然是要将她夸得天上地下独此一人的模样啊。 洛轻言伸手捏了捏云裳的手,云裳一怔,转过身来望向洛轻言,却见洛轻言眼中满是笑意,云裳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亦是伸手狠狠地捏了洛轻言一下,却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洛轻言呀! 文臣武官相争的后果,便是林深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这些日子灵溪发生的事情。众人皆听得津津有味,连宫乐都变成了十面埋伏。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唯有她与洛轻言两人清闲,便对饮了起来。 酒过三巡,气氛正当热烈,浅酌却神色匆忙地回到了云裳身后,俯下身子,在云裳耳边轻声道:“娘娘,方才有人擅闯未央宫,被暗卫拿了下来。” 云裳和洛轻言俱是听得分明,云裳微微一怔,放下手中酒杯,望向浅酌道:“几人?” 浅酌轻声应着:“两人,皆是女子,瞧着打扮,不像是宫中之人。”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看殿中正畅快的众人,轻轻颔首道:“看紧了,我待会儿回宫再行审问。” 浅酌轻声应了。 酒宴一直到晚上才结束,云裳亦有了几分醉意,同洛轻言回到了未央宫中,洛轻言被刘文安请到了书房,云裳让浅酌推开了窗子,方才一路走来,云裳便清醒了许多,而今外面的夜风一吹,醉意也散了一大半。 “将人带进来吧。”云裳轻声道。 浅酌命人将人带了进来,云裳只听着有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似是十分不悦的模样:“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云裳笑了笑,抬起眼望向进来的两人,两人皆是一身丫鬟的打扮,只是衣裳却不是宫中宫人的衣裳,应当是哪位大人带入宫的家眷。 浅酌冷冷一笑:“不管你是何人,见到皇后娘娘,也应当行礼。” 两人闻言抬起头来望向云裳,浅酌便厉声喝到:“大胆,皇后娘娘的容貌也是你们能直视的?” 站在左边的瞧着模样娇俏一些的女子却是不管不顾,急急忙忙朝着云裳跑了过来:“娘娘,娘娘,民女是来见你的。” 第781章 变化丛生 “见我?”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眼中却带着明显的怀疑:“瞧姑娘的装扮,想必是哪位大人的家眷,若是朝臣家眷,不会不知本宫尚且在太极殿上的宫宴之上,想要见本宫,在太极殿上通传一声即可,何必偷偷摸摸跑到这未央宫中来?” 那女子低下头咬了咬唇,半晌才道:“因着此事不太方便当着大伙儿的面说……” 云裳挑了挑眉,笑着道:“哦?是何事,必须要用这样的方式将本宫叫回来,嗯?哦,对了,本宫尚不知晓,姑娘是何人呢?” 那女子连忙道:“民女是御史中臣之女,纪婉娘。” 纪婉娘?云裳微微蹙了蹙眉,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云裳却始终想不起来是在何处听过,便只笑了笑道:“那纪小姐是有何事要同本宫说呢?” 那纪婉娘闻言,连忙抬起头来朝着云裳望了过来,只是瞧见一旁浅酌警告的目光,便又连忙低下了头,轻声道:“民女几日前,在街上捡到了一个从风尘之地逃出来的女子,民女瞧着她可怜,便将她带回了府中。不曾想,那女子同皇后娘娘,竟还有几分渊源。” “哦?”云裳随口应着,风尘之地逃出来的女子,且同她有几分渊源? 纪婉娘连连颔首道:“那女子叫陈妙思,听闻曾是娘娘宫中照看小皇子的女大夫。民女专程打听了一番,倒是听闻娘娘身边原本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只是似乎已经不在宫中了?” 陈妙思?云裳闻言,眸光微微一顿,抬起眼来和浅酌对视了一眼,浅酌轻轻颔首,云裳才收回了目光,心中想着,陈妙思不是落入了宁浅的手中,又怎么会从鸣凤馆套了出来?云裳微微眯了眯眼,若是陈妙思,却是一个祸患。云裳想到此处,面上神情却未变,只轻轻浅浅地笑着应道:“哦……你说的是她啊?此前倒确实在本宫身边照看过承业一段时日,只是那女子品行不端,时常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且还对陛下生了几分不该生的心思,便让本宫驱逐出宫了?她怎么会落入风尘?且让你救了呢?不知她又同你说了什么?” 许是云裳的神情太过天衣无缝,那纪婉娘听云裳这般说,眼中微微一怔,眼中带着几分惶然,半晌才连忙道:“原来竟是如此,这般说来,那陈妙思所言,泰半是假的,只是有句话娘娘兴许没有听过,叫三人成虎,若是娘娘不加以制止,只怕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唔,倒是不知,她说了什么?”云裳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许冷漠。 纪婉娘慌忙应道:“那陈妙思说,她知晓皇后娘娘的一个秘密,还说她的师父在七王爷身边做事,深受七王爷器重,若是民女能够助她寻到七王爷,她便让七王爷实现民女一个愿望。” 云裳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七王爷?如今,却已经是乱臣贼子了。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却进宫来寻本宫?” 纪婉娘咬了咬唇,轻声应道:“民女想要实现的愿望,非七王……非乱臣贼子的夏侯靖所能够实现。民女觉着,陛下杀戮果断,治国有方,是天命所归,民女与其冒险将她送到夏侯靖身边,倒是不如直接同娘娘说了。” 这一番话,却是同面上的畏惧神情有些不匹配,透露的信息却也不少。 她的意思是,觉着夏侯靖定然没法成事,与其冒险,还不如直接来云裳这里说清楚了,也免得以后出什么岔子。还说,夏侯靖无法满足她的愿望,对着洛轻言却是夸赞有加,眼中有些明显的倾慕。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且听她这般自信,只怕是陈妙思已经将所谓的秘密告诉了她,她才敢这般冒险前来。 且她也终于想起来了,纪婉娘这个名字,是从何处听过。此前洛轻言尚未登基之时,夏寰宇便想方设法想要让他选一个侧妃,浅音曾说,见到洛轻言和一个女子在酒楼之中用饭,那人,便是纪婉娘。 “纪小姐今日进宫,原本可是觉着那陈妙思所言的秘密太过骇人听闻,于你而言,却正是机会,不如趁着这个大好时机,来说服本宫,让你入宫侍候陛下?”佩兰为云裳拿了一个垫子来垫在了椅子后,云裳稍稍往后靠了靠,眼中不带丝毫情绪,只静静地盯着纪婉娘瞧着。 纪婉娘似是有些吃惊,觑了云裳一眼,沉默了半晌,才浅浅笑了起来道:“民女听闻陛下和娘娘情深意重,陛下曾经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许诺后宫只会有娘娘一人,只是民女却觉着,在男子的心中,江山大抵更重要一些,且女人么,多一个多两个又有什么关系?于娘娘而言,后宫独宠未必是好事,一直如此,只怕天下人都会觉着,娘娘是一个狐媚子。既是阻止不了,娘娘又何必执意如此,且若是后宫的女子皆是娘娘的人,娘娘也好掌控一些,却是再好不过。不知娘娘以为?”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弯弯绕绕了这么久,这狐狸尾巴终究是露出来了。 “哦?本宫倒是总算是明白了纪小姐的意思了,纪小姐是想要告诉本宫,纪小姐想要入宫为陛下的嫔妃,若是本宫执意阻拦,便会被人说是狐媚子,落一个善妒之名。且即便陈妙思告诉纪小姐的所谓的秘密是虚假的,但是三人成虎,即便是假的,许多人都在传,便能成真了。纪小姐此番话,可是在威胁本宫?”云裳的手轻轻在扶手上敲着,目光中带着几分凌然之气。 纪婉娘连忙低眉顺耳地笑着道:“娘娘言重,民女只是善意提醒而已。” “善意提醒?”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纪小姐这是从哪儿来的自信心?来人,纪婉娘擅闯未央宫,拉出去,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纪婉娘闻言,神色顿时便变得苍白了起来,连忙道:“娘娘便不怕民女将娘娘不孕,小皇子心智不全之事说出去吗?” 云裳闻言,眼中厉色一闪而过,面上却是笑得更欢畅了几分:“我还当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呢,这样的流言蜚语,几个月前不是曾经在锦城之中闹得沸沸扬扬吗?这般荒诞无稽的传言,本宫有何害怕的?且你说陈妙思?本宫保证,你再也不会瞧见她了。” 纪婉娘闻言,眼中终究是闪过了一抹骇然,半晌,才吞了吞口水,咬了咬唇道:“娘娘以为,这样便可掩盖真相吗?毕竟是事实,娘娘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它被人发现。民女奉劝娘娘莫要这般轻易对民女动手,若是民女今儿个出了什么事,这个消息便会传到一个娘娘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知晓的人的耳中去。” 云裳挥了挥手,一面笑着道:“是吗?本宫倒是不知,竟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纪婉娘被带了下去,不多时,云裳便听见她的痛呼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云裳抬起眼望向浅酌道:“去瞧瞧小皇子,莫要让他被这声音吓着了。” 浅酌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又回到了屋中,轻声道:“小皇子一切安好,娘娘,暗卫已经到纪府上找了一圈,并未找到陈妙思。只是在纪小姐的院子的柴房中发现了有女子的衣裳,屋中尚有未整理的碗筷,似是有人住过。” “莫非还是让她给逃了?”云裳眯了眯眼,轻声道:“你派人去宁浅那儿问问,陈妙思怎么会从鸣凤馆中逃了出去的?” 浅酌应了下来,轻声道:“宁浅这段时日因着刚生产还在月子中,鸣凤馆的事情也不太有精力去管,只怕因此被陈妙思给钻了空子。” 云裳轻轻颔首,轻叹了口气,“吩咐城中所有暗桩,搜查陈妙思的踪迹,便是要让她插翅也难飞。” 浅酌点了点头,行了礼退了下去。 此事虽然瞧起来是那纪婉娘一人作死,只是事情的关键却不在纪婉娘,而在陈妙思。纪婉娘不过是陈妙思的一枚棋子,只是因着知晓了那件事情之后,对洛轻言的爱慕战胜了理智,心急火燎地跑到了云裳这儿来,妄图凭借着自己的一点儿小聪明,来同云裳谈条件。错就错在,她在心急了,且找错了人。 陈妙思只怕已经发现了纪婉娘不可靠,暗中逃了。果真是她心太软,斩草不除根,却是春风吹又生的。云裳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洛轻言还未回来,云裳站起身来,正欲再回到太极殿中瞧瞧如今情形如何,却瞧见青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呈给了云裳一封卷成小卷的书信:“娘娘,飞鸽传书。” 云裳接了过来,展开来瞧了瞧,眉头却是猛地皱了起来,信上字不多,且带着几分潦草,似是慌乱之间写就的,只是却让云裳心中猛地一跳:夏侯靖,被人救走了,营救夏侯靖之人,身手和打扮像是宫中暗卫。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宫中暗卫?能够指挥宫中暗卫的人,没几个,夏侯靖却绝不是其中之一。 洛轻言便更没有了必要,人已经在他们手中了,他又何须这样?想来想去,也唯有一种可能性,救走了夏侯靖的人,是夏寰宇。 云裳暗自握紧了手,夏寰宇,怎么又是他?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皇位是他给洛轻言的,且他对华翎自是有情的,对洛轻言也不差,可是这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云裳有些不明白了,夏寰宇,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第782章 家书传信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坐了下来,不多时,浅柳便进了了内殿,神色亦是有些不好,应当是已经听人说起了此事,一回到内殿便连忙道:“娘娘,奴婢已经派人去联系看守的暗卫了,让他们不管如何,火速派个人回到锦城来,将事情禀明了,我们也好再作打算。不过娘娘也不必着急,奴婢在离开之事,在夏侯靖的身上洒了一些跟踪的香粉,无论如何,他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云裳闻言,眼中倒是闪过一抹喜色,若是如此,事情倒是好办了许多。云裳来回在内殿之中走了一圈,才轻声吩咐道:“看守夏侯靖的暗卫先召回锦城,只是咱们却不必急着跟踪夏侯靖的去处,夏侯靖如今刚被人救走,对方定然十分小心,追踪的人先按兵不动,明儿个先派人去柳沧候着,夏侯靖的大军可还在柳沧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后日开始,才安排人开始循着追踪香去找。” 浅柳轻声应了下来,看了云裳一眼,才道:“奴婢办事不力,让人钻了空子。”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此事与你无关,若是那个人,即便我派高手看守,也无济于事。” 浅柳听云裳这般说,眼神微微一顿,便回过味来,只怕娘娘已经猜到了救走了夏侯靖的人是谁了。浅柳悄然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云裳背着手,望向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从最近夏寰宇做的几件事情来看,夏寰宇只怕手中尚且掌控着不小的势力,并未全然交给洛轻言。她此前并未多想,只当夏寰宇只是留了一些暗卫在身边保护他和华翎,可是如今瞧来,只怕不只是暗卫那么简单。 宫中大小事情瞒不过他她倒是能够想明白,毕竟夏寰宇执掌夏国三十年,前朝后宫之中有不少势力也属正常。可是这两次事情,云裳方明白,夏寰宇盯着的不只是前朝后宫,自己和洛轻言,还有夏侯靖,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妙。 云裳有些心烦意乱地吩咐人去太极殿瞧瞧如今情形如何了,去打探的人不多时便回来了,对着云裳禀报着:“娘娘,陛下现下正在兴头上呢,奴才方才去的时候,几位大臣尚且在恭喜陛下,说小皇子抓周抓了玉佩和剑,日后定然会有大作为,陛下便哈哈大笑,连喝了三大碗呢。” 云裳喉头一紧,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洛轻言回未央宫的时候有些晚了,云裳也不提宫宴之事,只将夏侯靖的事情同他细细说了,洛轻言沉默了片刻,只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听闻夏国帝王手中除了禁卫军和御林军还有三十六暗卫之外,尚有一支不为外人所知的朱雀军,人数不足百人,却个个都是绝对的精英,且朱雀军代代相传,只为皇帝所号令,本来那支朱雀军,在我继位之时,夏寰宇便应当交出来的,但是他却并未提起过此事。” 云裳闻言,微微眯了眯眼,却是有些不明白夏寰宇究竟为何要这般做。 洛轻言接过浅酌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才又接着道:“我曾经试探过刘文安此事,因着怀疑刘文安便是朱雀军之人,只是刘文安的意思,却似乎是,太上皇尚有一些旧事未了,且让我放心,说太上皇定不会做任何不利于我的事情,皆是为了我好的。后来,我便不曾再问。” 云裳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臣妾怎么瞧不出太上皇命人救走了夏侯靖是为陛下好呢。” 洛轻言笑了笑,揽住云裳轻声安慰着,“无妨,你我皆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即便他有什么幺蛾子,咱们还怕了不成?” 云裳见洛轻言身上满是酒气,眼睛有隐隐有些飘忽了,想必今儿个在宫宴之上也喝了不少,心中微微闪过一抹心疼,便扶着洛轻言在床榻上坐了下来:“瞧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喝完解酒汤早些睡吧。” 洛轻言随口胡乱应着,便躺在了床榻之上,云裳抬起眼来吩咐着浅酌去端醒酒汤来。浅酌应了声,急急忙忙端了来,云裳接了过来,正欲叫洛轻言喝了解酒汤,却发现洛轻言已经睡着了。 云裳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轻叹了一声,便将醒酒汤重新递回给了浅酌:“罢了,既然睡了还喝什么醒酒汤,不过只怕明儿个早起要头疼了。” 只是虽然如此,洛轻言还是比云裳醒的早,云裳起身的时候,洛轻言便已经上朝去了。 云裳在殿中用了早膳,让画儿将宝儿抱来陪着宝儿玩了一会儿。便听见有人来禀,说国公夫人求见。 云裳一怔,倒是有些时日没见到国公夫人了,云裳连忙亲自抱着宝儿起了身,出了内殿,国公夫人在正殿门口候着,云裳连忙拉了国公夫人进来,笑眯眯地道:“我还说什么时候去国公府同外祖母请安呢,倒是累外祖母亲自来了。” 国公夫人笑眯眯地道:“皇后娘娘这般可不妥,毕竟在宫中,当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云裳噌道:“外祖母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国公夫人同云裳在正殿坐了下来,闲叙了一会儿,云裳发觉国公夫人今日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眼睛一直在四处瞟着。云裳稍加留意了几分,便更是确定了下来,国公夫人定然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同她说。 云裳心中想着,便笑眯眯地道:“外祖母来得正好,我前些日子在灵溪城得了一个好东西,可是却不知道是何物,外祖母见多识广,定是见过的,外祖母不妨到内殿给我瞧瞧去?” 国公夫人似乎便等着云裳这话,闻言,连忙点了点头笑着道:“既然你都说是宝贝了,自然是十分珍贵的,快让外祖母瞧瞧。” 云裳同浅酌使了个眼色,让她在外面留意着,莫要让任何人靠近,浅酌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云裳才站起身来同国公夫人一同进了内殿之中。 “裳儿方才见外祖母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云裳进了内殿,便连忙将宝儿放在了小床上,转过身轻声问着。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拉着云裳在软榻上坐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云裳:“这是翎儿前日给我们寄回来的家书。” 云裳愣了愣,自从灵溪城李代桃僵的事情之后,云裳派去跟在华翎和夏寰宇身边的暗卫便失了他们的踪迹,云裳也许久没有收到华翎的传信了,她却竟然给国公夫人传了家书? 云裳连忙将书信接了过来,细细看了半晌,却是眉头紧蹙了起来。这封家书瞧着并无什么大问题,心中所写不过是一些寻常之事,在街上瞧见了卖的新奇物件,最近抄写的经书,最后给华国公和国公夫人问了安。 云裳有些不明所以:“这书信并无什么不妥当啊?”且她相信,华翎递出来的书信,定是经过了夏寰宇之手的,若有任何不该透露的消息,夏寰宇都不会让书信到国公府。 国公夫人连忙伸手指向云裳手中的书信,轻声道:“这信中有翎儿传递的消息。” 云裳一怔,连忙顺着国公夫人指着的地方瞧去:“你瞧这最后一段每句话的首尾相连,便能够串联出一段话。你瞧……” 云裳闻言,一怔,用手轻轻在信纸上画了画,将首尾两个字连了起来:有守为(卫)布(不)能传信,在皇城。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皇城,便应当是锦城了。莫非,夏寰宇和华翎竟就在锦城之中? 国公夫人面上亦满是焦急之色,连连道:“翎儿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落入了歹人之手?” 云裳摇了摇头,连忙道:“外祖母放心,母后同父皇在一处呢,且一切平安,只是父皇在做一些事情,不希望母后传递书信给我们。” 国公夫人愣了愣,眼中划过一抹惊诧,半晌才道:“究竟是何事?竟这般神神秘秘。” 云裳见她担心,才轻声安慰着道:“我同轻言亦是在查找母后和父皇的踪迹,外祖母这封信却是极好的,我们这便派人去查探,外祖母放心,一有了母后的消息,裳儿定然第一时间通知外祖母。” 国公夫人这才点了点头,瞧着云裳欲言又止,好半天,终究没有开口,站起身来道:“我先回去了,老爷子还在府中等着回话呢。” 云裳连忙应了声,亲自送国公夫人出了未央宫。 待国公夫人离开了,云裳才又回到了内殿,展开了那封书信仔细瞧了瞧:“有父母爹娘在却不能于膝下相守,为命运所摆布,能偷生于世却不得记忆相传……” 最后一段虽是华翎暗中在传递信息,只是华翎只怕也害怕国公夫人不能看懂,前面琐碎之事亦是隐隐透出了几分她如今的境况。 今日起身,便听得外面淅沥沥地下着雨,雨打芭蕉,自是引以为天下至美之事。 云裳瞧了瞧落款,是五日前,五日前下雨的地方。 寻一处小院,隐于闹事,闲来听外面叫卖之声,纸鸢珠钗,十文铜钱尚可添上几朵牡丹花。平生所愿,在如今晚年却尽得实现。 纸鸢珠钗,十文铜钱尚可添上几朵牡丹花。这种走街串巷的小贩不少,只是同信中全然吻合的,却只怕不多…… 第783章 父皇之怒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唤了浅酌进来,将信中有用的信息一一提取了出来,让浅酌命人去仔细查探。 第二日,擅追踪的暗卫便也尽数出动,循着追踪香去查探夏侯靖的行踪了。 到了下午时分,各处的消息便也纷纷传回了宫中。 “锦城之中,娘娘说的那个日子,确实在下雨,雨势不算大却也不小。而将纸鸢和珠钗放在一处卖的,唯有城南的一些手艺人,杂七杂八的小东西都做一些,价格同娘娘说的也匹配。只是他们走街串巷,城南基本各处都在去,更详细的却是无法再查了。” 云裳点了点头,若照着这般说来,范围便缩减到了城南。 “属下们循着那追踪香去寻了,应当在锦城南边的一处叫花朝巷的巷子中停留过,只是香味如今却似乎已经出了城,暗卫们一路寻去,倒像是到了往南去了,我们最后追踪到的地方,是在城南的一处山谷之中。主子嘱咐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属下们也不敢前去相探。” 城南,倒是两边的信息便对上了,只是夏寰宇带着夏侯靖出城往南边去了,却又是为了什么? “给我取一张地图来。”云裳轻声吩咐着。 浅柳连忙取了一张地图递给了云裳,云裳展开了地图,抬起眼来对着暗卫道:“你们来瞧瞧,最后一次查探到追踪香是在什么地方?” 暗卫上前细细看了看,便伸手在地图上指了指,轻声应道:“便是此处。” “千山谷。”云裳轻声喃喃着,千山谷算得上是一条独路,往南有月前,鹿城……云裳的手微微一顿,还有这儿,杨柳镇。 不知为何,云裳总是觉着,夏寰宇定然是带着夏侯靖去了杨柳镇了。据此前探访杨柳镇的暗卫回报,夏淳便是葬在杨柳镇的。夏寰宇若是带着夏侯靖去了杨柳镇,莫非,是想要将夏侯靖的身世告诉他? 云裳蹙了蹙眉,此事有些不妙。 且不说夏寰宇此番作为究竟有何目的,单凭云裳对夏侯靖的了解,夏侯靖若是知晓自己是夏淳的孩子,便定然会将夏寰宇作为杀父杀母的仇人,且更会认为,夏寰宇的皇位本就是从他生父手中夺来的,理应还给他。 夏寰宇既是答应了曹雯夕和夏淳要好生照顾着夏侯靖,便定然不会违背誓言,他断然不可能对夏侯靖不利,若是将夏侯靖放虎归山,于洛轻言而言,却是极为不利的。夏寰宇虽然执掌朝政这么多年,只是朝中忠于文宗皇帝和夏淳的人定也并非没有,当年夏寰宇不曾辩解分毫,担下了弑父杀兄的罪名,却也是埋下了祸根。 若是文宗皇帝和夏淳的旧人知晓了夏侯靖是夏淳之子,而夏侯靖又有夺位之心,难保不会鼎力相助。 “娘娘,如今咱们应当如何做?”浅酌见云裳久未开口,忍不住询问道。 云裳咬了咬唇,沉吟了片刻,才道:“去太极殿瞧瞧陛下可得闲,让人传个话,让陛下回未央宫一趟。再派人去贤王府将贤王爷请入宫中来,便说陛下寻他有事相商。” 不多时,前去太极殿的宫人便回来禀报着道:“娘娘,陛下正在议事殿中面见大臣,似有要事相商,此时只怕回不来。”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又道:“让人在议事殿门口守着,若是陛下得了闲,便命内侍禀报一声。再派人去宫门口,若是贤王入了宫,便直接将他请到御花园中。” 浅酌连忙应了,吩咐了人分头去办。 待柳吟风入宫的时候,洛轻言却也正好在闲暇之时,得了内侍的禀报,两人倒是同时到的御花园。云裳终是松了口气,幸好洛轻言来了,不然她身为后宫之主,在后宫见外臣总归是有些不妥。 云裳等不及两人坐下,便连忙迎了上去,将事情细细地同洛轻言和柳吟风说了:“夏侯靖的性子大家都是清楚的,这般一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怕咱们都能想得到,我是想问一问,可有什么破局的法子。”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终是没有开口,柳吟风转过头看了洛轻言一眼,才笑着道:“娘娘的担忧并不无道理,只是微臣觉着,太上皇既然决定在这个时候将真相告诉七王爷,定然是有把握的。太上皇的本事,微臣尚且是信得过的,娘娘也莫要太过着急,静观其变便可。至于朝中旧臣,父亲在来往的旧臣,微臣大抵都知晓,微臣有把握,一一说服他们。” 柳吟风的话,却是让云裳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是云裳始终不相信的,是夏寰宇,心中总有一些顾虑。 柳吟风见状,便笑了起来,轻声道:“正巧家父的祭日便要到了,不如让微臣去替陛下和娘娘到杨柳镇上走一遭,陛下和娘娘觉着如何?” 云裳尚未开口,洛轻言便应了下来:“贤王祭奠家父,只是应当的。” 柳吟风谢过了洛轻言的恩典,才又开口道:“微臣府中没什么有本事的护卫,倒是想厚着脸皮向陛下借几个武功高强一些的护卫,随微臣去走这么一趟,不知陛下可愿忍痛割爱?” 柳吟风的笑容如寻常那般温和,却让云裳吃了一惊,让洛轻言派暗卫护卫,便等于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不少的眼睛,一举一动皆逃不过洛轻言的眼睛。她倒是不曾想到,柳吟风竟然会自个儿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洛轻言似乎也有些惊讶,想了想,才笑着道:“这有何难,且不必借,我让几个暗卫跟着你吧,从今往后,你便是他们的主子,唯一的主子。” 洛轻言倒也应付得巧妙,这般一来,既显出了大方,且也明确了,他不会使暗卫盯着柳吟风,暗卫给了柳吟风,便是柳吟风的人,从此再也不受洛轻言的命令。 柳吟风倒也笑着应承了,又闲话了一阵,便随着内侍离开了内宫。 洛轻言望向柳吟风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其实有时候觉着,有些看不明白柳吟风,这天下的男儿,有谁不想这个帝位的,可唯独他,分明便近在咫尺,探囊可取,却不为所动。”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雄心抱负,可未必是权势,贤王出身皇宫,只怕亦是见惯了权位斗争的,为了权势斗争,许多人什么都能够抛弃,只怕他是看得太多,所以才生了厌烦。他的父亲夏淳不也如此吗?不爱江山,却独独喜欢那一块块木头。” 洛轻言低下头笑了笑,半晌才转过头看向了云裳:“鬼医便快要回到锦城了……” 云裳浑身一震,倒是说不明白心中涌起的复杂情感究竟是什么,她盼着鬼医能够回来,若是能够治好宝儿自是最好。可又有些害怕,若是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只怕反倒是影响她好不容易调节好的情绪。 洛轻言又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开了口:“鬼医接到我的传书之时,正在宁国皇城,且正被你父皇作为座上宾款待着,此事,鬼医只怕没能瞒过你父皇,至于你母妃,我却不知是何情形,只是你父皇却是命人传了书信来质问于我。” 云裳听见洛轻言的消息,却是觉着心中有些难受,虽说她重生之后,同父皇的关系远远算不得亲近的,只是父皇待她却也不差。都说游子在外,自是应当报喜不报忧,可是这最坏的消息,却仍旧是让父皇知晓了,若是母妃也知道了,定然十分担心难过的。 虽心中难过,云裳却仍旧强颜欢笑地道:“父皇都说什么了?可是责怪你未曾保护好我?” 洛轻言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疼,笑着应道:“你果真是了解你父皇的,我想,若不是政事繁忙,他恐怕都要亲自来夏国追杀我了,此事只怕得你亲自回复一封书信,他才可放心得下。” 云裳点了点头,低下眼,掩去眼中隐隐约约的泪光闪烁:“好。” 洛轻言从袖中取出了书信,递给了云裳,才柔声道:“尚有一些事情未能处置完,我先去处置了,今儿个应当能够早些回来,差不多又到了桂花快要开的时候了,我先前瞧见园子中有桂花稀稀拉拉的开了,有些想吃桂花鱼了。” 云裳轻轻颔首,勾了勾嘴角,笑着道:“你眼睛倒是尖着呢,第一树桂花便让浅酌尽数摘了下来,喂了鱼,晚上便让小厨房给你做。” 洛轻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云裳将书信展了开来,信上是云裳十分熟悉的字迹,言语之间,亦是云裳熟悉的语气,想必是气得狠了,几乎每个字都力透纸背,每句话都在责备洛轻言,连“若是你在宁国,朕定然判你五马分尸”这样的狠辣话都拿出来了。 云裳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这天底下,果然没有不疼爱子女的爹娘,即便那个人身在高位,掌握着生杀大权。 “浅酌,走,回未央宫,给我备好笔墨纸砚,我要给父皇回信。”云裳笑了起来,转身便朝着未央宫走去。 第784章 收归己用 第二日柳吟风便启程去了杨柳镇,云裳心中却仍旧有些担忧,毕竟,柳吟风是夏侯靖的亲兄长。曹雯夕那般辛苦保下这个孩子,且柳吟风此前还亲自教导过一阵子,血脉之情定然是会顾念的。 “在想什么呢?”洛轻言合拢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云裳的头,“瞧你一副心不在焉地模样,该你落子了。” 云裳笑了笑,瞧了瞧棋盘中的局势,她的棋子已经被洛轻言逼进了死路,几乎无处求生。云裳蹙了蹙眉,随意落了子,才轻声应道:“在想柳吟风这一去杨柳镇,不知情形会如何。不下了不下了,我都输定了。”天气热得厉害,搅得云裳有些心烦意乱。 云裳说着,便站起了身来,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洛轻言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篓之中,在云裳身旁坐下,为云裳打着扇,一面轻声道:“无论结果如何,如今的局势对咱们来说,都是有利的。” “有利?”云裳倒是被洛轻言弄得糊涂了,她为何没有瞧见,这利在何处。 洛轻言轻轻颔首,笑着道:“如今夏寰宇带着夏侯靖往杨柳镇赶去,却也是一个机会,柳沧城中无主事之人,虽不至于成为一盘散沙,可是毕竟少了主心骨,且如今外患已经解决,平定柳沧之乱,便正是时候。” 云裳闻言,眼中顿时便亮了起来:“陛下所言极是啊,夏寰宇这一下,却是正好绊住了夏侯靖。” “我已经命了柳沧城中的暗卫同郑启明相互接应,又用鹰传递了书信给孙炳志,命他即刻攻城,同郑启明里应外合,务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柳沧城,让夏侯靖再没有翻身的机会。”洛轻言面色冷漠,目光却像一只瞧见了猎物的老鹰一样。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便觉着眼前豁然开朗,伸手端起一旁桌子上放的茶杯,朝着洛轻言举了一举,笑容分外明媚:“臣妾还是目光短浅了一些,听着夏寰宇带着夏侯靖去了杨柳镇,一心担心夏侯靖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反倒利用身世做起了文章,对陛下不利。却不及陛下目光看得高远,一切局势尽在掌控之中,臣妾佩服,敬陛下一杯。” 洛轻言挑了挑眉,伸手接过了云裳手中的茶杯,笑眯眯地道:“这以茶代酒,未免也太过没有诚意了一些?嗯?” 最后那个“嗯”字带着长长的尾音,极尽戏谑。 云裳自是听出了他的调侃的,瞪了洛轻言一眼,面上有些微红:“陛下便打趣臣妾吧,臣妾可断然不会再上当了,一次两次便罢,事不过三。” 洛轻言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算计。 朝堂之事如今大多已经尘埃落定,再多的,云裳也操心不了,趁着柳吟风尚未有回音,柳沧城一事一时半刻只怕也无法全然解决,云裳便也收回了心思,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后宫之中。 第一件事,自然是齐瑞海之事的。 “美人儿,美人儿。”殿中的鹦鹉从早上便开始没完没了地叫了起来。云裳伸手接过浅酌手中的谷米,拨了一些到鸟笼中。 鹦鹉吃了一些谷米,在笼子中扑腾了一阵子,便有些恹恹地站在笼中,不再开口。 云裳将装着谷米的竹筒递给了浅酌,轻声吩咐着:“去内侍监同齐瑞海说一声,就说本宫殿中的鹦鹉突然没什么精神了,泰半是本宫宫中之人不懂侍弄鹦鹉的缘故。问问他,宫中可有擅长养鹦鹉之人,带到本宫宫中来给本宫瞧瞧吧。” 浅酌连忙应了声,接过竹筒退了下去,走到了小厨房中,将那竹筒扔进了正在燃烧着的灶台之中,才吩咐了人去内侍监传信。 齐瑞海办事倒是极快的,未到傍晚,便亲自带了人登门来了。 云裳瞧着齐瑞海带来的人,约摸三十多岁的模样,略微有些胖,长得倒尚且算得上敦实的。云裳淡淡收回了目光,笑着道:“既然齐总管说,你擅长侍养鹦鹉,本宫便信你。浅酌,将鹦鹉带出来。” 浅酌连忙应了声,入了内殿,将鹦鹉连着笼子一同提了出来,云裳示意浅酌将鹦鹉提到了那人面前,微微蹙着眉头道:“你给瞧瞧吧,这鹦鹉是陛下送给本宫的,平日里都是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副恹恹地模样,本宫习惯了它的呱噪,一整日没听见它的声音,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那内侍连忙应了声,上前仔细瞧了瞧那鹦鹉的眼耳口鼻,又伸手摸了摸鹦鹉的肚子,才转过头轻声应道:“娘娘,这鹦鹉只怕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奴才瞧着,多半是酒。” “酒?”云裳眨了眨眼,转过头望向浅酌:“今儿个早上都喂鹦鹉吃了什么?” 浅酌连忙应道:“谷米而已啊。” 云裳轻轻颔首,又抬起眼来望向那内侍:“你确定是酒?” “是。”那内侍轻声应着。 云裳蹙着眉头轻轻敲了敲手边的扶手,轻轻点了点头,笑着道:“本宫知道了,可有解法?” 那内侍连忙应道:“娘娘不妨让人多给它喂一些水,用不了多久便也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声,顿了顿,才又吩咐着浅酌道:“浅酌,你带他下去吧,本宫尚且有些事情,想要同齐总管说说。” 齐瑞海愣了愣,身子微微一顿,才低着头静立在一旁。浅酌带着那内侍离开了正殿,云裳目光定定地看着齐瑞海,嘴角一勾,开了口:“齐公公可知,本宫意欲同你说什么?” 齐瑞海连忙摇了摇头,眼中有些慌乱,却也极快地镇定了下来,云裳笑了起来:“齐公公掌管内侍监这么多年,想必不会不清楚,指使宫人从宫外偷带禁药入宫,是什么样的罪名吧?” 齐瑞海浑身一震,头猛地抬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惊疑,几分难以置信。 云裳自是知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冷冷一笑:“本宫手中证据确凿,齐公公也不必辩解了。” 齐瑞海沉默了许久,声音隐隐带着几分沙哑:“皇后娘娘想要如何处置奴才。” 云裳的手轻轻敲着手中扶手:“本宫却是想要问一问,齐总管要那么多禁药,所为何用?” 齐瑞海低下眼,手指微微有些轻颤,半晌才轻声道:“娘娘也是自小在宫廷之中长大的,对宫中那些个手段不会陌生,宫中女子以色事主,各种阴谋手段,为的不过是争一个宠字,禁药能够帮她们达到一些目标,她们自是不惜任何代价的要得到的。虽如今江山易主,她们也无需再如此,只是那些个禁药却已经成瘾,戒也戒不了了。” 云裳笑了起来,观齐瑞海面色冷静,说起谎话来亦是面不改色,倒是个临危不乱的。 “齐公公亦是明白,这偷运禁药入宫是什么样的罪责的。” 齐瑞海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低声应着:“死罪。” “是啊,死罪。”云裳笑着道:“不过本宫也掏心窝地说句老实话,在如今后宫之中的总管之中,本宫最为看好之人,便是齐总管你了。本宫还是那句话,若是齐总管能够为本宫办事,此事本宫自是装作不知,也不会断了齐总管你的财路,左右如今后宫之中不过本宫一人而已。齐总管,以为如何?” 齐瑞海沉吟了许久没有应声,云裳倒也不急,只静静地等着。 半晌,齐瑞海才猛地跪了下来:“奴才齐瑞海,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闻言,嘴角一翘,眼中亦是带了几分笑意:“好,齐公公果然是识时务的,既然如此,齐公公若是衷心为本宫,本宫自也不会亏待了你。可是丑话说在前头,本宫这人,最不喜的便是背叛,若一旦背叛,本宫自是有万千种办法让齐公公生不如死。不只是齐公公,还有齐公公在意的人。” 云裳眼中划过一抹冷意,齐瑞海却是暗中心惊,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待齐瑞海离开了之后,浅酌才从门外走了进来,回头看了看齐瑞海的背影,才轻声道:“娘娘,奴婢有些不明白。” 云裳看了看浅酌一眼,她身边的人不少,能够信任的却不多。浅酌是其一,只是浅酌为人处事虽比以前成熟了一些,却始终欠缺良多,她倒也希望浅酌能够快速成长起来,便笑了笑应道:“哦?说一说,有什么不明白的?” 浅酌伸手比了个二,“两件事情不明白,第一,娘娘分明可以直接命人将齐瑞海请来的,为何却还要寻一个由头?” 云裳闻言,看了看一旁鸟笼子中恹恹地鹦鹉,轻声道:“齐瑞海此人精明,若是我明白无故地去传他来未央宫相见,他定然便会明白我定有所图,便会事先想要各种各样应对的法子,本宫想要的,便是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来不及防备。” 浅酌恍然,云裳笑着看了浅酌一眼,眨了眨眼道:“让本宫来猜猜,你第二个不明白之事,定然是不明白我为何会矢口不提婉太妃和十九皇子一事?” 浅酌连连点了好几个头,“婉太妃是齐瑞海的妹妹一事,还有齐瑞海偷拿禁药入宫便是为了给十九皇子用,这两个在奴婢看来可是来威胁齐瑞海就范的绝好的由头,可是娘娘却只字未提。” 云裳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从如今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瞧,婉太妃和十九皇子大抵是齐瑞海在宫中最在意之人,我却只选了最轻的偷拿禁药入宫来说事。” 云裳见浅酌点头,才问道:“那我问你,你觉着,齐瑞海在宫中这么多年,手中的势力如何?” “定然不少的。”浅酌不假思索地道。 云裳颔首:“对了,齐瑞海虽然瞧着冷静自持,可也只是因为本宫为触及他的底线。他寻妹妹寻了那么多年,且为了婉太妃做了这么多,便可以看出婉太妃和十九皇子是齐瑞海在宫中最在意之人,若我以婉太妃和十九皇子相威胁,难免会用力过猛,让齐瑞海觉着,那两人的性命便是拽在了我的手中,若他因此拼死一搏,借助着在宫中积攒下来的人脉,意欲置我于死地,虽不一定成事,可这般鱼死网破的法子,与我而言并无益处,反倒损失了一个可用之人,还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婉太妃想要十九皇子远离纷争,那药丸便是关键,若是齐瑞海拿不来药丸,之前所做的一切便也白费了。我刻意提出禁药一事,齐瑞海便会担心我因此截断他的禁药来源。而后我抛出的条件之中,刻意提及,若是他愿意为我效力,我便可不阻拦他从宫外拿药丸入宫,这于他而言,是极大的诱导。” 浅酌听云裳将一切缘由细细道来,眼中才闪过一抹明了,连连点头:“娘娘高谋。” 云裳瞪了浅酌一眼,却是笑了起来:“齐瑞海如今不管心中愿还是不愿,都必须要为本宫做事了,这般一来,许多事情便也好办了许多。清理后宫,便可从各宫各殿的宫人开始。”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奴婢明白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了通传声:“娘娘,曹太嫔娘娘求见。” 云裳点了点头,浅酌便走到了门口,掀开了门帘,笑眯眯地道:“太嫔娘娘,皇后娘娘有请。” 曹太嫔面上带着温和笑意,从外面走了进来,同云裳请了安。 “曹太嫔无需如此多礼。”云裳让浅酌搬了凳子来让曹珊秀坐了下来,才抬起眼来望向曹珊秀道:“曹太嫔瞧着气色倒是不错的样子。” 曹珊秀闻言,便笑了起来:“承蒙娘娘教导有方,最近这段时日,十五日日在殿中跟着嬷嬷学女红,看书练琴,为人处事也温和成熟了许多,贱妾自也放心了不少。” “十五公主本就不是顽劣不可教化之人,且性子本也善良,多加引导自是个极好的女儿家。对了,此前本宫说为十五公主择驸马的,前段时日因着灵溪之事倒也耽搁了,我命人整理了一些朝中适龄的人的名单,画像和生辰都有,待会儿我便让浅酌整理整理,送到你宫中去。”云裳笑眯眯地道。 曹珊秀闻言,面上倒是十分高兴,连忙笑了起来应道:“多谢皇后娘娘。” 谢了恩,曹珊秀抬眼看了云裳一眼,沉吟了片刻,才道:“有一事,贱妾不知是不是贱妾多想了,只是却也害怕不向娘娘禀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云裳见她神色,挑了挑眉道:“此前也不觉着你是这般畏缩之人啊?究竟是何事?说给本宫听听。” 曹珊秀点了点头,才轻声道:“前段时日娘娘不在宫中,贱妾同鹂太妃一同协理后宫事务,贱妾无意间却发现,鹂太妃用皇后娘娘趁着从浅酌和琴依姑娘手中拿了娘娘的私印来用的时候,悄然在几张白纸上盖了几个印章。贱妾也不知她这般做是有何用处,只是娘娘的私印毕竟也牵扯甚广,恐有不妥。” “哦?竟还有此事?”云裳挑了挑眉,转身看了眼浅酌,浅酌脸上的迷茫不像是假装,可见她确实也不知此事,可鹂太妃不会武功,且云裳下了令,鹂太妃和曹太嫔使用她的私印,必须要鹂太妃、曹太嫔、琴依和浅酌四人同在之时。浅酌武功不低,鹂太妃若是能够当着浅酌和琴依的面瞒天过海,又怎会被曹珊秀发现了? 云裳心中暗自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 第785章 城中风云 “本宫素不喜欢被人欺瞒,若是鹂太妃果真如此做了,便是背叛,本宫自是不能轻饶了的。”云裳眯了眯眼,声音中带着几分危险气息。 曹太嫔似是被云裳这般模样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僵,才连忙附和道:“自是应当如此,娘娘见鹂太妃在宫中无子女可依靠,怜惜她,才这般信任她,她却意欲背着娘娘有此行径,实在是令人心寒。” 云裳眸子转了转,才淡淡地道:“此事本宫自会派人去查明,多谢曹太嫔前来相告。” 曹太嫔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笑着告退了。浅酌送曹太嫔出了未央宫,才回到了正殿,见云裳正拿着一只杯子对着光瞧着,浅酌上前走到了云裳身后,才轻声问道:“娘娘可要去传曹太妃来问话?” “传什么传?曹太嫔来禀报此事,即便是真,也只能暗中查探。况且,你可有按着我的吩咐,在她们协理后宫政务之事,同琴依一起盯着她们?”云裳将那碧绿剔透的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自是谨遵娘娘叮嘱的,从未让娘娘的印章离开过我们的视线片刻。”浅酌连忙应道。 云裳点了点头:“那不就是了,鹂太妃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难不成还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动用本宫的私印?” 浅酌这才明白了云裳之意:“娘娘的意思是,那曹太嫔说了谎话?” 云裳只笑了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轻声吩咐道:“派几个暗卫去盯着鹂太妃吧。” 浅酌愣了愣,才连忙应了声,退了出去。云裳端起茶壶,倒了一杯热水,方站起身来,将杯子放在了鸟笼子中,瞧着那鹦鹉在伸出嘴在杯子中啄了啄,才笑了起来:“有意思。” 都说一孕傻三年,自从生了宝儿之后,她却觉着自己似乎也迟钝了许多,便如此前夏寰宇带夏侯靖去杨柳镇一样,她光瞧见了隐患,却没有瞧见机会。而这一次,她此前只是看明白了,曹太嫔对十五公主的在意,却没有想到,二十多年前,曹雯夕便是在曹太嫔殿中生下夏侯靖的。夏侯靖,也得叫她一声姨娘。 此前曹珊秀便曾经说过,她同曹雯夕在闺中之时,关系极好。既是如此,她又怎会这般眼睁睁地瞧着她和洛轻言对付夏侯靖。 只是,若是曹珊秀想要帮衬着夏侯靖,以她的身份,也未免太容易招人怀疑了一些? 云裳走到榻上坐了下来,取了本书来瞧着,却见琴依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娘娘,据离锦城不远的建城中的暗桩传来消息,说有人昨儿个夜里潜进了鬼医的客栈之中,在鬼医的房中呆了一夜,那人武功不低,且对地形十分熟悉,追踪的暗卫被他给甩掉了,不能确定是哪一方的人马。” 云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我虽然骗过了百姓,却终究有不少人知晓我身子的确切情况,自是要想方设法阻止我和宝儿好起来的,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鬼医咱们还见不见呢?若是鬼医被人收买了,咱们还是暂且不见为妙,不然,若是陷入了别人的陷阱算计之中,于咱们可能更不利。”琴依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之色,低下头轻声道。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见与不见,不取决于我,如若我不见那鬼医,反倒落得个讳疾忌医的把柄,只怕更引人揣测。见是定然要见的,只是,别人能做手脚,我为何不能?” 琴依抬起眼来望向云裳:“娘娘是想?” “本宫素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既然有人欺辱到本宫头上来了,自是应当,双倍奉还的。”云裳眸子中闪过一道冷意,伸手将手中的书合了起来。 云裳说完,便抬起眼来朝着琴依勾了勾手指,让琴依俯身附耳过来,云裳细细吩咐了当如何做,琴依才轻轻点了点头。 鬼医在两日后入了锦城,消息亦是在一日之间便传遍了锦城,只是前段时日刚出了个鬼医,如今又来了这么一个,百姓们都有些迟疑,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只是鬼医却也并非泛泛之辈,入城第二日,便在城中闲逛之时遇见了一个身患重病,却因为没银两医治而倒在街头奄奄一息的老太太。路过的回春堂的大夫为那老太太诊了脉,却也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围观百姓不少,皆在叹惋之际,鬼医却突然出现,只一颗药丸便将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的老太太给拉了回来。 此事不过半日便快速在锦城之中传开了,前去求医问诊的人愈发的多了,只是鬼医却一改此前看病须得看心情的性子,只要来求医之人都可一观,但是却只医治寻常大夫全然没辙的疑难杂症。且几日内,全没有遇见无法解决的病症,无论多严重的,只要尚且剩下一口气,他总有法子。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连刚出了月子的宁浅亦是忍不住进了宫,问起了此事:“这鬼医不是听闻性子极怪,不喜欢的人绝不医治的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不过昨儿个我专程易容了之后躲在人群中瞧他看诊,大多数病他只需一观,便知是何病,根本无需把脉,且每个判断得都极准。这份功夫,我想,即便是雪岩神医,只怕也做不到的。” 云裳轻轻颔首:“若是那鬼医果真如你这般说,雪岩神医倒却是做不到不把脉便完全知晓病症为何。” 宁浅见云裳神色淡然,似乎浑然不为所动的模样,也忍不住有些焦急了,往云裳身边稍稍挪了挪,才轻声道:“这鬼医来城中时日也不短了,你怎生还不派人将他请入宫中,为你和宝儿好生看诊看诊,指不定亦是能够药到病除呢。你说你也就罢了,怎么陛下也没什么动静呢,我听闻,鬼医在宁国皇城之时,陛下可是三番四次地传递书信前去催请。可如今这人都到脚下了,你们一个二个的,怎么反倒突然变得这么冷静了呢?” “鬼医到锦城几天了?”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轻声问道。 宁浅眼珠子一转,稍稍算了算,轻声应道:“三四日了吧。” 云裳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浅笑着道:“嗯,似乎也是时候了。我待会儿同琴依说一声,让她亲自出宫相请。” 宁浅瞧着云裳这般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却反倒隐隐起了几分疑心:“莫非,那鬼医有问题?”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鬼医没有问题,确实是真的鬼医。” 宁浅目光定定地看了云裳良久,才轻轻眨了眨眼:“鬼医没有问题,那便是有人想要通过鬼医对你和宝儿做手脚了?” 云裳见宁浅满脸警惕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却有人想要这般做。只是,你放心好了,我可是那般好欺负的?” 宁浅蹙起了眉头:“是谁?夏侯靖?还是夏寰宇?” 云裳端起茶杯,手微微一顿,半晌,才轻声应道:“无妨,很快你便可知晓。” 第二日便是中秋月圆佳节,循着惯例,是要在宫中举办家宴赏月的,云裳早早地便命秋嬷嬷和齐嬷嬷操持好了,赏月宴自是为了赏月,宴席设在落霞湖边,帝后二人的席位设在亭子中,众太妃太嫔便在亭子分两边列席,皇子公主席位在太妃太嫔之后。 八月十五,月亮正圆,四处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丝竹声中,众人对对子作诗,倒也其乐融融,云裳瞧着几位年岁尚小些的公主在一旁玩耍,才收回了目光,转身望向婉太妃道:“十九皇子的晚膳可备好了?” 婉太妃连忙站起了身来应了:“回禀皇后娘娘,已经备好了。” 洛轻言听云裳问起十九,才突然想了起来:“对啊,十九弟如今尚且在宫中呢。”说着又转过身望向云裳,笑眯眯地道:“怎么还叫十九皇子,是王爷了。” 云裳愣了愣,才点了点头笑道:“倒是本宫疏忽了。”顿了顿,才又轻叹了口气道:“可惜十九弟身子太过虚弱,平日里连站起来都甚是困难,不然十九弟那般大的年岁,却正是四处欢腾的时候呢。” 云裳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接过了话来:“对了,如今鬼医不是正在锦城之中吗?鬼医医术高明,听闻入锦城不过几日,便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呢,为何不请鬼医入宫来,给十九王爷瞧瞧,说不定十九王爷的病也能够被治好呢。” 婉太妃面上却露出几分惊慌来:“侯安的病许多宫中御医都曾经瞧过的,皆是束手无策,听闻鬼医的脾气不太好,还是莫要请他入宫得好,侯安他没关系的。” 云裳的目光落在婉太妃身上,她怕的,只怕是鬼医一来,会揭穿十九王爷以禁药装病一事,到那个时候,即便是她原本只是为了让十九远离斗争,却也定会引来许多无端猜想。 “怕什么?陛下出面相邀,鬼医难道还敢拒绝不成?”云裳笑容温婉。 第786章 鬼医入宫 云裳顿了顿,才又道:“宫中那些个御医,虽然医术原本算得上中等居上的,只是因着忌惮咱们身份尊贵,不敢给咱们轻易用药,治治小病还行,大病可就没辙了。本宫尚且想着,若是能够将鬼医请进宫来,倒也可以顺道给咱们请个平安脉呢。” 云裳的话音一落,在场诸人面色却是各异,云裳将各自的神色尽收眼底,笑了笑转过头对着洛轻言轻声询问着:“陛下以为如何?” 洛轻言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碗中,才轻声应道:“裳儿所言极是,寡人明儿个便派刘文安去将鬼医请入宫中。” 刘文安。 云裳转过眼望向一旁静静立着的刘文安,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刘总管出马,定然能够一切顺利的,鬼医怎敢不来?” 刘文安闻言,转过身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第二日尚未到正午,刘文安便已经将鬼医请进了宫中。鬼医为男子,且无官职在身,后宫是断然不能进的,洛轻言便命鬼医在议事殿中诊脉。 刘文安将消息传到未央宫的时候,云裳刚用了午膳,闻言,便轻声吩咐着刘文安道:“后宫中毕竟都是一些女眷,不便见外男,你命人在议事殿中挂一面帘子,嘱咐鬼医以悬丝诊脉的方式来诊断,太妃太嫔们从偏门入殿。” 刘文安连忙应了声,吩咐人去做了。 云裳命人传信给各宫各殿,让各宫各殿的太妃太嫔皆自行前往议事殿让鬼医请个平安脉。鬼医诊脉,素来难求,众人自也十分愿意的。 云裳让宫人去各宫各殿通报了之后,自己便先去了议事殿。 洛轻言只怕方才正在同人议事,且事情尚未商议完毕,议事殿中尚有不少朝臣。刘文安做事手脚向来极快,不过前后脚,云裳到的时候,帘子便已经挂好了。云裳在偏殿稍稍等了等,便瞧见好几个太嫔走了过来。 向云裳行了礼,云裳便令她们坐到了那珠帘之后,让宫人在她们的手腕上系上了一根细细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却握在鬼医的手中。 一连好几个太嫔来诊了脉,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毛病,只是问题也算不得太大。半个时辰,鬼医便看诊了近二十人。 婉太妃却一直没来,云裳蹙了蹙眉,转身对着苏木道:“去淮秀宫催请一下婉太妃呢,让她快些带着十九王爷一同前来。” 苏木应了声,便出了偏殿。 外面却突然传来传来洛轻言的声音:“裳儿,可看诊完了?” 云裳连忙应了一声,“等等,婉太妃和十九王爷还未来呢。”应完了,才转身吩咐着浅酌道:“走吧,我也去让鬼医给本宫请个平安脉去。” 浅酌连忙应了声,掀开了偏殿的帘子,扶着云裳走到椅子旁边:“娘娘小心,裙摆有些长,奴婢给你理理。” 浅酌将云裳那绣着凤尾的裙摆稍稍摆弄了一番,才扶着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执起那丝线,细细地套了上去。 外面良久没有声音,云裳蹙了蹙眉,正欲出声询问,却突然听见鬼医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有些不同于此前的平静:“如今在帘子后的女子因着此前生产的时候受了寒气,身子受了损伤,只怕以后难以再孕了。” 云裳听见外面传来的窃窃私语之声,面上没有了方才的和煦笑容,外面尚有朝臣,鬼医便这般肆无忌惮地说了出来,实在是有些令人难堪啊。 云裳嘴角满是冷意,伸手猛地掀开了帘子:“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鬼医也擅长胡说八道?” 殿中众人听见云裳的声音,皆是一愣,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只是瞧见的情形却亦是有些令人意外。 云裳面上满是怒气,快步走到了鬼医身旁,厉声质问道:“鬼医,你可知罪?” 鬼医似乎也愣了愣,便连忙跪了下来,急急忙忙地道:“草民不知是皇后娘娘在帘后,有些造次了,皇后娘娘恕罪,只是草民却是从脉象中瞧出,是不孕之症的脉象啊……” “不孕之症?因着在生产之际受了寒气导致身子受损?”云裳伸手捏住鬼医手中的那根丝线,猛地一拉,“鬼医告诉本宫,本宫一个尚未嫁人未曾生过孩子的宫女,是如何因为在生孩子之际受了寒患上不孕之症的?” 众人这才瞧见,那丝线竟是牢牢地系在立在云裳身后三步左右远的浅酌的手上的。 “浅酌,可是你与人私会,暗通款曲,竟有了身孕还生了下来,还因为如此患了不孕之症?”云裳冷笑着道。 浅酌连忙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道:“皇后娘娘明察,奴婢实在是冤枉得紧啊,奴婢很早便跟在娘娘身边了,怎么可能瞒着娘娘怀孕生子呢?且,奴婢…奴婢如今还是完整的身子呢,若是…若是娘娘不信,奴婢愿意让人验一验以示清白。” 云裳转过目光望向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的鬼医,转身望向洛轻言,柔了声音道:“陛下,臣妾亦是懂些医术的,对医术精湛之人亦是十分敬佩的。方才前来听诊的众太嫔太妃在鬼医看诊之后,臣妾也一一为她们把了脉,鬼医仅凭悬丝诊脉之术,便可准确断病,想必医术是极高的。” “方才进入这珠帘之后的人是臣妾和浅酌,先前浅酌说她最近有些不舒服,也想要试试鬼医厉害的医术,可是浅酌非后宫嫔妃,没有这么资格。臣妾素来有些宠浅酌,陛下亦是知晓的,便让浅酌随我一同进珠帘之后,让她先诊脉,却是不想,鬼医竟突然这般胡言乱语。臣妾以为,这样低级的错误,不应当是误诊,定然是有人指使鬼医来蓄意污蔑臣妾的。只是弄巧成拙,将浅酌当成了臣妾,若不是浅酌,臣妾今儿个只怕是有嘴难言了。” 云裳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着,似是十分伤心愤怒的模样。 “臣妾觉着,这是一个极大的阴谋。一开始,便是那李兰怡在大殿上胡言乱语,说什么夏国便要绝后的话。而后此前灵溪之战之前,锦城中便有人恶意散布谣言,欲诋毁臣妾的名声,用的,也是这不孕之说,还说皇子心智不全。如今,鬼医此番行径,用的也是不孕的名头。陛下,臣妾身为夏国皇后,陛下的妻子,这个罪名,却是承担不起的啊陛下。” 云裳声音之中隐隐带了几分哽咽,洛轻言伸手将云裳揽入了怀中,扬声道:“来人,将鬼医打入天牢。” 殿外的侍卫急忙跑了进来,将鬼医带了出去。 云裳擦了擦眼角,才低声道:“鬼医应当只是受人指使而已,陛下命人查出了幕后之人,便将鬼医放了吧,毕竟,鬼医的医术卓绝,能够为许多百姓治好疑难杂症,也是功劳一件的。” 云裳说完,洛轻言轻声应了,云裳才带着浅酌退了下去。 议事殿中的所有动静偏殿之中的众人自是尽收耳中的,见云裳进来,众人方连忙上前安慰着,曹太嫔轻声道:“娘娘不必伤心,幸而那鬼医被娘娘无意间揭穿了,现在想想,倒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呢。若不是恰巧娘娘让浅酌先把脉,这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的。” 云裳低下眉眼,眼眶微微有些红,却只轻声道:“是啊,我运气好,不然就……”说着,便又有些难过了起来。 众人连忙七嘴八舌地安慰了一阵子,云裳方擦了擦泪水:“倒是有些对不起十九王爷,本是为了他才将鬼医请入宫中的。” 众人亦是一阵唏嘘,又宽慰了云裳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待众人都离开了议事殿,云裳亦是走了出去,径直对着侍卫道:“带本宫去天牢瞧瞧去吧。” 侍卫应了声,命人备了马车,带着云裳出了宫,往天牢去了。 云裳身份尊贵,进入天牢亦是无人敢阻拦,鬼医被关在天牢之中,在最后一件牢房之中,云裳走到牢房门口,便瞧见鬼医站在里面,背对着云裳,似是在瞧那墙壁上的纹路。 “先生好兴致,如今这般情形,却仍旧不骄不躁的模样。”云裳笑眯眯地道。 鬼医闻言,转过了身来望向云裳,便在稻草上面盘腿坐了下来,望着云裳道:“皇后娘娘来了。” 云裳听着鬼医的语气,倒似乎早已经猜到她定会来一般,浅酌给云裳搬了一把椅子进来,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声道:“本宫只是想要问一问先生,何人指使先生这般做的?” 鬼医笑了起来,目光在云裳身上看了许久,才笑着道:“皇后娘娘以为,草民果真这般愚钝,连一个尚未成亲的少女和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的脉象上的区别都把不出来吗?” 云裳闻言,眯起眼望向鬼医,却见他眼中似乎带着几分狡黠,云裳沉吟了许久,才道:“你知晓丝线那边的人根本不是本宫,却故意说了那么一番话?” 第787章 断病 鬼医轻轻颔首,背着手望向头顶那有些窄小的窗口,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在宁国皇城之中,我有幸结交了一位好友,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身边亦是诸般才能之人皆有,倒是让我开了眼界,我与他相谈甚欢。” 云裳蹙了蹙眉,不明白方才还在说议事殿中悬丝诊脉一事,为何突然便提到了宁国好友? 鬼医低下头,看了一眼云裳,方道:“你虽年纪轻轻,从这请脉一事来瞧,也是个心思灵活的人。你自知定会有人会想方设法让我入宫来,揭穿真相,便自个儿主动安排了此事,让人觉着你坦坦荡荡。设计悬丝诊脉,以便实行你的计划谋略。且没有第一个便出来,反倒是让其他人先来诊脉,而后你再行诊断,明面上你可以说是在考验我的医术,我却知晓,你是在确定我的身份。” 云裳静静地听他说着,神色未动分毫。 “你从殿中出来之时,还故意让丫鬟出声,提醒我注意你的衣裳下摆,我一瞧见那凤尾,便已然猜到是你。你以丫鬟的脉象给我诊,脉象本是正常的,若我说脉象一切正常,便也可以洗脱你不孕的名声。若我说你不孕,你便可以像方才那般揭穿我,我说的可对?”鬼医望向云裳,笑了起来。 云裳点了点头:“先生所言,分毫未差。且我相信,先生即便是通过把脉知晓了我命人冒充了我的脉象,先生也断然不会直接揭穿。” “哦?”鬼医挑了挑眉:“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确定?” 鬼医顿了顿,又接着道:“且,是在知晓了有人曾经找过我之后。恐怕,皇后娘娘如今也尚未查出,那深夜来访,却甩掉了娘娘的暗卫的人究竟是谁吧?”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本宫的确未曾查到,不过方才却已经猜到了。是,刘文安,先生说,本宫猜得可对?” 鬼医没有回答云裳的问题,却带着几分好奇地望着云裳道:“娘娘为何这样猜测?” 云裳倒也没有想过隐瞒:“一则,夏侯靖虽然曾经也下令查找先生下落,意欲阻止先生来为本宫治病,只是先生身边,本宫派去的是轻功最好的暗卫,本宫保证,夏侯靖身边定然没有能够摆脱本宫暗卫追踪的人。二则,先生知晓本宫玩的把戏,未当面揭穿不说,还仍旧在诊脉之时,说出了本宫不孕这样的话。这说明了一件事情,先生是说给别人听的,既然是要说给别人听,那人当时多半便在议事殿中。本宫方才仔细想了想议事殿中的人,有那样的武功造诣之人,只怕唯有刘文安了。” “不愧是萧远山的外孙女。”鬼医闻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云裳听他提起外祖父的名字,想起他先前突然说起在宁国认识了一个志趣相投的好友,心中恍然大悟:“先生在皇城相交的好友,便是外祖父?” 鬼医点了点头,“是,我今日之举,亦是存了心思想要看一看,萧远山一直夸奖的外孙女,究竟是一个如何厉害的人物。虽然比起你外祖父来,始终差了一些火候,只是不到双十年华,便有如此风采,却也难得。你尚未告诉我,你方才为何这般确定我不会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揭穿你的把戏呢?” 听他又问起此事,云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这其中倒是全然没有什么精妙算计,只是单纯的因为,我相信父皇,相信陛下罢了。先生在宁国皇城之中便接到陛下书信,且毫无保留地透露给了父皇,父皇自然是对先生千叮万嘱的。且陛下在我提出让先生进宫请平安脉之时,并未阻拦,我便知晓。即便是有人深夜造访,先生只怕也是不会伤害我的。” 鬼医闻言,便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懂算计,却还重情义,我喜欢你这性子。来来来,你伸出手来,让我好生给你把个脉。” 云裳抿嘴笑了起来,倒也毫不扭捏地伸出了手,鬼医伸手搭在了云裳手腕上,云裳静静地站着,心中却觉着,有些紧张了起来。自从她知晓自己不孕之后,便害怕被人知晓此事,从未让旁人有机会碰到她的脉象。她自个儿倒是经常自己给自己把脉,只是奈何她医术不精,却是瞧不出太多的东西来。 “却是受损严重。”鬼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背着手在牢房中走了两圈,才转过身,又握住了云裳的手,半晌才道:“不过,好在此前你似乎一直在用汤药进行调养,这汤药倒也开得不差。” 云裳轻轻颔首,浅笑着道:“是,滋补的方子,是雪岩神医开的。” “难怪。”鬼医喃喃道,微微眯了眯眼,“虽是受损厉害,可是如今观这脉象,却也并非全然没有再怀孕的机会,只是这调养,便尤其重要。此前的方子便挺好,不过我再加几味药材进去,味道会稍稍差了一些,不过效果定比原来的方子好许多。用这个方子,半年内,不能行房事,此事我再单独同陛下说一说。半年之后,房事可行,只是药却一直不能停。” 云裳闻言,愣了愣,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有些羞于谈论此事,半晌才低声应道:“是,我知晓了,先生告诉我是哪几味药材,多少剂量便是,待会儿回了未央宫我便让人准备。” 鬼医点了点头,说了几味药材和各自所需的多少,才又道:“小皇子我尚且没见着人,所以不能下定论,只是……” 鬼医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鬼医抬起眼看了看云裳,才又道:“只是关于小皇子,娘娘怕是得做好准备,小孩子不比大人,且小皇子是在腹中便已经受到了损害,只怕希望不大。” 云裳闻言,便觉喉头似是哽住了什么一般,半晌才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泪意,嘴角带着几分苦涩:“是,我明白的。” 云裳低迷了一阵子,才深吸了口气,稍稍拔高了声音道:“只怕得委屈先生一阵子了,先生在天牢之中怕是得待几日,我寻着空带宝儿来给先生瞧瞧。” 鬼医倒是笑了起来,眼中竟带着几分顽劣,连连挥了挥手道:“没事没事,这有什么关系,老夫心怀大志,最大的愿望,便是走遍天下,嗯,这天牢也算得上是这天下中的一部分,且是十分特别的一部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呢,住一住,感受感受也挺好,挺好的。” 鬼医这般模样倒是同云裳此前听闻的对上了号,此前那般正经模样倒总是让云裳觉着,这鬼医是假的。云裳浅浅笑了笑,便同鬼医告辞了,离开了天牢。 回到未央宫,洛轻言竟已经回来了,见云裳进来,便抬起了头来问道:“可是去天牢了?鬼医见过了吗?他怎么说?” 云裳瞧见洛轻言便想起鬼医的话,面色有些红,走到凳子上坐了下来,低声道:“鬼医说,我的身子受损有些厉害,只是此前调养得当,想要怀孕却也并非全然无望的,他给开了一些药,让我加在我如今的药膳之中。还说……”云裳眼睛四处乱看着,却始终没落在洛轻言身上。 洛轻言听云裳前面一段,面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喜色,却听云裳良久没有将后面的话接上,亦是有些着急,站起身来便走到云裳面前,伸手握住云裳的肩膀道:“他还说什么了?” 云裳咬了咬唇,低下头轻声道:“鬼医说,用药的前面半年,不能行周公之礼。” 洛轻言一愣,瞪大了眼望向云裳,眼中似是带着几分怀疑之色:“这真的是鬼医说的?不是你胡编乱造来骗我的?”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便也顾不得羞涩,抬起眼来便瞪了洛轻言一眼,厉声道:“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干嘛要胡编乱造来骗你?” “哦?”洛轻言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温柔神色:“我还以为是我要的太过频繁了一些,你觉着厌烦,所以才编了这样的由头来不让我碰你呢。既是如此,那这般说来,其实裳儿对那件事情,还是极其喜欢的啊……” 云裳闻言,忍不住跳脚,伸手便拧了洛轻言的胳膊一下:“胡说八道些什么?知羞不知羞?” 洛轻言见云裳满面绯红,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猛地伸手将云裳抱了起来,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羞不羞的?夫妻之事,本就是顺从本心,情至深才及此。只是,这接下来得有半年不能碰你了,想想都觉着实在是难熬,温香软玉便在怀中,却是碰也不能,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云裳见洛轻言愈发放肆了起来,便更是满脸红晕,心知她越是在意害羞他便愈发的肆无忌惮,便挣脱了洛轻言的怀抱,哼了一声,走到了书桌后坐了下来,半晌,面色才稍稍平复了一些,才道:“等空了,我将承业带去给鬼医瞧瞧。” 第788章 局 洛轻言点了点头,面上满是笑意,走到云裳对面坐了下来:“鬼医医术这般精湛,想必承业也定然能够治好的,你不必担心。” 云裳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了口气道:“鬼医说,让我们做好准备,承业只怕难以治好,他说,承业年纪小,且在娘胎中受的伤,没那么好治。” 洛轻言面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望向云裳的眼中亦是带着几分心疼,半晌才绕过了书桌,走到云裳身后,伸手环住云裳,轻声安慰着道:“没关系的,不管如何,他都是咱们的孩子,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重要的孩子。无论他聪慧与否,无论他是什么样子,我都会给他最好的,会尽全力保护好他,不让他受伤害。” 云裳轻轻颔首,眼中氤氲着雾气:“嗯,好。” 说完,眼泪却突然滑落了下来,云裳低下头,不想让洛轻言看见。洛轻言亦是同时转开了目光,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父皇带着锦贵妃和晨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云裳闻言,浑身一震,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却想起自己眼中尚且有泪光,又连忙低下了头,急急忙忙问道:“父皇和母妃怎么来了?还有皇弟吗?” 洛轻言点了点头,应道:“大抵是因为知晓了你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担心你,害怕你因为此事在夏国受了委屈,所以亲自来过问此事了。” 云裳闻言,便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连连点了点头道:“是啊,你们夏国太欺负人了,特别是你那父皇,想方设法地排挤我,方才我刚从鬼医那里得知,让鬼医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揭穿我的人,竟然是刘文安,肯定是你父皇指使的。等我父皇来了,我定会同父皇告上一状,让你知道知道,我亦是有父皇疼爱的人,若是你们夏国人随意欺负我,我父皇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洛轻言低下眼,眸光中带着几分歉意,将云裳抱得更紧了几分,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肩膀,柔声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让皇兄教训教训我亦是应当的。” 云裳撇了撇嘴,低下头,心情却是有些复杂,喜忧参半。 喜的是,鬼医说她的身子并非全然没有希望再度怀孕,也喜父皇母妃和晨曦的到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们了,愈发的想念。忧的是,她的宝儿,也许真的只能这般模样了。也忧自己令父皇和母妃伤心了。 云裳缓缓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暗自安慰着自己:无妨,宝儿如今也挺好的,会哭会笑会闹,挺好的,没什么不好。 天气日渐凉爽,近日云裳倒也逐渐懒了起来,天一凉,便不想太早起床。幸而洛轻言的后宫中只她一人,也不必每日早早起来接受其他嫔妃的请安,云裳便心安理得地睡到了天光大亮,才起了身。 浅柳为云裳穿了衣裳,梳妆打扮妥当了,云裳才瞧见浅酌端着早膳走了进来。浅酌一进内殿,便自己将早膳摆好了,命其它宫人退到正殿候着。云裳走到桌子旁,浅酌便将筷子递给了云裳,轻声禀报道:“昨儿个鹂太妃那边儿,有了收获。” 云裳揉了揉额角,尚有些困顿,眼中亦是有些不清明,听浅酌这般说,却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点了点头应了声道:“嗯,知晓了,什么收获?” 浅酌稍稍压低了声音回答着:“昨儿个暗卫瞧见那鹂太妃宫中的宫女悄悄出了湘怡宫,将一个香囊压到了宫门外的花园中的一块石头之下。暗卫悄然从那香囊之中将东西拿出来瞧了,誊抄了一份。后来,暗卫瞧见,是巡宫的侍卫取走了那香囊。” “侍卫?”云裳眯了眯眼,“湘怡宫中竟还有人同宫中侍卫有往来联系?” 宫中巡宫的侍卫是禁卫军,若是后宫之中的人同禁卫军扯上了关系,便可不是什么内宫恩怨的小事了。 云裳伸手接过浅酌呈上来的那纸条,展开来仔细瞧了半晌,才将信纸又折了折,放在了一旁。 浅酌轻声询问着:“娘娘,可需要将那同侍卫私自通传书信的宫女提来审问?” 云裳摇了摇头,反倒是问道:“曹太嫔那边有什么动静?” 浅酌蹙眉:“倒是没有听暗卫禀报曹太嫔有什么动静,听闻这两日曹太嫔都在宫中绣花呢,十五公主也难得乖巧的跟着曹太嫔学女红。” 云裳颔首:“是吗?”眼中却带着几分疑惑。 云裳便不再提起此事,用了早膳,便回到屋中躺在软榻上想睡个回笼觉。许久没像今日这样起得这般晚了,却似乎比起得早的时候更觉困顿。 云裳刚命浅酌抱了被子来盖上,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佩兰的声音:“娘娘,曹太嫔带着十五公主前来给娘娘请安了。” 云裳倒是有些愕然:“这说曹操,曹操还便到了。” 云裳想了想,便叫浅酌将先前暗卫传回来的那张信纸放在了书桌上,并未可以遮掩,瞧着倒也还算显眼,那纸上的暗纹都能瞧得十分清楚。 云裳看着浅酌将信纸摆放好了,才抬起眼来道:“请曹太嫔和十五公主进来吧。” 珠帘从门外掀了开来,云裳瞧见曹珊秀带着十五公主走了进来,两人走到云裳面前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云裳目光淡淡扫过,方笑道:“今儿个处理一些事情起的有些早了,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呢,你们母女二人便来了,免礼吧,浅酌,佩兰,给曹太嫔和十五公主搬个板凳来吧。” 佩兰连忙应了,搬了凳子来让曹太嫔和十五公主坐了。 “十五公主如今瞧着倒是有公主的尊贵之气了,极好。对了,此前本宫还在和你母妃商议呢,说你年岁不小,已经到了招驸马的时候了,你可有喜欢的人了?”云裳笑眯眯地问着。 十五公主低下头,面色有些微红,连忙道:“听凭皇嫂的安排。” 云裳同曹太嫔和十五聊了会儿,曹太嫔也只是闲话了几句,并未有重要的事情,云裳却瞧见她的目光几次三番地飘向了一旁的书桌之上,云裳只当作不见。 曹太嫔离开之后,云裳方笑了起来:“这狐狸的功力尚且浅了一些,怎么也不知藏好自个儿的尾巴,这也太过着急了一些,反倒引人注目了。” 浅酌望向门帘,有些若有所思地模样,半晌才问云裳道:“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云裳笑了笑道:“她希望本宫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鹂太妃,本宫却偏不能够如她的意,以不变应万变,咱们不变,有的人便得急了。” 浅酌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却也点了点头不再询问。 一直到第三日的清晨,湘怡宫的一个宫女,却突然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屋中,被吊死在了门上。白绫从门框之上吊了下来,那宫女便挂在门上,活活吊死了。 屋中没有打斗痕迹,从脖子上的勒痕来瞧,也的确是吊死的,似乎更像是自杀。 齐瑞海带着内侍监的仵作去验了尸体,没有其它伤口。而内侍监的人,在那宫女的房中,找出了一张残缺的纸页。 那纸更像是信纸的模样,信纸之上,只有几个字,应当是被人扯下来的,那纸上的字迹云裳却是有些眼熟,甚至她前几日才曾经瞧过。 那是华皇后华翎的字迹。 那几个字,分别是“鬼”、“孕”、“杀”、“祸”、“后”、“秀”。 “这几个字,倒是别有深意的模样。”云裳听浅酌禀报,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华皇后娘娘的字迹,怎么会出现在鹂太妃宫中呢?此事有些不合逻辑啊?即便是陷害,也未免太过天马行空了一些?”浅酌有些纳闷。 云裳笑着道:“天马行空倒是不至于,此前华翎是皇后的时候,在后宫之中招揽的第一个人,便是鹂太妃。她指使鹂太妃办什么事情,倒也说得过去。这些字……” 即便只是几个关键字,云裳亦是能够大致地猜测出其中的含义。云裳眨了眨眼,布局之人只怕是十分明白她心中的痛楚的,所以才故意将那封信暴露在她的眼皮之下,想必便是为了激起她心中的怒气,而后利用她来做一些事情。 此事和华翎扯上了关系,华翎如今在夏寰宇身边,而夏侯靖又在夏寰宇手中,究竟那幕后之人是想要做什么呢? 云裳眯了眯眼,在心中暗自猜想着对方的动机。她如今应当做的,便是先搞清楚,对方是想要做什么,而后推算出他们的下一步动作,再针对他们可能走的下一步,进行反击。 那人既是在通过鹂太妃引起她的注意,便定然是想要传递什么信息给她,或者是想要让她知晓什么发现什么,她如今需要等一等,等着齐瑞海查出更多的线索来。线索越多,她便能够越发准确地破局。 第789章 抽丝剥茧 外面有暗卫的暗号传来,浅酌走了出去,不多时又回到了内殿之中,轻声对着云裳道:“娘娘,暗卫来禀,今儿个湘怡宫中死了个那个宫女,便是几日前被发现同禁卫军中巡宫的侍卫暗中传递书信的那一个。” “哦?”云裳顿了顿,目光盯着桌子上的纹路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来望向浅酌:“同那小宫女传递书信的那宫中侍卫暗卫可有跟踪?” 浅酌轻轻颔首:“暗卫不便跟踪禁卫军中的侍卫,只是已经将小心传递给了在禁卫军中的暗桩,让禁卫军中的暗桩多加留意,若有什么动静,便可及时来报。” “这样啊……”云裳轻声喃喃着,凝眉细思了片刻,才急忙道:“去将那侍卫带过来,让暗卫悄悄审问审问。” 浅酌连忙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云裳在殿中看了会儿书,齐瑞海便来复命来了。云裳将书放到了一旁,方命佩兰将齐瑞海带了进来。 “娘娘,奴才还在那宫女的屋中发现了一小块残缺的纸片,同先前奴才带回来的那些,瞧着那纸的花纹和材质,似乎是同一张纸的。”齐瑞海双手捧着那张小小的纸片,呈到了云裳面前:“这纸片上,有娘娘的半方私印。” 云裳闻言,倒是有些意外,连忙伸手将那纸片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细细看了一会儿,那确实是云裳的半方私印,虽然只有一半,云裳却也能够瞧出来。 云裳将手握了起来,那纸片在手心中小得几乎很难察觉。 “宫女是什么身份可查出来了?其他和她同住一屋的宫人可曾审问过了?”云裳微微眯眼,眼中带着几分深邃。 齐瑞海连忙弯腰禀报道:“那宫女是鹂太妃身边的,鹂太妃身边一共四个宫女,死的这一个,叫明倩,是四个宫女之中最不引人注意的,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不过似乎入宫得小,不足二十岁,却已经在宫中呆了七八年。屋中的其他宫女都审问了,只是事发之时,其他三人却恰巧都不在屋中……” 齐瑞海的话音未落,云裳便连忙打断了:“等等,事发之时,其余三人都不在屋中?若是我没有记错,那宫女死的时间应当是在晚上,这深更半夜的,那三人去了何处?” “仵作验出来那宫女是死在寅时末,卯时初的。其他三个宫女说,那个时候,鹂太妃娘娘已经起身了,因而他们三人都在忙着准备太妃娘娘需要的东西,一个去了御膳房取早膳,一个在准备洗漱所用的东西,一个因着昨儿个夜里起了风,院子里落了不少叶子和花瓣,她便正在安排宫人打扫。本来那明倩也是要去浣衣局取此前送去浣洗的衣裳的,只是明倩说头有些疼,便在屋中多睡了会儿。”齐瑞海一一禀报着。 “寅时末卯时初?”云裳有些奇怪:“鹂太妃平日里也这个时候起床吗?如今也不需要她早起同谁请安。” 齐瑞海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才道:“奴才稍候去打探打探。” 云裳点了点头,“这般说来,屋中其他三人都不在场。那么,她们可有发现明倩有什么不对劲没有?” “不对劲倒是没有,因着那明倩本就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喜怒不形于色,旁人也瞧不出什么来。”齐瑞海轻声道。 云裳的手在扶手上轻轻敲着,半晌,才道:“本宫同齐公公说一个线索吧,此前曹太嫔同本宫说,鹂太妃曾经在本宫不在宫中之时,偷偷将本宫的私印印在其他的空白纸上,因而,我派了暗卫去盯着鹂太妃,几日之前,本宫的暗卫,曾经瞧见过那个叫明倩的宫人半夜同禁卫军中一个巡宫侍卫偷偷传递书信。” 齐瑞海听云裳这么一说,眼中亦是带着几分诧异,想了想,才轻声问道:“既然如此,娘娘,奴才有两件事情需要娘娘帮忙解答一下。” “说。” 齐瑞海弯着腰,声音中带着疑惑:“第一则是,那同明倩私自传递书信的侍卫是何人?奴才想要去审问一番。第二,则是娘娘既然派人盯着那湘怡宫,今日早起之事,暗卫可有察觉?” 云裳听他问完了,才一一道来:“侍卫一事,我派了暗卫来审,宫中禁卫军皆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普通的审问根本拿他们没辙,还是交给暗卫吧。我派去盯着湘怡宫的暗卫,主要盯着的,只是两个地方,一是湘怡殿的四周,盯着是否有人暗中传递信息,还有便是鹂太妃的寝殿。宫女们的住处在后殿之中,一般不太留意。” 齐瑞海轻轻颔首应道:“奴才明白了。” “本宫告诉你此事,只是觉着有些奇怪,和明倩同住的人有三人,今日早起尚可以说是因为鹂太妃起床的缘故,没在屋中。可是深更半夜的,除了最多一个在值夜,其他应当都在的吧,明倩半夜起身出门,便全然没人察觉吗?且本宫觉着,明倩定也不是第一次这般做了。”云裳淡淡地抬起眼来望向远处绣着竹子的屏风。 “奴才明白了。” 云裳点了点头:“另外,明倩的详细资料在你的内侍监应当都有记录,你取来派人送过来让我瞧瞧吧。” 齐瑞海连忙应了,朝着云裳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云裳张开手,望向手中那片有着半方私印的纸片,心中却是有些疑惑。莫非,曹太嫔所言,果真属实,鹂太妃的确躲过了浅酌和琴依的眼睛,偷偷印了一些私印。 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曹太嫔,亦或者是鹂太妃,悄悄将盖了私印的东西拿去命人偷偷刻了一个假的印章。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唤了一声浅柳。 浅柳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云裳方吩咐道:“你去内务府一趟,让琴依命人查一查,曹太嫔的宫中还有湘怡宫中,在最近几个月,可有人出过宫。”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洛轻言派人来传了话,说今儿个要晚些回未央宫,嘱咐云裳自个儿用了晚膳便是。 云裳便早早地用了膳,刚用了晚膳,琴依便过来了。 “娘娘,先前浅柳来让奴婢查的东西已经有结果了,前些时日因着娘娘不在宫中,奴婢害怕有宫人乘机作乱,便命各宫各殿的宫人都不得出宫探亲。唯有一监一府一院六局的宫人可以在有差事需要办的时候出宫。因而,这段时日,娘娘查探的那两宫皆没有宫人离开过皇宫。”琴依轻声应着。 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云裳的意料,云裳蹙了蹙眉头道:“这倒是怪了。” 正说这话,外面又传来了佩兰的禀报声:“娘娘,内侍监送了一份册子来。” 云裳点了点头,想必应当是那记载着明倩详细资料的册子。云裳命佩兰送了进来,方接了过来仔细翻阅着。 那明倩倒就是锦城人,且父母尚在,只是哥哥弟弟不少,是因着家中贫穷,养不起这么多孩子,明倩身为女儿,自是被抛弃的。好在父母尚且仁慈,不忍心明倩被卖到别的地方受苦,终是将她送入了宫中,求的不过是一口饱饭,一件暖衣。 云裳取过笔墨纸砚,将那册子上相关的资料誊抄了下来,递给了琴依道:“查。” 琴依接了过去,云裳想了想又取了一张纸来,拿出私印盖了个印,给了琴依:“去城中各处能够刻印章的地方去问一问,最近这段时日,可有人拿这枚印章来让刻过。若是有,定要查出是谁。” 琴依接过,目光落在那印章上,沉吟了片刻,才道:“若是有人要刻娘娘这私印,只怕得寻个能够信任且不会走露消息的地方吧,私刻娘娘的私印,可是会被打入大牢的。” “呵,那也得别人知晓这是我的私印啊,我的私印上刻着的是我的姓名,用的,还是宁国的文字,只怕认得的人极少。且,若是这印章是假,最有嫌疑的那两位,在宫外皆是没什么人脉暗桩,自也不可能寻得到你说的那样的地方的。”云裳抿了抿唇,沉声道。 琴依点了点头,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琴依刚走,浅酌便急匆匆地赶了进来,眼中满是焦灼:“娘娘,那个侍卫不见了。”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眉头一点一点蹙了起来,声音却是十分的平静:“连个人都盯不住了吗?” 浅酌连忙跪了下来道:“是奴婢的错,奴婢命暗桩盯着,只是那侍卫出个恭的功夫,人便不见了。” “一个活生生地人,总不至于消失在宫中的,查。”云裳冷冷地道。 第二日,云裳派人去查探的事情,倒也一一都有了回应。 首先是齐瑞海审问明倩一屋的其他三人之事。齐瑞海在内侍监这么些年,想必手段也不弱的,那三人被关了一夜,终是有人扛不住说了实话。 有人招供,明倩暗中传递书信,是她们那一屋子人都知晓的秘密,她们不曾过问,只是因为,那书信,是明倩替鹂太妃传递的。 鹂太妃出生不高,父母家人亦是远离锦城,她身为后妃,此前只是嫔位,位分低,家人亦是没有资格入宫探望,她也无法离宫,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家人。 那禁卫军中的侍卫,同鹂太妃是同乡。虽禁卫军中亦是纪律严明,只是侍卫终究要比妃嫔要好上许多,传递书信回乡还是可以的。只是,鹂太妃身为后妃亦是不能同侍卫有过多交集,因而,鹂太妃便总是托明倩将家书悄悄捎给那侍卫,让他帮着鹂太妃传递家书。 既然是鹂太妃吩咐的,其他三人自是不敢多言,只当作不知。 而第二个消息,是从明倩家中传来的,明倩近日并未出宫探望过家人,只是,暗卫却查到了一件事情。明倩的一位哥哥两月前被人引诱进了赌坊,从此便惹上了赌瘾,月前在赌坊中输了不少银子,却因为还不上银子,被赌坊的人堵在大街上乱棒相加,却是出宫玩耍的十五公主救下了他。 第790章 丝丝入扣 “十五公主最近出过宫?”云裳侧目,望向浅酌,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浅酌点头,轻声道:“十五公主初一十五会出宫去城外的寺庙之中上香祈福,因着她是公主,因而宫门守卫一般不加以过问。” “初一十五寺庙上香祈福?呵……”云裳嘴角微勾,眼中却是带着几分冷,“十五的性格脾性可不像是有这个习惯的人,派人去宫门口打听打听,她是一直都有这样的习惯,还是最近才养成的。”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云裳转眸淡淡地道:“此前我打探那两宫之中可有宫人最近出过宫的时候,倒是忘了十五。十五能够自由出入宫廷,曹珊秀倒也有可能是经由十五公主在往外传递消息。这上香祈福多半是幌子,出宫上个香也能遇上那明倩的哥哥被赌坊的人追打且救下来,哪儿有这般巧的事情。” 只是,云裳尚有一事不明,按理说来,曹太嫔即便是因着夏侯靖的生母的缘故,有可能会想法子相助七王爷,只是她为何要这般想方设法收拢鹂太妃身旁的宫人。若是夏寰宇还是皇帝的时候,倒是还能够理解是为了争宠而向鹂太妃使绊子。可如今她们二人之间不存在争宠这一说,且两人亦没有儿子,曹太嫔为何要费尽周折对付鹂太妃? 最开始,曹太嫔说鹂太妃在替云裳处理后宫事务的时候,借机用云裳的私印印在空白纸上,悄然带走。此事所造成的结果,便是让云裳格外留意上了鹂太妃。 而后,明倩替鹂太妃传递家书给禁卫军那侍卫,被暗卫发现。按着如今已有的线索来瞧,此事极有可能是曹太嫔借机指使的明倩蓄意这般做。 之后,云裳虽然收到了暗卫的消息,却按兵未动,紧接着,明倩便突然死在了自己屋中,且瞧着现场情形,像是自杀身亡。而在明倩房中的那些残损的书信碎片信纸相同,只是瞧起来是有两份的,第一份像是华翎向鹂太妃的指示,从书信碎片之中的内容来瞧,似乎是华翎说云裳不孕,想要为洛轻言选妃。第二份,只有半方私印,却是不知是何内容了。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明倩的死,离暗自传递书信,时隔三日。 云裳仔细将事情捋了捋,却觉着,似乎曹太嫔在暗中操纵此事的目的,只是吸引云裳的目光一般。 云裳正想着,便又有暗卫来回禀了:“娘娘,城西一个较为偏僻的巷子中一家刻制印章的店中说曾经有人私刻过这个印章,时间是七月初一,来人是个女子,瞧着打扮,像是个侍女。穿着一身粉衣,衣裳布料倒是较好。店主说,因着这印章上面的字他不识得,所以他记忆较为深刻。” “七月初一。”云裳声音稍稍加重了一些,将这个时间重复了一遍。 立在云裳身旁的浅酌眼珠子一转,便连忙道:“娘娘,初一,是十五公主出宫上香祈福的日子。” 云裳轻轻颔首:“是啊,还真是巧呢。” “奴婢这就让人画一张十五公主的画像给暗卫,让他们好生查一查十五公主最近出宫之后都在什么地方出现过。”浅酌连忙道。 云裳闻言笑了起来:“不过,长进了不少。” 浅酌满脸笑容地跑出了内殿,正好碰见浅柳从外面走了进来,浅柳见她的神情,便笑着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浅酌便笑着将事情经过同浅柳说了,而后吩咐浅酌道:“内殿现下无人,你先进去侍候着吧。” 浅柳应了声,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云裳抬起眼看了看,见是浅柳又低下了头,手中拿着的是那张印着私印的残片。浅柳见了,沉默了片刻,才道:“娘娘还在想鹂太妃的那个案子?”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将那残片收回袖中,轻声道:“只是始终有个关键点没有想透,曹珊秀生出这么多小九九无非便是想要帮一帮夏侯靖,可是救夏侯靖为何非要陷害鹂太妃,鹂太妃于此事上可是对曹珊秀没有丝毫影响的。” 浅柳凝眸想了想,才轻声道:“奴婢觉着,会不会是曹太嫔想要做什么事情,却又害怕被娘娘发现,所以用这样的法子先将娘娘的注意力引开,让娘娘专注地去查探鹂太妃之事,她便可以趁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云裳微微侧目,目光落在浅柳身上,半晌没有说话。 浅柳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奴婢只是胡说八道,娘娘无需在意。奴婢方才从鹂太妃宫中回来,奴婢虽然不太会查案,只是却发现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哦?说说看。”云裳轻声道。 “鹂太妃宫中东西很少,摆设那些除了必要的,其他几乎都没有。且鹂太妃妆柩中,簪子首饰皆不超过五套。且鹂太妃娘娘倒似乎信佛,书架上几乎都是经书,但是宫中并未供奉佛像,手上也从不捻着佛珠。”浅柳轻声应着,眼中带着几分困惑。 云裳一直静静地听着,待浅柳说完了才道:“的确很奇怪,此前鹂太妃虽然不受宠,可也不至于到此番地步,宫中按着规制每年春夏秋冬四季各宫各殿的主子皆有首饰服侍。只是位分不同,数量和式样有所区隔而已。” “是啊,奴婢虽然刚进宫中,却也觉着十分的奇怪。”浅柳轻声道。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鹂太妃这边的这些事情,我倒是觉着并不是太过重要,因着大部分都应当是曹珊秀动的手脚,只是曹珊秀那边,我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奴婢听闻,娘娘怀疑,是十五公主去私刻了娘娘的私印?”浅柳轻声问道。 云裳轻轻颔首,“是啊,那从明倩房中找到的那方私印残片,泰半便是那假的印章盖上去的。” 浅柳偏着头想了想,才有些疑惑地道:“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云裳望向浅酌。 浅柳咬了咬唇,方问道:“娘娘的私印基本上只是在内宫处理一些算不得重要的事情之事才用的,那曹太嫔即便是私刻了印章,又有何用?娘娘说,那曹珊秀是想要相助七王爷,娘娘的私印于此事上可有裨益?” 云裳被浅柳的问题问得愣了愣,沉吟了许久,才道:“有时候,若是下一些密旨,亦或者是处理一些不方便放在台面上的来处置的事情的时候,我会用私印。” 云裳说得极慢,半晌才眯了眯眼,轻声道:“曹珊秀会不会便是想要作此用?” 浅柳闻言,连忙应道:“奴婢觉着,娘娘不能光是将目光放在这宫中,亦或者是这锦城之中,娘娘既然是觉着那曹珊秀是想要助七王爷,那定是冲着七王爷去的,七王爷如今在太上皇手中,在杨柳镇。奴婢觉着,不管曹珊秀是不是真的想要这般做,娘娘也应当有所防备。” 云裳听着浅柳说着,连连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道:“是啊,你说的没错,我必须要防备着曹珊秀想要往杨柳镇伸手。” 云裳猛然抬头:“传信给杨柳镇附近城池中的暗桩,盯住杨柳镇中的动向。查探十五公主动向的人稍稍仔细一些,特别留意她都见过哪些人,有没有最近要去杨柳镇的。” 浅柳一一应了下来。 “陛下万福金安。”外面传来宫人请安的声音,云裳收回神思,站起身来,便瞧见洛轻言走了进来,洛轻言身后尚且跟着刘文安和几个内侍。后面几人朝着云裳行了礼,云裳淡淡地摆了摆手,望向几个内侍手中端着的盘子中的橘子,便笑了起来道:“橘子都成熟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笑着道:“这是柳吟风在路上买的,说是极甜,命人快马加鞭送了一箱子回来。” 洛轻言说着,便随手从盘子中取了一个过来递给了云裳,“来,尝尝看。” 云裳笑着接了过来,橘子倒是黄橙橙的,十分好看,云裳剥了皮吃了一瓣,方点了点头笑着道:“是挺甜的。我还当柳吟风会着急赶路呢,却不想,还有心思采买橘子。” 洛轻言笑了笑,也取了一颗橘子,命内侍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便让他们退了出去,才轻声道:“只是祭祖而已,也不急于一时。” 云裳手微微一顿,看了看洛轻言,目光又落在了刘文安的身上,沉吟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应道:“是啊。” 洛轻言吃了一颗橘子,才压低了声音道:“鬼医之事你得想个名目处置一下。” 云裳点了点头,方才想起鬼医尚在天牢之中,她最近忙于这些琐事,倒是忘了此事。 洛轻言又道:“对了,鬼医尚未给承业诊治过吧。虽然他说机会很小,只是也并非全然没有,只是你带着宝儿自然不能去天牢的,你也仔细安排安排,瞧瞧看怎么让鬼医帮宝儿把把脉吧。” 云裳低声应了下来,咬了咬唇,才道:“父皇和母妃到何处了?大概什么时候能到锦城呢?” 洛轻言算了算时间,轻声应道:“约摸还有十来日吧。” 云裳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想着宝儿,情绪便有些低落。 第791章 疑虑 鬼医虽是因为构陷云裳而被押入天牢的,只是鬼医入了天牢,此事便已经是刑部之事了,即便是云裳也无法自行处置。 只是洛轻言既然吩咐云裳想个法子来处理了,便自有他的道理。 第二日,云裳便趁着洛轻言同包括李浅墨在内的朝中大臣在议事殿中议事之际,径直去了议事殿。 议事殿门口有几个内侍候着,见云裳来,内侍便连忙道:“娘娘,陛下正在和朝中大臣商议政事。” 云裳轻轻颔首:“通传吧,本宫有事禀报陛下。” 那内侍连忙应了声,扬声唱和道:“皇后娘娘到。” 过了许久,刘文安才匆匆忙忙前来打开了议事殿的殿门,对着云裳行了礼:“娘娘,陛下有请。” 云裳应了一声,抬脚进了议事殿。殿中的几位大臣都立在殿中,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云裳走到议事殿中,朝着洛轻言行礼道:“臣妾拜见陛下。” 洛轻言让云裳起了身,殿中其他人等才同云裳行了礼。 洛轻言笑着对着云裳道:“皇后来这议事殿可是有什么事?”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前些日子,因着鬼医污蔑诽谤臣妾,被打入了天牢之中,几日过去了,倒是不知此事是如何处置的。臣妾想着,不管如何,臣妾亦是此事的受害者,倒也应当过问过问的。” 洛轻言闻言,笑了笑,抬起眼来望向李浅墨,扬声问道:“李浅墨,此事你可处置了?” 李浅墨连忙从一旁走了出来行了礼应道:“尚未,只是已经审问过,鬼医对此事供认不讳,微臣上了折子裁决了鬼医死罪,只是陛下尚未批复。” “哦?”洛轻言低下头在折子中翻找了片刻,才道:“最近折子太多,兴许是忘了。皇后觉着,此事应当如何处置呢?” 云裳笑了起来,眸光扫向一旁静立着的刘文安,才微微屈膝轻声应道:“臣妾觉着,此事鬼医虽然有罪,只是鬼医也是医术高明的圣手,若是判了死罪,却是有些可惜了。本来,臣妾也没有受什么损伤,不如饶恕鬼医这一次。” “皇后心胸宽阔,极好。”洛轻言哈哈笑着道。 云裳眼中转过一道狡黠,却是笑了起来:“只是这死罪可免,不过臣妾亦有两个条件,若是鬼医答应下来,才能免除这死罪。” “哦?”洛轻言挑了挑眉,扫了一眼殿中其他臣子,才应道:“说说看。” “鬼医虽有一身医术,若是不造福于民却也无任何用处,臣妾可是听闻,此前想要向鬼医求医是一件极难的事情。这第一个条件嘛,我希望鬼医一年至少免费救治一百个普通百姓。”云裳眉眼弯弯地道。 洛轻言轻轻颔首:“是应当如此,那第二个条件呢,又是什么?” 云裳眨了眨眼,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第二件,却是为私事,为的是太后娘娘。太后因着三十年前那一场意外,导致失了记忆。臣妾以为,缺失了记忆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因而,希望鬼医能够为太后找回记忆。不过,此事须得太后自己同意了才能作数,陛下若是准了此事,臣妾便命人给太后娘娘传递书信告知她此事,好催一催太后娘娘和太上皇早日回宫。这鬼医在太后娘娘回宫之前,可是不能离开锦城的。” 洛轻言笑了笑,扬声道:“众位爱卿以为皇后此计如何?” 殿中一片寂静,群臣你看我我看他的,最终却是李浅墨率先应了声:“微臣以为,皇后娘娘心系百姓,不计较鬼医此前的冒犯,是为大义。鬼医有罪在身,有所惩罚亦是应当。” 众人见李浅墨出了头,便纷纷附和了起来。 洛轻言见状,便笑着道:“那此事便这般处置吧。” 云裳见目的已经达到,便行了礼告退了出去,回到了未央宫。 刚用了午膳,太极殿便派了内侍匆匆而来:“娘娘,鬼医听闻了娘娘今儿个在议事殿中为他求情,特来请罪来了。陛下说,此事应当由娘娘决断,便让奴才将鬼医带来了。” 云裳轻轻颔首,笑眯眯地出了寝殿,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将鬼医带进来吧。” 鬼医入了殿,便匆匆朝着云裳行了礼,云裳笑着应了,便连忙吩咐了浅酌为鬼医赐了座,方轻声道:“这些时日,委屈先生了。” 鬼医倒似乎浑然不在意,只捋了捋胡须,哈哈笑道:“倒也没啥委屈的,天牢那个地方,虽然稍稍窄了一些,不过一切齐备,我住着倒也不觉着憋屈,还有免费的饭菜,挺好的,挺好的。” 云裳见他这般随遇而安的模样,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了眼殿中侍候的几人,浅柳是个懂眼色的人,方才听鬼医来了,便已经将一些不应当在殿中的人都支开了去。 云裳眸子转回到鬼医身上,才轻声道:“先生稍候片刻,我让人将我那孩子带过来让先生瞧瞧吧。” 鬼医应了声,云裳便命人去将宝儿抱了过来。 宝儿一过来瞧见云裳,便笑得十分开怀,张开手似是要索抱。云裳站起身来并未将画儿接了过来,只是让画儿抱着给鬼医把脉。 宝儿虽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哭闹,一转眼便又笑呵呵地伸手扯鬼医的胡子了。鬼医伸手把了脉,好半晌,才道:“小皇子……” 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云裳心中着急,连忙道:“先生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能够承受的住的。” 鬼医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道:“倒也并没有什么太坏的消息,如我此前所言,小皇子在娘胎之时受到的损害,从脉象之中瞧来,治愈的希望渺茫。只是……” 鬼医神色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宝儿的脸上:“我只是觉着,小皇子同寻常心智不全之人有些不同。寻常心智不全之人,即便是婴孩,眸光之中也时常放空,满是迷茫,哭笑,甚至是吃饭睡觉皆是极为随心所欲。尤其是情绪,定然是大起大伏的。只是我方才瞧见小皇子,却见他眼中清明,且见到皇后娘娘眼中情绪带着欣喜,而后反应迅速地朝着娘娘伸出手来。方才我为他把脉,他眼中亦是对我有着显而易见的好奇。这模样神情和眼神,即便是放在普通婴孩身上,亦是只有天资极其聪颖的,才会如此。” 云裳心神一颤,猛然转过头望向宝儿,却见他亦是望着云裳,呵呵笑了起来。 “可是,先生方才说,从脉象之中来看,他心智确实受损,且治愈机会渺茫。”云裳转过眼望向鬼医。 鬼医轻轻颔首:“是,正因为如此,我才觉着极为奇怪。” 云裳眼中亦满是疑惑,咬着唇沉吟了片刻,半晌才道:“此事多谢先生了。” 鬼医笑着摆了摆手:“皇后娘娘无需客气,我只是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而已,毕竟以我这般奇怪的性子,交个朋友也不易。我也给小皇子开个方子吧,虽不能治愈他的病,调养调养身子,强健身子却还是可以的。” 云裳又道了谢,才命浅酌将鬼医送出了宫。 鬼医离开之后,云裳方将宝儿从画儿怀中接了过来,目光定定地望着宝儿,宝儿倒也不甘示弱,眨巴眨巴眼望着云裳。 云裳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宝儿已经有些长的头发,轻声道:“娘亲倒是希望一切只是虚惊一场,你一切都好。” 云裳说着,心便隐隐有些作痛。 宝儿伸手挥了挥,握住了云裳的头发,嘿嘿笑着。云裳见状,亦是笑了起来:“罢了罢了,不管怎样,我们宝儿都是最好的。” 说完,云裳神思有恍惚了起来,喃喃自语着:“前世我连桓儿的性命都没能保住,还连累他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摔死,虽然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做父亲。这一世,我虽然为桓儿为我自己报了仇,可是却仍旧疏忽了,让你受了伤。不过至少,你还在……” 云裳眼眶中有些泪光,低头将宝儿抱紧了一些,才又勾起嘴角笑着道:“我总盼着你早些长大,一切顺遂。却又害怕,你长大了,会有更多的难处。” 浅柳和浅酌立在云裳身后,轻声劝慰着:“娘娘放心好了,方才鬼医不也说嘛,小皇子瞧着亦是十分聪颖的孩子,兴许会有奇迹出现呢。” 云裳伸手摸了摸宝儿的脸,笑了笑:“我素来不相信奇迹,却也总在心中期盼着,会有奇迹。” 云裳站起身来,将宝儿放在了榻上,由着他自己在床上玩。方转过身望向浅酌和浅柳道:“父皇和母妃快要到锦城了,我亦是得好生安排安排,未央宫也再稍稍装饰装饰,不然父皇和母妃定然会觉着我在夏国受了委屈。” 两人连忙应了,浅酌笑着道:“奴婢待会儿便去内务府向琴依姐姐讨一些东西去。” 云裳点了点头,正欲说话,便听见画儿突然惊叫了起来:“小皇子,你小心些。” 云裳一怔,急急忙忙转过头望向宝儿,却见他突然从榻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榻上走了两步,似乎是被画儿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站着转过头朝着画儿望了过去,又看了看云裳,便拍着手笑了起来。 第792章 凶手 云裳愣在了原地,倒是浅酌欢喜地朝着床榻跑了过去,笑着道:“娘娘,娘娘,快瞧,小皇子能够走了。” 云裳望向宝儿,眸光中带着几分沉思,宝儿朝着云裳眨了眨眼,又迈开了脚步,只是一只脚却被另一只脚绊了一下,身子一踉跄,险些从榻上摔了下来。画儿和浅酌连忙上前将宝儿接住了,宝儿却似是全然没有被吓到,还盯着浅酌哈哈笑着。 云裳笑了笑,走过去将宝儿抱了起来,给宝儿整理了一下衣裳,才轻声道:“待会儿你爹爹回来了,你再走一个给你爹爹瞧瞧如何?” 云裳瞧见宝儿在听见自己的话之后,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朝着云裳笑了起来。云裳目光微微一亮,勾了勾嘴角,将宝儿递给了画儿道:“闹腾了这么一会儿了,带他回去喂了饭睡会儿午觉吧。” 画儿连忙应了下来,抱着宝儿掀开珠帘走了出去。云裳目光望向那晃动着的珠帘,才转过了身道:“你们先先下去吧,我先歇会儿。” 内殿中的人都退了下去,云裳走到榻上坐了下来,眼中带着几分沉思,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想,却觉着此事太过玄虚,始终不敢确定。她的宝儿,兴许真的会出现奇迹。 云裳在殿中坐了一会儿,却听见外面浅柳的声音传来,似乎带着几分焦急:“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云裳抬起头来扬声应道:“进来。” 浅柳猛地掀开了珠帘,从外面慌忙走了进来,急急忙忙地道:“娘娘,那个同明倩传递书信的那侍卫已经找到了。” “嗯?”云裳愣了愣,才想了起来浅柳说的是什么事:“在哪儿?” 浅柳面色有些凝重,只低声道:“娘娘,他死了。尸体被发现在御花园中的假山后,似乎已经死了有两日了。” 云裳眸中亦是带着诧异,猛地往向浅柳,神色微微一顿,半晌才恢复了清明,喃喃自语道:“死了?” “是,内侍监的齐公公已经带人过去了。最近后宫之中接连出人命,闹得有些人心惶惶。娘娘,此事恐怕有些不妙。”浅柳声音低低地,带着几分沉重,“自娘娘从灵溪城回来之后,后宫似乎一直不太平,虽死的只是宫人和侍卫,可是亦是容易被那前朝的大臣们抓住不放,说娘娘治理后宫不力。” 云裳轻轻颔首,“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此事确实得尽快处置了才是。我便不信,宫中这么多人,明倩和那个侍卫的死能够全然避开所有人,若是无丝毫蛛丝马迹,那背后策划之人便是我的心头大患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传我的旨意,凡是提供有用线索之人,一等以下宫人提为一等宫人,还附加奖赏黄金十两。原就是一等宫人的,可升为一宫大宫女,有机会成为一监一府一院六局的协理总管。” 浅柳应了声,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便匆匆忙忙退了下去。 云裳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后宫,如今尚且在她的手中,她便断然不会让它乱了。 旨意颁布下去不足半日,便有了线索传来:“娘娘,有宫中值守太监曾经瞧见,事发当日半夜,有一个宫女曾经在御花园走动,值守太监那日发现之后,便出声询问,那宫女便急急忙忙地跑了,那宫女出现的地方,便在那发现尸首之处。且值守太监说,那宫女,从身上的衣着来瞧,似乎不是普通宫女,应当是管事以上的职位。” 云裳轻轻颔首,不多时,又有人来禀:“娘娘,内侍监根据线索查出来了,尚衣局的主管,于念,同那侍卫是同乡。” 同乡,又是同乡。云裳微微眯了眯眼,且是于念。于念是尚衣局主管,同那值守太监供述的管事以上职位倒是吻合。于念此人,云裳记得有人曾经告诉过她,那是一个墙头草。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于念是否牵扯其中。若是牵扯其中,她又是那一边的? “让齐瑞海拿了本宫的玉牌去,直接将于念带回内侍监中,严加审问。且告诉齐瑞海,审问于念,就一个字,诈。”云裳轻声应道。 齐瑞海是个聪明人,只依照着云裳那一个字,便审问出了不少事情来。于念倒是供认不讳,直言那侍卫是她所杀,而她,不过是为鹂太妃做事而已。 鹂太妃同那侍卫不仅仅是同乡,且有私情。鹂太妃与于念还有那侍卫皆是同乡,在后宫中又不受宠,日子过得甚至不如于念,三人在后宫之中倒是相互照应着。一来二去,鹂太妃便同那侍卫存了私情。 明倩一死,鹂太妃忧心自己和那侍卫之事被暴露,便动了心思。 恰巧那侍卫听到了风声之后,想法设法地跑了出来,向鹂太妃和于念求救。鹂太妃宫中不便,那侍卫便径直求上了于念。于念悄悄趁着给鹂太妃送衣裳的机会,将消息传递给了鹂太妃,鹂太妃便给了于念一些好处,让她想方设法将那侍卫杀了以灭口。 于念担心人死在尚衣局自是说不过去的,便以鹂太妃想要见那侍卫的由头将那侍卫带了出去,骗到了御花园中给杀了。只是不想却被值守太监发现了踪迹,她还以为,第二日那侍卫的尸首便会被发现的,却不想还隔了一日。 事情牵扯到了鹂太妃,便已经不是内侍监能够过问的了,云裳听齐瑞海将审问结果一一禀报了,便吩咐了浅酌去将鹂太妃请了来。 鹂太妃来的时候只穿了一身素衣,身上没有任何饰物。 云裳见她的打扮,心中便明了了几分,便也懒得拐弯抹角,径直问道:“于念已经将事情全都招认了,你可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鹂太妃笑了笑,鬓角似乎斑白了许多,静静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说的,听闻于念被内侍监带走的消息,我便知晓我是逃不过的了,于念不是个能够兜得住事情的人。没错,是我让她杀了李楠灭口的,哦,李楠便是那侍卫。只是,明倩的死同我无关,我只是瞧见明倩死了,慌了手脚。” 云裳点了点头,事已至此,鹂太妃没有必要对她撒这样的慌。 云裳眸光淡淡地望向鹂太妃,才道:“你亦是糊涂了,此事我却是没有办法为你遮掩了去。只是有两件事情,我须得向你求证。此前我回宫之后,曹太嫔曾经来我这儿,说你在代我处理后宫事务的时候,曾经用我的私印,盖在了空白的信纸上,不知有何用意。” 鹂太妃听云裳这样说,眼中闪过一道疑惑之色,摇了摇头道:“此事我并未做过,曹太嫔为何要这般污蔑我?娘娘放心,如今我已经这个模样,自然也是没有必要同娘娘说谎的。我所言,定然不会有半分假话。” 云裳点了点头,事情倒也同她预料的差不多。 “还有一事,便是,你如今可还有在同太后娘娘联络?”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鹂太妃。 鹂太妃有些不明白云裳为何有此一问,亦是摇头道:“不曾,自从太后娘娘离开皇宫之后,我便没有在联络过她,且我也不知应当如何联络她。” “哦?”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心中更是明了了几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只是你指使于念杀人,却是不能不惩罚的,本宫会下令撤去你宫中的其他宫人,只留一个贴身侍候的,不得任何人出入湘怡宫。请太妃娘娘便在湘怡宫中闭门抄写经书吧,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得离开湘怡宫半步。” 鹂太妃面色有些苍白,缓缓朝着云裳拜了一拜,声音低不可闻:“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鹂太妃行了礼,便站起了身来,身形有些踉跄,脚下似是有些站不稳的模样,半晌才稳住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退出了未央宫。 浅柳望着鹂太妃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倒是可惜了。” 云裳笑了笑,“进了这后宫,她便已经没了退路了。” 云裳眸光微微一闪,曹太嫔,看来,这些事情,果然都是她在背后操纵。 那侍卫之死真相已明,可是,明倩之死,却还是全然没有头绪的。云裳不得不出了一个下策:“待会儿去传曹太嫔和十五公主到未央宫来,待她们离开之后,命人去她们宫中仔细搜查,看能否找到那假的私印。且过会儿他们到了未央宫,想法子将她们母女二人的衣裳都给弄湿了,我便让她们在这未央宫中换了衣裳。不管她将假的私印藏在何处,我也得将东西找出来,只要东西找出来了,物证具备,她便是如何也没法赖掉了。” 浅柳轻声应了:“奴婢明白了。” 云裳刚吩咐完,浅酌便走了:“娘娘,暗卫查出来,此前十五公主出宫之后,曾经同一处布庄之中的掌柜见过面,那掌柜时常各地搜罗一些特色的布料来锦城售卖,十五公主见过他之后没几日,他便朝杨柳镇去了。奴婢已经命了暗卫前去拦截了……” 第793章 假印现身 云裳点头应了下来,事情到了这一步便已经渐渐明了,与她此前所料亦是相差无几,只是夏侯靖一事到如今尚未尘埃落定,本就十分复杂,她断然不会再让事情在横生枝节。 “不管如何,断然不能够让人入杨柳镇,传信给暗卫,尽快处置此事,将那人拦下,押回锦城。若是有什么不妥,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直接处置了便是。”云裳声音带着几分冷意,面上神色倒是平静。 浅酌应了声,便也匆匆忙忙离开了未央宫。 内殿的窗户打开着,外面有桂花浓郁的香味飘了进来,云裳走到床边望了出去,外面佩兰正在采摘桂花,见云裳看过来,便连忙行了礼。 云裳抬起头望了望天色,今儿个天空中有不少乌云,瞧着倒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似乎快要下雨了,这桂花淋不得雨,全都摘了下来,用炉火烘干存放下来吧。陛下喜欢桂花鱼,我喜欢桂花糕,这桂花多制一些倒也无妨。”云裳轻声吩咐着。 佩兰笑眯眯地应了声,云裳目光却望向了未央宫大门口,曹珊秀穿着一身紫色绣着杜鹃花的长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穿着碧绿衣裙的十五公主。云裳微微收敛了面上的笑意,便转过身出了内殿。 苏木引着曹珊秀和十五公主入了正殿,两人见云裳在凤榻上坐着,便连忙走到殿中朝着云裳行了礼。云裳嘴角已经挂上了浅浅淡淡地笑容,见状便笑着吩咐着一旁侍立的宫女为两人赐了座。 曹珊秀坐了下来,便抬起头来望向了云裳,笑眯眯地道:“这天气渐凉,娘娘穿得倒显单薄,还是应当多穿一些的。” 云裳笑了笑,理了理身上锦绣长裙,轻声应道:“本宫素来不怎么离开未央宫,在这屋中,也不觉着冷,倒也无碍。今儿个传你们二人前来,为的是十五的婚事。此前我命人送到你宫中的那些适龄公子的画像生辰那些,可都瞧了?本宫见你一直未曾回应,可是没有选着满意的?” 曹珊秀闻言,连忙又匆匆忙忙站起身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轻声道:“倒也不是没有选着满意的,皇后娘娘给的那些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人才,自是满意的,一时间挑花了眼,倒也不知当如何是好了。”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可介意本宫给十五做了这个主?” 曹珊秀和十五公主面面相觑,半晌,曹珊秀才轻声道:“娘娘亲自为十五择婿,这是十五的福分,倒是不知,那人是谁?” 云裳端起一旁丫鬟放在手边的茶水,轻轻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方轻声道:“武状元孙炳志本宫倒是觉着是个极不错的人选,孙炳志虽然今年方中了状元,不过此前陛下下令让他带兵去柳沧平乱,一连打了几场胜仗,连最擅长琢磨战术的叛臣夏侯靖都屡败于他手下。如今更是一句平定了柳沧之乱,过段时日便可班师回朝了。此番他年纪轻轻便立下此等大功,陛下定会好生封赏,且他年纪轻,如今朝中武官又奇缺,他自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云裳察觉到曹珊秀在云裳说起如今柳沧之乱已经被孙炳志平定之后,身子微微颤了颤,云裳勾了勾嘴角,便瞧见浅柳端着两杯茶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裳低下头,手轻轻摩挲着略有些发烫的茶杯杯沿,不多时,便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便是惊呼声响了起来。 云裳抬起头来,殿中有些乱,地上是碎裂开的茶杯,曹珊秀和十五公主皆是站起了身来,慌忙用锦帕擦拭着衣裳。 “发生什么事了?”云裳蹙着眉头厉声道:“本宫只是一个闪神,便是这般模样。” 浅柳面上满是慌张之色,急忙跪了下来,朝着云裳磕了几个头,慌慌张张地道:“娘娘饶命,是奴婢该死,奴婢一不小心被绊倒了,手中端着的茶水便尽数倒在了太嫔娘娘和十五公主身上。” “果真是该死。”云裳闻言,急忙站起了身来,走到曹珊秀和十五公主面前关切地问道:“可有烫着了?” 曹珊秀眼中已见怒意,听见云裳这般问,却也极快地勾起了嘴角,笑意盈盈地道:“无事,茶水并不是太烫,倒是没有烫着,娘娘无需责备她,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下次小心便好了。” 十五公主便不如曹珊秀那般好说话了,听曹珊秀这样说,冷哼了一声,咬了咬牙转过了头去。云裳故作不见,只急切地道:“虽是没有烫着,只是这衣裳却都已经打湿了,如今天已经凉了,穿着湿衣裳出去冷风一吹,恐怕会着凉。这样吧,你们母女二人便先在这未央宫中拿两件本宫的常服来换了吧。” 曹珊秀连连摆手说着:“不妨事的,不妨事的,咱们宫中离这未央宫也不远,走不了几步路。” “这怎么不妨事,去换吧,若是太嫔娘娘不愿意,本宫便会以为太嫔娘娘是生了本宫的气了。”云裳笑容绚烂,只是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曹珊秀听云裳这么一说,便也不敢再拒,云裳便连忙唤道:“浅柳,佩兰,你们还不赶紧入内殿去寻两间常服来让曹太嫔娘娘和十五公主换了?” 浅柳和佩兰闻言,便连忙入了内殿。云裳笑了笑,便也带着曹珊秀和十五公主走了进去。浅柳已经寻好了衣裳,颜色同两人现下身上穿的衣裳倒是基本一致,花色亦只是素雅而已。浅柳将屏风展了开来,曹珊秀见状,便也不再多言,只同浅柳佩兰一同走到了屏风之后。 云裳走到美人榻上坐了下来,目光定定地望着那屏风之后晃动的人影,眉头微微轻蹙着,眼中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 “啪”的一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而后,云裳便瞧见一小块白色的东西从屏风后滚了出来。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云裳目光落在那白色小物的身上,俯身将东西拾了起来,便瞧见十五公主急急忙忙地从屏风后跑了出来,顾不得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 待瞧见那东西在云裳手中之后,十五公主面色突然变得苍白了起来,慌慌张张地道:“娘娘……” 曹珊秀亦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身上衣裳倒是穿好了,只是尚未来得及整理。 云裳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东西,不停地翻看把玩着,半晌才抬起眼来朝着二人望了过去:“太嫔娘娘,十五公主,若是本宫没有看错的话,这是本宫的私印?” 十五公主眼中满是慌乱,倒是曹珊秀似乎已经镇定了下来,笑了笑道:“许是娘娘随手放在了常服之中忘记了,方才穿衣裳的时候稍稍抖了抖,便落了下来。” “哦?”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是吗?曹太嫔恐怕不知道,本宫从来不将自己穿过的衣裳给别人穿,这两件以上,皆是尚衣局新制的,且宫女都一一检查过的。况且……” 云裳微微一顿,伸出手来,手中亦是放着一个白玉小印,白玉小印上面雕刻着的,是几朵梅花。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面无血色的两人,笑了笑道:“曹太嫔说这是本宫的私印,却不知道,本宫素来喜欢将私印贴身放置。” 曹珊秀连忙跪倒在地:“娘娘明察,贱妾实在是不知,这是什么,这东西也不是从贱妾或者是十五身上掉下来的,贱妾也不知它为何会突然掉在这里。” “是吗?”云裳拿起那假的印章,印章做的有些粗糙,唯有那刻字的地方显得稍稍精致一些。 “这东西瞧着倒也应当不是什么雕刻大师之作,本宫只需命人去城中各处查一查,便知这东西是从何而来了……”云裳话说到一半,便瞧见浅酌从外面走了进来,立在门口,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浅酌望了眼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走到了云裳身旁,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云裳,云裳伸手接了过来,那只是几张信纸罢了,云裳粗粗翻了翻,将那些信纸扔到了曹珊秀和十五公主面前,声音渐渐泛起了寒霜:“太嫔娘娘说不知这假的小印从何而来,那么,太嫔娘娘告诉告诉本宫,这从你宫中搜出来的印有本宫私印的信纸,又是从何而来呢?” 曹珊秀目光定定地望着地上散乱落了一地的信纸,咬了咬唇,终是没有开口。 云裳倒也不急,围着曹珊秀走了一圈,笑着道:“本宫从灵溪回来之后,你悄然来禀,说鹂太妃偷偷印了几张空白信纸。十五公主三个月前都没有初一十五出宫祈福祭拜的习惯,这几个月突然便有了,且还恰恰好地在出宫之时救下了明倩的哥哥。后来,鹂太妃身边的明倩便被本宫的暗卫发现,同侍卫私传书信,没几日便死了。趁着本宫将注意力落在鹂太妃身上之际,十五公主同宫外贩卖布料的商人接上了头,潜了他去了杨柳镇,太嫔娘娘,本宫说的可漏了什么?” 第794章 被威胁了 曹珊秀俯身跪在地上,云裳瞧不见她面上神色,只是她身子却有些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 云裳背着手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本宫命暗卫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搜宫,且让浅柳故意打湿了你和十五的衣裳,便是想要尽快找到确切的证据,早日将此事了解了。本宫本不该出此下策,只是本宫不喜欢总是胡乱猜测,亦最忌讳被背叛。曹珊秀,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曹珊秀低下头苦笑了一声,半晌才声音极轻地问道:“既然你知道十五和那布料商人见面一事,只怕已经派了人去拦截那商人了吧?”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本宫自是不会让他入杨柳镇的,太嫔娘娘的算盘只怕要落空了。” 曹珊秀抬起眼来,目光中却已全然平静:“皇后娘娘莫非以为,拦下了那布料商人,太上皇便会处死七王爷吗?” 云裳眸光落在曹珊秀身上,沉吟了片刻方道:“太上皇仁慈,只是本宫却不心软,太上皇下不去手的,本宫自是十分愿意帮太上皇做。太嫔娘娘觉着,本宫若是想要夏侯靖的命,还有谁能够将他保下来吗?” 曹珊秀却是下了起来,似乎带着几分嘲讽之意:“娘娘也不会的。娘娘可知,为何七王爷明明不是太上皇的亲生儿子,太上皇却处处对他容忍,无论他做了多大的错事,亦只是小惩而已,从未伤及七王爷性命。娘娘可知,陛下想要坐稳这天下,便断然不能对七王爷下手。娘娘觉着,此前七王爷起事,夜郎国来袭,便是夏国最大的危机吗?娘娘错了,若是七王爷出了事,那夏国的危机才真正来了。” 曹珊秀声音愈发的高昂了起来,嘴边带着一抹冷笑:“皇后娘娘只怕不知,太上皇千方百计保下七王爷,便是为了稳住这夏国江山。甚至,这么多年来,贱妾两次出入冷宫,却仍旧保下了性命,便是因为贱妾手中有一些东西,是太上皇一直想要的。只是,贱妾却不会给,贱妾觉着,太上皇借走的东西,是时候该还了。这江山,是时候该还给真正的主人了。” 云裳不知曹珊秀在说些什么,只是却隐隐觉着,其中牵扯一个极大的秘密,关乎夏国江山的秘密。 云裳眸中血色一闪,手快如闪电地伸了出去,瞬间便掐住了曹珊秀的脖子。 “曹太嫔娘娘这似是而非的本事,可是让本宫望而莫及呢,说得这般玄乎,可能拿出一点让本宫信服的东西来?”云裳眼中满是冷意,微微眯了眯眼,望着曹珊秀。 曹珊秀被吓了一跳,额上隐隐有几分汗意,只是,却仍旧咬紧了牙关,面上挂着讥讽笑容:“倒是想不到,皇后娘娘身手竟然如此了得。皇后娘娘是不是自以为抓住了那布商便是除去了一个后患?便可高枕无忧了?皇后娘娘,贱妾在这后宫之中亦是沉浮了二十余年,且最近同娘娘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少,自是从来不敢小瞧了娘娘,那布商,不过是一道饵罢了。贱妾虽读书不多,兵法什么的不如娘娘精通,只是这瞒天过海,却还是会一些的。” 曹珊秀的脸已经被憋得通红,连说话都显得有些艰难了起来。 云裳冷冷笑了起来:“哦,那本宫便拭目以待了,只是太嫔娘娘能否等到那个时候,本宫便不知了。” 曹珊秀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才涨红了脸勉强勾起笑容道:“皇后娘娘又何必恼羞成怒,贱妾劝娘娘一句,如今还不是杀贱妾的时候,若是贱妾没了,娘娘定然会后悔的。” 云裳笑了笑,猛地将曹珊秀扔了出去,曹珊秀摔在身后的凳子上,腰正好撞上了凳子,又从凳子上滚落了下来,半晌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云裳冷冷哼了一声,便扬声道:“来人,本宫同曹太嫔娘娘相谈甚欢,命人将偏殿整理一间出来,将曹太嫔娘娘安置进去。” 浅柳和浅酌连忙应了声,便一左一右挟着曹珊秀出了内殿。 云裳目光望向浑身瑟瑟发抖地十五公主,顿了良久,才道:“十五公主同住未央宫,带进柴房之中去。” 佩兰应了声,叫了青蒿来,将十五公主拉着朝门口而去。十五公主被吓得面上泪水横流,慌慌忙忙叫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云裳冷着脸望着,没有说话。 不多时,浅柳和浅酌方走了进来复命:“娘娘,已经带到了偏殿之中了,暗卫严密看守着,殿中亦是有暗卫贴身照看,断然不会出任何事情。” 云裳轻轻颔首,脑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方才曹珊秀的话,心中不是没有疑惑的,照着曹珊秀的意思,夏寰宇偏宠夏侯靖,并非因为他是夏淳和曹雯夕的儿子,只是因为,对夏侯靖存有忌惮之心,不敢动他而已。 夏侯靖的身上藏着秘密,只是那个秘密,唯有曹雯夕一人知晓而已。只是,如今曹雯夕恐怕是已经命人将那个秘密带到了杨柳镇中,意欲告诉夏侯靖。 那秘密定然涉及那太极殿上那个位置,且夏侯靖若是得知了那秘密,怕是可以直接谋取那江山的。 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秘密?夏寰宇在位三十年,都不曾找到,且一直忌惮着。那秘密泰半关系着夏淳和曹雯夕,柳吟风亦是夏淳和曹雯夕的儿子,且如今已经在杨柳镇中,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云裳脑中有些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原本只是以为曹珊秀是因为夏侯靖是曹雯夕的孩子,因而才想要搭救。却不想,这件事情之后竟还隐藏着旁的东西。 浅酌望着云裳的神色,轻声劝慰道:“娘娘无需太过担心,奴婢觉着,此事恐怕是那曹太嫔为了活命随口胡乱编造出来的,这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东西,能够靠一个秘密一个东西就倾覆天下,这不是在说笑话吗?” 云裳轻轻揉了揉手,面上神情仍旧十分凝重,半晌才轻声道:“是真是假,本宫还分辨得出来。” 其实在心底深处,她是信了曹珊秀的话的。毕竟,夏寰宇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奇怪,此前一味偏宠便也罢了,云裳只当他是因为顾及夏侯靖是夏淳的儿子,因而才屡次手下留情。可是最近这一次,夏寰宇明明知晓,夏侯靖谋反,若是事成,危及到的,是洛轻言的性命。洛轻言是夏寰宇和华翎的儿子,云裳明明已经抓住了夏侯靖的,且她也答应了夏寰宇会留夏侯靖一条性命。若只是单纯顾忌手足之情,以夏寰宇的性子,云裳只要不杀了夏侯靖,他便应当不会有什么意见才是。 毕竟手足之子,终究比不过亲子。 可是,夏寰宇却出乎意料从云裳手中带走了夏侯靖。 云裳一直不明白夏寰宇为何如此,若是如曹珊秀所言,夏寰宇最近一切的反常倒是有了解释。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得让曹珊秀说了实话。”云裳微微眯着眼,咬牙道。 浅酌轻声应了下来,笑着道:“娘娘放心,这审问别人,可是暗卫的拿手好戏,曹珊秀一个女子而已,自是不在话下。” 云裳却摇了摇头:“话不必说的太满,我们的暗卫审问确实是好手。可如果真相曹珊秀所言,她手握一个关乎江山社稷的秘密,太上皇定然不会轻饶,我估摸着,她定是有什么东西让太上皇忌惮不敢杀她,只是这审问定然是不会少的,可是她既然一直将那秘密保存到了今日,只怕种种审问的法子对她都是没有用的。她只需要断定我们不敢杀她,便是死扛着也不会说。” 浅柳见云裳面色有些不好,方沉吟了片刻,轻声问道:“娘娘可有什么法子?” 云裳咬了咬唇,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才道:“我们不刑审,只攻其心。十五公主是她的女儿,她即便是再铁石心肠,也断然不可能全然不顾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们明儿个便去天牢之中寻一些死囚来,而后,寻找和十五公主有相似的部位的人,今儿个一个手指,明儿个一只耳朵,每天一样东西,给曹太嫔送去,且当着她的面煮了来让她吃下去。” 浅酌和浅柳听云裳这般说,皆是有些心惊。云裳伸手握住桌子上的杯子,面上像是结了霜一般,满是冷漠:“她既然敢背叛,敢威胁本宫,就莫要怪本宫心狠手辣。” 浅酌和浅柳连忙低下头,正欲应声,便听见门外传来洛轻言的声音:“什么心狠手辣?我们皇后娘娘这般贤良淑德,怎会有人说你心狠手辣。” 云裳挥了挥手让浅柳和浅酌退了下去,才上前将洛轻言身上的披风接了过来。 洛轻言见云裳神色不太好,细看了片刻,才忍不住出声相询:“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云裳只得将曹珊秀方才所言,都一一说与了洛轻言听,洛轻言闻言,亦是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我这边书信一封,送到太上皇手边,诈上一诈,便说,你将曹珊秀杀了。” 第795章 威慑无效 云裳轻轻颔首,心中却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也想不透能够让曹珊秀这般有恃无恐的,究竟是什么。 “柳吟风离开锦城也已经有段时日了吧?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云裳眉头紧蹙着,夏侯靖一日未除,她便难以放下心来,虽然她知晓柳吟风不会对夏侯靖下手,可是也期待着柳吟风能够传个信儿回来,让他们能够知道知道杨柳镇中是怎样的情形。 夏寰宇身边的人不容小觑,她派了那么多的暗卫前去,却终究是无法得到任何消息。 洛轻言点了点头,轻声道:“没事,不急,事情还未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咱们莫要自乱了阵脚,反倒让有心人钻了漏子。” 云裳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却依旧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翌日,洛轻言去上朝去了,浅酌一早便出了宫,下午时分才匆匆忙忙回到了宫中,手中拿着一个小箱子。 云裳这两日心神不定,正在书桌后练字。听见浅酌的脚步声,便抬起了头来,目光落在浅酌手中的小箱子上:“妥当了?” 浅酌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全然照着十五公主找的,即便是拿到曹太嫔眼前,她也断然不可能分辨得出来。” 云裳颔首,将手中毛笔放了下来,声音极轻:“好,寻一个擅模样人声音的暗卫来,让她好生学一学十五公主的声音。” 浅酌连忙应了,云裳目光又落在了她手中那小箱子上,半晌才道:“让人去冰窖之中取些冰来,将箱子中的东西冻上,莫要到时候露了馅儿。曹珊秀此人,只怕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精明许多呢。昨儿个让我们抓住了,不过是因为她未曾防备而已。今儿个,咱们可能要无功而返,曹珊秀若是这般好相与,太上皇便不会吃了这么多年哑巴亏了。你们什么也不必多言,只拿了那东西当着曹珊秀的面煮了,放在她面前便可,其他的饭菜都不必准备。” “是。”浅酌连忙行了礼,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一切便准备妥当了,云裳先是让暗卫学着十五公主的声音,便在关押曹珊秀的偏殿不远处惊声尖叫了几声,声音中满是痛楚之意,不停地哭喊着:“手,我的手!不要……”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云裳方命浅柳和浅酌两人一同,带着那小箱子入了偏殿。 没过多久,浅柳和浅酌便回来了内殿。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太好,朝着云裳行了礼,浅柳才道:“果然不出娘娘所料,那曹珊秀真不是人,在这种情形之下,见咱们将那手掌给煮了,却只是笑吟吟地瞧着。奴婢告诉她那就是她今儿个晚上的晚膳,她竟还面不改色的拿了筷子,当着咱们的面咬了一口。” 浅柳和浅酌说着,面上皆是苍白。 即便是云裳,也忍不住暗自握紧了手,半晌,才咬了咬唇道:“咱们终究还是小瞧了她,没关系,明儿个继续。我便不信,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十五公主。” 浅柳和浅酌连忙应了下来。 一连几日,那曹珊秀却像是铁石心肠一般,云裳给什么,她便吃什么,来者不拒。且瞧着那模样,倒浑然像是在自己宫中那般自在。 过了六日,曹珊秀才通过浅柳传了话来,却带着几分示威的意图:“让皇后娘娘无需费心了,娘娘以为,当初十五公主为何会在皇后膝下养了那么几年呢?便是因为,太上皇意欲以十五公主相胁,才让我生下了十五公主。我对太上皇从无存过不该有的心思,对这个女儿亦是不喜,曾经想要亲手杀了她,被太上皇知晓了,因而才被太上皇下令送到了皇后身边教养。如今虽然没有那么浓烈的恨意,只是皇后娘娘想要以十五公主相威胁套我的话,却是不可能的。” 云裳闻言,却是忍不住心中有些泛冷。曹珊秀此人,像是没有弱点一般,让她全然无从下手。 暗卫倒是将同十五公主接触过的那布商拦了下来,从那布商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却是只有云裳的私印,没有一个字。 云裳冷冷勾了勾嘴角,倒是果真如曹珊秀所言那般,这本就是她的瞒天过海声东击西之计。曹珊秀真正要送到杨柳镇的东西,只怕已经快要到了。云裳闭上眼,手中摩挲着杯沿,只希望,杨柳镇的那些暗卫和暗桩,能够将东西拦下来。 “娘娘,宁国皇上和贵妃娘娘的车驾已经离锦城不远了,估摸着明儿个中午时分便能进城。”琴依轻声禀报着。 云裳轻轻颔首,父皇母妃即将到来的消息倒是让她沉闷的心情终究是好了一些。云裳抬起眼来望向琴依,浅笑着道:“陛下可有下令将驿馆收拾出来?” 琴依颔首:“已经收拾好了,且陛下下令礼部尚书将驿馆仔细打理了一番,该备下的东西都一一备下了,奴婢去瞧过两次,该有的一应俱全,陛下对娘娘用心良苦,奴婢倒是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云裳垂眸笑了笑,吩咐着浅酌和浅柳:“将曹珊秀母女二人押到私牢之中去吧,免得母妃和父皇来瞧见了,徒生担忧。” 浅酌和浅柳应了下来,云裳方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眼中满是疲累。 第二日洛轻言照常上了早朝,只是云裳刚起身用了早膳,洛轻言便回到了未央宫,浅笑着道:“今儿个裳儿可要穿得浓重一些,不然,皇兄和锦贵妃只怕还以为我薄待了裳儿呢。” 云裳见洛轻言心情似是不错,便也笑了起来,瞪了洛轻言一眼,轻声喃喃道:“那可不行,我便穿一身布衣便是,让父皇痛斥你一顿。你如今虽然已经是夏国皇帝了,可莫要忘了,你也是夏国的靖王,是父皇的义弟,还是父皇的女婿,本公主的驸马爷呢。” 云裳越说便越是忍不住地高兴了起来:“咱们宁国,公主要招驸马爷侍寝,要在寝宫门外挂一盏灯笼,驸马爷才能够进屋,去去,本宫可没有挂灯笼,谁许你来的?” 洛轻言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朝着云裳拱了拱手,低眉顺耳地道:“请公主殿下安,既然公主殿下这般说了,那我让宫人挂个五六七八盏灯笼到门口吧。” 云裳闻言,面色一红,抬脚便朝着洛轻言踹了过去。洛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倒是将近两日的阴霾气氛给一扫而空。 云裳叫浅柳从箱笼中找了一件正红色的长裙来,裙摆上绣着凤凰展翅的图案。浅酌为云裳梳了个飞天髻,簪了两支凤凰衔珠的步摇,又在鬓间戴了一朵牡丹簪花。 云裳笑了起来,转过头望向洛轻言:“陛下觉着,我这一身可够雍容华贵?这样一来父皇母妃应当不至于觉着陛下薄待了臣妾吧?” 洛轻言眸光中闪动着火苗,定定地盯着云裳看了许久,才笑着道:“嗯,果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小丫头一打扮,倒也有几分皇后尊贵的模样了。” 两人在殿中打闹了片刻,便带了宝儿一同出了未央宫上了马车,朝着城门口赶去。 云裳将宝儿从琴依怀中抱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宝儿,咱们要去见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了,你高兴不高兴?” 宝儿踩在云裳推上,伸手抓了抓云裳头上的步摇,洛轻言连忙伸手将宝儿的手拉了下来,笑着道:“承业你要是将你母后的步摇摘了,你母后定然会罚你在未央宫门口跪着,可莫要淘气。”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哪有你这么威胁孩子的?” 宝儿却是挣脱了洛轻言的手,哈哈大笑了起来,却是拉住了洛轻言抓着他的手,张口便咬了下去。宝儿已经长了好几颗牙,洛轻言虽然并不觉得痛,却也极其配合地做出了龇牙咧嘴的模样,连连求饶。 云裳瞧着同宝儿笑闹的洛轻言,笑容愈发深了几分。 洛轻言将手从宝儿嘴里取了出来,将手伸到了云裳面前道:“这小子浑然不管我是他爹,一张嘴就咬,你瞧瞧,方才他咬我的时候可没少费劲,我瞧着都快要用尽全身力气了,这几个牙印也不浅。” 云裳淡淡地瞥了一眼,倒果真是有几颗牙印,云裳瞧了瞧笑得开心的宝儿,轻声道:“得了,就宝儿这样牙都未长齐的,能有多疼啊,我还害怕你那一身硬梆梆的肉顶掉咱们宝儿的牙了呢。” 洛轻言张了张嘴,良久,却只是哀哀怨怨地叹了口气:“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啊?” 说笑之间,马车便到了锦城城门口,因着宁帝身份不凡,城门口早已经清理好了,如今只有朝着几个大臣在城门口候着,不见寻常百姓。 见洛轻言他们的马车停下,那几个朝臣便走到马车前跪了下来行了礼:“陛下,皇后娘娘。” 洛轻言并未推开马车门,只神色淡淡地问着:“情形如何?宁国皇帝可到了?” 云裳竖耳倾听,便听见外面传来回应的声音:“约摸还有两刻钟左右,便能够到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转过身对着云裳道:“如今天气渐凉了,外面风吹着会有些冷,咱们还是在马车中等一会儿吧。” 第796章 亲人相见 云裳点了点头,掀开马车车帘,朝着外面望了去,马车停在城门口,远处有一处送别亭,旁边便是官道,如今官道上望过去尚没有人。 差不多两年半了,不曾见到过父皇和母妃,如今他们马上便要来了,云裳心中却觉着有些情怯,竟难得的有几分慌乱感。 云裳来来回回掀了好几次车帘,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嘴角微微翘着,心中却是带着几分心疼。云裳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咬了咬唇,喃喃问道:“你说,母妃会将晨曦带来吗?算起来,晨曦也已经三岁多了吧?想必能够说话了……” 洛轻言忍不住有些失笑,伸手帮云裳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轻声道:“此前你外祖父来的时候不就说过了吗?不仅会说话了,还会执笔画画了,你外祖父不是还带了一封信来,说是晨曦小皇子自个儿写的?” 云裳想起那一团墨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乖不乖,会不会惹母妃生气,不知道他认得我不。” 洛轻言见她竟似乎有些语无伦次,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用着急,你一会儿便能瞧见他了,见着了,便知道了。” 云裳点了点头,低下头望向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的宝儿,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轻声道:“对了,除了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小舅舅也要来,你小舅舅,比你大两岁,待会儿你就能够看见了,可不能吓着了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小舅舅。” 宝儿睁着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望着云裳,似是全然不知她在说什么。 云裳又掀开了身旁的布帘子,便瞧见了那官道上远远地似是有人影出现,云裳抓着布帘的手猛地一紧,急急忙忙地道:“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大臣禀报的声音:“陛下,宁国皇帝的车驾出现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马车车门便从外面打了开来,云裳望见那官道之上出现了十多人,似是护卫的模样,之后便是一驾马车,因着隔着有些远,云裳瞧不清马车是什么颜色什么模样,只是心中却也是无比激动的。 洛轻言下了马车,转身伸手扶着云裳也下了马车。 云裳瞧着那远远走来的队伍之中出现了好几辆马车,只是不知那一辆是父皇母妃的马车。马车渐渐地近了,近到云裳能够瞧见那马车前面挂着的琉璃灯上贴着的宁字。 马车行到离云裳他们不远地地方停了下来,云裳瞧见第一辆马车车门首先被推了开来,下来了几个侍者,云裳目光落在郑嬷嬷的身上,便有些微微湿了眼眶。 郑嬷嬷朝着云裳望了过来,笑着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便走到了第二辆马车前站定,搬了脚踏放在了地上,紧接着马车车门便被推了开来。 一抹淡紫色的裙摆出现在了云裳眼中,云裳抱着宝儿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看着那抹紫色的身影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那人弯着腰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终是抬起了脸来。 云裳只觉着耳边似乎听不见了任何其它的声响,只瞧着那女子站在马车车辕之上,抬起眼,朝着云裳望了过来。云裳恍惚呼吸都微微停滞了一下,目光同那女子的目光碰到一处的时候,便抑制不住鼻尖微微的酸涩,扑簌簌地落下了泪来。 “母妃,母妃。”云裳声音带着微微哽咽,快步朝着那马车走了过去。 马车上的女子穿着一身紫色长裙,身上披着一件银白色披风,容色依旧,温婉而平静,落在云裳身上的眸光亦是泛着泪光。 “裳儿。”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同云裳记忆中的声音重叠了起来,却让云裳的眼泪愈发汹涌了几分。 “娘亲,娘亲,姐姐在哪里?”从锦贵妃身后钻出一个小小的穿着青衣的小人儿,抱着锦贵妃的腿探出了头来,小人儿虽年岁不大,容貌中却已显清秀俊美之貌。探出头来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眨了眨眼,复又眨了眨,方才欢快地蹦了一下,扬声道:“姐姐,姐姐,你就是我姐姐对不对?” 云裳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我是姐姐,晨曦,我是你姐姐。” 晨曦扬起笑容笑了起来,抬起眼望向锦贵妃,笑容愈发绚烂:“娘亲,姐姐认识我呢。” 宁帝从后面的马车中走了下来,走到了云裳身旁,亦是上下打量了云裳好半晌,才抬起眼来望向锦贵妃道:“这都见着了,怎么在这儿傻站着,书锦,带着晨曦下来吧,反正咱们还得在这儿待一阵子,有的是机会好好说话。” 萧书锦抬起手擦了擦眼泪,轻轻颔首,在云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晨曦倒是不等自己母妃抱,便已经蹦蹦跳跳地跳了下来。 洛轻言在一旁看了会儿,才走到了云裳身旁,朝着宁帝和萧书锦拱了拱手,浅浅笑着道:“皇兄,嫂嫂。” 宁帝抬起眼瞥了洛轻言一眼,却是冷冷哼了一声,将头撇到了一旁。萧书锦亦是微微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云裳张了张嘴,正欲开口。洛轻言却朝着云裳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皇兄,嫂嫂,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咱们先进宫吧。”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是啊,母妃,父皇,咱们先回宫吧,裳儿可有好些日子没有瞧见父皇母妃了,自是又说不完的话的。” 晨曦在一旁闻言,便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道:“我呢?我呢?姐姐,我们也许久没见了,我们一起叙叙旧吧。”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应道:“好,咱们也好好叙叙旧。” 云裳转过身望向洛轻言,浅笑着道:“我便随母妃一同坐这个马车吧。” 洛轻言低声应了,云裳才抱着宝儿同萧书锦一同上了马车。 想是因为需要长途跋涉的缘故,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虎皮,倒是暖和且舒适。各自坐了下来,萧书锦的目光才落在了宝儿的身上,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便是承业吧。” 云裳轻轻颔首,将宝儿抱着靠近了萧书锦几分。 宝儿目不转睛地望着萧书锦,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转过头望向云裳,又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指含在了嘴里,眼中似乎满是迷茫和疑惑。 萧书锦看了会儿,才轻叹了口气道:“瞧着倒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怎么会……”说到一半,却又停住了,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却是盛满了心疼。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轻声应道:“娘亲放心,我无碍的,我如今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心智受损不一定是坏事,我瞧过医书上说的,心智受损并非全然痴傻的,可能在有些方面天赋更高于寻常人。且他生在这皇家,心智受损不一定是坏事。皇家为了那把椅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承业如今这模样,只怕也不会对他下手,却是正合我意。不管如何,他是我的孩子,我只期盼他健健康康地便好了。” 萧书锦轻轻颔首,沉吟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怕触及云裳的伤心处,便也没有多言。 一旁的晨曦却伸出了手来,摸了摸宝儿的脸,眯着眼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姐姐的孩子是叫承业吧?脸真滑,我喜欢。姐姐放心,我身为承业的舅舅,定会好好保护他的,谁敢欺负他,那可得先过了我这一关。我可以用我自己做的弹弓打他们,谁欺负承业我就打他们。” 云裳转过眸光,望向晨曦,便笑了起来道:“晨曦可有乖乖的,可惹母妃生气过?” 晨曦闻言,眼珠子转了转,一副狡黠模样,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惹娘亲生气呢?姐姐不在娘亲身边,我得将姐姐的那份一并孝敬娘亲,自是不能惹她生气的。” 云裳听晨曦说话一副正经像个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萧书锦却是摸了摸晨曦的头,笑着道:“这小子可皮实着呢,宫中的宫人都怕极了这个小霸王,见着他走到哪儿,定然躲得远远地,生怕被他戏弄了。最开始宫中其他妃嫔尚且去皇上那儿告告状,如今连告状都不敢了。” 晨曦吐了吐舌头,嘿嘿笑了起来:“父皇说,只要我完成了功课,便随便我玩儿,可是那些个宫女太监的都太过无趣了,都不陪我玩,无趣无趣。” “那你告诉姐姐,你都学了什么功课?”云裳起了逗弄的心思。 晨曦叹了口气:“《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什么的,已经学过了,现在外祖父让我学《四书》和《论语》呢。” 云裳倒是有些吃惊:“晨曦都学了这么多了?” 晨曦闻言,眼中一亮,拍了拍胸口,一副骄傲的模样:“那是,外祖父说我背书很快,就是字丑了些。我在努力练着呢,下次给姐姐写信,就不会让姐姐瞧不明白了。” 第797章 易容高手 云裳眨了眨眼,倒是一旁的萧书锦笑了起来:“此前你外祖父回到皇城之后,便对晨曦说,他写的信你说瞧不明白。晨曦因此还失落了好一阵子,而后便奋发图强了起来,整日都在练字,不过仍旧总是被你们外祖父训斥。”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抬起手摸了摸晨曦的头:“外祖父骗你呢,就是想要你好好跟着他读书习字而已。” 晨曦诧异地睁大了眼,抬起眼望望云裳,又望望萧书锦,方“嗷嗷”叫了起来,双手拍着膝盖道:“外祖父真是太坏了,太坏了!” 这副模样倒是惹得云裳和锦贵妃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晨曦懊恼了一阵子,复又转头望向云裳,眨巴眨巴眼,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姐姐,我听闻姐姐小时候也是外祖父教导过的,外祖父可有这样骗姐姐?” 云裳摇了摇头,见晨曦一副沮丧模样,便又笑着道:“大抵是因为姐姐比晨曦老实许多,外祖父让姐姐看书姐姐便看,让姐姐写字姐姐便写,所以外祖父都不怎么苛责我。” “哦。”晨曦撇了撇嘴,低下头连连叹了一会儿的气,才道:“罢了罢了,人各有志人各有志。” 云裳见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又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回到了宫中,云裳命侍卫先将宁帝一行的行礼送到了驿站,带着宁帝他们入了宫,一家人叙了会儿话,云裳见着萧书锦和晨曦因着连日赶路,神色皆有些倦乏,便让侍卫先送他们回到驿站中稍作歇息。 云裳同洛轻言回到了未央宫中,洛轻言方轻声道:“瞧着皇兄的神色,倒像是想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云裳眨了眨眼,倒是有些吃惊:“有吗?为何我却没瞧出来?” 洛轻言微微抿嘴笑了笑:“恐怕是今日瞧见你我感情尚好,不便在你面前表现出来,便全都悄悄地使了眼色让我瞧了。”说完,便又摆了摆手道,“皇兄恼怒我亦是应当的,罢了,对了,曹珊秀你放到私牢之中了?” 云裳点了点头应道:“是啊,臣妾觉着,父皇母妃如今在锦城,时常入宫,难免在这未央宫中走动,若是让他们瞧见了怕是不太好。你皇宫之中,只我一人,按理来说,这些内宫争斗都不该有,且他们只怕并不希望我太多地插手这些事情。” “是啊。”洛轻言轻声道,垂下眼来,眼中盛满了思量。 提起曹珊秀,云裳倒也有些无奈:“这曹珊秀软硬不吃,想要从她嘴里撬出事情真相来,只怕不易。最近这段时日,我都是让暗卫在审问,我手中专司审问的暗卫皆是最擅于此道的,却生生在曹珊秀这里碰了个铁板。我尚在想着,明儿个早些起来,趁着父皇母妃尚未入宫之际,先去私牢瞧瞧曹珊秀,我也有几日没有见她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传去柳沧的信也有几日,应当快要有回音了。” 云裳反应过来洛轻言说的,是此前想要传到夏寰宇耳中的说她杀了曹珊秀的传闻,便点了点头:“倒是不知道太上皇会作何反应,只是我这几日将曹珊秀留在未央宫中,在后宫之中并非什么秘密,太上皇在宫中断然是有眼线的,我是害怕,有人将真相传给了太上皇,那咱们的筹谋便没有了意义。” 洛轻言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得意:“你放心好了,我入主这皇宫,也已经近一年,一年的时间也并没有白呆,此前便想方设法将能够调用的暗卫尽数调到这皇宫周围安插下,同太上皇传信的宫人,一经发现,便想方设法拔除。刘文安更是重点瞧着的,如今不比初来乍到之时,刘文安想要传封书信出宫,亦不是简单之事。” 洛轻言揽住云裳的腰,方接着道:“且这一回,我用的是飞鹰传信,飞鹰将信带到杨柳镇,杨柳镇上的暗卫接到之后想法子送到太上皇,即便是有人向太上皇传递消息,只怕也得十来日才能到,这中间的几日差距,却能够改变良多。” 云裳轻轻颔首,方笑着道:“陛下谋略算计,臣妾不及也。” 洛轻言笑了笑:“有时候,若是在想要对付的人软硬不吃的情形下,适当的这么一诈,兴许会有收获。” 云裳闻言,眯起眼望向洛轻言,眼中似是带着几分沉思,半晌,云裳才道:“听陛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第二日一早,云裳起了个大早,径直便去了私牢之中。曹珊秀消瘦了不少,面色亦是有些苍白,只是精神瞧着倒仍旧是好的。见云裳到来,竟还起身相迎,带着浅笑道:“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倒是难得。” 云裳笑了笑:“曹太嫔在此处倒也自在,倒真是叫本宫有些吃惊了。曹太嫔是曹家人,虽然只是旁系,此前曹家在夏国之中算得上是风头无两的,算起来,曹太嫔彼时未出阁的时候,亦是一个大家闺秀。本宫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弱女子,却连暗卫连番审问也能够坚持下来。” 曹珊秀闻言,却是哈哈笑了起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实在是过奖了。” 云裳垂眸,抬起手来轻轻抬了抬发髻上的凤钗,方淡淡地瞥了曹珊秀一眼,轻声道:“不过,曹太嫔可知晓,本宫这么多日未曾出现在你面前,是去做什么了?” 曹珊秀面色如常,冷静自持:“娘娘统领后宫,自是俗事繁忙,我又如何能够猜到,娘娘实在是太抬举了。” 云裳倒也并未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目光落在那私牢墙上的油灯,油灯上的火苗轻轻跳动着。 “前段时日,本宫让柳吟风去了杨柳镇,柳吟风身边,尽是本宫的暗卫,本宫的暗卫虽然武功比不得太上皇身边的,可好在,有许多擅长用药使毒的。倒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夏侯靖从太上皇手中抢了回来,如今人已经到了宫中。此前陛下虽然答应过太上皇,不伤及夏侯靖的性命,可是,夏侯靖是陛下最大的隐患,本宫又怎么会留下他的性命。”云裳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意。 曹珊秀低下头笑了笑:“柳吟风是夏侯靖的亲哥哥,他怎么会帮着你这么一个外人害自己的弟弟,皇后娘娘若是要说谎,也找些可信一点的,莫要被人找着了破绽才好。” “说谎?曹太嫔以为,此前本宫如何能够抓住夏侯靖?若不是柳吟风在柳沧的时候,收买了柳沧本地一个富商,夏侯靖又怎会这般轻易的落入本宫手中。不得不说,柳吟风不愧为夏国最优秀的军师,竟从夏侯靖此前为了笼络人心,迎娶了好几位柳沧及附近的大家闺秀为妾这件事情上,预判出夏侯靖会找到那几个人结亲,从而提前收买了富商和富商的女儿,那富商的女儿在洞房之夜,在嘴唇上抹了本宫让柳吟风转交的药物,才拿下了夏侯靖。”云裳勾起嘴角,眼中带着几分得意。 “至于柳吟风为何会帮着本宫,自是因为他爱上了本宫。”云裳笑了起来,转过身道:“此事太嫔娘娘只怕是断然不会想到的,太嫔娘娘可有耳闻,此前本宫怀孕之时被困在冰窖之中,柳吟风为了救本宫,险些丧命,因此,本宫才让他做了承业的干爹。” 曹珊秀听见云裳这般说,眼中满是阴郁,半晌才道:“我便知晓,他迟早会毁在他的重情之上,此前为了柳妃对夏寰宇拔剑相向,如今又为了你,竟连自己的亲弟弟也出卖。” 云裳眸光一直留意着曹珊秀的反应,见此情形,便笑了起来:“你与曹雯夕也不过只是闺中姐妹而已,你又何必为了她搭上自己的性命和荣华呢?” 曹珊秀没有应答,只静静地站着,听云裳这样问,亦只是冷笑了一声。 私牢的门被打了开来,云裳转过身望向入宫,瞧见浅柳匆忙跑了下来,走到云裳面前,方连忙上前禀报着:“娘娘,浅浅老大入宫来了。”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在何处?” 浅柳连忙道:“就在外面,跟着奴婢一同过来了,只是说让奴婢通传一声。”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既然都来了,有什么好通传的。她那性子,叫你通传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即便我说不见,只怕也是不行的。” 话音未落,便瞧见私牢的门再次被打了开来,宁浅从外面走了进来,易了容貌,瞧着只是个姿色稍稍上乘的女子罢了。 “主子对奴婢知之甚深,奴婢倍感高兴。”宁浅笑眯眯地道,目光在私牢中扫了扫。 云裳拿出锦帕擦了擦手,笑着道:“今日入宫,可有什么急事?” 宁浅轻轻颔首,看了曹珊秀一眼,才轻声道:“娘娘,是有关夏侯靖的事情……” 云裳闻言,便收起了锦帕,淡淡地道:“走吧,这里没什么光亮,还是出去说吧。” 宁浅轻声应了,等着云裳走了上去,才一同离开了私牢,宁浅出了私牢,方在频频回眸,面带疑惑:“曹太嫔为何在里面啊?” “你还记得她?”云裳笑着随口应道。 宁浅点了点头,勾了勾唇角:“我记着她,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易容术好过我的人。若不是此前太上皇不准许,我倒是真想要揭开她面上的面具瞧瞧,她的真实面目是什么样子。” 第798章 寻找线索 云裳脚步一顿,猛地转过头望向宁浅:“你说什么?她脸上有易容?” 宁浅见云裳的神色,便知晓云裳尚且不知此事,点了点头应道:“是,我亦是无意之中发现的,也曾经试过许多种法子,却发现,曹太嫔脸上的易容,我浑然找不着假面和真正的皮肤交界之处在何处,洗去易容的药水我也曾经给她用过,也没用。” “那你是如何发现她易容的?”云裳蹙着眉头问道。 宁浅笑了笑道:“有一次,她在我宫中,我们说着最近的珠钗,我拿了有些簪子出来,让她瞧瞧可有喜欢的样式,宫人一不小心用簪头在她的额头上划破了一小道伤口,我才发现,她竟是用了假面。” 云裳脑中飞快地转了起来,面色亦是有些变化不定。曹珊秀若不是真正的曹珊秀,又会是谁? 云裳将同曹珊秀能够联系起来的事情一一细想了一片,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云裳转过头望向宁浅,盯着宁浅看了许久。宁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主子这般瞧着我做什么?” 云裳望向宁浅脸上的易容,伸手摸了摸宁浅的脸,才问道:“方才你出现在了曹珊秀面前,你觉着,她可能够看出你易了容?” 宁浅想了想,点头:“她本就擅长易容,自然是一眼便能瞧出来的。” 云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手将锦帕往地上一扔,拉着宁浅转过身往回走着:“待会儿进屋里之后,便都是我的人,你将脸上的易容除去了,再同我去私牢走一遭。” 宁浅不知云裳为何这般安排,却也应了下来,回了屋中便迅速将易容除去了,随着云裳再次下了那私牢。曹珊秀抬起头来朝着两人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宁浅身上的时候,神色明显变了一变。云裳却只当作浑然不觉,吩咐着一旁的暗卫道:“我的锦帕不见了,你们瞧瞧,可是方才落在了这里边。” 暗卫连忙应了声,在私牢之中找了许久,却没有找着云裳所说的锦帕。云裳听着暗卫禀报,蹙着眉头挥了挥手,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再去别处找找。” 云裳说完,便又同宁浅离开了私牢。 宁浅眼中满是疑惑:“主子这一来一回的,是做什么呢?” 云裳勾了勾嘴角:“此前你既然瞧见了她的易容,她自然忌惮,此前她只怕不知,你是我的人,我自是要带着你去她面前走一走。她便会担忧,她易容的秘密会被我发现,若是那个秘密很重要,我便不信她会没有任何表现。只要她出手,我便能够有机会找着证据,证明我心中所想,是对的。即便她什么都没有做,我明日再去诈一诈她,让她以为我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两人回到了未央宫,云裳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伸手接过浅酌递过来的茶杯,方抬起眼来望向宁浅道:“你方才说,夏侯靖,怎么了?” 宁浅也在凳子上坐了,微蹙着眉头道:“从杨柳镇传来的信儿,说夏侯靖重病。暗卫无法查探真假,便只得赶紧传递了信儿回来,想要问一问主子该如何处置。” “夏侯靖重病?”云裳面上带着几分诧异。 “是,这也只是因着太上皇和夏侯靖住的那个院子传唤了大夫,正巧传唤的是咱们的暗桩所在的医馆中的坐诊大夫,咱们的暗卫便作为医童一并去了,大夫说病情极重。”宁浅轻声应着。 云裳轻轻颔首,眼中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这好好的,怎么就病重了呢?实在是很难不引人怀疑。” 云裳咬了咬唇,抬眼吩咐宁浅道:“你派人继续盯着,杨柳镇中每一个入镇子的陌生人都不要放过,兴许是夏侯靖的人在设计营救了,这是咱们的机会。” 宁浅笑着道:“嗯,我准备亲自去一趟杨柳镇。” 云裳一怔,目光落在宁浅身上,沉吟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道:“你刚生了孩子,孩子哪能离得了你,此事你无需忧心,我自会嘱咐人去查探。” 宁浅应了下来,又同云裳说了些其他事情,才起身出了宫。 云裳喝了口茶,手轻轻地敲了敲椅子扶手,方抬起眼来望向浅酌道:“传信给浅音,让她去一趟杨柳镇吧。” 浅酌应了下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云裳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将茶杯中的茶水喝尽了,浅柳上前为云裳添了茶水,云裳才吩咐着浅柳道:“同佩兰说一声,让她去一趟尚衣局,将于念传来。” 浅柳行了礼,退出内殿轻声吩咐了佩兰,却良久没有进来,外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过了片刻,浅柳才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云裳抬起眼望向浅柳道:“怎么了?” 浅柳笑着道:“是内务府派了人来,说天气渐冷,给娘娘备了一些新炭。”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着道:“这才什么时候啊,琴依便送了炭来,如今尚不觉着多冷,衣服穿厚一些便可,这炭火,先放着吧,等再过些时候再放置炭盆吧。” 浅柳低声应了。 过了没多久,于念便来了,同云裳行了礼,才轻声道:“尚衣局新制了一些秋冬的衣裳,奴婢给娘娘和小皇子带了过来,娘娘待会儿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给奴婢传个话儿便是。” 云裳抿嘴笑了起来:“于总管在别的方面也许不见得好,可是这制衣的本事,本宫却是极其相信的。只是今儿个传唤于总管来,却并非是为了做新衣。” 于念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低下头来,轻声应道:“请皇后娘娘吩咐。” 云裳见于念这番模样,笑容愈发绚烂了几分:“于总管也无需这般害怕,本宫自不会让于总管去做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于总管。” 于念这才舒了口气,连忙应道:“娘娘说笑了,娘娘尽管问便是,若是奴婢知晓,自是知无不言的。” 云裳轻轻颔首:“逆贼之妻曹雯夕和宫中太上皇的嫔妃曹太嫔。本宫想要问几个同她们二人相关的问题,这第一个问题是,你可知晓,曹雯夕,除了反弹琵琶的绝活,可还有什么擅长的事情?” 于念愣了愣,半晌,才低下头轻声应道:“曹雯夕嫁给逆贼夏淳之时,奴婢不过刚入宫不久,见着她的机会并不多,对她的印象,也不过是偶有听闻有关于她的一些传言,听闻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说这擅长的,除了反弹琵琶之外,奴婢只听闻她擅长制香。” 擅长制香?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这个回答并不能够让云裳满意,云裳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道:“那曹太嫔可会反弹琵琶或者是制香?” 于念不知云裳为何这般问,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却也如实应道:“奴婢倒是从未听说过,曹太嫔此前在宫中并不出众,奴婢对她印象不深。” 云裳蹙眉,沉吟了片刻,才道:“那你说说,你印象中的曹雯夕是什么样子的。” 于念想了许久,才轻声应道:“曹雯夕在那时名声极大,容貌妍丽,才名远播,寻常的闺秀会的她都会,还听说她因着曹府的名声,拜了一位高人为师,此事人人皆知,却不知道,她跟着那高人究竟学了些什么。还未及笄,便同夏淳订了亲,刚满了年岁,两人便成了亲,一时之间倒也传为佳话。十七岁生下一子,那孩子亦是十分聪明。” “高人?”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道疑惑。 见从于念此处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挥手让于念退了下来,站起身来,对着浅柳道:“我去落雪阁瞧瞧。” 浅柳不知落雪阁是何地,便紧跟在云裳身后,一同去了。 落雪阁因着前段时日出的那桩命案,门上已经贴上了封条,门口的杂草倒是已经被除掉,落雪阁的牌匾也再挂了上去,云裳命浅柳将封条取了下来,进了落雪阁中。 落雪阁的院子里面上一次李福华出事之后除了一次杂草,瞧着干净了不少。云裳进了落雪阁,径直入了寝居,仔细翻找着。 “娘娘在寻什么东西,奴婢帮娘娘吧。”浅柳连忙问着。 屋中许多东西上面都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尘,一拿起来,便有扬尘。云裳伸手将眼前的灰尘挥开了去,轻咳了两声道:“将屋中留有主人字迹的东西,都找出来。在找找看,有没有香囊,香料这类的东西,再去旁的屋子瞧瞧,有没有琵琶。” 浅柳应了下来,将暗卫一并唤了出来,将云裳要的东西细细找了出来。 有字迹的书不少,香囊香料倒也寻到了一两个,只是时隔已久,早已经没有了香味,琵琶倒是未曾寻到。云裳命人将东西都送到了未央宫中,又去曹太嫔的宫中寻了一圈,将需要的东西尽数带回了未央宫。 洛轻言回到未央宫的时候,便瞧见云裳的书桌之上放置着好几本书,眉头紧蹙着。 洛轻言走到云裳身旁,看了看云裳手中的书本,几本书中新旧不一,只是上面的字迹倒都是一样的。洛轻言只听见云裳不停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呢?莫非我猜错了?” 洛轻言见状,便笑了起来:“什么猜错了?” 第799章 所谓的秘密 云裳听见洛轻言的声音便转过了头来,笑着道:“怎么你回来了,她们也不通传一声?” 洛轻言笑了笑道:“一直没有听见你说话,便想进来瞧瞧你在做什么,这是在看什么?这些字迹难道不是同一人的吗?” 云裳苦笑了一声:“便是因为是同一人的字迹,我才觉着有些苦恼。”云裳便将宁浅的发现和自己的怀疑都一并同洛轻言说了。 洛轻言闻言,便将桌子上摆着的书全都拿起来瞧了瞧,半晌才道:“我不擅辨别字迹,不过这天下之大总有擅长的,这几本书给我吧,我去叫人来瞧瞧。” 云裳应了声,传了膳,同洛轻言一同用了晚膳便歇下了。 洛轻言的动作倒也快,第二日便已经传了信来,说那字迹给翰林院的院士孟追和韩明清都瞧过了,系出同一人之手,只是年份却都是十年内的字迹。 十年内,云裳微微眯了眯眼,这个时间明显是对不上的,落雪阁被查封都已经近二十年,可是阁内的东西都是近些年才放进去的,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这让云裳对自己心中的猜测,又坚定了几分。 云裳抬起眼来吩咐着浅柳:“去寻礼乐官,让她找一把好一些的琵琶来给你带回来。” 浅柳轻声应了,便退了下去,待浅柳取了琵琶来,云裳便带着她一同又去了私牢。曹珊秀面容仍旧冷静,不知是不是因着戴着面具的缘故。 见云裳来,曹珊秀只抬起头来看了云裳一眼,并未开口说话。云裳走到曹珊秀面前,命人搬了椅子来坐了下来,又吩咐人沏了茶。 曹珊秀见状,方冷笑了一声道:“皇后娘娘似乎是将这私牢当作了喝茶的地方,只是这里没什么风景,只怕会影响娘娘喝茶的兴致。” 云裳伸手揭开了茶杯杯盖,用杯盖细细拂去最上面的浮沫,盈盈笑着道:“此情此景,若是太嫔娘娘来一首琵琶曲,却正好。也好让本宫见识见识,这闻名天下的反弹琵琶,是如何的美不胜收。” 曹珊秀闻言,只低下了眉,好半晌,才轻轻嗤笑了一声道:“皇后娘娘只怕是寻错人了,我虽也姓曹,只是这反弹琵琶的技艺,却是不会的。” 云裳却恍若未闻,只自顾自地道:“湘太妃,你昨儿个想必也是瞧见了的。最开始来私牢来寻我的便是她易容而成的,她是本宫的暗卫之中,最擅长易容之术的人。怪只怪,太嫔娘娘你的运气太过不好了一些,偏偏在她面前露出了破绽。” 云裳端起茶杯捂在手中,方吁了口气道:“从昨儿个离开之后,我便将此事禀报给了陛下,不知我是该叫你什么来的好,是曹太嫔还是太子妃?还是曹太嫔吧,曹太嫔是不是以为,将落雪阁中原本留着曹珊秀字迹的书全都换了,将曹珊秀留下的痕迹都抹掉了,陛下和本宫便没有其它的证据证明了?若是你还是不信这个邪,本宫倒是不介意将湘太妃的师父寻来,将你脸上的这易容给除去。” 曹珊秀眼神不停变换,待云裳说完了,才哈哈大笑了起来:“是,我是曹雯夕,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不等云裳说话,曹雯夕便又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怕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知晓了此事,对你只怕并没有什么好处。你可知夏寰宇为何不敢动我,为何费尽心思地要帮我保护夏侯靖的性命?皇后,你可知,十五公主,是我和夏寰宇的女儿。你说,若是我的真实身份被人公诸于众,夏寰宇还有何颜面可言?这定然会成为夏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丑闻。哈哈……” 曹雯夕的声音狂妄至此,云裳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眼中带着几分厉色:“当年,分明是夏淳放弃了太子之位的,夏寰宇并无夺位之心,是顾念兄弟之情,才背负着弑父杀兄的罪名登上帝位的,且他为你养育夏侯靖和柳吟风这么些年,你又为何要这般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曹雯夕声音更冷了几分:“是,帝位是夏淳让给他的,可是,他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是彻底铲除了我曹家!虽然他说是因为我父兄贪得无厌,扰乱朝纲,可是,他又何必这般赶尽杀绝?夏淳作为我的夫君,明明知晓夏寰宇的计划却并未同我透露半分,这个仇我如何能够不报?我装作不在意,跟着夏淳离开了锦城,可是却一日也未曾忘记过复仇。夏淳的病是我下的毒,他死后,我打着怀孕待产的借口入了宫,他也便信了。” 曹雯夕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笑意:“夏侯靖出生之后,我便杀了曹珊秀,给她易了容,而后取而代之。曹家虽然被满门抄斩,可是,残余势力却仍旧不容小觑,宫里宫外,夏寰宇虽然强大,我却也慢慢地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网。只是一不小心,却被夏寰宇发现了,于是我才被打入了冷宫,可是他却不敢杀我,哈哈!” 曹雯夕猛地转过眼来望向云裳,冷笑着道:“我已经同宫外的曹家残余势力断去联系好几日了,超过十日,我若仍旧没有传信出去,夏寰宇和夏国皇族的名声,只怕便得毁于一旦了。且……” 曹雯夕微微停了片刻,才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可知道,如今陛下手中的那玉玺,是假的。” 云裳闻言,猛然一震,目光定定地望向曹雯夕。却见曹雯夕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角都有泪溢了出来。 “瞧皇后娘娘的神情,只怕是已经知晓了的。皇后娘娘你说,若是这个消息走露了,陛下这皇上,可还能当得安稳?” 云裳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了曹雯夕面前。曹雯夕却无丝毫畏惧之色,反倒是抬起眼来望向了云裳,眼中带着几分嘲讽:“皇后娘娘可是恨不得杀了我?” 云裳眯了眯眼,神色却十分的平静,平静得几近诡异:“真正的玉玺,在你的手中?” 曹雯夕摇了摇头,眼中嘲讽之色愈浓:“我可没那么傻,将玉玺带进宫来。皇后娘娘,憎恶一个人,恨不得马上杀了她,却不能够动手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奇妙啊?噗……哈哈……” 云裳微微眯着眼,手暗自在袖中拽紧了几分,待心中稍稍平静了下来,才笑着道:“你这些话威胁得了夏寰宇,可未必威胁得了我。” 曹雯夕闻言,猛地将笑收了起来,望向云裳,似是想要瞧瞧,她又想要如何。 “这帝位,能者居之,即便没有玉玺,那又如何?大不了,我同陛下一起,推翻了这夏朝,重新创立起一个新的王朝来!你觉着百姓会在意,如今是何朝代,谁当皇帝吗?不会,谁能够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便会拥戴谁。朝臣即便是不愿意又如何?每一届的科考,那些有才能的普通百姓削尖了脑袋都想要入朝为官,即便是将朝中现在的所有人都换了那又如何?且如今朝堂之上的那些官员,大多数都已经是陛下的人。玉玺不过是死物,你未免将它的作用看得太过重要了。你那宝贝儿子欲起兵造反,不也被镇压了下去?如今夏国,做主的是陛下,陛下哪怕是随手拿一个萝卜刻一个图案出来说它是玉玺,那它也必须是玉玺!” 云裳一番话说得激昂无比,饶是曹雯夕,亦是被云裳的气势镇压了下去。 “到了那个时候,夏寰宇同你生了个十五公主又如何?连朝代都已经做了更改,所谓的夏国皇室笑话,不过是一纸笑谈而已。你若是愿意,尽管照着你的想法将这两个所谓的秘密传扬出去便是。你不妨试试看,本宫说的是真是假。对了,本宫已经传信去了杨柳镇,夏侯靖和柳吟风,只怕不到半月便会回到锦城之中。到时候,本宫便带他们二人来这私牢之中,让他们来拜见拜见……他们的母亲。” 云裳话说到一般,便顿了顿,眼中的讥讽亦是显而易见。 云裳一股脑儿地说完,不等曹雯夕反应,便径直转过了身对着浅柳道:“将那琵琶留在这儿吧,若是曹太嫔在这私牢之中闲来无趣,也可弹弹,打发打发时日,咱们走吧。” 云裳说完,便带着浅柳离开了私牢,走到御花园中,便瞧见浅酌匆匆走来:“娘娘,您的母妃和父皇进宫了,现下正在未央宫中候着呢。” 云裳轻轻颔首,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望向浅酌道:“帮我瞧瞧,我的发髻可有乱?面色可有什么不对?” 浅柳连忙帮云裳理了理,才轻声道:“一切皆好。” 浅酌却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只是瞧着这面色有些不太好,可是方才在私牢之中出了什么事?” 云裳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总算是知晓真相了。事情已经明了了,便可对症下药,倒也算不得什么坏事。”云裳说完,便直奔未央宫回了。 第800章 家人 “父皇,母妃。”云裳一进了未央宫,便快步跑到了宁帝和萧书锦面前行了礼,萧书锦怀中抱着睡着了的晨曦,宁帝手中正提着王尽欢送入宫来的那只鹦鹉,听见云裳的声音才抬起眼来道:“你这鹦鹉倒是有趣。” 云裳尚未回应,那鹦鹉便开了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云裳忍不住掩嘴,朝着宁帝和萧书锦道:“是啊,我也是因着从未见过这般风流好色的鹦鹉,方将它留在了宫中,闲来无事的时候尚可以解解闷。” 宁帝颔首,将那鹦鹉递给了立在一旁的浅酌,理了理衣袖,才开了口:“让你这些宫女内侍的都退下吧。” 云裳点了点头,明白宁帝是有事情要说,便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 殿中宫人鱼贯而出,宁帝长叹了口气:“前日有洛轻言在,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多言,今日在你这宫中就咱们这一家子人。有些事情,我亦想同你好生说道说道。” 云裳轻轻颔首,微微垂眸,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我此前安心让你跟着洛轻言来这夏国,是觉着你聪慧过人,断然吃不了亏,且你与洛轻言之间,亦有几分真感情。我同你母妃磕磕绊绊,错过了许多,我不愿你也错过自己喜欢的人,才许了你。可是如今瞧你在这夏国,也未必有在宁国那般如鱼得水,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却是有些后悔。”宁帝为帝数十载,威严自是有的,眉头一蹙,便让人生出了几分胆颤来。 云裳嘴角漾开一抹浅浅笑意来,抬眸望向宁帝:“父皇和母妃的担忧和关切,裳儿自是明白。裳儿又何尝不想在父皇母妃身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可是世事无常,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些事情,裳儿此前蓄意隐瞒了父皇,只怕父皇知之不多,可是裳儿经历过,便知晓,人这一辈子,恐怕很难全然顺遂。” 若非前世经历,她只怕也不会这般幡然醒悟。且即便是在八岁之时,便有了重生一世的经历和心智,她却仍旧花了七年的时间,用来学习、布局和筹谋。七年在准备,方让她能够趁着皇后对她尚无防备的时候,见招拆招,完成复仇。 可是来夏国却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她亦是没有太多时间准备,且夏国那些虎狼之师,却是从头到尾都虎视眈眈地望着她和洛轻言,从未有半点松懈,他们自是辛苦了许多。可即便如此,两年多的时间,许许多多的障碍也几乎被他们一一扫清。虽然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可也已经比她预料之中好了许多。 “有得有失,方是人生。”云裳轻轻低头,嘴角的笑容更显五味陈杂,“父皇说我聪慧过人,许多人也曾这般夸过我,可是我渐渐开始明白,所谓的聪慧,不过是在面临得失的时候看得更透彻一些罢了。我已经渐渐开始学会接受,觉着兴许一切都不像我们想象中那般不好。” 萧书锦轻叹了口气道:“你如今不过十九岁,心境倒是豁达了许多。只是,洛轻言毕竟是皇帝,子嗣之于你们而言,终究是一道很难迈过去的坎。你们又准备如何做?是顺从妥协,还是极力相抗?” “遇上一个值得终身相伴的人不容易,既然相爱,眼里便容不下一点沙子,我们自是不会放弃。”云裳声音轻轻地,却带着不容小觑的坚毅。 萧书锦轻轻颔首,眼中的担忧却更重了几分:“这条路不容易……” “管它容易不容易。”宁帝见萧书锦面上的愁绪,便猛地一拍桌子道:“我宁国的公主,想做什么尽管做便是了,天大的事情,父皇也给你撑着,谁敢欺负我的女儿,我便断然不会让他好过。” 宁帝这一拍却是将晨曦给惊醒了过来,晨曦只怕是还未睁眼便听见宁帝的话,猛地便从萧书锦怀中跳了下来:“谁谁谁,谁敢欺负我姐姐?看我不打死他!” 一家人见晨曦这般模样,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正说这话,外面却传来浅酌的声音:“娘娘,小皇子醒了,一直哭闹不止呢,谁也劝不住。” 云裳闻言,便急忙站起了身来,走到门口,将宝儿接了过来,轻声哄着:“这是怎么了啊?乖,别哭了啊,别哭了啊,娘亲在呢……” 晨曦也跟着跑了过来,拉着云裳的衣袖道:“姐姐,他这是怎么了啊?” 云裳抱着宝儿走到位置上坐了下来,才轻声道:“姐姐也不知道呢,大约是做了噩梦了吧?” 晨曦闻言,便伸手摸了摸宝儿的脸,嘴里喃喃自语着:“男子汉大丈夫,不哭了,小舅舅在呢,会保护你的。” 倒也奇怪,晨曦的话刚说完,宝儿便果真止住了哭声,睁着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盯着晨曦看。晨曦又摸了摸宝儿,才抬起眼来望向云裳:“姐姐,我听说,你的宝儿不聪明,所以很多人要害你。姐姐,宝儿这么可爱的,以后肯定会越来越聪明的。父皇说我以后会是宁国的皇上,可以指挥千兵万马,谁欺负我我就可以处置他们。可是根本没有人敢欺负我,我就不需要他们的保护,这宁国的皇上就让给姐姐做好了,谁欺负姐姐和晨曦,姐姐就打他们。” 云裳闻言,猛地一怔,抬起眼看了看宁帝,却见宁帝并无呵斥之意,才连忙道:“这样的话,晨曦以后可莫要乱说了。” 虽说如今这殿中只有他们一家人,可是宁帝为帝多年,多疑几乎已经成了他性子中重要的部分,此前她尚在宁国之时,宁帝便不止一次的怀疑过她。晨曦虽年岁小,童言无忌,可是难保宁帝听见这样的话,心中会生出几分介怀来。 “夏国同宁国的风景倒是有很大的不同,父皇母妃好不容易来了,自是应当好生瞧瞧的,明儿个女儿陪你们走走。”云裳笑眯眯地道。 “好啊!好啊!”晨曦闻言,便急急忙忙欢呼了起来,飞快地跑到了宁帝面前,抱住宁帝的膝盖道:“父皇,带我去吃好吃的。” 一家人便又笑了起来。 待宁帝和萧书锦离开之后,云裳才抱着宝儿进了内殿,宝儿眼睫毛上尚有些湿润,云裳抬起手来,取了锦帕擦了擦宝儿的眼睛,才转身问着跟着进屋的画儿:“好端端的,小皇子怎么就突然哭了起来呢?” 浅酌闻言,急急忙忙道:“奴婢也不知晓,方才奴婢不过瞧着放在桌子上的米糊有些凉了,便端了转了个身走到门口让眉心去热一热,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小皇子便突然哭了起来,怎么劝都劝不住。” 云裳上下给宝儿检查了一番身子,亦是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来,蹙了蹙眉道:“那是怎么回事。” 宝儿钻进了云裳怀中,瘪着嘴,一动也不动,身子亦是有些轻颤,倒像是吓着了的模样。云裳心中虽然疑惑,只是宝儿不会说话,且画儿她是信得过的,便也只得将疑惑压了下来。 云裳瞧着宝儿精神有些不太好,一整日都没怎么闹腾,一副恹恹地模样,心中亦是有些担忧,便在殿中陪着宝儿玩了一天。晚上,洛轻言回来了,宝儿精神倒似乎稍稍好了一些,见着洛轻言倒也有了笑脸。只是到了歇息的时候,云裳欲让浅酌将宝儿抱回自己的屋中,宝儿却急急忙忙抓着云裳的衣裳不愿意撒手,嘴一撇便又大哭了起来。 云裳心中更加疑惑了几分,慌忙哄着宝儿,复又将宝儿放到了小床里,让苏木和青蒿将小床搬到了床榻旁边。 “不哭了,今儿个就在这儿睡,娘亲和爹爹都陪你。”云裳柔声道,她总是觉着,宝儿像是听得懂她说话一般。只是转念一想,莫说宝儿心智不全,即便是心智完整的孩子,这个年岁也未必能听懂,怕是自己多想了。 宝儿抽抽噎噎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哭泣。想必是哭得累了,便抓着小床的木头扶栏睡去了。 洛轻言笑望着母子二人,压低了声音:“得,这小子快变成我的情敌了。” 云裳哭笑不得,抬起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而后便命了浅酌和浅柳将珠钗都去了,除了外袍,上床歇了。 云裳是被宝儿的笑声给吵醒的,睁开眼,便看见宝儿躺在了自己身边,盯着自己哈哈大笑着。 云裳伸手摸了摸宝儿越来越长了的头发,浅笑着道:“昨儿个不是在小床中吗?什么时候睡到这儿来了的?” 浅酌似是听见了云裳的声音,便连忙走了进来:“娘娘,昨儿个晚上咱们宫中有些动静。” “咱们宫中?”云裳闻言,微微蹙了蹙眉,抬起眼来望向浅酌,“什么动静?” 浅酌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才靠近云裳的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方退了开去。 云裳眯起眼来,眼中带着几分危险神色,半晌才道:“我素来知晓他不是同路人,却不曾想到过,竟然是她的人……” 第801章 杂耍团 浅酌点头应道:“奴婢亦是不曾想到过,此前我们也一直留意着他的,不过一直未发现什么不妥当,这一次,只怕是狗急跳墙了,娘娘觉着,此事当如何处置?” 云裳将宝儿抱了起来,伸手握住宝儿的手,神色淡淡:“捉奸要捉双,捉贼要捉赃,如今他既然已经开始有了动作,便是咱们的机会来了,只是咱们的动作却也得迅速,今儿个晚上,咱们便来一个捉贼好了。” 云裳细细吩咐了浅酌,浅酌一一应了。 待此事安排好了,浅酌方又道:“对了,娘娘,还有一事,奴婢听暗卫传来急信,说不知为何,太上皇突然启程,似乎正在赶回锦城。” “回来了?”云裳神思一动,想必是因着他们查到了曹太嫔的头上,因而才慌了手脚:“可带了夏侯靖?柳吟风是否跟着?” “都一同的。”浅酌低声应着。 “呵。”云裳勾起嘴角,冷冷一笑,“看来,这一次果真是踩到了夏寰宇的痛脚了。” 曹雯夕此人实在是令人不可小觑,二十多年前易容成曹珊秀呆在这宫中,连夏寰宇都没能发现,竟还同夏寰宇生下了十五公主。 曹雯夕本是夏寰宇的嫂嫂,夏寰宇弑父杀兄,尚可以说是,男子的权位之争,成王败寇,虽然手段未必见得光明磊落,也算得上是他的心计本事。可是这侵占亲嫂的罪名,可是真正的丑闻了。 不得不说,曹雯夕果真是好心机好智谋啊。 “我知晓了。”云裳站起了身来,“去让画儿来,带宝儿去吃些东西,给我穿衣吧。” 浅酌一一应了,先唤了画儿进来,画儿行了礼,抱着宝儿退了出去。浅酌方取了一件绣着芙蓉花的胭脂色长袍给云裳穿了,又仔细梳了发髻。打扮妥当,云裳才出了寝殿,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刚拿起筷子,便听见外面传来苏木的声音:“娘娘,刘公公来了。” “哦?”云裳挑了挑眉,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陛下应当刚刚下朝不久吧?可是有什么急事?请刘文安进来吧。” 刘文安低着头从外面走了进来,同云裳行了礼,才笑眯眯地道:“娘娘,最近城中来了一支杂耍队,听闻表演的东西倒是较为新奇。陛下说宁国帝妃在咱们这儿,不如今儿个晚上便将那杂耍队请入宫来表演表演,将宁国帝妃请入宫来一同观赏,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云裳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笑容愈发绚烂了几分,连忙点头应道:“自然是极好的,我也有些年头没瞧见过新鲜的杂耍了。” “是,那奴才便去回禀了陛下,开始着手安排此事,奴才便先告退了。”刘文安笑得脸上满是褶子。 “好,劳烦刘总管了。”云裳连忙应道,“苏木,替本宫送送刘总管。” 苏木连忙应了下来,带着刘总管出了正殿。云裳瞧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拿起了筷子,神色淡了几分:“虽然有些突然,不过倒也帮了我大忙了,今儿晚上,咱们都去看杂耍,我会将那个人留下,让他以为有机可乘。” 浅酌笑着点了点头:“是呢,这杂耍团来的正是时候呢。” 云裳咬着筷子沉默了片刻,才道:“说起这杂耍团,按理说来,陛下安排的人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却也不能不防着有心之人从中做手脚,让人去查一查,这杂耍队是什么来头。” 浅酌连忙应了,躬着身子退出了正殿。 暗卫下午时分便有了回应,“那杂耍队倒也算不上是新出现的,杂耍队里面的人,都是原本街头卖艺的艺人,只是前几个月,便不知为何聚到了一起,一同弄出了一些新玩意儿,倒是很受欢迎,才声名渐起的。”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都散乱了这么些年了,最近突然聚到一同组成了一支杂耍团,倒是有意思。” 浅酌听云裳这么说,便知晓她心中定是生了怀疑的,便连忙道:“娘娘是怀疑这杂耍团有问题?” “问题是定然有的,可是陛下既然会下主意将让请进来,不会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看不出来,自是有他的用意,待会儿我再问上一问便知。”云裳轻声应道。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云裳叫了画儿和奶娘将宝儿一并带着,带着浅酌和浅柳往太极殿。时辰尚早,云裳便并未直接去正殿,先去了偏殿。 刘文安命人上了茶点,云裳方展露了几分笑容:“今儿个来宫中表演的杂耍团,既是民间艺人,可得好生检查检查。” 刘文安连忙躬身应道:“娘娘放心,所有杂耍团的技艺人都是早上便入了宫,在宫中沐浴,而后换上宫中准备好的衣衫,所有的道具物件都是有内务府准备的,断然不会出岔子。” “那便好。”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刘总管办事极为妥帖,本宫自是信得过的。那杂耍团早便入了宫了?如今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呢?” “杂耍团的人说,换了新的道具物件,得练练手熟悉熟悉,奴才便让了宫人引了他们去了钟粹宫,那儿有训练宫人用的训练场,地儿大。”刘文安笑眯眯地应着,“不过这个时间,想必也应当快要过来候着了。” 正说这话,便听见宫人来禀:“皇后娘娘,宁国帝妃都到了,陛下请皇后娘娘去正殿呢。” 云裳应了声,站起身来。本来偏殿有一道小门可以直接通往正殿的,只是今儿个的宴会也算得上是正式的场合,这般有些不妥当。云裳便出了偏殿,围着太极殿绕了小半圈,到了正殿门口。 入了正殿,众人连忙行礼,云裳眸光一扫,便瞧见今儿个前来的不仅是宁帝和锦贵妃,尚有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相陪。云裳走到洛轻言身旁,方转过了身浅笑着道:“平身吧。”才在洛轻言身边坐了下来。 趁着朝臣都在起身落座的间隙,洛轻言便朝着云裳微微靠了几分,笑着道:“今儿个的杂耍团最近可是十分受欢迎的,朝中许多重臣都向我推荐了。” 云裳抬起眼来朝着宁帝和锦贵妃浅浅一笑,方轻声应道:“那臣妾今儿个可得好生瞧瞧了。” 待众人都坐了下来,洛轻言方又对宁帝和锦贵妃的到来表示了欢迎,而后方命人传了杂耍团入殿。 最先入殿的,是几位年轻女子,容貌个个都不俗,虽算不得绝佳,却也是清秀佳人的模样了。进殿行了礼,几人便从袖中逃出了一方粉色锦帕,几人将锦帕展开来,半遮面地将锦帕正反面都展示给了众人瞧,而后手微微一拉,便又拉了一张锦帕出来,几个女子面露诧异,张大了嘴,眼中满是好奇。不停地拉着手中锦帕,锦帕越拉越长,竟是拉到了好几米长。而后将长长的锦帕往手中一塞,再展开来,便又只有一条了。 女子将手放在锦帕下方,往上戳了戳,锦帕上便长出了一朵金凤花来,金凤花原本只是花苞,渐渐地便盛开了来,而后又慢慢凋谢,花瓣一点一点落了下来,却像是永远也落不完一般,地上铺了一层花瓣。女子将锦帕往空中一扔,便下起了花瓣雨,锦帕却消失在了众人眼中。花瓣雨落下之后,女子微微张开手在空中一抓,紧紧握住,再打开来的时候,锦帕又回到了手中。 殿中众人看得目不转睛,连连鼓掌,连萧书锦都忍不住面露诧异,同宁帝窃窃私语着。 “果真不错,既十分唯美,却又精彩纷呈,果真同此前看过的杂耍都全然不同。”云裳笑着转过头同洛轻言道。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我就知晓你们女子便喜欢这种柔情似水的。” 几个女子行了礼退了下去,而后便是三个男子推着一个大鼓走了进来,云裳微微眯了眯眼,便瞧见三人手持鼓槌敲响了大鼓,鼓声大作,带着几分激越。而后,三人背着鼓挥舞着手中的鼓槌,慢慢躺到了地上,鼓面却突然从里面破了,“嘭”的一声,便钻出了一个人来。 云裳握着酒杯的手猛地紧了几分,连身后的浅柳和浅酌都忍不住提高了警惕。 那人从鼓中爬了出来,原来的三人站起身来,瞪大了眼,似是在惋惜那破掉的大鼓,指着那钻出来的男子,满脸怒意。那从鼓中钻出的男子微微一笑,俯身在那大鼓之上,片刻便又站了起来,那方才破掉的鼓面却突然变得完好如初了起来。 云裳的手方稍稍松了几分。 那从鼓中钻出来的男子便跳上了鼓,在鼓上蹦了一会儿,却突然又掉了下去,只是掉下去之后,鼓面却是没有丝毫破损。 原来的那三人见状,其中一人便高喊:“他坏我们大鼓,拿剑来。” 先前那几个女子便又走了上来,手中抱着好些剑。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些剑上,洛轻言转过头朝着云裳安抚地笑了笑,,云裳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便又将目光转回了殿中。 三个男子一人持着一把剑,猛地便往那鼓扎了下去,殿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和吸气声。而后三人又重新从女子怀中取了剑来,又往鼓面上扎了下去,连着扎了几次,鼓面上密密麻麻扎了十多把剑。 “这不会出人命吧?”萧书锦捂着嘴,轻声道。 洛轻言连忙道:“母妃往下瞧便知。” 云裳第一次听洛轻言叫锦贵妃母妃,心中诧异,更多的却是觉着有些怪异,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萧书锦亦是微微一怔,才抬眸又望向了殿中。 殿中的那几个男子已经开始将插入鼓中的剑都拔了出来,而后将那鼓面给撕了开来,往下看了看,却见那钻进了鼓中的男子突然便又站了起来。周围其他杂耍艺人佯作惊慌的模样,倒在了地上。 众人不懂其中奥妙,自是震撼不小,连连鼓掌。 接着,那杂耍团又表演了许多众人闻所未闻的杂耍,引得殿中欢呼声和惊叹声连连,连宫人都瞧得专注。 整晚倒都是风平浪静的,杂耍完后,洛轻言便唤了杂耍团的团长上前来受赏,倒是让云裳不曾想到的是,杂耍团的团长竟是那几个年轻女子中的一人。 “这位姑娘年纪轻轻地便能够这般有作为,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了。”云裳笑眯眯地道。 那女子连连谢恩,萧书锦见状,便转过身同云裳道:“那鼓中刺人的把戏虽然极其好看,可是未免惊心动魄了一些,我倒是有些好奇,那花瓣雨是如何做到的。倒是不知道,这位姑娘能否给我说一说其中奥妙?” 那女子面色有些为难,云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母妃你可是为难人家了,这可是人家赚钱的本事,且在座的大臣更是他们的重要顾客,岂能当着客人的面,说中间的奥妙呢,说出来了,又哪还有惊喜。” 那女子闻言,便笑着行了礼道:“这位贵人若是想要知晓,倒也并非不可说,只是实在是不便当着大家的面全都说了。” “这好办,去偏殿便是了。”洛轻言笑眯眯地道,便同萧书锦和宁帝道:“父皇母妃,咱们不如再去偏殿坐坐吧。” 说完,一行人便一同出了正殿,到了偏殿之中。 “先前那几位姑娘表演的时候,轻言便说,这几个姑娘表演的,是女孩子会喜欢的把戏。”云裳笑眯眯地同萧书锦轻声道。 萧书锦笑了起来:“是呢,瞧着好看极了。” 母女二人笑了起来,一同在偏殿中坐了下来。那几个女子被带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杂耍团的团长,进殿来便连忙行了礼,笑着道:“启禀皇后娘娘,此前摘的花瓣已经基本用完了,民女让她们再去采摘一些来。这儿尚且剩一点点,娘娘若是觉着等着无趣,民女先给娘娘染个指甲吧。” “你竟还有这般手艺?那自是好的。”云裳笑眯眯地应着,转身望向萧书锦:“母妃可也要染一个?” 萧书锦笑了笑道:“我素来不喜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云裳闻言便笑了,命人取了一个小碗来,递给了那女子,那女子将锦帕中的金凤花的花瓣放入了碗中,用一根木棍捣碎了来,明矾已经备好,女子取了一些明矾放进去。 云裳伸出了手,那女子便执着云裳的手,用一块小木片取了些捣碎的花瓣和汁水,欲给云裳的手敷上。云裳却笑容无比绚烂地伸手将那小木片接了过来,径直便将那盛满了花瓣和汁水的碗端了起来,伸手捏开了那女子的嘴,便将那碗中的东西都倒入了她的嘴里。 第802章 处置果断 云裳下手实在是太快,殿中诸人都尚未反应过来,那碗中被碾碎的金凤花汁便已经被云裳灌入了那女子嘴里。 “娘娘!” “裳儿!” 待云裳都已经将碗放了下来,接二连三地惊呼声才响了起来。 众人也连忙簇拥在了云裳身旁,生怕那女子反手回击。云裳松开了捏住那女子的嘴,那女子便摔倒在地,面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 “皇后娘娘,民女同娘娘无怨无仇,娘娘为何要这般残忍对待?”那女子抬起眼来望向云裳,身子仍旧在轻轻颤抖着,不知情的人尚且以为是被云裳吓的,唯有云裳知晓,是那金凤花汁液中的毒渐渐起了作用了。 云裳拿出锦帕轻轻擦了擦自己的手,方抬起眼来朝着众人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那女子脸上:“陈大夫,咱们也有些时日没见面了,一见面便在给本宫染指甲的凤仙花中下毒,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厉害了。” 浅酌听见云裳的话,微微一愣,脑中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陈大夫,是哪个陈大夫? 顿了顿,眼睛却突然瞪大了几分,望向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莫非,竟是她?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却也极快地掩饰了过去,咬了咬唇,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娘娘怕是认错人了吧,民女名叫思君。” “思君?”云裳眼中戾气更重了几分,“果真是好名字呢,浅酌,打一盆水来,帮思君姑娘洗洗脸,最好是多泡一泡。” 浅酌听云裳这般吩咐,顿时便明白了过来,连忙应了,便吩咐着宫人去打水。 那女子见状,便知晓云裳并非只是猜测,而是确定了她的身份。想到此处,她才忍不住咬了咬唇,眼中带着几分恨意:“是,是我!我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了,你为何竟还是认了出来?” 云裳嗤笑了一声,将锦帕扔到了一旁,淡淡地道:“陈大夫那杂技学了多久了?倒是有模有样的。可是,陈大夫仍旧没有学会,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不表现出来。方才在大殿之上,你瞧着陛下的眼中满是爱慕之情,这便也罢了,我尚且可以认为是女儿情怀。可是,当你眸光一转,看向本宫的时候,眼中却满是愤恨,恨不得将本宫碎尸万段的恨,这如何让本宫忽略得了?我便起了疑惑,因而方才才蓄意领了你进这偏殿,便是想要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让本宫确定了你身份的,还是你方才跪在我面前的时候,身上隐隐约约传来的药味,本宫也略通医术,自是对药的气味敏感一些。会医术的妙龄女子,爱慕陛下,憎恨本宫的,除了你陈妙思,还能有谁?”云裳笑容愈发冷了几分。 陈妙思的面色越来越差,额上渐渐有冷汗渗出,云裳冷眼看着,心中不得不说,是带着几分痛快的。 洛轻言走了过来,站到了云裳旁边,蹙着眉头望着陈妙思,陈妙思抬起眼来,眼中含着泪意,情深切切地望着洛轻言。洛轻言便转过了目光,望向云裳道:“拉出去杖毙了吧。”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用不着,方才她手中那凤仙花中有毒,毒能够从指甲渗入皮肤,但是又不会立刻发作,几日之后,我便会莫名暴毙,到时候,谁也很难想到是她所为。方才我将那凤仙花带着汁液全都灌进了她的嘴里,让她咽了下去,这样一来,毒发得便会快些,至多一个时辰,她便会痛苦至极的死去。” “她竟敢对你下毒?”洛轻言眼中冷意更甚,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拔起挂在书架上的佩剑,便快步走到了陈妙思面前,手起刀落,云裳尚未瞧见刀光,便听见陈妙思痛苦地呻吟。云裳伸手便将宝儿的眼睛捂住了,低下头,便瞧见地上陈妙思的两只手掌已经落了地。 云裳蹙了蹙眉,抬起眼来吩咐着浅酌道:“收拾收拾,平白污了这大殿。将陈妙思拉下去,必须要瞧着她死了再回来复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此前便因为一时心软放掉了陈妙思,平白埋下了隐患,同样的错误,她自是不会再犯第二次的。 浅酌连忙应了下来,叫了侍卫拉着陈妙思便出了偏殿,宫人连忙将殿中的血迹都给清理了干净,片刻之后,殿中便像是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了。 云裳转过身望向萧书锦和宁帝,微微弯了弯腰:“惊扰到父皇和母妃了,是我的过失。” 宁帝挥了挥手,笑了笑道:“虽然我不知道那女人是什么人,只是对这种别有用心之人,便得用雷霆手段,你颇有我的风范,好。” 萧书锦摇了摇头,面上的笑容虽是温和,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担忧:“你虽是在这深宫之中,却仍旧步步惊心,所幸你聪明伶俐,简简单单地便识破了,可若是没能够看透她的毒计,岂非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云裳自是明白萧书锦亦是担忧自己,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着道:“母妃放心,这样的事情断然不会出现的,按着正常的情形,她是连靠近我一丈远的范围内都是不行的,更遑论对我下毒了。且女儿身子不畏这些毒药的,娘亲应当知晓的啊。” 萧书锦轻轻颔首,微微笑了笑,吹瞎了眼,只是眼中的担心却未褪。 “你也累了,我和你父皇便先出宫回驿站了。”萧书锦低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亲自送了宁帝和萧书锦到了宫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又嘱咐了暗卫沿路护卫着。才转身走向在不远处等着她的洛轻言,笑眯眯地道:“今儿个晚上,只怕注定是个难以成眠的晚上。” “嗯?”洛轻言挑了挑眉,“怎么?莫非这个时辰了,裳儿还安排了余兴节目不成?” 云裳笑了笑,轻声应道:“有人害怕我们今晚过得太无趣,蓄意要给我们找点乐子,我也无法拒绝啊。” 话音刚落,便听见后宫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喧哗声。云裳目光望向后宫的方向,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走吧,咱们瞧瞧去。” 两人一同上了长长的台阶,浅酌和浅柳都不在太极殿前了,唯有画儿和奶娘抱着宝儿在门外候着。 云裳将宝儿身上的斗篷帽子给他掀了起来,大大的帽子盖住了宝儿骨碌碌睁着的眼睛,云裳轻轻拍了拍宝儿的后背,伸手将宝儿接了过来,笑着道:“怎么今儿个都这会儿,还这般精神抖擞的模样?” 入了后宫,众人便瞧见内宫侍卫在四处快速跑动着,洛轻言蹙了蹙眉,扬声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这般惊慌?” 刚跑过的侍卫听见洛轻言的声音,便急急忙忙回过了身来,走到洛轻言面前行了礼:“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方才宫中出了个刺客,属下们正在四处搜查追缉。” “刺客?”洛轻言闻言,面色顿时便难看了起来:“守卫重重的后宫之中,竟然出现了刺客?” 云裳知晓内情,见洛轻言这般模样,便连忙拉了拉洛轻言的手,笑着劝慰道:“陛下莫急,此事确实也怪不得他们,这刺客想必本就是后宫之人,根本无需突破守卫,能够让他暴露出行踪来,已经是极好的了。让他们先去抓人去吧,莫要耽搁了。”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身上,微微一顿,像是突然失了脾气一般,挥了挥手道:“还不赶紧去,若是今儿个没有将刺客抓到,自己提头来见。” 侍卫闻言,慌慌忙忙行了礼,便飞快地跑开了。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她倒是没有想到,他武功怕也不低,暗卫一直盯着,却还是让他逃了,竟还搅得后宫之中这般乱糟糟的。 洛轻言和云裳回到了未央宫,云裳将怀中宝儿的斗篷掀了开来,便瞧见宝儿仍旧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云裳倒是觉着有些奇怪,见宝儿眨了眨眼,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怕是白日里睡得多了,都这个时辰了还全然没有睡意。画儿,将小皇子带下去吧,喂些粥,便哄着睡了吧。” 画儿连忙应了声,伸手将宝儿接了过去,行了礼方退了下去。 画儿前脚刚走,浅酌后脚便走了进来:“娘娘,他先前去了那边,恐怕是发现了暗卫,想法子从一个暗卫都不知晓的矮洞逃了,现在还未寻到人,不过侍卫和暗卫都已经四处在寻了,只要他未出宫,便定然逃不出我们的天罗地网。” 云裳轻轻颔首,笑了起来:“他在本宫身旁侍候这么久,本宫倒是没有瞧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查找起来只怕也不易,须得仔细一些。”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却瞧见画儿匆匆忙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面上满是焦急:“娘娘,小皇子不知何故哭闹不止,奴婢怎么也劝不住啊。” 云裳一怔,心中有些疑惑,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间便哭了起来? 第803章 心生怀疑 云裳这般想着,便连忙站起身来,出了内殿,朝着宝儿住的屋子走去。还未走到门口,云裳便听见了宝儿的哭声,哭声嘹亮,偶尔还夹杂着几声轻咳,却是让云裳心都忍不住紧了几分。 云裳连忙掀开帘子进了屋,屋中的宫人皆是满脸慌张,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宝儿躺在床上,哭得眼睛通红,鼻涕横飞的。 云裳见着,更觉心疼,慌忙将宝儿抱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宝儿的眼泪,轻声喃喃道:“乖,娘亲的宝儿是个乖孩子,不哭了,不哭了?这是怎么了啊?可是不舒服了?” 一边说着,云裳便一边抱着宝儿来来回回地走着,宝儿哭声仍旧不止,手一直抓着云裳的衣袖,往嘴里塞着,朝着一个右手边扯着。 “乖宝儿,娘亲的衣袖脏,不许咬。”云裳将衣袖从宝儿的嘴里拉了出来,宝儿的哭声却突然大了起来,云裳一惊,便又慌了手脚:“好好,给你咬,别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云裳低着头,意欲将衣袖塞回宝儿的嘴里,却瞧见宝儿的目光一直盯着床的方向,手也指着那个方向。云裳一惊,目光顺着宝儿的手指望去,宝儿指着的,是床底。望着的,也是床底。 云裳心中快速闪过许多念头,身子却已经快速地往门口退了两步,将宝儿护在了怀中,方扬声道:“浅酌,床底!” 浅酌被云裳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却也反应极其迅速地掀起了衣裙,取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同画儿一同上前将床掀了开来。 床下果真躺着一个人,穿着一身内侍的宫装。见浅酌手中的匕首快要刺到他,方急忙抬起脸来,慌慌张张地捂着脸道:“浅酌姑姑,奴才是苏木啊。” “住手。”云裳悄然放了个暗号,扬声打断了浅酌的动作,面上满是疑惑:“苏木?你为何会在此处?为何会呆在小皇子的床底?” 苏木闻言,连忙爬了起来,跪倒在地,暗自行了个礼道:“启禀皇后娘娘,奴才也不知晓为何会在此处,先前奴才在未央宫中值守,青蒿出恭,奴才在院子中,突然脖子后面剧烈的一疼,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再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在这儿了。” “今儿个后宫之中出了刺客,你可瞧见了是谁把你打晕了的?”云裳开口问道。 苏木急忙摇了摇头,面上有微微汗意,像是被吓得狠了:“奴才没瞧见。” 话音一落,云裳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来,快速退出了屋子。早已侯在四面八方的暗卫便迅速地冲了进去,屋顶窗外门口,皆是被堵得严严实实。 “娘娘,奴才是苏木啊!”苏木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几分。 云裳冷笑了一声,她自是知晓他是苏木,可是他不知道,她们早已经知晓,他是曹雯夕的人,今晚设的这个局,便是为了抓他的。 方才他自报身份的时候,云裳叫住了浅酌的动作,不过是因为突然想了起来,苏木既然能够从暗卫的眼下溜走,武功只怕不低,浅酌武功在暗卫中算不上上乘,虽然有画儿,可是画儿手无寸铁,两人怕是会吃亏。 云裳思量之下,便叫停了浅酌和画儿的动作,假意不知苏木便是正在追捕的刺客一事,暗中传了暗号给周围的暗卫,命他们做好准备。 屋中打斗声传来,洛轻言亦是快步走了过来,见云裳抱着宝儿站在门口,连忙上前扶住云裳的肩膀道:“怎么了?可有受伤?”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 洛轻言轻轻颔首,原本在宫中搜查的暗卫和侍卫亦是全都围聚到了未央宫,洛轻言揽着云裳走到了院子中候着。 云裳却有些无心关注屋中的打斗,目光一直定定地盯着怀中的宝儿,宝儿早已经止住了哭泣,现下正在玩着自己的手指,玩了会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便闭上了眼。 云裳想起方才的事情,心中仍旧有些心惊。不得不说,苏木是个极其聪颖之人,知晓未央宫中是最安全的地方,且是他熟悉的地方,而未央宫中,宝儿的屋中便更是安全。若是躲在她和洛轻言住的寝殿,还得忧心着洛轻言发现他。可是宝儿是皇子,旁人自是不敢来查,而侍候宝儿的都是些女子。 可是方才宝儿在入自己的寝殿之前,都是好好的,不哭不闹,入了寝殿便突然开始哭闹了起来,且方才他的目光和手指,云裳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那只是巧合。 然而,宝儿才一岁啊。一岁的孩子,尚且口不能言,且鬼医和雪岩神医都说了,他心智不全,难以治愈。 云裳只觉着自己似是突然有些冷了起来,浑身都在轻颤着,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开口证实自己的猜测。 “陛下,娘娘。”浅酌已经从屋中走了出来,禀报着:“刺客已经抓住了。” 云裳这才收回了深思,将宝儿抱得更紧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押出来吧。” 暗卫将苏木押了出来,跪在云裳和洛轻言面前,苏木发髻都散了开来,面上亦是被划了几道小口子,云裳将宝儿递给了画儿,从袖中取了几根银针出来,一一插入了肩井穴、神庭穴、膻中穴、至阳穴。 苏木浑身都在冒冷汗,面色突然便苍白了起来。云裳淡淡地道:“我已经暂时封闭了你的内功,饶是你武功再高,也莫要想着逃了。” 苏木抬起眼来望向云裳,咬了咬唇道:“我平日里的表现自问还算正常,不知娘娘为何偏偏盯上了我?” 云裳笑了起来:“为什么?今天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倒是不少。我倒也不介意再同你解释解释,其实我此前并未想到你竟会是曹氏余孽。只是,我入宫的时候,到未央宫的你们四人,唯有佩兰和青蒿是本宫的人,你和半夏非同类,本宫自是要多关注一些。你恰好露出了马脚,本宫自然便知晓了。” 苏木冷笑了一声:“可是我并未见过曹家任何人。” “嗯,是,所以本宫是最近才知道你的身份的。此前你见到曹雯夕的时候,表现倒也像个普通宫人,因为我也并未多想。哪怕是我将曹雯夕关在未央宫的时候,也未见你有什么异常,也并未出手相救,想必是因为曹雯夕并未向你发出求助信号。这几日,本宫将曹雯夕关入了私牢之中,宫中私牢众多,本宫随意选了一个,你并不知晓是哪个。所以曹雯夕向你求救的时候,你便只能想方设法地查探她被关在何处,你倒也是个聪明的……” 云裳勾了勾唇角,“你并未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查找,也并未跟踪本宫或者是浅酌浅柳她们,反倒是去了御膳房查探。曹雯夕被关在私牢,定然有暗卫把守,只要有人,就得吃饭,你就可以通过御膳房的人,借着未央宫的名头,去了解哪些地方最近增加了饭菜,从而寻找出来私牢在何处。” 云裳转过眼望向苏木:“可是,你并不知晓,本就有暗卫跟着你,且御膳房中,自也有本宫安插的暗桩。” “今儿个,我将浅酌、浅柳、画儿都带走了,还让青蒿假装吃坏了肚子,每隔一会儿便去出恭一趟,便是为了给你机会,让你可以去营救曹雯夕。不过本宫现在想想,本宫到底是有些着急了些,你虽然武功不错,可是单单靠你一个人,断然不可能救出曹雯夕,定然还有同党,本宫这次急着抓住你,倒是有些打草惊蛇了。不过也没有关系,本宫有的是耐心。”云裳笑了起来。 “不过,本宫倒也很好奇,你年岁不大,当年曹氏一族覆灭的时候,只怕你尚未出生,为何竟这般忠心耿耿地护着曹雯夕呢?”云裳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地望着苏木。 苏木勾了勾嘴角:“苏家世世代代都是曹家的人,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我到底小看了你,不过没关系,我们只要还有人,便有的是机会。” 苏木模仿着云裳说话的语气,笑了笑,眼中闪过一道决然。 “不好!”云裳惊叫了一声,话音尚未落,便瞧见苏木猛地倒在了地上,面色灰白,嘴角渗出了血迹。 浅酌连忙上前瞧了瞧,才抬起眼来禀报道:“娘娘,服毒了。” 云裳点了点头,神情淡淡地道:“抬下去吧,折了曹雯夕一个羽翼也不错了。” 云裳说着,目光又落在了画儿怀中的宝儿身上,云裳上前,接过了宝儿,转过身对着洛轻言道:“宝儿刚刚受了惊,我先去将他哄睡了,再来同陛下说一说今夜这事的详细情形吧。”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宝儿的头顶,便转身回了正殿。 云裳抱着宝儿回到了他的寝殿之中,方转过身对着跟在她身后的宫人道:“你们先退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连忙应了下来,退了出去。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了,云裳方伸手摸了摸宝儿的脸道:“我知晓你没有睡着的……” 第804章 秘密 云裳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怀中的宝儿,却瞧见自己的手止不住地微微轻颤着,一个被两大神医判定心智不全的孩子,她此前盼的,不过是他能够安安稳稳地长大,如今却发现,他只怕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许多许多,多到超乎了一般这般大年岁的孩子应该有的心智,多到让她不只是手在颤抖着,连心都在忍不住轻颤着。 其实此前她也曾经怀疑过,总觉着宝儿有时候像是十分聪慧过人的模样。可就是因为自己知晓了他心智不全,因而并未多想。 如今经由今日之事,她心中亦是隐隐约约存了几分猜想,只是那猜想实在是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云裳谁也不敢告诉,包括洛轻言,只能悄悄避开了众人,独自一人先行试探。 宝儿并未睁开眼,身子亦是没有什么动静,云裳的心却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半晌,才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让自己稍稍平静了一些,方又接着开了口:“其实说起来,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前世我亦是宁国公主宁云裳,只是因为受人算计,死得稍稍凄凉了一些。后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不知为何,便变成了我八岁时候的模样。上天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自是要牢牢抓住的,手刃仇人,为前世的自己报仇雪恨,也寻到了自己的幸福。若论我这一世有什么遗憾,大抵便是没有护好你,使得你心智受损吧。” 云裳察觉到怀中的宝儿身子轻轻颤了颤,便又没了动静,云裳勾起嘴角,紧紧握着宝儿衣裳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又道:“我前世亦是有一个孩子,可是前世的我太过无能,让他被他那禽兽不如的爹爹亲手从楼上摔了下去,没了性命。许是前世的经历太过凄惨了一些,连自己在意的人都护不住,这一世我才想尽了法子让自己强大起来,便是不希望再任人宰割,也能够保护自己的亲人,母妃,晨曦,轻言,还有你。” 怀中的人动了动,云裳忍不住低下了头,便看见宝儿睁开了眼,眼中带着几分复杂情绪,张了张嘴,却只低下了头,没有开口。 云裳心猛地一紧,手却猛地一松,宝儿落到了床上,抬起眼来望着云裳,云裳心跳得厉害,却暗自劝慰着自己莫要逼迫太紧,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是不是?” 宝儿轻轻点了点头,又低下了头。 云裳咬了咬唇,心中闪过一道狂喜,却隐隐带着几分担忧,沉默了许久,才又问道:“你…是否同我一样,是重生的?” 宝儿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头。 云裳眼中已经有泪光在闪动了,嗓子也有些发紧,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我的桓儿?” 宝儿身子很久没有动,云裳咬着唇死死盯着,全然不敢移开目光。屋中寂静,能够清晰地听见灯花“嘭”的一声炸开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宝儿才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云裳眼中的泪水便扑簌簌落了下来,声音亦是激动得全然哽咽了,将宝儿抱在怀中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却又害怕惊动了外面守着的宫人,哭声亦是十分的压抑的,连身子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宝儿咬了咬唇,眼中泛着几分心疼,伸手摸了摸云裳的头发,却突然开了口:“可是,我只记得我叫桓儿,记得娘亲你的模样,其余的,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宝儿的声音带着几分奶声奶气,却带着几分低落,却让云裳更为激动了起来,“你会说话?” 宝儿轻轻颔首,云裳的泪水更汹涌了几分,桓儿死的时候也不过一岁多,可是已经学会了叫娘亲,会说简单的话。只是,他才刚刚开始感受这个世界,便那般残忍地被摔死。可是,上天终究待他们母子二人不薄,虽然前世他们死得凄凉,却终究还是重聚了。 宝儿伸手擦了擦云裳的眼,有些微微颤颤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抓着云裳的衣袖,“娘亲不哭,父皇心疼。” 云裳闻言,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小年纪,胡言乱语些什么。走,娘亲带你去见你父皇。” 云裳将宝儿抱了起来,朝着门口跑去,掀开门帘,便瞧见洛轻言静静地站在门外,目光柔柔地望着云裳。 云裳一喜,连忙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急急忙忙地道:“轻言,轻言,快来看,咱们的孩子没有心智不全,他好好的。” 洛轻言轻轻颔首,伸手将宝儿抱了过来,摸了摸宝儿的头,便抬起手来擦掉了云裳脸上还残留的泪水,轻声道:“方才你们所言,我都听到了。这么高兴的事情,你怎么哭成了这般模样?” 洛轻言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笑意,云裳咬了咬唇,抽噎了几声,才喃喃道:“我高兴。” “高兴还哭?不是应该笑吗?”洛轻言哭笑不得。 云裳咬了咬唇,哼了一声,声音仍旧带着哽咽:“我高兴哭,不行吗?” “行行行。”洛轻言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过头对着宝儿道:“承业,你看你娘亲,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总是哭鼻子。高兴哭,难过了也哭,你可别学她?” 桓儿闻言便笑了起来:“承业不哭鼻子,不学母后。” 云裳见着这模样,便哭得更厉害了一些。 “好了,时辰这么晚了,承业也困了,让他早些歇下吧。”洛轻言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洛轻言便将承业放到了床上,亲自将他身上的衣裳解了,承业却突然跪了下来,声音虽然奶声奶气,神色却十分认真:“承业只有一个爹爹,便是父皇。” 洛轻言笑了笑,轻声道:“我和你娘亲一起努力生下的你,你自然只有我这一个爹爹。莫非,你在暗指你娘亲背着我尚有旁的人?” 承业闻言,便笑了起来。欢欢喜喜地躺在了榻上,洛轻言伸手掀了被子给他盖好了。才站起身来,揽着云裳出了屋子,吩咐了画儿和奶娘好生侍候着,才一同回了寝殿之中。 浅酌和浅柳见云裳满脸泪痕皆是暗自心惊,欲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瞧见洛轻言便在云裳身后,不便开口,只连忙打了水来,让云裳梳洗了。 云裳挥退了众人,心情亦是稍稍平静了下来,咬了咬唇,才抬起眼来看着正坐在书桌后看书的洛轻言,半晌,才上前道:“我前世亏欠桓儿良多,方才亦是欢喜的过了。如今想想,桓儿如今变成了承业,对你却似乎有些不公。不管如何,桓儿,毕竟是前世我与莫静然的孩子。” 洛轻言闻言,便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椅子,云裳心中内疚,顺从地走到洛轻言旁边坐了下来,神情之前带着几分愧疚。 洛轻言笑了笑道:“你与我是夫妻,承业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洛轻言笑容更盛了几分:“我倒是觉着,其实是桓儿同你有几世的母子缘分,投胎转世在咱们承业身上,只是在黄泉河边的时候,只喝了一点点忘川水,因而原本该全部忘记的事情还记得一些,记得你是他的母亲。” 云裳闻言,愣了许久,才又低下了头,有泪水低落了下来:“这一世,他有你这个父亲,是他的福分。” “亦是你我二人的。”洛轻言轻声笑着道,“原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上天却突然给了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云裳连连点头:“是,也是我们的福分。” 洛轻言抱着云裳坐了会儿,才又开了口:“只是如今许多人暗中都已经知晓了承业心智不全之事,他们虽然也许会以此作为攻击我们的箭矢,但是却也是承业的护身符。一个心智不全的皇子,在他们瞧来,是断然不可能登上帝位的,恐怕也不会将他太放在心上,这般一来,反倒能够确保他的安全无虞。” 云裳一听洛轻言这般说,便明白了他心中打算:“陛下是想,让宝儿继续假装心智不全?” “是。”洛轻言径直点了点头:“如今许多的隐患尚未根除,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云裳沉吟了片刻,亦是同意了下来:“陛下所言极是,此前鬼医和雪岩神医皆是有了决断,此事因着夏侯靖的关系,知道的人不少,暗中讨论的更是不在少数,他们越是相信宝儿心智不全,宝儿便越没有危险。这个秘密,等到了合适的时间,再揭露出来便是,况且……” 两人兴致冲冲地说了大半夜话,睡得晚了,第二日云裳醒来的时候午时已过。 云裳坐起身来,望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嘴角便翘了起来,天气晴好,连心情都好了许多呢。 浅酌似是听到了声音,掀开了珠帘,走了进来探出头来瞧了瞧,见云裳果真已经坐了起来,才快步走了进来道:“娘娘,醒了?” 云裳轻轻颔首,便开口问道:“宝儿呢?” 第805章 太上皇回宫 云裳倒是极少一睁开眼便问宝儿,大多数时候问的都是:“陛下呢?” 因而,浅酌亦是吃了一惊,愣了愣,才开口应道:“今儿个天气好,画儿和奶娘带着小皇子去御花园玩去了。” “哦?”云裳眨了眨眼,便掀开被子站了起来:“给我洗漱穿戴吧,我也去御花园逛逛去,自从入了秋之后,倒确实是难得这般晴好的天气了,这个月份,御花园的菊花想必也开始盛放了吧?” 浅酌连忙走到珠帘旁,命早已经在门外候着的宫女将洗漱用的东西都端了进来,才上前扶着云裳进了净房,一面为云裳拧着帕子,一面轻声应道:“可不是吗?娘娘这段时日虽然也偶尔路过御花园,但是似乎都没什么心情瞧花园中的风景,那菊花已经开了几日了。各种颜色的都有,不过奴婢还是最喜欢御花园西边墙角那黄灿灿的一片。” 云裳洗簌完毕,便接过浅酌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笑着道:“这一会儿曹雯夕,一会儿夏侯靖,一会儿陈妙思,,一会儿苏木的,教我忙也忙不过来,哪还有那闲工夫赏花呢?不过今儿个总算是好些了,最重要的心事也终于放下了。” 浅酌猜错了云裳的心思,便笑了笑道:“那曹雯夕的确是个隐患,如今被关在私牢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娘娘是应当放心了。还有那陈妙思,此前瞧着她那般娴静的样子,奴婢可全然没有想到,竟是这般心思歹毒之人。” 云裳倒也不辩解,只笑了笑随口接过浅酌的话道:“瞧瞧曹雯夕和陈妙思,还有此前的皇后,沈淑妃的那些,哪一个瞧着不是温柔贤淑之人?越是心思歹毒的,便越会为自己戴上假面,比如我。” 浅酌连忙道:“娘娘可不一样,娘娘那是睿智,那些人,那是心机。” “就你会说话。”云裳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转身出了净房。 宫人已经照着浅酌的吩咐准备好了衣裳,云裳在镜子面前坐了下来,浅酌笑了笑道:“娘娘今儿个瞧着心情不错,奴婢也高兴。” “是啊,心情不错。”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浅酌为云裳梳了一个凌云髻,取了几个簪子来递给云裳瞧,云裳随手指了一个缀着芙蓉花的步摇,浅酌便将那簪子给云裳簪上了,方轻声道:“苏木昨儿个已经处置了,这殿中,娘娘瞧着可还要添个人?” 云裳摇了摇头道:“就这样吧,我也用不着太多人服侍,也不喜人多,人多了,我倒还觉着浑身不自在。对了,苏木虽然死了,只是曹雯夕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瞧着苏木的功夫,只怕曹氏余孽比我们想象中要强一些,你命人加强防备,辛辛苦苦抓来的人,可莫要再丢了。” 浅酌连忙行了个礼,笑着道:“娘娘放心,奴婢今儿个一早便吩咐了暗卫再增派了人手盯着的,断然丢不了。” 云裳点了点头:“曹氏既然还有旧部,便定然有迹可循,命人好生查一查当年曹府是什么个情况,手中都有些什么势力,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浅柳应了下来,云裳方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便出了寝殿。 外面阳光正是绚烂的时候,不过秋意已浓,阳光虽然瞧着明媚,却一点也不晒,直照得人身上暖暖的。 云裳不疾不徐地到了御花园,目光一扫,便瞧见了画儿他们。 画儿抱着宝儿,宝儿正在伸手摘一朵粉色的菊花,云裳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便抬脚走了过去,轻声道:“这花园中的可都是各地搜刮来的名贵品种,养起来亦是不易,你这般辣手摧花,可是不该。” 宝儿却只是拍着手哈哈笑着,手飞快地伸了出去,抓了一把,便将那花抓得七零八落,手中亦是满满一把花瓣,宝儿随手一扔,便扔了一地。 云裳见宝儿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倒是有些吃惊了,若不是对昨日之事记忆深刻,只怕她都该怀疑昨儿个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了,云裳想着,便转过身望向画儿道:“陛下早上可是到屋中瞧过宝儿?” 画儿连忙点了点头,应道:“是,今儿个早起陛下尚未上朝,便先到了小皇子的屋中来探望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未央宫前往太极殿上朝去了。” 云裳闻言,心中便明白了几分,轻轻笑着道:“原来如此。” 云裳伸手叫宝儿抱了过来,亲了亲宝儿的额头,便抱着宝儿去一旁湖边的亭子中,取了鱼食喂鱼了。 接连几日,一切都十分平静,云裳整日里同宝儿呆的时间倒是增加了不少,其余的时候便大多是在处理内宫事务,看看书。还抽着空闲,同宁帝和萧书锦四处乔装四处逛了逛,吃了些夏国特色的东西。 云裳此前从未这般同父皇母妃一同逛过街,倒觉着十分的新奇,闲来无事便带着两人四处闲逛。 “这茶楼中的烤鸭是一绝,我此前吃过一次,爹娘可以尝尝看。”云裳笑眯眯地道。 唤了店小二上来点了饭菜,同宁帝和萧书锦说了会儿闲话,便走到窗边将窗户推了开来,秋风带着微凉,倒是十分清爽。 “姐姐,方才那个竹蜻蜓,我不管,我就要。”晨曦撅着嘴,还沉浸在方才见过的小玩意儿中。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买。” 窗外的街上有马蹄声远远传来,云裳转过头看了一眼,目光便定住了。 宁帝同云裳说了句什么,云裳并未听见也无回应,宁帝蹙了蹙眉,亦是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往云裳望着的方向望了过去,方蹙着眉头道:“那不是夏寰宇吗?” 云裳轻轻颔首,“是。” 算算日子,也确实该到锦城了,昨儿个暗卫说约摸明日才到,却不想竟这般快便入了城,想必昨夜昼夜不停地赶着路。云裳瞧了瞧夏寰宇的身后,华翎也骑着马跟着的。后面还有柳吟风跟在身后,柳吟风之后,是……夏侯靖? 倒是有些日子没有瞧见夏侯靖了。 云裳在心中暗自想着,夏侯靖倒是变得让人有些认不出来了,胡子长长了许多,面色亦是便黑了一些,没有了此前在锦城那般病态的白。只是瞧着夏侯靖身上并无什么束缚着,云裳眯了眯眼,夏侯靖怎会这般乖乖地跟着夏寰宇回锦城? 宁帝面色有些不好,冷哼了一声道:“便是这个老匹夫欺负你,还有他那儿子,我听闻,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七王爷,前段时日不是起兵造反么?这般乱臣贼子,为何不乱箭射死?”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中却带着几分冷意:“此事原委说起便话长了,抽个时日女儿再慢慢同父亲说。” 宁帝撇了撇嘴,颇有几分不满的味道,半晌才道:“那老匹夫好歹也是你们夏国的太上皇,他回了宫,你身为皇后,可要回宫相迎?” 云裳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方才父亲也说了,他欺负女儿了,女儿自然也不想对他那么好,不然他还以为女儿怕了他呢,他回宫便回宫吧,无需理会。” 此话倒是让宁帝高兴了起来,点了点头应道:“对,便应该这样,不理会他便是。朕的女儿,岂是人人能够欺负的。” 晨曦听着云裳和宁帝一来二往的说话,已经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谁谁谁,谁欺负姐姐?” 宁帝闻言,便转身将晨曦抱了起来,指着夏寰宇一行人道:“瞧见那几人没有?” 晨曦点了点头,“瞧见了瞧见了。” 宁帝笑了起来:“可记清楚了,那最前面那老头,还有第四个,就是他们欺负你姐姐和姐夫的。” 晨曦闻言,横眉怒道:“他们都是坏人,下次要是被我瞧见了,我定要用弹弓打死他们。” 云裳和宁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萧书锦摇了摇头:“都教些什么。” 宁帝转过头来,提着晨曦走回凳子上,撇了撇嘴:“教什么,教他护自己的姐姐。待会儿裳儿回宫我得跟着,可不能让裳儿吃了亏。” 晨曦连忙也回过了头:“我也要去,可不能让姐姐吃了亏。” 云裳勾起嘴角笑道:“我哪有那么容易吃亏的。” 用了饭,宁帝便也没有逛的心思了,便拉着云裳他们回了宫,云裳回了未央宫,便瞧见浅酌和浅柳都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娘娘,太上皇回宫了。” “嗯,我已经知晓了,如今在何处?”云裳淡淡地道。 “太上皇,贤王,还有七王爷在议事殿,太后娘娘回了太和宫。”浅柳轻声应道。 云裳点了点头,“他们尚在议事殿中我便不急,我先去换身衣裳。” 云裳入了殿,换好了宫装,刚从内殿中走了出来,便瞧见刘文安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回宫了,请娘娘到太和宫小叙。” 云裳眉眼一动,刘文安是夏寰宇的人,华翎如何指使得动,只怕是夏寰宇已经从议事殿回了太和宫了,只是,他以华翎的名头来传唤她,又是何故? 第806章 心思各异 云裳面上一犹疑,宁帝便瞧出了不对,上前一步开口道:“刘公公,你们太上皇可也回宫了?我来宁国也有段时日了,此前因着太上皇不在宫中的缘故,一直未能有机会同他叙叙旧,今儿个正巧我也在,倒也想去拜访拜访故友。” 云裳心中一动,便明白了过来,夏寰宇为何要以华翎的名头来传唤她了,想必防的,便是宁帝。若是夏寰宇以自己的名义来传唤,宁帝既然在,定会跟着一同前往,他即便想要对云裳做什么,碍于宁帝在场,怕也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可这般以华翎的名头来,华翎毕竟是宫中女眷,宁帝去拜访却显得有些不妥当,这样一来,宁帝便不会跟着云裳同去了。 只是宁帝这么一开口,却正好为云裳排解了危机,她倒是想要瞧瞧,刘文安会如何回答。夏寰宇定然也已经回了太和宫了,刘文安如果照实说,宁帝亦是可以跟着她同去。如果刘文安不实话实说,她自也有法子应对。 她虽不惧怕夏寰宇,可是,却是不想这般毫无准备的去。 刘文安闻言,身子微微一愣,脸上带着几分为难之色:“哎哟,奴才倒是真不知晓,不过方才奴才过来之前,太上皇是在议事殿中同陛下商议政务的,现在却是不知还在不在议事殿。宁国皇上不如在此稍坐片刻,奴才这便去打探打探,待会儿再来给您回话儿,你瞧行不行?” 老狐狸,云裳眯了眯眼,心中暗自感叹着,面上却不露丝毫痕迹,只笑眯眯地道:“那父皇便在此稍坐片刻吧,不过母妃倒是可以同我一同去太和宫瞧瞧。” 锦贵妃闻言,亦是站起了身来,笑着应道:“裳儿说的极是,我是应当去同太后娘娘请个安的。” 云裳笑着应了,又转身吩咐着浅酌道:“去将小皇子抱过来吧,太后娘娘出宫已经半年有余,这般久没有见到承业,怕也十分想念的。” 刘文安见状,眼中微微闪过一抹愕然,而后便低下了头,不发一言地静立在了一旁,任由着云裳上下张罗。 画儿很快便将宝儿抱了过来,身上披了一件小小的披风,瞧着甚为喜人。云裳伸手摸了摸宝儿的头,笑了笑道:“你爷爷奶奶回宫了,咱们去瞧瞧去。” 宝儿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云裳,眨了眨眼,便低下了头。 云裳留下了浅柳和佩兰在殿中照顾宁帝,便带着萧书锦和宝儿一同出了未央宫。刚一出未央宫的大门,云裳便抬起眼望向刘文安道:“刘总管不必跟着本宫,太和宫我还是能够找着的,去帮我父皇瞧一瞧太上皇可还在议事殿吧。” 刘文安听云裳这般吩咐,便连忙应了声,停下了步子,待瞧着云裳走远了,才转过身朝着议事殿的方向去了。 萧书锦转过头看了看刘文安的背影,方开了口道:“我听闻,如今的太后,便是咱们宁国那位赵老夫人吧?莫非她有为难你?我瞧你方才听那刘总管传话的时候,神情有些不对。” “太后倒并未为难过,只是方才那位刘总管,此前一直是夏寰宇的贴身内侍,怕也只有夏寰宇能够指使得动,我疑心,太后传唤不过是幌子,真正要见我的,是夏寰宇,夏寰宇此举,是为了避开父皇。”云裳轻叹了口气:“夏寰宇此人,即便我到这宁国也已经两年半,却仍旧有些看不透。” 萧书锦闻言,只浅浅叹了一声:“上位者,心思深沉倒也正常,且他为帝那么多年,自是难以看透的。” 云裳嘴角一勾,笑容中带着几分冷:“若只是难以看透倒也罢了,如今洛轻言登基快一年,我又何必费心思去看透夏寰宇的想法。只是那人虽已经退位,却屡屡插手夏国政事,且次次同陛下为难,实在令人费解。这一次他这般急急忙忙地回宫,亦是我用了些手段逼迫的,因而,他只怕不见得待见我。只是据我收到的消息,以为他明日才能回宫,却不想他在最后这两日,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如今尚未准备好,不想因此吃了亏。” 萧书锦听云裳这样说,倒是大抵明白了起来:“他可是想要对你不利?若是这样,你可有备好暗卫?可莫要吃了亏?” 云裳笑了笑,伸手握住萧书锦的手道:“母妃尽管放心,只要有你在,他便不会对我如何,此事关系到夏国皇室一些不敢为外人道的丑闻,他自是不会让你知晓的。” “那便好,那便好。”萧书锦闻言,才略微放下了心来,“既然如此,那我待会儿便一直跟在你左右便是。” “怕也难办,他定会想方设法地支开你,你如今是客人,自是不要忤逆主人的安排。只是,待会儿夏寰宇若是以下棋或者其他名义将我唤到书房或者其他地方,你便同太后说,父皇先前还在说想要拜访拜访太上皇,只是不知太上皇在太和宫,派人去未央宫将父皇唤来便是。浅酌和浅柳动作快,我稍稍拖延拖延时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云裳轻声细语地解释着。 萧书锦轻轻颔首,面色沉静了几分:“我明白了。” 云裳一行人到了太和宫前,太上皇和太后回宫的消息尚未走露,太和宫倒尚显得平静,云裳深思一动,便又转过身低声同浅酌道:“传信给暗卫,让他们想法子将太上皇和太后回宫的消息传出去,半个时辰之内,我便要让宫中那些个太妃太嫔的知晓此事。” 浅酌连忙应了,悄然用手势将消息传递给了暗处的暗卫。云裳方抬脚入了太和宫,太和宫中,倒隐隐有说话声传来,也有宫人在不停走动着。 “拜见皇后娘娘。”宫人请安的声音传来。 云裳目光望向正殿之中,便瞧见华翎朝着云裳望了过来,华翎的旁边,果真坐着夏寰宇。 “平身吧。”云裳扬起一抹闲淡地笑容来,同萧书锦一同进了正殿。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云裳行了礼,萧书锦便也连忙道:“拜见太上皇,拜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夏寰宇带着冷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裳站起身来,方抬起头来望向夏寰宇道:“倒是不知父皇竟也在太和宫,宁国皇上来访,方才听闻父皇回宫,还说想要前来拜访呢,只是刘总管说不知父皇在何处。” 云裳的话音一落,倒是华翎微微抬了抬眸,目光扫过了一旁的夏寰宇,眼中带着几分讶异:“刘总管……” 话还未说完,便被夏寰宇给打断了:“这几日路途劳累,略有疲惫,还是等整顿一番再邀宁国皇上前来做客吧。” 云裳笑着应了声“是”,画儿怀中的宝儿却转过头望向华翎和夏寰宇拍着手笑了起来。 云裳便连忙开口道:“父皇和母后离宫九个月了,许久没瞧见承业了,裳儿便将承业也一同带来了,如今承业已经会走路了呢。” 华翎闻言,面露喜色,急急忙忙道:“真的?快,将承业抱来给我瞧瞧。” 云裳朝着画儿使了个眼色,画儿便抱着宝儿快步走到了华翎前面,将宝儿递给了华翎,华翎连忙接了过来,笑眯眯地道:“一晃眼,宝儿都长这般大了。” 云裳笑着应道:“是啊,小孩子长得最是快了。” 华翎将宝儿放到了地上,软声细语地哄着:“来,宝儿,走两步给祖母瞧瞧。” 宝儿笑呵呵地扶着华翎的手站在地上,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便迈着小短腿朝着云裳跑了过来,抱住了云裳的腿,云裳笑着蹲了下来,指了指华翎道:“去祖母那儿。” 宝儿便又转过眼看向了华翎,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半晌,便傻傻地笑了起来,却是没有依着云裳的话再走回华翎那处。 夏寰宇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面上不咸不淡地,半晌才道:“可能说话了?”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应道:“尚不能呢。” 夏寰宇冷笑了一声,正欲开口,华翎倒是先说了话:“男孩子是要稍稍迟一些的。” 云裳轻轻颔首,笑眯眯地道:“是呢,都这样说呢。” 萧书锦也接过了话头,笑着道:“我那晨曦,便是快两岁了才开始说话,如今却像个话唠一般,嘴一刻也不愿意闲着。裳儿便要早许多,一岁不到,便会喊娘亲了。” 华翎站起身来,走到云裳身旁,蹲了下来,望向承业道:“承业乖,来祖母这儿来,祖母给你好吃的。” 承业转过头望向华翎,便一头栽进了华翎的怀中。 夏寰宇倒像是坐不住了,目光扫向云裳,淡淡地道:“许久没有同皇后下棋了,听闻皇后棋艺见长,锦贵妃同太后说会儿话,皇后来同我下一局棋吧。”说着,便站起身来往书房去了。 萧书锦身子微微一顿,转眼望向了云裳,云裳笑了笑,“画儿留下来照看小皇子吧,浅柳和浅酌与我同去。” 三人皆应了声,云裳方抬脚跟着夏寰宇去了书房。 第807章 剑拔弩张 入了书房,夏寰宇便转过了身来,定定地盯着云裳,眸光中泛着冷。 云裳只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四处打量了一下,方抬眼望向夏寰宇,带着几分疑惑地道:“父皇不是要下棋吗?怎么没瞧见棋盘呢?” 夏寰宇面色带着几分不耐,淡淡地道:“别同我玩弄心思,你自是明白我叫你来所为何事,曹太嫔呢?” 啧,这般急切,连丝毫掩饰也无。 云裳面上带着几分叹惋,咬了咬唇,半晌才道:“此前裳儿便让陛下给父皇传过信儿的,曹太嫔,死了。” 夏寰宇自是不相信的,冷笑了一声道:“死了?那你告诉我,她身犯何罪,皇后你为何要杀她?” 云裳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才道:“父皇最近不在宫中,许多事情都不知晓,这曹太嫔平日里瞧着倒是个温柔贤良的,只是却不想,竟趁着裳儿和陛下不在宫中之时,窃取裳儿的私印,欲行谋逆之事,还构陷鹂太妃,甚至口出狂言,声称陛下和太上皇本无资格为帝,说她若是想,这夏国的江山便是她的。此等惊天之语,自是令裳儿怒意横生,一不留意,下手便重了一些。” 云裳抬头看了看夏寰宇的脸色,见夏寰宇面色渐渐变得铁青,才又道:“裳儿虽是不小心杀了她,可是裳儿觉着,这般叛逆歹毒的妇人,却是死不足惜的。” “你说谎的本事,却是越来越高明了,只是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亦是不信,你杀了她,你若是真杀了她,如今这锦城又何来这般的平静?”夏寰宇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道。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原来,夏寰宇果真是什么都知道的。他此前一听闻曹太嫔死了,只怕也并未多想,只是担忧那两个秘密便那样传了开去,因而才这般急急忙忙地回了锦城。只是到了锦城之后才发现,锦城一切平静如常,方明白,他是被骗了。 云裳心中虽已经有了猜想,面上却满是疑惑地望着夏寰宇:“如今叛乱已平,外患也除了,且并无天灾祸事,锦城难道不应当平静吗?” 夏寰宇定定地望着宁云裳,沉默了许久,眸光却愈发地冷了起来:“宁云裳,莫非你以为,如今你是夏国皇后,我便拿你没辙了是吗?你以为你不能生育,承业是痴儿的秘密能够隐瞒一辈子吗?” 云裳微微眯起了眼,半晌才道:“那又如何?总比父皇好很多,父皇,你可知为何如今锦城一片平静?我来告诉父皇吧,因为曹珊秀消失,不过八日,尚有两日,这锦城便不会这般平静了。” 夏寰宇眸子中猛地窜起一蹙火苗,云裳却淡淡地移开了目光:“我听闻,父皇将叛贼夏侯靖带回了锦城?不知如今在何处?父皇要不同我做一笔交易,我要夏侯靖。” 夏寰宇冷笑了一声,手紧紧握了起来,隐隐有青筋暴起:“我素来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今儿个,即便是你再也出不了这书房,我也自能化解。” 这话,却已经是明显的威胁了,屋中的气氛显得有些剑拔弩张,倒是处于暴风雨中心的云裳最为冷静,只笑了笑道:“父皇大可一试。” 夏寰宇猛地抬起手来,浅柳和浅酌连忙上前两步,挡在了云裳身侧。 “皇后娘娘。”外面却突然传来了画儿的声音。 云裳看了夏寰宇一眼,便扬声道:“什么事?” 画儿声音轻轻地,却带着几分颤抖,想来是听见了方才屋中的动静:“启禀皇后娘娘,小皇子哭闹不止,太后娘娘吩咐奴婢请皇后娘娘回正殿一趟瞧瞧。” 云裳闻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倒也不说其他人,裳儿却是十分期待,太后娘娘知晓那件事情之后的反应。太后娘娘还在等着裳儿,裳儿这便先告退了。” 云裳微微屈膝,行了礼,便退出了书房。 “小皇子哭的可真是时候,方才可真是吓死奴婢了,奴婢察觉到,那书房周围,骑马有三四十个武功高强的暗卫。若是真动起手来,咱们可真不是对手,且咱们的暗卫似乎没能回来。”浅酌拍了拍胸口,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浅柳笑着道:“不会有事的。” 云裳闻言,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望向浅柳,笑着道:“方才形势的确十分危险,你为何便这般断定不会有事?” 浅柳笑眯眯地道:“娘娘若是不想随着太上皇到这书房之中,定然有千万种法子拒绝,可是既然来了,娘娘便定然有万全的把握,自然不会有事。”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你倒是信任我,万全的把握却是没有的,只是他心中有的顾忌我倒是可以猜到。一则,陛下素来护着我,太上皇在动手之前,不可能不想想陛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二则,夏寰宇亦是担心的,若是我没了,他无法在两日内找到曹雯夕,事情便会到他断然不想看到的局面。” 云裳说完,便去瞧见萧书锦走到了门口,眼中的担忧在见着云裳的时候才消散了开去。 “怎么这么慢?承业哭得厉害着呢。”萧书锦轻声道,上前走到云裳面前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手心里带着微微的汗湿。 云裳笑着摸了摸萧书锦的手,轻声道:“没事的。” 母女二人走到正殿门口,便听见了宝儿的哭声,云裳抬脚走了进去。宝儿被奶娘抱在怀中,小脸皱成一团,哭得满脸通红。 华翎脸上满是心疼,连连道:“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便哭得这般厉害了?” 云裳连忙上前两步,将宝儿抱入了怀中,轻轻拍着宝儿的后背,方抬起眼来望向华翎道:“这孩子最近倒是有些黏我,一旦出了他那寝宫,一会儿不见我便会开始哭闹。” “孩子还小,等大些时候便好了。”萧书锦轻声道。 宝儿在云裳怀中,哭声便渐渐小了许多,不一会儿,便开始打嗝。打了一会儿嗝,方睡了过去。 云裳和华翎还有萧书锦三人见宝儿睡了过去,才终是舒了口气,正说这话,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刘文安尖尖细细地声音:“陛下驾到——” 云裳转过身望向门口,便瞧见浅酌朝着云裳眨了眨眼,云裳便明白了过来,想来是浅酌见机吩咐了暗卫去请来了洛轻言。 洛轻言进了正殿,瞧见云裳在,目光在云裳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朝着华翎行了礼:“给母后请安。” 华翎见洛轻言来了,自是十分高兴的,连忙点了点头,扶着洛轻言站了起身:“一家人,行礼做什么?最近政务可繁忙,可莫要因着政务累坏了身子。裳儿懂医术,亦可弄一些滋补的汤药给轻言喝喝。” 云裳闻言,转过头来望着洛轻言笑了起来,轻声应道:“母后可是不知,陛下最是不喜喝汤药了,我偶尔倒是会给小厨房一些食补的方子,做一些滋补的饭菜来。” “哦?轻言竟是怕喝药?”华翎亦是有些诧异。 云裳忍不住低下头笑了起来,洛轻言瞪了云裳一眼,方笑着道:“倒也不是怕,只是不喜欢而已。” 云裳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便抬眼望了过去,是夏寰宇进来了,夏寰宇的神色仍旧有些不好,恐怕是被云裳气得有些狠了。 夏寰宇看见洛轻言,面色更是冷了几分,淡淡地道:“政事可是处置完了,这么早便过来了。” 洛轻言面上的笑散了开去,亦是不冷不淡地应着:“该处置的都处置了,母后回宫,我这做儿子的,自是应当来探望探望。” 夏寰宇在一旁坐了下来,一言未发,只是偶尔望向云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善。 许是瞧着洛轻言也在了,没有了机会,夏寰宇倒是并未发难,云裳和洛轻言同华翎叙了会儿话,便出了太和宫。 回到了未央宫中,宁帝倒是早已经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那什么刘总管的,也并未来告诉我夏寰宇在哪儿啊?” 未等云裳回答,萧书锦便接了口道:“今儿个也不早了,咱们应该出宫了。” 宁帝愣了愣,见萧书锦的神色,心知有异,盯着云裳看了一会儿,才蹙着眉头同萧书锦离开了未央宫。 “他可有为难你?”待两人回到了寝殿,洛轻言方握着云裳的手开了口。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道:“无事,夏寰宇和太后回了宫,柳吟风陛下可见着了?”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见到了,只是我瞧着柳吟风似乎有些不对劲,先前同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地模样,走神了好几次。我问他夏侯靖如今在何处他也说不知晓,我问他在杨柳镇都发生了什么,他也一直蹙眉不语。” 云裳闻言,亦是蹙起了眉头,咬了咬唇,方抬起头轻声道:“曹雯夕如今还活着的消息一旦传了出去,我最担心的人,反而是柳吟风。” 第808章 暗夜访客 “最担心柳吟风?”洛轻言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抬眸望着云裳,“为何这般说?” 云裳在屋中走了一圈,才轻声道:“曹雯夕是柳吟风和夏侯靖的生母,可是同夏侯靖几乎算得上是一出生便分开了的,夏侯靖对她怕是没什么感情,若是杀了她能够得到皇位,只怕夏侯靖也断然不会犹豫。可是柳吟风却是不同,柳吟风同曹雯夕分开的时候,已经六七岁,知晓世事,对曹雯夕的感情自是深一些。若是他知晓曹雯夕还活着,且如今就在我手中,只怕他想尽办法也是要救的。” “你所虑倒也是全然可能发生的事情,柳吟风虽然瞧着温润如玉,可是骨子里却极其重情。他若同我们站到了对立面,却又是一位强劲的对手。”洛轻言轻轻叹了口气。 云裳点了点头:“我所担心的,便是这个,陛下可有好的法子规避此事?” 洛轻言走到软塌旁坐了下来,轻轻敲了敲桌子,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可敢赌一赌。” “赌?”云裳面上满是疑惑之色,不明白洛轻言所言为何,“陛下说的赌,是如何赌,又是赌什么?” “赌柳吟风会如何选择。”洛轻言拉着云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既然咱们担心柳吟风知晓事情之后的反应,与其让别人告诉他,倒不如我们亲自去同他说了,至少,到时候他如何反应如何想法,我们也能够了解一二,也好做好防备。” 云裳闻言,轻叹了口气:“此事对柳吟风而言,也不知是好还是坏。只是,柳吟风素来尚且算得上正直,我倒是愿意相信他这一次。什么时候去说?” 洛轻言想了想,方应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今儿个夜里,我们便亲自去贤王府。” “只是,如今夏寰宇已经回宫,必然对咱们的行踪跟得十分的紧,咱们想要悄无声息地出宫,只怕难。”云裳倒是忍不住有些担忧,“何不将柳吟风召入宫中来?” “宫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夏寰宇便交给我处置好了。”洛轻言神色淡淡地,倒似乎胸有成竹地模样。 云裳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洛轻言食指翘了起来,笑着道:“此前夏寰宇和华翎,在灵溪镇,是如何脱身的?” 云裳想了想,那时她派了暗卫跟着夏寰宇和华翎,却是因为瞧见夏寰宇和华翎离开,而后暗卫才尽数追了出去。却不想,离开的那两人,根本不是夏寰宇和华翎。 “金蝉脱壳?”云裳眨了眨眼。 洛轻言笑了起来:“裳儿不是经常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这一回,咱们也来这么一招,金蝉脱壳。” 洛轻言说着,便俯身在云裳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云裳听着听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眉梢俱是俏皮:“陛下英明。” 用了晚膳,云裳便先去承业的房中转了转,承业早早地便入睡了。云裳回到了寝殿,取了本书来看着,时不时地同洛轻言说说话。不一会儿,便到了夜深。 外面却突然吵闹了起来,云裳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再高声喧哗:“陛下,娘娘,出事了。” 云裳蹙了蹙眉,有些不悦:“什么事情这般惊慌?浅酌,出去瞧瞧去。” 浅酌应了声,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也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娘娘,是私牢那边出了事,似乎是有人来救人了。” 云裳闻言,猛地站起了身来,手边的茶杯被袖子一带,便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动,云裳却全然顾不得,声音亦是拔高了几分:“怎么会?那私牢明明那般隐蔽的?怎么会被人发现?还不带本宫瞧瞧去。” 洛轻言亦是站起了身来,拉着云裳道:“我也一同去吧,莫要着急,那边护卫森严,即便是有人想要来救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事,夜里外面冷,浅酌,去把我和皇后娘娘的披风取来。” 浅酌应了声,急急忙忙地将披风取了来,云裳和洛轻言披上了披风,戴了帽子,方出了寝殿,匆匆朝着私牢的方向去了。 喧闹声同洛轻言和云裳渐渐远去,未央宫中,却渐渐地便安静了下来。 约摸半个多时辰之后,两个人影,却落在了锦城皇宫不远处青龙大街旁的贤王府中,贤王府中下人不多,守备自然也十分松懈。 两个人影直到落到了贤王起居的院子中的时候,才被人发现了:“什么人?” 有下人厉声斥道,惊动了屋中尚未歇下的人,门被打了开来,柳吟风身旁的侍从探出了头来,轻声问道:“胡叔,发生什么事了?” 待瞧见院子中的云裳和洛轻言的时候,却突然惊叫了起来。洛轻言和云裳将披风的帽子取了下来,那侍从的惊叫声才突然戛然而止,连连道:“王爷,王爷,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 说着便急急忙忙走了出来,在洛轻言和云裳面前跪了下来:“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那先前发现云裳和洛轻言的侍从见状亦是愣了愣,才急急忙忙跪了下来。 柳吟风从屋中走了出来,见着云裳和洛轻言亦是一愣,方快步走了出来,“陛下和娘娘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急事?” 云裳点了点头,望向柳吟风,柳吟风似乎也瘦了一些,身上的衣裳有些宽大,瞧着更是风一吹便会倒下的模样,云裳蹙起眉头,轻声道:“却是有些急事想要同你说。” 柳吟风抬起眼看了看洛轻言,方道:“陛下和娘娘还是入屋中说吧,这夜风亦是有些凉。”柳吟风说着,便站到了一旁,做了个“请”的动作。 洛轻言揽着云裳入了屋中,柳吟风在门外站了片刻,眉头紧蹙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贤王。”洛轻言已经入了屋中,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才转过头望向站在屋外犹自发着呆的柳吟风。 柳吟风连忙应了声,匆匆忙忙进了屋中。 “清风,去给陛下和娘娘倒两杯茶来。”柳吟风吩咐着屋外立着的侍从,方坐了下来。 洛轻言知晓屋中布的局定也隐瞒不了多久,便也径直切入了主题:“今儿个出来,却是有一件有些棘手的事情,此事是裳儿发现的,她知晓得更详细一些,便由她同你说吧。” 柳吟风闻言,便抬眸望向了云裳。 云裳倒是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在脑中想了许久,才轻声开了口:“此事,关乎柳公子的生母。” “家母?”柳吟风愣了愣,“家母在二十多年前生下弟弟之后便去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情同她有关?” 云裳轻轻颔首,半晌才道:“我听闻,此前令尊故去之后,令慈入宫安胎,是住在曹太嫔宫中的?” 柳吟风点了点头:“是,曹太嫔是家母的堂姐妹,关系亦是较为亲密。” 云裳点头,又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飞快地道:“令慈没死,如今还活着。” 柳吟风闻言,浑身一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怎么会呢?那个时候我已经入了锦城,家母死之后,我尚且入宫见过她最后一面,她是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认错人?” “令慈擅长易容之术,王爷可知晓?”云裳知晓柳吟风定会不相信,待他话音刚落,便连忙发问。 “易容之术?”柳吟风闻言,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我并未听闻母亲会这个。” 云裳轻声道:“王爷只怕也被令慈骗了,当年死的人,是真正的曹太嫔,而令慈,便是易容成了曹太嫔,在宫中住了二十余年。” 柳吟风呆愣了许久,仍旧不敢相信,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她为何要这么做?她当初入宫备产便是存了死志,父亲死后,她便一直像是丢了魂一般。她若是想要活下去,何必易容成曹太嫔拘束在那宫中?” 云裳叹了口气,她亦是明白此事对柳吟风冲击甚大,且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只怕会更加令他难以接受,只是云裳却不得不说。 “当年令尊因着不喜当皇帝,将江山托付给了太上皇,离开了锦城四处逍遥。可是让你母亲没有想到的,是太上皇登基之后,却发现曹氏一族心存异心,且家族之中,贪腐成性,若想要保住夏国江山社稷,曹氏必除。此事,太上皇曾经写信同你父亲言明,也得了你父亲同意,他方下令铲除了曹氏一族。此事传入你母亲耳中的时候,曹氏已然覆灭。你母亲虽然心中悲痛至极,面上却佯装不甚在意的模样,却是在你父皇的日常膳食之中动了手脚。”云裳声音渐渐沉重了起来。 “当时你尚在他们身边,你仔细想想,你父亲离开锦城的时候,身子可还算得上康健,可是后来却渐渐不好了起来?” 柳吟风身子一颤,眼中满是惊痛:“你是说,是我母亲对我父亲下了毒?” 第809章 难以接受的真相 云裳沉默了片刻,方点了点头:“是。那时候,你母亲便起了为曹氏一族报仇雪恨之心。你父亲身体渐渐不好,后来你母亲怀孕之后,便将你父亲毒死。而后以你父亲已故,安胎为由,入了宫。” “安胎是假,想要报仇是真。我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可是当年真正的玉玺,却是落在了你母亲手中。你母亲入了宫,可是夏寰宇身边守备森严,即便当时你母亲手握着曹氏最后一点力量,也未能寻到好的机会报仇,后来你母亲生下了夏侯靖,夏侯靖生了下来,你母亲便没有了缘由呆在宫中,索性将曹太嫔杀了,而后将曹太嫔易容成她的模样,伪造成她自杀而亡。而后将自己易容成曹太嫔,留在了宫中,静候时机。”云裳声音渐渐轻了下来。 柳吟风全身都在轻颤着,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门外传来脚步声,云裳方停了下来,先前被柳吟风吩咐去斟茶的侍从端着茶回了来,将茶杯放在了洛轻言和云裳手边的桌子上,方行了礼退了出去。 云裳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吹开了上面的浮沫,小口地饮了口茶,才又接着道:“在此期间,你母亲一直在暗中发展曹氏余下的力量。可是夏寰宇亦是从未给你母亲机会,你母亲尚且同夏寰宇生下了十五公主。” 柳吟风身子猛地一颤,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眼来望向云裳。 云裳面色沉了下来,面上不见丝毫笑容,柳吟风便知晓这不是云裳在说笑,更显手足无措了起来。 “后来也不知为何,你母亲的身份被夏寰宇识破了,夏寰宇将你母亲打入了冷宫之中,可是你母亲却以她和夏寰宇生下了十五公主这桩皇室丑闻和玉玺作为要挟,使得夏寰宇即便心中恨极,却也不敢对你母亲下手。”云裳轻声道。 柳吟风连连摇头,眼中满是惶然:“不会的,不是这样的,若是太上皇知晓了母亲的身份,这么些年,又为何这般宠爱七王爷,对我亦是信任有余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道:“此前我以为,这是因为你们的父亲是夏淳的缘故,你们父亲将江山让给了太上皇,他自是会多多照顾你们一些。如今我才明白,只怕并非如此,他对你们这般好,怕是因着忌惮你们母亲的缘故。且恐怕也有想要掣肘你母亲的意思,你们二人在他手中,同他越是亲密,你们母亲怕也越是不敢轻易下手。” 柳吟风却咬着牙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只怕,这宠爱也只是做给母亲看的。弟弟虽然如今身子已经好了,可是此前却真正是极为虚弱的。当年弟弟的病,只怕也是太上皇一手策划的。这些年,明里太上皇极为宠爱七王爷,可是,事实却怕是并非如此?” “当年之事?夏侯靖的病?”云裳有些疑惑地望向柳吟风。 柳吟风点了点头,咬着牙道:“是,当年柳妃之死。”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这确实也是那宫中一桩让云裳疑惑了许久的秘密。 “柳妃此前其实是并不知晓我的真正身份的,也不知晓弟弟其实并不是她的孩子,后来也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她对弟弟的身世起了怀疑,暗中开始查探,后来竟被她查出了一些眉目来,便急匆匆地去质问太上皇,太上皇说答应过父亲要隐瞒当年之事的真相,便将柳妃杀了。”柳吟风的声音带着几分轻颤,“此事,让弟弟瞧见了。” “弟弟不知自己并非柳妃的孩子,只瞧见他的父皇杀了他的母妃,而后便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身子却变得病弱不堪。”柳吟风缓缓闭上了眼,“后来,太上皇心怀愧疚,对弟弟便愈发地宠爱了几分。” “当年我尚且以为此事只是意外,如今瞧来,只怕却并非如此。”柳吟风面色痛苦至极,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且后来许多事情,怕都是太上皇刻意的安排。瞧见了自己父皇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那之后,弟弟便生了反叛之心。我因此专门教导了他一阵子,只是除了让他更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之外,别无它用。苏皇后之子,被封为太子,弟弟亦是一直暗中筹谋,取而代之。” “可是苏氏当时在朝中的地位算得上是一手遮天,弟弟联合了柳氏,暗中活动,竟也让他寻着了机会在宁国杀了太子。此事,只怕又是太上皇的一局。太子身边防卫不少,弟弟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地得手?太子之死激怒了苏氏,苏氏将弟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太上皇却一直相互,只是这越护,却越是让苏氏恼怒,亦是为弟弟设了不少的槛。你们恐怕不知,我却是知道,弟弟当时折损了多少。” 柳吟风仰起头来,却是有些不忍再说下去,半晌,才苦笑了一声,声音渐渐嘶哑:“太上皇的宠,方造就了弟弟如今的境况。不得不说,太上皇此计高明。” 云裳听着,亦是忍不住有些心惊,许多关于夏寰宇的,她不曾想通的事情,如今却都明白了过来。 云裳沉默了半晌才道:“怕也是被你母亲逼急了,夏侯靖起兵谋逆,你母亲只怕觉着这是个好机会,亦是坐不住了,暗中只怕也动用了曹氏的残余力量帮了夏侯靖良多,不然只怕夏侯靖也不能这般顺遂。只是后来,夏侯靖渐渐不支,你母亲亦是慌乱了手脚,偷了我的私印,想要襄助。后来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夏侯靖落入了夏寰宇的手中,你母亲更是担忧夏寰宇为难,在宫中动作多了一些,方被我抓住了把柄,才让我知晓了这么一桩惊天秘密。” 柳吟风面色有些复杂,坐在椅子上浑身僵硬着,一直没有说话,半晌才开了口,声音低得让云裳险些没有听清:“我母亲,如今身在何处?” 云裳咬了咬唇道:“被我关在了私牢之中,你母亲说,曹氏在宫内宫外皆有不少残余势力,若是十日她未曾同宫外的人联系,便会有人将如今宫中的玉玺是假玉玺,还有她同太上皇生下了十五公主的丑闻公布于众。” 柳吟风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她为何要这般做?” 云裳笑了起来:“大抵,这也是一种报复吧。只是,你知晓的,这两件事情一旦被公之于众,于夏国而言,会是一场多大的灾难。” 柳吟风咬了咬唇,轻轻颔首:“我知晓,皇后娘娘希望我如何做?” 云裳转过头望向洛轻言,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道:“在我说想要你如何做之前,你须得告诉我,你如何看待此事,那毕竟是你的母亲。” 柳吟风缓缓闭上眼,面上是毫不掩饰地痛楚:“我亦是不知晓,我如今脑中完全一团乱,什么都不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母亲竟然……杀了父亲,还……” 柳吟风咬紧了牙关,有些难以启齿,云裳心中亦是有些心软,她同柳吟风相识也有近三年的时间,对他的性子亦算得上是了解的。他才华横溢,瞧着温润如玉,却带着几分清冷自傲,且因着自己的经历的缘故,亦是有些孤独。只是,却也绝对的正直。对太上皇,他素来敬重,对他的母亲,自也是十分怀念的。 如今一夜之间,却发现那两个自己敬重的人,全然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模样。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的。 洛轻言望着柳吟风看了许久,才道:“我可以让你先去见一见你的母亲。” 柳吟风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裳,半晌才道:“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云裳和洛轻言亦是沉默了下来,面面相觑了一阵,却不知当如何劝慰。 半晌,柳吟风才道:“罢了罢了,该面对的终归还得面对,那便见吧。” 云裳轻轻颔首:“贤王爷自行决定时间吧,只是我希望,是越快越好,毕竟,离你母亲规定的十日之期,仅剩下两日了。” 柳吟风点了点头,云裳才同洛轻言一同站了起来,告辞离去了。 院子中候着的侍从见洛轻言和云裳出来,急急忙忙行了礼,待两人离去之后,方抬起眼来小心翼翼地四下望了望,“走了?” 另一个年长地应了一声道:“走了。” 清风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站起了身来:“咱们如今这陛下和皇后也是非同寻常的人,这有事也不走正门,非得要翻墙而入,可讲我吓了一跳。” 说完,便连忙整了整衣裳,快步朝着正厅走去。 “王爷,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清风扬声道,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片刻之后,方响起了他惊慌失措地声音:“来人啊,胡叔,王爷晕倒了。” 外面的那被叫做胡叔的男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便瞧见柳吟风倒在地上,面色一片苍白。 胡叔急急忙忙地道:“快,去叫大夫,我将王爷抱到床上。” 清风连忙应了,站起身来,飞快地朝着门外跑去,却被门槛绊了一跤,猛地摔倒在地,清风却也顾不得疼痛,急忙站起身来,便又往外面跑去:“陛下和皇后娘娘究竟说了什么啊?怎么王爷竟会突然晕倒了……” 第810章 对策 洛轻言和云裳对身后发生的事情自是一无所知的,两人匆忙翻墙回到了宫中,宫中却是安静地有些异常,云裳四下打量了一番,方抬起眼来望向身后揽着自己的洛轻言:“不对劲。” 洛轻言点了点头,“我们尚未回未央宫,不应当这般安静。” 二人对视了一眼,云裳沉吟了片刻,方从袖中取出了笛子来,向暗卫传递了信息。许久,也不见回应。 “怕是未央宫那边出了事儿,咱们先去太极殿。”洛轻言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洛轻言拉着云裳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来回巡逻的侍卫,便到了太极殿前,太极殿前立着两个内侍,正在打着瞌睡,云裳从袖中逃出了一个白玉小瓶,放轻了脚步,走到了两个内侍面前,将白玉小瓶给那两人闻了,那两人便靠着墙边睡了过去。 洛轻言推开了太极殿的门,两人便飞快地闪身入了太极殿中。 因着洛轻言并不在太极殿中,太极殿中灯尚且留着几盏亮着,却是已经没有了宫人值守。云裳和洛轻言在龙椅前面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洛轻言方开口道:“先前我安排的那私牢一事,定能够将夏寰宇的目光引开。原定应当是能够坚持到我们回来的,可是如今宫中这般安静,只怕是出了变故。怕是夏寰宇提前识破了我们的计谋,方才未央宫那边的暗卫并无回应,想来应当是被夏寰宇命人控制住了。” “那如今我们应当怎么办?”云裳蹙起眉头,轻声询问着。 “夏寰宇即便发现了先前他的人跟错了人,却也不知我们去了何处。我们身边还有暗卫,兵分三路,一路人马去未央宫中打探一下情形,第二路去宫外,传两三个朝臣入宫,不从宫门进,翻墙而入。第三路,去宫门,宫门守卫中亦有安插我们的人,在进入宫中的记录薄中做一些手脚,串通宫门守卫作假证。”洛轻言思维缜密地安排着。 云裳蹙着眉头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这般一来,便可证明咱们是在宫中的,并未出宫,夏寰宇便也想不到柳吟风那儿去。只是派人去未央宫怕是有些不妥当,既然未央宫已经被夏寰宇控制住了,咱们再派暗卫去打探,岂非自投罗网,告诉他我们已经有所怀疑,恐怕反倒会打乱我们的安排。我在其它宫中亦有安排一些暗桩,今儿个夜里的事情闹得那般厉害,想必他们也会知晓一二。我将宫室和姓名写下来,让暗卫一一去寻了来问问。” “还是裳儿细心。”洛轻言笑着摸了摸云裳的头发,两人便分头行动起来。 夜色已深,今夜的宫中,却是注定无法平静的。 暗卫们分头行动,速度亦是不慢,最先复命的是去寻宫门侍卫的,说一切都已经安置妥当。 而后,便是去各宫各殿之中查问暗桩的。 “先前陛下和娘娘离开宫中之后,私牢那边的人便按着安排同赶来的暗卫起了冲突,动起了手来,交手了一阵子,可是那暗中隐在四周的人却不像陛下和娘娘想象中那般趁乱入私牢去查探。而是直接去了太和宫回禀了太上皇,太上皇便亲自过来了。”暗卫拱手禀报着。 云裳蹙了蹙眉:“怪不得,太上皇一来,那假冒咱们的暗卫自是不敢和他打照面。” “是。太上皇来了之后,遍寻不着陛下和皇后娘娘,便怒气冲冲地命人将所有人都带回了未央宫。太上皇带的暗卫武功奇高,而未央宫中武功较高的高手都在陛下和娘娘身边护着,未央宫中的暗卫便被压制地死死地,却是连报信的机会都没有。而后太上皇便命人去四处查找,打的名义,是找陛下和娘娘,只是真正的目的,却怕是只有他们才知晓了。” 洛轻言闻言,冷冷一笑道:“他们可来太极殿中找过?” 暗卫摇了摇头:“不曾。” “我便知晓。”洛轻言嗤笑一声,才轻声道:“他知晓自己中了我们的金蝉脱壳之计,便觉着我们断然不会在太极殿,却连搜都懒得搜了,他在找的,怕是曹雯夕吧。” 云裳伸手握了握洛轻言的手,轻声道:“不过,这倒是为咱们提供了机会,不是吗?” 洛轻言点了点头:“是啊。” 太极殿的门被轻轻推了开来,李浅墨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个穿着朝服的男子,几人正欲行礼,洛轻言便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今儿个请大家来,不过是想要大家为寡人当一回挡箭牌罢了。待会儿太上皇若是来了,你们便说从亥时我们便在这太极殿中商讨政事了。”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李浅墨拱了拱手,放道:“可是陛下,若是太上皇问我们在商议何事,为何皇后娘娘也在此处,臣等应当如何回答呢?” 洛轻言转过头望了望云裳,云裳笑了笑道:“后宫本不得参议政事,可唯有一事可以除外。前段时日叛臣夏侯靖在柳沧举兵谋逆,如今叛乱虽平,可是柳沧周围百姓亦是因着这战事损失不小,且有饥荒发生,陛下接到紧急奏报,方急召你们入宫探讨赈灾一事。本宫本只是前来……前来请陛下早些回宫歇息,正遇上你们商议此事。便觉着百姓有难,后宫作为陛下的家人,自也应当削减用度,以身作则。而后,咱们又商议了如今柳沧可能需要准备的应急的药材之类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方点了点头应道:“臣等明白了。” 云裳笑了笑,转过头对着洛轻言道:“臣妾先去将门口的两个宫人唤醒,便说陛下议事累了,让他去未央宫命人熬些粥送过来。” 洛轻言轻轻颔首,云裳便笑着出了太极殿。 太极殿外,两个宫人靠墙睡得正香,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天空中,今儿个是月初,月亮只有一小牙,不甚明亮。殿门外挂着两个灯笼,云裳就着灯笼的光芒,在袖中摸了摸,却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 微微蹙了蹙眉,云裳伸手一推,便将那两个内侍推倒在地。 “谁?谁谁谁?”一人喳喳呼呼地叫了起来,猛地睁开了眼四下张望着。另一个人却一眼便瞧见了云裳,急急忙忙翻身而起,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奴才拜见皇后娘娘。” 那四处张望的人闻言,身子一顿,亦是连忙跪了下来。 云裳冷笑了一声:“你们值守便是在这儿打瞌睡的?” 两人浑身打了个颤,连连求饶:“皇后娘娘恕罪,奴才们知错了。” “知错?一个半时辰前本宫和陛下过来的时候,你们便在睡觉了,如今陛下和几位大人们进进出出,在殿中商议政事商议了近一个时辰,你们还在睡觉。谁给你们的胆子?”云裳声音猛地拔高了几分。 两人闻言,更是趴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云裳目光冷冷地扫过两人,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倒是低了几分,只是冷意却是有增无减地,“去未央宫,吩咐小厨房做些宵夜送过来。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好,你们便也不必再在这太极殿当差了,内侍监想必更适合你们。” 云裳说完,那两人连连磕着头应这“是”。云裳又抬起眼看了眼天上弯弯的月牙,方转过身来,缓缓进了太极殿中。 太极殿中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人在说:“陛下,臣以为,若是让朝中大臣拿银出粮的只怕难,只是,各府各宅穿旧了的衣裳却定然是不少的,衣裳虽然穿旧了,材质却定然不差。如今天气渐冷,柳沧那边的百姓只怕很难穿暖,倒是不如收集了那些旧衣裳,一并送到柳沧去。这样的东西,对百姓来说,是实在,对经手的官员而言,却并无利处,便也不必经层层剥削,导致到不了难民手中。” “李大人此计甚妙。”洛轻言带着几分清朗的声音传来,殿门外跪着的两个内侍面面相觑,额上都带着几分汗意,眼中满是惊恐之色。见云裳走进了太极殿,便慌忙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内侍便急急忙忙朝着未央宫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殿门外便想起了一串脚步声,殿中众人面面相觑,却又佯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各自忙碌着,商议着。 殿门被推了开来,夏寰宇站在殿门口,面无表情,眼中却似是凝着霜雪。 云裳方放下了手中的笔,站了起来,走到了洛轻言身后,朝着夏寰宇行了个礼道:“父皇。” “太上皇。” 洛轻言抬起眼来望向夏寰宇,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父皇深夜来访,不知可是有什么急事?” 夏寰宇目光淡淡地在殿中众人身上扫过,方走到了殿中道:“你们这半夜三更的,在这儿忙活什么呢?” 洛轻言笑着应道:“我正在同各位大人们商议政事呢。” “商议政事?”夏寰宇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却落在了云裳身上:“既是商议政事,皇后为何在此处?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莫非皇后意欲打破这规矩不成?” 第811章 猜想 云裳淡淡地笑了笑,完了弯腰行了个礼,声音愈发地柔和了几分:“父皇明鉴,儿媳并无此意,只是此前儿媳听闻陛下尚在太极殿中处理奏折,想着最近更深露重,陛下衣衫单薄,便取了披风给陛下送过来,听他们说起此前因为叛臣夏侯靖在柳沧起兵,如今虽叛乱已平,可是百姓却遭受了不少损失,粮食被叛军抢走,庄稼亦是被糟蹋了不少,且起兵之时,强迫了不少男丁前去参加乱军,造成百姓家中无人耕种,今年几无收成,受灾惨重。” 夏寰宇蹙了蹙眉,没有开口,不知在想什么。云裳笑了笑道:“我听闻此事,便想着百姓受此大难,我们在宫中,自也应当节俭开支,将节省下来的银两都拿去赈灾。” 云裳一说完,户部侍郎王大人便开了口:“此前赈灾,多是天灾,药材那些都知晓要准备些什么,这样因着兵祸而起的,倒是近年来的第一回。下官听闻皇后娘娘懂一些医术,便向皇后娘娘请教了一番,应当准备些什么药材最为妥当。” 云裳低眉浅笑道:“今日时辰有些晚了,也不想再惊动王女官,我亦是闲来无事,便帮陛下记录记录。” “哦?你们都商议了些什么?让我瞧瞧。”夏寰宇冷笑了一声道。 洛轻言朝着云裳使了个眼色,云裳便将手中记录的竹简呈了上去,夏寰宇打开了竹简仔细看着,洛轻言便笑了笑道:“商议了近两个时辰,倒也有些成效,明儿个上朝便可将旨意颁布下去。” 夏寰宇挑了挑眉,将竹简合了起来,淡淡地道:“先前宫中出了事,一团糟,幸而我去得早,可是我问你们未央宫的人,她们为何不知你们在这太极殿呢?” 洛轻言笑了笑道:“用了晚膳之后,我便同皇后一同到御花园中赏花。后来我因着接到紧急奏报,便径直到了这太极殿中来。皇后在御花园中走了会儿,瞧见我没拿披风,才专程送了过来。我们二人在宫中散步,哪还用得着跟宫人禀报?” 云裳瞧着夏寰宇的眼中满是不信,就差将“一派胡言”这四个大字贴在脸上了。 “父皇说宫中出事了?不知是出了何事?”洛轻言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抬起眼望向夏寰宇,眼中满是疑惑。 夏寰宇目光扫过殿中众人,蹙着眉头,胡乱挥了挥手,猛地一甩袖子便转身道:“没事,你们继续商议你们的事情便是。” 众人连忙恭送了太上皇,云裳和洛轻言对视一笑,方舒了口气。又在太极殿中呆了会儿,才让众人自行散去,两人一同缓步往未央宫走去,洛轻言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着,似是有心事的模样。 云裳不时抬眼望向洛轻言,抬起手,挽着洛轻言的手,笑眯眯地道:“夏寰宇今儿个怒气冲冲地等在未央宫想要对咱们兴师问罪,却吃了个哑巴亏。即便是知晓我们不过是在胡说八道,却也没有证据来揭穿咱们,怕是气坏了。” 洛轻言面色却没有丝毫的欢喜,淡淡地道:“只是,若是照着先前柳吟风所言,夏寰宇对夏侯靖的宠爱,只是做给曹雯夕看的,其实却一直是在暗中使绊子。正是因为他在暗中使绊子,因而夏侯靖才落到如今这一步田地。夏寰宇不让咱们对夏侯靖下手,只是因为,害怕我们惹怒了曹雯夕,曹雯夕泄露了那两个秘密,会动摇夏国江山,因而想要徐徐图之。” 云裳点了点头,不知洛轻言突然说起此事,是想要说什么。 洛轻言定住了脚步,转过头望向云裳道:“若是照此说来,是不是,我们此前一直觉着夏寰宇是在针对咱们,其实是错的?夏寰宇无意针对我们,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要稳住曹雯夕,以保咱们手中的江山。甚至,他急急忙忙地传位于我,恐怕也不过是因为夏侯靖起兵,他害怕曹雯夕因此而破釜沉舟,因而将帝位传给我,为的是尽量减轻他和曹雯夕的丑闻带来的影响。他已不是皇帝,即便是曹雯夕和他的丑闻曝光,却至少很难威胁到夏国江山。而后他将夏侯靖拽在手中,亦是有威胁曹雯夕之意?” 云裳望向洛轻言,脑中飞快地转了起来。洛轻言说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柳吟风说,夏寰宇宠爱他和夏侯靖,是做给曹雯夕看的,那样,此前他做的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夏侯靖起兵之后没有多久,夏寰宇便匆忙将帝位给了洛轻言,倒也确实有可能是害怕曹雯夕为了襄助夏侯靖,任性胡来。 后来夏寰宇过了大年夜便离开了锦城,云裳以为他是害怕洛轻言对夏侯靖下死手,因而想要亲自去柳沧。可是夏寰宇去了灵溪城,且还命人假扮了他和华翎被仓觉青肃所掳,恐怕也并非是想要迷惑洛轻言和云裳,他真正想要迷惑的人,多半是曹雯夕。 “陛下是说,咱们这般同他争锋相对,恐怕是对付错了人?”云裳咬了咬唇,可是心中却仍旧有些疑惑:“可是,他为何不直接同咱们说呢?若是直接和我们说了,咱们一同携手来,难道还害怕对付不了一个曹雯夕?” 洛轻言摇了摇头,眸中深沉似海:“我的生母,是华翎。” 只七个字,云裳却明白了过来。若只是玉玺一事尚且好说,只是华翎,是夏寰宇情之所系。夏寰宇好不容易才将华翎寻了回来,像珍宝一般地捧在手心里,华翎本就失了记忆,对夏寰宇的感情本就不深。夏寰宇更是害怕他同曹雯夕的丑闻一传入华翎耳中,华翎对他的印象更是糟糕。 云裳咬了咬唇,却是没有了主意:“那陛下觉着,如今应当如何是好?今儿个白日,我尚因为曹雯夕之事,同太上皇在太和宫中险些动了手。且方才,咱们还为了避开太上皇的耳目,专程唱了这么一出金蝉脱壳,陛下既是想到了这些,先前为何不直接将计就计,去未央宫中同太上皇说个清楚呢?就说咱们误会了他了……” 洛轻言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不过是我的随意猜测而已,如今尚且不能确定,我自是不敢冒这个险。今天已经闹了大半晚上了,先回宫歇息吧,明儿个我亲自去未央宫一趟。” 云裳低声应了,撇了撇嘴道:“也怪不得咱们啊,咱们这位太上皇行事这般怪异,也难怪我们会疑心了。且从咱们瞧来,他此前做的那些事情,比如事事偏宠夏侯靖,还从我手中抢走了好不容易擒获的夏侯靖,这些即便是我现在瞧来,我也觉着他是在蓄意针对咱们,只是我一直不曾想明白,你是他最爱的华翎的儿子,他为何却非要和咱们过不去?” 云裳叹了口气:“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着,他只是和我过不去了。一直想要往你身边塞人,白日里他还拿我和宝儿来噎我呢。” 洛轻言伸手摸了摸云裳的头发,笑着道:“让你受委屈了。” “也算不得委屈,你如今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且是夏国皇帝,他会忧心你的子嗣亦是正常。”云裳嘴角微微翘着,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 两人回到了未央宫外,便瞧见了浅柳和浅酌都在门口等着,见到云裳和洛轻言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两人才急急忙忙上前:“陛下,娘娘,没事吧?太上皇可有为难陛下和娘娘?” 云裳笑了笑道:“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们呢?可是吓坏了?” 浅酌点了点头,咬了咬唇道:“可不是,太上皇径直便将所有人都抓了起来,一进了未央宫,便命暗卫盯着,不许任何人进出,连咱们的暗卫都没有办法往外面传递消息,奴婢便害怕你们突然回来了……” “你们主子哪有那么傻,我们一见这宫中这么安静便觉着不对劲了。”云裳笑着道:“夜深了,我也有些累了,去打了热水来,早些洗漱了歇了吧。” 浅酌还想说什么,却被浅柳拉了拉,连忙改了口:“是。” 第二日一早,云裳醒来得亦是有些晚,一醒来便听见浅酌道:“娘娘,先前陛下传了信来,说贤王爷入宫了,叫娘娘若是醒了,便派人去议事殿禀报一声。” 云裳微微愣了愣,她倒是不曾想到,柳吟风竟然这般早便来了。昨儿个那些个消息只怕对他的冲击不会小,恐是一夜未眠。 “知道了,你派人去议事殿通传一声吧,便说我起了。”云裳轻声应道。 浅酌应了声,云裳便起了身,穿衣梳妆,刚用了早膳,便瞧见洛轻言和柳吟风入了未央宫大门。 云裳笑着站起了身来,笑眯眯地迎了上去道:“陛下,贤王爷。” 柳吟风同云裳见了礼,云裳方命人给他斟了茶,方笑着道:“贤王爷今日入宫,可去太和宫给太上皇请了安了?” 第812章 皇太女 柳吟风面色有些苍白,云裳话音落了许久,才似乎回过了神来,点了点头应道:“方才已经去过了。”说完便又沉默了下来,手一直抓着膝盖上的衣裳,抓了放,放了抓,似是难掩心中焦躁。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洛轻言一眼,稍作沉吟,便轻声道:“贤王爷先在这未央宫中陪陛下喝一杯茶吧,本宫去太和宫走一趟,去瞧瞧太上皇可休憩好了。宁帝昨儿个便一直想要前去拜访拜访太上皇,只是太上皇路途劳顿,未能见着,若是今日太上皇得了闲,我便让人将宁帝请入宫中来。” 柳吟风愣了愣,才又连忙应了声,站起身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云裳笑了笑,便带着浅柳和浅酌离开了未央宫。 去了太和殿中,夏寰宇见着云裳,仍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云裳只当作没瞧见,笑眯眯地给夏寰宇和华翎行了礼。 华翎见着夏寰宇的神情,倒是径直拉了云裳在自个儿身边坐了下来,先开了口:“裳儿可用过膳了?” “刚用过了。”云裳笑眯眯地道:“昨儿个宁帝本欲前来拜见父皇的,只是父皇路途劳累,只是不知今日可得了闲?” 夏寰宇手中拿了一本书,听见云裳的话却也只作未闻,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云裳倒也不甚在意,只又柔声道:“父皇若是得闲,儿媳变让人去将人请入宫中来。” 夏寰宇仍旧不说话,倒是华翎笑了笑,轻抚着云裳的手,声音微微拔高了几分:“此前我在宁国之时,承蒙宁帝关照,才苟延残喘至今日。如今虽然是结了姻亲,可是宁帝也是一国之君,且宁国同夏国是友好之邦,宁帝到访,自是应当以国礼相待的。裳儿,你让人去请吧,待人到了宫门口派人来禀报一声,我亲自相迎。” 夏寰宇嘴角微微抽了抽,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个性子冷淡,心思深沉的太上皇,如今瞧来,倒兴许果真只有华翎能够治得住他了。云裳转过头朝着浅酌使了个眼色,浅酌便退了下去。 华翎同云裳叙了会儿话,夏寰宇倒是从头至尾一言未发。云裳想起昨夜洛轻言所言,眼角的余光不断地扫向夏寰宇,心思亦是千回百转。 宁帝住着的驿站离皇宫并不算太远,入宫倒也不慢。径直便到了太和宫中,云裳瞧见宁帝的脸色也有些冷,心中暗自打着鼓,恐怕昨儿个母妃离开之后便将在这太和宫中发生的事情同父皇说过了,如今在父皇心中,对夏寰宇只怕全无好感。 云裳突然有了一丝后悔,总觉着,今儿个将宁帝请入宫中和夏寰宇见这么一回,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只是柳吟风入了宫,自是为了见曹雯夕的,不管夏寰宇是敌是友,此时却也不是让夏寰宇知晓曹雯夕在何处的时候。 她身为皇后,同柳吟风呆在一同自是不妥,只能由洛轻言带着柳吟风去见曹雯夕,昨儿个临睡前洛轻言曾经说过,今日带了柳吟风去见了曹雯夕之后,便会找机会同夏寰宇开诚公布地谈一谈。而她,便自然应当帮着拖住夏寰宇,拖到洛轻言来。 她能够想到的拖住夏寰宇的法子,唯有这一个了。 华翎只怕也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便笑着朝着宁帝行了个礼道:“皇上,好久不见,可是别来无恙?” 宁帝转过头望向华翎,眸光微微一顿,云裳在心中暗叫了一声糟糕,果不其然,下一刻就瞧见宁帝突然扬起了笑容,朝着华翎道:“赵老夫人,好久不见,身子可还硬朗?” 那个赵字只怕是扎在夏寰宇心中的一根刺,那个字一出,云裳就看见夏寰宇的面色猛地变了,华翎倒只是浅浅一笑,朗声笑道:“没病没痛的,一切都挺好的。” “那便好,我听闻你到了夏国,还有些担心夏国比宁国湿气重一点,你会不习惯呢。瞧着你一切安好,我也放心了。”宁帝笑着道。 夏寰宇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一道阴霾,冷冷地开了口道:“宁帝不是入宫来见我的吗?” 宁帝闻言,却是毫不犹豫地嗤笑了一声,淡淡地道:“太上皇你架子太大,我可不敢见,朕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到了这夏国来,受了多少委屈,虽然太上皇是他的长辈,她做得若是有不对的,训斥一两句倒也无妨,可若是你存了心思挑她的不是,定不轻饶。” “父皇……”云裳见夏寰宇的面色有些不好,便连忙轻声开口欲劝。 “长辈说话,你莫要插嘴。”宁帝淡淡地道,又望向了夏寰宇:“太后娘娘当初在宁国的时候,孤儿寡母的,我却也从未薄待。洛轻言原本只是街头乞儿,若不是先帝收他为义子,只怕你也不会有机会再见着他,他在宁国亦是被尊为战神,受尽尊崇,我还将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了他。你的妻和子,在宁国未曾受到伤害,我不求你报恩,可也不允许你对我的女儿有丝毫的不好。” 夏寰宇深吸了一口气,却又缓缓吐了出来,却一直没有开口。 云裳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情,手紧紧握住了袖中的玉笛。 “你曾经是夏国的皇帝,掌握着夏国所有人的生死,可如今,你已经不是皇帝了,有些事情,不该你操心的你也不必操那份闲心。你夏国若是容不下朕的公主,朕将她带回宁国便是,莫要以为,离了夏国,朕的裳儿便会活不下去。朕的裳儿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若是她回了宁国,朕可以将宁国至尊的位置给她。”宁帝越说越是激动了起来。 云裳确实心中猛地一惊,连忙道:“父皇。” 宁帝方停了下来,眸光中却是带着几分亮色。 夏寰宇仍旧没有开口,宁帝转过身便又出了太和宫,云裳暗自在袖中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便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宁帝尚未走远,云裳倒是很快便追上了他的脚步:“父皇,以后,将宁国至尊之位给我的话,可莫要胡说了。” 宁帝转过头来,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沉吟了半晌才道:“在今日之前,我确实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云裳不等宁帝说完,就连忙截去了话头:“今日之后也莫要有,此前裳儿离开宁国的时候,父皇可是给过女儿一纸诏书的。诏书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宁国将来的帝位,定然是晨曦的。” “我知晓你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我方才突然在想,也并非一定要将至尊之位传给你,可是,若我封你为皇太女,在这夏国便断然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宁帝脸上一本正经,“你莫要忙着否决我,我虽然这个念头是突然出现的,可是也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晨曦仍旧可以是以后的宁国皇帝,他如今还小,继位只怕也还得些年头,洛轻言刚登基,这最初几年,便是你们最艰难的时候,只需要熬过这几年,以你的本事,你便定然可以在这夏国根深蒂固,让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动你分毫。” 云裳却是笑了起来,“父皇莫要再说笑了,哪有一国储君是出嫁他国的女儿的?父皇莫要担心女儿,女儿没事,一切都很好,父皇要相信女儿,不出三年,我定也能够让人没有办法动我一根毫毛。” 宁帝抬起眼来望向云裳,沉吟了片刻,却没有说话。 云裳笑了笑,转移开了话茬子,轻声问道:“母妃和晨曦可是在驿站中?晨曦最是呆不住的人,父皇还不早些回去带晨曦出去玩?” 宁帝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道:“那我便先回去了,莫要让我再来见夏寰宇了,我最近见他就火大的很。” 宁帝顿了顿,才又压低了声音道:“鬼医不是回夏国了吗?可让他给你瞧过身子了?” 云裳轻轻颔首,笑着道:“我的身子情形不便为外人道,让鬼医时时进宫亦是容易引人怀疑,我便以其他的法子将他留了下来。他给我开了些方子来调理身子,我一直都有在用那方子调理着。” “那便好。”宁帝轻叹了口气,抬脚往宫门口走去。云裳命了浅酌去送送,自己带着浅柳缓步往未央宫走着。 回到未央宫中,却不见了柳吟风,只瞧见洛轻言坐在书桌后喝着茶。 云裳四下看了看,才道:“柳吟风呢?” 洛轻言抬起眼笑了笑:“已经出宫了。” 云裳蹙了蹙眉,有些疑惑:“这般快?你不是说柳吟风离开之后你便到太和宫同夏寰宇谈谈吗?怎么没有过去?” 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我听闻你父皇和太上皇吵了起来,我想着如今我去,只怕更是火上浇油,说什么亦是无济于事,便没有过去,倒是听闻,你父皇气急之下,连要将宁国帝位给你的话都说出来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噌道:“你亦是知晓是气话,哪能当真?柳吟风同曹雯夕说了些什么,曹雯夕如今怎样?” 洛轻言眯了眯眼,才摇了摇头道:“曹雯夕油盐不进,任凭柳吟风说什么,也没什么反映。” 云裳面露几分失望之情,声音亦是有些低落:“想来也是,这二十余年,她想要报仇的心可是从未消失过的,岂会因为柳吟风几句话便变的。” 两人正说这话,外面却有暗卫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陛下,娘娘,不好了,太上皇去了私牢了,暗卫们抵抗不力,让他见到了曹雯夕。” 云裳和洛轻言一惊,洛轻言连忙起来,稍作沉吟,便转身望向云裳道:“事已至此,我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同他将话说开了来,你在未央宫中等消息吧。” 云裳轻轻颔首,应了下来。 第813章 一句一算计 曹雯夕如今囚禁的私牢,在她自个儿的宫殿之下,曹雯夕出事之后,虽然宫中其他人都不知晓她犯了什么事,却也明白,曹雯夕只怕是再无翻身机会了。 曹雯夕在后宫之中本就不打眼,若不是云裳当了皇后之后,扶持了她一下,只怕她后宫众人早已经忘了后宫之中还剩下这么一个人。 有刀剑声隐隐约约从私牢之外传来,渐渐地近了,曹雯夕眉眼微微一动,身子却并未动静,靠在墙角,手中拿着一把干枯稻草,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手中的稻草,不多时便用稻草编了一根粗粗的麻花辫儿。面上全然一副无趣模样,编了好长一截,便又将手中的麻花辫儿扔了,重新抽了新的稻草来。 刀剑声渐渐地近了,许久之后,才有脚步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曹雯夕头也未抬,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稻草。 “看你倒是挺自在的模样。”来的人在牢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曹雯夕笑了笑,仍旧未曾抬起头来:“太上皇眼光不错,如今的陛下和皇后娘娘都非等闲之辈,你花了六年才发现的秘密,他们不到一年便查了出来。不过你们亦有相同之处,那便是除了将我囚禁起来,也没有其他对付我的法子。” 曹雯夕抬起眼来望向头顶隐隐约约透着光的小窗,笑了笑道:“从我进来开始,便在数着日子过活,今儿个,应当是我到这儿的,第九天了。我听闻,我刚刚被关进来的时候,你尚在杨柳镇,你回来得倒是挺快的。只是,还有一天了,你是选择放了我呢?还是继续关下去呢?” 曹雯夕说完,却突然自个儿笑了起来:“你说,这世界还真是有趣啊,三十年前,你机关算尽,灭了我曹氏满门,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放过了我。感谢太上皇来看我,我倒是觉着,这地儿挺好的,有吃有住,晚上睡得也安生,倒有些不想出去了呢。要不,你求求我?你跪下来求求我?皇后娘娘说她不会在乎将那两件事情传出去,他们不想为你料理你留下来的丑事,勾搭亲嫂,弑兄杀父,哈哈!我手中的玉玺便是铁证。他们不在乎,可是你能不能够全然不在乎呢?不知道太后娘娘知晓此时会如何作想呢?” 曹雯夕说着,笑容愈发地猖狂了起来。 夏寰宇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目光定定地王者曹雯夕,面上的笑容冷了几分:“曹雯夕,我被你用这两件事情威胁了十多年了。你觉着,十多年,我会仍旧如当年那样,毫无防备吗?” 曹雯夕的笑声戛然而止,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来:“防备?铁证如山,任凭你如何狡辩又有何用?” 夏寰宇在天牢外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声音虽然有些轻,却是十分的平稳:“若是你的尸体从这儿抬出去,别人会觉着,你是曹雯夕,还是曹珊秀?” “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了曹雯夕,有的只是曹珊秀。即便是明儿个你的信没有传出宫去,曹氏余孽将那两个传言传出来那又如何?其实此前我从未被仓觉青肃掳获,却是借着那段时日去了不少的地方,寻访了一些当年我登基之后便辞官归隐的老臣,也收获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去了你们离开锦城之后曾经去过的地方,查到了一些只怕连当年你都忽视掉了的事情……你可知我为何带夏侯靖去杨柳镇?你恐怕永远也不会知晓,在杨柳镇上,你的夫君我的兄长曾经留下了一封亲笔书信。”夏寰宇神情依旧淡淡地,眼神带着几分坚毅之色。 “从夏侯靖起事的那天起,我便知晓虽然我想方设法地稳住了你这么些年,可是这次你只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那般心急地将帝位传给轻言,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锦城,是因为得到了一条极其有用的线索,一条可以证明你手中的玉玺也是假玉玺的线索。”夏寰宇勾了勾嘴角。 曹雯夕嗤笑了一声:“太上皇素来擅长黑白颠倒,蛊惑人心,这么些年,我早已领教,又怎会再轻易上当?” 夏寰宇却并未反驳她的话,目光落在曹雯夕手中的稻草上,半晌,才开了口道:“当年你和我太子哥哥鹣鲽情深,他可曾告诉过你,真玉玺应当如何鉴别?当年做玉玺用的是上等玉石,雕刻玉玺的人亦是当年最为有名的田广,他雕刻的玉玺,乍看如普通玉石一样,可是却别有玄机,只需将玉玺对着阳光一照,便可隐隐约约瞧见一条飞龙。” 见曹雯夕并不为之所动,夏寰宇便又接着道:“这个方法,当年许多朝中大臣都知晓,只是当年的朝臣后来大部分都离开了,我蓄意隐瞒之下,如今知晓的人很少。可是若我将当年那些个老臣请来,却也并非不可能。” 曹雯夕手微微一顿,却又快速地动了起来:“那又如何?我手中玉玺是真,即便是有一些鉴别真假的法子,又有何惧?” 夏寰宇闻言变笑了起来,眼中目光灼灼:“有何惧?真正的玉玺,我已经找到了,并且已经鉴别过了,你说,你手中那块是真是假?” 曹雯夕猛地抬起眼来望向夏寰宇,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骗子,你分明是在那假玉玺身上做了手脚,什么鉴别玉玺的法子,分明便是你胡编乱造的。” “你又何必这样激动?是真是假,明日便可见分晓。”夏寰宇抿了抿嘴,嘴角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对了,我似乎尚未告诉你,你丈夫藏在杨柳镇的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曹雯夕望着夏寰宇,眼中带着几分怒意,夏寰宇却恍若未见,哈哈笑了起来:“是当年他让我继承皇位并助他离开锦城的事情,你同他日日相守,你心中有那么深的恨意,你以为他全然没有察觉?因此他才留了这么一手,你若是不动手,我也不想对你下手。可是事已至此,我却是不会放过了。你觉着,那一封书信可能洗去我当年的污点?弑父杀兄不成立了,如今没有人知晓你是曹雯夕,你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听得到了。” 曹雯夕不知夏寰宇所言是真是假,面上神色自是不露分毫。只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几分情绪,她连忙将那手缩回了袖中。 “还有一天了。”夏寰宇淡淡地呢喃着,“我会留着你的性命到明日,让你好生瞧瞧,你究竟是如何输了的。” 外面传来侍卫的请安声,有暗卫匆匆忙忙从上面走了下来,拱了拱手禀报道:“太上皇,陛下赶过来了。” “知道了。”夏寰宇应了,目光在曹雯夕身上微微一顿,便又转了开去,转过身顺着石阶缓缓走了上去。 洛轻言并未下私牢,只在私牢门口等着,见夏寰宇从下面走了上来,才轻声道:“今儿个倒是有些事,想要同太上皇聊上一聊,不知太上皇可有空闲。” 洛轻言没有叫父皇,夏寰宇微微蹙了蹙眉,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今儿个天气不错,同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洛轻言应了声,同夏寰宇一起朝着御花园走去,天气渐凉,空气中都带着几分寒意,虽有阳光,可是风迎面吹来,仍旧会觉着刮得脸生疼生疼地。 御花园中盛开的花仍旧不少,洛轻言素来不喜欢这些个花花草草的玩意儿,却是一个都叫不出名儿来,抬眼看了看,也只认得菊花而已。 “你这样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说要同我聊一聊,这走了这么一会儿了,却是一言不发地,便是来同我逛御花园的不成?”夏寰宇翘了翘嘴角。 洛轻言走到一旁湖边的亭子中坐了下来,抬起眼来看了看夏寰宇:“坐吧。” 夏寰宇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洛轻言对面坐了下来。 “曹雯夕一事,本只是你们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我同裳儿本不应该插手,只是曹雯夕手中握着对江山社稷不利的证据,我却是不能全然不过问的。”洛轻言轻声道。 “此事交由我便是了,你无须理会,我自会解决。你如今应当从操心的,是如何整顿朝纲,你刚登基,三年一次的科举,可改为两年一次。夏国于兵力将领之上,仍旧有不少缺失,如今夜郎国虽然暂时退兵,可是仓觉青肃的性子,并非是轻言放弃之人,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又当如何应对?你和皇后会打仗,这点我承认,可是你们是帝后,并非将士,帝后亲征,实则是无奈之举。”夏寰宇噙着笑望着自己的儿子,“该由我解决的事情,我断然不会将它带到棺材里的。” 洛轻言静静地听着,没有应声,待夏寰宇说完了之后,才抬起眼来道:“你此前宠爱夏侯靖,可是为了安抚曹雯夕?你看似宠爱无比,实则在暗中布局,为的便是若是夏侯靖做出出格的事情,便可一网打尽?” 第814章 旧时之臣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才轻叹了口气道:“是,柳妃之事,是我蓄意为之,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刚知晓了曹雯夕一事,曹雯夕使了些手段,意欲悄然扶持夏侯靖。我为了断了她的念想,才唱了这么一出。可是,虽然如此,夏侯靖虽不是我亲生,却也在我膝下长大,那些所谓的宠爱自也不全是假的。若是夏侯靖安安分分地,那宠爱也不会断,可是他的性子同他这位娘亲倒是有些像。” “既是如此,那父皇为何不直接同我们说呢,反倒让我们无端生了猜忌。”洛轻言转过眼,望向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波澜。 夏寰宇笑了起来:“一则,此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且这本就是我惹下的,我自是相信自己能够一力解决。二则,你入宫之后,皇后同曹雯夕走得有些近,皇后对我猜忌,在曹雯夕面前或多或少会表现出来一些,这样一来,才能影响曹雯夕的判断。曹雯夕是极其聪明的女子,若是我直说了,皇后在曹雯夕面前恐怕不能做得这般好。” “明日……”洛轻言问着。 夏寰宇摆了摆手:“明天的事情,也无需你们操心。你只需放心,我断不会伤害你的。” 洛轻言心中担忧的,倒并非此事,沉吟了半晌,只淡淡地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来,朝着夏寰宇拱了拱手,转身出了亭子。 “替我谢谢皇后。”夏寰宇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带着几许别扭。 洛轻言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望向夏寰宇:“谢谢裳儿?谢她作何?” 夏寰宇低下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你去问问她吧,她的确是一个好妻子,可是,若是她果真不能为夏国延绵子嗣,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洛轻言眉头微微一蹙,神色冷了几分:“若是父皇执意如此,那我也是不会同意的。”洛轻言说完,便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云裳正坐在内殿的软榻之上,一手手中拿着一个绣花撑子,另一只手捏着绣花针,头正望着琴依手中不停穿梭地针线,眉头紧蹙着,眼中写满了苦恼。 洛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哟,方才我没瞧见太阳从西边出来啊?” 琴依连忙站起身来行了礼,云裳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绣花撑子放到了一旁,撇了撇嘴道:“我会拿银针,且用这银针杀人也还算顺手,可怎么想要绣点花儿就这般难呢?” 洛轻言笑眯眯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探过头望向她手边缠成一团的针线,便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怎么突然想起要绣花了?” 云裳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想着,这么久了,没给宝儿绣一件衣裳,没给你绣一个香囊,便突然想要做一做,只是没想到,怎么这般难啊。” 琴依俯身将云裳用过的针线收了起来,细细整理好了,笑着给云裳看了:“喏,解开了。娘娘只是尚不熟练,多用一用便好了。” “放着吧,这花样儿瞧着也不难,我闲来无事地时候戳一戳。”云裳挥了挥手,随意地道。 琴依将针线又放到了云裳身边。 洛轻言挑了挑眉,“这绣的是什么?我倒确实少一个香囊来着。” 云裳抬眸便瞪了他一眼:“我倒是从未见你戴过香囊,且我的确甚少见武人身上佩戴锦囊的,想必是觉着这东西戴在身上,行动不慎方便的缘故吧。” “那是因为常年在战场的缘故,如今在这宫中,倒也应当有一个。”洛轻言喃喃道。 琴依立在一旁,却是忍不住掩嘴而笑,朝着两人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洛轻言伸手揽住云裳的肩膀,目光望向云裳的侧颜:“方才,夏寰宇让我同你道一声谢,却是不知,你何时做了什么,竟让他同你说一声谢。” 云裳正欲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收了回来,才淡淡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柳吟风前去杨柳镇之前,我同他闲话,无意之间知晓了一些陈年旧事。那些旧时之事本与我们无任何干系,我便送了个顺水人情与他,可是如今瞧来,他虽话里说着感激,做的事情却……”云裳摇了摇头,带着显而易见地不喜意味。 洛轻言垂下眼眸,眼中带着几分沉思,半晌才道:“那陈年旧事,不知是何事?” 云裳不知洛轻言为何这般在意此事,便轻声应道:“柳吟风说,当初夏淳知晓自己时日恐怕不多,便写了一封书信,想让柳吟风交给夏寰宇。只是,夏淳将信给了柳吟风之后,似乎便又后悔了,便让柳吟风等等。他便将那封书信放在了杨柳镇老宅之中某处地方,上一次回杨柳镇中的时候,他想起此事,便将那书信拆开来看了,信上写的,是当年夏淳将江山托付给夏寰宇一事。上一次他去杨柳镇应当是柳氏倒台之后,那时候他虽看了书信内容,可是因着柳氏之事心生膈应,便也没有将东西带回锦城。” 洛轻言神思微动,沉吟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声音放低了下来:“他竟将这些事都同你讲。”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洛轻言的额头,笑眯眯地道:“哟,这酸的。柳吟风虽然看似在锦城中声望很高,拥戴者众,可是因着此前他一直只是布衣,不宜同朝臣世家走得太近,其实能够说些心里话的朋友几乎是没有的。” “这锦城之中,年龄相当家室不错且才华横溢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贤王正妃侧妃皆空缺着,甚至连侍妾都不曾有一个,也是时候给他选王妃了。”洛轻言淡淡地道。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将尾指伸了出来,眨了眨眼道:“你的心眼啊,就这么小。” 顿了顿,才又道:“曹雯夕的事情,对柳吟风而言,只怕是不小的打击,让你劝慰你也说不来那些话,我倒是觉着,柳吟风,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云裳低下头,将茶杯端了起来。 “算了,不说他了,你急匆匆地过去,可听见夏寰宇同曹雯夕说了什么?”云裳抬起眼来望着洛轻言道。 洛轻言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同他都谈了些什么?”云裳喝了口茶,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夏寰宇不过只是一直吩咐,说曹雯夕之事交给他便是,让我们无需操心,此事由他而起,也应当由他来结束。”洛轻言站起身来:“我同意了。” 云裳微微蹙起眉头,半晌才道:“明儿个便是曹雯夕说的十日之限,夏寰宇千方百计见着了曹雯夕,却并未将她放出来,莫非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了?” “曹雯夕手中的证据可是铁证,且罪名更是不小。哪怕是你给的那个消息,虽然兴许可以让他洗脱弑父杀兄的罪名,可是这旁的,却是没有丝毫的用处,倒是不知他如何应对。”洛轻言理了理袖口,声音平静无波。 云裳放下茶杯,打量着洛轻言的神色,笑眯眯地道:“你便一点儿也不忧心?毕竟,若是夏寰宇这一役输了,朝中局势定然会受到影响产生极大的动荡。” “忧心有何用?我自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洛轻言淡淡地道:“虽不能全然解决问题,可是保朝局不受大的震荡,却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那便好。”云裳复又将茶杯端了起来,喝了口茶,才蹙着眉头道:“夏侯靖……” “他如今的藏身之所,我大致已经知晓了。”洛轻言的手暗自在袖中握紧了,“不出意外,我暂时卖夏寰宇一个面子,不会主动去动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断然不会活。” “便应当如此。”云裳轻声喃喃着:“既然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咱们明儿个,便等着看一场好戏便是。” “娘娘。”外面传来浅酌的声音,云裳放下茶杯,扬声应道:“进来吧。” 珠帘撞击的声音响了起来,云裳抬起头来,望向浅酌。浅酌手中拿着几只胭脂色的扶桑花,朝着洛轻言和云裳行了礼:“奴婢方才在御花园中采花之时,暗卫悄然来报,这两日,在锦城之中见着了好些个文宗皇帝在位时候的朝臣。” “那些朝臣年龄都大了,此前虽然大多归隐山林,但是回到锦城颐养天年亦是人之常情。”云裳轻声应着,手中拿了那绣花撑子和针线来把玩着。 浅酌见云裳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便又接着道:“若只是一人,倒可说是情理之中。可是,暗卫已经瞧见了好几人了,皆是文宗皇帝时候的朝臣,且官位都不算低。那些朝臣在夏寰宇即位之后便纷纷辞官归乡,如今一连好几个人都回来了,恐怕并非是巧合而已。” 云裳把玩着针线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来望向浅酌:“好几人?” 浅酌点了点头,起身将手中的扶桑花放到了花瓶之中,方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来:“暗卫已经瞧见了的那几人的名单和当初的身份那些都已经查探清楚,请娘娘过目。” 第815章 病倒 云裳伸手接了过来,大致扫了一遍,眉头紧锁,将那纸递给了洛轻言,眼中不无担忧之色,“这么多文宗皇帝时候的旧臣突然齐聚锦城,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是曹雯夕请来的人,便是为了玉玺失踪一事?” 洛轻言随手接了过来展了开来:“此事不好揣测……”洛轻言低下头看完了信纸上的名单,才又接着道,“只是我觉着,曹氏一族即便是在鼎盛时期,也未必能够有本事召集这么多朝中三品以内的大臣,更何况,如今曹氏已经没落这么多年。” “说的也是。”云裳喃喃自语道,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困惑:“那这些人,因何而来?这段时日在这锦城之中,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最大的事情,恐怕便是玉玺一事了。若非为了玉玺来,我实在是找不到他们齐聚锦城的缘由。” “此事我亦不敢立马下定论,浅酌,你命暗卫走访走访……”洛轻言顿了顿,才道:“也无需去问别人了,便去问华国公,问一问,这名单上的这些人,当年在朝堂之上,同曹氏关系如何。” 浅酌连忙应了声,拱着手退了下去。 洛轻言将那名单放在桌子上,用琉璃宫灯压了,抬起头来望向云裳,见云裳紧蹙着眉头,便走到了云裳身旁,握了握云裳的手道:“你曾经同曹雯夕说过,如今我才是皇帝,这玉玺不玉玺的并不重要,怎么如今瞧着却这般担忧的样子。” “当着她的面我自是不肯低头的,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陛下自是知晓的。历朝历代,玉玺都是皇位承袭的重要物件,如今咱们手中的玉玺是假的,真的玉玺流落在外,总归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不知晓曹雯夕手中握着什么样子的证据去证明她手中的玉玺是真的,可是瞧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也不是做做样子的。此事一旦暴露出来,势必会是一场大的风波,兴许不足以动摇夏国江山,只是想要平息却终归是要耗费许多心神的。”云裳说完,便轻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忧色。 洛轻言笑了笑,伸手紧握着云裳的手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既然此事我们已经提前了这么久知晓,我自是已经做好了防备的,明日虽是夏寰宇同曹雯夕的一场战争,可是我也绝对不会让夏寰宇输掉这场仗。” 洛轻言的神色坚定,让云裳满是担忧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也罢,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自是相信你的。” 洛轻言笑着将云裳揽入怀中,柔声道:“只是这也定然是一场硬仗的,你也要小心,曹雯夕如今虽然被我们控制了起来,可是曹氏余孽并未全然拔除,明儿个既然是曹雯夕规定好的十日之限,曹氏余孽定会全力反击,你要记得,好生保护好自个儿和承业。”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轻声颔首道:“我明白的,你尽管放心便是。” 虽然心中担忧,云裳夜里却也睡得极好,第二日亦是起了个大早,由着浅柳为她梳妆穿衣,而后才轻声问道:“浅酌呢?” 浅柳轻声应道:“浅酌今儿个一大早便出去了,还未回来。”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想必是出去查探消息去了。正欲起身,却听见站在窗子边整理着花瓶中的扶桑花的佩兰笑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到,刚说起浅酌姐姐呢,浅酌姐姐便回来了。” 云裳抬起眼来,见她正瞧着窗外,便知她定然是瞧见了浅酌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云裳便听见了脚步声响了起来。 浅酌手中端着早膳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云裳行了礼,将早膳一一在桌子上摆了开来,“娘娘,用膳了。” 云裳点了点头,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方抬起眼来望向正在摆放勺子的浅酌:“听闻你今儿个一早便不见了踪影,做什么去了?” 浅酌笑了起来,将勺子放在了粥碗之中,方退后了半步,轻声应道:“去私牢中瞧了瞧,太上皇并未将曹雯夕带走,曹雯夕倒像个没事儿人似得,只是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城东,城西,城南,城北的,奴婢也没怎么听懂。” “哦?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云裳蹙了蹙眉,有些费解。 浅酌撇了撇嘴:“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一直都在念着这句话,奴婢便记了下来。对了,昨儿个陛下让暗卫去请教华国公,那些个最近进了锦城的旧时朝臣同曹氏关系如何,华国公给了答复,说他当时只是一个武将,对朝中的勾心斗角也不怎么清楚。只知晓当时的太傅赵启成同曹氏一族一直不怎么对盘,时常在朝堂之上大吵。” 赵启成,云裳倒是记得这个名字,昨儿个瞧见的那份名单之上,赵启成的名字,便是排在第一个的。 “既是同曹氏不太对盘,那恐怕曹雯夕请他们来的可能性极小,难道这真的只是巧合?”云裳蹙着眉头喃喃自语着。 一旁的浅柳闻言,便开了口道:“若是一两个,是巧合的可能性倒是有可能,可是这么些人,齐齐地出现在了锦城,若说是巧合,奴婢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只是,如果不是曹氏将他们请来的,娘娘,您说有没有可能,请他们前来锦城的人,是太上皇呢?” “太上皇?”云裳浑身一震,沉吟了片刻,才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不说我尚且没有想到,兴许真的是太上皇呢。若说这个如今这个世上最憎恶曹雯夕的,只怕便是夏寰宇了。这么多年,即便曹雯夕手中握着那两个秘密相要挟,夏寰宇也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兴许在暗中筹备了什么来做应对,也是既有可能的。” “如果是太上皇唤来的,那娘娘便不必如此忧心了。”浅酌闻言,亦是笑眯眯地道。 正说着话,却听见外面传来医生高呼:“娘娘,娘娘,皇后娘娘……” 云裳蹙了蹙眉,抬眼望向浅酌道:“外面可是有人在叫我,听着倒像是齐瑞海的声音。” 浅酌竖耳听了听,半晌才点了点头应道:“确实像是齐公公,可是齐公公的声音怎么会听起来这么慌张着急。” 正说着,便听见外面有宫人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内侍监总管齐瑞海求见皇后娘娘。” “还果真是他。”云裳低声道,对着浅酌点了点头。 浅酌走到门口将珠帘掀了起来,扬声道:“齐公公,皇后娘娘有请。” 齐瑞海急急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面上满是焦急之色,走到云裳跟前三步远的距离便“嘭”地一声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十九王爷吧。” “十九王爷。”云裳闻言,亦是有些诧异:“十九王爷怎么了?” 齐瑞海连忙道:“今儿个一早,婉太妃便发现十九王爷有异常,面色青白,脉搏紊乱,且昏迷不醒。婉太妃不敢擅自请太医诊治,奴才便只得来求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医术极佳,求皇后娘娘救十九王爷一命。” 云裳眉头紧蹙着,十九王爷一直被他们喂食禁药,他们自然不敢请太医诊治。且听着齐瑞海的话,只怕是有些不妙。 “浅酌,去我的箱笼之中将我的药箱取来,陪我去趟淮秀宫瞧瞧吧。”云裳看着齐瑞海面上满是焦急的模样,方抬起眼来吩咐着浅酌。 浅酌连忙应了,齐瑞海方连连磕了磕头,面色稍稍有了几分血色:“奴才多谢皇后娘娘大恩。” 云裳挥了挥手道:“走吧。” 到了淮秀宫,婉太妃早已经在宫中来来回回地踱步着等着。一见到云裳便急忙跑了出来,却被正殿高高的门槛给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原本便只是简单挽了起来的发髻便散了开来,衬着婉太妃苍白的脸色,更显苍凉。 一旁的宫人急急忙忙地将婉太妃扶了起来,婉太妃也顾不得身上沾染的尘土,快步走到了云裳身旁,慌忙跪了下来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求求你,救救我的安安。” 安安,似乎十九王爷的小名。云裳望着婉太妃通红的双眼,散乱的头发,轻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样的焦急神色,却让云裳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亦是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云裳将婉太妃扶了起来,连忙道:“婉太妃无需这般多礼,还是快些带我去瞧瞧十九王爷如今情形如何吧,莫要耽误了。” 婉太妃连忙点了点头,拉着云裳进了内殿,许是心中焦急,她的手下有些用力,捏得云裳的手有些疼,云裳转过头看了眼她面上的泪痕,没有作声,只快步跟着婉太妃走了进去。 十九王爷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两床厚厚的被子,云裳只瞧见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十九王爷小小的脸上眼睛紧闭,面色灰白。 云裳蹙了蹙眉,“这还未到冬天,怎么便盖这么厚的被子,还盖了两床?”云裳命浅酌将要想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走过去将最上面的一床杯子掀了开。 第816章 中计 婉太妃望着床上的十九王爷,眼中便有眼泪落了下来,眼角眉梢都写满了焦急:“我亦是不想,昨儿个他一直说冷,我便将宫中最厚的被子都拿了出来给他盖上了,可是他还是觉着冷,渐渐地便失去了知觉,昏迷了过去。我全然没了主意,深更半夜的,也不敢唤太医,更不敢前来打扰娘娘,摸着他的手冰凉,以为是他还是觉着冷,便又给他加了一床被子。娘娘,安安这是怎么了啊?” 云裳让浅酌将十九王爷的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浅酌皱了皱眉头,云裳看了她一眼,方将手搭了上去,刚搭上去,云裳的眉头亦是蹙了起来,的确冷得厉害。 不消片刻,云裳的面色便一下子变了,没有脉搏,根本便没有脉搏。 云裳急忙将手放了开,伸出一只手指,放在了十九王爷的鼻息之下,也没有鼻息,这床上的十九王爷,分明便已经死了。婉太妃即便是爱子心切,也不可能连自己孩子已经没有了脉搏没有了呼吸都没有发现。 “娘娘,安安如何了?”婉太妃面上满是担忧之色,目光眨也不眨地望着云裳。 云裳见她这般模样,亦是不知当如何开口,沉吟了许久,正欲开口,却听见浅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娘娘小心,奴婢身子有些不听使唤,头也有些晕。” 云裳一惊,脑中飞快地转了起来,浅酌方才开好好的,突然出现这样的症状,想必不是巧合,定然是有人在什么地方动了手脚。 “嘭”的一声响,云裳右眼的余光瞧见浅酌倒在了地上,云裳已经来不及多想,便做出了反应:“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亦是浑身酸软,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皇后娘娘,对不住了,奴才亦是不想如此的,只是实在是不得已。”齐瑞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裳嘴角带着几分冷讽,抬起头揉了揉额角,便也趴在了床上。 婉太妃急急忙忙上前推了推云裳,才舒了口气,转过身头齐瑞海道:“总算是晕倒了,我此前还以为她身边带着的丫鬟是武功最高的,可是却不想她竟然比她丫鬟还坚持得久一些。” 齐瑞海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才轻声道:“我倒是听人说起过,皇后的武功不差,不过好在我们将毒涂在了那孩子的手上,任凭她如何聪明怕是也想不到。” “咱们赶紧将人送走吧,她身边定然跟着暗卫,若是过了些时候她未曾出去,暗卫恐怕很快便要来寻人。”婉太妃面上仍旧带着几分忧色。 齐瑞海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将云裳抬上了床,又将浅酌一并搬到了床上,拉动了床边的一根流苏装饰绳子,床上“咔嗒”一声响,床板便转动了起来,床上的三人皆滑了下去,床板便又转了回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太极殿上,洛轻言亦是满脸怒意:“季成军!柳沧城刚经历了一场劫难,是谁允许你下令向柳沧城的百姓征税的?若不是你的命令传到了正在柳沧清理战场的王将军手中,他察觉出不对劲,急忙上书禀报,寡人尚且不知,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那太极殿中跪着一个穿着三品官服的男子,闻言,连忙朝着洛轻言拜了一拜:“陛下,微臣惶恐啊,若无陛下旨意,微臣如何敢下这样的命令。微臣是在十日前收到了宫中旨意,让微臣如此做的啊!” 洛轻言更是怒不可遏:“寡人旨意?寡人还没有老到连自己下没下过旨意都不记得的地步,你便是找由头,也犯不着找这般牵强的来。” 季成军慌忙叩了三个头:“微臣并无半点虚言,陛下的圣旨微臣尚且供奉在府中祠堂……” 洛轻言皱眉,季成军是户部侍郎,平日里听户部尚书说起他亦是多有赞赏,恐怕也的确并非是个这样肆意妄为的人。 今儿个,是曹雯夕说的十日之期,按她所言,今日,她便会将玉玺一事公之于众,莫非,这便是她公之于众的方式?若真是如此,那曹雯夕的心机如云裳所言那般,不容小觑。 她知晓柳沧是洛轻言心中一块不小的心病,即便是如今柳沧之乱已经平复,可是经此一役,柳沧受损严重,安抚民心是洛轻言需要立即做的事情。她提前便布好了局,用假的玉玺做了一封假的圣旨,让人将圣旨给了季成军…… 洛轻言心中虽然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原委,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说你收到了圣旨,那好,刘文安,你亲自去季府走一趟,将季大人说的圣旨带回来给寡人瞧瞧。” 刘文安连忙应了声,出了太极殿。 洛轻言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深思微动,便又将立在台阶下的内侍叫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去太和宫去将太上皇请来,让太上皇在侧殿稍候片刻,便说,事情发生了。” 内侍连忙领了旨意,急急忙忙离开了太极殿。 刘文安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步履匆匆地回到了太极殿中,手中举着的,却正是一卷圣旨。 刘文安快步上了台阶,将圣旨递到了洛轻言手中:“陛下,这便是前段时日季大人收到的圣旨。” 洛轻言将圣旨打了开来,圣旨上写着的果真是让他传令征收柳沧百姓的赋税的旨意,洛轻言将目光落在了那圣旨的左下角,那里印着的一方红色印记,字样大小,皆与玉玺印记一模一样。 “这旨意,寡人可以确认,并非寡人所下,这圣旨亦非寡人颁布,季成军,这圣旨是何时何人送到你府上的?”洛轻言将圣旨一合,抬起头来问道。 此言一出,殿上顿时便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有低声议论声不时响了起来。 季成军面上亦是满脸惶恐之色,连忙应道:“此圣旨是在八月十八日下午时分送到微臣府上的,前来颁布旨意的内侍微臣也不认识,只是瞧着他们都穿着内侍的衣裳,且手中圣旨和圣旨上的玉玺印皆是无误,便觉着应当没有人胆敢在这锦城之中假传圣旨,才接了旨意。且当时微臣见那颁旨的内侍有些眼生,还专程试探过,可是他对陛下身边服侍的人都很了解,微臣试探的问题都被他一一正确回答了过来。” 季成军的话音刚落,一般的翰林院的学士杨秋便上前了两步,拱手道:“季大人为官也有几年了,这玉玺印记平日里我们都是见过不少次的,玉玺印用的朱砂皆是同寻常不同,怎会被轻易骗了呢。” 季成军闻言,连忙转过身道:“自是因为那玉玺印太过逼真了的缘故……” 两人正僵持着,却又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报——” 洛轻言蹙了蹙眉,目光望向太极殿门口,太极殿门口站着的人,是禁卫军副领李怀安,洛轻言看了刘文安一眼,刘文安连忙点了点头,便扬声道:“传——” 李怀安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拱了拱手应道:“今日末将休沐,在街上瞧见有一辆马车在大街上匆匆跑过,马车里有人往外面扔纸,纸上写着真玺流落在外,宫中的玉玺是假的,说太上皇当年弑父杀兄,登基为帝,根本便没有得到玉玺,不配为帝,纸上盖了玉玺印章,印记用的朱砂是宫中常用的。” 李怀安说着,便从腰间取了几张纸出来,双手将那几张纸举过了头顶。刘文安连忙走到李怀安面前,将那几张纸接了过来,复又递呈给了洛轻言。 洛轻言接过那几张纸,展了开来。 他倒是没有想到,曹雯夕竟会用这般手段,将此事宣扬了开来,且这样让文武百官都知晓了此事。 殿上百官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抬起头望向李怀安道:“你既然瞧见了马车,马车上的人可抓着了?” 李怀安拱手应道:“幸不辱命,末将将他抓到了。那人自称是曹氏家臣,说他知晓真正的玉玺在何处。末将觉着兹事体大,便直接将那人抓了起来,如今正在殿门外候着。” 洛轻言蹙了蹙眉:“胡说八道之人,留着做什么……” 洛轻言正欲下旨将那人斩杀,偏殿的门帘却突然被掀了起来,一个内侍匆匆忙忙走了出来,附在洛轻言耳边说了些什么,洛轻言微微蹙了蹙眉,方淡淡地道:“将人带上殿来。” 人被押上了大殿,却只直直地站在殿中,面上带着冷笑,定定地望着洛轻言。 “大胆,见着了陛下,还不赶紧下跪?”刘文安蹙了蹙眉,扬声道。 那人闻言,却是“哈哈”笑了起来,“陛下,连玉玺都是造假的,算什么陛下?” 一旁的李怀安蹙了蹙眉,抬脚便朝着那人膝盖踢了下去,那人被踢得痛了,一只脚猛地弯了弯,却在并未触地的时候便又稳住了身形,望着洛轻言的眼中带着几分嘲讽:“你又何必这样激动,何不将玉玺拿出来,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第817章 对峙 说完,那人便又笑了起来:“哦,我倒是忘了,当年那乱臣贼子弑父杀兄,才夺得了帝位,却并未拿到玉玺,这些年虽然一直都在寻找真玉玺的下落,却一直并未找到。又怎敢同我当堂对质?” “乱臣贼子?”洛轻言尚未开口,一旁偏殿的门帘便又被掀了开来:“你所说的乱臣贼子是在说谁?你说你是曹氏之人,你可知,曹氏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曹氏一族贪污了多少银两,杀过多少忠良之臣,做过多少天理难容之事。你不过是因着当年我除了曹氏,因而记恨在心,亦不知你们筹谋了多久,才想到了这么个罪名。” “弑父杀兄?”夏寰宇缓缓从偏殿走了出来,面上满是冷意,“当初文宗皇帝重病缠身,太子监国,最后太子死了,最后却是我登基,此事在旁人眼中看来,确实蹊跷,只是当年我答应了太子,将真相隐瞒了下来。我手中有当年的太子亲笔书信一封,既然今日有人当着大家的面提出了这样的疑惑,且我那哥哥也已经不在了,为了夏国江山稳固,我自是应当将真相公之于众的。” 夏寰宇说着,便从袖中将一封书信取了出来,“翰林院的韩明清当年同太子夏淳十分交好,他的字迹想必你最是熟悉了,你来瞧瞧,这信可是他所写,若是确定了,便将信中内容给大伙儿念一念吧。” 韩明清突然被点到了名字亦是愣了一愣,才连忙应了声,从朝臣之中走了出来。刘文安将信递到了韩明清的手中,韩明清接了过来,目光落在信封之上,微微愣了愣,才将信纸从里面取了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良久没有说话。 “此信是真是假呀?”有人开口问道。 韩明清连忙应道:“此信的字迹,确实是前太子的字迹,微臣这便将信同大家念上一念。见信安好,吾自知时日不多也,近来察觉到雯夕心中对曹氏一事似是十分介意,恐已心生恨意,吾忧心日后事情生变,于你不利,方将当年之事写下来,以供你需要的时候使用。若是雯夕并未做出出格之事,还请寰宇继续隐瞒此事。” 韩明清顿了顿,才又接着念到:“乾明二十三年,父皇病重,令吾监国。吾虽自小因嫡长皇子身份被立为太子,然对为君一事却有不喜,吾素来崇尚自由,想做自己想做之事,一家人,和和美美,便知足。吾心知父皇恐时日无几,又不想登基为帝,便求了吾弟寰宇,求他继承帝位,代吾登基,便将吾一家送出锦城安置。吾弟寰宇素来敬重兄长,虽心有不愿,却不敢不应。后吾诈死带家人隐居近六年,吾身染重病,身子日渐不支,故将此事记下。” 夏寰宇目光望向立在群臣之首的柳吟风,淡淡地道:“当年之事,贤王亦是知晓,当年因着兄长害怕此事会引起当时支持他的朝臣的不悦,引发什么祸端来,才出此下策。这个秘密我守了三十年,无论旁人如何误解也从未多说一句,如今,却是真相应当公之于天下之际。” 柳吟风面色亦是有些苍白:“是,当初的真相确如太上皇所言。” 那殿中之人却是冷笑了一声,眸光带着积分坚毅:“书信可以伪造,证言亦是可以作假,你只需将玉玺拿出来,让大家一同鉴别鉴别,真假便知。太上皇,你莫非不敢?” “不敢,本宫有何不敢?”夏寰宇面色带着几分冷意:“你说将玉玺拿出来鉴别一番,那你所言的,所谓的真玉玺又在何处?既然是要鉴别,你却东西都不拿出来,我又怎知,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那人淡淡地笑了笑道:“真玉玺我当然会拿出来,只是,请太上皇先将曹家小姐,当年的太子妃放出来,真玉玺在她那里,太上皇莫非以为,将我们小姐扣押在宫中,便可阻止别人发现你手中的玉玺是假?” 大殿之中一时间吵闹之声便响了起来,洛轻言和夏寰宇亦是不曾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提起曹雯夕,亦是没有防备。 夏寰宇眸光冷了几分,声音拔高了起来:“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曹雯夕怎么会在宫中?” 那人却不慌不忙地道:“太上皇可莫要睁眼说瞎话,我们小姐被太上皇关在宫中已经多日,大家伙儿若是不信,我亦是可以带大家去宫中瞧瞧,看看我们小姐在不在宫中。” 夏寰宇和洛轻言皆没有开口,那人却笑了起来:“怎么?害怕了?” 殿中正僵持着,便又有通传声响了起来:“陛下,未央宫的浅柳求见。” 洛轻言微微蹙了蹙眉,点了点头道:“传。” 浅柳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面上满是焦急之色:“陛下,陛下,皇后娘娘出事了。” 洛轻言闻言,面上猛地变了脸色,站起身来急忙道:“出了什么事?快说,皇后怎么了?” 浅柳连忙跪倒在地,应道:“先前淮秀宫的婉太妃派人前来禀报,说十九王爷生病了,太医亦是没有了法子,想请皇后娘娘过去瞧瞧。皇后娘娘心慈,便应了下来,让浅酌收拾了药箱去了淮秀宫。可是跟在娘娘身边的暗卫在淮秀宫中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后娘娘出来,进去一看,淮秀宫中除了一些不知事的宫人,其他人皆不见了踪影。” 洛轻言的手在袖中暗自握紧了,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站起身来道:“李怀安,派人集结禁卫军,即使是将后宫掘地三尺,也务必要将皇后娘娘找出来。” 李怀安连忙应了声,匆匆忙忙退了下去。 夏寰宇蹙了蹙眉,却瞧见那点钟立着的布衣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夏寰宇心中生了几分疑惑,将此事细细思量了一番,便暗叫了一声不好。 皇后的失踪,定然是曹雯夕的阴谋诡计,洛轻言对皇后素来是极其宠爱的,知晓皇后失踪,断然是要四处寻找的。若是在这个时候,将曹雯夕从后宫之中寻了出来,那此前他说曹雯夕不在宫中这样的话,岂非便成了把柄。 夏寰宇见殿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洛轻言和浅柳的身上,便拉了拉刘文安的衣袖,刘文安转过头,便稍稍朝着夏寰宇靠近了一些,夏寰宇轻声吩咐了两句,刘文安连忙点了点头,便退后了两步,意欲离开太极殿。 “刘总管这是要去何处啊?是害怕在寻找皇后的时候,将我们小姐也找了出来,要去通风报信,将我们家小姐重新换个地方关押?”那布衣老者却突然开了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轻讽。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刘文安身上,刘文安笑了笑,面色平静:“这大殿之上还容不得你放肆,皇后娘娘失踪,定是有人心怀不轨蓄意为之,太上皇忧心太后娘娘出事,因而主妇老奴前去太和宫瞧一瞧太后娘娘可还安好而已。你这般说话,莫非,皇后娘娘的失踪同你们有关?” 那布衣老者却是毫不避讳:“刘总管此言,却是有些无礼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总管莫非是想要将谋害皇后娘娘的罪名硬生生地加在我身上不成?只是刘总管还是莫要离开这太极殿的好,否则总让人觉着,太上皇是心虚了。” 夏寰宇眉头紧蹙着,果真如他所料。只是,虽然洛轻言下令让禁卫军去后宫搜查,他也不应当这样胸有成竹啊,仿佛料定禁卫军定然会将曹雯夕找出来一样。莫非他们在禁卫军中,亦或者在后宫之中,亦还安插了不少的人。 洛轻言却是已经对殿中其他的纷杂之声全然没有了反应,满心想的都是云裳失踪之事,抬脚便意欲离开太极殿。 “陛下这又是要去哪儿啊?既然陛下要离开太极殿,那我们自然也应当跟着了,不然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晓呢。”那布衣老者便又开口道。 夏寰宇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 洛轻言眸子一转,抬脚便走到了那布衣老者面前,伸手扼住了那布衣老者的脖子,眼中满是怒意:“说,你们将皇后藏在了何处?” 那布衣老者有些出不来气,面色被憋得通红,嘴角确实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草民不知,只是,若是陛下肯将我们小姐放出来,兴许皇后娘娘便没什么事了。” 洛轻言闻言,更是怒不可遏,抬脚便将那老者踹到在地:“来人,将这满口胡言居心叵测的人拉下去,斩了。” 那老者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了起来,笑着道:“陛下何必这般恼怒,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太上皇将我们小姐留在宫中也已经二十多年了,太上皇以为,不放小姐出来,你当年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便不会有人知道了吗?” 殿中一片寂静,只听见那老者的轻咳声不时传来:“今儿个这大殿之上的众人都知晓了此事,陛下和太上皇若是不给个满意的回答,只怕大伙儿也会心生疑惑……” 话音未落,便听见外面的内侍尖尖细细地声音传来:“皇后娘娘到……” 第818章 真真假假 通传声由远及近响了三遍,殿中众人面色各异,那布衣老者亦似乎有些惊讶,面色便沉了下来。整个太极殿中,最冷静的,倒似乎是洛轻言。 云裳穿着一袭胭脂色长裙,裙摆曳地,发髻微乱,原本端正的凤簪亦是歪歪斜斜地,面上神情倒勉强算得上冷静。浅酌跟在她身后不远地地方,面色苍白。 云裳的步子不紧不慢,目光正视着站在龙椅前的洛轻言身上,走到了大殿前方,离台阶尚有三四步的地方方停了下来,缓缓跪了下去朝着洛轻言行了个礼:“臣妾拜见陛下。” 洛轻言神色微动,长长地舒了口气,方抬眼道:“方才你宫中的浅柳前来禀报,说你被婉太妃请去了淮秀宫中为十九王爷诊脉,而后却不知所踪了,究竟发生了何时?” 云裳的嘴唇有些轻颤,抬起眼看了洛轻言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惊恐之色:“确有其事,臣妾入了淮秀宫之后,便瞧见十九王爷盖着两床被子,面色青白,瞧着像是不太妙的模样。臣妾让浅酌将十九王爷的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给十九王爷诊脉,刚开始诊脉,跟在臣妾身边的浅酌便惊叫了一声,说自个儿身子有些酸软,头亦是有些昏,话音刚落,便晕倒了过去。臣妾一惊,正欲上前查看情形,可是自个儿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便也晕倒了过去。” “索性臣妾与浅酌被下的只是迷药,且臣妾与浅酌皆是练武之人,因而过了没多久,便醒了过来。醒来之后,臣妾便发现我们被关押在一处暗室之中,想必下手之人并未料到我们会醒得那般快,因而并没有太多的守卫守着,臣妾与浅酌便趁着守卫不备,将看守的守卫处置了,方逃了出来。臣妾逃出那暗室之后,却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是在……”云裳咬着唇,并未往下说。 “在何处?”洛轻言微微蹙眉,目光凌厉了几分。 云裳垂下眼来,却兀自岔开了话茬子,只低声道:“臣妾已经无碍,方才见禁卫军尚且在四处搜查,陛下可下旨撤回禁卫军了。” 一旁的浅酌面上露出了几分焦急神色来,上前一步道:“陛下,奴婢知晓方才奴婢同皇后娘娘醒来是在何处。” 浅酌的话音刚落,云裳便厉声斥道:“浅酌!” 洛轻言微微眯了眯眼,身上散发出几分冷意来:“哦?是在何处?” 浅酌连忙叩了个头,扬声道:“是在太和宫,在太和宫中太上皇书房之中的暗室之中。先前奴婢醒来之时,正听见太上皇吩咐侍卫,让侍卫好生看好了暗室中的人,说皇后娘娘太过聪明,知晓了玉玺和曹雯夕之事,虽然皇后娘娘为了陛下的江山不会胡言乱语,可是却不得不防她说漏了嘴,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她关起来,等风声过去,再放出来便是。且那暗室之中尚且关着另一个女子,奴婢知晓她是……” “来人,将这假冒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贴身宫女之人拉出去!”未等浅酌说完,洛轻言便打断了她的话,扬声道。 浅酌闻言一怔,连连磕头道:“陛下,奴婢所言绝无虚言……” 殿上跪着的云裳亦是满脸愕然的模样,似是难以置信地模样,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陛下……” 一旁的布衣老者却笑了起来:“陛下为了遮掩太上皇的罪孽,连自己的发妻都不愿意放过吗?也对,江山美人,毕竟还是江山比美人更重要。只是,连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都这般说了,陛下和太上皇莫非以为我们这满殿的文武大臣眼瞎耳聋了不成,太上皇和陛下不好生将今日之事解释清楚,怕是我同意,这满朝文武,这天下百姓也不会同意。太上皇和陛下若是心中无鬼,不妨将玉玺拿出来,让满朝文武鉴别鉴别,究竟是真是假!” 殿中的云裳闻言,咬了咬唇,面色青白,半晌才站起身来道:“既然陛下无情,也莫要怪臣妾无意,本宫知晓其中之事。玉玺是假的,当年太上皇夺得帝位之后,根本没有得到真正的玉玺,不得已,便只得临时刻了一个假玉玺。假玉玺赶工太急有瑕疵,太上皇便说是一不小心磕坏了。本宫曾经见过那假玉玺,所用之玉与真正的玉玺全然不同,虽看着相似,只需细看便能辨别其中真假。本宫听闻,翰林院的孟大人此前是见过真正的玉玺的,陛下可敢将那玉玺拿出来给孟大人瞧瞧。” 话音一落,满朝哗然,哗然声之后,殿中却又一片寂静。 便在此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温温柔柔,却不失威仪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又是在唱得哪一出大戏啊?” 众人目光被那声音吸引了去,却俱是愣住了:“怎么会有两个皇后娘娘?” 门外立着的女子,容貌与殿中跪着的皇后并无二致,只是衣着不同,殿外的女子穿着一袭暗红色长袍,头上的凤冠熠熠生辉,面上噙着一抹淡淡地笑意。 跪在地上的浅柳亦是有些懵了,抬起眼看了看一旁跪着的那位皇后的衣裳,复又看了一眼门口一步一步走近的皇后。 洛轻言目光落在那缓缓走来的云裳的身上,有些冷漠的脸上才突然柔和了几分,抬脚便下了台阶,迎了上去,毫不掩饰眼中的担忧神色:“裳儿,你无事吧?” 云裳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回未央宫去换了一身衣裳,因而来得稍稍晚了一些,倒是不想,差点儿便没有赶上这么一出大戏。” 满朝文武皆是一头雾水,目光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之间来回穿梭,却不知当相信哪一个的话。 洛轻言扶着后来的那一位上了台阶,在龙椅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殿中跪着的那人面色有些苍白,却是挺直了腰身,冷冷地道:“陛下以为,拖延时间找了这么一个人易容成臣妾来这搭台唱戏,便能够将真想抹灭掉吗?” 洛轻言尚未开口,凤座上穿着凤袍戴着凤冠的女子已经开了口:“婉太妃的易容之术倒也不错,今儿个这一出戏唱得也着实精彩,只是可惜,婉太妃在决定对本宫下毒之前,却忘了好生去打听打听,连本宫百毒不侵都不知晓。” 云裳的目光复又落到了殿中那个布衣老者的身上,微微笑了笑道:“这位老人家的身份,就在一刻钟之前,暗卫倒是给本宫禀报了,是文宗皇帝时候鼎盛的世家曹家的主事人曹老爷身边的管家。曹家满门抄斩之事,曹管家因着在外面为曹老爷清点生意,侥幸逃脱,一直想要为自己主家报仇,这些年来,倒也做了不少事情。” “当年曹氏权倾朝野,后宫前朝皆是暗中安插了不少人为他所用,以便更好的把持朝政,婉太妃的父亲,当年便是曹老爷身边的一个贴身仆人。太上皇继位之后,深知曹氏不除,朝政难清,因而趁着曹氏不备,将曹氏满门抄斩。为了替曹府一门复仇,重振曹氏的威风,婉太妃的父亲将自己的女儿送入了宫中。可是曹氏当年之殇,却是打击重大,筹谋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报仇,可是却不想太上皇身子尚且硬朗,便将帝位传给了陛下,残余的曹氏一族方慌了手脚,若是时日越久,复仇希望便愈发的渺茫,因而才筹谋了这一出真假玉玺之事,指责太上皇当年弑父杀兄夺帝位。”云裳勾了勾嘴角,转过身望向了洛轻言和夏寰宇。 “只是,这弑父杀兄的罪名,若是单凭当初的太子殿下的一封手书和贤王殿下一言,怕是难以服众,不过,此事想要证明清白,倒也简单。臣妾以为,陛下和太上皇不妨将玉玺拿出来,鉴别一番便是。不过如今朝堂之中的大臣们大多是太上皇在位亦或者是陛下新提拔起来的,只怕也不知晓真正的玉玺是什么模样的。翰林院的韩明清倒是三朝老臣了,不过,只一家之言,怕也难以服众。”云裳声音淡淡地,喃喃自语着。 韩明清闻言,连忙上前了两步道:“皇后娘娘,若说这三朝老臣,微臣到时知晓有几位,最近刚回到了锦城颐养天年,这几位大人当年在朝堂之上亦是名望甚高,不妨请他们前来这大殿之上,对玉玺加以鉴别便可。” “既然有好几位大人,那想来应当是可以为证的。”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那布衣老者:“曹管家,你今日的目的不就是不为了这个吗?觉着这样可好?” “皇后娘娘的话,可做得了主?”那曹管家冷哼了一声,面上带着几分不屑,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却捏紧了衣裳。 云裳转过头望向夏寰宇,夏寰宇沉吟了片刻,方点了点头道:“传吧。” 洛轻言便转身吩咐了刘文安:“去让韩大人将几位大人的名字和住处写下来,派禁卫军前去将几位大人请来。” 第819章 大殿对质 殿外有暗卫传递信息的暗号响了起来,云裳和浅柳同时抬起了头来,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才转过头望向洛轻言道:“后宫不得参政,既然事情已经明朗,臣妾尚有一请,不知陛下可否允准。” 洛轻言抬眸望向云裳,嘴角带着微微笑意:“你说便是。” 云裳眸光转向那殿中与她容颜无二的女子,缓缓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抬起手指向那女子:“后宫安宁,本是臣妾之责。她,还请陛下交给臣妾处理。” 殿中那女子却似乎有些慌乱了,面容有些扭曲:“陛下指鹿为马,为了不让臣妾说出真相,竟这般对待臣妾,这百官可都瞧着呐!”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云裳却明白,她是在刻意拖延时间。微微蹙了蹙眉,便开了口道:“既然她始终不觉着自己输了,想让大伙儿做个见证,那本宫自也愿意成全你。” 云裳站起了身来,目光扫过殿中的大臣们,淡淡地开了口:“想要鉴别本宫是真是假也不难,只需问一些旁人不知晓的问题,我们各自写下答案,真假立辨。为了证明本宫和陛下并未作弊,这个问题,由贤王来想吧,笔墨侍候。” 刘文安连忙嘱咐宫人奉上了笔墨纸砚,云裳看了柳吟风一眼,柳吟风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道:“皇后娘娘在心情极好的时候,如何称呼陛下?” 云裳抬眼看了洛轻言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笑了笑,毫无犹豫地提笔写下了答案,洛轻言亦是极快地落了笔。 殿中那女子额上隐隐有冷汗渗出,云裳笑着催促道:“这问题简单,莫非你连这都不知晓?” 众人见此情形,心中自也有了答案,那女子沉吟了许久,才写下了答案。云裳命刘文安将纸收了回来,将三人的答案都展现到了众人面前。 那女子写的,是轻言。 云裳和洛轻言的答案,是皇叔。 那女子见状,楞了许久,面上仍旧是难以置信之色:“怎么可能,明明是轻言,怎么会是皇叔。”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在宁国之时,陛下是本宫父皇的义弟,按着辈分,我自是得叫他一声皇叔的,虽然后来我们成了亲,只是这个习惯我仍旧没改过来,心情极好的时候,仍旧会叫陛下皇叔。如此,你可心服口服?浅柳,将她带到偏殿吧。” 浅柳连忙应了,上前同另一个宫人一同,将那女子押着从偏殿的小门离开了。云裳行了个礼,便也退出了正殿。 一进了偏殿之中,云裳便急急忙忙开口道:“他们想要调虎离山,趁机营救曹雯夕,将宫中能够调遣的暗卫尽数调去,断然不能让曹雯夕被救走。” 浅柳连忙应了声退了下去,云裳走到了那女子面前,让侍卫将她按住了,伸手在她脸周围摸索了一阵,方抬起手来,猛地将她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 面具下,果真如云裳所料,是婉太妃的脸。 “你这易容术,比起曹雯夕来,却是差了不少。”云裳冷笑了一声,“我却是不明白,你在这后宫之中,虽然算不上得宠,可是毕竟有一个孩子,以后也定然不会差到哪儿去,颐养天年至少是不用担忧的。又何必这般铤而走险,做这样的事情。” 婉太妃眼中带着几分泪意,垂下眼眸,声音亦是低落了下去:“我也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可是,他们却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若是你不愿,莫非谁还能强迫了你不成?”云裳冷笑了一声,眸中满是不信任。 婉太妃垂下眼睑,勾了勾嘴角,却满是苦涩味道:“我与曹雯夕师出同门,我资质稍差一些,无论是易容还是其他别的,都不如她。我是他们手中十分重要的一颗棋子,他们自是不愿意那么容易地放过我。自从我生下安安之后,他们便对我看得更紧了一些。” 婉太妃轻叹了口气:“此前他们意欲用药物来控制住安安,被我即使发现,我才同哥哥商议,从宫外偷偷带禁药入宫来,将安安伪装成用了药的模样。前几日曹雯夕出事之后,我一直很小心翼翼地,却不想仍旧让他们将安安带走了。我想要救我的孩子,除了听从于他们之外,别无他法。” 云裳闻言,眼中带着几分沉思,此前她最开始知晓婉太妃给自己孩子喂禁药的时候,心中尚且有些诧异,十九王爷尚且那般小,根本没有争夺帝位的可能,她为何对自己孩子竟然也这般狠心。却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出。 “路终归是自己选的,若你此前在本宫发现了你同齐瑞海私带禁药入宫的时候,便选择坦诚相告,今日,你绝对不会是这般下场。”云裳冷冷地道。 婉太妃咬了咬唇,笑容中带着几分凄凉:“或许吧,可惜命运不会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婉太妃跪直了身子,朝着云裳长拜了下去:“贱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求皇后娘娘开恩,只求皇后娘娘念在安安年幼,且至少有皇室血脉的份上,救救他。”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同情,半晌才轻叹了口气道:“若是能够将他救下来,我自是会竭尽全力,可是如今,本宫却是什么也不知晓,不知晓曹氏究竟还有多少人,不知晓曹雯夕意欲何为,不知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也不知晓十九王爷被他们关在了何处。” 婉太妃眼中滴下一滴泪珠,落在了镶嵌着玉石的地上,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我说,我愿意将我知晓的,尽数告诉皇后娘娘。” 云裳眸光一动,挥了挥手,让偏殿之中的众人都退了下去,“你说吧。” 正殿之中,禁卫军已经将韩明清写下来的那几个人请到了殿上,他们大多年事已高,头发和胡须皆已经苍白,只是精神尚且不错,步履也算得上稳健。走到殿中便跪了下来:“草民叩请陛下安。” 洛轻言连忙将让人那五六人扶了起来,方开了口道:“本不应当打扰几位老大人,只是此事关系夏国江山社稷,不得不请大家入宫一趟,还请大家谅解。今日之事,皆因玉玺引起,有人疑心寡人手中的玉玺是假玉玺,且最近猖獗地用了自己手中不知来历的玉玺为非作歹,因而,才请几位大人来鉴别鉴别,究竟谁手中的玉玺是真的。” 那几位老者面面相觑,方应了下来:“诺。” 一旁的布衣老者却开了口:“谁知晓这几人是不是陛下和太上皇请来的人呢,为保证公平起见,我提议,几位大人只需说出真玉玺有什么特点,而后请陛下将手中的玉玺请出来,瞧瞧能否一一对应,便可知晓。为保证公平,也请几位大人先将可鉴别之法写下来,等陛下请上了玉玺之后,再一一辨别便可。” 夏寰宇闻言,眼睛转了转,面色却更是冷了几分。昨日他刚在私牢之中同曹雯夕说了那一番话,这老者便提出了这样的请求,想必那私牢关住了曹雯夕,却并没有让她彻底地同外面隔绝,曹雯夕只怕已经将那些话都传入了这老者耳中,这老者怕是也已经做了手脚了。 刘文安又命人奉上了笔墨纸砚,呈到了几位老大人面前。几位老大人同韩明清一同稍稍沉吟了片刻,方落了笔。 洛轻言命人将东西都收了起来,才让刘文安去将玉玺请了出来。 玉玺被放在了紫檀木做的箱子之中,里面垫着黄色的布,刘文安将玉玺取了出来,方命人将那几位老大人手中的纸一一收了起来。 洛轻言点选了几人上前来,同几位老大人一同核对,刘文安在一旁唱喝着。 “元帝开国之时,选雕刻玉玺所用的玉石,看中了一块特别的玉石,玉石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本身便有龙的雏形,且在龙的头顶,被侵入了一点黑色异物,那本是瑕疵,可是元帝说,那黑色异物所在的地方正是龙的眼睛,因而选了这一块玉石雕刻了玉玺。”刘文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众人的目光便随着落在了玉玺上方的龙之上。 “是有两个眼睛,黑色的眼睛,且的确是镶嵌在玉石之中。”有人惊呼着。 刘文安见状,便又接着往下念:“雕刻玉玺所用的玉石,是独山玉,为软玉,色白,质地细腻滋润,无棉绺,除了龙眼那两点,无其他杂质。雕刻玉石的匠人是田广,雕刻技艺独一无二。” 有擅长鉴赏玉石的上前仔细查看了玉玺,皆点了点头道:“确是一一对应的,田大师雕刻的玉石微臣见过,的确是巧夺天工,这龙瞧着浑然天成,且那背上的纹路,是田广独有的技法。” “田广在雕刻玉石的时候,为了方便甄别真假,在玉玺之中暗藏了玄机,玉玺乍看之下并无特别,可若是对着光看,便会瞧见玉玺之中镶嵌着一条飞龙。”刘文安声音拔高了几分,将手中的纸收拢了。 第820章 尘埃落定 殿中静了许久。 “这田广可以在玉中刻物却又不破坏玉石本身完整的技法我倒是听闻过,可是却从未见过。”有人开了口,便有人附和着。 那布衣老者冷冷一笑,眼中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意味。 洛轻言转身看了眼夏寰宇,却见夏寰宇面上亦是十分冷静,目光眨也不眨地望着放在那托盘之中的玉玺。 刘文安上前将玉玺接了过来,举了起来,对着门口透进来的光,便瞧见那白玉之中,竟果真隐隐投射出了飞龙之姿。 “有飞龙,果真有飞龙。”殿中一下子便炸开了锅,众人目光都落在那玉玺之中隐隐约约浮现的飞龙之上。洛轻言却瞧见,那布衣老者的面色突然变了,眼中带着惊诧,带着怀疑,带着不解。 “这般独特的雕刻技法,这世上除了田广只怕再难有人做到。听闻田广虽然也收了好几个徒弟,可是却无人学会了他的这一手,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有人还在感慨着。 那布衣老者却突然开了口:“假的,这玉玺是假的。”说着便欲冲上前夺那玉玺,刘文安身子微动,人却已经到了远处,身形如鬼魅一般,没有人瞧见他是如何做到的。 洛轻言亦是一愣,却急忙开了口:“还不将人拿下,胡言乱语,扰乱朝堂。” 那布衣老者面色仍旧一片惨白,从身后的包袱之中取出了一个盒子,面上带着积分狠厉之色,高声道:“我这儿也有一个玉玺,才是真的,你们亦可拿去鉴别,这才是真正的玉玺。” 那老者说着,便急急忙忙地将玉玺从盒子中取了出来,冲到了众人之中:“你们看,这才是真正的玉玺。” 话音刚落,便有人嗤笑出声:“这玉石分明只是南阳玉,你莫非欺我们不懂玉石。南阳玉虽也是上好的玉石,可是从发现至今,不足百年,夏国自元帝开始,建国两百余年,怎会用南阳玉做玉玺?” 那老者闻言,将玉玺拿在手中上下左右看了半晌,复又冲出了人群,拿着玉玺对着光瞧了许久,面色却越来越苍白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半晌,才猛地转过了头来,手指着夏寰宇道:“是你,一定是你,你替换了玉玺。” 夏寰宇冷笑了一声:“胡言乱语,此人心神失常,私刻玉玺,假冒圣旨,罪不可赎,拉出去,行五马分尸之刑,立刻执行。” 侍卫应了声,冲了进来,拉着那老者便往外走,老者手中却仍旧紧紧抱着那玉玺,声音愈发大了许多:“夏寰宇,你弑父杀兄,侵占亲嫂,罪不可赎。” 洛轻言微微蹙了蹙眉,侍卫便已经取了一块布条来,塞进了那老者嘴里,拉着他便出了太极殿。 洛轻言面色亦是带着几分疲惫,淡淡地道:“今日之事,季成军亦是受了蒙蔽,此事便不予追究。只是日后寡人定下一条规矩,所有圣旨,皆有寡人身边的刘总管亲自送达,若非刘总管送去的圣旨,你们接到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进宫来核对核对圣旨的真伪。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便决不姑息。” 众人连忙跪了下来领了旨意,洛轻言方道:“退朝吧。” “恭送陛下。”百官的声音在太极殿中响了起来,洛轻言揉了揉额角,同夏寰宇一同入了偏殿。 偏殿之中,只云裳一人在殿中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翻阅着,听见脚步声方抬起眼望了过来,见是洛轻言,嘴角方勾起一抹笑容来:“方才听得正殿热闹无比,倒是有些想要去瞧瞧形势如何了,想必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洛轻言轻轻颔首,走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云裳笑了笑,将手中的书合上,放了下来,方应道:“先前出了些事情,有人趁着我们都在太极殿的时候,想要劫走曹雯夕。我让浅柳去处置去了,却又害怕这边有什么事情,便在这儿候着。”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夏寰宇:“此事既然因父皇而起,自也应当交给父皇来处置。他们救不走曹雯夕,曹雯夕,儿媳便交给父皇处置了。” 夏寰宇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好。” 云裳笑了笑,眼中却带着几分好奇之色:“方才殿中发生之事,我在这儿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的,只是我有些疑问,想要求父皇解疑答惑一番。” 不等夏寰宇回答,云裳已经开了口:“照着方才殿中的形势,陛下拿出来的玉玺,定然是真正的玉玺。可是,原本用的那玉玺是假玉玺,此事是真的。父皇是如何寻到了真玉玺,且从曹雯夕手中将真玉玺找了出来的呢?” 夏寰宇眸光微微一闪,方笑了笑道:“此事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昨儿个我去见了曹雯夕,告诉了曹雯夕,我将此前文宗皇帝在的时候的老臣们都请回了锦城,便是因为他们知晓鉴别玉玺的法子,我将真玉玺之中对光瞧能够瞧见有飞龙的事情告诉了她。以她多疑的性子,定然会想方设法地将消息传递出去,命人去核查。那时候她手下的人拿着的玉玺尚且是真的……” 云裳闻言,便更是疑惑了,昨天真正的玉玺尚且在曹雯夕手中,为何竟然一夜之间,那玉玺便回到了宫中的呢? “她手中之人查证了那玉玺之中有飞龙一事确有其事,曹雯夕便定然会想,鉴别真玉玺的法子定然不止这么一个。请来的那些老臣子之中,有此前同曹氏交好的人,她便派人拿了玉玺去问了那人。我事先便派了暗卫守在了那人的府上,用了些法子悄无声息地将玉玺换了回来。”夏寰宇神色淡淡地道。 “那曹管家得到的鉴别真假玉玺的法子是假的,假的玉玺可一一对应上,他自然便会仍旧以为手中的玉玺是真的了。” 云裳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眼中带着积分钦佩之色,笑了笑,转过身望向洛轻言道:“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父皇这么一出李代桃僵,却是十分的精彩的。” 浅柳和浅酌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走到云裳面前行了礼道:“娘娘,都处置干净了,曹雯夕无事。” 云裳轻轻颔首,笑了笑道:“如此,曹雯夕便交给父皇处置了。我便同轻言一同回未央宫了,浅柳,你带太上皇去私牢。” 浅柳连忙应了下来,云裳便牵着洛轻言的手出了偏殿,刚走到了门口,便听见夏寰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侯靖关押在泰安的公主府中,你们自行处置吧。”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难怪她一直没能打探出夏侯靖的所在。自从那次泰安公主设计,害她同宝儿被困在冰窖之中之后,泰安公主逃离了锦城,公主府便空了下来,只怕也没有人敢轻易踏足。夏寰宇却竟然将夏侯靖关押在泰安公主府上,着实是动了不少心思的。 只是此前洛轻言曾说,他已经知晓了夏侯靖被关押在何处了。不过夏寰宇未对他们不利,他便不会去动夏侯靖,如今是夏寰宇主动将夏侯靖交给了他们,那意思自然便是,任由他们处置了。 云裳和洛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都笑了起来,抬脚出了偏殿,两人一同朝着未央宫走去。 后宫之中亦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四处都是来来回回清理的暗卫和侍卫。 其他宫中的太嫔太妃们个个都是人精,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明白,宫中定然是出了事,皆躲在自己宫中没有一个人在四处走动。 “今儿个算得上是曹雯夕的一个了结,只怕是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到了这上面,用尽了心机。从假玉玺的出现,到曹管家上殿对峙,到我被设计陷害,到最后的真假玉玺之争,而后,用尽了全部隐藏的势力前来营救于她。一步一步,倒也环环相扣,只是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洛轻言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云裳的脑袋:“你可知先前你可是吓了我一跳,我尚在想,你身边暗卫个个都是最好的,怎么会那般容易的便出了事。好在后来暗卫悄悄同我传递了消息……” 云裳眨了眨眼,眼中满是狡黠:“是我自个儿不让暗卫进来的,我只是想要瞧瞧,他们想要做什么。” 洛轻言闻言,脚步便停了下来,转过身望向云裳,眸中满是认真的神色:“总是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宁云裳,你这个习惯,真的很不好,若是再不改,我断然是要生气的。” 云裳吐了吐舌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我知晓了,以后绝不会如此了。”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身上,轻叹了口气:“你的话若是能够相信,便也不是你了。只是你须得记得,你如今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再这般任性了。” 云裳连连点头,转开了话茬子:“如今夏侯靖算得上是除掉了,战事也平定了,此前陛下说过,等战事平了便举行登基典礼,可是也说过,想要将帝位让给柳吟风,接下来,陛下想要如何做呢?” 第821章 下场 洛轻言转过头望向云裳,眼中噙着笑意,“此前在宁国之时,我执念于那至尊之位,可是当真正得到之时,却发现,这俯视天下的位置,没有想象中那样好。在这帝位之上,无法肆意做自己想做之事,不能随心守护自己想护之人。每做一件事情,思虑太多,上要考虑万民期许,还得想着百官立场。兴许还不如一家几口平平淡淡过日子来得好呢,春可登山赏花,夏可溪边戏水,秋可临风赏月,冬可围炉听雪……” 云裳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却大有遏制不住的倾向,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笑得弯了腰。 洛轻言眼中满是无奈之色,目光定定地望着云裳,笑着道:“裳儿这是被人点了笑穴吗?我倒不觉着我方才说的话有什么能够让你笑成这个模样。” 云裳摆了摆手,半晌才直起了腰来,掩嘴轻笑着,声音亦是带着几分因着笑得太过厉害而出现的颤抖:“倒不是因为陛下说的话,只是陛下在说话的时候,我突然在脑海中想了想那样的情景……” 云裳说着,竟又自个儿笑了起来。 洛轻言面上满是纳闷神色,挠了挠头道:“那情形什么了?” 云裳笑得眼角泪都出来了,轻咳了几声,方稍稍平静了下来,半晌才道:“臣妾见过陛下处置政务的时候,上朝的时候,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候,却实在是难以想象,陛下春日登山赏花,然后赋诗几首,夏日在溪边戏水的情形。那样风花雪月的事情,臣妾觉着,实在是有些太不适合陛下了一些。” 云裳说着,便又笑了起来,走到了洛轻言前面,笑容却收敛了起来。倒不是她说笑,在她的心目之中,洛轻言从来便是为权谋而生,她甚至不知道,洛轻言离开了这政治权力斗争的中心,能够做些什么。 云裳的步子终归还是小了一些,洛轻言很快便赶了上来,转过头望着云裳,岔开了话茬子:“我准备明日去见一见夏侯靖,你可要一同去?” “去。”云裳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夏侯靖折腾了我们这么几年,怎么能不去,怎么着,也得见见咱们的老朋友,问候问候呀。” 洛轻言轻轻颔首,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两人一同往未央宫缓步走去,沉默了一会儿,云裳才轻声开了口:“此前你总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现在轮到我说这句话了,不管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我总归会同你一起的。” 洛轻言脚步一顿,转过头望向了云裳,云裳回望着他,嘴角眉梢皆是笑意。 洛轻言的眉头却蹙了起来,沉吟了许久,才开了口道:“此前鬼医说,咱们多少时间不能行房?如今有多久了?” 云裳闻言一怔,面上突然飞起一道薄红,瞪了洛轻言一眼,甩开他的手便转身走了。却听得洛轻言在身后道:“我是真忘了,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重要,不行,我得去问问他去。” “洛轻言!”云裳转过身,便瞧见洛轻言果真已经转过了头,瞧着他模样,确有要去仔细询问一番的架势,云裳见状,连忙扬声喝住了他:“你若是敢去问鬼医这个问题,今儿个便不必回未央宫了。” 洛轻言转过头来,眼中带着一抹沉思:“你明明知晓答案却不回答我这个问题,还不允许我去问鬼医。此事倒也挺好解决的,若是不回未央宫也成,你搬到太极殿便可了。” 云裳无奈,定定地瞪着洛轻言,洛轻言见状便笑了起来:“那你告诉我还有多久?” 云裳冷冷地哼了一声:“四个月,还有四个月!” “啊?”洛轻言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到了云裳身边:“还有这般久啊。”说着便又沉默着往未央宫走去,云裳被他闹得没了脾气,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许多事情皆尘埃落定,云裳第二日便也心无杂念地一觉睡到了午后,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坐在了屋中了,云裳见状倒是吓了一跳,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洛轻言道:“什么时辰了?你都已经从太极殿回来了?” 洛轻言平日里起得早,倒是极为难得见她这迷糊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目光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午时刚过,无妨,你先起身洗漱,吃些东西,我们一同出宫去。” 云裳全然不在状态,呆呆愣愣地转过头望向洛轻言:“出宫,出宫做什么去?” 洛轻言又好气又好笑,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伸手弹了弹云裳的额头,叹了口气道:“出宫做什么?出宫去见夏侯靖去,你不是说得去好生看看么?” “哦。”云裳这才慢慢清醒了过来,唤了浅柳和浅酌来洗漱梳妆,因着要出宫,便只穿了一身寻常衣裳,洛轻言命人上了些饭菜,云裳同洛轻言一起随意用了一些,两人便一同出了宫。 泰安公主府云裳倒是不太熟悉,听闻泰安公主是个喜欢金碧辉煌的女子,府邸也甚为华美,只是当初泰安公主惹怒了自己,那一场大火,除了泰安公主的性命,也夺取了这公主府中的华丽。如今这府中唯有满目疮痍,院子中却是连杂草都没能长的起来。 “这夏侯靖被关在何处啊?”云裳四处看了看,微微蹙了蹙眉。 洛轻言倒似乎对这公主府甚为熟悉的模样,带着云裳拐了几道拐,穿过了几道门,面前是烧得面目全非的院子,洛轻言命人将院子中四下零落的被烧得一团乌黑的木头和瓦片挪了开去,暗卫在地上轻轻磕了磕,地面便裂开了一条缝。 云裳张了张嘴,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我觉着,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找不到这儿来的吧。” 云裳和洛轻言带着暗卫下了那暗室,才发现那暗道之中比她想象中要大上许多,里面有好几间石室,每一间石室以铁栏杆的门相隔。从外面的走道上,能够借着火把的光亮瞧清楚里面的情形。外面有许多侍卫守着,且云裳尚且感觉不到那些侍卫的武功高低,想必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夏寰宇这次,却是用了非常之手段的。 夏侯靖被关在最后一间石室之中,云裳第一眼竟没有认出那是夏侯靖,从石室门口经过往里面看了一眼,却也只是走过了,待发现里面没有暗室了之后,才回过头望向侍卫。侍卫指了指云裳刚刚经过的石室,云裳愣了愣,又走了回去。 夏侯靖倒是没有瘦,反倒是胖了一些,脸上胡须已经有些长了,且十分杂乱,头发亦是披散着,衣衫倒勉强算得上干净。 许是听见了声音,夏侯靖转过头看了云裳和洛轻言一眼,便又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半晌才道:“你终于来了?比我想象中要晚一些。” 洛轻言没有应声,夏侯靖又转过了头,却猛地朝着两人冲了过来,眼中满是狠厉之色,洛轻言拉着云裳退了两步。夏侯靖却停了下来,指着云裳和洛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讽刺:“你们跑什么跑?是在怕我吗?有什么好怕的?我如今不过是笼中之兽,再厉害也不过嚎叫两声,做做样子,假威风一下罢了。你们究竟在怕什么?呵……” 洛轻言神情淡淡地望着夏侯靖,带着几分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如今这般模样,可想过,这样值得吗?” “值得吗?”夏侯靖闻言,却突然转过身来望向洛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你问我做这些值得吗?你自己可想过?这些本就是我的,这江山,这帝位,本该是我的。我除去了太子,本来下一个太子便是我了。却突然蹦出了一个你,非要和我争和我抢。我输了,是我输了,可是你凭什么来问我值得不值得?” 洛轻言的眼中带着几分怜悯:“你错了,这帝位,即便不是我,也轮不到你。” 夏侯靖转过头望向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疯狂地光芒:“不是我?呵,也对,不会是我,因为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同父同母地亲哥哥!他比我贤德,比我有才华有本事,比我仁慈,比我命好!我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小小的一颗棋子。对的,棋子,曹雯夕生下了我,却将我放在了她的仇人身边,让我认贼作父。夏寰宇为了用我对付曹雯夕,当着我的面杀了柳妃,我变成如今这个模样,是因为谁啊?呵……” 不等云裳和洛轻言开口,夏侯靖便又自言自语地道:“是,是因为我,因为我不知足,总想着再往上一点,就可以得到那个位置了,到时候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就可以做自己想要的事情了。可是,谁又知足了呢?你们知足吗?你们若是知足,便不会离开宁国,千方百计到这夏国来了,便不会同我争同我抢了。” 夏侯靖抓住铁栏杆望向云裳和洛轻言,定定地看着:“你们今日便是来看我的笑话的?看我的下场的?”< 第822章 故人 洛轻言蹙着眉头盯着夏侯靖看了良久,方摇了摇头:“我来之前,不过是觉着,你我之间,斗了这么几年,也该有一个了断。如今来了,却发现,你根本无需我来了断。” 夏侯靖闻言,却是有些激动了起来,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狂躁:“你说什么?” 洛轻言摇了摇头,拉着云裳便往外走,夏侯靖紧紧抓住铁栏杆,朝着洛轻言大喊着:“洛轻言,你给我回来,你不是要了断吗?我给你了断,我派人刺杀过你们,你的妻子不能生育,你的孩子心智不全,都是因为我,你回来,洛轻言!” 洛轻言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脚步。 待出了地牢,云裳才抬起眼望向洛轻言,眼中满是疑惑之色:“陛下为何,就这般简单地放过了夏侯靖。” 洛轻言转过头看了眼那地牢入口,暗卫们正在将地牢入口掩盖起来。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沉思,半晌才转过头来望向云裳:“你方才也瞧见了夏侯靖的模样了,如今,若是轻易地杀了他,于他而言反倒是解脱,就这样让他活着,兴许才是最大的折磨。” 云裳低下头,沉吟了许久,方点了点头,笑着应道:“陛下所言极是。” 人也见了,云裳抬起头望了望天,天色尚早,云裳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既然好不容易出了宫,陛下陪臣妾四处逛逛吧。” 洛轻言看了看周围的暗卫,轻轻颔首应了,两人便一同离开了公主府,沿着街道缓缓走着。 虽已经是下午时分,街上挑着担子叫卖的商贩依旧不少,云裳挑选了几支簪子,见前面有好几个人在卖各种小孩子的玩具,便拉着洛轻言的手走了过去。 “这竹蜻蜓……”云裳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见身后有人问道:“这拨浪鼓怎么卖呀?” 这声音云裳甚是熟悉,云裳手中拿着竹蜻蜓,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姐姐,别买了,如今夫君生死难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小玩意儿,还是不要平白浪费银两了。且我离临盆还远着呢,现在买这些,怕是还早了些吧。”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轻轻柔柔地。 “一个拨浪鼓不到一两银子,又有什么关系。”此前询问拨浪鼓的女子低声应道:“你肚子已经显怀了,不早了。老板,帮我包起来吧。” 云裳拿着那竹蜻蜓站了有些时候了,面前挑担的商人亦是有些不耐烦了,急忙催促道:“这位夫人,这竹蜻蜓你还要吗?” 云裳摇了摇头,将竹蜻蜓放了回去,转过了身。在云裳身后买拨浪鼓的两个妇人亦是同时转过了身来,目光相接,云裳却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她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憔悴了许多,面上竟有了浅浅的皱纹。 那妇人瞧见了云裳的脸,手中拿着的拨浪鼓便落到了地上。 “姐姐,怎么了?”她身旁的另一个妇人肚子已经明显的突起了,见状亦是吓了一跳,拉了拉那妇人的手,便欲弯下腰捡掉落的拨浪鼓。 “走。”手还未够到拨浪鼓,便被身旁的女子拉着,急急忙忙地朝着前面跑了。 “姐姐,姐姐,怎么了?”怀孕的妇人不明所以,只得紧跟着离开了。 洛轻言目光从那两个妇人身上收了回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拨浪鼓,深色淡淡地道:“今儿个倒是巧极了,方才那个,是华玉彤?” 云裳点了点头,面上的笑容亦是没了踪影:“是她,她怎么回锦城了?” 且瞧着这模样,连一个拨浪鼓的银钱也需得斤斤计较,只怕日子并不好过。也难怪,这个世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夏侯靖如今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了,身为他的王妃,自也逃脱不了。 洛轻言眼中却带着几分沉思:“我倒是有些好奇,跟在华玉彤身边的那个妇人,是何身份。” “跟在华玉彤身边的?”云裳愣了愣,她方才只顾着留意华玉彤了,倒是并未主意其它,云裳转过眼望向洛轻言:“那人怎么了?” 洛轻言拉着云裳便往前面走着,一面低声解释道:“据我所知,华玉彤并无姐妹,那女子却叫她姐姐,且是妇人装扮,听闻夏侯靖在柳沧的时候,为了拉拢当地的一些有名望的人,纳了不少侧妃和妾室。”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便明白过来了洛轻言所指:“陛下是怀疑,那女子是夏侯靖的侧室或者是妾室?” 洛轻言点了点头:“我瞧着她肚子已经不小了,怕是月份也不小了,多半,便是夏侯靖的孩子。” 云裳愣了愣,转过眼望向洛轻言:“莫非,陛下是想要对那孩子下手?” 洛轻言听云裳有此一问,亦是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敲了敲云裳的额头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虽然暴戾了一些,可还不至于对一个尚在肚子里面的孩子下手吧,我可不像夏侯靖那般心狠手辣,只是,这孩子若是用得好了,却也大有裨益。” 云裳倒是不明白洛轻言想要做什么,只是经这么一闹腾,便也没有了逛街的心思,索性便同洛轻言一起回了宫。 回宫之后,云裳也一直在想着华玉彤之事,心中总觉着有些疙瘩,浅柳和浅酌见状,留意了大半日,终是开了口:“娘娘今儿个可是有心事?自先前回宫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的,可是夏侯靖出了什么事?” 云裳摇了摇头,喃喃自语着:“夏侯靖能有什么事儿?”顿了顿,抬起眼来望向浅柳,才道:“此前你在柳沧也呆过不少时日对吧?” 浅柳点了点头,连连摆了摆手:“奴婢虽然在柳沧呆过些时候,且同夏侯靖见了几面,却绝对不曾背叛娘娘啊……” 云裳哭笑不得:“我并未说你背叛,先前我在宫外,见着华玉彤了。” 云裳的话音一落,浅酌倒是反应有些大:“那蛇蝎心肠不知好歹的女人还回来做什么?便不怕娘娘将她五马分尸了吗?” “我哪有这样残暴?”云裳睨了浅酌一眼,轻叹了口气道:“只是我见着她的模样,似乎过得也并不如何好,所以想问问,她在柳沧城是如何情形?” 浅柳闻言,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云裳问起此事,想了想才道:“在奴婢瞧来,华玉彤在柳沧的时候,七王爷对她倒是比在锦城的时候好了许多,兴许是因为华玉彤娘家的缘故吧,华玉彤的父亲在柳沧倒还有些名望,柳沧泗阳那些地方的世家豪门之中的人,倒也会听华玉彤父亲的话,因而,七王爷倒也尚算得上对她相敬如宾。” “只是……”浅柳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若说真正有多好,只怕倒也不见得,七王爷在柳沧,侧妃和妾室一个接着一个的进门,听闻华玉彤最开始也闹过,可是后来便也渐渐妥协了。我后来见着她的时候,倒更有了一些王妃端庄大度的模样,可惜瞧着死气沉沉的,没了在锦城未出嫁时候的灵气。” “当初她自己要背叛娘娘的。”浅酌撇了撇嘴,闷闷地道。 云裳轻叹了口气,倒是生了几分感慨:“这路是她自个儿选的,我亦是给过她机会,可是她却没有选择我为她安排好的那一条,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却也怪不得我了。便如陛下所言,瞧着她今日的模样,兴许这般模样活下去,对她而言才是最大的惩罚。且如今夏侯靖被困,她的日子便更是艰难,又何须我去落井下石。”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便瞧见刘文安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云裳见状,便开口道:“刘总管这般急匆匆才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不成?” 刘文安叹了口气,连连点头:“娘娘,陛下在何处?” 云裳往屋中看了一眼,方应道:“在书房的吧,出什么事了?” 刘文安连连叹气,急促地喘了口气才道:“可不是出事了吗?贤王殿下递了一封信入宫,他的侍从说他留书出走了。” 云裳一怔,亦是吓了一跳:“什么?留书出走了?” 刘文安点了点头,急忙便朝着书房去了。云裳蹙着眉头在殿中站了一会儿,便也连忙抬脚出了正殿,紧跟在刘文安身后入了书房。 刘文安已经将手中拿着的书信递给了洛轻言,洛轻言拆开了信封,将信纸取了出来,细细看了,又在信封中掏了掏,才又拿出了另一封信出来,递给了云裳:“这一封,是给你的。” 云裳一怔,亦是慌忙接了过来,展开了信。 阿云。 见信如晤,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同你说再见。有些秘密,我背负了太久,久到我不堪其重。如今这些负担终于卸了下来,我亦是终于可以舒一口气。母亲和弟弟做错了太多事情,我皆是明白,可是终究不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承受结果,我终是狼狈地选择了逃避。 我本无意于江山权位,更喜游历山水之间,就为君一事而言,轻言更适合许多,思虑良久,此前应下的承诺,我失约了。 < 第823章 风雨欲来 云裳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了颤,将信纸折了起来,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他…就这样走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垂下眼睑,掩下眼中的墨色:“其实算起来,他才是整件事情中受伤最深的人,夏侯靖自打出生便在宫中,同曹雯夕并无太深厚的情感,曹雯夕如何下场,夏侯靖不会在乎,可是柳吟风小的时候父母和睦恩爱,对曹雯夕的感情自是不浅。而柳吟风一直便知晓夏侯靖是他亲弟,自小便一直亲自教导,如今夏侯靖变成这般模样,他心中怕也是自责不已的。再让他眼睁睁地瞧着这世上同自己血缘最为亲密的两人落得不好的下场,他心中怕是煎熬。” 云裳却是蹙起了眉头:“可臣妾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见洛轻言看向她,云裳咬了咬唇:“虽然这信,看起来的确是他亲手所写,里面提及的好些事情也只有陛下臣妾以及他知晓,只是,臣妾的直觉告诉臣妾,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事实上,从先前在宫外遇见华玉彤的时候,臣妾就觉着有些奇怪了。”云裳抿了抿唇,在心中理了理思绪:“夏侯靖如今落在我们手中,按理来说,华玉彤不是应该为求自保,躲得越远越好吗?可是她却跑来了锦城,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了一圈,且……还带着夏侯靖怀孕的妾室,她难道就不怕,我们要斩草除根,将她与那还未出世的孩子,给一并除掉吗?” 云裳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信纸:“华玉彤与那怀孕的妇人刚刚出现在了锦城,柳吟风就递了书信进宫,说要离开锦城,且叫我们不必寻他,臣妾并不觉着,这只是巧合而已。” 洛轻言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眸中墨色更浓了几分:“你是觉着,柳吟风的离开与华玉彤有关?” “这也只是臣妾的猜想而已,想要证实,还得要叫人去仔细查一查才是。” 洛轻言颔首:“查,我立马派遣暗卫去查一查华玉彤最近这段时日的行踪,查查她什么时候进的城,何人一同,有没有同柳吟风见过面。再查一查柳吟风何时离开的贤王府,何时出的城,从哪个城门离开的,去了哪儿……” 云裳点了点头,将那信纸收了起来,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原本以为,许多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如今却又觉着,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洛轻言瞧着云裳的神色,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柔声道:“好了,你也莫要多想,不管事情究竟是何模样,总有解决的法子。至少从这书信之中,瞧不出贤王有任何不愿之处。即便他的离开与华玉彤有关,以贤王的本事,华玉彤却也还没有办法奈何得了他,他不会有事的。”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洛轻言笑了笑:“陛下晚膳想吃些什么?我叫人去准备……”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问,轻笑了一声,靠近云裳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吃裳儿可好?” 云裳只觉着耳边酥麻一片,心亦是猛地颤栗了一下,只急忙躲远了一些,噌了洛轻言一眼:“陛下!” 洛轻言脸上笑意愈发浓了几分:“咱们都成亲这么久的时间了,裳儿脸皮子怎生还这样薄?且我不过只是说说而已,毕竟鬼医说过了,这半年,不得行房,鬼医的话,我也还是得听着的。放心好了,这半年,你暂时还是安全的。不过……” 洛轻言话头一转,声音却是愈发低了几分:“不过虽然不能吃个饱,也还有其他的法子,可以让我偷个嘴儿不是?裳儿……你觉着呢?” 云裳面色越来越红,只抬起手往洛轻言胳膊上狠狠掐了掐,随后转身就走:“陛下说什么?臣妾为何一句也听不怎么明白?陛下可口渴,臣妾给陛下倒杯茶吧。” 洛轻言瞧着云裳强作镇定跑去取茶杯的模样,忍不住低下头,沉沉笑了起来。 第二日,云裳正在殿中午歇,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睁开眼,就瞧见屏风上投映着模糊人影,脑子稍稍清醒了几分,只听见洛轻言的声音响了起来:“知晓了,下去吧。” 随后,就瞧见洛轻言转过屏风,走了进来:“醒了?” 云裳尚有些迷迷糊糊的,听洛轻言这般问,倒也点了点头,坐了起来:“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倒不是出了什么事,是昨日里你让我派人去查的事情,有了一些结果。” 云裳顿时精神便振作了起来:“结果如何?” 洛轻言上前两步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拥住云裳:“华玉彤是三日前到的锦城,除了她,还带了夏侯靖的两个妾室,这两个妾室,都已经有了身孕。” “华玉彤入了城之后,就派人在城中租了一个院子住着,暗卫说,那院子十分破落,华玉彤也只带了两个丫鬟在身边侍候。这两日华玉彤也没有做什么旁的事情,前日里在院子里收拾了一整天的院子,昨日方带了夏侯靖其中一个妾室出府去逛了逛。” 云裳点了点头:“昨日瞧着华玉彤与那妇人的模样,她们似乎倒是真的不怎么宽裕。只是华玉彤带了夏侯靖两个怀孕的妾室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不知。”洛轻言摇了摇头。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又接着问着:“对了,华玉彤入城之后,与贤王,可有见过面?” “见面倒是不曾。”洛轻言把玩着云裳纤细的手指,声音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只是暗卫调查来的华玉彤与贤王这两日的行程,倒是有重合的地方。” “嗯?” “前日下午,华玉彤去过问书斋,昨日早上,贤王就去了那问书斋。问书斋是锦城中比较有名的书斋,贤王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去瞧瞧,几乎隔个两三日总会去一趟。” 云裳乍然抬起头来:“贤王喜欢去问书斋的事情,大抵也不是什么秘密,华玉彤若是有心,只消派人打听打听,便能够打听得到。华玉彤,是不是在那书斋里面,给贤王留了什么东西?或者是留了什么话?” 第824章 当局者迷 “从问书斋的掌柜以及店小二那里倒是没有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只是也不排除,问书斋里面有人是夏侯靖的人。夏侯靖虽然如今已经落入了我们手中,只是此前他在锦城之中的势力也不可小觑。我此前虽然清理了一些,可也无法清理干净,总有一些残余势力还藏着。” 云裳颔首,眉头轻蹙着:“倒是实在不知华玉彤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是臣妾瞧着她这般动作频频的模样,若是真有什么目的,应当也等不了多久就能暴露出来,左右如今夏侯靖在我们手上,我们有的是时间,臣妾倒是想要看看,她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暗卫还打探到,昨日贤王是未时离开的贤王府,直奔北城门而去,轻车从简,身边只带了四个侍从,便再无他人跟随。我已经派了暗卫暗中跟着了,若是有什么异常,暗卫定会及时回禀的。” “嗯。”云裳应了一声:“贤王这段时日过得的确十分辛苦,若是出去散散心,兴许也是好事一件,臣妾只是怕……他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我知晓。”洛轻言笑着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胡乱吃醋的。”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懒得理会他,心中却仍旧在暗自猜想着,华玉彤闹出的这一出,究竟是什么目的。 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洛轻言去处置政务,云裳闲来无事,索性去了御花园闲晃。 赏完了菊花,正在湖上的廊桥上歇息,就瞧见华翎带着宫人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云裳起身同华翎行了礼,华翎点了点头,结果宫人递过来的馒头,撕了一些馒头碎扔进了湖中,湖中的鱼儿围过来争抢着,倒是十分热闹。 “我听闻,贤王离开锦城了?”华翎的声音轻柔,却不见丝毫起伏。 云裳嗯了一声,倒也并不意外华翎会知晓此事。 华翎不紧不慢地往湖中扔着馒头碎,目光落在那群争抢着食物的鱼身上:“那孩子倒是可惜了,我在宁国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名头,年纪轻轻,却文武双全,深受百官和百姓的爱戴,只可惜,摊上了这么个母亲。” 云裳心念一动,此前将曹雯夕交给夏寰宇之后,夏寰宇如何处置的曹雯夕,云裳也不曾多问,也不曾将此事同华翎提起过,如今听华翎提起曹雯夕,稍稍沉吟了片刻,便开口劝着:“曹雯夕此人我曾经接触过几次,易容之术极好,也极其擅于伪装,父皇也不过是被她蒙蔽了而已。” 华翎闻言,笑了起来:“你想说什么我自是明白,我都已经这个年纪了,且经历的事情也不少,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云裳垂下眼,亦是笑了。 也是,华翎这一生亦是波折重重,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自然比谁都看得通透几分。 云裳尚未开口,倒是华翎又接着将话茬子转回到了柳吟风的事情上:“贤王在朝臣中,在百姓之中素有贤名,甚至比陛下更甚,咱们对贤王足够了解,知晓他此番离开锦城的缘故是什么,只是朝中百官和百姓却是不知,再加之夏侯靖的事情,他们只怕是会觉着,是陛下苛待了贤王,亦或者是觉得贤王是威胁,逼得他不得不离开。” “轻言尚未举行登基大典,这个时候,朝中以及百姓之中若是起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对轻言影响怕也不小。” 华翎转过头来看向云裳:“我记着,贤王与轻言也算得上是知交了,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我与轻言亦是觉着此事有些蹊跷,也正在叫人查着,只是尚未有结果。我与轻言都觉着,贤王只怕是有苦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柳吟风的离开,是华翎想方设法设下的局,她的目的,会不会就是这个? “嗯,你们心中有数就好。”华翎笑了笑,手中的馒头已经喂完,华翎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天转阴了,我先回了。看起来快要下雨了,你也莫要待太久了。” 云裳应了声,目送着华翎离开,又在廊桥上站了会儿,才转身回了未央宫。 回到未央宫,尚未进内殿,便听见殿中一片欢声笑语声。 云裳挑了挑眉,掀开珠帘走了进去,就瞧见浅酌和浅柳还有佩兰画儿围作一团,连宝儿都站在地上,双手趴在怕她上,努力地瞧着什么。 云裳满是诧异,走上前一翘,就瞧见原来是宁浅入宫来了,且这一次倒也不只是她一人肚子前来的,还带来了她的女儿。 小丫头小小地一团,蜷缩在宁浅的怀中,外面裹着桃粉色的襁褓,只露出一张小脸,似是对这对着她嘻嘻哈哈地几人有些好奇,眼睛瞪得极大。孩子虽然还小,只是却面容却渐渐长开了,倒是更像宁浅一些,只是那双桃花眼却是和王尽欢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这孩子倒是长得讨喜,以后定然也是个倾国倾城地主儿。”云裳笑眯眯地开了口。 众人这才发现云裳回了屋,急急忙忙地站直了身子来行了礼。她们一让开,云裳方瞧见宝儿眼睛呆呆地盯着宁浅家的小丫头,却是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云裳见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走到宁浅旁边坐了下来。 “宝儿,瞧什么呢?”云裳笑着打趣道。 宝儿眨了眨眼,转过头来看了看云裳,便又回过头望向了宁浅怀中的孩子,伸手指了指那小丫头,便笑了起来。 云裳见状,挑了挑眉道:“宝儿这么喜欢,让她给你当媳妇儿如何?” 宝儿尚未有任何回应,宁浅却已经抬起头来瞪了云裳一眼:“哪有你这般当娘亲的?” 云裳将宝儿捞了起来,抱在了怀中,睨了宁浅一眼:“这才当娘亲多久呀?便会教训我了。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儿?” 宁浅撇了撇嘴,眼中带着几分烦躁:“别提名字了,昨儿个因为这名字还同王尽欢打了一架呢,他死活要给她起个名字叫小花,王小花,说她长得像朵花儿一样,还真是个笑话。” 云裳闻言,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肚子都有些疼了,半晌才道:“倒果真是王公子的风格,不过这名字忒俗了一些,你可不能妥协。这样吧,你想个好些的名字,我让陛下直接赐名便是,想来王尽欢也不敢违抗。” “这主意好。”宁浅眼中一亮,便笑了起来,“极好。”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道:“怎么想起今儿个将她带进宫来了?” 宁浅低下头,轻叹了口气:“其实是有事相求的。” 第825章 求死 “你我姐妹还这般客气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云裳见宁浅眼中带着几分愁绪,方连忙问道。 宁浅低下头,手握着怀中女儿的小手,神色仍旧淡然:“昨儿个收到从宁国传来的书信,说王老爷身子不太好,病得有些厉害。王尽欢想要回宁国去瞧瞧,如今陛下和主子这儿也没什么大事儿,也正好走得开。可是孩子还小,而且最近刚好孩子身子不是太好,几日前着了凉,一直没好透,长途跋涉只怕是不行的。只是我也想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了,因而,便想着将孩子放在宫中,让娘娘帮忙看顾着。”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宫中奶娘宫人的多,照顾一个小孩子尚且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且放心便是。” 宁浅轻轻颔首,脸上是显而易见地不舍,还带着几分犹疑,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 云裳瞧着她倒似乎不只是因着要将孩子留在宫中而担忧,似乎还有别的心事,便开口问道:“怎么了?瞧你一副心神不宁地模样。” 宁浅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孩子便留在主子这儿了,她平日里穿的衣裳也都准备好了,小孩子长得快,我准备了三个月的。” “宫中又不会少了衣裳穿,只是你这次回宁国,却是要好好保重自个儿,王夫人王老爷我都见过,瞧着不像是不好说话的人,只是你毕竟做了别人的儿媳,姿态终归得放低些。等王老爷身子好些了,你若是不愿意在宁国呆着,我便召你回来,他们终归不敢驳了我的面子不是。”云裳轻声嘱咐着。 宁浅一一应了,将怀中孩子递给了画儿,伸手掖了掖她身上的衣裳,便站起了身来:“我还得回去收拾东西去,便先出宫了。” 云裳应了声,害怕孩子瞧见自己娘亲离开闹得厉害,便让画儿抱了下去先喂些吃的。 宁浅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想了想才回过了头来:“对了,我进宫的时候见了浅音,听她说,华玉彤似乎寻着了她,想要通过她见你。只是被浅音驳了回去,浅音可不怎么喜欢她。” 华玉彤?要见她? 云裳眯了眯眼,昨日里在街上遇见的时候,华玉彤瞧见她都还像老鼠见着猫儿一样,躲得飞快,怎么才过了一天,却又自己找上门来了? 宁浅对云裳甚是了解,见云裳的神情便知她所想,笑了笑道:“只怕是想要求你放过夏侯靖吧,只是我觉得,如今娘娘和陛下让夏侯靖活着,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那华玉彤,娘娘还是莫要见得好,娘娘虽然瞧着心狠手辣的,可是事实上却是个心肠软的,此前娘娘对华玉彤多次手下留情,可莫要她一求你你就软了心肠。” 云裳笑了起来:“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心肠软?这华玉彤,我还真非得要见上一见不可,我倒是真有些好奇,她究竟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宁浅听云裳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诧异了,沉吟了片刻,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莫非,这华玉彤又闹出了什么妖蛾子不成?” “现在尚且不确定是她,只是觉着她有些可疑,具体是什么情形还得等着见了她之后才能下定论。”云裳说完,又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我虽然有时候的确是心软了一些,可是涉及到大事,也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宁浅点了点头:“那我出宫的时候去同浅音说上一声,叫她寻个时间,带华玉彤入宫来。” 浅音得了宁浅传去的消息,动作倒也极快,第二日一大早就带着华玉彤进了宫。 云裳正在陪宝儿玩九连环,听宫人禀报,便叫人将宝儿抱了下去,才传了华玉彤进了殿。 华玉彤一进殿便飞快地走到了殿中,猛地跪了下来:“罪妇拜见娘娘……” 声音中竟带着哽咽。 罪妇。 云裳扬了扬眉,倒是并未对她的自称发表意见,只将目光落在华玉彤苍白的脸上,没有作声,只暗自将华玉彤打量了一遍。 华玉彤的日子只怕是真的过得极不好的,面容憔悴,脸上脂粉未施,身上的衣衫虽然看起来还算明艳,只是却似是洗过许多次,微微有些褪了色,裙摆的绣花亦似乎被什么东西将绣线勾得有些不整齐了…… 云裳眸光微微动了动,也不知华玉彤这副落魄模样,究竟是真的,还是只作给她看的。 “前日本宫在街上见着的人,果真是你?”云裳手指摩挲着软榻扶手上的绣花,慢条斯理地问着。 “……是。”华玉彤垂眸应着,仍旧在低声抽泣着。 “倒是不曾想到,竟还能在锦城见着你。”云裳仍旧显得漫不经心:“本宫瞧着你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她似乎叫你姐姐?” 华玉彤点了点头,咬着牙关道:“是,那是……是罪人夏侯靖的妾室,腹中孩子,是夏侯靖的孩子。” “哦?”云裳挑了挑眉:“夏侯靖倒的确是有罪,且是谋逆大罪,若非夏侯靖身份特殊,这罪名,便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也是判得的,此等情形之下,你却竟然敢将夏侯靖的妾室和他未出世的孩子带到本宫和陛下的跟前来,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云裳的声音骤然拔高了起来,色厉内荏。 华玉彤身子颤了颤,却又急忙拜倒下来:“罪妇知晓夏侯靖犯的是大罪,也知晓此前罪妇做的那些事情亦是罪不可恕,此番罪妇带着夏侯靖的妾室与他两个未出世的孩子一同前来,就是为了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请罪而来。” “罪妇求皇后娘娘赐罪妇一死,夏侯靖的妾室以及未出世的孩子就住在城中水湾巷中,任凭陛下和皇后娘娘处置。” 云裳诧异,挑了挑眉看向华玉彤,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道:“你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求一死?甚至还不惜将夏侯靖的妾室以及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一并交到本宫和陛下的手上?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了你们?” 第826章 中计 “罪妇不敢。”华玉彤俯身在地,声音有些沉闷。 云裳眯着眼看了华玉彤半晌:“你也不必在本宫跟前耍什么花枪,没用,本宫不吃这一套。明人不说暗话,你就直接告诉本宫,你今天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华玉彤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了许多:“此前那些事情,都是罪妇的错,罪妇知错了。罪妇作为一颗棋子嫁给了夏侯靖,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喜欢上了夏侯靖。夏侯靖心中没有罪妇,一直提防着罪妇……可是我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华玉彤声音哽咽着:“罪妇此番前来,真的也没有想要在娘娘跟前耍什么花招,罪妇愿意用夏侯靖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求娘娘让罪妇见夏侯靖一面,罪妇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罪妇想,便是死,也要死在他身边,让他从此以后,不管是恨也好,还是怨也罢,也再也忘不了罪妇。” 云裳静静地听她说完,眸光里不见任何波澜:“你对夏侯靖,还真是情真意切啊。只是,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错?” 华玉彤咬紧了牙关:“他们是夏侯靖的孩子,这就是错。” 云裳嗤笑了一声,华玉彤,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 云裳瞧着华玉彤有些扭曲的脸:“你所求,本宫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以后,你也莫要再托人来见本宫了,本宫也不想再看见你。下去吧……” “皇后娘娘……”华玉彤急急忙忙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祈求。 云裳却视而不见,只站起身来,径直进了内殿。 “皇后娘娘,求求你让我见见他吧,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应是宫人将人带了下去。 浅酌从外面走了进来,神情不虞:“这华玉彤还真是个脸皮厚的,之前娘娘你对她已经足够好了,她却背叛娘娘背叛的那样彻底,如今却还敢求上门来,连奴婢都为她感到脸上烧得慌。” 浅柳听浅酌这么说,亦是点了点头:“这华玉彤如今的心肠还真是黑得厉害,竟然不惜用两个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来换取自己见夏侯靖一面的机会。” “可不是,这般心肠歹毒之人,也幸好,如今是陛下和娘娘赢了,若是夏侯靖赢了,她还指不定会如何对待娘娘呢。娘娘以后可断然不要再见她了,这种人,奴婢瞧着都觉着恶心得厉害。” 浅酌与浅柳二人一唱一和的,倒是让云裳有些哭笑不得:“在这件事情上,你们的立场倒是空前一致。” “你们放心好了,我心中有分寸,不会轻易被人蒙蔽的。且瞧着华玉彤今日这般态度,哪像是来求人的样子。” 云裳眯了眯眼:“只怕是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呢,叫人留意着她吧。” “是。” 云裳刚处置完宫中事务,浅柳将所有册子整理好,才低声禀报着:“奴婢听闻,华玉彤出宫之后并未离开,反倒是跪在了皇宫门外,大有娘娘不答应她的要求就不离开的模样。” 浅酌正在给云裳倒茶,听闻此事,亦是飞快地转过了头,蹙紧了眉头:“她这是要做什么?想要挟娘娘吗?” 不等云裳开口,浅酌便愤愤地道:“奴婢就说,对这种人不能姑息,给她一根杆子,她就以为可以顺着那杆子上天。娘娘就应该派人将她直接给扔出锦城,看她还能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云裳瞧着她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将她扔出锦城,她就不会跑到锦城门口去跪着呢?” “……” 浅酌半晌无语,浅柳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着:“那咱们就任由她这样在宫门口跪着?皇宫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朝中大臣,大多也都认得华玉彤,这样下去,影响恐怕是不太好吧。” 浅酌倒是有些不赞同:“怕什么?夏侯靖谋逆之事人人皆知,华玉彤如今也不过是叛贼逆臣之妻,就让她在宫门口跪着呗,至少这样一来,还能说明,陛下与娘娘宽宏大量,没有因为夏侯靖谋逆一事,迁怒到华玉彤身上。” 云裳听两人争论,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你们别争了。” 浅酌与浅柳立马噤了声,云裳往软榻上靠了靠,微微眯起眼来:“华玉彤这样做,我能想到的,她的目的无非有几种可能……” “一是她的确只想见一见夏侯靖,见我方才态度强硬,我又放话不愿意再见她,因而不得不出此下策,在宫门口跪着,以吸引我的注意。只是,以我对华玉彤的了解,这种可能性是极小的。” “二是,她想要借由这件事情,来博取朝臣与百姓的同情。不过,如浅酌所言,夏侯靖是谋逆的大罪,我没有借机连同华玉彤一并除掉,便已经是十分仁慈,想要借此博取同情,大概也是行不通的。” “最有可能的,是最后一种……” 云裳顿了顿:“夏侯靖虽然已经兵败,却已经落入了我们手中,看起来,夏侯靖已经回天乏术。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夏侯靖在城中仍旧有不少残余势力,甚至朝中,兴许也仍旧还有夏侯靖的人。夏侯靖只要一日不死,那些人一日不见这夏侯靖的尸体,就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今日华玉彤入宫来求我,也并非是真的想要我答应她让她去见夏侯靖,这只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为的,就是能够顺理成章不会引起我太多关注的实行接下来的计划。” “华玉彤如今往这宫门口一跪,兴许,便是想要告诉那些隐于朝堂亦或者闹市的夏侯靖的人,夏侯靖仍旧还活着。而她已经到了锦城,会想方设法地为夏侯靖谋划,以便夏侯靖的那些旧部,能够联系上她,为她所用。” 浅柳与浅酌皆是不曾想到这些,听云裳这么一说,脸上皆是惊诧之色。 半晌,浅柳才开口询问着:“那娘娘,若是华玉彤的目的果真如此,那咱们岂不是都中了她的计?那咱们现在,又该如何应对?” 第827章 推测 “应对?”云裳勾起嘴角:“若华玉彤的目的果真是将自己暴露在夏侯靖旧部的面前,以便夏侯靖的人联络她,而后一起营救夏侯靖,我倒是喜闻乐见得很。” 浅柳和浅酌听云裳这般说,俱是一脸不解:“喜闻乐见?” “夏侯靖手中的残余势力尚且留存在锦城,对陛下并非一件好事。即便是以后,夏侯靖死了,这些残余势力彻底无法翻身,兴许也会有人跑来投靠陛下,可是这种人,用起来心中也硌应。” “华玉彤若是能够让这些人去联系她,我便只需要紧紧盯着华玉彤,等着华玉彤苦心将夏侯靖的残部集结到一起,而后……一网打尽。多方便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浅柳轻轻颔首:“夏侯靖那些残余势力的确应当一次性清除干净,他们大多跟在夏侯靖身边的时间并不短,知晓的事情也多。即便是以后夏侯靖死了,他们再另择他主,若是他们选择的主人是咱们的敌人,对咱们而言,也并非一件好事。” 浅酌却是蹙紧了眉头:“奴婢还是觉着,直接将夏侯靖和那华玉彤一并弄死了最好,免得后患无穷,他们活着一日,奴婢这颗心就不能够放下来。” 云裳笑了起来:“你们说的倒是都有道理,只是就快要到陛下的登基大典了,我也不想在陛下的登基大典之前见血,此事等着陛下待会儿过来,我再同他商议商议好了。” 刚到午时,洛轻言就来了未央宫,云裳正在看书,见着洛轻言便站起身迎了上去:“陛下今日倒是早。” “近来朝中也没什么大事,都处置完了,我就过来了。”说完四下看了看:“宝儿呢?” “宫人带去御花园玩去了。”云裳笑着道:“宝儿对赏花这件事情倒是并不怎么喜欢,只是宁浅的丫丫最近入了宫,那丫头喜欢看红红绿绿的东西,宫人就时常带着去御花园看花,宝儿最近黏丫丫黏得厉害,就一同跟着去了。” 洛轻言闻言轻笑出声:“小小年纪,便知晓哄女孩子开心了。” “是吧?”云裳脸上亦满是笑意:“从这点来看,倒是比你厉害多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会哄你开心吗?”洛轻言挑了挑眉,朝着云裳睨了过来。 云裳脸上满是揶揄:“臣妾的意思是,宝儿这么大一丁点儿,就有哄的对象了。你呢……此前二十多年,一门心思都在学武练武行兵打仗上,若非是臣妾,你现在都还未必成亲呢。” 洛轻言含笑看着云裳,眼中温和一片:“这多好,我这等的二十多年,都是为了等你出现,那些个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他们有过的所有女人,也没有我家裳儿一人厉害,为了最好的你,我多等几年也是值得的。” 云裳瞪大了眼,面色一下子红了起来,只觉着整个人一下子都柔软了下来。 “陛下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 洛轻言瞧着云裳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哪里用得着学?见着裳儿,这些话就脱口而出了。” 云裳连忙避开洛轻言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对了,刚好陛下来了,臣妾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同陛下商议呢。” 洛轻言垂眸沉沉笑了起来:“裳儿每次害羞的时候,总会想方设法地转移话茬。” 云裳只当作未闻,自顾自地道:“昨日宁浅进宫,告诉臣妾,华玉彤通过浅音传话,想要见臣妾一面,臣妾想要瞧瞧华玉彤究竟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就叫浅音将她带进了宫……” 云裳将事情仔仔细细地同洛轻言说了,洛轻言收敛起脸上笑意,走到椅子上坐了,才轻轻应了一声:“此事先前暗卫已经通禀给了我,我与裳儿倒是心有灵犀的,我同你的猜想大抵一致……” 云裳眨了眨眼,连忙问着:“那陛下有何打算?”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静观其变吧。” “夏侯靖如今在我们手中,我不处置夏侯靖,不仅仅是因为,想要好好折磨折磨他,也的确存了一些心思,想要用他作饵。” “夏侯靖在这夏国这么些年,手中势力盘根错节,十分复杂,也不容小觑。此前他起事,跟随着他起事浮出水面的是大部分,但是仍旧有小部分还沉在下面,没有动静。” “夏侯靖是个狡诈之人,即便此前他形势危急,可是却也定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安排好了在他事败之后的一些事情。此前我还在想,夏侯靖落入我们手中也已经有段时日了,为何他的残党却毫无动静。如今华玉彤的出现,倒似乎印证了我之前的想法。” 洛轻言的声音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如你此前所言,华玉彤出现的太过蹊跷,又太过张扬。无论是此前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上,还是入宫求见你,亦或者是今日在皇宫门口跪着不起,都十分引人注目。” “我觉着,华玉彤的出现,兴许是为了联络夏侯靖的旧部,想要趁机营救夏侯靖。只是华玉彤兴许也只是摆在明面上吸引咱们注意力的一颗棋子,真正在暗中操纵此事的,应当另有其人。” 云裳蹙了蹙眉:“另有其人?会是谁?夏侯靖身边信重的人,不是都已经浮出水面了吗?” 洛轻言笑了笑:“若我是夏侯靖,知晓自己此番夺权起事兴许会失败,我定然会安排一个在我的势力之中足够有权威,却又隐藏得极好的人继续隐藏下去。若是起事成功倒还好说,若是起事不成,他便是最后的希望。” 云裳咬了咬唇,明白过来:“陛下的意思是,咱们身边,兴许还潜伏这一个在夏侯靖阵营之中举足轻重的人?” “兴许,不止一个呢。” 洛轻言见云裳神色渐渐凝重,便又笑着宽慰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忧,左右夏侯靖如今还在咱们手中,咱们便掌握着主动权,大不了,将夏侯靖直接杀了就是。” “至于华玉彤,就让她继续蹦跶着吧,瞧瞧她还有什么招未使出来。反正这里是锦城,有咱们的人盯着,也蹦不出多大的水花来。” 第828章 闹市风波 无论是云裳还是洛轻言,都觉着华玉彤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每日有暗卫盯着,定然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来。 只是却不曾料到,却是华玉彤带来的那两个夏侯靖的妾室出了事。 “那两个妾室一直都安安分分的呆在那小院子里,都不曾出过门。因着华玉彤在外面动作频频的,入了夜暗卫也只着重盯着华玉彤。” “昨夜里,约摸丑时左右,暗卫瞧见有一个黑衣男子悄悄进了那院子,便更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华玉彤的身上。那男子是城中几家颇为有名的戏园子的东家,也是夏侯靖的人。那男子寻华玉彤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定会鼎力支持华玉彤救出夏侯靖,表了一番忠心,随后离去……” “今日一早,却就发现,那两个妾室死在了自个儿屋中,暗卫悄悄去验看了尸体,是被利器割了脖子死的,一击毙命,时间应当就是昨夜丑时,那男子来的时候。”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所以,是暗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人钻了空子,将夏侯靖那两个怀孕的妾室给杀了?难不成是夏侯靖的人干的?那两个妾室还怀着夏侯靖的孩子,他们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暗卫首领低下头应着:“今日一早,华玉彤便换了一身素色衣裳,叫人将那两个妾室的尸首一并带到了闹市中,哭嚎着说陛下与娘娘不仁,说七王爷虽然有罪,可是祸不及无辜,腹中孩子是无论如何也是无辜的,可是陛下和娘娘却要赶尽杀绝,未免太过狠毒……” “呵……”云裳的面色冷了下来:“好一出大戏。” 暗卫首领觑了眼云裳的神色:“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皇后娘娘责罚。” “事已至此,责罚又有什么用?” 暗卫首领自也明白这个道理,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要不,属下带人去将华玉彤以造谣诽谤陛下和娘娘的罪名带走,仔细关押看管起来?” “若是如此,岂不正好坐实了她那些话,让城中百姓都觉着,本宫和陛下仗势欺人,先是杀了夏侯靖的妾室和孩子,如今又要对华玉彤动手?” “这……” 暗卫垂眸立在一旁,也没有了法子。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扬声唤了人进来:“准备准备,本宫要出宫一趟。” 宫人连忙应了声,寻了常服来给云裳换了,又叫人准备好了马车和侍卫,云裳便径直出了宫,直奔华玉彤所在的闹市区而去。 远远地就听见了喧闹声,云裳蹙了蹙眉,将马车的车帘挑了起来往外望去,有许多百姓围作一团,将闹市区原本十分宽敞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许多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倒是十分热闹。 “娘娘,外面人太多了,马车只怕过不去。” 云裳应了一声:“下马车吧。” 浅柳与浅酌面露担忧:“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混杂着刺客,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娘娘还是在马车中等着,奴婢们去给娘娘打探打探消息吧。” “无妨,我带着暗卫呢,不会有事的。” 云裳径直取了帷帽戴上,随后推开了马车车门,下了马车。 众人连忙跟上。 往前走了几步,那些议论声便逐渐清晰了起来,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想要挤进去也不易,云裳见着一旁有人在议论,便笑着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啊?怎么围了这么多人?把路都给挡住了。” 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据闻,里面是七王爷的王妃,七王爷谋反失败,被陛下和皇后娘娘关押了起来,七王妃就带着齐王爷两个怀孕的妾室赶回了锦城,想要见齐王爷最后一面。” “昨天七王妃入宫去求皇后娘娘开恩,皇后娘娘没有答应,反倒在知道了七王爷两个妾室都怀有身孕之后,在昨夜就悄悄将那两个怀孕的妾室给……”那人说着,抬起手来比了比脖子:“咔嚓了。” 云裳挑了挑眉:“怎么就确定是皇后娘娘所为?有人瞧见是皇后娘娘亲手杀的人了吗?” “这哪里还用得着亲眼看见啊?定然是陛下或者是皇后娘娘啊,要知道,七王爷谋逆,这可是大罪,那两个妾室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罪臣之子,皇后娘娘与陛下定然不会容忍他们存在的。万一以后那两个孩子长大了,来找陛下和皇后娘娘报仇怎么办?所以啊,斩草要除根。” “况且,昨日早上七王妃刚刚入宫求了皇后娘娘,说想要带那两个怀孕的妾室去见七王爷最后一面,晚上那两个妾室就出事了,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不是皇后是谁啊?” 那人说得兴起,一旁的人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小点声,在这街上妄议皇后娘娘,你不想要命了啊?” 云裳压低了声音,接着问着:“可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想要七王爷那两个妾室和腹中孩子的性命,又为何要半夜三更杀人?直接一道圣旨,就光明正大地将人处死了。毕竟你们都说了,七王爷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如今陛下尚未举行登基大典,若是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处置两个女人和她们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定然会惹人非议,到时候落得一个暴君的名声,更是得不偿失,不如悄悄处理了来得简单方便。” 云裳嗤笑了一声,说辞倒是一套一套的,她倒是小看华玉彤了。 一旁仍旧有人在问着:“这死了人,不是应该报官吗?这七王妃为何却将尸首拖到了这大街上,在这大街上闹腾起来?这是要做什么啊?” “报官?”一旁一个百姓笑了起来:“报官去说什么?说怀疑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杀了人吗?那可是陛下,可是皇后娘娘,哪个官员敢查办此案?即便是查办,恐怕也只是找个替死鬼来,将这件事情草草结案就算了。七王妃这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啊。” 云裳眯了眯眼,看了眼说话那人,转过身往马车走去。 “娘娘?”浅柳和浅酌连忙跟了上来:“娘娘这就走了?” “走。派人去府衙,叫府衙准备好衙役,再让暗卫回宫一趟,调派三四十个侍卫过来,准备好皇后凤驾,去未央宫将本宫的朝服拿来……” 第829章 棋子 “娘娘这是……” 云裳冷笑了一声:“自然是要让华玉彤明白明白,想要往本宫身上泼脏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云裳换好了朝服,登上皇后凤驾,在侍卫与衙役的护送下直奔那闹市区而去。 那处地方仍旧十分热闹,云裳尚在凤驾之中便听见了吵杂的议论声。 “皇后娘娘驾到!” 那些议论声似乎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只听见衙差将百姓往路的两边赶的声音:“让开让开,皇后娘娘驾到,所有人等回避。” 凤驾又往前行了一段距离,云裳才听见了有宫人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娘娘,到了……” 凤驾的门被打了开来,珠帘被掀了起来,云裳略略弯下腰,出了凤驾,搭着宫女的手下了凤驾。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震耳欲聋的请安声。 云裳沉默地扫了一眼周围俯身跪拜着的百姓,才将目光落在了跟前的华玉彤身上。 “七王妃。”云裳神情淡漠地开了口。 “罪……” 不等华玉彤说完,云裳便又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哦,本宫也不应该唤你七王妃了。夏侯靖起兵谋逆,逆臣贼子,早已经不是什么尊贵的七王爷了,你……自然也不是什么七王妃,而是逆贼之妇了。” 华玉彤的脸骤然变了颜色。 云裳却只冷冷地睇了华玉彤一眼:“本宫听闻,昨日夜里,你所住的院子里进了刺客,将逆贼夏侯靖的两个怀孕的妾室杀害,两尸四命,于是你今日一早,便将尸体带到这闹市,四处散布流言蜚语,说是本宫和陛下派人暗中杀害了这两人?可有此事?” 华玉彤紧咬着牙关,将背脊挺直了:“确有此事。” 云裳笑了起来:“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本宫都已经知晓,你说本宫顾念着名声,不愿意被人指责不仁,却又想要斩草除根,除掉夏侯靖的孩子,以绝后患,所以出此下策,将这两个妾室和孩子悄悄杀了。” “说不敢报官,因为本宫和陛下是夏国帝后,没有任何官员敢责问本宫和陛下,最后这件事情兴许也只有不了了之?” 云裳的面上满是讥诮:“你对本宫,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呢。” “不仁?”云裳嗤笑了一声:“夏侯靖谋逆,身为七王妃的你,举全家之力襄助,你的父亲,在柳沧为夏侯靖精心布排一切。这两位妾室,也是柳沧世家豪门之中的千金闺秀,夏侯靖娶她们,亦是为了得到她们家中的支持……” “算起来,无论是你,还是这两个妾室,都在夏侯靖谋逆这件事情之中出了不少的力,你们亦是逆贼犯妇,本宫和陛下想要你们的性命,名正言顺,何来不仁一说?” “更何况,即便是本宫想要暗中将这两个妇人和腹中孩子处置掉,本宫也断然不会留下你,平白给自己留下隐患。若动手的是本宫,你今日只怕也无法出现在这里,为她们喊冤叫屈了。” “不过,你既然这么想要本宫处置你们,那本宫自然也应该好好成全你了。来人……” 有侍卫立马上前:“在!” “将逆贼犯妇华玉彤抓起来,以谋逆,以及诽谤本宫和陛下的罪名,押入大牢。再派人去柳沧,将华玉彤以及夏侯靖的所有妻妾,包括所有妻妾的家人,一并捉拿归案,随后押解到锦城。” 侍卫上前,将华玉彤钳制住,就要带走。 云裳的目光淡淡扫过华玉彤有些难以置信的脸,嘴角勾了勾:“你恐怕是对陛下以及本宫有什么误解,陛下与本宫,从来不需要一个仁慈的名声,夏国的百姓,也并不需要一个仁君,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明君,仁君与明君,却是相差甚远的,陛下会做一个明君,却不必做一个仁君。” “对了,今日你所作所为,本宫去牢中探望夏侯靖的时候,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也让他知晓知晓,他的王妃,为了污蔑陛下和本宫的名声,而不惜杀了他未出世的孩子……” “带下去吧!” 侍卫将华玉彤带走,云裳的目光才又落在了地上那两具尸首之上:“这两具尸首,派人尽快验明身份,看一看是不是夏侯靖的妾室和孩子,若身份属实,便按着七王爷侧妃的规格厚葬了,若不是,想法子查明她们的身份来历,好好处置好后事。” “是。” 云裳说完,便转身上了凤驾。 “皇后娘娘起驾!” “恭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直到回到未央宫,浅酌与浅柳才长长地呼了口气。 浅酌帮着云裳将朝服褪下,递给了一旁的宫人仔细收好,才轻声道:“瞧着那华玉彤的模样,似是全然没有想到,娘娘竟然会出现的样子。” 云裳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来,将头上的金凤钗取了下来,递给了浅酌:“这件事情,我出现不出现,都不妥当,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法子去找出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情不是我与陛下所为。即便是找出了证据,只怕那些围观百姓也会觉着我是在狡辩。” “且我正如此前那些围观百姓所言那般,我也不能叫衙门的人去查案,我派人去查,便是查出了凶手,他们也只当是我寻来的替罪羔羊。” “可我若是不出现,倒又显得我心虚了。” 浅柳取了常服过来,云裳张开手,任由浅柳将常服给她穿上,才又接着道:“所以无论我出现不出现,华玉彤都有法子应对。” “她没有想到的,是我压根没有摆出我不是凶手的证据,也没有叫人查明真相,只是告诉那些围观百姓,无论是华玉彤还是那两个怀孕的妾室,都是该死的。” “且她也没有料到,我会那般毫无顾忌地,下令让人去将她抓起来,甚至还下令将她们的家人一并以谋逆之罪抓起来。” 浅酌撇了撇嘴:“对付华玉彤这样的人,就该这样,杀得她措手不及。” 云裳笑了笑,想起昨日洛轻言的话,便又眯起了眼来:“华玉彤,只怕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罢了,真正下着这盘棋的人,还藏在后面呢。我得要将他这盘棋彻底搅乱,才能逼他现身。” 第830章 无可奈何 “棋子?”浅酌与浅柳面面相觑:“娘娘的意思是,华玉彤背后还有人指使?” 云裳笑了笑:“不过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还不能够下定论,且等着吧,既然是为了夏侯靖而来,只要夏侯靖一日不死,他们就不会死心,就定然会有再出手的时候。” 云裳抿了抿唇:“只是我此番这么一闹,只怕朝中又会有不少人对我有意见,要去陛下跟前告状了,又要连累陛下给我收拾残局了。” 云裳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洛轻言带笑的声音:“给你收拾残局,我倒是甘之若饴。” 云裳连忙转过头,就瞧见洛轻言从门外走了进来,宫人急忙同洛轻言请了安,随后就开始忙碌起来,端水给洛轻言净手,随后递上擦手的帕子。 云裳眨巴眨巴眼:“已经有人去找你闹腾了?” “这倒是还没有,事情刚刚发生,即便是那些人整日盯着你,如今也只是刚刚收到消息而已,收到消息之后,也还得权衡权衡应当如何处置。唔……傍晚左右应该就有人来了。” 见云裳撇嘴,洛轻言便又笑了起来,将手中的帕子扔给了一旁的宫人,揽住了云裳的肩膀:“怕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事情,他们再怎么闹也没有丝毫用处。华玉彤与柳沧那些人,本就参与了叛乱,该抓的。更何况,华玉彤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你我名声,光是这一条,便是杀头的大罪。” “至于夏侯靖死了的那两个妾室,他们若是想要将这两条人命安在你我身上,也得拿出切实的证据来才行。王子犯法虽与庶民同罪,可也得要王子的确犯了法才行啊。” “倒也不是害怕。”云裳蹙了蹙眉,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算了,你我处在这个位置上,有许多事情总归是身不由己,不喜欢也没辙,只能学着适应和习惯。” 洛轻言垂眸看向自己身侧的人,抬起手来揉了揉她柔软的发:“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烦忧和身不由己……” 云裳点了点头,复又抬眸朝着洛轻言笑了起来:“无妨,只要有你,有承业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洛轻言眼神微动,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才放开了她。 在未央宫用了午膳,刘文安便来禀报,说御史台的林大人求见。 云裳听刘文安说起此事,便猛地抬起了头来,看向了洛轻言,洛轻言轻轻拍了拍云裳的手,轻声道:“是我叫来商议其他事情的,你等会儿将药喝了,好好睡会儿吧。放心好了,其他事情,我都会处置妥帖的。” 云裳撇了撇嘴应了下来,送了洛轻言出门,才又回身进了内殿。 取了书来,刚翻了几页,佩兰就端了药进来:“娘娘,该喝药了。” 云裳点了点头,接过药来,一饮而尽。药苦得厉害,云裳忍不住蹙了蹙眉,佩兰连忙递上了一颗蜜饯,随后才退了下去。 “娘娘,宁国陛下和锦贵妃来了。” 云裳闻言,连忙站起身来:“父皇母妃来了?” 倒的确是宁帝与萧书锦,两人还将承业也一并带了来。 承业原本乖乖巧巧地靠在萧书锦的脚边正仰着头同萧书锦说话,见着云裳出来,便飞快地跑了过来:“姐姐!” 萧书锦见他的模样,急忙道:“晨曦,你慢着些,莫要冲撞到你姐姐了。” 云裳却是笑眯眯地将晨曦抱了起来:“就晨曦这么小小一个,哪能就冲撞到我了?我哪有那般娇弱?” “就是,我姐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呢。”晨曦笑得眉眼弯弯。 “哎哟!”云裳佯装着一脸惊讶:“我们晨曦小小年纪,可真会说话,了不得了不得。” 晨曦嘿嘿一笑,又靠近云裳,压低了声音道:“可是母妃总说我油嘴滑舌的,可我不觉着啊。” “没有油嘴滑舌,晨曦说的都是大实话。”云裳眼中满是笑意。 晨曦点了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姐姐,我那外甥承业呢?你们大人商量你们大人的事情吧,我去找他玩儿去。” 云裳连忙将浅酌唤了过来:“带晨曦去找承业去吧。” 浅酌应了声,牵着晨曦离开了正殿。 瞧着浅酌与晨曦的身影走远,云裳才抬起头来看向宁帝和萧书锦:“父皇母妃今日前来,可是因为在外面听见了什么流言蜚语?” 宁帝与萧书锦对视了一眼,宁帝才叹了口气:“看来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自个儿亦是十分清楚的。” 说着,又冷笑了一声:“所以我一直觉着,洛轻言护不住你呢,外面那些个平民百姓,竟都敢妄议身为皇后的你了,这若是在宁国,谁敢这般议论,我定毫不犹豫地下旨,直接就地处斩!” 云裳知晓宁帝是听见那些流言蜚语心中有气,只浅笑着宽慰:“父皇在那个位置上待了这么些年,想必也早已经知晓,那个位置虽然是九五之尊,听起来十分高贵,好似无所不能的样子,可真正登上了那个位置,才知道,在那个位置上,亦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宁帝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只是瞧见身侧的萧书锦,又看见云裳脸上清浅的笑容,想起自个儿此前也的确没能护住自己心爱之人,让萧书锦在那冷宫之中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也只得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云裳见状,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愈发温和了几分:“从古至今,不管哪一个皇帝亦或者是皇后,即便是千古明君,即便缔造了百年盛世,只怕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觉着他好的。” “古语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国之根本。如今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虽然传得沸沸扬扬的,可也只能作为百姓饭前茶后的谈资,我的所作所为顶多就落得一个不仁的评价而已,既不会威胁到我的性命,又不会影响江山社稷,他们爱怎么说,随便他们就是了。” 第831章 皇子妃 萧书锦含笑看了云裳一眼,眼中满是欣慰,随后又转过头看向自己身侧的宁帝:“你瞧瞧,你还没有裳儿看得通透一些。此前在驿站的时候就已经劝过你了,嘴长在他们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就是,若是什么都要去去斤斤计较,那可计较不完的。” 宁帝自然也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撇了撇嘴:“我就是为裳儿觉得有些委屈。” 萧书锦与云裳对视了一眼,嘴角上翘着:“裳儿是我们的女儿,她素来聪明,咱们也应当多给她一些信任。她如今已经是夏国皇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然都是仔细思量过的。路总归是要她自己走的,即便你为她觉着委屈,为她感到担忧,也不能够代替她走下去。” “你应当相信裳儿,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好这一切。”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明明先前听闻那些流言蜚语,一个劲儿担忧的是你,如今倒是对我说教起来了。” 宁帝叹了口气,脸上却也有了笑意,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云裳身上:“皇后这个位置,也不是好当的,且你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夏国,周遭都是威胁,强敌环伺,一切皆得要小心才是。左右你记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什么时候,宁国都永远是最后的退路。” “我知晓的。”云裳自然也知道父皇母妃对她的担忧,连忙应了下来。 三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传来晨曦的声音:“母妃!母妃!” 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正殿门口,就瞧见晨曦飞快地跑了进来,跑到萧书锦跟前,抬着脑袋望着萧书锦:“母妃,你去给我找个皇子妃吧。” 三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带着几分诧异,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怎么突然想要皇子妃了?” “承业……”晨曦撇了撇嘴,转过头看向云裳:“承业都已经有丫丫了,他都不同我玩了,就一个劲儿地拿着玩具逗丫丫,还偷偷亲丫丫,我都瞧见了。父皇说,亲了女孩子,就得要娶她为妻的,所以,丫丫已经是承业的皇子妃了。承业是我外甥,比我还小一两岁呢,就已经有皇子妃了,我可不能够落后了。” “丫丫?”萧书锦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云裳。 “是宁浅与王尽欢的女儿,父皇母妃应当知晓王尽欢的,是宁国兵部尚书王安之子……” “知道,此前在宁国的时候,就同洛轻言交好。”宁帝应着。 云裳点了点头:“听闻王尚书身子抱恙,王尽欢想要回宁国去探望,只是路途遥远,他们的孩子不过半岁,怕长途跋涉不太妥当,就带进宫中来,让我帮着照看一下。” “丫丫虽然只有半岁,只是模样却是生的极好,这几日,承业就一直围着丫丫转,连我这个娘亲,都不怎么搭理了。” 晨曦听云裳这么说,连忙在一旁点着头:“就是,连我这个舅舅都不怎么搭理了。” 晨曦说完,又转过头看向云裳,一脸的严肃:“姐姐,这样可不行,晨曦这才多大一点儿啊,就已经开始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了,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说完,也不等云裳回应,便又叹了口气,一脸深沉:“不过那丫丫长得倒也的确挺好看的,和承业也挺相配的。” 云裳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来,小小年纪,倒也知晓美丑之分,还知晓什么相配不相配了,这孩子,实在是个鬼灵精的。 “母妃,我不管,我怎么也不能够落后了承业去啊,他都已经有皇子妃了,我也要有。” 萧书锦瞧着晨曦的模样,忍不住扶额,倒是一旁宁帝哈哈笑了起来:“好好好,有有有,等回了宁国,我就安排给你挑选皇子妃。” “我自己选!”见宁帝应下,晨曦立马顺杆子往上爬,提出新的要求。 云裳听了只觉着好笑,饶有兴致地望向晨曦:“你自个儿选,想要选什么样的女孩子做你的皇子妃啊?说给姐姐听听?” 晨曦仔细思量了片刻:“要长得好看的。” “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呢?还有什么要求?” “唔,长得特别好看的。” 殿中三个大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晨曦对自己未来的皇子妃,就只有长得好看这么一个要求啊?” “先就这一个吧,我得看到了人,才能提出别的要求来。” 云裳逗弄了晨曦一会儿,宁帝与萧书锦便站起身来要出宫。 云裳想了想,亦是跟着宁帝与萧书锦一同出了宫。 一出宫门,云裳就同宁帝他们分了开来,先去了大理寺,在大理寺中呆了两刻钟左右,又去了国公府,在国公府中待了一个时辰,最后去了早已经被查封起来的七王爷府,在七王爷府上呆了小半个时辰,才施施然回了宫。 回到公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云裳一进内殿,就听见洛轻言的声音从屋中传来:“你须得要力气再大一些,才能够拉开这弹弓,而后猛地松开手,这小石子便能够飞出去了。” 云裳扬了扬眉,这是在做什么? 宫人将珠帘掀了起来,云裳刚走进去,就听见“嘭”地一声响,随后是宝儿的笑声响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洛轻言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朝着云裳看了过来。 云裳瞧着父子二人坐在软榻上,宝儿的手中拿着一个弹弓,洛轻言扶着宝儿的手,似是在教宝儿用弹弓。 宝儿亦是瞧见了云裳,笑着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着的宫灯:“娘亲,我打的。” 云裳转过头看向那宫灯,就瞧见那画着仕女图的宫灯上破了一个洞…… 云裳这才明白,方才那声声响究竟从何而来,只得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胡闹。” 只是宝儿年岁尚小,她自然也无法苛责,只得瞪向一旁的洛轻言:“陛下也真是的,要教承业学弹弓可以去外面教啊,怎么跑到这内殿中来玩了?” “外面黑,瞧不见。”洛轻言笑容温和,抬眸吩咐着立在一旁的宫人:“带小皇子下去用饭吧。” 第832章 目的地 瞧着宝儿高高兴兴地拿着弹弓出了内殿,云裳才转过头来看向洛轻言:“有人去你跟前参臣妾一本了吧?” 洛轻言往后靠了靠,靠在软榻上,神情带着几分慵懒:“倒还真没有。” 见云裳脸上的诧异,洛轻言便又笑了起来:“大抵是知晓,他们没有证据,你做的事情也合乎情理,即便是来我跟前说三道四,也全然没有丝毫的用处,所以索性就不来了,免得还要讨我不喜。” 云裳倒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垂下眸子笑了起来:“倒是臣妾多虑了。” “你是多虑了。”洛轻言眸光中满是温柔:“我听闻下午你又随着父皇和母妃一同出宫去了?可是他们有什么要紧事?” 云裳摇了摇头,轻声开口解释着:“陛下说,华玉彤只是被人放上来探路的一颗棋子,真正操纵这盘棋局的人多半还隐藏在后面……” “于是臣妾便想着,若果真如此,今日臣妾在街上闹了那么一通,将华玉彤抓了起来,又扬言要去同夏侯靖说一说,华玉彤杀了他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只为栽赃污蔑臣妾的事情。那幕后之人多半就会觉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臣妾应当会去见一见夏侯靖,奚落嘲讽一番。” “所以臣妾下午就随着父皇母妃一同出了宫,出宫之后四处去逛了逛。若是果真有人盯着臣妾,定然会怀疑,夏侯靖就被我们藏在我今日下午去过的地方中,而后顺着臣妾今日下午去过的地方一一找过去。” 洛轻言嘴角翘了起来:“我家裳儿真是聪明极了。所以,你今日下午都去过什么地方?” “唔,先去了大理寺,而后去了国公府,后来又去了七王爷府。”云裳一一解释着:“大理寺本就是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且里面有天牢,是寻常人很难靠近的,夏侯靖有皇室血脉,咱们将他关押在大理寺天牢之中,亦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国公府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与陛下的关系素来极好,国公府守备森严,咱们将夏侯靖交给华国公看管着,也是有可能的。” “最后的七王爷府……”云裳嘴角勾了勾:“七王爷府已经被封,里面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地方看起来是最为不可能关押夏侯靖的地方,可是往往出其不意才是最难令人发现的,所以对方知晓臣妾去了七王爷府,定然也会心生怀疑。” 洛轻言点了点头,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我派些暗卫去七王府故布疑阵。” 云裳应了一声:“不过七王府,对方不一定会去。毕竟七王府中如今没有人,只怕在那后面下这盘棋的人,亦是会怀疑,七王府中有诈。” “即便是知道有诈,他们那般急切地想要找到夏侯靖,也断然会想方设法地探一探,只是那幕后指使之人未必会出现罢了。” 云裳颔首:“臣妾亦是这般想的。除了七王府,国公府与大理寺臣妾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会叫人仔细盯着,看看最近去国公府登门拜访的人,与去大理寺的人,都有哪些。” “嗯……”洛轻言伸手拽住云裳的手:“娘子辛苦了。” 云裳顺势掐了掐洛轻言的掌心:“跑了这么大半天,我都有些饿了,先去用膳吧。” 洛轻言闻言,看了云裳一眼,才应了声:“也好,那就先去用膳吧。”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的,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洛轻言一眼:“听陛下这语气,似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同臣妾说?” “是还有点小事,不过娘子饿了才是最正经的事情,无妨,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咱们去吃了东西再来说吧。”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怀疑,不过洛轻言素来轻重分明,若真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定然不会这样拖延,便也没有再多言,只点了点头,随着洛轻言一同出了内殿。 宫人已经喂宝儿吃了东西,带着宝儿下去沐浴去了,洛轻言与云裳一同用了晚膳,云裳挂念着先前洛轻言尚未说完的话,便拉着洛轻言又回了内殿:“你先前是要说什么?”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是想要说,贤王的去向。” “贤王的去向?”云裳瞪大了眼:“那陛下还说此事没什么要紧的?贤王离开锦城之后,究竟去了哪儿啊?” “据暗卫禀报,贤王离开锦城之后,就一直在赶路,如今也尚未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目前倒也难以断定,他最后的目的地,究竟在哪儿,只是……” 洛轻言说着,便到书架上取过了一幅夏国地图,在桌子上展了开来,又拿了一支朱砂笔,在地图上勾画着:“这是贤王离开锦城之后的行踪路线。” 云裳目光落在地图上那道朱砂笔画过的路线上,眉头轻轻蹙了蹙:“他……几乎没有绕什么弯路,一路走的都是直线,像是在直奔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洛轻言点了点头并未接话。 云裳伸出手来,用指甲将那道笔直的线顺着往下勾画:“明丘、阳都、静南、永临……” 云裳默念着沿着这条线往下的地名,念了几个之后,便停了下来,目光落在接下来的地名之上,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柳沧?” 云裳猛地抬起头来:“贤王要去的地方,莫非是柳沧?” 洛轻言眸光仍旧落在地图上云裳的手摁住的地方,声音微沉:“我先前发现的时候,亦是觉着有些诧异。只是从目前他行进的路线来看,这一路上,似乎只有柳沧这个地方,值得他去。” “他去柳沧做什么?” 洛轻言摇了摇头:“柳沧因着夏侯靖叛乱的缘故,如今可以说得上是十分混乱的,夏侯靖的残部尚且有不少盘踞在柳沧,也有不少乱七八糟的势力在浑水摸鱼。我不知晓,贤王的最终目的是否是柳沧,也不知道他要去柳沧做什么,咱们如今,也就只能够静观其变了。” 云裳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点了点头:“只是臣妾却是相信,不管贤王最后要去的是何处,也不管他是要去做什么,他定然也不会做什么,对咱们,对夏国江山社稷有所危害的事情。” 第833章 棋子的反抗 洛轻言闻言,瞥了云裳一眼,轻轻“啧”了一声:“你对他倒是十分信任的。” “咦?”云裳蹙了蹙眉,皱着鼻子闻了闻屋中:“怎么臣妾总觉着,这屋中隐隐约约有一股子酸味呢?也不知道是谁一不小心将醋坛子给打翻了吗?” 洛轻言见着云裳这副反应,亦是忍不住垂眸轻笑了起来:“嗯,大抵是哪个宫人不小心打翻的吧。” 洛轻言尚有政事要处置,在未央宫陪着云裳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太极殿。 云裳倒是早早地歇下了,第二日一早醒来,尚且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雨声。 “娘娘醒了?”耳侧传来浅柳的询问声。 云裳点了点头,坐起了身来:“外面下雨了?” “是啊,从下半夜开始就一直下着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怕是要凉快下来了,娘娘今儿个也多穿一件吧。” 云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任由宫人侍候着起了身。 刚用过早膳,尚衣局的人就送了一些图样过来,面上满是谄媚:“天气渐冷,奴婢们准备了一些秋冬衣裳的样式,娘娘瞧瞧可有喜欢的?” 云裳拿起那厚厚的一叠图样,随意翻了翻:“样式倒是不少,绣样也有不少新花样,太后娘娘那边可送去挑过了?” “于总管说,太后娘娘那边有准备其他时候太后娘娘的样式,这些都是专程给娘娘准备的。” 云裳挑了挑眉:“哦?这么多吗?” 那宫女脸上笑意愈发灿烂了几分。 云裳翻了一会儿,挑出了几张图样出来,递了过去:“就做这几件吧,宫中其他主子也都送过去让她们选一选,莫要落下了谁。” “是。”宫女将云裳挑好的图样接了过去,仔细放好了,才又行了礼退了下去。 浅酌轻轻啧了一声:“如今尚衣局的人对娘娘倒是毕恭毕敬的,那于念人前人后对娘娘也是夸赞有加,哪里还有最开始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啊。” 浅柳闻言亦是笑了起来:“可不止是尚衣局,如今这宫里,还有谁敢说娘娘半句不是不成?娘娘有手段,且本来脾性也好,自是能够得人心。” 云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嘴角上扬着,眼中却是带着几分轻讽:“皇宫之中素来如此,捧高踩低。无论是此前在宁国,还是如今在夏国,我看得也实在是太多了。越是这样,咱们就越是不能够飘飘然地忘了自己是谁。” “有时候,这种奉承听得多了,就容易让人忘乎所以。所以有个次叫做捧杀,捧杀捧杀,这样的捧,有时候也是一种杀人的利器。” 云裳目光扫过屋中侍候的几人:“尤其你们这些在我身边侍候的,走哪儿别人都捧着的,最是有这样的危险。我可不希望你们出现这样的情形,若有人犯了这样的错,我亦是绝不姑息的。” 几人连忙应了下来。 看了会儿各处呈上来的折子,方听得外面雨声渐歇,云裳从书桌后抬起头来,低声询问着宫人:“雨停了?” 画儿就站在窗边,听云裳这么一问,连忙打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回禀娘娘,雨已经停了。且瞧着天上的乌云也已经散了开,天空都变得亮堂起来了,应当也不会再下了。”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吩咐下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宫一趟。” 画儿连忙应了声,出去准备去了。 出了宫,云裳便直奔刑部大牢而去。 华玉彤被关在刑部的大牢之中,李浅墨听闻云裳前来,连忙就迎了上来,似是知晓云裳来所为何事,行了礼不等云裳询问,便径直开口道:“微臣将七王妃单独关押了起来,命了信任的衙差看守着,除了看守的衙差,没有旁人靠近过。” 云裳点了点头:“带本宫过去吧。” 李浅墨亲自带了云裳过去,打开了牢房的门,便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微臣就在门外候着,娘娘若是有什么事情,唤微臣一声就是。”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华玉彤靠在墙角坐着,听见动静,便抬起了头,朝着云裳看了过来,瞧见云裳走进来,只带着几分讥诮地扯了扯嘴角:“罪妇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驾光临,罪妇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话虽这样说着,只是华玉彤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上不见丝毫恭敬。 云裳目光在华玉彤脸上扫过,却是丝毫没有因为华玉彤的态度而生气,只轻轻笑了笑:“这才是七王妃的真面目吧?此前在大街上遇见,你入宫来见我,都不过是在唱戏罢了。七王妃嫁给七王爷之后,别的没什么长进,这唱戏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 “是啊,可不是么?”华玉彤嗤笑了一声,眸光却是沉了下来:“当初我被选中作为一颗棋子嫁给七王爷,也没有任何人替我打算过,也没有人去替我想想,我那样的身份,嫁过去,在七王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也只能日日夜夜的唱戏了……” 云裳见华玉彤脸上浮现起了几分怨怼之色,只垂下了眸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你能够听我的话,如今又如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华玉彤往后靠了靠,靠在墙上,抬起眼来看向云裳,眼中满是讽刺:“娘娘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娘娘不曾经历过我经历过的事情,又怎么能够懂我为何会如此选择。有许多事情,许多时候,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 “况且,娘娘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上,不也只把我当作一颗棋子吗?我是一个人,又岂会甘愿永远被人视作棋子,我也想,能够主宰自己的人生啊!我受够了被人摆弄操纵的日子!所以,我才会奋起反抗,才会想方设法地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如今也只不过是,我选择的路失败了而已。” “只是那又如何?我总归也已经尝试过了。况且,现在也只是暂时失败了而已,最后是什么样子的结果,谁知道呢。你说是吧?皇后娘娘……” 第834章 真真假假 “最后?”云裳挑了挑眉,却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张狂,最后竟是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来。 华玉彤的脸色顿时便黑透了,只冷着一张脸看着云裳:“你在笑什么?” 云裳没有理会她,好半晌,才止住了笑,抬起眸子看向了华玉彤:“你说,现在只是暂时失败了而已,最后是什么样子的结果,没有人知道?” 云裳说着,眼中便又带了几分笑意:“你是不是觉着,只要夏侯靖不死,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华玉彤只瞥了云裳一眼,没有吭声,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是说明了一切。 云裳在牢房之中走了几步:“这一切的先决条件,是夏侯靖不死,夏侯靖不死,你们才有机会翻身。且,还需得要你好好的活着,才能看得到那一日。可是……” 云裳勾起嘴角,笑容中带着几分狠厉味道:“可是如今,夏侯靖已经死了!” 华玉彤垂在一侧的手猛地握紧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云裳,半晌,才飞快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宁云裳,我知晓你素来诡计多端,你别想用这样的话来骗我。王爷没有死,我知晓的,王爷没有死。” 云裳轻笑了一声:“是什么让你这般肯定的?你以为,本宫和陛下是傻子吗?本宫与陛下来了这夏国之后,夏侯靖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本宫与陛下,数次险些害得本宫与陛下丢了性命,好不容易夏侯靖落入了我们手中,我们又岂会再轻易放过他,给他再次翻身的机会?” 华玉彤的手紧握着,指甲深深嵌入了手中,生疼。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的,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跑到你跟前来挑衅吗?我知道的,王爷还活着,还活着!”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嘶吼。 云裳却是丝毫不被她的情绪所影响,只勾了勾嘴角:“哦?是夏侯靖苦心安排好的人给你的消息吗?应当也是他指使你做之前那些事情的吧?刻意让本宫在街上遇见你,而后你找到浅音入宫见本宫,后来又在宫门口跪了大半日,而后杀了夏侯靖的妾室,在街头闹市污蔑本宫的名声?” “这些应当都是那个人让你做的吧?”云裳嘴角勾了勾,用手在墙上划了一道:“夏侯靖倒倒也的确是小心谨慎的,即便是此前在柳沧起事,那般举步维艰的情形之下,都还知晓在朝中为自己留下一枚暗棋,以备自己万一起事失败,好利用这一枚暗棋营救自己。” “只可惜,夏侯靖虽然安排得十分妥帖,却不曾想到,本宫与陛下已经看穿了他的打算,且压根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云裳嘴角勾起,眼中满是得意:“至于你们收到的,关于夏侯靖还活着的消息……” “那是本宫与陛下刻意放出来,引诱你们的啊……”云裳哈哈笑了起来:“不放出这样的消息,不让你们以为夏侯靖还活着,你们又如何会这样不择手段地想方设法地来营救他呢?” “夏侯靖在夏国这么些年,笼络了不少的势力,如今虽然他兵败,这些个势力却仍旧有不少我们还未发现,也没有法子彻底拔除。可是你瞧,我们将夏侯靖还活着的消息一放出去,你们不就自动自发地上钩了吗?” “本宫与陛下都等着呢,等着你们浮出水面,才好一网打尽。” 华玉彤紧紧咬着牙关,心中却是乱得厉害,宁云裳与洛轻言素来诡计多端,他们已经知晓了王爷在朝中还藏着暗棋的事情,方才她说的那些话,的确是有可能的,王爷,的确有可能已经……没了。 可是也正因为宁云裳与洛轻言诡计多端,那些话,也有可能是她刻意说来骗自己的,好让自己乱了分寸…… 华玉彤心中十分慌乱,只是身边却也没有可以商量的人。 半晌,才抬起头来:“你就尽管编些瞎话来骗我吧,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你的这些鬼话的。” 云裳嗤笑了一声,看向华玉彤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骗你?本宫为何要骗你?你如今已经落入了本宫的手中,被关在这阴冷潮湿的牢房之中,谁也见不到,也没有法子往外面传递消息,骗你对本宫有什么好处?” “况且,本宫也没有打算让你继续活着,我此前心软,留了你一条命,后来却是给自己找了不少的麻烦,如今本宫却是已经想明白了,要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最好的法子,就是斩草除根!” “今日本宫来,本就只是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亲自来送你一程。顺便告诉告诉你,夏侯靖已经死了,如今应当……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了。不过也不一定,夏侯靖对你素来没有多少感情,他也未必会等你。” 华玉彤听云裳这么一说,却是真的有些愣住了,只抬起头,愣愣地盯着云裳,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云裳却似乎并未留意到她的目光一般,只轻声笑了笑:“对了,你还将夏侯靖的两个妾室和她们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一并给送下去陪着夏侯靖了,你这么一去,你们一家也就能够团聚了。说起来也还得谢谢你呢,帮着本宫与陛下除掉了两个隐患。夏侯靖的孩子,本宫与陛下,也的确不想让她们活在世上的。” “只是本宫如今也是一位娘亲,要本宫做出杀害还未出世孩子的残忍事情,本宫也实在是有些不忍,不过如今本宫倒是没有了这样的苦恼,你还真是贴心。” 华玉彤面色变了又变,半晌没有作声,只咬着唇抬眸定定地看着云裳,似是在斟酌着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还在想本宫说的是真是假?”云裳似是读懂了她脸上神情要表达的意思:“是真是假也已经不重要了,左右,你也快要死了。” 云裳说着,便骤然拔高了声音:“来人,将本宫给七王妃精心准备的东西拿进来!” 话音刚落,华玉彤就瞧见有宫人端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走了进来,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三样东西,一杯酒、一把匕首、三尺白绫…… 第835章 赐死 华玉彤似是没有想到云裳说的是真的,目光落在那托盘上,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七王妃,请吧。” 华玉彤没有作声,目光在那三样东西上定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看向了云裳:“你方才说,王爷已经没了,是假的对不对?是骗我的对不对?” 云裳笑了一声,眸光中泛着冷:“你都已经死到临头了,本宫为何还要骗你?骗一个死人,对本宫而言,有什么意义?” 华玉彤愣住,手微微颤了颤,身子像是脱了力一般,往后倒去,软软地靠在了墙上。 “死了吗?” 半晌,才又自己喃喃自语着:“死了也好,也好。” 云裳垂下眸子,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这三样东西,七王妃选一样吧,本宫来也已经有一会儿了,要准备回宫了,七王妃也别磨蹭了,平白耽搁本宫的时间。” 华玉彤仍旧没有作声,云裳便又抬起了眼来:“这三样东西,死相最为难看的,应该就是这三尺白绫了,被这三尺白绫勒住脖子,呼吸不上来,人就会下意识地挣扎,而后眼睛会上翻,会忍不住地张开嘴大口呼吸,看起来会不那么体面。” “匕首的话,若是刺对了地方,死得倒是挺快,就是会稍稍痛一些,且尸体上会留下伤,有些人会不喜欢在身上留下伤痕,觉着尸身不完整。” “其实本宫觉着,最为妥帖的,应当就是这毒酒了。这毒酒里面,用的是鸩毒。起效十分迅速,且身上也不会有伤,也不会觉得太过痛苦。若实在要找什么缺点,大抵就是,服毒之后,尸体浑身会发黑发青,看起来有些骇人。” 云裳勾了勾嘴角:“不过既然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在意好看不好看的问题,你说对吧?” 华玉彤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三样东西上,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七王妃迟迟不肯动手,是害怕了?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有来得及交代吗?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交代的,你也可以同本宫说说,毕竟你我二人想交一场,若你需要交代的事情比较简单,本宫也还是愿意帮帮你的。” 华玉彤听云裳这么说,才抬起了眸子,只是眸光有些涣散,过了好一会儿,目光才集中到了云裳的身上:“你果真派人去了柳沧?” 云裳一听就知晓她问的是什么事,只嘴角勾了勾:“本宫素来说一不二,且这不是你自己秋来的吗?若非你闹出这么一茬,本宫也不会这般绝情。” 华玉彤缓缓闭上了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求你,放过我爹娘好吗?是我连累了他们……求你,看在我爹姓华,是华家人的份上,饶了他们。”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云裳嗤笑了一声,声音中似乎隐隐透着几分不屑,只是沉默了片刻,却终是开口道:“不过你既然开口求了本宫,本宫也不会真的全然不卖你个面子。等着将你爹娘押解到锦城之后,本宫会亲自去瞧一瞧他们,若是他们知错能改,本宫也愿意留他们一条性命。” “多谢皇后娘娘大恩大德。” 华玉彤微微低了低头,半晌,才将脑袋抬了起来:“给我匕首吧。” 云裳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匕首吗?你当真确定?要知晓,被匕首刺中,可是十分痛的,若是刺的地方不对,没能一击毙命,承受痛苦的时间也会十分的长。且匕首刺中,身上会有伤不说,衣裳上也会被血染得乱七八糟……” “确定。”华玉彤说完,便紧紧咬着唇,目光中带着几分倔强。 云裳笑了笑,抬了抬手,宫人便将托盘端到了华玉彤的跟前。 华玉彤抬起手来,拿起了那匕首,只是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云裳立在一旁看着,面上没有丝毫的怜悯。 华玉彤举着那匕首,半晌,才又开了口:“罪妇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 华玉彤的眼角有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声音亦是哽咽了起来:“求皇后娘娘,在罪妇死后,将罪妇的尸体,同齐王爷葬在一同。” “你待他倒是情深意重,只可惜,他对你却是没有丝毫的好。” 华玉彤听云裳这样说,眼中的泪越来越多,只不停地摇着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王爷他待我,也是很好的。”华玉彤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往日里甜蜜的回忆,嘴角微微勾了勾,竟然扬起了一抹笑来:“他虽然怀疑过我,虽然迫于形势不得不娶了许多的妾室,可是他对我,也是真的有好的。我从来不曾后悔,喜欢过他。” 云裳瞥了华玉彤一眼,沉默了下来。 夏侯靖对华玉彤好不好,她不是当事人,自然无法评说,只是瞧着华玉彤这般模样,却也忍不住想要叹气。 “本宫可以答应你,只是夏侯靖死了这件事情,尚且没有几人知晓,本宫与陛下也不会大张旗鼓地为他张罗身后事,他死了已经有几日,本宫与陛下也只是随意选了一处地方,将他的尸体给埋了起来。本宫本想着,将你以七王妃的名义安葬,只是你若是想要同他葬在一处,恐怕就不能这样了,恐怕也就只能够默默地埋在他的坟墓旁边就是了。” “无妨,左右我都已经死了,也就不讲究那些排场了。王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哪怕连墓碑都没有,只是两座孤坟野茔,我也愿意的。” “那行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本宫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多谢皇后娘娘。”华玉彤这才终于起了身,端端正正地朝着云裳行了个跪拜礼,匍匐在地上,良久才直起了身子。 随后,华玉彤便将那匕首举了起来,闭着眼沉默了半晌,才将那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身子…… 血顿时涌了出来,浸湿了她的衣裳。 云裳瞧着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涣散地望着虚空之中,身子晃了好几晃,才倒在了地上,随后睁着眼睛盯着一处地方看了许久,才缓缓闭上了眼…… 第836章 唱戏 云裳的目光在华玉彤脸上停顿了良久,才转开了眼:“带下去吧。” 从刑部大牢出来,刚刚登上马车,浅柳便压低了声音在云裳耳边道:“七王府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云裳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回宫吧。” 回到未央宫,云裳和衣小憩了一会儿,刚醒来没多久,就瞧见浅酌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裳见她神情焦急,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浅酌点了点头:“是王女官那边递了消息过来,说御史台有两位大人入了宫,为的,是娘娘处死华玉彤的事情。” 云裳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却是笑了起来:“御史台的人?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我这才刚刚回宫没多一会儿,他们就得了消息,还商议好跑进宫来了。看来,御史台的人这是盯上我了啊。” “娘娘……”浅酌瞧着云裳还有心情笑,忙道:“娘娘准备如何处置?要不,去太极殿瞧瞧?” “我去做什么?”云裳垂下眸子,理了理因为小憩而显得有些乱的衣裳:“后宫不得干政,虽然御史台说的是我的坏话,可是我也总不好每次一得了消息就匆匆忙忙地跑过去为自己狡辩,这成何体统?” “知情的,知道是陛下宠爱我,什么事情都不避忌着我,愿意听取我的意见。不知情的,说不定便会觉着,我盯着前朝后宫的一举一动,妄图操纵一切。若是再严重一点,有人有心操纵流言蜚语来针对我,定会说,陛下是我立在人前的傀儡,所有的政事那些,是我在背后操纵。”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请罪:“是奴婢的错,奴婢胡乱给娘娘出主意了。” 云裳笑了笑:“你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算什么错?不过,你既然是我的贴身丫鬟,以后在说话之前,也得要小心衡量衡量才是。如今咱们所处的位置不同,也应该转变转变固有的看待问题的方式。毕竟,咱们如今这个位置,看起来风风光光的,其实更是如履薄冰。” “是,奴婢省得。”浅酌抬起手来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轻声应着。 云裳笑了笑,又将话茬子转回到方才说的那件事情上:“御史台的人来觐见就觐见吧,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该怎么着还怎么着。我相信陛下能够处置好一切……” 浅柳从外面走了进来,头发有些湿,云裳的目光落在了浅柳的头发上:“外面下雨了?” “是。”浅柳颔首应着:“下雨了,只不过下的倒是不怎么大,今年秋天的雨水倒是多,不过都是毛毛细雨,秋雨绵绵的,总叫人觉着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云裳转身,踱步到窗户边,将窗户打了开。 外面果真在下雨,雨雾蒙蒙,什么都瞧不太清楚。 “这雨虽然不大,天气倒是凉了不少,娘娘还是加一件衣裳吧。”浅柳忙不迭地劝着。 “无妨,我身子骨好,没那么容易生病。”云裳笑着应了一句,目光仍旧落在外面的雨幕之中:“这雨看起来,倒像是要下好一阵的样子。” “是啊。”虽然云裳这样说着,浅柳却也仍旧转身去取了一件外裳来放到了软榻旁,以备不时之需:“方才奴婢还在同佩兰说呢,这雨瞧着,倒似要下个几天几夜的样子。” “若果真如此,倒也是好事一件。”云裳眯了眯眼,声音极轻地喃喃自语着,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嗯?娘娘说什么?”浅柳没有听清云裳的话,又怕云裳是在吩咐着什么,连忙出声询问着。 “无事,就是随口感慨一句罢了。” 这雨果真下了不短的时间,一直到第二天下雨也还未能停歇下来。 “外面有消息传进来了……”浅柳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这是这两日去过国公府和大理寺的官员的名单。” 云裳接了过来,只放在了一侧,却并未立即打开来看。 浅柳又接着道:“七王府那边的暗卫传来了消息,昨日将华玉彤的尸体送到七王府之后,便命人埋了,就埋在……假的夏侯靖的坟墓旁边。今日一早,暗卫前去查看,就发现那墓里面的尸体被人掉了包,旁边那假的夏侯靖的坟墓也被人动过了。” 云裳点了点头:“暗卫没能发觉?” “暗卫倒是察觉到了,只是昨夜一直在下雨,暗卫派人去追踪,将人给跟丢了。” 云裳眯了眯眼:“将人跟丢了?因为下雨?” 浅柳在云裳身边侍候了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明白云裳这是动了怒气,只垂首立在一旁没有作声。 云裳漫不经心地冷哼了一声:“办事不力,让他们自己去请罚去。” “是。” 浅柳应声应着,却又有些疑惑:“奴婢有些想不明白,那些人会跟着华玉彤的尸体的行踪,想方设法地来寻夏侯靖的下落这倒是情有可原,可是他们为何还要想方设法地将华玉彤的尸体带走呢?这未免也太过冒险了一些,他们就不怕,被我们发现吗?” 云裳勾了勾嘴角:“自然是要带走的,因为,华玉彤压根就没有死啊。” 浅柳听云裳这么一说,却是愣住,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华玉彤没有死?” 忆起昨日在那大牢之中的情形,浅柳眼中疑惑愈发重了几分:“怎么会呢?奴婢亲眼瞧见,华玉彤将那匕首刺进自己的身体的啊,而且,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后来也验证过的啊,已经没有呼吸和脉搏了……” “我们给华玉彤唱了一出戏,难道就不允许,华玉彤也给咱们唱一出戏吗?”云裳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漫不经心地敲着:“华玉彤大抵也料到了我有杀她的可能,所以率先藏好了假死药。” “只是,我从她在毒药、白绫和匕首之中选择了匕首一事上,就已经察觉到了她打的算盘了。” “她露出的破绽太多了,先是要求我将她和夏侯靖葬在一处,随后又选择了死得痛苦又难看的匕首……” “当然,最关键的在于,我会医术,我一眼就瞧出,她匕首刺进去的位置,并未伤及要害,会流血很多,可是……不会死。” 第837章 名单 “本不致命的伤口,她却死了,且看起来死得那么真实。前后一联系,我自然就明白过来她在打什么主意了。” 云裳嗤笑了一声:“她要同我唱戏,我自然愿意,陪她玩一玩了。” “啊……”浅柳这才明白过来,有些诧异地看向云裳,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日里在那大牢之中云裳说的那些话,心中顿时回过神来,知晓自家主子只怕一早就料到,华玉彤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才刻意说了那些话的。 “还是主子英明,竟然一早就料到华玉彤的阴谋诡计了。” 云裳轻笑着抬眸看向浅柳:“什么英明?我不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罢了。我只是想着,华玉彤的这桩事情,想要抓出幕后指使之人实在是不容易,也不能够完全寄希望于这份名单,能够被夏侯靖看上,来帮他收拾残局的人,定然是诡计多端的。即便是我派人盯着大理寺,盯着国公府盯着七王府,也未必有所收获。” “便是有所收获,也兴许是那幕后指使之人蓄意拿来迷惑我的。我得要好好找个法子破局,我思来想去,华玉彤,大抵就是我唯一破局的机会了。” 云裳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了椅背上:“华玉彤身份毕竟特殊,如今夏侯靖生死未卜,那人想要号令夏侯靖的旧部,除了因为他有夏侯靖的支持外,还得要寻个令箭来,华玉彤是七王妃,由她来当这个令箭,再合适不过了。所以只要有一线机会,他定然会想法子救下华玉彤。” “只要他来出手救华玉彤,我们就可以顺着华玉彤这条线,查下去。” 浅柳顿悟,却又忍不住蹙了蹙眉:“娘娘的计谋本天衣无缝,只是可惜,暗卫竟然……将人给跟丢了。那咱们如今,岂不是又陷于被动了?且……还丢了一个华玉彤。” 云裳嘴角翘了翘:“是啊,可惜了,咱们将人跟丢了。” 浅柳瞧着云裳嘴里说着可惜,可是脸上却分明没有丝毫可惜的模样,忍不住有些疑惑,脑中飞快地转了转:“娘娘……是不是还留有后手?” 云裳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不枉你在我身边呆了这么长的时间。” 云裳说完,又顿了顿:“后手定然是有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到用的时候。就让华玉彤和那幕后主使之人在得意一阵子吧,让他们以为,我这一招算计失了策,拿他们全然没有办法。” “人呢,得意的时候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时候。这最开始的数次交锋,我得要想方设法地输才行。且要让对方觉着,我用尽了全力,可是却仍旧让他们钻了空子,一次次小心谨慎,却还是掉进了他们的陷阱。这样一来,他们才会愈发高兴,觉着我也不过如此,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 浅柳不知云裳究竟打算怎么做,却也觉着,云裳这计划,实在是狡猾至极。 目光落在云裳波澜不惊的脸上,浅柳心中却有着惊涛骇浪。 幸好…… 幸好当初她没有…… 自家主子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若是成为了她的敌人,那真是……生不如死的。 云裳不知浅柳心中在想着什么,已经将先前浅柳递上来的名单拿出来看了。 见云裳打开那名单,浅柳才又连忙道:“从名单上来看,这两日同时去过大理寺与国公府的,一共有三人。御史台的林泽怀林大人,大理寺少卿文瑞文大人,还有一位,是三年前便已经辞官归隐的前太傅大人,凌海凌大人。” 云裳闻言微微眯了眯眼:“三年前辞官归隐的前太傅?我可曾见过?” “应当是没有的。”浅柳低声应着:“奴婢同暗卫打探过,这位前太傅大人自从辞官归隐之后,便不怎么过问朝中政事,倒是自个儿开设了一家私塾,收一些世家子弟做弟子,在家教书育人。偶尔也会同朝中其他一起做过同僚的大人们小聚,谈论谈论琴棋书画,喝喝酒下下棋,倒似乎全然一副闲散人的模样。” “这般说来,他会去国公府倒是并不怎么奇怪,兴许是去找华国公喝酒下棋的,可他去大理寺做什么?” 浅柳似是早料到云裳会问起此事,也一早就打听好了:“他有一个学生,如今在大理寺中当差的,做大理寺丞,据闻凌大人那日是去寻那位学生的。”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从那纸上的名字上划过,心中想着的却是,从这份名单上来看,最为有可能的,似乎就是这位已经在三年前辞官归隐的前太傅大人了。 这位凌大人虽然已经辞官归隐,可是此前既然是做太傅的,那同夏侯靖定然也十分熟稔。 且他辞官之后,虽看起来不问政事,却在家中开设了私塾,还专门教导世家子弟,这些个世家子弟,泰半都是要入朝为官的,这样一来,这位凌大人看起来与朝中诸事没有任何关联,可是却又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朝堂之上,说不定也有不少官员,曾经或者正是这位凌大人的学生。 且这位凌大人三年前便已经辞官,她与夏侯靖压根就不曾见过此人,自然也很难留意到他的身上去…… 若她是夏侯靖,也定然会选择这样一位在朝臣之中德高望重,可是却不怎么打眼的人来做她最后的退路。 云裳摩挲着那张纸,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派人仔细去查一查这三个人,尤其,是这位前太傅大人。” “查的仔细一些,包括这位太傅大人没有辞官之前,在朝中交好的朝臣有哪些?与夏侯靖,甚至是曹太嫔,关系如何?以及这位前太傅大人在辞官开设私塾之后,都有哪些人在他门下接受过他的教导,这些人如今又在做什么,若是在朝为官,官职是什么。” “除此之外,还要仔细查一查,这位凌大人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时常走动的同僚都有哪些。仔仔细细,一一打探清楚给我呈报上来。” “是。” 第838章 偶遇 这场雨下了整整三天才终于停歇下,浅酌将窗户打了开来,长长地舒了口气:“下雨之后的空气是最为清新的,就是这雨下得太久了,总觉着屋里面潮乎乎的。” 浅柳笑着将云裳床上的褥子那些撤了下来:“幸好奴婢早有准备,先前瞧着雨停了,就连忙叫宫人点了火炉,拿了新的被子褥子去炉边烤上了,等会儿烤好了就换上。” 云裳手中拿着一本书册,听了两人的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嘴角微微翘了翘。 “娘亲!娘亲!” 门外传来宝儿的叫喊声,云裳连忙将手中的书册放到了一旁,正好起身,就瞧见宝儿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哎哟,小心着些,别跑太快了,摔着了可怎么办?” “男子汉,不怕。”宝儿扑进云裳的怀中,抬起头来看向云裳:“娘,去玩儿。” 殿中几人瞧着宝儿的模样皆是笑出了声来,奶娘这才进了屋,还有些喘,一进屋就跪了下来:“奴婢没能追上小皇子……” 云裳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这个年纪的孩子,虽还不大跑得太稳当,可是精力却是极好的,你追不上也实属正常,在这未央宫中倒也无妨,若是出了这未央宫,便多叫几个宫人盯着就是。” “是。”奶娘垂眸应了。 浅酌在一旁笑眯眯地道:“这连着几日都在下雨,小皇子一直被拘在这未央宫中,都不能够出去玩儿,约摸是被拘得厉害了。” 宝儿拽住了云裳的手,拉着云裳要云裳起身:“娘,走,走……” 云裳笑了起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若是让你父皇瞧见了,只怕要说你没规没矩了。” 话虽这般说着,却也站起了身来:“走吧,这几日一直下雨,我也许久没有出门了,正好去御花园转转。” 宝儿拉着云裳出了内殿,却又四下张望着,随后看向了云裳:“还有丫丫。” 云裳更是笑出了声来:“啧,你倒是走哪儿都不忘记丫丫。” 说完,便又转身吩咐着宫人:“去瞧瞧丫丫有没有在吃奶或者是睡着,若是醒着没有吃奶,就将丫丫带过来吧。” 丫丫倒是刚好喂过奶,还醒着,宫人抱了过来,云裳便接了过来,打量了几眼:“宁浅将她送入宫之后,我一直忙着,也没怎么顾上这孩子,几日不见,倒似乎又长胖了一些。” 一旁负责照看丫丫的奶娘连忙道:“刚刚入宫的时候,小姐刚刚病愈,兴许因着生病的缘故,有些清减。养了这么几日,稍稍养回来了一些,看着也精神了一些。” “那就好。” 云裳说着,目光又落在了丫丫的脸上:“倒是真的极难见着像丫丫这么好看的小孩儿,眉眼像王尽欢的桃花眼,脸型和鼻子嘴巴又同宁浅一模一样,以后定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儿。” 浅酌在一旁笑着:“浅浅老大同王公子容貌都是十分出众之人,丫丫自然也不会太差。” “好看的。”宝儿拉着云裳的衣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丫丫,好看的。”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笑出了声来。 宝儿不知她们在笑什么,便又重复了一遍:“丫丫,好看的。”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没错,丫丫是最好看的,我们宝儿说的对。” 一行人到了御花园,云裳寻了一处开阔些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身吩咐着身后的奶娘:“带小皇子去玩儿吧,多带几个宫人看着。” 说完,云裳便又蹲下了身子来,帮着宝儿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别淘气,不可摆脱宫人自个儿乱跑,不可靠近湖边,刚下过雨假山那些地方会有青苔,比较湿滑,也不可靠得太近。” 浅酌立在一旁瞧着云裳这般认真叮嘱的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皇子这才多大点儿啊,哪儿听得懂这些?宫人们定会看紧小皇子的,娘娘莫要担心。” 云裳笑了笑,也不多言,只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宝儿的肩膀:“去吧。” 宝儿带着奶娘和一群宫人离开了,云裳带着浅柳与浅酌一同,寻了一处假山,爬到了假山上的亭子中小憩。 刚下过雨,空气中都带着几分温润感。 浅柳将凳子擦拭干净,让云裳坐了下来,云裳抬起眸子看向御花园中,就瞧见宝儿手中正拿着弹弓,瞄准着一处凉亭的亭角上停歇着的鸟儿。 宝儿拿弹弓的姿势看起来倒还有模有样的,只是那般小小的人儿做出那样的动作,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云裳掩嘴轻笑着,眸光十分柔和。 “有其父必有其子,陛下矫勇善战,武功极好,瞧着小皇子这模样,以后定然也是个武功高手。”浅酌笑嘻嘻地夸赞着。 话音一落,就瞧见宝儿松开了拉着弹弓的手…… 云裳定睛一瞧,只看见那弹弓上的小石头径直掉落在了地上,亭子上停着的鸟儿却是纹丝未动。 云裳瞧见宝儿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将地上那小石子捡了起来,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宝儿已经又摆好了姿势,可惜亭子上那鸟儿却似乎并不怎么愿意配合他,径直展开翅膀飞走了。 宝儿急忙拿着弹弓跟了上去,身后的宫人也连忙跟在宝儿的身后赶了上去。 云裳瞧见宝儿追着那鸟儿拐进了一旁的一扇垂花门,而后就不见了踪影。 “时间可过得真快,一转眼,小皇子都已经能够跑了。”浅柳倒是有些感慨。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过得真快。” 这样的天气倒是极其舒服的,不冷不热,有丝丝凉风。 云裳坐着看了会儿景致,便觉着有些昏昏欲睡,索性将手放在桌子上,托着脑袋打起盹儿来。 正迷迷糊糊间,却听见有说话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不必同我说这些,如今鹂太妃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找的,皇后娘娘仁慈,才让她在湘怡宫闭门抄写经书。只是你我都知道,太上皇已经让位,鹂太妃也不存在什么复宠的可能了,这一辈子只怕也就只能在湘怡宫孤独终老了,宫人稍稍苛待一些也实属正常,你又何必……为了她到处求人呢?” 第839章 她会不会来? 云裳脑中一下子清明过来,睁开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瞧见重重假山之后,走过来一个宫女和一个内侍,说话的,正是那个内侍。 云裳眯了眯眼,鹂太妃? 倒是有些日子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自打她让鹂太妃在湘怡宫闭门抄佛经之后,便没有再关注过。 只是听这两个宫人话中之意,鹂太妃在湘怡宫的日子,似乎过得并不怎么好? 浅柳与浅酌对视了一眼,正要开口,云裳便抬了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宫女垂着头,声音也极低:“我刚进宫的时候莽莽撞撞得罪了贵人,若非鹂太妃出手相救,只怕早已经没了。救命之恩大过天,鹂太妃过的好的时候,我不想往她跟前凑,只是如今她落魄了,过得不好了,我却是一定要报答她的恩情的。” 云裳抿了抿唇,心中暗自感叹着:倒还是个重情重义的。 “昨日我去湘怡宫外探望,就瞧见鹂太妃身边的宫人在求看守的侍卫,说今日阴雨绵绵,天气骤冷,鹂太妃病了,因着没有药,病得越来越严重,求侍卫去请太医。” “可是那些个侍卫一个个趾高气昂,说皇后娘娘有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出湘怡宫,还将那宫女给推倒在地。” “我本想拿些银子首饰去打点打点守卫,看看能不能送些常备的药进去,那些守卫也不领情,这才求到了你这里。你是负责给鹂太妃送饭的,捎带一些药进去,定然也是很容易的吧。” 那内侍转过头看了那宫女一眼:“这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我都说过了,鹂太妃再无翻身之日,我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件事情?我劝你也还是别想了,若只是寻常小病小痛的,不必吃药挺挺也能过去的。若真是什么重病,我倒是觉着,若是鹂太妃真的病死了,也是好事一桩。总好过在那冰冷的宫殿里面孤苦一辈子好吧?你说对不对?” 那宫女没有作声,那内侍便又接着道:“太上皇如今与太后娘娘鹣鲽情深,宫中的太嫔太妃的,也就形同虚设。若是有儿子的,倒还有个盼头,可以盼着儿子离宫成家立府之后,可以将她们接出宫去。可惜啊,鹂太妃什么都没有。” “你也别来别来找我,也别去求别人了,又没有什么好处,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的事情,没有人会做的。” 那内侍轻蔑的笑了一声:“你若是果真想要帮鹂太妃,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那宫女咬了咬唇,低声询问着:“什么明路?” “哈哈……”内侍笑了起来:“简单,你去求皇后娘娘啊。如今啊,这后宫之中,做主的,可是皇后娘娘,也是皇后娘娘下旨将鹂太妃软禁在湘怡宫的,也只有求她,才有用了。” 内侍说完,朝着那宫女摆了摆手,便快步离开了。 那宫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低着头走了。 等着那宫女也走远了,浅酌才低声开了口:“娘娘虽然让鹂太妃在湘怡宫中抄写佛经,只留一人侍候,其他人未经允许不得进出,可是也没有让那些个宫人和侍卫那样苛待鹂太妃啊。怎么着,病了请个太医来瞧瞧,总还是可以的。那些宫人和侍卫未免也欺人太甚……” 云裳倒是并不觉得意外:“此前我就说过了,这宫中,捧高踩低实在是太寻常不过了。正如那内侍所言,鹂太妃名下又无一儿半女,想要得太上皇宠爱也不太可能,如今又因为犯了错被软禁。这种情形之下,自然旁人都避着都躲着的。” 浅酌抿了抿唇:“那娘娘,可要奴婢去那湘怡宫瞧瞧,给鹂太妃请个太医?鹂太妃虽然犯了错被娘娘软禁,可是毕竟也是太妃,若是果真在湘怡宫中出了什么事,对娘娘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不急。”云裳勾了勾嘴角:“我到时候叫两个精通医术的暗卫去瞧瞧,看看鹂太妃病得如何,暗中给她诊治诊治。你就不必去了,我倒是想要瞧瞧,这宫女,能够为鹂太妃做到什么地步。” “你们说,她会不会,真的为了鹂太妃,来求我?” 浅柳与浅酌面面相觑,浅酌没有作声,倒是浅柳笑了笑道:“奴婢觉着,若这宫女入宫的时日并不太长,兴许会的。可若是这宫女入宫有个三两年,只怕就不会了。” 浅酌亦是点了点头:“刚入宫的话,对这宫中的险恶程度还了解不深,鹂太妃救了她的性命,她定然会想方设法地报答。入宫的时间长了,这深宫便会教她如何做人了,她虽然有心要帮鹂太妃一把,可是在发现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之后,也会权衡利弊。” 云裳笑了笑:“那咱们便等一等,看看这宫女,究竟会不会来吧。” 云裳说完,便又抬起眸子扫了一眼下面的御花园:“也不知宝儿带着宫人跑哪儿去玩儿去了,这孩子,一跑起来就跟风似得,叫人追都追不上。” 浅酌与浅柳皆是掩嘴轻笑了起来:“小皇子性子活泼,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好事?”云裳重复了一遍浅酌的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在寻常人家,这样的性子兴许是一件好事,只可惜,他出生在皇家,且注定以后要背负许多东西,太过活泼跳脱就未必是好事了。” “不过……”云裳抿了抿唇,宝儿虽然如今只有一岁多,事实上却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也是个聪明的,以后大抵也不会让她太过操心。 如今他年岁尚小,这性子倒也十分符合他这个年纪孩子原本的模样,也算得上是好事一件了。 云裳心中想着,便站起了身来:“走吧,我在这上面小憩也有些时候了,去瞧瞧宝儿带着宫人又去哪儿玩儿去了吧。” 云裳说着,出了亭子,下了假山。 刚刚行至假山下面,就听见有惊呼声传来:“来人啊!小皇子落水了!” 第840章 小皇子落水了 云裳脚步一顿,脸色大变,脑子却飞快地冷静了下来,快速地判定好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脚朝着那方向走去。 刚走到垂花门门口,就看见有宫人匆匆忙忙从里面跑了出来,险些同云裳撞上。 那宫人跑得气喘吁吁,瞧见自己跟前的人,慌忙跪了下来:“皇后娘娘……” 云裳眯着眼看了过去,认出宫人是宝儿身边侍候的人,连忙问着:“怎么回事?小皇子在哪儿落的水?还不赶紧带本宫去!” 那宫女忙不迭地起了身,走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同云裳道:“就在落霞湖边,小皇子原本在追着一只鸟儿,奴婢们都跟在小皇子身后,小皇子跑得太快,转了一个弯,就被湖边的芦苇给挡住了,奴婢们只听见一声落水声,再找过去的时候,小皇子就已经落水了。” 云裳咬了咬牙:“那么多人,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 许是云裳的声音太过严厉,那宫女浑身打了个哆嗦,猛地就跪了下来:“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云裳心中愈发恼怒:“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带本宫过去!” 那宫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又连忙告了罪,急忙起身带着云裳继续往湖边走去。 浅柳跟在云裳身后,压低了声音劝慰着:“小皇子身边有暗卫跟着的,娘娘莫要太过担心。” 云裳自然也知晓,只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心里虽然明白宝儿应当不会有事,可是却仍旧会控制不住地担忧。 且云裳总觉着此事太过奇怪。 宝儿离开之前,她千叮万嘱,让宝儿不可摆脱宫人自个儿乱跑,不可靠近湖边,下过雨假山湿滑,亦不可靠近。 宝儿虽然如今只一岁多,可是到底也是经历过两世的人,她说的那些话,宝儿自然是听得进去的,也断然不会刻意违背。 可是,就这种情形之下,他却偏生落了水,叫她如何不起疑心? 云裳远远地就瞧见了落霞湖,已经是九月,落霞湖边的芦苇已经长得比人还要高,云裳瞧见不少的宫人侍卫围在湖边,喧闹吵嚷着。 “快去请太医啊!” “将小皇子倒着背起来,跑一圈,可以将他肚子里喝下去的水给倒出来……” “你们别围着了,让小皇子透透气。” 云裳听着这动静,就知晓宝儿已经已经被救了起来,只是不知情形如何。 “皇后娘娘到!”在前面引路的宫女高声喊了一声,那围在湖边的宫人侍卫连忙散了开,纷纷朝着云裳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也没有闲工夫理会他们,只快步走了过去:“怎么样?现在情形如何?” “小皇子已经被救了起来,只是在湖中怕是喝了不少的水,如今尚且昏迷不醒着。” 云裳心中一紧:“都让开。” 跪着的宫人连忙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躺在奶娘怀中的宝儿来。 云裳快步上前,将宝儿接了过来,伸手把了把脉。 脉搏倒是一切正常,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仔细查看着宝儿的眼耳口鼻。 正仔细检查着,就察觉到有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腰带。 云裳低下头,却瞧见宝儿仍旧双目紧闭着,只是手却微微动了动。 云裳心中一动,暗自松了口气,虽心中疑惑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径直从袖中掏出了一颗药丸子,塞进了宝儿的嘴里,而后将宝儿抱了起来:“回未央宫。” “娘娘,可要传唤太医?”有宫人急忙问着。 一旁的另一个宫人急忙拉了拉那宫女的衣裳,低声道:“娘娘医术卓绝,定然能够救回小皇子。” 云裳只瞥了那两人一眼,没有作声,只径直抱着宝儿回了未央宫。 “浅酌与浅柳留下就是,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 等着屋中只剩下了浅酌与浅柳,浅柳才急忙快步走了上来:“娘娘,小皇子无碍吧?” 浅酌亦是满脸担忧:“那么多宫人跟着,怎么就落水了呢?” 云裳摇了摇头,伸手捏了捏宝儿的手:“好了,回未央宫了,没有他人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宝儿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觑了觑云裳,随后又将两只眼睛都一并睁了开:“母后。” 浅柳与浅酌面面相觑,皆是没有明白,眼前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云裳却是眯起眼来,都不叫娘亲叫母后了。 云裳抿了抿唇,面上却是一片淡漠神色:“说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云裳问完,才又转身吩咐着浅柳与浅酌:“外面那些人不知小皇子的晕倒是假装的,只怕有不少人都在盯着咱们这里……”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写下了一个方子,递给了浅柳。 “你去太医院,照着这个方子抓一贴药来。” 浅柳接了过来,急忙退了出去。 云裳又吩咐着浅酌:“你来,先给小皇子换身干净些的衣裳,将头发擦干。天气冷,可别着凉发热了才是。” 浅酌亦是应了声,急忙找了衣裳出来给宝儿换上了。 云裳便又吩咐着:“再去烧些热水来,让小皇子泡一泡,去去寒气,顺便煮上一碗红糖姜汤。” “是。” 等着屋中只剩下了母子二人,云裳才又将目光落在了宝儿身上,分明是等着宝儿的解释。 “娘,是有人要害我。” 云裳自然知晓,只轻轻点了点头:“你将事情仔细同我说一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直追着的那鸟,应当是有人刻意控制的。”宝儿声音低低的:“我追了一段距离,才发现了不对劲,总隐隐约约听见有笛声。那鸟儿,似乎也是有人在操纵,总是飞一段,就停下来等等我,而后看我追上了,便又飞一段。” “我见着这幅情形,有些好奇,就一直跟着那鸟儿追着。其实在靠近落霞湖的时候,我就瞧见,那芦苇后面,似乎是有人影闪过。我看见鸟儿直奔着那处地方去,就明白过来,那操纵了鸟儿的人,应当就躲在芦苇后面。” 第841章 等上一等 云裳紧紧拧着眉:“你既然都已经看出有不对劲了,还一个劲儿往那边凑?竟然还敢将宫人侍卫都甩开往那边凑?” 宝儿听云裳的声音骤然拔高,只连忙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向云裳,压低了声音道:“娘亲,小心外面有人听见。” 云裳冷哼了一声,只定定地盯着宝儿,眸光愈发冷了几分:“你如今只是一个一岁大小的孩子,若是有人想要害你性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你是我与你父皇唯一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与你父皇要怎么办?” 宝儿拥着被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云裳:“娘,我错了。” “夏承业,我告诉你,若是再有下一回,你故意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我定不会轻饶了你。我有一千种法子让你苦不堪言的法子来惩罚你。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宝儿自然是信的,重生这段时日以来,他亲眼瞧见他娘亲行事,自然也知晓,如今的母后与前世那个柔柔弱弱不知世事的娘亲已经全然不同了。 “娘……”宝儿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云裳的衣袖,睁着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云裳。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呢?你跑过去之后,可瞧见了那人的模样?你又是怎么落水的?” “没……没看见。”宝儿垂着头,神情沮丧。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就被人推了一把,然后……然后就落了水。” 云裳冷哼了一声:“若非是暗卫一直跟着,能够在你落水之后第一时间将你救起,如今,你只怕就只是一桩冰冷的尸体了。” “此事我会仔细去查一查,你须得要记着今日的教训,这样糊涂的事情,以后断然不能再做了。” 云裳说完,眉头却仍旧未曾舒展开来:“我总觉着,你年岁尚小,现在这个时候,正是玩闹的时候,也没有太过拘着你。如今瞧来,倒是我太过糊涂了。待会儿我就去同你父皇说,让他仔细给你寻一个启蒙先生,让先生好好教导教导你,让你也能够知道知道,什么样子的事情可以做,什么样的事情不能做。” 宝儿做错了事情,只得眼巴巴地望着云裳,一句话也不敢说。 “皇上驾到——” 门外传来内侍的通禀声,宝儿素来有些怵自己这个父皇,只是如今瞧着云裳黑沉沉的脸色,听见外面这通禀声便觉着如同天籁一般,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云裳自然也瞧见了宝儿的神情变化,一猜便知道他心中在想着什么,只冷哼了一声:“若是你父皇知晓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恐怕怒气不会比我少。” 宝儿听云裳这么一说,刚刚才露出几分惊喜的脸顿时又拉了下去,只眼巴巴地望着云裳,似是祈求一般。 云裳气的厉害,压根没有理会宝儿的目光,只径直站起身来,看向了门口。 珠帘被掀了起来,洛轻言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见着云裳便急忙开了口:“我在太极殿中,听闻承业落了水,究竟是怎么回事?承业没事吧?” 问完,才瞧见床上拥着被子坐着的承业。 洛轻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应当是并无大碍的,这我就放心了。” 说罢,便快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怎么样?有没有那里觉着不舒服的?” 宝儿觑了觑云裳的神色,乖乖巧巧地摇了摇头。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摸了摸宝儿的额头:“如今天气已经凉了,虽然及时救了上来,也得要小心风寒发热。” “父皇,儿臣没事的。”承业小小声地道。 洛轻言见他这般小心翼翼地模样,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看了一眼承业,见承业一直都在觑着云裳,便又转头看向了云裳:“这是怎么了?” 云裳抿了抿唇:“他自己作死,险些将自己的小命给赔了进去。” 说罢,就怒气冲冲地将事情经过同洛轻言说了。 洛轻言的神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承业瞧着这夫妻二人的模样,只又往床角退了退,将自己蜷缩在了床角。 洛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的确是胆大妄为了一些,若只是胆大妄为也就罢了,做事太过没有分寸,的确应当罚一罚,以后才知道吸取教训。” 宝儿闻言,顿时瘪了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父皇母后,儿臣知道错了,儿臣还小,不知道轻重……” “小不是理由。”洛轻言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正因为你小,才更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你也应当有些自保的能力,以后才能够不让你母后这般担心。所以,从明日开始,我会派人来教导你,就从……扎马步开始好了。” “……”宝儿垂下眸子,不敢挣扎,只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陛下、娘娘,热水已经准备妥当了。”门外传来浅酌的声音。 云裳扬声吩咐着:“叫人抬进来吧。” 浅酌带着宫人抬了热水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姜汤,云裳让开了一些,让浅酌将姜汤喂给宝儿喝了,才又吩咐着:“去将小皇子身边侍候的奶娘和宫人都叫进来,让他们侍候小皇子沐浴吧。水放得稍稍热一些,多泡一会儿发发汗。” 浅酌应了声,走到床边瞧见宝儿一脸委屈的模样,亦是有些诧异,只是云裳与洛轻言都在,浅酌也不好问什么,只扬起笑容来:“小皇子,随着奴婢一同去沐浴吧。” 宝儿自然求之不得,急忙掀开被子,张开手,任由着浅酌将他抱了起来,带进了净房之中。 等着宫人们都进了净房,洛轻言才转过头看向云裳:“此事,你怎么看?” 云裳沉吟了片刻,将脑中思绪稍稍整理了一下,才开了口:“那人虽然将宝儿推下了湖,可是,应当并非是想要宝儿的性命。若是想要宝儿的性命,直接一刀了结更为痛快。” 洛轻言点了点头。 云裳复又接着道:“他若是有其他目的,应该很快就会出招了,咱们不妨……等上一等。” 第842章 为了什么 话音刚落,却又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的通禀声:“太上皇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出了内殿。 夏寰宇与华翎已经立在了殿中,一见着两人出来,目光就落在了两人身上。 华翎快步走了过来:“我听宫人说,承业落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承业没什么事吧?来禀报的宫人说承业应当是呛了水,昏迷不醒。可是又没有听闻未央宫传唤太医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承业是什么情况,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云裳瞧见,夏寰宇在华翎说起,没有听见未央宫传唤太医的消息的时候,扫了云裳一眼。 云裳只当作未见,拍了拍华翎的手,安抚着:“已经没有大碍了,也没怎么呛水,只是可能当时吓着了,才一时间晕了过去。回了未央宫就已经清醒了过来,一切无碍,现在正在净房里面沐浴呢。我担心他着凉,所以让宫人准备了热水,想让他多泡泡去去寒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是应该泡泡热水的。” 华翎刚说完,夏寰宇就接过了话头:“虽然你会医术,只是关心则乱,承业是你的孩子,却也是咱们夏国的皇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还是应当让太医过来仔细查看查看的。”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顿了顿,先前华翎说起她没有传唤太医的时候,夏寰宇就看了她一眼。如今又专程提起,她应该请太医过来给承业瞧瞧,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裳心中暗自琢磨着,抬起眼来看向夏寰宇,夏寰宇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眼中带着几分暗沉。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笑了起来:“是我急糊涂了,我这就派人去请。” 说罢,便转身吩咐着宫人:“派人去太医院请几个太医过来,给小皇子诊个平安脉吧。” 宫人应了声,快步退了出去。 华翎才转过头,噌怪着夏寰宇:“皇后的医术你不知晓,我却是清楚的,这宫中的太医也未必及得上她,何必多此一举?” “多叫几个太医看看,总归是要放心一些。”夏寰宇只笑呵呵地应着。 云裳亦是点了点头:“父皇说的没错,多叫几个太医瞧瞧,我也放心一些。” 夏寰宇携着华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宫人奉了茶,云裳亲自将茶放到了两人手边的矮几上,也坐了下来。 刚坐下,就听见内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云裳转过头,就瞧见宝儿趿着鞋子跑了出来。 许是没有料到夏寰宇与华翎都在,脚步顿了顿,才又飞快地收敛了姿态,规规矩矩地上前,同两人请了安:“祖父,祖母。” 承业个子小小,一脸稚气,请安的动作尚且有些生疏,只是却也算得上标准。 夏寰宇与华翎脸上都情不自禁地染上了几分笑意,华翎朝着承业招了招手:“承业,来,来让祖母瞧瞧,看看承业有没有什么事。” 承业乖乖巧巧地走到了华翎跟前,抬起头看向华翎:“祖母,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华翎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承业软软的头发。 夏寰宇的目光从承业脸上扫过,目光在承业身上顿了一会儿,才又抬眸看向了云裳和洛轻言:“好端端的,怎么就落了水呢?可查过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轻言转眸看向云裳,云裳倒是没有丝毫的隐瞒,见殿中只有亲近之人侍候着,便压低了声音解释着:“应当是有人蓄意所为……” 云裳微微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我没有证据,也只是听宫人讲述事情经过推断出来的,承业在御花园中玩弹弓,应当是有人用鸟儿将他引到了落霞湖边,将他推进了湖中。” 夏寰宇点了点头,似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淡淡地道:“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 “不会有下一次的。”云裳紧抿着唇:“这一次,是我疏忽了。” 夏寰宇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加责备什么,只嗯了一声:“你们自己心中有数,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便又将目光落在了靠在华翎膝头同华翎说着话的承业身上。 “承业有没有被吓着呀?”华翎声音轻柔地问着。 承业摇头,挺了挺胸:“我勇敢,我不怕。” 华翎垂眸笑出了声来:“嗯,我们承业最勇敢了。只是以后,可千万不能够再乱跑啦,可将祖母都给吓坏了呢。” “嗯,不跑。”承业点了点头应着,手指在华翎的膝盖上委委屈屈地画着圈儿。 华翎眨了眨眼:“哟,承业这是怎么了啊?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啊?” 云裳在一旁笑了起来:“哪能让他受什么委屈?不过是因为今日之事,皆因为他不听话,将宫人给摆脱了才有的,因而我与陛下训斥了两句,陛下说,要给他找个师父,开始教他武功,从扎马步练起。他大抵也知道练功一事是辛苦的,在这儿撒娇呢。” 华翎抬起眼来,有些诧异地看了洛轻言一眼:“承业尚小,会不会太早了一些啊?” “不早了,基本功早些练也好。且下面的人都有分寸,会根据他的情况来定计划的,不会伤着他累着他的。” 夏寰宇点了点头:“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够养得太娇气了,早早地开始练功,也能够锻炼锻炼意志力,的确挺好的。” 见夏寰宇与洛轻言都这样说,华翎便也就没有再多言,只点了点头:“那承业可得要好好学才是……” 承业见撒娇求援不成,只瘪着嘴立在一旁,没有再吭声。 几人说了会儿话,太医就到了。 几个太医轮流给承业诊了脉,皆言承业身子并无什么大碍,只需好生将养着,喝些姜汤去去寒以防着凉发热便可。 太医离开了,夏寰宇便同华翎一块儿离开了未央宫。 云裳立在门口,看着夏寰宇与华翎结伴而去的背影,眉头轻轻蹙了蹙:“父皇一直坚持让太医过来给承业看诊,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第843章 同一条船上的人 洛轻言并未回答,只转过头浅笑着看向云裳:“那你同我说说,此前你们针锋相对,今日为何他让你去请太医,你就去请了?难道就不怕,他是在算计你吗?”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其实先前我也有所犹豫,在心中猜想着,夏寰宇硬要请太医来,是不是想要借机证实,宝儿是不是痴儿。只是经由曹珊秀一事,我倒是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从某些层面来说,夏寰宇与咱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 “夏寰宇做了几十年的夏国皇帝,自然是最希望夏国好的人。而如今,你是皇帝,我是皇后,他自然也不希望,我们出什么岔子,让夏国不得安宁。” 云裳微微垂下眸子:“即便宝儿真的是个痴儿,他顶多也只是希望你休了我另立一个皇后,多纳妃,生几个正常的孩子。可这件事情一旦闹大,也不是夏寰宇愿意看到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更愿意相信,夏寰宇方才这样做,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所以特意来警醒我们,而并非是,想要针对我们。” 云裳说完,抬起眼就瞧见洛轻言双目含笑地看着她。 云裳轻咳了一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陛下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洛轻言轻声笑了起来:“只是觉着,我家裳儿看事情通透,识大体。此前夏寰宇做了那么多令你不怎么喜欢的事情,你却也还能够去这样分析,我也实在是应该好好学一学的。”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轻哼了一声:“其实也并非丝毫没有怀疑,只是我的宝儿本就没什么事情,即便是叫多少个太医来,我也没有在怕的。” 云裳的揣测倒是很快就应验了。 不过下午时候,云裳正在内殿之中陪宝儿玩九连环,浅柳就匆匆进了屋:“外面有了一些流言蜚语,是关于小皇子的。” “哦?”云裳拿着九连环的手微微一顿,看了眼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宝儿:“什么流言蜚语?” “都在传,说小皇子落了水,性命堪忧,皇后娘娘却怎么也不肯叫人请太医,是因为……” 浅柳小心翼翼地觑了觑云裳的神色,顿了顿。 云裳眯起眼来,心中倒是乍然明白了过来,只接着浅柳的话说了下去:“是因为,小皇子是个痴儿,我担心若是请太医,就会被人发现,所以宁愿不顾小皇子的性命安危,也要想方设法地将这件事情捂住,是这样吗?” 浅柳点了点头。 云裳却是笑了起来:“怪不得啊。” 怪不得,那人将宝儿引到了湖边,明明是有机会直接对宝儿下杀手的,他却没有,反而只是将宝儿推下了湖。 怪不得,夏寰宇来的时候,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太医这件事情上面纠缠,让她多请几个太医来给宝儿看看。 原来,这个坑,是挖在了这里啊。 那人大抵是知道宝儿是痴儿的事情,料定了她不敢请太医,所以才刻意设计了这一出。 云裳嗤笑了一声:“只可惜,又让他的算盘给落空了。” 浅柳听云裳这么说,却是有些迟疑地道:“倒也有人帮着娘娘辩解,后来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来了未央宫之后,也派人请了太医。只是却又有人说,皇后娘娘没有在小皇子落水的第一时间请太医,便是心中有鬼。后来敢请太医,兴许也不过是因为,皇后娘娘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太医院中那些个太医都被娘娘收买了,也不敢说真话而已。” 云裳又笑了一声,只是声音中泛着几分冷:“这编故事的本事倒是真不错,若是我知晓谁是散布这些流言蜚语之人,倒是愿意将他请过来物尽其用,让他去宫中的戏班子,帮着编排几出新戏。” 浅柳自然也不会将云裳这些话当真,只垂着头低声询问着:“此事,娘娘准备如何处置?” “这种流言蜚语也不是第一回了,我越是在意,倒是显得我越是心虚了,不必理会就是了。” “是。”浅柳低声应了声,退了出去。 云裳却是发起呆来,半晌没有动作。 “娘……”衣袖被拉了拉,云裳低下头,就瞧见宝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嗯?” 宝儿眼睛定定地盯着云裳,一字一字地道:“宝儿,不是痴儿。娘亲,不怕。” 云裳笑了起来,抬起手摸了摸宝儿的头发:“娘亲自然知晓,我的宝儿当然不是痴儿,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娘亲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嘴里这样说着,心中却仍旧怅然。 宝儿自然不是痴儿,她也的确没有在害怕这件事情。 她更为担忧的,是她自己的身子。 她如今虽然也在吃药,鬼医也说她的身子仍旧还是有机会治好的,洛轻言也不会在乎,她还能不能再生孩子。 可是,若她的身子果真就这样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其他孩子了,她心中,也会不甘,也会遗憾。 时日久了,兴许,也会生出不安来。 云裳长长地叹了口气,垂下眸子看向宝儿:“解开了吗?” 宝儿摇了摇头:“解不开。” 云裳笑了笑:“看我的。” 陪着宝儿玩了一会儿,宝儿有些累了,歪在软榻上睡了过去,云裳唤了人来将宝儿抱了下去,才低声询问着浅柳:“让人去查那三个同时去过大理寺与国公府的人,可查出什么来了?” 浅柳点了点头:“查到一些,奴婢去拿来给娘娘瞧瞧。” 云裳应了一声,浅柳飞快地出了内殿,不一会儿,便拿了一个册子进来。 “这三人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倒是都查得差不多了,包括这三人的生平、喜好、家中亲人的情况、平日里往来的人的名单、平日里喜欢去的地方都一一列了出来。娘娘请过目……” 云裳伸手接了过来,翻开了那册子,一边看一边问着:“这册子里面的内容你都已经看过了?” “大抵看过一些。”浅柳低声应着。 “那你觉着,这三人之中,谁是夏寰宇留下的后手的可能性最大?” 浅柳想了想,轻声应着:“前太傅,凌海凌大人。” 第844章 太过显眼了一点 云裳挑了挑眉:“为何这般确定?” 浅柳摇头:“奴婢也并不确定,只是从暗卫调查出来的结果来看,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了。” “暗卫查到,凌大人任职太傅之时,与夏侯靖关系极好,凌大人十分欣赏夏侯靖,时常同旁人夸赞,说夏侯靖是他最为得意的门生。两人来往过密,便是凌大人辞官之后,夏侯靖也时常登门拜访,甚至曾有传闻,说夏侯靖本是要娶凌大人之女为妻的,只是凌小姐突发急病没了,这场亲事才就此作罢。” 云裳有些诧异:“竟还有此事?” 浅柳点了点头:“只是,陛下和娘娘来了锦城之后,似是为了避嫌,夏侯靖与凌大人之间的来往,倒是突然少了。” “除此之外,暗卫还查到,华玉彤来锦城之后去过的那问书斋,不仅贤王爷是那里的常客,凌大人也是。华玉彤去问书斋的那日,凌大人也曾去过那问书斋。” 云裳眯了眯眼,当时她与洛轻言因着柳吟风突然离开锦城之事,查到了那问书斋,倒是没有想到,此事竟还牵扯了这一位凌大人。 如此一来,那日华玉彤去问书斋,究竟是与柳吟风联系,还是与这位凌大人联系,倒还有待商榷了。 云裳将那册子粗粗翻阅了一遍,才点了点头:“没错,如你所言,从暗卫目前调查出来的这些东西来看,最值得怀疑的,的确是凌海。” “是。”浅柳低声附和着,随后才又道:“只是正因为如此,奴婢才越是觉着此事有些蹊跷。这位前太傅大人,同夏侯靖的来往太过密切了,只需这么一查,就能查出这么多东西来。若这位凌大人是夏侯靖埋下来最后的筹码,也未免太过显眼了一点吧……” 云裳颔首:“嗯,所以,此事你怎么看?” 浅柳沉吟了片刻:“奴婢觉着,此事大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位凌大人,是夏侯靖那边刻意放出来吸引咱们注意的幌子,事实上,他与夏侯靖并无多少关系。” “第二种则是,这位凌大人,的确是夏侯靖布下的最后的筹码,咱们之所以能够查出这么多的东西来,便是这位凌大人蓄意为之。刻意让咱们觉着,没有人会把最后的筹码放得这么显眼,从而忽略了他,而若是咱们这样做了,却是恰恰好中了他的计了。”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倒是不枉在我身边呆了这么长的时间,那若是你,你又会如何做?” 浅柳沉默了片刻,随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云裳:“奴婢想到了两个法子。” “说说。” “一种便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咱们便盯死了这位凌大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是夏侯靖最后的筹码,就将他摆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盯紧他的一举一动,让他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嗯。”云裳浅笑着:“是十分保险的法子,第二种呢?” “第二种,便是咱们假意中计,不再将精力放在凌海身上,继续查其他人,寻找可疑目标。等着那边,露出狐狸尾巴来。” 云裳听浅柳说完,才挑了挑眉:“所以,其实先前关于凌海是不是夏侯靖暗藏的棋子的那两种猜测,你更偏向第二种是吗?你觉着,咱们查到的这些,都是凌海刻意放出来迷惑咱们,让咱们以为,凌海这么显眼,不可能是夏侯靖最后的筹码的,是吗?” “是。” 云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复又将那册子递还给了浅柳。 浅柳接了过来,轻声询问着:“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娘娘示下……” 云裳笑了笑:“就从凌海身上入手,继续查吧,关于这位前太傅大人的事情,仔仔细细地查,甚至,与这位凌大人关系密切的人,都一一仔细查一查。” “不管这位凌大人是不是咱们最终要找的那个人,只是这位凌大人既然被摆到了明处,他与夏侯靖那边便定然也是有些关系的,只要有关系,咱们就是一点一点的捋,也要将事情捋清楚。” “是。”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朝堂内外仍旧暗潮汹涌,只是明面上,却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 只偶尔会有一些声响冒出来,说小皇子是痴儿,说云裳无法再生育,要夏侯靖纳妃的。 只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却也被洛轻言默不作声地按了下去,云裳只偶尔会听见一些风声,却也并未有人敢拿着这些事情来她跟前找不痛快,云裳便只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每日里在未央宫处置处置后宫诸事,陪陪宝儿。 夏侯靖那边的事情,暗卫一直没有停止查探。只是那边却似乎没有了什么动作,一时间风平浪静,倒让云裳觉着有些不习惯了。 “再过几日,就是你的寿辰了。今年是你成为皇后之后过的第一个寿辰,虽然登基大典还未举行,却也不能太过马虎了才是,可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洛轻言手中拿着一本书,书并未翻开,目光只定定地看着云裳。 云裳正在看各宫各殿呈上来的册子,听洛轻言问起此事,一脸茫然地从册子里面抬起头来,朝着洛轻言眨了眨眼。 洛轻言一件云裳这副神情,便知定然是还未开始准备,忍不住觉着有些好笑,只带着三分笑意七分佯怒的瞪了云裳一眼:“你不会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吧?” “陛下你知晓的,我素来对我的生辰不太在意,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日子,就咱们一家人一起聚一聚就好了。” “胡言乱语些什么?”洛轻言噌了云裳一眼:“你如今身份不同,便是你想要这样简简单单地过了,朝臣们只怕也是不许的。” 说罢,便又道:“你忘了也就罢了,你身边的宫人们都不知提醒提醒你的吗?” “唔……”云裳笑了起来:“提醒倒是提醒过几次,只是我自个儿没有放在心上罢了,怪不着他们,好了,我知晓了,我待会儿就吩咐下去仔细筹办就是。” 云裳随口应着,手却在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册子,登基大典还未举行,她虽然行使着皇后的权力,大典未行,便仍旧不是记录在皇室族谱上的皇后。 外面不想让她做这个皇后的人比比皆是,这个寿辰,只怕不会太好过了…… 第845章 见一个人 洛轻言听云裳应下来,目光在云裳脸上顿了顿,才又接着道:“跟着柳吟风的暗卫那边传来了消息,正如咱们此前所猜想的那般,柳吟风去了柳沧。” “柳吟风也已经发现了跟着他的暗卫,还托暗卫给咱们捎了话,说他不过是兴致所致,随意到处走走,想看看夏国的大好河山,看看百姓民生,叫咱们不必太过担心。还说,他如今不过是一介平民,且身边有人跟着,也断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云裳挑了挑眉,却是笑了起来:“这话中之意,便是叫咱们不必这般煞费苦心地派人跟着他了。陛下如何看?”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亦是笑了一声:“我已经下令,撤回暗中跟着柳吟风的暗卫了。” 云裳诧异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洛轻言。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云裳一个眼神,洛轻言便知晓其中含义,见云裳这样瞧着他,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不管如何,我也算得上是公私分明的吧?柳吟风虽然……不过对他,我还是可以信任的。若不然,我也不会留他在朝堂这么长的时间,还放权与他,将他摆在那样重要的位置上。” 云裳啧了一声:“别以为臣妾不知晓,那只是出于你的私心而已,你是想着以后若是不想做这个皇帝了,就可以将这个位置扔给柳吟风。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做……” 洛轻言揉着眉心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云裳,骤然站起身,朝着云裳走了过去。 云裳连忙举起手中的册子,笑得浑身都在发颤:“陛下你做什么?你不能够因为臣妾说中了你的心事就恼羞成怒啊……” 洛轻言将云裳手中的册子抽了出来,伸手点了点云裳的额头:“你是不是以为,鬼医说六个月之内不能够行房,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挑衅我了?” 云裳连连摇头:“陛下在说什么啊?臣妾怎生什么也听不明白呢?” 洛轻言瞥了眼周围静立着佯装什么都没有瞧见的宫人,压低了声音:“你可知晓,即便是不能真的行房,我也有千种百种的法子,让你哭着求饶。你……要不要试试?” 云裳自然知晓他所言非虚,脸色顿时爆红,只飞快地从一旁又取过一本册子,朝着洛轻言扔了过去:“陛下!” 喊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大了一些,又急急忙忙地压低了声音:“陛下,臣妾不敢了,臣妾知错了。只是陛下,这青天白日的,还有宫人在呢,陛下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洛轻言啧了一声:“这般快就认输了?我还想着,若是你咬定我拿你没有办法,我就可以顺势向你展示展示了……” “陛下……”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 洛轻言蹙了蹙眉,却也站直了身子:“说。” “户部侍郎季成军季大人求见陛下,如今正在太极殿外候着。” 洛轻言没有吭声,云裳抬起手来推了推他:“还不赶紧去?季大人这个时候急匆匆地入宫来求见,定是有要紧事的。” 洛轻言见云裳脸上带着笑,啧了一声:“晚上再过来收拾你。” 说罢,将手中的册子扔到了桌子上,便转身出了寝殿。 云裳听见外面传来洛轻言的声音:“走吧。” 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云裳嘴角翘得越来越高,好半晌,才将桌子上的册子收了起来,随后转身吩咐着浅柳:“过几日我寿辰之事,你派人去和礼部那些商量着筹备吧,毕竟还未举行封后大典,这一次的寿辰也应当还有不少需要注意的事情,你仔细问清楚了,莫要到时候犯了忌讳,平白落人口实。” 浅柳应了声,想了想,才低声道:“奴婢亲自去吧,派人过去,总害怕中间传话的人传漏了什么,亦或者是传错了什么。娘娘的寿宴可不是什么小事,奴婢还是自己盯着比较放心些。” 云裳闻言笑了起来:“嗯,你做事素来细致,我自然是相信的,你去吧。” 浅柳垂下头退了出去。 云裳又看了几个册子,门帘便又被掀了起来,浅酌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云裳:“这是暗卫传来的消息……” 云裳接过来打开看了,微微眯了眯眼,便又将那书信塞回了信封之中。 浅酌见状,连忙取了一盏宫灯过来,用火石将宫灯点亮了起来,云裳将那信封点燃,看着信封一点一点烧了,才将灰烬碾碎,扔进了痰盂之中:“让他们继续盯着就是,再小心一些,莫要打草惊蛇了。” “是。”浅酌应了声垂下头往门外退去。 “等等。”云裳叫住了浅酌。 浅酌脚步一顿,抬起头来望向云裳。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看摆放在书架上的沙漏:“你再叫人准备好马车,我等会儿出宫一趟。” 浅酌点头应了下来,飞快地离开了寝殿。 云裳将桌子上的册子都处置完毕,才站起身来,唤了宫人进来换上了常服,带了人出了宫。 等着马车停下来,浅酌扶着云裳下了马车,才瞧见马车是在一家书斋跟前停下的。 “问书斋?”浅酌抬起头来看了眼那书斋上面的招牌:“这问书斋……不是华玉彤到锦城之后来过的地方吗?” 云裳点了点头:“是这里。” 浅酌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警惕了起来:“奴婢记着,那时候娘娘还在猜测,这问书斋里,多半有夏侯靖的余党。娘娘来这里做什么?” 云裳将浅酌的神情变化纳入眼中,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别这么紧张,放心好了,即便是夏侯靖有余党在这问书斋中,亦或者这问书斋本就是夏侯靖的地方,他们也料想不到我会突然来,且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况且,有暗卫在呢。” 浅酌自然也知晓,云裳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只是心中却仍旧会忍不住的担忧,只是心中却也明白云裳想做的事情,她也劝阻不了,便只得低声问着:“娘娘今日到这里来,是为了打探华玉彤的事情吗?可是这问书斋里面的人,应当也不会说的吧?” “不是。”云裳抬脚进了那书斋的门:“我来……是为了见一个人。” 第846章 请求 浅酌眨了眨眼,来这儿,见一个人?谁啊? 正想着,就瞧见云裳走了进去,浅酌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这位……夫人。”掌柜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想要看些什么?” 云裳的目光在书斋之中转了一圈,却没有瞧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人,便只随口应着:“就随便看看。” 掌柜目光在云裳的身上转了一圈,见云裳衣着华贵,脸上笑容愈发谄媚了几分:“咱们书斋之中,书册比较齐备。只是楼下卖的,同其他书斋卖的书也并无多少区别。不过啊,我们楼上还有不少的珍藏,都是市面上不太好寻到的书,夫人若是感兴趣,可以去楼上看看。” “哦?”云裳闻言,眼珠子转了转:“极好,那我就去楼上看看吧。” 掌柜连忙引着云裳上了二楼,一上楼,便瞧见了楼梯口摆放着两张桌子,桌上放置着笔墨纸砚,桌子旁边并无他人,可是桌子上却摊着一张纸,纸上零散地写了几个字。 两侧,一排排书架排列得十分整齐,只偶尔从那书架后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却并未见着人。 “我自个儿看看,掌柜自己忙去吧。若是有看上的,我再来寻掌柜的。”云裳扫了一眼,就转过头看向了掌柜。 “好好好。”掌柜应着,只是神情还带着几分踌躇:“夫人瞧着面生,应当是第一回来吧?咱们这楼上的书册,都十分珍贵,希望夫人能够好好爱惜才是。” “我知晓的,掌柜的放心好了,若是我损坏了什么书册,定然照价赔偿。” 掌柜这才点了点头,瞧见楼下有人进了书斋,方匆匆忙忙下了楼。 “这掌柜也真是的……”浅酌撇了撇嘴,低声嘀咕着:“不过一些书而已,难道还怕娘……夫人你弄坏了赔不起吗?他也不瞧瞧,夫人你身上随便一件首饰,都能够买下他这大半个书斋了。” 云裳笑了笑,耳中敏锐地听见身侧的书架后有脚步声传来,方含笑道:“这话可不能够乱说,掌柜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千金易求,可是好书难得。有些孤本,便是你家财万贯,也不一定求得来的。” 浅酌还要说什么,却听见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夫人说的没错,千金易求,可是好书难得。真正的好书,可是无价之宝,莫说是家财万贯,任凭你是天王老子,也不一定能够求得来。” 主仆二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瞧见一个约摸六十来岁的老者手中拿着两本书,从书架后走了出来。 老者虽然年岁已高,精神气却是极好,且身上带着一种清冷高绝的气度,叫人不敢小看。 云裳目光落在那老者的脸上,目光微微眯了眯。 那老者也已经瞧清楚了云裳的模样,脚步微微一顿,却又似是若无其事一般地走到了桌子旁,将手中的书放在了那展开着的纸旁边,才抬起手来朝着云裳微微拱了拱:“草民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按理说来,这位,应当不曾见过她才是…… 可是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且没有丝毫避忌的,便这样揭穿了。 倒是有意思。 云裳勾了勾嘴角:“凌大人。” 这老者,正是前太傅凌海。 也是云裳今日来这问书斋要见之人。 凌海笑了笑:“草民辞官归隐已久,可当不起娘娘这声凌大人。” 说罢,不等云裳开口,便又接着道:“草民时常来这问书斋中看看闲书,倒是第一次得见娘娘这样的大贵人,倒还真是幸运得很。草民还以为,娘娘若是想要看书,一句话下去,自然会有无数的人蜂拥而至,将娘娘想要的东西拱手奉上。且宫中藏书楼珍藏好书孤本无数,娘娘怎会来这里寻书来了?” 云裳笑了起来:“凌大人方才不也说了吗?千金易得,好书难求,真正的好书,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一定能够求得来的。” “且光是有好书是不够的,有了好书,也还得要有一个能够帮着引导如何看书,解书中疑惑的良师才行。不然,便是囫囵吞枣地看了下去,也没有丝毫用处。” “我此前倒是听闻过不少关于凌大人的传闻,传闻凌大人学识渊博,爱书如命,便心生向往,意欲结交,想请凌大人帮着指点指点。听人说起,凌大人平日里闲来无事喜欢来这问书斋看看书,这才特意走了这么一趟,想来碰碰运气。如今看来,我这运气……倒还真不错。” 凌海嘴角一勾,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了云裳的脸上:“草民也曾听闻过关于皇后娘娘的一些传闻,听闻当今夏国的皇后娘娘,本是宁国公主,聪明过人,文武双全。原本只是一个冷宫嫔妃之女,却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在宁国声望极高,不仅将宁国后宫治理得妥妥帖帖,且还数次领兵作战,取得大捷。如娘娘这样的奇女子,草民可不敢指点。” “传言总是夸大其词的,听闻凌大人辞官归隐之后,也有收不少的学生。莫不是凌大人觉着,我资质愚钝,亦或者因为我是女子的缘故,不愿意教导我?” 凌海垂着眸子,随意地翻动着桌子上的书册,听云裳这么一说,面上急忙露出几分惶然神色来:“皇后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草民可受不起这样的责难。皇后娘娘想要知晓些什么,尽管吩咐一声便是,草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裳闻言,嘴角就勾了起来:“那就……多谢凌大人了。正好,我今日出宫来这问书斋,也不单单只为此事而来。我听闻这问书斋中书比较齐备,所以想要找一些介绍夏国风土人情的书来瞧瞧,毕竟凌大人也知晓,我本是宁国人,来这夏国的时日尚短,对夏国知道的也并不太多……” “对了,有介绍柳沧的吗?”云裳嘴角勾了勾:“我最近对这个地方,倒还蛮感兴趣的。” 第847章 不同寻常 凌海身子微微一顿,抬眸看了云裳一眼:“草民还以为,因着七王爷之事,陛下与皇后娘娘早已经将柳沧这个地方研究得十分透彻了呢。” 云裳勾了勾嘴角,但笑不语。 凌海倒也并未继续追究下去,只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道:“柳沧也不算什么大地方,专门写柳沧的书倒是不多,不过,每个地方大多都有自己的城志,一般是当地的一些学究编撰而成,以供后人了解自己所生活的地方。柳沧也有,只是这问书斋中没有。皇后娘娘若是感兴趣,倒是可以去拿来看一看。” “原来如此。”云裳点了点头:“多谢凌大人了。” 凌海也没有应声,只抬起眼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后低下头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拢了起来:“时辰不早了,草民的几个曾孙应当从族学中下学了,草民还得回去指导他们的功课,就先告退了。” 云裳微微垂首:“凌大人有事要忙便去吧,若是我遇见什么困惑,到时候再去打扰凌大人,还请凌大人……莫要嫌弃我才是。” 凌海瞥了云裳一眼,径直拿了桌上的东西,抬脚下了楼。 浅酌踮起脚尖看着凌海出了问书斋的大门,才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凌海,未免也太过狂妄了一些吧?娘娘同他说话,他毫无避忌地直视娘娘,还处处对娘娘不敬,方才离开的时候,也并未给娘娘行礼……” 云裳轻笑着:“还挺有趣的不是吗?这样的性子,恰恰好,能够吸引我的注意。若他如寻常人一般,对我毕恭毕敬,任由我揉圆捏扁,兴许我反倒觉着无趣。”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愕然神色来,有些迟疑地看向云裳:“娘娘的意思是……凌海刻意在娘娘面前这般拿捏姿态,为的,根本就是吸引娘娘的注意?” “谁知道呢?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也兴许,这凌海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呢?毕竟是读书人,且还是做过太傅的读书人,骨子里清高一些,也并非不可能。” 云裳随口说完,便转开了话茬子:“叫人去将柳沧的城志寻来,送到未央宫。还有……” 云裳仔细回忆了一下先前凌海拿的那两本书:“还有《匠心》《堆云传》这两本书。” 浅酌应了下来,云裳方转过身,朝着一旁的书架走去。 “娘娘要找什么书吗?这书斋里面的书,宫中的藏书楼里面,应当都有的吧?” 云裳笑了笑:“我只是很好奇,这问书斋究竟都有些什么书,会让贤王和这位前太傅大人,都这般对它青睐?” 云裳在书架之间来回穿梭了几圈,却也并未瞧出什么端倪来,便索性随意拿了两本书下了楼。 那掌柜正百无聊赖地窝在柜台后面翻看着什么,见着云裳下来,飞快地扬起一抹笑迎了上来:“夫人可看中了什么书?” 云裳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了柜台上,掌柜连忙接了过来,清点着书册。 云裳目光在店中扫了一圈,目光才又落在了那掌柜的身上:“二楼上面倒是有不少好书,看得我眼花缭乱,难以取舍,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掌柜的,你这里可有店中的书册清单,能否给我一份,我拿回去慢慢瞧瞧,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掌柜手中飞快地拨弄着算盘:“有的有的。” 说完,便笑眯眯地道:“一共四本书,一百八十两银子。” 云裳点了点头:“包起来吧。” 掌柜飞快地应了声,将那几册书用牛皮纸包了起来,随后又从柜台下面取了一本书册出来:“这是咱们店里面的书册清单,看在夫人买了这么几本书的份上,送夫人一份。” “多谢掌柜。”云裳笑了起来,接过书,让浅酌付了银子,抬脚出了门。 回了未央宫,云裳便将那书册清单拿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瞧着,看了大半日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云裳心中暗自想着,若是这问书斋果真是夏侯靖的,那掌柜自然也是夏侯靖的人,即便是那问书斋的书册有问题,也断然不可能摆在明面上来,这书册名录,多半也是有问题的,瞧了也无用。 云裳这样想着,便随手将那书册名录放到了一旁。 晚上,云裳用过晚膳就去了偏殿,亲自给宝儿洗了澡,又陪着宝儿玩了会儿,才返回了正殿。 还未走到正殿门外,就瞧见刘文安立在正殿门口。 云裳挑了挑眉,脚下步子快了一些,走到正殿门口便低声问着刘文安:“陛下来了?” 刘文安笑眯眯地颔首:“来了约摸半个时辰了。” “怎生不派人知会我一声?” 刘文安垂着头,神态恭敬:“陛下不让,说娘娘难得同小皇子好好待一会儿,叫奴才们不要去打扰。” 这倒是洛轻言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进了殿中。 洛轻言在内殿,云裳一进内殿,就瞧见他坐在书桌之后,手中捧着什么,专心致志地瞧着。 “陛下来了怎么也不派人叫臣妾过来?” 洛轻言这才从书册中抬起头来,笑着道:“你平日里事情也不少,难得和承业玩会儿。况且,我本来也没什么事情。” 云裳笑了笑,走到了洛轻言对面,看了眼洛轻言手中拿着的东西:“陛下在看什么?” 洛轻言将手中的东西晃了晃:“这……好像是一些书的名录?”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应着:“是问书斋里面的书的名录,臣妾也不过是想要看看,这问书斋究竟有什么特别的,为何贤王与那凌海都喜欢去这问书斋。臣妾派人调查过了,凌海倒的确是这几年都时常去这问书斋的,可是贤王,却是近来这几个月才养成的习惯。” 洛轻言点了点头:“你觉着这其中有蹊跷?那你从这书册名录之中,可看出什么来了?” 云裳摇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大抵是那问书斋的掌柜在这名录上面做了什么手脚吧。” 洛轻言笑了笑,将那书册递了过来:“我倒是瞧出了一些不同寻常来……” 第848章 名录中的秘密 “什么不寻常来?”云裳接过那书册,面露疑惑。 洛轻言站起身来,从那书桌之后绕了过来:“寻常的书斋卖书,除了正经的四书五经六艺之外,也会卖一些闲书。” “可是,便是卖闲书,也大多兼容并蓄,什么类型的都有一些。可这问书斋却是有些奇怪,虽然这书斋里面的闲书也是什么类型都有一些,可是有一类,却是多得有些令人瞩目了。” 云裳蹙了蹙眉,将那书册名录又翻开来看了看,只是这名录上面大多只是一些书的名字。有些云裳瞧见过,倒是知晓是什么类别,可也有许多云裳闻所未闻的书,她亦是不知是什么类别,自然也不知道洛轻言说的是什么。 洛轻言见云裳一脸的茫然,嘴角亦是勾起一抹笑来:“你瞧不出来也正常,我亦是之前在战场上,因为有几场仗需要,因而才恶补了一些东西,正好就看过这里面的一些书。” 洛轻言又将那书册名录拿了过去翻开来,抬起手指给云裳看:“你瞧,从这一页一直到这一页,这四页上面列出来的书,皆是建造工事方面的书册。” “建造工事?”云裳抬起眸子看向洛轻言。 洛轻言颔首:“这里面有一些我也没有瞧见过,我还专程叫人去查了一查,除了用在行军打仗上的一些工事之外,倒也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密道机关的修建、武器的制造、工具的制造,这些勉强还和打仗能够有些关联。可是类似矿产的开采、水利工程的建造,甚至还有一些种庄稼的工具建造之类的书,便与行军打仗没有丝毫的联系了。”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这问书斋为何要放这么多的建造工事相关的书籍在里面?若这问书斋是夏侯靖的地方,莫不是他将这问书斋当作了给自己的人传道受业的地方?这些书,正是夏侯靖想要让他的人都看的东西?” “可是看这些做什么?”云裳神情满是不解:“难不成,夏侯靖在哪儿搭建了什么了不得的工事?柳沧?” 洛轻言没有应答,只手指在那书册名录上摩挲着,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云裳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可是,若是夏侯靖果真在柳沧搭建了什么工事,此前为何不用?又为何会这般轻易地就被夏寰宇带回了锦城?如今夏侯靖在咱们手中,即便是他搭建了什么工事,他不在,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啊?” 洛轻言低下头看向云裳:“也或许,夏侯靖被带回锦城这件事情,本就是夏侯靖的一出计策呢?兴许,正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以好掩盖柳沧的秘密呢?” 云裳浑身一震:“可是,难道夏侯靖就没有想过,我们会将他杀了?若是我们除掉了他,那他的谋划岂不就全部没了意义?” “兴许,夏侯靖还留有什么后招吧。让咱们,不敢杀了他的后招?” 洛轻言说完,云裳便抬起了头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云裳才又接着道:“那咱们,将夏侯靖的这个后招,给逼出来?” “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怕打草惊蛇。”洛轻言将那书籍名录往桌子上一扔,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容我再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云裳点了点头,瞧着桌子上的灯有些暗了,抬手取过灯旁放着的细针,轻轻拨弄了一下那灯芯,灯便又亮了起来。 云裳将那细针放下,目光定定地盯着那有些摇曳的灯火,总觉着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东西。 云裳目光落在桌子上放着的那书册名录上,沉吟了半晌,才骤然开了口:“柳沧……贤王如今是在柳沧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洛轻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云裳却是将许多事情都一一串联了起来,脑海中浮现起一个猜测来:“暗卫打探到的消息,这凌海近几年都一直喜欢往问书斋跑,可是贤王,却是在最近几个月才开始的……” 云裳猛地转过身,看向洛轻言:“我在想,贤王会不会是在偶然之间,发现了这问书斋的秘密,在前段时间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才确定下来。因而才特意去柳沧查看……” “会不会,华玉彤和贤王会在同一日前后脚出现在问书斋,压根就只是巧合。华玉彤去问书斋,并非是寻贤王,兴许,她寻的是凌海。而贤王会在那日离开锦城,也只是巧合,贤王只是发现了问书斋中的端倪,心中有所猜想,这才直奔柳沧。” 洛轻言抬起头来看向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倒也的确有这种可能。” 云裳在殿中来回踱步:“若是夏侯靖果真暗中在柳沧建造什么工事,有所图谋,咱们定要想法子仔细去查探清楚,早做安排。” “夏侯靖那里,也应该尽快想出个法子来解决。咱们不能够就这样,任由他牵着鼻子走。以我的想法,要么,就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要么,就好好地搞清楚,他究竟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还有凌海,问书斋……” 云裳停下脚步,眉头轻轻拧着:“若是夏侯靖果真将问书斋当作一个给他手中的人传道受业的地方,咱们好好查一查,喜欢去问书斋的人究竟有哪些,特别是朝中官员,亦或者是锦城中的勋贵世家的公子,还有一些已经辞官的老臣。一一筛查下来,便可大抵确定,有哪些人,是夏侯靖的人。” 洛轻言见云裳这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嘴角亦是忍不住勾了起来,只身后抓住了云裳的手,将她往跟前拉了拉。 云裳正在想着事情,一时没有察觉,脚步一个踉跄,跌坐在了软榻上。 洛轻言笑着抬起手来帮着云裳揉了揉额角,声音温柔:“这些事情,我都会安排人去查的,今日裳儿去问书斋一趟,收获颇丰,已经很厉害了,就莫要再为这些事情烦忧了。” “放心好了,不管夏侯靖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也不管他暗中做了什么,他也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第849章 异常 凌海有一句话大抵说的还是对的,云裳如今处在这个位置上,想要什么书,的确不需要亲自去宫外一个书斋中寻。 去问书斋的第二日,浅酌就抱了几本书来。 “这是娘娘要的东西,包括了柳沧的城志,还有几本柳沧当地比较有名望的文人墨客写的关于柳沧的一些书,年代比较久远一些的有两百多年前的,也有前年才写完的……还有娘娘要的那两本书,也一并在这里了。” 云裳点了点头,让浅酌将书都放到了桌子上。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叫《匠心》的书,是昨日云裳瞧见过的,那凌海带走了的两本中的其中一本。 云裳伸手将书拿了过来,随意翻了几页,眉头便轻轻蹙了起来。 这本书,讲的是工匠技艺,从木工到铁器,从百姓日常用得着的一些器具,到武器,应有尽有,里面如数家珍地讲述着那些工匠是如何利用巧思,制造出一些十分有用的工具出来的。 云裳将书放到一旁,又取过另外一本《堆云传》,这本讲的是如何修建尽可能高的房子。 这两本书看似没什么太大的关联,只是因着昨日洛轻言那番话,云裳却也瞧出了其中的联系,这两本书都同属建造工事相关。 只是,虽然同属建造工事,这里面的内容相差的,也太大了一些吧? 叫人全然瞧不出丝毫头绪来。 夏侯靖,究竟暗中在打造什么?谋划什么? “娘娘,这书里面有什么?娘娘为何瞧得愁眉苦脸的?”浅酌见着云裳的神色,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云裳这才回过了神来,只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觉着,凌海果真是做过太傅的人,看的东西都是晦涩难明的,这两本书,我全然看不懂。”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便笑了起来:“奴婢还当是什么事呢。看不懂有什么关系?这天下间有那么多的书,总不能够每一本都看懂了吧?不是有句俗话吗?术业有专攻。要是娘娘想要知道这里面讲了些什么,直接去找能够看懂的人来看了,给娘娘用浅显易懂的话讲一讲,不就好了吗?总有人能够看懂的啊……” 云裳掀了掀眼皮子,眼睛倒是亮了起来:“咦,平日里我倒是怎么没有发觉,我家浅酌这般聪慧过人呢?你说的没错,我看不懂,总有人能够看懂啊。” 既然是建造工事相关的书,她去寻擅长这方面的人来,仔细看看那书册名录上面的书籍,兴许便可大致知晓,夏侯靖究竟想要做什么了呢? 浅酌被云裳这么一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嘿嘿笑了笑:“奴婢只是随口这么一说,随口一说。” 云裳笑了起来,将那两本书放到了一旁,复又将那几本关于柳沧的书拿了起来,随手翻阅起来。 刚看了没几页,便听见外面传来浅柳的声音:“娘娘,浅音进宫了。” 云裳翻着书的手指微微一顿,扬起一抹笑来:“还不赶紧请她进来?” 珠帘被掀了起来,浅音跟在浅柳的身后走了进来,笑眯眯地上前同云裳请安:“给娘娘请安……” 云裳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下来说话。” 见浅音坐了下来,云裳才笑着道:“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如今你突然进宫,倒是让我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可是萧记的生意出了问题?如今萧记生意如何了?毕竟是我自个儿的生意,我也得关心关心,银子赚了没有啊。” “那自然是极好的,客似云来,娘娘尽管在宫中坐着数银子就是了。”浅音眨了眨眼,笑容明媚。 云裳闻言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那我便放心了。” 转了转眸子,才又问着:“你近来可还好?” 浅音点了点头,面色突然微微有些红:“挺好的。” 云裳眨了眨眼:“好就好,你脸红什么?” 只是目光落在浅音的身上,就瞧见她的手若有若无地护着自己的小腹,云裳脑中一下子清明过来:“你这是……有了?” 浅音没有料到云裳这般敏锐,亦是吓了一跳,却也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神情带着几分娇羞。 这下倒是轮到云裳愣住了,好半晌,才忍不住啧了一声:“果真有了?多久了?” 浅音轻咳了一声:“刚两个月,还未怎么显怀。” “好好好。”云裳笑了起来,抬起眼来看向浅柳和浅酌,两人的脸上亦俱是喜色。 “恭喜浅音姐姐了。” 自浅音进来,云裳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极好极好,这就好,看着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有了好的归宿,我也就放心了。赵英杰过段时日也快要回锦城了,他和琴依的亲事也差不多该提上日程了。” 此话一出,众人倒是有些吃惊:“琴依姐姐和赵英杰?” 云裳颔首:“赵英杰成熟稳重,此前被我那不靠谱的姐姐给害了,却也算得上是一个良人,定然会对琴依好的。” “那可真是喜事,皇后娘娘马上也要举行封后大典了,浅音怀孕了,琴依姐姐也要成亲了,三喜临门呢。” 众人笑闹了一阵子,浅音倒是骤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方收敛了神色道:“娘娘,今儿个奴婢进宫,是有事禀报的。” 云裳见浅音的神色,亦是收敛了脸上笑意:“出了什么事?” 浅音连忙道:“这两日,咱们在城中设下的暗桩发现,城中似乎有些不太平。其实都是一些比较小的事情,只是暗桩们将消息汇总了起来,全部联系起来,却似乎有些不对劲。” “说说。” “城中好些客流量比较大的酒楼茶肆,都换了说书先生,且那些说书先生,几乎都是生面孔。几个大的戏班子,也都换了班主。东南西北几个大的闹市,多了一些杂耍团。甚至,城中各处的乞丐似乎都多了许多,且那些乞丐,与寻常的乞丐有些不同,看起来,不像是真的要饭的,倒像是在打探消息……” 第850章 多事之秋 云裳蹙了蹙眉:“倒的确是十分奇怪。” 浅柳亦是颔首:“这些事情说起来不过是寻常小事,哪家茶楼酒肆换了新的说书先生,闹市中来了杂耍团,城中好似多了一些乞丐。平日里若是听到这样的话,大抵也只会一笑了之,觉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若是同时有许多个茶楼酒肆都换了说书先生,东南西北的闹市都有新的杂耍团,到处都多了乞丐,便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浅音点了点头:“幸好最近这几个月,咱们安插在城中的暗桩越来越多,打探到的消息也越来越细致,这才能够打探出来。将这些消息一串联,方察觉到了这其中的端倪。” 浅酌蹙着眉头开口问着:“可是这代表着什么呢?” 云裳笑了笑:“如今只是察觉到了端倪,还并不能够确认这些变动其中存在联系,更暂时无法知晓,这些变化的下面,藏着什么样的端倪。只是不管如何,咱们提前察觉到了城中发生了这些不妥总是好的,既然察觉到了,便能够想法子根据这些细小的端倪变化,仔细往下查下去。” 云裳说着,微微顿了顿:“依我来看,浅音方才说的这几个变化之中,倒是存在一定的共同点。” 见几人的目光皆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戏班子,闹市中的杂耍团,还有游走在城中各个角落的乞丐……这些人,看似是最为底层的人,可是,无论是打探消息,收集情报,还是散布流言蜚语,都是上上之选。” “娘娘是怀疑,这些变化后面,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是有人想要利用这些人打探消息收集情报亦或者是散布流言蜚语?” 云裳点了点头:“这也不过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具体的,还需要让暗桩仔细留意着这些人的动向。” “若果真是有人在后面操纵,在这个时候在城中布下这么些人,我猜想了一下,他们想要针对,可能针对的,无非就是三件事情。一,是落在我们手中的夏侯靖。二,是我的生辰。三,是陛下的登基大典以及我的封后大典。” “城中最近发生的以及即将发生的大事也就这么三桩,我想不到他们还会有其他什么目的,牵引吩咐暗桩查探的时候,也可以从这三桩事情上面去留意。” 浅音连忙应了下来:“属下明白了。” 云裳见她一脸慎重的模样,却又兀自笑了起来:“你如今刚刚有孕,尚且不足三月,胎像未稳,还需得要一切小心。这些事情,你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你自个儿好好休息,安心养胎。” 浅音笑了起来,抬起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轻声笑着道:“主子放心好了,属下有分寸的,累不着自己。且让属下真的一天到晚什么事情也不做,属下才真的觉着无趣呢……” 云裳见她这样说了,也不再劝,只点了点头:“你有分寸就好。” 浅音又坐着同云裳她们闲话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离了宫。 浅音刚走没多一会儿,外面突然开始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雨帘渐渐模糊了院子里的景致,忍不住微微撇了撇嘴:“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浅酌立在殿中,并未听清云裳说了什么,只蹙了蹙眉:“这个秋天好像雨水特别多,前几天才接连下了两三日,今日便又开始下起雨来,这雨不会又要下上两三天吧?” 说罢,目光又落在了云裳身上:“娘娘,秋风秋雨凉,娘娘还是关上窗户吧,可千万莫要着凉了才是。” 云裳笑了笑,倒也抬起手来将窗户给关了。 倒是果真叫浅酌给说中了,这雨,真的接连下了两三日。 这两三日,云裳便呆在了未央宫中,上午将宫中杂务处置妥当,下午晚上便捧着柳沧那几本书瞧。 第三日傍晚,雨才停了,云裳也终于将那几本书都看完了。 洛轻言这几日过来都瞧见云裳在看那几本书,倒也并未发表什么意见,如今见她将几本书合上,放回了书架上,才忍不住挑了挑眉:“看完了?” 云裳点了点头:“看完了。” “瞧出了什么?” 云裳沉吟了片刻:“此前夏侯靖在柳沧起兵之际,咱们便已经对柳沧里里外外都研究了一个透彻,这些书上面讲的,同咱们此前了解到的也并无多少差别。无非就是相对细致了一些,多加了一些柳沧的风俗习惯,柳沧的特产介绍那些,也并无什么其他太过特别的东西。” 洛轻言笑了起来:“编撰这些书籍的,都是一些柳沧的文人,这些个文人看到的东西,也是有限的。且各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政绩与形象,能够写入这些书里面的,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自然瞧不出什么。” 云裳咬了咬唇:“可臣妾总觉着,这柳沧定然有什么问题,若不然,贤王也不会直奔柳沧了,他定然是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洛轻言笑眯眯地将云裳拉了过来:“那……裳儿想要如何做?”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关于问书斋那些有关建造工事的书,臣妾想要请几个精于建造工事的能人巧匠来,仔细将那些书都看一看,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而柳沧……”云裳顿了顿,抬起眸子觑了洛轻言一眼:“臣妾就是说了,陛下大抵也是不会同意的。” 洛轻言挑眉:“你说说看?” 云裳轻咳了一声:“臣妾是想,亲自去柳沧瞧瞧,瞧瞧这柳沧,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陛下同意吗?” 洛轻言啧了一声:“我就猜到了你会这样说。” 说罢,才笑着看向云裳:“因着夏侯靖在柳沧起事,柳沧如今乱得厉害,你去,我不放心。” 云裳就知结果如此,撇了撇嘴,没有吭声。 “且,贤王就在柳沧,你觉着,我会放你过去同他单独相见?” 第851章 救命之恩 云裳抬起手来,两个手指比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瞧,你的心眼儿……就这么大一丢丢。贤王这个坎儿,你是过不去了是吧?” “也不是。”洛轻言慢条斯理地道:“你知晓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我为何独独总提起贤王吗?” “为何?”云裳挑了挑眉,复又问着:“喜欢臣妾的人?多吗?臣妾怎生不知道?”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那些个实力太弱的,我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因为知晓,无论他们再怎么蹦达,也入不了你的眼。贤王不同,他亦是文武双全,且待你又极好,还因为身份之故,总能够在你跟前晃荡。” “不过如今我却觉着,他总能够在咱们跟前晃荡兴许也是好事一件。他若是果真如他信中所言那样,再也不回锦城了,我倒是会觉着有些不高兴。”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眼中带着几分诧异:“为何?” 洛轻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大抵是因为,若是他总在咱们跟前晃荡,你瞧得多了,也就能够看到不少他的不足之处,就会愈发对他不感兴趣。可如果他真的一去不回,倒兴许会让他成为你心中的白月光,总时常惦念着。” “什么歪理邪说。”云裳觉着好笑,抬起手来拍了拍洛轻言的胳膊。 洛轻言握住云裳的手,笑着继续先前的话茬:“柳沧那边,如今是真的有些乱。此前夏侯靖起兵,将柳沧、泗阳、南阳的那些士族豪门都聚集了起来,也收归了一些土匪强盗之流。” “如今夏侯靖出事,没有人坐镇,这些人却都被夏侯靖激起了斗志,却又谁也不服谁,都想着各自为王,干出一番大事来。于是各自称雄称霸,闹得民不聊生。” “柳沧在这种情形之下,却是比夏侯靖起兵时候还要凶险几分。虽然你过去定然会带着暗卫侍从,我却也放不下心。” 云裳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洛轻言便接着道:“柳吟风既然去了柳沧,多半是如你所言,从问书斋中察觉到了什么。以他的本事,若是果真去查这件事情,定能够想方设法地查出一些端倪来。” “我再派些人过去,仔仔细细地打探打探柳沧的情形。不仅仅是柳沧,还有泗阳、南阳那些,夏侯靖曾经待过的地方,都得要仔细查上一查。” 云裳点了点头:“听你的便是。” 洛轻言揉了揉云裳的头发:“明晚,陪我一同去见一见夏侯靖吧。”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便猛地抬起了头来:“陛下想到撬开夏侯靖嘴巴的办法了?” “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倒是难说,不过,总归是得要试一试的。” 云裳点了点头,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我明天晚上,拿两本有关建造工事的书,去夏侯靖跟前看去。”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轻轻点了点云裳的额头:“你啊,鬼点子倒是不少。” 第二日天气倒是十分不错,云裳将宫中事务处置妥当,瞧见窗外蓝天白云,便索性带了人去御花园逛逛。 清风徐徐,云裳深吸了一口气,眉眼带着几分笑:“哪儿还有桂花吗?我都闻到桂花香了。桂花不是应当已经开过了吗?” “应当是晚桂,奴婢记得,金桂园中有几株晚桂,便应该是这个时候开花的。”浅柳跟着云裳停下了脚步:“前段时间桂花开花的时候,正值娘娘忙碌,也没有好好赏过桂花,奴婢本打算摘些桂花来做点桂花糕也给忘了。” “如今这晚桂开了,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茬桂花了,待会儿奴婢叫人去摘些来,做点桂花糕,酿点桂花酒,再腌一些桂花蜜。”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还得给陛下蒸几回桂花鱼。” 浅柳笑着应了下来:“奴婢待会儿就带人一同去摘。” “何必待会儿?”云裳倒是突然来了兴致:“左右现在咱们都已经走到这儿了,也闻见这桂花香了,就现在去吧。” 说罢,就径直带着人往金桂园走。 刚走到金桂园门口,却突然瞧见有一道人影从那门里面窜了出来。 云裳反应极快,飞快地退后了两步。 浅柳与浅酌急忙上前,挡在了云裳身前:“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冲撞娘娘凤驾?” 那人已经跪了下来,将头重重地叩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是宫中宫女,有要事想要求见娘娘,可是未央宫奴婢实在是进不去,只好等在了这御花园中。见着娘娘过来,一时情急,这才冲撞了娘娘凤驾,还请娘娘恕罪。” “有要事想要见本宫?”云裳挑了挑眉:“什么要事?” 那宫女额头抵地,声音有些低:“是有关鹂太妃之事。” “鹂太妃被娘娘禁足湘怡宫,只一个宫女侍候,其他人没有娘娘的旨意不得进出。只是鹂太妃从半月之前便身子不适,湘怡宫的侍卫不让请太医,这半个月来,鹂太妃的病越来越严重,如今已经卧床不起。奴婢实在没有了其他法子,这才不得不来求娘娘。” “求娘娘大发慈悲,请个太医去给鹂太妃诊治诊治吧。” 云裳听这宫女这般说,却是骤然想起了此前上一回逛御花园,宝儿落水那一次瞧见的情形。 当时她还在同浅柳与浅酌说,也不知道那宫女会不会真的跑来求她。 只是后来因着事情太多,便将这桩事情抛之脑后了,却是不想……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宫女的身上:“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那宫女闻言,身子颤了颤,却是老老实实地抬起了头来。 云裳这才瞧清了她的容貌,倒果真是那日在御花园中见过的那一个。 云裳挑了挑眉:“你是哪个宫中的宫女?又为何会知道禁足在湘怡宫中的鹂太妃病重的消息?又为何,要帮鹂太妃?甚至不惜跑来险些冲撞了本宫?” 那宫女咬了咬唇,似是料到云裳会有此一问,只飞快地应着:“奴婢……奴婢在翠微宫当值,此前入宫的时候,鹂太妃曾经救过奴婢一命。听闻鹂太妃被软禁湘怡宫,奴婢为了报答鹂太妃救命之恩,便暗中使了一些银子打探了一下鹂太妃的情形,这才知晓了鹂太妃病重一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因而奴婢才来求皇后娘娘……” 第852章 桂花 “来求本宫?”云裳眯了眯眼,笑容愈发和煦:“你可知,鹂太妃所犯何罪?为何本宫要将她禁足湘怡宫?” “奴婢……奴婢不知。”那宫女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知?”云裳轻笑了一声:“你连鹂太妃翻了什么过错都不知道,就敢贸贸然来替她求情,难道,你就不怕本宫迁怒于你吗?” “奴婢听闻,皇后娘娘贤德,宽厚待人,是个好人。且即便是皇后娘娘迁怒奴婢,鹂太妃曾经救奴婢一命,就当时……奴婢以命相偿了。” 云裳的目光在那宫女的身上停了良久:“倒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 说罢,便挪开了目光,吩咐着跟在身后的佩兰:“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到湘怡宫给鹂太妃诊治。” “是。”佩兰应了声,垂首退了下去。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那宫女的声音有些哽咽,朝着云裳又叩了三个头。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你既然心中这般挂念着鹂太妃,本宫倒是可以全了你一片报恩之心,从今日起,你也去湘怡宫中服侍吧。” 那宫女身子颤了一颤,猛地抬起了头来,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云裳嘴角勾了勾:“怎么?不愿意?” 那宫女似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大,只连忙又叩了个头:“奴婢没有不愿意,多谢皇后娘娘,奴婢遵命。” 云裳轻轻颔首:“好了,下去吧。” 那宫女挪了挪位置,挪到路旁跪了,云裳方抬脚从她身旁走过,进了金桂园。 等着进了金桂园,浅柳才转过头看了一眼门口,那宫女在门口又跪了片刻,才站起身来离开了。 “娘娘可是觉着这宫女有什么不妥?”浅柳转过头来,轻声询问着。 “哦?为何这样问?”一进了金桂园,空气中的香气愈发浓郁了几分,云裳抬起头来望向树上金灿灿的桂花,随口道。 浅柳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也没有为什么,只是觉着,娘娘对这宫女的态度,好似有些奇怪。” 云裳笑了笑:“大抵是我素来多疑吧,总不相信,在这皇宫中呆了这么长时间,见惯了宫中阴谋算计,一步一步都得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的宫女,会为了一个,曾经救过她性命的人豁出命来。” “且……”云裳眯了眯眼:“方才最后的时候,我试探了一下,让那宫女去湘怡宫侍候,那宫女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奇怪。似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浅柳听云裳这么一说,倒是回忆了一下方才那宫女的反应,随即才点了点头:“是有些奇怪。” 说罢,才又低声问着:“那娘娘……奴婢叫人仔细打探打探这宫女的情况?” 浅柳素来小心谨慎,云裳听她提起这个倒也并未太过惊讶,只笑着点了点头:“你若是有空闲,便叫人打探吧。不过,再怎么奇怪,也只是一个宫女,且这宫女入了湘怡宫,也很难翻出什么浪花来,也不必花太多心思在这宫女身上。” 浅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浅酌带了宫人采摘桂花,云裳立在一旁看着,浅柳跟在云裳身侧,也随手攀折了一枝枝桠下来:“这桂花倒是开得正是时候,前几日下雨,若是桂花开花,定会被雨水给打得七零八落的。瞧着这桂花品相正好,花上面也没有水,应是才新开的。” 云裳随手从她攀折下来的枝头摘了一枝桂花,放在鼻尖轻嗅,随后神情微微顿了顿,才点了点头:“嗯,这香气倒是极为浓郁的。待会儿拿些去御膳房,让御膳房的人做了桂花鱼送过来吧。” 浅柳连忙轻声应了。 回了未央宫,云裳将先前从金桂园亲手摘下来的那枝桂花插到了花瓶之中,随后又抬起手来闻了闻自己的手:“这桂花的香气不仅浓郁,还持久,我拿了这一路,连手上都沾染上了桂花香呢。” 浅酌有样学样,闻了闻自己的手,连连点头:“是呢,奴婢的手上也都沾染上了桂花香呢,不似直接闻桂花那样浓郁,倒是有些好闻。”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你与我不同,你一直在采摘桂花,染上些许香味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浅柳听云裳这么一说,便略略抬了抬眸子,目光落在了云裳拿回来的那桂花枝上,沉默了片刻,才转过眸子看了云裳一眼。 云裳知晓浅柳应当是听懂了她话中之意,嘴角轻轻勾了勾。 “桂花也都摘好了,奴婢这就带些桂花去御膳房,叫人做桂花鱼,娘娘喜欢的桂花糕奴婢也叫人做一些送过来好了。”浅柳低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好,去吧。” 浅柳退了出去,云裳从桌子上拿了书,在软榻上坐了下来,书翻了几页,画儿便走了进来:“娘娘,太医已经去湘怡宫瞧过给鹂太妃瞧过了。” “哦?鹂太妃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太医说,鹂太妃应当是受了凉,只是一直没有医治,因而越拖越厉害,凉气入体,伤及肺腑。其他譬如鼻塞发热头晕之类的症状倒是好治,只是肺腑受损,咳嗽恐怕很难根治了……”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她本就会医术,自然明白御医话中之意,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后悔来:“这若是留下咳嗽的病根,倒是一件麻烦事。” 上一回在御花园中听见那宫女与那内侍的话,她本倒是打算好派人去湘怡宫瞧瞧鹂太妃的情形的,只是出了宝儿落水的事情,一时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吩咐御医,用上最好的药材,尽力医治。再派两个宫女去湘怡宫那边帮忙侍候着吧,盯着湘怡宫那边的吃食衣裳那些,莫要让下面的宫人苛待了鹂太妃。” “鹂太妃虽然有错,可是此前她也算帮了我不少的忙了,本宫即便是要惩罚她也是本宫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也还轮不到那些个宫人来替本宫下手。” 第853章 来一个杀一个 “陛下驾到——” 外面传来刘文安尖尖细细的通禀声,云裳挑了挑眉:“今日陛下来得这样早?” 嘴里说着,便飞快地扶了扶头上的发髻,抬脚走了出去。 “陛下。”云裳瞧着洛轻言进来,笑着迎了上去:“陛下今日的政事都处置完了?这般早就过来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今日早朝没什么要紧事,朝臣递上来的折子也不多,早早就处置好了,想着许久没有同你下棋了,就索性赶了过来,想与你对弈一局。” “臣妾哪儿是陛下的对手,陛下就知晓欺负臣妾。”云裳含笑抱怨着,却也转身吩咐宫人将棋盘与棋子摆了出来。 只走了几步,云裳就发现了,洛轻言今日的棋风杀气尤其重。 云裳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棋盘上:“陛下说今日早朝没什么要紧事,朝臣递上来的折子也不多,那是谁惹怒了陛下的?” 洛轻言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云裳却是笑了起来:“陛下受了气,就跑到臣妾这未央宫来了?可是因为臣妾的缘故?” 洛轻言仍旧一言未发,云裳落下一子,接着猜测着:“臣妾能够为百官所诟病的,倒也不算太多,约摸就那么三条。” “一,臣妾是宁国公主,却成为了夏国皇后,宁国与夏国虽然如今因为你我二人的关系,是友睦之邦,可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敌人,万一有一日,宁夏两国关系恶化,我便是最为不稳定的因素。” 云裳说着,目光却仍旧落在棋盘上:“不过,如今父皇尚在锦城,应当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拿这个来说事。” “这第二嘛,外面到处都在传言,臣妾无法再生孩子,宝儿又是个痴儿,定会有朝臣听闻此事,闹着想要知晓事情真相。不过,这件事情,朝臣们若是想要发难,多半是会对着臣妾发难,而非是去寻陛下的麻烦……” “这最后一个么,陛下这偌大的后宫空置,只有臣妾一人,实在是不合规矩。如此一来,朝臣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获得盛宠,从而平步青云的愿望也就破裂了。事关自己切身利益,他们自然会尽力相争。陛下今日这般生气,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吧?”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一群老匹夫,自己手中的正事都处置得一团糟,还妄想着插手朕的家事。看来,是朕此前对他们太过宽厚了,让他们以为,他们可以随意对朕指指点点了。”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云裳抿了抿唇,她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也非什么贤良淑德之辈,自然不会为了所谓的夏国江山,为了皇室繁衍,将自己的丈夫推到别人怀中。 云裳垂下眸子:“这不是第一次,也断然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陛下不广纳后宫,这样的事情便会一直持续下去,陛下又何必计较太多,平白无故地,坏了自己的心情。” 洛轻言落下一子,抬起手来覆在了云裳的手上:“放心好了,我如今只是没空理会他们,等着这段时日忙过了,我自会好好清算清算此事。总得要寻个法子,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在朕,也不敢在你跟前提及此事,让他们彻底死了这个心思。” “嗯。”云裳轻声应着,面上笑容仍旧十分温柔和煦:“臣妾自然是相信陛下的。” 说罢,便从洛轻言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抬起手来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哪怕有一日,陛下实在是抵挡不过文武百官的劝诫,接了旁的女子入宫,臣妾也定然是容不下的。陛下若是为素人,我便是陛下唯一的妻。陛下为帝,我便是陛下后宫唯一的女主人。大不了,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除一双便是了。”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好,到时候你若是杀了人,尽管推脱到我身上就是。” 说完,便坐直了身子:“来,咱们将这一局棋下完。” 云裳见洛轻言的心情似是突然好了许多,眼中笑意也愈发重了几分,目光从棋盘上扫过,却是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臣妾的棋艺本就不如陛下,陛下今日杀念还这般重,瞧瞧这棋盘上,臣妾都已经快要走投无路了,还下什么下?” 洛轻言闻言愣了愣,看了一眼棋盘,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我的错,重新下一盘吧,我让着你。” “哪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说让着别人的?陛下这主意打得可真好,这样一来,哪怕最后是我赢了,我也就只能觉着,是陛下让着臣妾的。” 云裳低声抱怨着,脸上却是带着笑,手上也在忙着将棋子放回棋篓中。 “好,我不会让着娘子你的,娘子若是赢了我,只能是娘子棋艺进步了的缘故。”洛轻言素来知错能改。 云裳听他连娘子都说出来了,忍不住噌了洛轻言一眼,从棋篓子里面取了一颗白子:“这一局,臣妾先落子了。” 这一局,洛轻言倒是下得十分平和,只是云裳却也并未赢。 云裳对这样的结果倒是并不怎么意外,随手将手中的棋子扔到了棋篓里面,笑着道:“不下了,臣妾虽然一直自觉棋艺还算精湛,可是比起陛下来,却始终还差一些火候。且最近事情太多,对棋艺之事,的确也荒废了不少,臣妾才不要自取其辱了。” “你的棋艺是萧先生亲自教导的,自然算得上是十分精湛的。只是……裳儿今日似乎有些心事?”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随即笑着道:“不过是后宫之中一些寻常琐事罢了,不值一提。臣妾叫人采摘了一些桂花,已经吩咐了御膳房,给陛下做条桂花鱼。” “好。”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便也不再追问,只径直道:“说起来,今日的奏折虽然没几个,内容却更是千篇一律,倒是有趣。” “嗯?什么内容?”云裳眨了眨眼。 洛轻言嘴角勾了起来,眼中却是晕开了几分墨色:“有好几个朝臣上折子,说夏侯靖既然已经没有了威胁,柳沧泗阳南阳这几处地方,也应该派人去好好清理清理了。且巧合的是,这几个上折子的朝臣,都自请前往,去整治这几处地方。” 第854章 弟弟妹妹 说起正事,云裳亦是敛了笑:“这些折子递上来的时机倒是有趣,我们正怀疑那几处地方暗藏玄机,他们就递了折子说要去整治这几处地方。” “按理说来,柳沧泗阳南阳这三处地方因着刚刚经历过暴乱的缘故,如今正乱着,正常人应当对这几处地方唯恐避之不及,他们却要凑上去,实在是蹊跷得很。” 云裳咬了咬唇:“递上折子的,都有哪些人?” “中书侍郎、尚书左丞……”洛轻言一连说了几个官职。 云裳蹙了蹙眉:“前段时日,臣妾让人仔细查过前太傅凌海凌大人,查得格外详细,此前在他门下受过他教导的,与他交好的人,都一一详查了一番。陛下方才说的这几个人,倒是恰恰好,都在此列。” 洛轻言点了点头:“这般一来,这两桩事情倒是连了起来。” 云裳眨巴眨巴眼:“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他们却硬要往上凑,还几张折子同时递到你手上,便是傻子,也会觉着此事蹊跷的吧?臣妾瞧着,他们倒不像是真的想要去整治那几处地方,只是想要借由着这样的手段,来引起陛下的注意罢了。” “臣妾调查过凌海的事情,夏侯靖那边的人定然是已经知晓了的,再加上这么一出,倒像是刻意想要让陛下和臣妾将注意集中在凌海身上,倒是不知,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洛轻言点了点头:“是狐狸终究是要露出尾巴来的。” 云裳笑了起来:“那今日咱们还要去见夏侯靖吗?” “去啊。”洛轻言嘴角勾了起来:“他们这样做,说不定也是想要试探试探我的反应,夏侯靖既然是幕后主使之人,我自然应当去见一见,彼此做做戏,好知道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云裳蹙了蹙眉:“可是,夏侯靖被关押在私牢之中,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应当是不知道的吧?” “那可未必。” 云裳闻言,猛地抬起眼来看向洛轻言:“陛下是怀疑,夏侯靖与外面,依旧有所联系?可是……夏侯靖可是关押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的,看守的人,也都是咱们信任之人,怎么会……” 洛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抿了抿唇:“咱们只能说,如今看守夏侯靖的,皆是咱们信任之人。可是,此前夏侯靖,可不是在咱们手中的。” 云裳的手轻轻颤了颤,此前夏侯靖的确不是在他们手中,而是在……夏寰宇的手中。 “可是,太上皇……” 夏寰宇,应当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吧? 毕竟,让夏侯靖与外面保持联系,让夏侯靖死灰复燃,对夏国,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处。 夏寰宇虽然不一定喜欢她与洛轻言,却断然不会拿夏国的江山社稷来开玩笑。 “太上皇我如今倒也是信得过的。”洛轻言一眼就瞧出了云裳心中所想:“只是太上皇身边的人,却也是鱼蛇混杂。夏侯靖在夏国根基极深,且此前还有曹太嫔的帮扶,在太上皇身边安插一两个人,获得太上皇的信任,也并非全然不可能的事情。” 云裳点了点头,眉头却是蹙了起来:“若真是这样,那事情便变得有些麻烦了。” 说着,便又飞快地抬起头来:“要不,咱们将夏侯靖转移到其他地方关押起来?” “我亦是有此意。”洛轻言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只是此事须得要如何做,却还需要仔细谋划谋划。” 云裳颔首:“事先得要寻一处隐秘的地方,还得要想好,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夏侯靖从泰安公主府接到新的关押地去,的确是不容易。” 洛轻言笑了笑,低声道:“倒也未必非得要神不知鬼不觉地……” “嗯?”云裳一时间没有听懂洛轻言的话,有些疑惑地朝着洛轻言看了过去。 洛轻言摇了摇头:“无事,这件事情尚需从长计议,倒也不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想,今夜如何出宫。如今,这宫内宫外,盯着我们的人,可实在是太多了。” 云裳眨巴眨巴眼:“倒还真有一个现成的机会……” 云裳说着,朝着洛轻言勾了勾手指头。 洛轻言挑眉,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乖乖走到了云裳跟前,弯下了腰。 云裳眼中亦是带了几分笑意,凑在洛轻言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洛轻言眼睛便亮了起来:“此事当真?” “自然当真,臣妾还能骗陛下不成?”云裳扬起一抹狡黠笑意:“今天晚上,陛下瞧我的就是。” “你啊……”洛轻言笑着摇了摇头,却也并未说其他,只径直道:“难得今日没什么事情,我去瞧瞧宝儿去。” 云裳便也跟在了洛轻言的身后,一同往偏殿去了。 刚走到偏殿门口,就听见宝儿兴奋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丫丫妹妹会坐了!” “是啊,王小姐这次坐着玩了快一刻钟了都还没倒呢。”有宫人笑着应着。 “真厉害!”宝儿拍了拍手,又重复着:“真厉害。” “小皇子可真是喜欢王小姐。” 听见宫人这样说,宝儿飞快地应着:“喜欢的,丫丫妹妹可爱,我喜欢的。” 殿中宫人皆笑了起来,有人打趣着:“小皇子这是瞧着王小姐长得好看,把王小姐当媳妇儿养了吧?” “可不是么,王小姐入宫之后,小皇子就整日陪着王小姐玩儿,全然不嫌弃王小姐什么都不会。如今更是连给王小姐喂水,替王小姐擦口水这些活儿,都给接了过去。” “那倒也不一定是当媳妇儿养着的,兴许小皇子也只是觉着宫中只有他这么一个小孩儿,想要一个弟弟妹妹陪着呢?” “小皇子这般喜欢小孩子,可以让陛下和皇后娘娘再生一个弟弟妹妹呀……”有宫人笑着说着,随后便似乎玩笑一般地同宝儿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宠爱小皇子,小皇子你可以去陛下和皇后娘娘跟前撒撒娇,说不定陛下和皇后娘娘就同意了呢?有了弟弟妹妹,到时候就可以陪您玩了。” 第855章 杀鸡儆猴 “来人!”殿中宫人正说着笑着,就听见殿门口响起了洛轻言的声音。 殿中一众人等皆是变了脸色,飞快地跪了下来:“陛下!皇后娘娘!” 宝儿见着云裳与洛轻言从殿门外走了进来,脸上闪过一道喜色,朝着两人跑了过来:“父皇,母后!” 云裳俯身将宝儿抱了起来,面上倒还带着三分笑,只转过身同洛轻言道:“这里,就交给臣妾来处置吧,陛下不是想要陪陪承业吗?不妨带着承业出去走走?” 后宫诸事,本就应当由云裳来做主,洛轻言信任云裳,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只点了点头,将宝儿从云裳怀中接了过来,抱着人转身离开。 云裳笑眯眯地看着父子二人走远了,才又转过了头,慢条斯理地走到主位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向殿中跪了一地的宫人。 云裳脸上分明还带着笑,只是地上跪着的宫人却只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压得他们大气不敢喘。 没有人说话,殿中落针可闻,却有人忍不住开始打起颤来。 “皇后娘娘恕罪!”终是有人高声喊了出来,这一声,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其他人也都跟着喊了起来:“皇后娘娘恕罪!” 云裳轻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玩味:“哦?恕罪?那你们来说说,你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殿中众人俯身跪着,战战兢兢地交换着眼神,却没有人开口。 “怎么?连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却要本宫恕你们的罪?这不是笑话吗?”云裳冷笑:“既然你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那就继续跪着好好想想吧,左右本宫也不着急,可以等你们慢慢想……” 云裳说完,便不再开口。 浅柳斟了茶,递给了云裳,云裳伸手接了过来,慢条斯理地掀开茶杯杯盖,用杯盖的边缘刮去面上的浮沫,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后将茶杯捧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茶杯上凸起的花纹,眼神也渐渐有些放空,似是在想着什么。 殿中始终没有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跪着的宫人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了,有人悄悄地挪了挪膝盖,云裳只当没有瞧见,只又默不作声地喝了口茶。 一盏茶喝完,云裳将茶杯推到了一旁,刚想要开口让浅柳再续上,下面跪着的宫人却突然有人动了。 “皇后娘娘……” 云裳挑了挑眉,看向说话的人,是宝儿的乳娘。 “怎么?想到自己犯了什么罪了?” 宝儿的乳娘咬了咬唇,抬起头来看向云裳:“皇后娘娘,奴婢无罪,方才奴婢虽然在殿中,可是却从头到尾一言未发,从未参与她们的谈论……” “哦?”云裳眨了眨眼:“这样说起来,你倒的确是有些无辜。” 云裳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既然如此,那你就起来吧。” 乳娘似乎也并未想到云裳竟然这样轻易地就饶过了她,一时间有些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朝着云裳磕了三个头:“谢皇后娘娘……” 随后匆忙起身,立在了一旁。 “娘娘,奴婢也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奴婢也没有。” 瞧见乳娘被恕了罪,又有两个人忍不住出了声。 云裳点了点头:“行吧,你们既然没有开口,那便是没有过错,起来吧。” 等着那两个宫人起了身,云裳才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那三人:“既然如此,那你们三个,应该不无辜了吧?可想好了?你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跪在最中间的那宫女咬了咬唇,低声道:“奴婢们不该在小皇子面前,妄议陛下和娘娘的私事。” “呵……”云裳嗤笑了一声:“想了这么半天,就想到了这个?不该在小皇子面前,妄议本宫和陛下的私事吗?” “倒也的确是不该的。”云裳眸光转冷:“来人,每人掌嘴二十,打完之后接着想。”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饶命!” 三个宫人慌忙祈求着,云裳却只淡淡地将头撇到了一旁,很快,殿中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巴掌声。 云裳手指在扶手上漫不经心地敲着,等着巴掌声停下,才有抬眼看向殿中跪着的那三人,神情淡淡:“想好了吗?你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三人瑟缩了一下,皆是不敢说话。 “怎么?本宫的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就再掌嘴二十吧。” 再掌嘴二十之后,那三个宫人的脸颊皆高肿起来,通红一片,看起来十分骇人,嘴也无法张开,连告饶声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浅酌眨眨眼:“娘娘,她们好像说不出来话了。” 云裳也并未打算真的让她们说出什么来,听浅酌这么一说,便只淡淡地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今日,本宫就饶了她们一条小命好了。只是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送去浣衣局吧,让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好好调教调教。” 那三人脸上皆是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朝着云裳一个劲儿地磕头,似是想要云裳回心转意。 云裳却只当做未见,漫不经心地瞥了那三个宫人一眼,嗤笑了一声:“撺掇一个不满两岁的小孩子来试探本宫和陛下,这想法倒也实在不错。只是运气不好,被本宫和陛下撞上了。” “本宫不知道你们三人,谁是故意,谁只是被牵连,本宫一律不想过问。在这宫中,管不住自己的嘴,便是死罪。” 云裳说完,才抬了抬手:“来人,拖下去吧。” 等着侍卫进来将人带了下去,云裳才站起了身来,看了一眼低着头立在一侧的乳娘和那两个宫女:“今日之事,希望你们好好瞧清楚了,只要你们尽心侍候,本宫也不会滥杀无辜。只是有时候,光是尽心侍候,沉默不参与,却也是不够的……” “你们是千挑万选才被放在小皇子身边侍候之人,也莫要因为在宫中待的时间太久了,就真当自己只是寻常宫人了。” 云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才抬脚离开了偏殿。 第856章 可能 回到正殿,云裳在软榻上坐了下来,才冷笑了一声:“有意思。” 浅酌有些奇怪地看了云裳一眼,有些没能明白过来,只尝试着问着:“这些宫人未免也太过大胆了一些,竟然敢这般撺掇小皇子,这次是正好被娘娘和陛下给听见了,此前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了。” “如今,娘娘处置了那三个宫人,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剩下的几人,应当不敢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只是这样一来,小皇子身边服侍的人便少了,得赶紧找能够信任的人填补上这个空缺才是。” 云裳却只笑着看了浅酌一眼,没有说话。 浅酌愈发觉着有些奇怪了,只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娘娘,奴婢有哪里说错了吗?” 云裳没有作声,浅酌便又看向了浅柳,浅柳见云裳并未反对,这才开口道:“娘娘素来视小皇子为眼珠子,身边侍候的人的挑选自然不会马虎,小皇子身边侍候的,都是娘娘吩咐浅浅老大亲自挑选的值得信赖之人……” “啊!”浅酌张大了嘴:“可是方才那三人……” 云裳这才冷下了眸子:“是啊,可是方才那三人,却敢在宝儿的跟前那样撺掇宝儿,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要么是有人收买了小皇子身边侍候的人……”浅柳顿了顿:“只是既然是精挑细选之人,自然也不会那般容易就被收买,那么,就唯有一种可能了。” 浅酌也已经回过了味来:“恐怕是有人暗中将原先在小皇子身边侍候的人给悄悄处置了,而后派了人易容来替代。” 云裳低低“嗯”了一声,眉头紧蹙了起来:“此事怪我,最近手中事情太多,对宝儿那边的情形多有疏忽,竟然发生了这种情况还不自知,若非今日无意间听到那些话,我也不会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发生究竟有多久了,她们有没有对宝儿做什么。”云裳咬了咬唇:“宝儿身上有避毒珠,我倒是不担心有人对他下毒,却不知其他……” 云裳的手在袖中暗自握紧:“还有剩下的三个人,也不一定就没出事,你们今天就找机会试探试探,看看剩下那三人,是不是我们的人。” 想到宝儿险些落入别人的算计,云裳心中愈发懊恼:“即便是我们的人,也不能用了,身边一同侍候宝儿的人被替换掉了,她们也一无所知,这样的人,留着有何用?” 浅柳与浅酌低声应了下来,云裳才又接着道:“再抓紧时间挑选几个适合的人去宝儿身边侍候,在人挑选好之前,宝儿就先留在正殿,由我亲自照看。” 浅柳与浅酌皆退了下去,佩兰给云裳端了茶水进来,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眉心紧蹙着。 看来,这宫中,仍旧有不少潜在的危险,且似乎比她料想的手段更为高明毒辣许多,她得要更加小心行事,将他们一个一个揪出来才行。 她可以允许,这后宫之中存在一些潜在的危险,却决不能够允许,这些潜在的危险,威胁到她在意的人的性命。 决不能够允许。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划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娘娘,御膳房已经将午膳送了过来,娘娘可要布菜?”画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轻声询问着。 云裳猛然回过神来:“陛下和小皇子尚未回来,你派人去御花园找找去,等陛下和小皇子回来之后再行布菜。” 画儿应声退了出去,云裳才收拢自己的思绪,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出了内殿。 不多时,就听见外面传来宝儿的叫喊声,带着兴奋:“母后!母后!” 云裳脸上染上了笑,走到了正殿门口,就瞧见宝儿飞快地跑了过来。 云裳瞧着他迈着小短腿要跨上殿前的石阶,急忙道:“小心些啊……” 宝儿却是脚步更快了一些,很快上了台阶,跑到了云裳跟前:“母后,刚刚我打到了一只鸟儿,这么大……” 宝儿手比了个大小:“不过我把它放啦!” 云裳笑着摸了摸宝儿的脑袋:“真厉害。” 随后才牵起宝儿的手往殿中走:“母后许久没有同承业一块儿玩了,承业今日在主殿歇下可好?” 宝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最喜欢母后了。” 洛轻言挑了挑眉,看了云裳一眼,却并未多言。 云裳叫人拿了吃食来喂宝儿,宝儿大抵是在外面玩得疯了,吃着吃着脑袋就开始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云裳看着觉着好笑,索性将吃的东西放了下来,让宝儿去床上躺着。 宝儿躺上床,眯缝着眼睛和云裳说了两句话,便睡了过去。 云裳拿了给他盖了被子,才站起了身来。 转过头就瞧见洛轻言正盯着她瞧,云裳笑了笑:“承业身边侍候的宫人出了些问题,那几人暂时没一个能够信任的,臣妾担心承业出什么事,所以想先将他留在身边照看两日,等着选好新的侍候人选,再让他回偏殿去住。” 洛轻言点了点头:“我猜到了。” 顿了顿,才又看向云裳:“只是今日,你不是说……承业在这里,恐是有些不太方便吧?” 洛轻言的话并未说完,云裳却是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臣妾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云裳咬了咬唇,思量了片刻:“那这样,臣妾让浅柳与佩兰一同,将承业送回偏殿,让她们二人先在偏殿照看着,等着承业醒来,再将他送到太后娘娘身边去。太后娘娘素来喜欢承业,太上皇虽然不知承业的真实情形,只是却也不会害承业,太上皇与太后娘娘身边戒备森严,在她身边臣妾也放心。” 云裳笑了起来:“只是待会儿承业醒来发现自己在偏殿,只怕又要闹腾着自己上当受骗了。” “也好。”洛轻言点了点头。 云裳便叫来浅柳与佩兰将宝儿抱回了偏殿,随后才转过头看向洛轻言:“那陛下,咱们先去用膳吧,午膳早已经准备妥当,今日,有陛下最爱吃的……桂花鱼。” 第857章 桂花鱼 宫人已经布好了菜,洛轻言与云裳一同入座,云裳便笑眯眯地用筷子亲自夹了一块桂花鱼放到了洛轻言的碗中。 洛轻言吃了一口,笑着道:“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这鱼也是同一种鱼,御膳房做桂花鱼的御厨也是从宁国寻来的,用的也是宁国做桂花鱼的方子,可是做出来的桂花鱼,味道却始终及不上此前在宁国吃过的桂花鱼的味道。” 云裳亦是吃了一筷子桂花鱼,眼角染上了几分笑意:“大抵是因为吃不到,所以总觉着记忆中的味道才是最好的。若是真正从宁国端一盘子桂花鱼过来让陛下比较着尝尝,陛下未必能够吃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也是。”洛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只是饭吃到一半,洛轻言却突然皱起了眉头,面上神情染上了几分痛楚之色。 云裳留意到了,只连忙问着:“陛下?怎么了?” 洛轻言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面色便骤然变得煞白起来,额上不停地有汗水渗出,身子晃了晃,便倒在了桌子上。 云裳急忙站起身来:“陛下?陛下?” 声音都在无意识的打着颤。 周围宫人亦是乱作一团,有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云裳飞快地走到了洛轻言身侧,将洛轻言的头从桌子上扶了起来,将他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转过身看向一脸愕然的刘文安:“还不赶紧派人去请太医过来?” 刘文安急忙应了声,快步离开。 “都闭嘴!”云裳厉声呵斥着,殿中的声音着才小了许多。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洛轻言的手上,仔细把了脉,又翻看了洛轻言的眼耳口鼻:“陛下应是中了毒。” 浅酌立在一旁,急忙道:“娘娘,奴婢帮娘娘把陛下扶进内殿吧?” 云裳点了点头,与浅酌一同,将洛轻言扶进内殿躺下了。 “陛下中毒之事,不能够张扬出去,你派人将未央宫围守起来,没有本宫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方才侍候的宫人,全部押到西偏殿看守起来。未央宫中其他的宫人,也一并押解到西偏殿,用另一间屋子看守好。” “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不要让任何人动。” “派人去太极殿那边知会一声,就说陛下中午与本宫用午膳的时候小酌了几杯,喝醉了,若是今天下午有人入宫觐见,让他们想法子打发了。” “若是有人问起未央宫为何要派守卫围守起来,就说本宫今日发现丢了一些十分重要的首饰,怀疑未央宫中出了内贼,因而将未央宫一并看守了起来,搜查内贼。” 云裳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声音有些大,却隐隐带着几分颤。 浅酌与画儿一一应了下来,匆忙出了内殿。 云裳瞧着侍卫从门外涌入,将整个未央宫中的宫人全部押解到了西偏殿,平日里总有宫人来来往往的院子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云裳走到窗户边,眯着眼看向外面,随手将一旁花瓶中插着的桂花取了下来,放在鼻尖又嗅了嗅。 不多时,刘文安带了四个太医疾步入了未央宫。 云裳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洛轻言的手,见着刘文安带人进来,猛地站起了身来。 似是起得有些太过着急,云裳的身子晃了晃。 “娘娘!” 刘文安惊呼了一声,意欲上前相扶,云裳却已经稳住了身形。 “快,你们快过来瞧瞧,陛下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几个太医急忙行了礼,快步走到床边,一个一个轮流查看了洛轻言的情况。 看过之后,四人面面相觑,没有人作声。 “你们可看出来陛下中了什么毒了?” “回禀皇后娘娘,微臣以为,陛下中的,是髓南之毒。髓南之毒,凶猛异常,中毒者初时会觉着头晕乏力,而后昏迷不醒,而后身子逐渐从四肢开始变得僵硬,一直蔓延到心脏部位,一旦心脏也开始变得僵硬,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云裳闭了闭眼,似是一时间无法缓过神来,半晌才道:“本宫多么希望是本宫误诊了,却原来……” 话未说完,云裳便又急忙道:“髓南之毒也并非无解,从四肢蔓延到心脏需要三日时间,解毒的药材,宫中可有?” 云裳目光灼灼,只是四个太医却都沉默了下来。 云裳见着他们面上神色,忍不住跌坐在了床上:“没有吗?缺哪位?” “娘娘,髓南之毒解毒的药材一共需要三味,分别是吉秋之熊的熊心,云岚之巅的冰莲花,烟悦湖之水。虽然只这么三味,可是这三味药材却是十分的珍贵,宫中一个都没有……” 云裳半晌没有说话,却已经急红了眼睛。 另一个太医看了看云裳的面色,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且这三味药材分别来自三个全然不同方向的地方,最近的烟悦湖,离咱们这里,便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赶路,也需得要七八日的时间。陛下……” 云裳知晓他想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就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一定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 “鬼医!”云裳神情急切,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沉稳模样:“鬼医不是还在锦城吗?他定然有法子……” 四个太医面面相觑,有人张了张嘴,想要劝说云裳,髓南之毒的解毒之法许多人都知晓,可如今缺的不是解毒的法子,而是解药。 话还未说出来,另一个太医便拉了拉那人的衣袖,朝着他摇了摇头。 云裳似是没有瞧见太医之间的往来,只颤抖着声音叫人:“来人!去!去将鬼医请入宫来!快些……” 云裳吩咐完,才又转身看向那四个太医:“陛下的情形,本宫希望你们守口如瓶,若是有什么风声泄露了出去,本宫定然取你们性命!” “微臣遵命。” 云裳目光在四人脸上逡巡了一圈,才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要静静。” 刚将太医送走,外面却又声音传了进来:“娘娘,太上皇来了。” 第858章 桂花香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会惊动夏寰宇云裳也并不怎么意外,便只应了声,随后整了整衣裳,出了内殿。 夏寰宇背着手立在殿中,听见脚步声便转过了头来,眸光在云裳身上一扫,径直开了口:“皇帝出事了?” 云裳咬着唇点了点头:“是毒,髓南之毒。” 夏寰宇蹙了蹙眉:“髓南之毒若是有药材倒也不难解毒,太医怎么说?” 云裳沉默了下来。 夏寰宇顿时明白过来:“宫中没有药材?缺哪一味?” “所有。” 夏寰宇眉眼微动:“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派人出宫去请鬼医去了,同时,也会派人在城中寻找那三味药材,锦城之中若是没有,便再扩大搜寻范围。” 夏寰宇抿了抿唇,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纠缠下去,只接着道:“朝中呢?皇帝中毒之事若是被传了出去,朝中必定大乱,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应对?” “暂时只对外宣称,陛下偶感风寒,身体抱恙。只要挺过去了这两日,等着陛下身上的毒一解,便可无事。”云裳神情平静。 “若是皇帝的毒没法解呢?” “陛下断然不会有事的。”云裳挺直了背脊:“便是陛下果真出了事,也还有承业,承业是陛下的长子,自然应当由他担起重责。儿媳亦会不遗余力地,确保这夏国朝堂不乱,江山不移。” 夏寰宇听云裳这么一说,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裳一眼。 “夏国的江山,还不需要一个宁国人来护着。” 云裳垂下眸子,掩住眸光嘲讽,淡淡地道:“儿媳也无意于夏国江山,若是儿媳想,宁国皇太女的位置唾手可得。” 说罢,又重复了一遍:“陛下绝不会有事,还请太上皇放心便是。” “那就好。”夏寰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着夏寰宇走远,云裳脚步踉跄了两下,跌坐在了椅子上。 “娘娘!”一旁侍候的宫人惊呼了一声,快步上前。 云裳摆了摆手,神情之中满是倦意:“本宫无事。” 云裳坐着缓了一会儿,才抬起了眼来:“方才本宫让太医离开了,再派人去将人请过来,仔细查验查验桌子上的饭菜,看看毒,究竟下在何处。” 太医尚未回到太医院便又被请了过来,四人围着桌子仔细查看了良久,才开口道:“娘娘,微臣们仔细查验了桌上饭菜,并未在这些饭菜之中发现髓南之毒,却发现了制成髓南之毒的几味药材被分散在了两道菜中。” “分别是桂花鱼、桂花糕。” 云裳眯了眯眼:“桂花鱼,桂花糕……” “来人,将接触过着两道菜的所有人等,全部拘禁起来!” “娘娘……”不等宫人应话,立在一旁的刘文安便开了口:“娘娘不可。” 云裳转过头看向刘文安:“如何不可?” “如今陛下中毒之事尚且需要绝对保密,若是事情泄露出去,必然引起大乱。陛下中毒之后,娘娘派人将未央宫中服侍的大部分人都拘在了偏殿,又让人将未央宫围了起来不允许人轻易进出,后又请来四位太医两次进入未央宫……” “这些动作本就已经十分引人注目,若是娘娘再让人将接触过这两道菜的宫人全都抓起来,陛下中毒之事,恐怕就瞒不住了。” 云裳缓缓闭了闭眼,半晌才又睁了开来,声音亦是染上了几分沙哑:“是本宫糊涂了。” 刘文安连忙道:“娘娘是关心则乱。” 云裳重新再椅子上坐了下来,合上眼,抬起手来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殿中无人说话,半晌,云裳才睁开了眼:“桂花鱼与桂花糕?” 云裳重复了一遍,猛地坐直了身子:“去,将我殿中花瓶里面那株桂花拿来!” 宫人急忙按着云裳的吩咐去将桂花拿了过来,云裳又嗅了嗅那桂花,眉头紧蹙了起来:“你们瞧瞧,这桂花,可有什么不妥?” 云裳说着,将桂花交给了宫人,又由宫人递给了那四个太医。 四个太医接过那桂花,一人摘了一朵,仔细查看了片刻,又学着云裳的模样,放在鼻尖嗅了嗅。 “微臣……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一个太医率先开了口。 云裳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紧接着,又有两个太医摇了摇头:“微臣也没有发现。” 只剩下最后一个太医,神情有些犹豫,见云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便将那剩下的桂花枝整个拿了过去,仔细嗅了嗅。 “微臣觉着,这桂花的香味,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哦?”云裳疾声询问着:“怎么个不同寻常法?” “微臣素来喜欢桂花,尤其爱着金桂,寻常桂花虽然也香气浓郁,可是这桂花的香气,却似乎浓郁得有些太过。” 那太医微微顿了顿:“这浓郁的香气,让微臣觉着,似是在借着这桂花香,掩盖什么东西?” 云裳紧抿着唇:“髓南之毒制毒所用的几味东西皆是寻常药材,可入药,却也可以作为食材,且有好几味,是寻常做菜所用的香料,即便是放上,也并不会引人怀疑。可唯有一味药,是制髓南之毒必不可少的,却也是最难以掩饰的。” “是瞿淮香。”那太医低声道。 云裳颔首:“就是瞿淮香,瞿淮香香气独特,极易被人发觉。只是它的香气,却有六七分像桂花香,那下毒之人便是根据瞿淮香的这一特性,将这瞿淮香用在了桂花上。” “此前初秋的时候,每一批桂花开,本宫都会让人采摘一些桂花来,给陛下做桂花鱼,给本宫做桂花糕。那人兴许也正是留意到了这个,所以才特意趁着最后一批晚桂盛开之际,想方设法地将这瞿淮香放到了桂花上,从而,达到给陛下下毒的目的。” 云裳咬了咬唇:“其实这桌子上面所有的菜,本宫也有碰,只是本宫百毒不侵,因而才逃过一劫……” 云裳面容清冷,眸光中满是利芒:“只怕那金桂园中的桂花树大多都被涂抹上了瞿淮香,这下毒之人好大的手笔!” 第859章 真真假假 四个太医皆低垂着头,无人敢作声。 云裳冷哼了一声:“这枝桂花是本宫从那桂花树上直接攀折下来的,却仍旧有瞿淮香,因而,瞿淮香并非是在别的地方弄上的,而是直接涂抹在那些桂花树枝头的。昨日一直在下雨,至凌晨方歇。那满园金桂亦是在雨后才盛开,瞿淮香,也势必是在昨日下雨之后,到今日本宫进金桂园采摘桂花这期间被人涂抹上的。” “本宫不能大张旗鼓地查,却也定然不会轻易就此罢休,那本宫就悄悄查好了。” 云裳说完,抬起头,看见战战兢兢立在殿中的四个太医,眉头轻轻蹙了蹙:“你们退下吧。” 那四个太医连忙行了礼,退了出去。 刘文安看着那四人走远,才垂下了头:“皇后娘娘为何要让他们回到太医院,就不怕他们走漏风声吗?” 云裳眯了眯眼,神情淡漠:“能够入宫为太医者,医术皆应该是个中翘楚,至少,不应该比本宫弱。可是,连本宫都发现了那桂花上涂抹有瞿淮香,那四个太医却只有一人瞧出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刘文安思量了片刻:“宫中太医医术倒是的确不错,只是在宫中做太医,如履薄冰,许多太医素来都奉行中庸之道,为了自保,只求无功无过。事关陛下性命,更是小心谨慎,轻易不敢出风头。” 云裳自幼在宫中长大,宫中这些个门门道道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只点了点头:“四个人,三个说不知道,却也有一个直接点出了瞿淮香来。本宫觉着,要么是那带头说不知道的有问题,要么便是那点出瞿淮香的那人有问题。这四个太医,总归让本宫有些不放心。” “那娘娘为何……” 云裳扬了扬头:“为何本宫还要让他们离开对吧?” “一则如你所言,若是本宫将他们留在了这未央宫,外面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传言来。二则,本宫也想要瞧瞧,本宫将他们放走了之后,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刘文安恍然,思及方才云裳说的那些话,心中明白过来:“娘娘刚才那些话……” “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云裳冷哼了一声:“那下毒之人在本宫眼前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本宫怎么能够不好好配合呢?” 云裳说完,便转身回了内殿。 洛轻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无生息。 云裳在床边坐了下来,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着:“原本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下毒,只是因为下毒之人独具巧思,想出了在桂花树上涂抹瞿淮香这样的法子,因而才令人防不胜防,中了毒。” “只是如今瞧来,这幕后主使之人,只怕比我们想象中更厉害几分。” 云裳顿了顿,眸光转冷:“自打你我入主这夏国皇宫以来,我自以为将这宫中已经清理得算干净了,可如今才发现,仍旧有人,能够在宫中调集这么多的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云裳眯起眼来:“倒是令我有些意外,却也实在是……有趣极了。” 云裳说完,便又沉默了下来,只一直在床边坐着。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外面来传来通禀的声音:“娘娘,鬼医到了。” “还不赶紧请进来!” 云裳急忙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看了过去,就瞧见鬼医从门外走了进来,神情带着些许的不耐烦:“究竟叫我来做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问什么也不说。要不是看在觉得你们还算顺眼的份上,我早就翻脸了。” “我是那么好请的吗?别人要我治病,都得要求爷爷告奶奶地亲自登门,低声下气甚至下跪磕头的求着我。你们倒是好,来求我,还要我自己来。呵……就不怕惹我不高兴,把活人治成了死人吗?” “是。”云裳倒是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态度,只将宫人屏退了下去,才低声道:“今日请前辈入宫来,的确是有些唐突,只是今日实在是因为有要紧事……” 云裳往旁边退了退,让鬼医瞧见自己身后床上躺着的人:“事情是这样的……”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云裳才让人将鬼医送出了宫。 鬼医一离开,殿中便骤然出现了两个暗卫。 “怎么样了?”云裳坐在椅子上,轻声问着。 “未央宫的宫人出宫请鬼医的时候,属下们发现,有好几个人一路跟踪着。那几人武功高强,且十分小心翼翼。不过属下们已经想法子在他们身上下了追踪香,且安排了人暗中跟随那几人……” 云裳点了点头:“辛苦了,这是咱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千万要盯紧了。” “属下遵命。” 暗卫离开之后,浅酌才走了进来。 “宫中好些人都已经留意到了咱们未央宫的异常,都在暗中打探咱们未央宫发生了什么事情。奴婢吩咐人按着娘娘的说辞打发了,只是有不少人却似乎仍旧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仍旧在悄悄打探消息。” 云裳点了点头,倒也并不怎么意外。 “宫中的老人,个个都是人精。今日未央宫闹出来的动静,全然不像是我丢了贵重首饰的模样。谁丢了贵重首饰,还会请四个太医过来诊治?” 浅酌眉头紧紧蹙了起来:“那娘娘,咱们应当怎么办?” 云裳沉默了片刻:“你再让人私下放出一些风声,比偷首饰更为隐蔽一些,就说……” 云裳顿了顿:“分两种说法,一种是我中了毒,昏迷不醒,因而陛下派人将未央宫给严防死守了起来,还请了太医前来诊治,且下令不让任何人走漏风声。” “另一种,就说是我有了身孕,陛下惊喜非常,因而一次性请来四位太医诊治。后太医离开之后,我又吐了,陛下担心我的身子,因而才又匆匆忙忙将太医重新传召了回来……” 云裳抿了抿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最容易迷惑人心,至于她们愿意相信哪一种说法,那就不关本宫的事了。” 第860章 贵客至 外面一片血雨腥风,各种猜测四起。 只是未央宫中却是无比的平静,甚至,因着大多数宫人都被看守了起来,整个未央宫比平日里还要安静几分。 “娘娘,奴婢按着娘娘的吩咐,将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外面果真议论纷纷,各有各的猜测。咱们宫门口,仍旧暗中守了不少的人,盯着咱们宫中的动静,想要打探消息。” 云裳点了点头:“由着他们去猜去吧。” “对了,去御膳房传晚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告诉御膳房,陛下今天晚上仍旧在咱们未央宫用晚膳。” “是。”浅酌低声应着。 正说着话,浅柳也从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裳抬起眸子看了浅柳一眼,问着:“承业如何了?” “小皇子被太后娘娘留在了那边,太后娘娘拿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出来,哄着小皇子答应下来,今天就歇在那边。” 云裳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承业虽然也重生过一次,只是到底年岁小,经历的事情也并不多,也还是十分好哄的。 “太上皇呢?是何态度?”云裳复又问着。 “太上皇一直在旁边,只是却也一直一言未发。只在太后娘娘说想要小皇子今晚留下来陪她的时候,看了小皇子几眼,倒也没有说什么。” 云裳颔首。 外面都传言宝儿是痴儿,因着这个传言,太上皇对宝儿素来也不怎么喜爱。 只是有华翎在,云裳倒也并不担心太上皇会对宝儿做出什么来。如她此前所言,将宝儿放在太后那里,她倒还是十分放心的。 天色渐晚,外面开始起风,风似是有些大,吹得院子里的树叶呼呼作响。 云裳立在窗口站了会儿,将窗户关了起来:“今夜是非常之时,让暗卫和宫中禁卫军加强未央宫以及未央宫周围的守卫,调集所有能够调集的人手,势必让人无法靠近未央宫半步。若是发现有人在未央宫附近探头探脑,行踪鬼祟,便直接抓起来。” “是。” 暗卫与禁卫军的动作都十分快,很快就已经布置妥当。 “暗卫与禁卫军都已经布置妥当,如今咱们这未央宫就像是铁桶一般,特别是咱们未央宫的正殿,保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浅酌前来禀报。 云裳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子出来,行至床前,从那白玉小瓶子里面倒出了一粒药丸出来,塞进了洛轻言的嘴里,随后使劲拍了拍洛轻言的后背,瞧着洛轻言喉结一动,那药丸滚落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云裳便在床边的凳子上重新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床上躺着的人睫毛就微微颤了颤,随即,睁开了眼来。 “感觉如何?”云裳笑着看向床上的人。 洛轻言微微蹙了蹙眉,坐起身来:“像是睡了很久,感觉浑身都有些僵硬酸麻……” “毕竟也算是有名的毒药了,自然十分凶残。”云裳说着,抬起手来帮着洛轻言揉捏了一下手脚,才又接着道:“宫中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咱们现在就出宫?” 洛轻言点了点头,起了身,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那就准备走吧。” 云裳便又将浅柳叫了过来,让她往床上塞了两个枕头,又同她互换了衣裳。 “陛下身中剧毒,本宫定然彻夜难眠,会时不时地在殿中来回不安走动。虽然未央宫中守卫森严,定然不会有人能够闯入打探到消息。只是却也难保不会有人,会在宫中地势较高的地方窥视未央宫中的情形。” “你便须得在殿中来回走动,蓄意将自己的影子投映到这窗户上面,以便告诉那些在暗处窥视之人,本宫在宫中,且因着担心陛下,一夜未眠。” 浅柳应了声:“奴婢明白。” 云裳这才同洛轻言一同换了一身衣裳,伪装成了禁卫军,出了未央宫,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带着几个暗卫一同,悄然出了宫。 有些日子没见着夏侯靖,许是因为在私牢之中呆的太久的缘故,夏侯靖看起来愈发落魄,胡须已经很长,且十分杂乱,头发亦是胡乱披散着,衣裳上被磨得瞧不清原来的颜色。 只是虽然瞧着形容落魄了一些,精神倒是不错的。 “早上一醒来就瞧见一只蜘蛛吊在我眼前,我就说今日恐怕会有贵客大驾光临,蜘蛛诚不欺我,果真是有贵客。我还以为陛下与皇后娘娘早已经忘了我了呢,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这个阶下囚了?” “朕倒是也想忘了你,可是你的人在外面闹出的动静实在是不小,朕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啊。” “是吗?”夏侯靖挑了挑眉,一副十分诧异的模样;“我的人?是谁这么不长眼啊?竟然惹陛下烦忧。只可惜,便是我的人,如今我在这里,也约束不了他们。他们闹出了什么事情,我实在是不知情,陛下可切莫要迁怒到我身上来。” 洛轻言笑了一声:“你如今……怎么不求死了?” 夏侯靖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没有作声。 洛轻言倒也并未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只径直接着道:“也是,你在外面还留有后招,还想着有人能够救你出去,想着能够继续你的雄图霸业,你觉着自己还有机会,又怎么会想死?之前那副模样,也不过是用来迷惑朕的吧?” “陛下在说什么?为何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呢?”夏侯靖笑了笑,全然一副茫然模样。 洛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云裳倒是开了口:“前段时日,七王妃入了锦城,还带着王爷的两个小妾,那两个小妾皆已经身怀六甲,看那肚子,腹中孩子应当已经六七个月了。可是七王妃为了陷害本宫,竟然将那两个小妾都给杀了,两尸四命啊,本宫瞧着都觉着有些不忍,七王妃倒是下得去手的。” 夏侯靖垂下眸子,半晌才道:“我谋反叛逆,以陛下的性子,会放过我的孩子吗?死了也好,希望他们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云裳倒是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只将自己从宫中拿来的书册拿了出来:“王爷在这里平日里也没什么消遣的,我给王爷拿了两本书出来,王爷若是得了空,倒是可以看看……” 第861章 李代桃僵 夏侯靖的目光从那两本书上扫过,面上不见丝毫波澜:“皇后娘娘爱好倒是十分广泛,竟然连这样的书都看得懂吗?只可惜我没有皇后娘娘这般厉害,这种书,我大抵是看不太明白的,皇后娘娘下次若是想要给我送书让我打发时间,不妨选一些兵书,亦或者奇闻异事也可。” “是吗?”云裳挑了挑眉:“前些日子我出宫,瞧见前太傅凌海凌大人买走了这样两本书,我听闻前太傅大人曾经教导过七王爷,且对七王爷夸赞有加,想着既然如此,凌大人喜欢看的书,王爷应当也会喜欢。倒是本宫想错了……” 即便是云裳提及了凌海,夏侯靖神色依旧如常:“哦?凌大人辞官之后,我倒也偶尔回去探望探望,只是最近这一年事情太多,我已经许久未见着凌大人了。皇后娘娘前段时间瞧见凌大人了?他如今还好吗?身体还硬朗吗?” 说罢,目光又落在了云裳手中那两本书册上,随即扬起一抹笑来:“不过皇后娘娘还能瞧见他去买书,想来身体应该还是极好的。他老人家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什么类型的书都愿意涉猎,什么都喜欢看。” 云裳只淡淡地看了夏侯靖一眼,又将那两本书收了起来:“凌大人一切都好,王爷放心就是。” “那就好。” 夏侯靖说完,便又看向了洛轻言:“陛下深夜前来,应当不只是来同我闲话的吧?” 洛轻言笑了笑:“嗯,的确不只是来同你闲话的。” 洛轻言说着,便开始牢房之中转着圈,目光落在那石墙之上,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朕倒还是有些低估了你,原本以为,这泰安公主府便已经十分隐秘,便是朕当初也没有想到,太上皇会将你关押在此处。只是没想到,你的人却仍旧能够知道,你所在的位置,甚至与你保持联系,互通有无。” 夏侯靖眨了眨眼,一脸茫然:“陛下在说什么?什么我的人还能与我保持联系,甚至互通有无?陛下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朕在说什么,七王爷心里自然知晓。”洛轻言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味道:“不过,既然朕已经发现,七王爷以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洛轻言的话音一落,手便同时按下了墙上的三个石头。 顿时,夏侯靖躺着的地方便骤然沉了下去,夏侯靖也一并掉了下去。 云裳没有丝毫防备,被这骤然出现的情形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那地方却已经飞快地合了起来,只这私牢之中,不见了夏侯靖的踪影。 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一脸的茫然。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这才同云裳解释着:“我此前不就同你说起过吗?我怀疑夏侯靖的人已经知晓了他关押的地方,并且有法子同他传递消息,所以想要将夏侯靖无声无息地转移一个关押地方吗?” 云裳点了点头:“可是你昨日不是还在说没有想到法子了?怎么……” “嗯,只是后来又突然想出了这个法子,连夜叫人弄了这么一个暗道和机关。” 云裳眨了眨眼,仍旧有些吃惊:“厉害了。” 洛轻言难得见云裳这般吃惊的模样,便又笑了起来:“挖密道设计机关并不怎么难,一夜便已经足够。” “是不难。”云裳点了点头:“可是夏侯靖就被关押在这里,要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挖好密道,设计好机关,却是不容易的。” 只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云裳看了眼空荡荡的私牢,眉头蹙了蹙:“可是,就这么将人转移走了?然后什么都不做了?” 洛轻言目光柔和地看着云裳,笑了起来:“那你觉着,应当如何?” “李代桃僵。” 云裳抬起头来:“既然夏侯靖能够传信给他的人,咱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夏侯靖转移走,然后换一个人易容进来,假装夏侯靖,套取一些消息,并且传递一些假消息出去……” 洛轻言点了点头,嘴角笑容愈发温柔。 随后,又在墙上按了什么开关,随即,方才夏侯靖掉下去的那个地方便又打了开来。 云裳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那处地方,往下面看了看,却只看见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 云裳蹙了蹙眉,从墙上取了一盏油灯,拿在手中,朝着下面晃了晃,正凝神瞧着,却看见一张脸骤然出现在了面前。 云裳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随后才稳住了心神,瞪大着眼睛看向那突然出现的人:“夏……夏侯靖?” 那人默不作声地瞥了云裳一眼,从下面爬了起来,随后地面那处机关便又合上了。 云裳指着那“夏侯靖”,转过头看向洛轻言:“这是……” 洛轻言脸上笑意更浓:“李代桃僵,这不是娘子你的主意吗?” 云裳愣了愣,顿时回过神来,只瞪了洛轻言一眼:“你分明一早就准备这样做了,却还要故意问我的打算。” 洛轻言握住云裳的手:“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啊。” 云裳眼角余光瞧见窝在了墙角一言不发的“夏侯靖”,甩开了洛轻言的手,顺便瞪了他一眼,随后才开口道:“他……” 洛轻言嘴角勾了起来:“他是此前我安插到夏侯靖身边的细作,只是夏侯靖这人为人谨慎,不轻易相信人,所以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没有打探到多少,只是在夏侯靖身边待的时间长了,对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亦是十分了解的,模仿起来倒也十分容易。我将他放在这里,便是如你所言,想要想方设法地弄清楚,夏侯靖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将那假的夏侯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倒是果真与真的夏侯靖没什么区别,方才还将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下面的人没能及时接应,夏侯靖又回来了呢……” 洛轻言笑了笑,没有作声。 云裳这才收回了目光:“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就等着敌人中计了。” 第862章 可疑之人 云裳说完,与洛轻言相视一笑,随后才又问着:“那我们?” “我们自然是从哪儿来,就从哪儿回去了。我们只是来探望夏侯靖,想要从他嘴里套话而已,如今夏侯靖依然好端端地待在这里,我们没有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当然就只能够灰溜溜地离开了。” 云裳点了点头:“也是,那咱们就回宫吧。” 两人一同回到了未央宫,云裳与浅柳换了衣裳,洛轻言便又躺回了床上。 云裳在床边坐了下来:“你中毒之事,想必已经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明日早朝,你是如何打算的?若是你不去上朝,只怕那些人更会觉着你中毒颇深,朝堂之上,恐会起乱子。”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便是要让它起乱子,自打我坐到这个位置之后,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除掉朝中异己。这么久了,我也应该验证验证,我此前做的努力,是不是有用了。如今朝堂之上,又还有多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就让他们跳吧,不过是一群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却又佯装叹了口气:“你这可是在给我出难题了,今日下午,应当就有人入宫试探了,我让太极殿那边用你中午与我喝酒喝醉了为借口给打发掉了。若是你明日里连早朝都不去上,我又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会稍稍合情合理一些呢?” 洛轻言眼中满是笑意:“倒也无需刻意找什么理由,就让刘文安去说,我夜里处理政事处理得太晚了,受了凉,发起了高热,无法上朝。”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他们只需要稍稍打听打听就知道,你从昨儿个中午之后,就不曾回过太极殿,去哪儿处理政事处理得晚了?” “难道就不能够将折子拿到这未央宫来处置吗?”洛轻言挑眉。 “当然不能。”云裳瞪了他一眼:“朝臣一直都觉着我对政事插手太多,此前就数次提及,后宫不得干政之事,若是你果真说将折子都拿到未央宫来处置,那些个朝臣还不得跳脚?只怕会在太极殿外面跪上几天几夜,让你废后了。” “他们敢!”洛轻言挑了挑眉,片刻后,却又柔和了神情:“放心好了,我自然不会叫人那样说的。他们要怀疑,就让他们怀疑,要费心打探,就让他们打探。我就是要刻意留下漏洞,让他们知道,我宿在了未央宫,不曾处理过政事。” 云裳顿时明白了过来:“你宿在了未央宫,自然不存在处理政事处理得太晚而发高热无法上朝的情况了。他们听闻这件事情之后,心中定然存疑。而后只消稍稍打探,就能够知道,你从昨日中午入了未央宫就不曾出去,且未央宫两次传召太医,还叫了守卫将未央宫层层把守了起来,甚至将未央宫的宫人都拘禁起来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那些人自然就会更加有理由相信,你是真的中了毒了。” 洛轻言颔首,神情带着几分散漫:“我自登基以来,日日勤勉,早朝从未间断过,难得得了这个机会,也该让我好好休息休息了。” 云裳笑了起来:“倒也是个可怜见的,想要休息,只能在被人下毒的情况下才能够了。本来你还打算将这帝位禅让给柳吟风,可如今柳吟风也不肯接下这个位置,你还得辛苦好些年呢。” 洛轻言亦是跟着叹了口气:“所以,我得要好好培养培养承业,等着承业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将帝位传位给他,而后我们便可卸下重担,四处走走去。” “十四五年之后的事情,你倒是现在就盘算上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也是。” 洛轻言亦是跟着云裳笑了起来,又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不过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云裳垂下眸子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洛轻言飞快地闭上了眼,装作一动不动的样子。 “娘娘。”浅柳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裳转过头看向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浅柳垂着头,神情恭敬:“昨夜娘娘离开的时候,说今夜兴许会有人在宫中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暗中窥视咱们未央宫,奴婢便吩咐暗卫在宫中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暗中布排妥当,果真有所收获。” “暗卫分别在宫中的明月楼和御花园中的朱雀阁上发现有人在上面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做些什么。暗卫将人带了回来,娘娘可要亲自审问?” 云裳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带本宫去瞧瞧。” 云裳带着浅柳出了内殿,见着立在外殿等候吩咐的刘文安,便吩咐着:“暗卫抓到了一些在宫中鬼鬼祟祟窥视咱们未央宫的人,本宫去瞧瞧,陛下在内殿之中,劳烦刘总管去帮本宫盯着些,若是有什么不妥,也可及时来同本宫禀报。” 刘文安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朝着云裳行了礼,等着云裳离开了正殿,方快步进了内殿。 被暗卫带回来的人被带到了偏殿外,云裳走到偏殿外,就瞧见跪在偏殿院子里的两人。 两人皆是一副宫人打扮,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皇后娘娘驾到。” 听见声音,那两人才急忙抬起了头来,朝着云裳看了过来,随后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急急忙忙地道:“皇后娘娘,奴才实在不知道奴才究竟犯了什么罪,被带到了这里,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云裳走到两人跟前,目光扫过那两人:“抬起头来。” 那两人皆抬起了头,云裳看了一眼两人的容貌,两人的容貌皆十分平凡,是放在人群中也认不出来的模样。 只是两人目光皆有些闪躲,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模样。 “哪个宫的?” 两人急忙垂下了头,一人道:“奴才是尚寝局的。” “奴才是藏书楼的。” 云裳眯了眯眼:“宫中已经宵禁,你们却为何会还在宫中闲晃?” 第863章 荒唐的理由 尚寝局那宫人先开了口:“回禀皇后娘娘,是因为与奴才住一屋的宫人突然腹痛难忍,奴才上禀了管事大人,管事大人给了奴才行走令牌,让奴才去太医院请太医院的药童帮着抓点药。” “只是奴才方向感不是太好,且平日里极少在宫中行走,白日里倒是还好,只是夜里太黑,一时间有些迷了路,瞧见朱雀阁地势较高,想着爬上朱雀阁应当可以辩一辩方向,就爬了上去,只是还未辨认清楚太医院在何方,奴才就被抓了下来,带到了这里。” 那宫人又朝着云裳磕了个头:“奴才听闻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还请皇后娘娘派人去太医院拿些治腹痛的药吧,奴才瞧着与奴才同屋那宫人腹痛实在是有些严重,几乎快要痛得神志不清了,担心会出什么事……” 云裳笑了一声,这理由,倒是有趣。 晚上太黑迷了路,所以爬到高处看一看方向? 就好像,晚上在下面看不清,爬到高处就看得见什么一样。 云裳心中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是吗?你倒是心善,放心好了,本宫自会请太医去尚寝局瞧瞧的。” 那宫人似是有些意外之喜,急忙朝着云裳道谢:“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云裳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宫人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宫人:“你呢?你又是为何在夜半时分,还爬上明月楼的?” 那宫人咬了咬唇,神情似是有些为难,听见云裳问话,却是半晌没有作声。 云裳挑了挑眉:“怎么?回答不上来?” 那宫人急忙摇了摇头,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奴才是藏书楼中的打扫宫人,平日里藏书楼中没有人的时候,也可以偷偷看一看藏书楼里面的书。奴才昨日白日瞧见了一本书,书中讲的一些故事十分有趣,奴才十分喜欢,偷偷在藏书楼中看到了宵禁灭灯时分,也还没有看完……” “当时正看到精彩之处,奴才心中实在是太想要知晓后面都讲了什么,便悄悄将那本书给带了出去,想要找一处有亮光的地方将后面部分看完,只是又害怕被人发现,见明月楼没有守卫,也没有其他人,可是楼上点了好几盏灯笼,就悄悄溜了上去。” 那宫人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其实奴才此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还曾被藏书楼的管事发现过,也训斥过,只是后来次数多了,管事见训斥无用,奴才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也就没有再理会奴才了。” “哦?”云裳心中纳罕:“什么书竟然让你这般爱不释手?” 那宫人垂下眸子,从袖中取出了一本书册来。 浅柳接过了那书册,奉到了云裳跟前。 云裳看了一眼,就瞧见书的封面上写着《神鬼说》三个字。 “这本书讲的什么啊?” 那宫人垂眸应着:“就是一些鬼怪故事,奴才宵禁之前正看到第九个故事,讲的是一个老者夜宿在山中一个寺庙之中,夜里听见有风声呼呼,像是鬼怪哭喊一般,又听见山门被刮得哐哐直响,他以为是和尚没有关好门。谁知那风声越来越近,渐渐接近他住的厢房,随后,他的那厢房也被风吹了开来。”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那声音似乎靠近了他住着的寝屋,又听见有脚步声响起,似人而又非人的,似是进了厢房,一步一步朝着他而来……” “奴才瞧到这里,就到了宵禁的时间了,藏书楼中看守之人就将灯灭了。” 云裳笑了一声:“倒是的确引人入胜,叫人欲罢不能。” 随后才又收敛了脸上笑容:“只是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宵禁之后再宫中闲晃,便是坏了宫中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按着宫规,本宫便罚你们十大板,以儆效尤。你们二人,可有什么异议?” 那两人面色皆是难看了起来,半晌,才咬着牙道:“没……没有。” 云裳点了点头:“拉下去,按着宫规处置吧。” 守卫应了声,云裳瞧着人被带了下去,才抬脚往正殿而去。 浅柳跟在云裳身后,面上却是带着几分疑惑:“娘娘分明是怀疑,这两个宫人是在窥视咱们未央宫的情形,兴许与那幕后下毒之人有关,为何这般轻易地就放过了他们呢?” 云裳脚步顿了顿,神情淡漠地看了廊檐下的灯笼一眼:“你觉着,这两个宫人说的理由,是否可信?” “听起来便觉着十分荒唐。”浅柳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云裳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如你所言,这两人的话听起来就让人觉着荒谬无比。一个说自己是迷了路,所以爬上去辨认方向。一个说自己沉迷看书,去借光看书。” “可是即便是这样听起来十分荒谬的缘由,若是本宫去查,却也仍旧查不出什么来。那尚寝局的同屋人定然的确是犯了腹痛,他也的确向尚寝局的管事禀报过,且也的确是去太医院拿药的。” “那藏书楼的管事定然会告诉你,今夜被抓的那宫人的确爱书如痴,且的确好几次借光读书被发现,还被训斥过。” “事情查到这里,就也很难再继续往下查下去。再查什么?查他平日里都和谁联系?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人,定然平日里不会轻易同他们联络。且,平日里他们二人也不过是寻常宫人,恐怕也极少有人会留意到他们平日里都做了什么,同谁有过联系,有没有什么异常。” 浅柳听云裳这样说,亦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蹙了蹙眉:“要不,等着将他们放回去之后,咱们派人盯着他们?亦或者,严刑逼供?” “这就更没有必要了。”云裳轻笑了一声:“今日他们被我发现,之后,只怕这两人也就会被沦为弃子了。” “至于严刑逼供,你倒是可以试试。只是我觉着,他们二人恐怕也压根不知道什么,恐怕与自己联系之人,都不曾见过。” “那娘娘……”浅柳微微蹙眉。 云裳自然知晓她想要问什么,只弯了弯眉眼:“将他们抓住,我亲自审问,不过是为了告诉那幕后之人,我对此事极为看重,是因为,未央宫中,今夜的确有秘密,有我想要细心掩藏不被人发现的秘密。仅此而已……” 第864章 字迹 云裳说完,却又微微眯起了眼:“只是,方才你说的那些,像是什么派人暗中跟踪,私下调查那两个宫人的来历及来往的人之类的,该做也还是得做,毕竟,既然决定要唱这么一出戏,就得要唱好才是。” “奴婢明白。” 云裳回了正殿,刘文安见云裳进殿,朝着云裳行了个礼,自动自发地退了出去。 刘文安一离开,洛轻言就睁开了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云裳摇了摇头:“抓到两个窥视未央宫之人,我去瞧了瞧,也没什么可审问的,叫人按着宫规一人杖责十下,给放了。” 洛轻言若有所思:“看来这宫中仍旧暗中藏了不少的敌人啊。” 云裳嗯了一声:“毕竟,无论是此前的泰安公主,还是夏侯靖,亦或者是曹雯夕,都已经在夏国这么多年,势力早已经深入到宫中的每一个角落,要想彻底清除,怕是不易。” “咱们也总不能够,将宫中所有人一并替换了不是?只能慢慢来了。” 洛轻言颔首:“就是辛苦你了。” 云裳笑了一声,在床边趴了下来:“这天下众生,各有各的苦楚,我已经足够幸运了,至少衣食无忧。” 折腾了这么半夜,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卯时。 云裳看了眼外面蒙蒙亮的天色,站起身来,去了外殿,同刘文安嘱咐着:“陛下之事,不能够透露出去,得劳烦刘公公了,待会儿上朝的时候,公公去同文武百官说一声,就说陛下昨夜处置奏折到半夜,一不小心受了凉,发了高热,今日的早朝便取消吧。” 刘文安神情微微顿了顿,轻声应了下来:“老奴明白,娘娘放心便是。” 云裳又顿了顿,才接着吩咐道:“还得劳烦刘公公帮忙留意一下,朝中诸位大人在听闻此事之后,都有什么反应。刘公公兴许没有法子留意到所有人,便尽可能地留意吧。” “是。” 刘文安应完,便叫了四个在洛轻言身边侍候的宫人一同,离开了未央宫。 云裳慢条斯理地沐浴洗漱了,见浅酌拿了衣裳过来,云裳的目光在那衣裳上顿了片刻:“我刚换下来的衣裳呢?” 浅酌愣了一下:“在净房之中,咱们宫中的宫人大多都被关在了偏殿,尚未有人来收拾。” 云裳沉吟了片刻:“去将那身衣裳拿来,我就穿那身衣裳。” 浅酌眨了眨眼,虽有些不解,却也照着云裳的吩咐去做了。 刚用完早膳,刘文安便回来了。 “奴才在金殿之上宣布了今日休沐的消息,朝中诸位大臣果真反应各不相同,奴才按着娘娘的吩咐,仔细观察了一下诸位大人的反应……” 刘文安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来,恭恭敬敬地呈递到了云裳跟前:“奴才害怕忘了,先前在太极殿中就将诸位大人的不同反应给记录了下来,娘娘请过目。” 云裳接了过来,展开来:“辛苦刘公公了。” 云裳扫了一眼,将纸条上面的东西记了下来,就将那纸条随手扔进了一旁的茶杯之中,瞧着那纸条上的墨迹晕染开来,才吩咐着侍候在一侧的佩兰:“换杯茶吧。” 刘文安垂着头,佯装未见:“只是还有几位大人,如今正在太极殿外,说有要事要求见陛下。奴才说陛下病着,刚歇下没多久,那几位大人却也不肯离去,只说他们在殿外等着,等陛下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能够见他们了,传唤他们一声便可。” 云裳垂下眸子,笑容泛着冷:“陛下若只是高热,倒也的确没有到无法见他们的程度,况且他们打着有要紧事情要禀报的名号,陛下却一直不见,也有些不妥。” “是啊,奴才也是这么觉着的。”刘文安忧心忡忡地蹙着眉头:“那娘娘,这几位大人,应当如何处置比较好啊?” 云裳沉吟了片刻,目光扫向窗外,瞧见窗外被风吹动的树枝和有些昏暗的天,有了主意:“这样,你待会儿去太极殿外,同那几位大人说一说,就说陛下还未醒来,只是瞧着这天色像是要下雨,你让几位大人先将奏折递呈上来,让他们去议事殿等着,万一下起雨来也好避避雨。等着陛下批阅了折子,陛下若是要召见,你再去议事殿请他们便是。” 刘文安应了下来,却是有些担忧:“可是陛下如今……要如何批阅奏折啊?” 云裳轻笑了一声,从一旁取了一张纸来,用笔蘸取了墨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刘文安目光落在那几个字上,顿时瞪大了眼:“这字迹……” “刘公公可还记得,此前长公主尚在的时候,曾经模仿陛下的字迹,意图栽赃嫁祸陛下?” 见刘文安点头,云裳才又继续道:“本宫经历过几次,因为被模样了字迹,被栽赃嫁祸的事情,因而觉着,这模仿他人的字迹,亦是一项特别的本领,有的时候,还是极为有用的。因而本宫闲着无事的时候,便稍稍学了学。陛下时常与本宫待在一处,本宫最为熟悉的,亦是陛下的字迹,因而最先学的,自然也就是陛下的字迹了。” “本宫练习的时间并不太长,只是虽然不能够确保百分百的像,却也应当能有七八分的相似,稍稍糊弄一下应当也还是糊弄得过去的。” 刘文安顿时明白了过来:“是,奴才这就去叫几位大人将折子呈递上来。” 云裳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你还未告诉本宫,在太极殿外等着一定要见陛下的,都是哪几位大人呢?” 刘文安脚步一顿,连忙说了几个名字,云裳方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 等着刘文安离开,云裳方掀开帘子进了内殿,一进内殿,就瞧见洛轻言正睁着眼睛盯着她瞧。 “陛下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云裳笑了一笑。 洛轻言啧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娘子什么时候能够模仿我的字迹了?” 第865章 对策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臣妾会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字罢了,都写给刘公公瞧了,不过只是为了宽刘公公的心罢了。待会儿刘公公将奏折拿过来,还得劳烦陛下亲自瞧瞧了。” 洛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主意倒是不少。” 云裳眼珠子转了转:“陛下只关心臣妾会不会模仿陛下的字迹,难道就不关心,刘公公在早朝之上宣布了陛下因病无法上朝的消息之后,朝中百官是什么反应?难道就不关心,都有哪些官员如今正在太极殿外求见陛下,怎么也不肯离去?” “本来是关心的,只是如今你既然都已经知晓了,那我也就不那么关心了,毕竟,夫妻本是一体,你知道了,不就等于我知道了吗?”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歪理邪说,如今皇叔倒是愈发油嘴滑舌了。” 洛轻言听云裳骤然叫他皇叔,便知她心情甚好,亦是忍不住低下头笑了起来。 云裳佯装冷哼了一声:“陛下还不将耳朵凑过来?臣妾将先前刘文安纸上的东西以及如今在太极殿外候着的官员名字告诉陛下。” 洛轻言自然乖乖照做,云裳在他耳边将那些朝臣的名字一一念了一遍,才退了开去。 “臣妾觉着,在早朝之上听闻消息却并不意外的,还有如今在太极殿外等候召见的,虽不至于都与给陛下下毒之人是同伙,但是他的同伙,亦或者他本人,定然是在这些人之中的。陛下需得要仔细留意留意才是。” 云裳说完,又看向洛轻言:“陛下可要臣妾安插几个暗桩到这些朝臣府中,打探打探消息?”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转过头看向云裳:“可会麻烦?” “不麻烦的。”云裳浅笑吟吟:“臣妾本就在悄悄往朝中那些重要官员的府中安插暗桩,丫鬟、侍从、门客,亦或者是姬妾,以便收集打探消息。这件事情本就已经开始在进行,只是此前是漫无目的的,随意往朝臣的府上安插,没有特定圈定人选。如今不过是特意圈定了这么几个人罢了……” “那就有劳娘子了。”洛轻言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 “举手之劳罢了。”云裳随口应着,又接着道:“只是臣妾让刘文安让太极殿外等着的那些朝臣将折子呈递上来,臣妾害怕,会有人不从,定要闹着见你。如今刘文安只是说你发高热,一直不见人也不妥。接下来,陛下有何打算?” “是继续装中毒?还是再稍稍拖一拖,选个时机,骤然出现在这些个朝臣面前?” 洛轻言眯了眯眼,笑了起来:“装作中毒,是为了看清楚这朝中文武百官的真面目,如今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能够瞧见的,也不过是表皮,真正强大的敌人,多半还隐藏在暗处,还未浮出水面。敌人尚未出现,我自然也不能着急。” “至于太极殿外那些人若是闹着要见我,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云裳挑了挑眉,看向洛轻言,眼中满是征询:“什么法子?” 洛轻言笑了起来:“你派人,去将洛意寻来。” 云裳挑了挑眉:“洛意?” 洛轻言颔首:“洛意之所以能够成为我最为倚重的暗卫,不仅仅因为他武功高强,也不仅仅因为他忠诚……” 云裳见洛轻言神神秘秘的模样,思及如今他们面临的情形,暗中揣测着:“难不成,洛意也如同宁浅一样,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 不应该啊,以前她可从未听说过。 洛轻言却是摇了摇头:“论起易容之术来,自然是宁浅更胜一筹,暗卫之中,无人比得过他。洛意会易容之术,不过只能算作一般,能够糊弄糊弄寻常人罢了。他会的,是另外一桩……” 洛轻言嘴角勾了勾,也不再卖关子:“洛意此前跟口技艺人学过,会模仿一些人的声音,尤其是我的。” “我既然生了病,又是受凉高热,为了不将此病传给其他人,隔着屏风同他们说话自然也是正常的。既然我见了那几个朝臣,且将他们奏禀的事情处置了,他们总不可能闹着非要瞧见我的脸吧?” “若他们果真敢闹,朕也就敢给他们安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打他们的板子。” 云裳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我这就派人去将洛意叫进来。” 不一会儿,刘文安就回来了,手中拿了两个折子,面上却似乎有些为难:“娘娘,有两位大人说,他们是有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要同陛下禀报,事关重大,定要亲自面见了陛下才能说的。” 云裳嗤笑了一声,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来。 “本宫一早就料到他们会闹这样的妖蛾子,也一早就准备好了。”云裳抿着唇,拍了拍手:“洛意。” 洛意骤然出现在了殿中,恭恭敬敬地同云裳行了礼:“娘娘。” 云裳这才转过头看向刘文安:“这位,是陛下此前身边最为倚重的暗卫,只是因为后来同本宫身边一个丫鬟成了亲,之后便被陛下派去处置其他事情去了,平日里并不在陛下身边服侍。他能够模仿陛下的声音,你去太极殿中安排一下,在陛下的御榻之前放置几扇屏风,让洛意躺到床上去,稍稍应付一下。” 刘文安目光从洛意身上扫过:“可是,声音可以模仿,那几位大人上禀的事情,又要如何处置呢?” “只一个字,拖。”云裳嘴角一勾,温声应着。 这件事情,需得要处置得又要能够将这件事情对付过去,又要让那下毒之人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洛轻言是真的中了毒。 便也唯有这样了。 刘文安将洛意带走了,云裳尚未来得及回到内殿,就瞧见画儿匆匆忙忙从门外走了进来:“娘娘……” 云裳挑了挑眉:“匆匆忙忙地,做什么?” 画儿连忙应着:“娘娘,后宫几位太嫔太妃娘娘,听闻娘娘身子不适,来探望娘娘来了,已经到咱们宫门口了。” 第866章 关联 云裳倒是并不怎么意外,虽然这后宫之中只有太嫔太妃,没有嫔妃,只是正因为如此,这些个太嫔太妃的,在后宫之中呆的年头久了,个个耳目众多,耳聪目明的,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 “想必都是听闻了今日陛下因病未上早朝的消息,又因为昨日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想来我这里探探虚实。” 浅酌点了点头:“那娘娘,可要见她们?” 云裳轻笑了一声:“见啊,怎么不见?若是不见人,我这身衣裳,不就白穿了吗?” 浅酌看了眼云裳身上的衣裳,仍旧有些没有明白,只是却也老老实实地去将人请了进来。 云裳却并未在正殿等着她们进来,反而先回了一趟内殿,走到梳妆台前,取了胭脂水粉,往脸上涂抹了一层粉,使得脸色看起来愈发苍白了几分。 “娘娘,几位太嫔太妃已经在正殿候着了……” 云裳应了一声,抬脚出了内殿。 殿中坐着几个宫装女子,见着云裳出来,皆站起了身来。 云裳脸上带着笑,只是笑容却有些勉强与苍白:“诸位太嫔太妃不必多礼,坐吧。” 说罢,才走到主位之上坐了下来:“不知道诸位来未央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那几位太嫔太妃面面相觑了片刻,半晌,才有一人开了口:“听闻陛下病了,我们十分担心,所以想过来问问皇后娘娘,陛下的病,可严重?” 云裳将背脊挺得直直的,声音也十分平静,只是脸上却崩得紧紧的:“没什么,只是受了寒,有些发热罢了……” “听闻是昨夜处置政事处置得晚了,只是却又听闻,陛下昨夜是在未央宫歇下的。可并未听说未央宫今日曾经传唤过太医呢?”有人又出了声。 云裳看了过去,说话的人穿着一身胭脂粉的宫装,若是云裳没有记错,这应当是宫中一位太嫔,似乎封号是莲? 云裳抿了抿唇:“莲太嫔大抵是不知,本宫本也是会些医术的,虽不一定比得过太医,比之寻常的大夫却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是寻常发热而已,本宫便也能够处置了。如今陛下已经退了热,只是因着身子虚弱,昨夜又因处置政事没有休息好,现在正在休息。” “那就好,若是这样,我们便也放心了。” 云裳似也有些疲惫,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昨夜陛下发热,本宫也忙活了大半夜,如今也有些乏了……” “既如此,那我们便先告退了,娘娘好好休息。” 送走了几位太嫔太妃,云裳才嗤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冷意,却又很快散去。 云裳回到内殿,却瞧见洛轻言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册子,聚精会神地看着。 “这是什么?” 洛轻言笑了笑,将东西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此前我叫人调查到的,在前太傅大人凌海门下受过教导,又入朝为官的人的资料吗?” “是啊。”洛轻言笑着:“在榻上躺太久觉着浑身骨头都快散了,闲来无事起来走走,正好瞧见了这东西,就拿来看看。” “发现了什么吗?”云裳随手翻着。 “唔,倒也发现了一些东西。”洛轻言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往椅背上靠了靠:“这份名单之上的人,与早朝之上表现异常,以及如今在太极殿外闹着一定要见我的人,重合度挺高。”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诧异,仔仔细细又将里面的人的资料细细看了一遍,眉头便忍不住蹙了起来:“你不说我倒是没有发现,倒是果真如此。” 云裳看向洛轻言:“莫非,这幕后主使给你下毒之人,便是凌海?” 洛轻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却是突然提起另外一茬来:“这毒,只三日期限?” 云裳点了点头:“是,这髓南之毒,由四肢入心肺,只需三日,三日之后,药石枉然。” 洛轻言顿了顿:“今日是第一日,后日,便是第三日。后日是什么日子,你可还记得?” “后日?”云裳有些迷茫地看向洛轻言,显然是不知道答案的。 洛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啊你,我该说你什么好?几日前我分明还专程提醒过你的,一转眼,你便又忘了。后日,是你的生辰啊。” 云裳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倒似乎的确如此。 她的生辰。 云裳蹙起眉头来,为何如此之巧? 这究竟只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云裳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些念头:“此前浅音入宫来,曾经同我说起过,据城中暗桩禀报,最近这段时日,城中奇怪的事情频发,虽然看起来都是一些小事,但是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便有些不对劲。” “我当时便觉着,从种种迹象来看,应当是有人想要操纵城中的流言蜚语,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我想着,这些异常若是针对我们而来,能够针对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情。如今结合现在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来看,似乎便是为了我的生辰而来的了。” “你若是中了毒,到我生辰之日,就会……”云裳抿着唇:“到时候,他们定然就会将你出事的消息散布得满城皆知,说不定还会再拿宝儿是痴儿,而我无法再怀孕的事情大做文章,闹得满城风雨。再顺势请求另立新帝,将夏侯靖推出来……”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方点了点头:“对方有备而来,且目的似乎十分明确。” 顿了顿,才又转眸问云裳:“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云裳嘴角微微勾了勾,略略抬了抬头:“本来是毫无头绪的,只是如今发现了这其中联系,猜到了对方想要做的事情,那我们自然也就能够有目的性地进行防范和反击了……” 洛轻言见着云裳这副模样,眼中笑意更浓:“看来,皇后是想到法子了?” 云裳挑了挑眉,脸上带着得意:“主意是有的,只是现在还不能够告诉你。” 第867章 消失的工匠艺人 洛轻言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又听见外面传来声响。 “娘娘,刘公公回来了。” 云裳站起身来出了内殿,就瞧见刘文安立在殿中,洛意跟在刘文安的身后,微微垂着头。 “怎么样了?”云裳问着,声音中暗含急切。 “倒是差不多糊弄了过去。”刘文安应着:“那几位大人听见了陛下的声音,面上皆是带着几分诧异的神情,只是虽然如此,却也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只禀报了事情,就各自退了出去。奴才叫人跟着几位大人,他们从太极殿离开,倒是并未在宫中逗留,都出宫了。” 云裳点了点头,紧紧拽着绣帕的手微微松了松:“那就好,那就好。” 说罢,才又问着:“几位大人说,有关乎夏国江山社稷的事情要同陛下禀报,倒是不知,究竟是何事?” 刘文安抿了抿唇:“奴才觉着,所谓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多半都是他们为了见陛下而寻的借口。几位大人禀报的事情,都是一些寻常事情,唯有工部侍郎奏报的事情稍稍重要一些。” “工部侍郎说,近来这段时日,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挂在工部名下的好些工匠艺人,最近都纷纷推说有事情,离开了锦城。他派人留意了一下,那些个工匠艺人,似乎都去了柳沧、泗阳、南阳等地。他觉着颇为蹊跷,因而特意前来奏报。”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你派人去,再将工部侍郎请回来一趟,然后让洛意继续在屏风后面用声音假装陛下,问问工部侍郎,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事情,去的那些工匠艺人,大多是做什么的,最好能够让他给一份清单……” 刘文安见云裳这般反应,亦是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急忙点了点头,带着洛意又再度离开了。 云裳抿着唇看着两人的背影,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在殿中站了片刻,才转身回了内殿。 一进内殿,云裳就瞧见洛轻言微微拧着眉,神情严肃。 “方才刘公公的话,陛下想必也已经听到了,陛下觉着……” 洛轻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刘文安说,那几个官员在太极殿中禀报了事情之后,就离开了太极殿,刘文安还派人跟着他们,确认他们离开了皇宫,才过来禀报的?” 云裳点了点头,见洛轻言面色更沉了几分,微微沉吟了片刻,才轻声问着:“陛下是觉着,此事有什么不妥?” “自然不妥。”洛轻言面色泛着冷:“此前我们便猜测,先前在太极殿外千方百计想要见我的人,即便是没有那对我下毒的真正元凶,也断然有他的同伙。” “若是这户部侍郎并非是他们的同伙,而下毒之人,是夏侯靖那边的人。户部侍郎今日奏禀之事,就是捅了夏侯靖一派的马蜂窝了。” 云裳脑中一个激灵,顿时反应了过来:“陛下是担心,户部侍郎会有危险?” 云裳急忙道:“那可要派遣暗卫前去保护户部侍郎?” “我已经派人去了。”洛轻言抿了抿唇:“只是那几个朝臣已经出了皇宫,若是在皇宫之中倒是还好说,可出了皇宫,且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云裳的心亦是沉了下去,眉头忍不住皱得更厉害了几分:“刘文安……” 洛轻言自然明白她在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刘文安,我还是信的。他做事素来周全,今日会派人跟着那些官员,看着他们离开了皇宫再来禀报,兴许也只是担心,那些个朝臣会察觉出不对劲,又闹出什么事端来。他兴许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细心,兴许会办了坏事。”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亦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什么。 殿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又传来声响,云裳站起身来,从窗户口瞧见是刘文安领着洛意回来了。 云裳的目光在刘文安脸上顿了顿,见他面色十分严肃,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果真,一出内殿,云裳就听见刘文安沉声禀报着:“娘娘,出事了。户部侍郎出宫之后,在回府的路上遇上了刺客,已经……遇刺身亡了。” 云裳猛地拽紧了手中绣帕,好半晌,才应了声:“本宫知道了。” 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只户部侍郎一人出事了?其他几位大人呢?” “奴才一并询问了一下,户部侍郎出宫之后,其他几位大人邀他去戏园子坐坐,户部侍郎推说家中有事,并未同去,就与其他几位大人分开了。其他几位大人并无大碍,只户部侍郎一人出了事。” 云裳微微阖眼,半晌,才点了点头:“好,本宫知道了。你派人,给户部侍郎家中送些东西过去,安抚一下。让刑部去户部侍郎出事的地方瞧瞧,看看刺客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刘文安低头应了下来,云裳才又摆了摆手:“退下吧。” 刘文安与洛意皆离开。 云裳进了内殿,神色带着几分疲惫:“一切皆如陛下所料。” 洛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如此看来,户部侍郎与他们,倒不是同一条船上的。只可惜……” 云裳亦是有些无言,嗓子干涩得厉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洛轻言才又道:“从目前的迹象来看,对方向我下毒,是两日后就会置我于死地的毒药,两日后又是你的生辰。他们似乎是准备在两日之后,闹出不小的动静来……” 云裳点了点头,先前倒是已经料到如此。 到时候,洛轻言出了事,她孤立无援,又被爆出承业是痴儿,她无法再生育,对方便能一举将她拉下地狱。 云裳抿了抿唇,关于两日之后发生的事情,虽说脑中已经有了初步应对的法子,只是洛轻言中毒不过一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离她的生辰尚有两日,想要撑过这两日,却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云裳手不停地摩挲着手中绣帕的绣纹,心中不停盘算着…… 第868章 圣旨 第二日,洛轻言仍旧未出现在早朝之上。 且第一日的时候,刘文安尚且用了洛轻言因处置政事受了寒发了高热的借口。第二日,刘文安只在文武百官都到齐之后,匆匆忙忙地宣布了一个今日休沐,便又慌慌张张离开了。 “娘娘,刘总管被诸位大人给围了起来,如今尚在太极殿外……” 王菀之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云裳的脸色,低声禀报着。 她一直在议事殿那边侍候,这两日不见陛下,宫中那些个流言蜚语她亦是听了不少,虽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是陛下两日未出现,是从未有过的情形,她心中自然也明白,事情只怕有些严重。 “嗯。”云裳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料到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后宫前朝,朝堂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个位置,盯着洛轻言。洛轻言两日不曾上朝,且今日连缘由都没有了,文武百官自然不会轻易就这样被糊弄过去。 “娘娘,陛下……”王菀之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开口问着。 云裳叹了口气:“陛下是出了些事情,只是此事,却断然不能够宣扬出去,若是传了出去,朝堂内外,就彻底乱了……” 王菀之虽然已经猜想到洛轻言是出了事,只是听云裳确认,心中却仍旧还是有些震撼的。 云裳倒是没有多言什么,只放下了不停揉着额角的手,轻声问着:“昨日工部侍郎遇刺身亡,朝中可有反应?” 王菀之摇了摇头:“早朝之前,百官们在外面等候进殿的时候,微臣倒是偶尔听见有人谈论此事,只是因着户部侍郎是在宫外遇刺,大多猜测他是结了什么仇家,只有一两个大人唏嘘两声,说户部侍郎倒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官,其他便并未多说什么。” “早朝之上,因着刘总管宣布今日陛下不上朝的消息,诸位大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件事情吸引了过去,便更没有人关注户部侍郎之死了。” 云裳抿了抿唇,倒也并不怎么意外。 王菀之又觑了觑云裳的神色,才低声问着:“娘娘,可要人去查一查户部侍郎的死因?昨日户部侍郎同陛下禀报了户部的一些工匠去了柳沧泗阳南阳的事情之后,出宫就遇刺,微臣总觉着,户部侍郎之死,实在是有些蹊跷。” 云裳摇了摇头,她心中对户部侍郎死的缘由一清二楚,且…… “如今后宫前朝都是一团乱,本宫实在是无法再分出心思去关注这件事情。等着眼前的事情过去之后,再慢慢查吧。” 王菀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段时日,你留心着朝中那些个官员,瞧瞧有没有什么异常。若是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及时同本宫禀报便是。” “是。”王菀之应了下来。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又摆了摆手:“下去吧。” 王菀之刚走,浅酌便走了进来:“今日后宫之中那些个宫人都在传,说陛下多半是出事了,说听闻昨日诸位太嫔太妃来未央宫给娘娘请安的时候,发现娘娘竟然连衣裳都不曾换,若非陛下出了大事,娘娘身为后宫之首,又怎会连换衣裳的时间和心思都没有呢。” 浅酌说完,才又压低脸色声音道:“奴婢总算是知道,娘娘昨日为何不换衣裳了。” 云裳笑了笑,却只漫不经心地道:“就让他们猜去吧,你再多调集一些人来,将未央宫的守卫再加强一遍,不管谁来,我都不见。今夜,让暗卫和守卫都警醒着些,本宫总觉着,会有事要发生。” “明日是本宫的生辰,吩咐下去,明日的寿宴,照常进行。” “是。”浅酌连忙应了下来。 “你再叫人去太极殿那边瞧瞧,若是刘总管脱了身,就让刘总管过来一趟。” 浅酌一一应了,方退了下去。 云裳拿了本书,在软榻上躺着看着,盯着未央宫的人越来越多,洛轻言也开始老老实实地在榻上躺着,一言不发。 云裳一本书都快要翻完,才听见外面传来刘文安的声音:“娘娘……” 云裳站起身来,从书桌上取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快步出了内殿。 刘文安的面色有些红,声音还带着几分轻喘:“朝中大部分官员都起了疑心,非要缠着奴才说要见陛下,奴才只能说,陛下身子尚未完全康复,才勉强脱身。” “辛苦了。”云裳应了一声,随后才将那明黄色的卷轴递给了刘文安:“这是陛下写下的圣旨,劳烦刘总管在明日早朝之上念上一念。” 刘总管狐疑地看了云裳一眼,却也不敢表现出更多的情绪,只将那圣旨接了过去,展开来看了看。 只是这一看,却让他忍不住变了脸色…… “娘娘,这圣旨……” 云裳自他展开圣旨,目光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见他抬眸看过来,却只冷冷淡淡地抿了抿唇:“是陛下很久之前就交给本宫的圣旨,陛下说,若有紧急情况发生,便让刘总管宣读这道圣旨。” 刘文安咬了咬唇,复又垂下头,将手中圣旨又看了一遍。 半晌之后,刘文安才又将那圣旨合了起来,低声道:“娘娘这道圣旨,可曾给太上皇瞧过?” 云裳挑了挑眉:“如今这夏国的皇帝,是陛下。身为一国之主,难道连写一道圣旨的权力都没有了吗?为何还要给太上皇看?” 刘文安咬了咬唇,却也不敢反驳,只得又道:“明日奴才若是在早朝之上宣读这道圣旨,只怕会引得朝堂大乱,奴才担心……”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眼中满是坚决:“刘总管不必担心,明日的早朝,本宫会陪着刘总管一道前往。若是文武百官对这道圣旨有什么疑问,大可询问本宫。” 刘文安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云裳却是笑了起来:“刘总管可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了。”刘文安垂眸应着。 “那就好。”云裳又笑了笑,顿了顿,却又道:“这道圣旨事关重大,刘总管还是先交给本宫,本宫明日早朝之上,再给刘总管吧……” 第869章 暗夜风波起 刘文安离开之后,云裳垂下眸子盯着那圣旨看了好一会儿,才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将那圣旨收了起来。 “娘娘,可要传膳?” 云裳点了点头:“传吧。” 正在用膳,浅酌就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云裳放下碗筷,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低声问着。 “刘总管离开未央宫之后,去了太上皇那里。” 云裳闻言笑了一声:“他倒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知晓本宫定然会派人跟着他,却也仍旧没有避讳。” “太上皇……”浅酌蹙了蹙眉,神情带着犹疑。 “无妨。”云裳笑了一声:“此事我早已经同太上皇透过底,当时,太上皇也并未表现出反对的意思。” 说着,便又忍不住眯了眯眼:“太上皇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只怕早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如今他多半也只是观望,不会来阻止本宫行事。”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倒是稍稍放下心来。 未央宫被守卫和暗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且因着云裳下了令,今日任何人都不见,整个未央宫中倒是十分的平静。 云裳也懒得理会外面的风起云涌,下午只拿了书册在软榻上看着。 夜里,云裳早早歇下。 睡得迷迷糊糊的,却听见外面有喧闹声传来。 “娘娘。”浅酌快步进了内殿。 云裳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是锦溪殿的莲太嫔。”浅酌忙应着:“莲太嫔身边的宫人说,锦溪殿进了刺客,被巡视的侍卫发现,刺客仓皇而逃。侍卫和宫人说,瞧见刺客进了咱们未央宫,担心陛下与娘娘的安危,因而来问一问。” 莲太嫔? 云裳眯了眯眼,想起昨日她见那些个太嫔太妃的时候,倒的确是这位莲太嫔,最为活络了。 “侍卫和宫人被咱们宫外的守卫给拦了下来,莲太嫔亲自赶了过来,说是想要见一见娘娘,确认娘娘安全无虞。” “奴婢方才出去见了莲太嫔,同莲太嫔说了,说娘娘一切安好,夜深了,也不便打扰娘娘休息,请莲太嫔安心回去。可是莲太嫔却不肯,直说一定要亲眼见着娘娘安好,才敢离开。若是不能亲自见着娘娘,她定难以安睡。” 云裳嗤笑了一声:“那就别睡了。” 浅酌吐了吐舌头:“那……奴婢就这样回了莲太嫔?” “别……”云裳连忙阻止:“莲太嫔不依不饶地想要见我,我疑心,她的目的并非是要见本宫,而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 云裳颔首:“莲太嫔宫中的人说,瞧见刺客进了未央宫,担心本宫与陛下的安危。这说明,莲太嫔是知晓,陛下也在本宫宫中的。” “可是莲太嫔却说,想要见一见本宫,确保本宫安全无虞,只字不提陛下,也部曾说过想要见一见陛下。” “我疑心,她是想要将我从陛下身边调离开,又趁着守卫都在宫门口留意着锦溪殿的宫人和侍卫之时,做什么事情。” 浅酌蹙了蹙眉:“那娘娘……” “我自然是应该去瞧一瞧,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的。”云裳勾了勾嘴角:“左右,这未央宫中,这么多的暗卫,本宫怕什么。” 云裳转过头看了眼床榻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洛轻言,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大了一些:“走吧,我出去会一会这位……莲太嫔。” 浅酌取了衣裳来给云裳穿上,云裳方抬脚出了正殿,径直穿过院子走到了未央宫的宫门口…… 宫门口站着好些人,立在最前面的,便是那位莲太嫔。 “莲太嫔。”云裳目光淡淡地落在莲太嫔的脸上,神情平静,不悲不喜。 “皇后娘娘……”莲太嫔三两步上前:“皇后娘娘,您没事吧?锦溪殿来了刺客,守卫和宫人都瞧见刺客进了未央宫,我担心……” 云裳笑了笑:“刺客,有几人?” “我倒是并未瞧清楚,只是侍卫说约摸有四五人的样子。” 云裳笑了笑:“未央宫守备森严,且昨日本宫还专程下令加强了守备,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未央宫,兴许,是宫人和侍卫看错了。况且,即便是那些刺客果真进了未央宫,本宫也能够让他们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莲太嫔咬了咬唇:“既然娘娘这样说了,见着娘娘安全无虞,我也就放心了。夜深了,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嫔妾先行告退。” 云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锦帕,听莲太嫔这么一说,只轻轻点了点头:“好啊,莲太嫔……” 话音还未落,就瞧见夜空之中突然划过数十道亮光,朝着未央宫里面直直地射了过去。 “啊……”莲太嫔惊呼了一声,退后了两步:“那……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就又瞧见夜空中不停地有亮光划过。 云裳抬起眼看向空中,抿了抿唇。 “是火箭。”浅酌急忙道。 刚说完,就听见里面传来惊呼声:“走水了,走水了!” 云裳连忙转身,三两步回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正殿的四周以及屋顶之上,都围了不少的暗卫,正在阻拦着不停射来的带着火的箭矢,只是箭雨来得太过密集,即便有暗卫,正殿与偏殿也都已经有火燃了起来,火势迅速蔓延着,很快就烧起了一片红光。 “娘娘,走水了!” 身后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云裳听见声音,猛地转过身,就瞧见莲太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未央宫。 云裳连忙道:“未央宫走水,这里十分危险,还请莲太嫔先行离去吧。” 莲太嫔点了点头,只是目光却仍旧定定地看着未央宫正殿的寝殿位置。 云裳瞧见了她的目光,却只当什么都没有瞧见,飞快地吩咐着暗卫:“陛下高热刚退,意识仍旧有些不清楚,方才本宫起来的时候,他仍旧睡着。现在走水,却仍旧不见陛下出来,想来是睡着不曾发觉,你们还不赶紧去,将陛下带走,送回太极殿!” 云裳眼角的余光瞧见,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莲太嫔的眼睛,骤然亮了亮。 第870章 准备 云裳佯装未见,不一会儿,就瞧见两个暗卫扶着一个人,从窗户纵身跃出,飞快地朝着太极殿而去,随即,又有七八个暗卫跟了上去,一路护送。 “娘娘……”莲太嫔目光追随着那群暗卫的身影,似是有些迟疑地开了口:“刚才那些侍卫护送着离开的,是陛下吗?我瞧着陛下似是没有意识地模样,这是怎么了?” 云裳闻言,骤然转过头看向莲太嫔,目光冰冷一片。 莲太嫔浑身打了个颤,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面上笑容也渐渐僵硬:“我……我只是……” 云裳没等她说完,便神情淡淡地道:“前日陛下处置政事太晚,受了风寒有些发热,这两日有些反复,陛下觉着难受总是睡不好,先前睡觉之前,本宫给陛下喝了一些药,里面含有一些安神的药草,所以陛下只怕是没有听到这些动静。不过是小事,难得陛下好眠,本宫也不愿意将她吵醒。” 莲太嫔低垂着头,听云裳这么一说,连忙点了点头应着:“是,娘娘所言极是。我就是瞧着,方才那么多的箭矢,刺客只怕是不少,且都还是冲着未央宫来的。我是怕……侍卫就这样带着陛下去太极殿,有人会对陛下不利。” 云裳嗤笑了一声:“若是有人能够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对陛下不利,那就尽管来就是。” 说罢,便又飞快唤了一个暗卫来:“派人彻查宫中,将在宫中行走的可疑之人全部抓起来。” “是。” 暗卫带了一行人离开。 浅酌不停地吩咐着宫人从井里提水来灭火,正殿的火势倒是越来越小,偏殿却传来了喧哗声:“走水了走水了,快跑!” 莲太嫔听见动静,急忙抬起头来:“娘娘,偏殿似乎有声音?” 云裳转过头看向偏殿,就瞧见偏殿烟雾滚滚,有人影从浓烟之中窜了出来。 一个接着一个,不一会儿,便有二十多人跑了出来。 云裳眯了眯眼,看向那从偏殿跑出来的人。 莲太嫔亦是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偏殿?瞧着他们身上的衣裳,似乎……是宫人?” 云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是宫人,未央宫的宫人。因着犯了错,被本宫关押在偏殿反省,只怕是看守他们的人忙着来救火,他们见火势凶猛,就自个儿跑了出来。” 云裳说完,便扬声唤来了浅酌:“浅酌!将偏殿跑出来的宫人带过去,让他们一起救火,将功赎罪。” 浅酌闻言,这才转过身看向偏殿,见着那些从偏殿跑出来的宫人,眉头轻轻蹙了蹙,只急忙扬声道:“你们,还不赶紧去找东西来装水灭火?快着些!” 那些宫人听见浅酌的话,连忙各自去找来桶和盆子之类的东西,装了水跑去灭火。 一时间,整个未央宫混乱无比。 莲太嫔见状,眼神微微闪了闪,只上前一步,同云裳道:“娘娘,正殿的火虽然小了一些,只是偏殿却还在烧着,若是任由这样下去,只怕整个未央宫都会被烧个精光。我去外面瞧瞧,让人将巡逻的侍卫一并叫过来救火。” 云裳并未看向她:“这里危险,那些刺客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莲太嫔还是先自个儿回锦溪殿吧。” 莲太嫔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我在这儿,只能给娘娘添麻烦,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云裳也没有再多分注意力给她,只在她离开之后,朝着浅酌递了个眼色。 浅酌点了点头,趁着来来往往的宫人忙着灭火之时,拉住了一个暗卫,低声吩咐了什么。 火势很快灭了,只是未央宫的正殿与偏殿都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已经无法再住人。 “未央宫被烧成这样,想要恢复原貌,只怕需得要些日子。奴婢叫人将离咱们未央宫不远的锦绣宫收拾出来,娘娘现在那里暂住一些时日吧?” 云裳点了点头:“也就只能这样了。” “那奴婢先陪着娘娘去锦绣宫,再叫佩兰与画儿一同,将一些娘娘需要用到的东西收拾收拾,送到锦绣宫。” 浅酌说着,从宫人的手中接过了灯笼,走在云裳身侧靠后一些的地方,帮云裳照着路。 云裳嗯了一声,抬脚离开了未央宫,又转过身看向浅酌:“现在,子时已经过了吧?” “过了。”浅酌应着,顿了顿,骤然想起什么:“现在已经是娘娘的生辰了,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个生辰,倒真是刺激,一开始,就这般红红火火的,倒也算得上是个好兆头了。” 浅酌亦是点了点头:“是啊,红红火火的,娘娘这一年,定然都红红火火的。” “还是算了。”云裳笑了一声:“这样的红红火火,我可要不起。” 浅酌吐了吐舌头:“是奴婢说错话了。” 云裳也并未计较:“今夜未央宫走水,其他宫中定然很快就能够收到消息,若是有人来问起此事,你就照着实情说就是。本宫还是不见他们了……” “是。” 锦绣宫离未央宫并不太远,不多时就到了。 “奴婢先前就派了人过来,将锦绣宫简单收拾了一下,寝殿已经收拾妥当,被褥那些都是新换好的。寝殿里面的陈设都重新换过,娘娘尽管放心。”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寝殿:“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浅酌笑了笑:“忙活了这么半夜,娘娘应当饿了吧,奴婢叫人热了银耳莲子羹和一些点心,娘娘先垫垫肚子。” 云裳应了声,吃了些东西随后进了净房洗漱。 从净房出来,浅酌帮云裳擦干头发,压低了声音道:“莲太嫔离开未央宫后,却并未走远,只趁着没人注意,在未央宫的一处角落停了下来。暗卫瞧见,有纸团从里面扔了出来。莲太嫔将那纸团捡了,才回了锦溪殿。”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勾了勾:“所有该做的铺垫,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天亮了。天亮之后,便是一场大戏。希望这一场大戏,能够按着我想要的结果,圆满落幕。” 第871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闹腾了大半夜,下半夜云裳倒是睡得不错,只是觉着尚未睡多久,就被叫醒了。 醒来的时候,云裳尚且有些迷迷糊糊的,又瞧着殿中陈设不同,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坐起身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外面仍旧漆黑一片。 云裳眯了眯眼:“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浅酌见云裳仍旧有些困顿的模样,连忙提醒着:“今日娘娘要去上早朝,得起了。” 云裳神志逐渐清醒,点了点头应了声,低声吩咐着:“我尚且有些迷糊,你去给我打一盆冷水来让我醒醒神吧。” 浅酌应了下来,快步出了寝殿。 云裳在床上坐了会儿,便下了床。 浅酌打了水进来,拧了帕子将帕子递给了云裳。天气渐冷,冷水便显得愈发凉了几分,冰冷的帕子挨着脸,便让云裳觉着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侍候完云裳洗漱,浅酌就快步走到一旁一个箱子前,转过头问着云裳:“奴婢收拾了一些娘娘平日里穿的常服,还有朝服和两套礼服过来,娘娘今日既然要上朝,应当是要穿朝服的吧?” “嗯,就穿朝服。” 云裳应了一声,将朝服取了出来,又唤来佩兰和画儿一同帮着将朝服给云裳穿上了,又给云裳梳了个凌云髻。 刚用完早膳,王菀之便同刘文安一起,带了两个内侍候在了门外:“娘娘,刚上早朝了。”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由着浅酌给她整了整衣裳,才带着人去了太极殿。 已经到了卯时,太极殿中文武百官已经在殿中等候。 刘文安转过头看向云裳,眼中带着征询,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从浅酌手中取过奏折,递给了刘文安。 刘文安连忙垂下头,双手接过奏折,才转过头高声唱着:“皇后娘娘到——” 殿中百官似是有些诧异,有议论声响了起来,一时间,太极殿中喧哗无比。 云裳只装作未闻,抬脚走进了殿中。 云裳一走入殿中,殿中那些喧哗声便停歇了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云裳一步一步,步履沉稳地朝着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势的龙椅走了过去,龙椅的旁边,还放置着一张椅子,应当是刘文安专程安排的。 云裳走到那椅子跟前,转过了身,俯瞰着殿中的百官。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中响起请安的声音。 “平身。”云裳的声音清冷,在太极殿中回荡着。 殿中百官站起了身来,面面相觑了片刻,终是有人站了出来:“这是陛下早朝的金殿,如今也正是早朝之上,为何不见陛下,只见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此举,恐怕是有些不妥吧。” “本宫出现在这里,自然有本宫的缘由。”云裳神情仍旧淡漠,只略略抬了抬眼:“刘总管……” “是。”刘文安站了出来,将手中奏折展了开来:“众卿家听旨!” 朝中文武百官见状,忍不住又面面相觑着,见着各自眼中的疑惑,才又跪了下来:“微臣听旨!” 刘文安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随即垂下眼,目光落在手中奏折之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 一听这圣旨开头,便有朝臣猛地抬起了头来,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刘文安,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云裳身上。 云裳早已经料到这圣旨一出,定然会引起各种各样的反应,倒也并不奇怪,只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抬起的头便纷纷都低了下去。 “皇嫡长子,夏承业,俊秀笃学,颖才具备,特册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且因朕突发急病,于国事,有心无力,需将养些时日,从即日起,由皇太子夏承业执掌朝政。众必视之如朕!由皇后辅之,诸亲王、长辈佐之,以固朝纲。钦此。” 圣旨念完,殿中半晌没有人作声,几乎落针可闻。 云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锦帕,嘴角终是有了几分笑意:“诸位大人,还不赶紧接旨?难不成,还想抗旨不遵不成?” 云裳的话一出,殿中众人终是有了反应,只同左右交换着眼神,却并未有人开口接旨。 云裳倒也不急,只笑眯眯地问着:“诸位大人看起来是不愿意接旨啊?难不成,对这道圣旨有什么意见不成?” 半晌之后,终是有人上前了两步:“回皇后娘娘话,微臣的确是有些疑惑不解。陛下两日未上早朝,刘总管也只是说,是因为夜里处置政事,受了凉起了高热的缘故。这发热,应当不是什么大病吧?为何却突然颁布这道圣旨?” “若只是立储君也就罢了,自古以来,各个皇帝立储有早有晚,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这突然让太子监国,就实在是有些莫名了。要知道,太子殿下如今上切不到两岁呢……” 此话一出,倒是立即有了不少的响应声。 “是啊,李大人所言有理啊。” “且这么重要的圣旨,陛下却竟然不在,只皇后娘娘一人来颁旨,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奇怪……” “圣旨中还让皇后娘娘辅佐太子殿下处置政事,这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陛下已经将近三日没有出现了,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这圣旨,该不会是皇后娘娘自个儿弄出来的吧?” 一开始倒还算温和,只是到了后面,混杂在其中的质问却越来越不客气。 “微臣求见陛下,即便是要接旨,微臣也要亲眼瞧见陛下,才能安心接旨。皇后娘娘一人来颁旨,且还颁的是这样的圣旨,难免令人怀疑,怀疑皇后娘娘是不是暗中加害了陛下,而后假造了这么一纸圣旨,以把持朝纲。” “且即便是陛下病了,无法处置政事,也仍旧有太上皇,哪里轮得到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智齿小儿来执掌朝政?又哪里轮得到一个旁国公主来辅佐超纲?” 第872章 这有何难 “旁国……公主吗?”云裳重复了一遍,声音并不算太大,且大殿之中本就喧哗万分,因而,唯有立在最前面的几个大臣听到了这五个字。 听清了云裳话的大臣,皆是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安静,逐渐开始蔓延开来,殿中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便没有了议论的声音。 云裳身子略略往前倾了几分,眸光静静地落在这立着满朝文武的大殿之上,又重复了一遍:“本宫自从随着陛下来到夏国之后,便将夏国当做本宫的第二故土。自以为,为夏国做了不少的事情,却原来,在诸位大人的眼中,本宫仍旧是一个旁国公主吗?” 云裳说得十分缓慢,声音清越,在这有些安静的大殿上响起,却是格外的清晰。 “听诸位大人话中之意,似是怀疑本宫暗中谋害了陛下,而后伪造了这份圣旨,为的,就是把持夏国朝纲吗?” 仍旧没有人作声。 云裳却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怎么没人说话了?方才不是谈论得那样激烈的吗?” 半晌,才有人站了出来:“皇后娘娘误会了微臣们的意思了,微臣们的意思是,立储是大事,这样重要的事情,陛下自然也应该在的。” “且此前刘总管说,陛下只是偶感风寒,突发高热。可是听方才圣旨中的意思,却又好像是病得十分重一般。这前后矛盾,实在是很难让微臣们不多想啊。” “微臣还听人说起,自从陛下病倒之后,就一直在皇后娘娘宫中养病,可是皇后娘娘却声称自己会医术,一直没有传唤太医。” “种种迹象之后,却突然来了这么一道圣旨,微臣们不见着陛下,不确认这圣旨的确是出自陛下之手,是陛下的意思,实在是不敢接旨啊。” 云裳静静听着,待没人说话了,才将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诸位大人,是想要确认着圣旨真假?是不是真的是陛下的意思?” “是。”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有何难?” 云裳说着,就转过了头看向了一侧,轻轻拍了拍手。 立马便有宫人从后殿搬出了两扇屏风,挡在了后殿与大殿相通的地方。 屏风之后似有人影闪过,很快,就响起了几声咳嗽声,咳嗽声之后,洛轻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朕不病这么一场,倒是不知,诸位爱卿对朕的身子这般挂念。只是朕如今病着,人有些憔悴,不复往日威严,也就不见你们了。” 一句话说完,屏风后的人便又咳了几声,长长地喘了口气,才又接着道:“朕的确只是因为处置政事处置的太晚,因而感染了风寒,发了高热。只是朕此前十多年,一直在沙场征战,也受过不少的伤,有轻有重,也落下了不少的病根。” “朕这一病,却是将此前留下的一些老毛病给引发了出来,因而身子才有些不妥,昨儿个一整日,甚至连起身都有些困难。” “皇后怜惜朕的身子,因而才希望朕能够好好将养些时日,将身子好好养一养。朕仔细思量之下,亦是觉着皇后所言十分有道理,因而才有了这一道圣旨。” “圣旨是朕在神志清明的情况下亲自所写,玉玺印章也是朕亲手所盖,此事,太上皇也是知晓的……” 话还未说完,屏风后面便又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音,咳声愈发激烈了几分。 云裳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却又似是骤然回过神来,想起自个儿是在早朝之上,随即愣了一愣,才又默不作声地坐了回去。 “陛下身子还未恢复,还不赶紧将陛下扶回去。” 屏风后有人应了一声,随后,只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过了会儿,便没有了动静。 云裳这才站起身来:“诸位大人方才可都听见了?”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只垂着头交换着目光,并未有人开口应声。 云裳蹙了蹙眉头,又看了眼那屏风,眉眼之间似是有些担忧。 不过却也只看了一眼,云裳便又调转了目光:“诸位大人若还是不信,刘文安……” 刘文安连忙应了声,转过头听候吩咐。 “待会儿早朝之后,你留下来,让翰林院的人当着大家的面,验一验这圣旨上的字迹,看一看是不是陛下的字迹。” “是。” 刘文安应了下来,云裳便已经站起了身来:“退朝吧,今日的折子,待会儿也都送到本宫那儿便是。” 殿中文武百官闻言,便又跪了下来,恭送云裳。 云裳正欲抬脚,却又似是想起一茬来:“对了,今日是本宫生辰,陛下在数日之前便下旨为本宫筹备寿宴,陛下如今虽然身子不适,只是却也吩咐下来,寿宴如期举行。” “臣等遵旨。” 云裳这才点了点头,进了后殿。 后殿之中,洛意静立在殿中,见着云裳出来,忙垂下头行了个礼。 云裳点了点头:“这两日倒是辛苦你了,浅音身子如何?反应可严重?” 提起自己的妻子,洛意脸上亦是染了上几分笑意:“一切都好,胃口也好,并未怎么孕吐,只是闲不住,整日里都在到处跑,怎么说也说不听。” 云裳笑了起来:“她如今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现在身子尚未太重,妊娠反应也都已经消退,多到处走走也是好事。多活动活动,生孩子的时候也轻松一些。”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因而才并未多加阻止。” 云裳笑了起来:“今日你还需得留在宫中一日,等着今日过了,你便可回家陪浅音了,辛苦你了。” “娘娘言重,属下就先行告退了,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召唤便是。” 云裳轻轻颔首,洛意才飞快地消失了。 云裳在殿中站了片刻,才转身进了寝殿。 寝殿之中的床榻之上,洛轻言静静躺着,像是全然没有声息的模样。 云裳在床边坐了会儿,浅酌的声音就从殿外传了进来:“娘娘,出事了……” 第873章 炒冷饭 云裳转过身,只略略挑了挑眉:“出什么事了?” 浅酌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宫外暗桩禀报,城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流言蜚语,皆与娘娘有关。” “流言蜚语吗?”云裳倒似乎并没有太意外,反倒是兴味盎然地勾了勾嘴角:“说来听听,都有些什么流言蜚语,看看有没有出乎我所料的内容。” 浅酌瞧着云裳这反应,亦是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最开始是说皇后娘娘在怀着小皇子的时候,因为受人算计,在冰窖之中呆了很长时间,导致小皇子早产且心智受损,娘娘也因此伤了身子根本,再无生育能力。” 说到最后,浅酌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云裳倒似乎并未怎么放在心上:“这便又是炒冷饭了。” “是。”浅酌点了点头:“只是这次却比以前每一次都更加厉害,且传得有板有眼,当时什么情形,娘娘因为什么事情被关进了冰窖,在冰窖之中呆了多长的时间,又是谁给娘娘诊断的。甚至连娘娘被关进冰窖的时候,贤王殿下也在这件事情,都说的清清楚楚。” 云裳眯了眯眼,抬起眼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浅酌:“这般说来,倒像是当时知晓这件事情的人,走漏了风声?” 浅酌颔首:“奴婢是这样怀疑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知晓这件事情前因后果的人并不多,知道得这样详细的,更是少之又少,会是谁将此事传了出去? 浅酌不知道云裳在想什么,只又接着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传言,是关于陛下此次中毒的。” “外面也有传言,说陛下连续两日未上早朝,原因却并非是因为什么处置政事感染了风寒,发起高热的缘故,而是因为中了剧毒。说陛下中的毒,叫髓南之毒,三日之内若未寻到解药,必死无疑。” “传言还说,陛下三日未曾现身,而娘娘于今日早朝之上,当众宣读圣旨册封小皇子为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辅政,便是因为,并未寻到解药的缘故。” “说陛下只怕是已经没了,只是皇后娘娘为了安抚民心,不引发朝中震荡,朝政暴乱,蓄意遮掩了事情真相。” 浅酌说完,便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看了看云裳的脸色:“还说,夏国的皇位,如今就要落入一个智力不全的两岁小儿手中,夏国江山,即将被一个不是夏国人的女人掌控在手中,实在是整个夏国的悲哀……” 云裳轻笑了一声:“倒是厉害了,早朝退朝到现在,也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外面便已经流言四起?” 浅酌点了点头:“暗桩查探到,这些流言蜚语,都是从茶楼酒肆,一些人来人往的闹市,还有街边乞丐口中传出来的。今日早朝尚未散,这些流言蜚语便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 云裳手指摩挲着床上被子上的花纹:“那圣旨,昨日本宫只拿出来,让刘总管看了一眼。刘总管去太上皇那里悄悄禀报了一回,圣旨中的内容,便已经泄露了出去,早朝尚未散去,就闹得满城风云,实在是有趣极了。” “从当初的冰窖之事,到这圣旨内容泄露,我倒是不知,什么时候,敌人已经将细作安排到了本宫身边……” 浅酌猛地抬起眼,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娘娘是怀疑?” “我倒是并未怀疑是我身边极为亲近之人,只是那人能够知晓冰窖的事情,将细节讲述得那样清楚,我能够怀疑的人,范围就缩得很小了。当时知晓此事的,有郑启明,有柳吟风,他们身边的也有可能,还有就是我和陛下身边的人了……” 云裳顿了顿,却又蹙起了眉头:“只是后来,陈妙思亦是知晓了此事,还有泰安公主,那时候虽然不知我身子受损,只是冰窖的那件事情是她一手谋划,她身边亲近之人应当也知晓,也能够推断出来。” “那就从这些人身上查起?” 云裳颔首:“查。” “还有圣旨之事。”云裳眯了眯眼:“去瞧瞧刘文安回来没有,将刘文安叫进来。” 浅酌应了声,正要退下,却又想起一茬:“那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娘娘可要处置?浅音姐姐说,自打此前发现那些茶楼酒肆、闹市,还有街边乞丐的异常之后,她便一直留心着。娘娘若是想要将这些流言蜚语压制下来,她倒是也有法子……” 云裳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若是要压制,我前两日就会吩咐下去了,我便是在等着这些流言起来呢,放心好了,这些个流言蜚语也不会传太久。流言蜚语,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噱头罢了,不过是为了有个借口,能够向我发难罢了。待会儿的寿宴,只怕是十分热闹了。” 浅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从榻上扫过,复又笑了起:“也对,毕竟这流言蜚语之中,最为重要的部分,是假的呢。” “奴婢这就去瞧瞧刘总管回来没有。” 云裳似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听浅酌这样说,只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外面才响起刘文安微微有些轻喘的声音:“娘娘……” “进来吧。” 刘文安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娘娘,翰林院的几位大人已经验过这圣旨上的字迹,大多数大人都认为,这圣旨上的字迹是陛下亲手所写,只有两位大人仍旧存有疑惑,说这圣旨上有两处地方,似乎有些不符合陛下平日里的书写习惯。” “哦?”云裳挑了挑眉:“哪两处地方?” “是这一个太字,还有佐字。翰林院的方大人觉着,陛下写这个太字的时候,最后一点,素来是连笔的,而这圣旨上,却是分开的。孟大人觉着,这个佐字,右边的那一横,陛下素来是在一开始的时候落笔轻一些,手笔的时候重一些。而这个,却正好相反……” 云裳嗤笑了一声:“胡言乱语,传令下去,方大人与孟大人胡言乱语,掌嘴二十。” 刘文安愣了愣,半晌,才点了点头:“是。” 随后才又问着:“听浅酌姑娘说,娘娘有事传唤奴才?” “是有件事情……” 第874章 泄密之人 云裳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 刘文安一直垂首立着,半晌没有听见云裳的后文,有些奇怪地略略抬了抬眼:“娘娘?” 云裳似是骤然回过神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一问刘总管,关于圣旨之事。” “今日早朝之上刘总管宣读的那道圣旨,除了陛下与本宫,本宫也就只给刘总管你瞧过了。可是本宫却听闻,今日早上,早朝尚在进行之时,宫外就已经有流言蜚语。说的就是本宫毒害了陛下,伪造了圣旨,封承业为太子,本宫辅政的消息了。” 刘文安一愣。 云裳说的这样明明白白,他自然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 “皇后娘娘明鉴,奴才实在是不曾将那圣旨中的内容同旁人说起过,奴才也不知,为何外面竟会出现这样的流言蜚语。” “哦?是吗?”云裳只轻飘飘地瞥了刘文安一眼。 刘文安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只是,奴才在离开了未央宫之后,去了太上皇那里。” 见云裳静静地看着他,刘文安不由自主地解释着:“奴才也并非是疑心娘娘,只是觉着,陛下如今昏迷不醒,立储这样的大事,便是不必征求太上皇的意见,也应当同他禀报一声,让他知晓此事。” 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劳烦刘总管费心了,只是正如刘总管所言,立储这样的大事,自然也应当同太上皇知会一声,早在陛下刚刚中毒的时候,本宫就已经同太上皇说过此事了。” “是。”刘总管垂手应着:“太上皇也已经同奴才说过了,是奴才多虑了。” “本宫倒也并非是责怪你,只是今早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实在是来的有些奇怪。这圣旨之事,知晓的人本就不多。刘总管你好好想想,除了太上皇之外,还有谁有机会知晓此事?” 刘文安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奴才给太上皇禀报此事的时候,只有太上皇一人在。” 说完,却又顿了一下,神情带着一些迟疑。 云裳从这迟疑之中,倒是看出了不对劲来:“怎么了?刘总管可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刘文安略略抬了抬眼:“奴才昨日同太上皇禀报之后,从殿中出来的时候,瞧见小殿下从大殿后面跑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太后娘娘身边服侍的几个宫人。” 云裳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 “奴才推想,奴才从殿中出来的时候,小殿下从大殿后面绕出来,那么奴才同太上皇禀报的时候,小殿下应该是正带着宫人在大殿后面玩的。若是跟在小殿下身边的宫人之中,有武功高强,擅长隐匿的人,偷偷跑到了内殿之后偷听,奴才与太上皇未必会发现。” 刘文安眉头微微拧起,却又很快舒展开来:“不过,昨日奴才虽然只扫了一眼那几个宫人,却也能够准确的认出她们来,若果真是那几个宫人偷听到了圣旨的内容传了出去,倒也很容易将罪魁祸首找出来。” “人自然是要找的,这样的人,无论是放在承业,还是在太后娘娘身边,都让人难以安心。”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既然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身边的人,那就让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去处置吧,你去将这件事情同太上皇通禀一声。” “是。”刘文安应完,才又有些疑惑地道:“娘娘不去瞧瞧?” “本宫去了又有何用?知道了究竟是谁将那圣旨的内容传出去的又有什么意义?我想,便是严刑拷打,只怕她也不会招供出指使她那样做的人究竟是谁。如今外面的流言蜚语都已经喧嚣尘起,再去追究,也没有了意义。况且,人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本宫相信,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定然也会妥善处置。” “至于幕后之人……”云裳勾了勾嘴角:“本宫相信,本宫也能够,让他们很快浮出水面。” 刘文安垂眸应了,才又接着道:“此事是奴才的疏忽,还请皇后娘娘处置奴才吧。” “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本宫处置你做什么。只是经此一事,希望刘总管你也能够吸取教训,以后行事更加谨慎一些。” “是。” 刘文安匆匆退了下去,云裳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站了半晌,才扬声将浅酌、佩兰和画儿一并叫了进来。 “画儿去太后娘娘宫中一趟,叫浅柳将承业带回来。待会儿的寿宴,承业作为新封的太子殿下,自然是应该同本宫一同出席的。” “浅酌与佩兰,帮本宫重新梳个妆,妆容浓艳一些,用最显白的妆粉。” 画儿匆匆离开,浅酌与画儿也各自忙碌了起来。 浅酌拿了几种妆粉过来:“这是比较白的几种妆粉,娘娘瞧瞧,想要用哪种。” 云裳垂下眸子,目光在哪几种妆粉上扫过,手指指向了其中一个。 “这是玉面桃花粉,虽的确是显白,可是这妆粉有些太过白了,用上总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感。娘娘……果真要用这种?” “病态的苍白感吗?”云裳勾了勾嘴角:“那倒是正合了本宫之意了。” 浅酌闻言,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云裳一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着:“娘娘说想要浓艳一些的妆容,若是这妆粉太白,可能会有些……不那么协调。” “没事。”云裳神情仍旧淡淡的。 听云裳这么一说,浅酌便也明白过来,云裳定然是有所打算,而这妆容,也应当是她盘算中的一环。 想通了之后,浅酌便忙应了声,按着云裳的意思给她画了妆面。 “娘亲……” 妆容刚成,外面就传来了承业的声音。 自打洛轻言出事之后,云裳就没再见过承业了,听见他的声音,连忙站起身来。 刚准备迎出去,就瞧见承业从外面冲了进来,直直地冲进了云裳的跟前,抱住了云裳的腿。 云裳笑着将承业抱了起来:“想娘亲了吗?” “想了。”承业应着,抬起头来看向云裳,却猛地瞪大了眼…… 第875章 前朝后宫,都是她的 “娘亲,你的脸怎么了?”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娘亲今日换了个新的妆容,好看吗?” 承业盯着看了良久,抿着唇摇了摇头:“不好看,像是生病了一样。” 云裳听着承业的童言稚语,脸上笑意更浓:“不好看啊,那娘亲以后不这样打扮了。” “嗯。”承业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目光在殿中转了一圈,又落在了床榻上:“咦,父皇怎么还在睡觉啊?” 云裳顺着承业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轻轻握住了承业的手:“父皇累了,咱们让他多睡一会儿。今日是娘亲的寿辰,待会儿,承业陪娘亲一起去参加寿宴好不好?” 承业点了点头:“好啊。” 说完,又瞪大了眼,将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父皇在睡觉,娘亲,我们说话小声点。” “好,小声点。” 云裳拉着承业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轻声询问着:“承业在祖母那里可玩得开心?” “开心,祖母和祖父都给我弄了好多的玩意儿,可好玩了,祖父还陪我玩儿。” 云裳挑了挑眉:“祖父陪你玩什么了?” “骑大马!”承业一脸的兴奋:“骑大马好玩儿,祖父还送了我一个大马。” 倒是不曾想到,夏寰宇竟然还会陪着承业玩,他不是素来……不喜欢承业的吗? “哦?你祖父还陪你玩了什么?” 承业歪着脑袋想了想:“读书识字,玩九连环,做纸鸢……还有好多。” 云裳听承业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过来。此前关于承业是痴儿的传言传得到处都是,夏寰宇也曾一度相信过那些传闻。只是大抵是因为承业越来越大的缘故,知晓的事情越来越多的缘故,倒是让夏寰宇对那些传言产生了怀疑。 她将承业送到华翎身边,倒是方便了夏寰宇。夏寰宇便抓住了这个机会,同承业相处,打着陪承业玩耍的旗号,实则是在试探承业是不是真的痴儿。 云裳勾了勾嘴角,对夏寰宇的所作所为倒是未置一词,只有转开了话茬。 “娘娘,宴已经设好,文武百官都已经到了。” 云裳听见通禀声,站起了身来,牵起了承业的手:“走吧,咱们该去宫宴了。” 承业手中拿着一个木偶人,听云裳这么一说,点了点头,抬脚要往外面走,却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父皇不去吗?” “父皇不去的,他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咱们不吵他。” “好。” 宴席设在畅听园,走到门口,云裳脚步微微顿了顿,里面却并无多少喧闹声。 “皇后娘娘到——” “太子殿下到——” 云裳牵着承业的手,进了园子。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裳带着承业到主位上坐了下来,目光扫过下首众人:“平身,都入座吧。” 众人纷纷起身入了座,许是因着今日早朝之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受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园子的文武百官以及家眷,看向云裳和承业的目光,皆有些奇怪。 刘文安立在一侧,面上含着几分笑意:“今日是皇后娘娘千秋,诸位大人也为娘娘都准备了贺礼,娘娘不妨瞧瞧诸位大人们的心意?” “也好。”云裳笑着点了点头。 刘文安这才站直了身子,手中浮尘一甩:“百官献礼。” 刘文安话音刚落,百官却没有动静。 云裳微微挑了挑眉,转过头笑着看向刘文安:“刘总管不是说,诸位大人都给本宫准备好了贺礼吗?” 刘文安有些讪讪地笑了笑:“诸位大人……” “娘娘。” 有一人站了出来,云裳眯着眼看了过去,辨出了那人的身份,大理寺丞,王靖宇。 前太傅大人凌海的学生之一。 “哦?王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王靖宇垂着头:“微臣素来听闻陛下与娘娘夫妻情深,今日是娘娘千秋,陛下也不露个面吗?” 不等云裳应答,王靖宇便又接着道:“微臣今日早朝之后出宫,在宫外听闻了一些流言蜚语,说陛下其实并非是生病,而是中毒。且中的是剧毒,髓南。髓南虽有解药,可是解药难寻,若是未寻到解药,三日之后,毒入心肺,必死无疑。” “陛下三日未上早朝,微臣斗胆,想要问一问皇后娘娘,民间传闻,可是真的?” 王靖宇话音一落,云裳尚未作声,坐在云裳身侧的承业却是大声开了口:“胡说!父皇只是累了,在睡觉呢。” 百官听见承业的话,窃窃私语声一下子大了许多。 “累了?在睡觉?”王靖宇的目光猛地亮了起来:“今日外面的流言蜚语虽然传得十分厉害,且听起来都有理有据,可是微臣却仍旧不愿妄自揣测什么。只是,陛下未上朝的这三日来,刘总管与娘娘寻的借口前后矛盾,几乎漏洞百出,实在是让臣等不得不疑心,陛下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是不是确有其事。” 云裳抿了抿唇:“什么流言蜚语?王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王靖宇却是扫了一眼园子里的其他官员,才开口道:“外面有流言传闻,说皇后娘娘此前因着被人算计,被关在了冰窖之中,导致小皇子早产,也因为在冰窖之中呆的太久,致使小皇子心智不全,娘娘你也因此伤了身子根本,再无法生育。” 云裳面上笑容不变:“这个传言本宫都已经听腻了,可还有什么新鲜的?” “还有传闻,说陛下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而这毒,是皇后娘娘亲手对陛下下的,为的,便是把持夏国朝政!” 云裳嗤笑了一声:“本宫是疯了不成?陛下对本宫情深义重,压根不曾想过要纳妃,陛下后宫就本宫一人,陛下的孩子就承业一个,本宫何必这样做?” “这……微臣就不知道了。只是,陛下对皇后娘娘再好,皇后娘娘也只是后宫之主。可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幼主一立,这前朝后宫,就都是娘娘的了。” 第876章 若是能呢 “大胆!” 云裳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眯着眼看向王靖宇,面色犯冷:“王大人倒是愈发大胆了,这样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话,竟然也敢说?” “微臣知晓这些话太过大逆不道,可是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传得那样有理有据,实在是让微臣很难不多想。若是陛下果真没事,只是生了病,那陛下为何三日不曾出现在外面面前,即便是今日早上早朝之上,也只是隔着屏风让臣等听了听陛下的声音。” “可是,这天底下擅长模仿他人声音的人数不胜数,臣等如何知晓,那屏风后面的,究竟是不是陛下?” “若是陛下没有大碍,那皇后娘娘不妨让陛下出来与臣等见上一见。” 云裳握着扶手的手愈发收紧了几分:“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微臣不敢。若是陛下出现,证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是假的,是微臣偏听偏信,微臣大逆不道以下犯上,那么微臣自愿领受责罚。” 云裳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目光在园子里坐着的朝臣身上扫过,面色愈发白了几分:“此事,本宫想听一听诸位大人们的看法。” 在座的诸位朝臣面面相觑,却是李浅墨站起身来:“微臣觉着,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空穴来风,还兴许,是敌国用来诋毁娘娘,瓦解人心的阴谋诡计,若是信了,咱们就上了他们的当了。外患未除,咱们可别先起了内乱才是。” “李大人此言差矣,咱们又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想要亲眼瞧着陛下是否安康无恙。若是陛下真的没什么大碍,娘娘为何又要这样推三阻四的?” “若是陛下果真出了事,那娘娘也不应该这样欺我们瞒我们,也应当开成公布,我们一同商议对策才是。毕竟,我们也是夏国的臣子,是夏国的一份子。” “若是娘娘隐瞒真相,只是因为想要扶持承业小皇子登上太子位,想要自己辅政,将夏国江山把持在自己手中,我们作为夏国臣子,却是宁愿丢掉头顶乌纱项上人头,也不会同意的。” “是啊,夏国江山,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一个痴儿,以及一个旁国公主的手中。” 云裳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目光中满是寒芒,半晌,才冷笑了一声:“夏国江山,不能落入一个痴儿和一个旁国公主的手中,那你们觉得,若是陛下出了事,这夏国江山,应当交付给谁?” 这话,似乎是在变相地承认洛轻言果真是出了事。 喧哗声立起,园子里的百官皆在窃窃私语。 云裳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将各自的神态表现都记在了心上。 “贤王殿下在朝中倒是素有贤名,且也颇得夏国百姓的爱戴。” 云裳嗤笑了一声:“此前陛下就有意将这帝位拱手让给贤王,可是被贤王拒绝了。如今贤王更是连这王爷的封号也不屑一顾,给陛下和本宫留书一封,兀自云游天下去了。他无心帝位,不想被这权势束缚,这可不是强求得来的。” 此事并未公诸于众,朝臣乍一听闻,皆觉着有些诧异。 却也有人站了起来:“既然贤王殿下不想被这权势帝位束缚,倒也的确不应该强求。微臣倒是有个主意,只希望说出来,娘娘莫要怪罪才是。” 云裳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讽刺:“你们今日令本宫怪罪的话,说得还少了吗?正如你们所言,本宫只是一个旁国公主,你们更是有恃无恐,有什么话是你们不敢说的呢?” 那官员讪讪笑了笑,却也开了口:“微臣是觉着,若是陛下出了事,而贤王无心于皇位,太上皇终会老去,倒是不如,将这帝位,让与七王爷……” 此话一出,云裳便猛地眯起了眼:“你说谁?七王爷?” 云裳嗤笑了一声:“你只怕是忘了,你口中的七王爷夏侯靖,可是夏国的谋臣贼子!怎么?这帝位不能给名正言顺的帝子,倒是可以给一个乱臣贼子了吗?” 听云裳这般言辞激烈,那臣子便又垂下了头:“七王爷的确是起兵叛乱了,可是,他为的,也就是这一个帝位。若是能够名正言顺地得到这帝位,自然也就不存在叛乱一说了。” “呵……”云裳哼笑了一声。 “不管如何,七王爷,也算是正统皇室血脉。未免帝位旁落,这是最妥帖的法子了。” “最妥帖的法子了。”云裳冷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有趣,可惜啊……” “你口中的七王爷,已经死了。”云裳笑容愈发冷了几分:“怎么?你还不知道吗?哦,是本宫忘了,七王爷,是被暗中处置了的。” “你们觉着,本宫与陛下,会留下一个觊觎夏国江山,觊觎本宫与陛下性命的人活着吗?” 云裳脸上俱是漠然之色:“本宫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若是太上皇和贤王有意这皇位,本宫定然拱手相让,可是夏侯靖,却是想都不要想。” “况且,太上皇就在宫中,立储君之事,本宫也过问过太上皇,太上皇都不曾有意见,又如何轮得到你们来插手?” 有人拍案而起:“什么太上皇不曾有意见,依我所言,压根就是你把持了整个后宫,说不定,太上皇也被你所禁锢了起来,无法反对此事。” 只是不等云裳发怒,就有人出来和稀泥:“倒也并非是微臣想要插手,只是若是陛下果真出了事,无论小皇子是不是痴儿,娘娘你还能不能够为夏国皇室添龙子,这立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为帝,也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不妥当?那你们觉得,谁最妥当?” “若是太上皇与贤王无意,那七王爷,的确是最佳的人选。” 云裳眸光愈发冷了几分:“本宫已经说过了,夏侯靖,已经死了,莫非你们的耳朵聋了不成?还是说,你们还能够凭空给我变出一个夏侯靖来不成?” “若是能呢?” 第877章 谁输谁赢 一个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园子里的众人都将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原本种着几棵榕树,应当已经有些年头,榕树很大,每一棵几乎都需要一人双手合抱才抱得过来,枝叶也十分的繁茂。 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才瞧见有一人从其中一棵榕树下跳了下来。 园子里一众人等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惊讶,也不知是惊讶于那人的身份,还是惊讶于没有料想到会有一个大活人藏在那榕树上,被那繁茂的枝叶掩盖,竟也没有人发现。 云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人身上良久,似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跳,只是暗卫的反应却是极快的,须臾之间,便有暗卫飞快地出现,将云裳护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皇后娘娘。”那人朝着云裳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却带着满满的戾气。 云裳眉头紧蹙着:“夏侯靖?你怎么会在这儿?” 夏侯靖眸光泛着冷:“不然呢?不然皇后娘娘觉着,我应该在哪儿?是在那阴冷昏暗的地牢里?还是变成一具尸体,被埋在地底下?” 说着,便又哼笑了一声:“还真是不好意思,让皇后娘娘你失望了。我夏侯靖没死,甚至,还出现在了这里,好好地站在了娘娘你跟前。皇后娘娘觉着,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惊喜自然是没有的,但是意外,倒还是有的。 云裳咬了咬牙:“来人,将这乱臣贼子,抓起来!拉下去!” 夏侯靖却是笑了起来:“乱臣贼子?是,我的确是叛乱了。我为何叛乱,皇后娘娘心中应当是十分清楚的。” “我夏侯靖,堂堂正正的夏国皇室后人,从小生于夏国皇室,长于夏国皇室,这二十余年,为夏国做了不知道多少事情。在朝,我曾为夏国繁荣出谋划策,在战场上,曾为保护夏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 “我这么做为了什么?说实在的,我并非什么道德高尚之人,我为的,自然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皇位之争,成王败寇我自然是明白的。若是真正的夏国皇室中其他任何一个人胜了,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最后登上皇位的,却偏偏是他,洛轻言!” 夏侯靖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呵,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种,一个不姓夏的外人,他甚至在战场上屠杀了无数夏国人!他凭什么?他做上那个位置,我自然是不服的。所以我叛乱了……” “可是我失败了。” 夏侯靖朝着云裳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被关押在那阴冷潮湿的地牢中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过,既然太上皇认下了洛轻言这个儿子,若是他果真能够给夏国带来新的希望,让夏国百姓从此过上更好的日子,那让他做这个皇帝也无妨。” “可是,洛轻言却突然出了事,甚至,还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杀手。皇后娘娘如今的所作所为,与我这个乱臣贼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我好歹还带着夏国名正言顺的皇室血统,可是皇后娘娘,却与夏国,没有丝毫关系。至于皇后娘娘的这个孩子……” 夏侯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连洛轻言都来路不明,更何况这个孩子了。且,这个孩子,还是个傻子……” 云裳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承业亦是皱起了眉头,大声怒斥着:“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只是,却没有人理会他。 夏侯靖走了过来,立于朝臣中间,抬眼睨向云裳:“相较于你,相较于这个傻子,我觉着,我应该更有资格,坐到那个位置上吧?” 云裳脸上的苍白渐渐褪去,只紧抿着唇,目光从园子里的一众朝臣身上扫过:“所以,你们都是这样觉得的吗?” 没有人应答。 云裳笑了一声,笑容中满是冷意:“好,好得很!” 说着,目光又落在了夏侯靖的身上:“本宫倒是不知道,七王爷什么时候逃了出去,又什么时候竟然这样无声无息地拉拢了这么多的朝臣……” 云裳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了起来:“所以,陛下身上的髓南之毒,压根就是七王爷你的手笔吧?是你暗中安排,给陛下下的毒吧?” 云裳身子晃了晃,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也是,怪我太傻了,这夏国,有几个人能够这样无声无息地在宫中收买那么多人为他做事啊?除了你七王爷,只怕也没有他人了。” “只是,无论陛下还在不在,你想要抢走属于他的东西,也得要问一问我同意不同意,除非我死,否则,那个位置,你想都别想。” 云裳稳住身子,挺直了背脊,目光又从那些个朝臣身上扫过:“本宫倒是要看看,在座的各位,有多少人是觉着,夏侯靖比本宫,比太子殿下,更适合坐到那个位置上的?” 夏侯靖嗤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是不是觉着,可以借此机会,将支持我的人一并圈定出来,一网打尽?” “皇后娘娘是不是觉得,我进了这皇宫,就定然不会给我活着走出去的机会?” 云裳只冷着一张脸看着夏侯靖,没有出声,只是她周围的暗卫却是多了起来,这畅听园周围,亦是骤然出现了许多拿着刀的侍卫,将整个畅听园团团围了起来。 园子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夏侯靖四下看了看:“娘娘就这么点阵仗吗?” 云裳暗自握紧了手,只抿着唇看着夏侯靖。 夏侯靖又笑了一声,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 只听见整整齐齐的脚步声响起,众人四下看去,却瞧见原本围起畅听园的那些侍卫的后面,骤然又出现了不少人,且个个都穿着整齐的铁甲,手中持着长刀。 随后,又听见铁甲的声音从屋顶响起,屋顶上也骤然出现了许多穿着黑色铁甲,手中握着弓箭之人,箭尖皆是对准了园子里的众人。 夏侯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娘娘,你觉着,今日你我,究竟是谁输谁赢呢?” 第878章 同生共死 云裳抿着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抬起眸子略略扫了眼周围的情形:“看来,此前七王爷在地牢之中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都是假的啊。” 夏侯靖没有作声,只含笑看着云裳,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云裳抿了抿唇,便又接着道:“七王爷也真是厉害极了,一出来,就能够买通宫中下人,给陛下下毒。就能够悄无声息地,将这么多人,已经这么多的兵器送进宫,埋伏起来,等着如今将刀剑对准本宫。” 云裳眸光愈发冷了几分:“我倒是想要知道知道,这园子里数百个文武百官,有多少是七王爷你的人?又有多少,还愿意相信,本宫能赢的?” 夏侯靖听云裳这么说,倒是略略抬了抬眼:“皇后娘娘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知道这么多呢?” 云裳却骤然笑了起来:“本宫今日兴许没有办法活着从这园子出去,只是,本宫却能够保证,即便是死,我也定然能够拉上无数个垫背的。” 云裳站直了身子,手指紧紧握着承业的手,抿着唇,面上一脸高傲冷漠:“在座的各位听清楚了,本宫只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若是你们愿意相信本宫,愿意支持本宫,那么,就站到本宫身后来。其余的,没有站到本宫身后的,本宫就默认为,是夏侯靖的人了。所有支持夏侯靖的人,格杀勿论!” 喧哗声愈发大了几分。 园子里的朝臣或面面相觑,或窃窃私语,只是半晌没有人动作。 夏侯靖却是笑了起来:“娘娘你瞧,似乎没有人愿意相信你呢。我也承认,你的确是很厉害很聪明,此前做的那些事情,便是很多男子也及不上。可是,你错就错在,是一个女子。且……是一个宁国女子。” “要我说,你这是何必呢。你直接承认,我是比洛轻言,比你这个痴呆的儿子,比你,更适合夏国皇帝这个位置。愿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这个位置拱手让给我。或许,我可以饶了你这傻儿子一命。” “这笔买卖,应该也还是很划算的吧?” 云裳却丝毫没有受到他话语的影响,只将背脊又挺直了几分。 “果真没有人愿意站到我这边的吗?” 良久,才有人站起了身来,默默走到了云裳身后。 不出所料的,是李浅墨。 李浅墨开了个头,倒是又陆陆续续地有二十余人走到了云裳身后。大多数,都是云裳与洛轻言此前培养安插到朝中之人。 其余原来便是夏国朝中的老臣,只有一两个有所动作。 夏侯靖见此情形,脸上笑意更浓:“极好,这样一来,倒也省得我麻烦了。正好也让我知晓了,哪些人是皇后娘娘的人,今日正好一并解决了,也省的日后再来一个一个的查,那样实在是太麻烦。” 云裳没有理会他,只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立着的二十余人,朝着他们鞠了个躬:“今日之情形,本宫似乎全然处于劣势,众位愿意相信本宫,本宫万分感激。众位放心,本宫今日,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会除掉夏侯靖和他的党羽,也定会护你们周全。” 夏侯靖哈哈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口气倒是不小啊,只可惜,你今日承诺的这些话,注定是做不到了。” 说罢,便又扬了扬眉:“对了,陛下在哪儿呢?哦……应该说,陛下的尸体,在哪儿呢?” “应该是在太极殿的寝宫之中的吧?” 云裳一直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你想要做什么?” 夏侯靖又笑了起来:“做什么?听闻陛下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自然是想要去将陛下接过来,让你们能够同生共死了。” 夏侯靖说完,也不等云裳有什么反应,径直吩咐着:“来人,去太极殿,将陛下接过来!陛下、娘娘还有你们的孩子,一家人嘛,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得整整齐齐的。” 有人应了声飞快离去。 夏侯靖才又接着道:“对了,忘了告诉娘娘。事实上,不单单是这畅听园,便是整个皇宫,现在……应该也已经在我的控制中了,四个宫门也已经落入我的手中。娘娘若是还想着等着人来救你,那娘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夏侯靖说罢,便又看向云裳身后站着的,神情略带忐忑的朝臣们。 “你们不识时务,我却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毕竟,你们也是咱们夏国的股肱大臣,若是你们愿意迷途知返,做对的选择,我倒是愿意饶你们一命。” 夏侯靖的脸上带着蛊惑:“这可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了。” 云裳身后的朝臣面面相觑,半晌,倒是果真又有几人离开,站到了夏侯靖的身后。 云裳唇色发白,只微微闭了闭眼,面上带着几分痛苦之色。 半晌,云裳才缓缓睁开了眼,却并未理会夏侯靖,只蹲下了身子,替承业整了整衣裳:“宝儿,你怕不怕?” 承业定定地看着云裳,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并不知道,眼前这一切,究竟代表着什么。 “有娘亲在,承业不怕。” 云裳点了点头,面上满是欣慰之色:“好,不怕就好。我家宝儿最厉害了,没有丢你爹娘的脸。” 说完,才又浅笑着道:“接下来,娘亲同宝儿做一个游戏好不好?” 承业歪着脑袋看向云裳:“好啊,娘亲要同宝儿做什么游戏啊?” 云裳笑意更浓:“我数一二三,你就闭上眼,我没有叫可以睁开眼了,你就不能睁眼。若是你能够做到,明日里,你想要吃什么,想要什么玩具,娘亲都叫人给你送过去,可好?” “好啊好啊。”宝儿面上满是欢喜。 随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只歪着脑袋看向云裳:“那娘亲,爹爹呢?” 似是还在介怀方才夏侯靖说洛轻言死了之事。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眯眯地摸了摸宝儿的脑袋:“爹爹好好的呢,你只要做好了这个游戏,一直没有偷偷睁眼,明日里,娘亲也带你去见爹爹。” “好呀好呀!”宝儿说着,不等云裳数数,就飞快闭上了眼。 “一。” “二。” “三。” 第879章 死的明明白白 话音一落,云裳便伸手捂住了宝儿的眼睛,另一只手猛地抬了起来。 只瞧见周围无数道黑影闪过,无数暗卫便扑向了园子里仍旧立在原地的官员。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园子里便接二连三地有人倒下,血飞溅而出,洒得到处都是。 “啊!” 有尖叫声响起,夏侯靖亦是变了脸色。 “看来皇后娘娘果真是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了?也好,皇后娘娘这般决绝,那我也奉陪到底!” 夏侯靖额上青筋暴起,高声吩咐着:“放箭!” “保护诸位大人!” 屋顶的黑甲士兵皆是拉开了弓弦,下面的黑甲士兵亦是飞快上前,挡在了那些官员前面,同暗卫交起手来。 只听见“咻咻咻”的破空声响起,云裳面上却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周围的暗卫反应亦是极快,飞快地将云裳以及立在她身后的朝臣护在中间,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剑,抵挡着箭雨的攻势。 屋顶上的黑甲士兵预备好的弓箭几乎都已经消耗殆尽,只是云裳和她周围一圈的人却几乎毫发无损。 园子里原本坐着的朝臣却已经倒下了大半。 园子里的局势似乎胜负已定。 夏侯靖变了脸色:“你以为,你有这些暗卫护着,就能够完完整整地走出这个皇宫吗?痴人说梦!” 云裳却似乎丝毫没有被威胁到,只淡淡地看了夏侯靖一眼:“本宫本就是这后宫之主,是这皇宫的女主人,本宫为何要走出这个皇宫?这句话,应该原原本本地还给你才是。” 夏侯靖面色愈发难看了几分,目光死死地盯着云裳,只是半晌之后,却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身边这些暗卫,武功的确是十分高强,兴许也能够以一挡十,以一挡百。可是,就这么些人,他们,能够抵得住千兵万马吗?” 云裳的神情这才有了几分波动:“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侯靖扬了扬眉,脸上满是得意:“我的意思是……” “我不仅仅买通了宫中宫人,给洛轻言下了毒,也不仅仅带了这么多人入宫,埋伏在此,准备取你性命。我还安排了数万士兵,预备逼宫。” 似是为了印证夏侯靖的话,突然自东南西北四个宫门的方向骤然升起了烟花,在空中炸响开来,随即,便有喊杀声传来。 “皇后娘娘,你听见了吗?我的人,来了!” 夏侯靖说完,却又自顾自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皇后娘娘,你想不到吧?这锦城,处处埋伏着你的暗桩,可是,我却悄无声息地,带了这么多人进来。” “你瞧,我说过的。那个皇位,本就是该属于我的东西,洛轻言抢去了,霸占了这么些时日,我也该将它抢回来了。” “从今以后,我,夏侯靖,就是这个皇宫的主人了。” 云裳眯了眯眼,目光定定地看着夏侯靖,没有作声。 倒是云裳身侧的一个暗卫悄然上前来:“娘娘,属下仔细听了一下,从东南西北门的确传来了不少马蹄声和脚步声,约摸有数千人。”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夏侯靖笑得眉眼弯弯:“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愿意将这夏国皇位拱手相让,承认我是这夏国名正言顺的皇帝,我倒是可以饶你儿子一命,若不然……” 云裳抿了抿唇,身子有些僵硬:“痴人说梦。” 云裳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畅听园外面传来了不少的脚步声。 “娘娘你也别急啊,我还给娘娘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娘娘不妨先看看我精心准备的礼物,再做决定吧?” 夏侯靖刚说完,云裳就听见园子门口隐约传来了哭泣声,求饶声。 云裳抬眸朝着园子门口看了过去,很快,就瞧见有人出现在了园子门口。 “进去!”一声厉声呵斥声响过之后,接二连三地有人踉跄着从门外被退了进来。 云裳眯了眯眼,认出了被推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后宫的太嫔太妃,还有六尚、太医院、藏书楼、御膳房……等等宫中各处的管事,也有她未央宫的宫人们。 “娘娘……”有人瞧见云裳,连忙高声叫喊了起来:“娘娘,救我们!” 夏侯靖轻笑了一声:“救你们?你们的皇后娘娘如今也自顾不暇无力自保呢,哪来的闲工夫救你们啊?你们求她倒是不如来求求我,兴许我还会突然仁心发作,放过了你们呢。” 云裳紧紧蹙着眉头看向夏侯靖:“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不过是让皇后娘娘你瞧瞧,如今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甚至是整个皇宫,都已经尽在我的掌控之中,皇后娘娘,你果真不考虑考虑,向我认输吗?” “你若是向我认输,我便放过这些人的性命,你若是不……那我就只能够……手下不留情了。” 云裳冷笑了一声:“认输?我宁云裳,还从未向谁人过输呢。对你,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皇后娘娘,救救我们……”听两人的对话,那些个后宫众人脸上亦是愈发慌乱了起来。 夏侯靖哈哈大笑了起来,转过头看向他们:“刚才皇后娘娘的话,你们也已经听见了,不是我不放过你们,是皇后娘娘,不愿意救你们,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来人!”夏侯靖眼中闪过一抹戾气,猛地抬起手来,周围的黑甲士兵立马拔出了刀剑待命。 夏侯靖的手却并未放下去:“对了,我还忘了,这里面,还有我的眼线呢,倒是险些错杀了自己人。” 夏侯靖说着轻笑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到了云裳身上:“皇后娘娘,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人在你们手中,却仍旧对宫中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却仍旧能够,向洛轻言下毒,毒死他吗?” “自然是因为,这后宫之中,本来就有不少我的人。早在之前的很多年中,这些人就被我一个一个安插入宫,渐渐爬到如今的位置上。” “你是不是很好奇究竟哪些人是我的人啊?来,在你死之前,我也让你死个明明白白。” 第880章 反转 夏侯靖说完,扬了扬头,勾起嘴角,朝着那堆太妃太嫔和宫人道:“出来吧,还站在里面做什么?等着死吗?” 夏侯靖的话音一落,就有不少人站了出来,走到了夏侯靖身后站定。 “这些人,皇后娘娘可熟悉?” 云裳紧紧抿着唇看着,没有作声。 她自然是熟悉的。 自打她住进宫中以来,这些人几乎是她接触得最为频繁的人…… 云裳缓缓闭上眼,平复着心情。 “皇后娘娘看起来十分意外啊?是不是完全没有想到啊?虽然你现在知道了,不过也没有办法了,毕竟,这也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很快……” 夏侯靖话还没有说完,云裳却骤然睁开了眼,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下去:“很快,他们就都会死了。” 园子里微微静了一瞬,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裳身上。 有一个站在夏侯靖身侧的朝臣忍不住笑了起来:“王爷,你瞧,皇后娘娘到如今,也还没有看清现在的局势呢,也还以为,自己还能有机会翻盘呢。” 夏侯靖转过身看了那官员一眼,那官员面上神情一僵,讪讪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是啊。”云裳也骤然笑了起来:“的确是还有些人,没有瞧清楚现在的局势呢。” 云裳的话音一落,园子里众人就听见外面有无数脚步声响了起来,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还有铁甲摩擦的声音…… “王爷,是咱们的人吧?” 这声音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园子里有些人开始慌张了。 “自然……” “自然不是。” 夏侯靖刚开了个头,便又被人截了去。 这个声音,几乎让园子里所有人都打了个颤,面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地神色来。 “是……” “是陛下?” “可是不是说……不是说陛下已经……” 园子里众人皆在议论纷纷,只是神情反应却似乎全然成了两个极端。 一边欢天地喜,一边惊疑不安。 正在议论纷纷,局势却似乎在片刻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屋顶拿着弓箭的黑甲兵几乎在顷刻之间都尽数倒下,有尸体从屋顶滚落下来。 从院子门口突然闯入无数穿着银甲的士兵,将园子里的人团团围住,院子外面也不停地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随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将军盔甲的男子…… “赵将军?” “是赵英杰?不是说他还在边关抵御夜郎国,要过些时候才能回来吗?” 赵英杰进了园子,却很快让到了一旁,手握紧着腰间刀柄,垂首立着。 众人的心皆悬了起来。 很快,园子门口出现了一道玄色衣服的衣角,再然后,就瞧见了那玄色衣摆和衣摆上绣着的龙。 很快,所有人就瞧清楚了那人的全部模样。 “陛……陛下。” 赵英杰已经跪了下来,高声道:“末将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裳身后的人反应亦是极快,紧跟着跪了下来:“末将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侯靖身后,和仍旧坐在原位的人皆变了脸色,面面相觑着,不知道现在唱的是哪一出。 “王……王爷。”有人忍不住看向了夏侯靖:“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这人……究竟是真是假啊?” 刚刚走进园子的洛轻言亦是听见了这个问话,转过头扫向了夏侯靖。 夏侯靖神情仍旧淡然:“自然是真的。” “什……什么?”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夏侯靖亦是跪了下来:“属下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便抬起了手来,从脸上揭下了什么来。 等着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已经全然换了一副陌生面孔。 “你……” 洛轻言笑了一声:“平身吧。” 说罢,便快步走到了云裳身侧,目光淡淡地扫向园子里神态各异的人。 “很遗憾,让你们失望了,朕还活着,且活的好好的,没有中毒,甚至连病都没有生。” “不过这几日,朕倒是看了一场大戏。今日,这台上的诸位,魑魅魍魉,神仙鬼怪,都各自现了原形,这场大戏,也该收场了。” 洛轻言惯常冰冷的脸上甚至还带着难得的笑:“是不是都很疑惑,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明明都传言我已经中毒身亡,明明……方才夏侯靖的人,已经占了优势。明明眼瞧着,这夏国的江山,都要被彻底倾覆了。却突然,变了模样?” “朕素来不喜说话,只是今日,却可以好好地,给你们答疑解惑。” 洛轻言倒是果真一副准备细细道来的模样,还拉着云裳一同,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甚至,还俯身将承业抱到自己身侧坐了。 “父皇,你睡醒了吗?我可以睁眼了吗?” 云裳抬了抬手,园子里的暗卫飞快地将园子里的尸体都清理了干净。 洛轻言这才低下了头:“可以睁眼了,这个游戏,已经结束了。” 承业这才欢欢喜喜的睁开了眼,正要说话,洛轻言却又接着道:“先不要说话,等父皇说完,我们回去了,咱们再好好说好不好?到时候你想要什么,父皇都给你。” “好。” 洛轻言笑着揉了揉承业的头发,随后才抬起了头来。 “朕的确是中了毒,只是中的,却并非是髓南之毒,而是与髓南之毒的症状十分相似的蚀骨。那日皇后闻了一闻那桂花,就察觉到了不对,而后推算出了你们打着的算盘,给我下了蚀骨。蚀骨想必许多人都听过,天下奇毒之一,虽然十分的骇人听闻,只是好在,皇后手中刚好有解药……” “这两日发生的那一切,也不过是皇后蓄意为之,为的,就是让你们以为,朕中了髓南之毒,已经不大好。” “至于夏侯靖,早在地牢之中的时候,朕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将他掉了包,用来套取你们的消息,将计就计,顺势唱了这么一出戏……” 第881章 斩草除根 洛轻言目光一扫:“至于细节,朕也就不必同你们细说了,左右你们也都是将死之人,知道这么多也没有意义。” “只是朕此前也的确是不曾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明面上对朕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早已经背叛了朕。” 园子里那些个先前站到了夏侯靖那边的朝臣皆面色灰败,已经有朝臣按捺不住飞快跪了下来:“陛下明鉴,臣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啊,求陛下饶命啊!臣只是……只是……”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只是瞧着方才的情形,以为朕已经死了,以为以皇后一人之力,不足以与夏侯靖抗衡,所以想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站到了夏侯靖那一边是吧?” 那朝臣嘴唇轻轻颤了颤:“是……” 随即,又飞快地道:“微臣想,方才这些站到逆贼夏侯靖身后之人,应当有不少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陛下,臣等虽然有罪,可是罪不至死啊,还请陛下饶命。” “且,陛下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实在是不应该大开杀戒,血洗朝堂啊。这么多朝臣,若是陛下全部除去,只怕会导致许多部门直接瘫痪,政务无法及时处置啊,陛下……” 洛轻言挑了挑眉:“赵大人倒是很为朕着想啊?” 说完,目光却又沉了下来:“只是,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和心态,而站了过去,朕只看最后的结果。朕素来容不得不忠之人,当然,更憎恶墙头草。” “今日,你们会因为觉着朕已经死了,而站到夏侯靖的阵营之中去。来日,难保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再次背叛朕。倒是不如……斩草除根。” 洛轻言神情淡漠:“至于你们死了之后而造成的官职空缺,朝政混乱的问题,就更不需要你们来操心了。这是朕的事情,朕自然会想方设法地解决。左右,夏国人这么多,朕就不信,找不出这么几十个有志之士来顶替你们的位置。” 洛轻言说完,便站起了身来,转过头同云裳和承业道:“走吧,事情处置完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午歇了。” 云裳笑了笑,牵着承业的手起了身。 一家三口一同出了园子。 刚出园子,就听见后面传来几声呼救声,随后便似乎有重物倒地的闷响声响起。 承业回过头,却只瞧见穿着银甲的士兵将整个园子都团团围了起来,压根瞧不见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娘,他们在做什么啊?” 云裳垂下头,浅笑吟吟地应着:“他们在玩游戏呢。” “什么游戏啊?好玩吗?承业能够一起玩吗?” 云裳抬起眼来,同洛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又笑着应着:“他们在玩官差捉犯人的游戏,承业还小,现在还不能够玩儿呢。等承业长大了,就能够一起玩儿了。” 承业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我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啊?” “还早呢。” 云裳瞧着承业骤然变得有些失落的脸,又笑了起来:“虽然你不能够和他们一起玩官差捉犯人的游戏,可是你也还可以玩其他的游戏,有很多的玩具啊。” “是呀!”承业又笑了起来:“娘亲,我想要个风车。” “好。” 一家人行至御花园,却正好瞧见立在一处亭子里似是在想着什么的夏寰宇。 夏寰宇似是听见了脚步声,转过头朝着他们看了过来,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洛轻言的身上:“今日这动静闹得倒是不小,事情可都处置妥当了?” “妥当了。”洛轻言应着。 夏寰宇点了点头:“妥当了就好。” 也没有再多问,随后便又转过了头,同身侧的内侍道:“走吧,昨日太后同我说,不知道赏菊苑里太后最喜欢的瑶台玉凤开没开,我去那边瞧瞧,若是菊花开了,就回去将太后一并叫上,一同赏菊去。” “已经十月了,菊花应当都已经开了吧。” “还是我先去瞧瞧吧,太后带着期望而来,若是瑶台玉凤没有开,只怕心中会很失落。” 云裳挑了挑眉,她还以为,夏寰宇是刻意等在这里,是想要仔细询问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呢,结果只问了那么一句,便没有下文了? 这似乎……有些不符合夏寰宇的性子啊? 云裳心中暗自想着,目送着夏寰宇出了亭子,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去两步,夏寰宇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过了头朝着他们看了过来,目光落在了云裳的身上。 这是又想起要过问今日之事了? “父皇可还有什么吩咐?”云裳含笑问着。 夏寰宇点了点头:“今日是你的生辰,本来我与太后都应该亲自去寿宴上的,只是今天发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寿宴只怕也没法子继续举行下去了。我与太后一同为你挑选了一些礼物,已经派人送到你宫中了。” 云裳诧异,却也很快回过神来,忙道:“多谢父皇母后……” 夏寰宇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又转身离开了。 云裳瞧着夏寰宇与内侍的身影渐渐走远,才又拧着眉头转过了身来:“你此前刚刚中毒之后,太上皇很快就找了出来,倒是十分关切的样子。怎么今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他却只随口那么一问,其他的便只字未提?” 洛轻言笑了笑:“并非是他不问。” “那日我突然中毒,他并未有丝毫准备,也不知是真是假,因而才专程跑到未央宫来探一探虚实。当时虽然你并未同他说实话,只是他只怕心中也有所猜想。” “他做夏国皇帝这么多年,什么阴谋诡计,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且在这夏国前朝后宫之中,真正悄悄安插的势力和暗桩最多的,定然并非是夏侯靖,而是他。只要他想,这前朝后宫发生的每一桩每一件,恐怕都很难逃过他的眼睛。” “所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只怕他早已经看在眼中,且推断出了我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政正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什么都不用问。” 第882章 调虎离山 一家三口回的是太极殿。 一进殿,承业就瞧见殿中放着好些个小玩意儿,他想要小风车,还有木马、纸鸢、九连环、虎头娃娃…… “哇!”承业丢开了牵着云裳的手,飞快地扑了过去。 “好多好玩的东西呀!娘亲,这都是给我的吗?”承业拿了小风车,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云裳。 云裳浅笑吟吟:“这可不是娘亲准备的,是你父皇叫人准备的,你得问你父皇才是。” “父皇!”承业便又转头看向了洛轻言。 “是给你的,先前你在畅听园和你娘亲玩游戏的时候表现不错,这是父皇奖励给你的。” 承业顿时欢喜起来:“多谢父皇,最爱父皇了。”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我叫人给你搬到你的殿中去吧,你可以叫浅柳姑姑她们一同陪你玩儿好不好?”云裳眼中满是温柔。 “好呀。” 云裳转过头看了一眼浅酌,浅酌便连忙唤了宫人进来,将殿中的那些玩意儿尽数搬走了。 承业立在一旁眼巴巴地瞧着,似乎生害怕宫人将他的这些东西给弄坏弄丢了。 浅酌在一旁看着亦是觉着有些好笑,便朝着承业伸出了手来:“小皇子,走吧,奴婢带你过去。” 承业连忙牵住了浅酌的手。 洛轻言立在一旁瞧着,却骤然开了口:“现在,不应该叫小皇子了,应该叫太子殿下了。” 云裳诧异地侧目:“那圣旨……” 洛轻言笑了一声:“那圣旨是我亲自所拟,上面盖着玉玺,且在早朝之上宣读过,自然也应该生效。接下来,我再叫人将此事公告天下便可。” 浅酌忙改了口:“殿下,奴婢带你过去。” 承业欢欢喜喜地跟着浅酌一同出了门,云裳才笑着开了口:“哪有这样的?你的登基大典都还没有举行呢,就开始册立太子了?” “有何不可?太子迟早都是要册立的,迟早也都是承业的,早些晚些也并无什么区别。”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只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只转开了话茬子:“今日这件事情过后,要处置的事情太多,只怕得忙些时日了。” “朝中一下子空缺了这么多官职,陛下打算如何做?” 洛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科举。” 云裳闻言轻轻蹙了蹙眉:“科举的确是招纳人才最好的法子,可是从童生试到乡试到会试到殿试,层层选拔下来,可得需要一些时日。可朝中一下子空了一大半,只怕是等不了那么久吧?” “等会儿我会叫刘文安去挨着挨着统计一下空缺下来了那些职位,而后我按照紧急程度将这些职位排个序,那些职位是十分要紧,空不得的,那些职位可以空多少时日……” “十分紧要的,便从如今朝堂之中还剩下的朝臣拉来补位,亦或者从我的势力之中寻一些有才干的人直接走马上任。其余能够稍稍空些时日的,就张贴布告,从锦城向四周扩散,不计较家世背景,将科举的四道选拔精简为两道。” “设置专门的报名点,所有想要入朝为官之人,皆可去报名,而后在朝臣之中选几人,进行第一轮的筛选。” “朝臣筛选好的人,直接送到朕跟前来,朕每日抽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亲自进行提问选拔。选拔出来的人,朕会根据他的喜好特长,安在适合他的位置上。” 云裳眉头仍旧没能舒展开来:“这样一来,的确可以更快地选拔到人才,可是却也很容易漏过一些心存不轨之人。” 洛轻言笑了起来:“我知晓你的顾虑,你口中的心存不轨之人,多半是两种。一种是想要刺杀我的,通过朝臣的选拔,便可以轻易入宫见到我,对那些刺客而言,的确也是一种机会。可是,我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够刺杀到的。且不说这宫中的重重暗卫,就是我单枪匹马,我也没有在怕的。” 云裳瞧着洛轻言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是是是,你最厉害了,皇叔武功天下第一,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洛轻言眼中亦是闪烁着笑意:“嗯,娘子知晓就好。” “其二嘛,无非就是有些对朕身下这皇位感兴趣之人,会想方设法地,安插一些人到朝中来。” “这样的事情,自古以来也难以避免。只是我虽然是在广纳人才,可是却也不会真的将重要都官职给放出去。且所有通过两重选拔的人,我也都会暗中派暗卫仔细调查他的家世和平日里接触的人,一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便会慎重取之……” 云裳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总比之前好些,现在将夏侯靖的人都清除了出去,空缺出来的职位也可以自己把控好。至少,在一些要紧的位置上,可以放上咱们信得过的人。” 洛轻言笑了起来:“是。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没有谁,是永远可信的。有的人,即便是一手培养出来的,若是放在了官位之上,长此以往,谁也难保,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云裳轻轻颔首:“是,毕竟人是有思想的。想要永远控制,只怕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那些工匠之事,如今尚且没有什么消息,陛下如何打算的?” 洛轻言笑了笑:“夏侯靖的势力,远远不止这前朝后宫咱们揪出来的这一些。你最为怀疑的那个凌海,不是也还没有抓住他的把柄吗?如今朝中已经被基本肃清,外面的那些,咱们可以慢慢来……” “且至少,夏侯靖如今尚且还在咱们手中。他们以为,他们一直掌控着夏侯靖的行踪,可是如今除了这么一桩事情,骤然失了夏侯靖的消息,他们也且得慌乱一阵子呢。” “而且,我总觉着,工部那么多工匠都去了柳沧泗阳南阳,夏侯靖就不怕我们根据那些工匠的消息,查到他打的什么算盘吗?” “陛下是觉得?”云裳看向洛轻言。 “调虎离山之计。”洛轻言眯眼笑了起来:“我有没有告诉你,柳吟风,已经离开柳沧了。” 第883章 生辰礼物 云裳一怔:“柳吟风离开柳沧了?” 洛轻言轻轻颔首:“我此前会觉着柳沧泗阳南阳这一带有问题,因为此前夏侯靖便是在这这一带起事,也因为户部的工匠都去了这一带。只是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柳吟风在离开锦城之后,直奔了柳沧。” “我一直觉着,柳吟风会去这里,不是没有缘由,加之之前的种种迹象,因而你与我都怀疑,他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追查到了柳沧。” “如今柳吟风离开柳沧,则多半是因为,在柳沧并未发现什么。所以,我才会怀疑,我们只怕都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云裳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随后才转过头看向洛轻言:“贤王离开柳沧之后,又去了何处?他应当知晓你一直有派人跟着他的,可有留下什么消息?” 洛轻言摇了摇头:“从柳沧到锦城,亦有一段距离,即便是飞鸽传书,也须得要些时日,我收到的最新的消息,便是来自三日之前,说柳吟风离开了柳沧的消息。后续的消息,尚未到达我的手中。不过据那边暗卫的消息说,柳吟风离开柳沧之后,是往北去了。” “北?”云裳快步走到地图面前,手指飞快地寻到柳沧的位置,而后缓缓往北:“往北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城池啊?” 洛轻言颔首:“是,往北的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城池。倒是……有一个特别的国家。” “特别的国家?”云裳的手指继续往上,却也很快明白了洛轻言话中之意:“夜郎国?” 云裳收回手,转过了头来:“你的意思是,柳吟风是奔着夜郎国与夏国的边关去的?难道,他是在柳沧发现了什么,亦或者是得了什么消息,怀疑或者发现夏侯靖的人同夜郎国有所联系?因而,才去了那处?” 洛轻言笑了笑:“我也只是怀疑罢了。” “前段时日,夜郎国在咱们手中吃了败仗,所以暂时退兵。可是以仓觉青肃的性子,却不是个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退兵只是一时的,很快,他就会卷土重来。” “而夏侯靖此前起事不成,如今朝中和后宫安插的暗桩也已经被咱们拔除得差不多了,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和仓觉青肃狼狈为奸,想着不如先联手将咱们除去,而后两人再各凭本事。” 云裳抿了抿唇:“夏侯靖若是凭着一己之力,夺得了这夏国的帝位,我倒是会觉着,他是个人物,输也输得心服口服。可若是他果真与仓觉青肃暗渡陈仓了,无论胜负,我也瞧不起他。” “仓觉青肃野心颇大,且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若是夜郎国的士兵果真攻入了夏国,夏国百姓不知要受多少苦难。为了一个皇位,为了一己之私,便可以无视自己国家百姓的生死之人,恐怕也不配做一个皇帝。” 洛轻言笑了笑:“这话说的不对。” 云裳扬眉:“哪里不对了?难道你觉着,为了一个皇位,就可以不择手段了?” “不是这个不对。”洛轻言脸上笑意更浓:“我是说,你说的不对,即便是夏侯靖果真同仓觉青肃暗渡陈仓,连起手来,也断然不是咱们的对手。他们,永远也赢不了。” 云裳听他这么说,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胸有成竹。” “那是自然。”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刘文安的声音:“陛下,宁国陛下派人送了些东西进来,说是给皇后娘娘的生辰礼物。” “父皇送来的?”云裳连忙转过头:“快,送进来让本宫瞧瞧,父皇母妃都给本宫送了什么生辰礼物。” 刘文安笑眯眯地捧着三个锦盒走了进来,将锦盒放在了桌子上,便又退了出去。 “三个锦盒,应当一个是父皇送给我的礼物,一个是母后送的。还有一个,多半是晨曦送的,我来瞧瞧。” 云裳先打开了最大的那个锦盒,就瞧见锦盒里面放着一个大大的罐子,罐子密封的严严实实,倒是颇为神秘的模样。 罐子的旁边,还放着一张纸。 云裳并未打开罐子,只先拿了纸展开来看了,一看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晨曦写的?写的什么?”洛轻言看云裳笑得如此开怀,亦是有些好奇。 云裳将那纸放了回去:“晨曦说,他来锦城之后,几乎吃遍了整个锦城,觉着最好吃的,是在一个小摊上面吃到的虾酱。这罐子里面,是他求了那卖家教他做的虾酱。他还说,这虾酱里面用的虾是他亲自抓的,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抓了这么多。虾酱也是他亲手做的,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让我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洛轻言亦是笑了起来:“倒也十分有心,的确应该好好尝一尝。” “希望味道不要太奇怪。” 云裳忍着笑说着,随手又拿起了另一个盒子。 盒子里面放着一双鞋子,鞋面上绣着牡丹花,栩栩如生,鞋子旁边也放着一张烫金的帖子。 “这应该是母妃送的,母妃的绣功最好了。” 云裳展开帖子,嘴角轻轻勾着,只是眼眶却有些发红:“母妃说,希望我不管走到哪里,都知道,永远有她的挂念在我身边。” 云裳将盒子仔细合上,又打开了最后一个,最后一个盒子十分漂亮,不大,反倒略长一些。 一打开,云裳就瞧见了里面明黄色的布帛,规规矩矩地卷好摆放着,上面能够瞧见一点绣花纹样,似乎是祥云的边缘。 云裳对这样的绣纹倒是有几分熟悉,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这是……” “圣旨。” 云裳与洛轻言异口同声地道。 说完,才又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着。 “父皇给我圣旨做什么?我如今在夏国,他给的圣旨,也没有什么用啊?” 说完,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猜想。只是却又觉着这样的猜想太过不切实际,便又蹙了蹙眉头。 “打开瞧瞧?” 云裳点了点头,将那圣旨取了出来,一点一点展了开。 第884章 可能会太丑 只看了几眼,云裳便猛地将那圣旨又重新合了起来,面色发白。 “这圣旨我不能收。” 云裳说这,手下飞快地将那圣旨卷了起来,放回到了那锦盒里面。 正要将那盒子合上,洛轻言却按住了云裳的手。 “收下吧,这也是你父皇的一片心意,你父皇是担心你在夏国受了什么委屈,而我没有法子庇护你。” 云裳抬起眼来瞪了洛轻言一眼,眼中满是无奈:“胡闹,我是夏国皇后,怎么可能做什么宁国的皇太女,这传出去岂不是惹人非议?” “此事只你我二人知晓,又如何会传出去?你将这东西收好,寻个妥帖的地方保存。若是我一生无忧,定会护你周全,可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这就是你的护身符。” “胡言乱语什么?”云裳蹙眉:“你怎么会出事?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 洛轻言垂眸轻笑了一声:“好,我的错,我不应该这样咒自己。那不说你我,就说承业吧。你我二人身在这个位置上,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有时候也无法顾及承业。有这个东西,承业在宁国的身份便也不同,到时候哪怕是将他送到宁国,也能得到很好的庇护。” 云裳沉吟了片刻,方点了点头:“好吧,你既如此说,那我就先将这东西放好。只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有能够用得上它的地方。” “那是自然。” 云裳将那盒子合上,抿了抿唇:“我那未央宫昨儿个夜里被烧了,也寻不到地方可以放这东西……”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那就放我这儿吧。” 这话倒是正中云裳下怀,云裳将那盒子递了过去。洛轻言接了过来,走到了一旁的书架旁,将书架上面一处的书移了开,将下面的木板取了出来,将那盒子放到了下面,随后才又将书册一本本摆了上去。 云裳立在一旁笑吟吟地瞧着,正要说话,又听见外面传来刘文安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贤王殿下派人送了一个东西入宫,说是给娘娘的生辰贺礼。” 云裳一怔,却是下意识地看向洛轻言,洛轻言亦是扬了扬眉,似笑非笑:“贤王一直就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倒是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还派了人来给你送生辰贺礼。啧……” 云裳笑了一声,心情极好,只扬声唤着:“送进来吧。” 刘文安快步走了进来,垂眸呈上了一个紫檀盒子。 云裳接过来便将盒子打了开,里面装着的,是一只镯子,只是那镯子同其他的镯子却是有些不同,非金非银非铜非玉,瞧着那模样,倒似乎是用木头雕刻而成的,镯子上刻着的,是一只凤凰,且还是一只衔着梅花的凤凰。 镯子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是柳吟风的字迹:听闻此木安神凝气,特取来刻了一只镯子给你,望万莫嫌弃,你思虑太重,还得好生看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成。 云裳将信收了起来,便随手将镯子套进了自己手上。 洛轻言只噙着淡淡的笑望着云裳,并未开口。 倒是让云裳忍不住有些诧异了:“我瞧着你方才那模样,还以为你会忍不住说些什么呢?” 云裳扬了扬手上的镯子:“我将贤王送的镯子戴上了,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洛轻言笑了起来:“我怎会有什么意见?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觉着这世上有除了我之外的另外一个人全心全意地顾念着你也挺好的,他随时随地地提醒着我,定要好生对你,看顾好你,不然随时都会有人同我抢。”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忍不住垂眸笑了起来,良久,才收敛起了笑意,朝着洛轻言伸出了手来:“父皇母后晨曦,甚至贤王都已经给我送了生辰贺礼,你呢?” “嗯?什么?”洛轻言假意没有听明白的模样,眨了眨眼看向云裳:“我什么?” 云裳跺了跺脚,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礼物啊,今日我生辰,作为我的夫君,难道不应该给我准备好礼物吗?且不仅应该准备,还应该是所有人中最为特别,最为珍贵的才是。” 洛轻言轻笑出声:“哪有自个儿跟别人伸手要贺礼的?” 云裳却不理会,有将手神的更近了一些。 洛轻言无奈,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笑意,伸手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递给了云裳。 云裳见着那匣子长长的,瞧着应当是簪子的模样,挑了挑眉,接过来打开来。 盒子中静静躺着的,是两撮头发,编成了同心结的模样,上面系着一根红色的绳子。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洛轻言,洛轻言伸手翻了翻盒子中的同心结,声音轻轻地:“我听闻夫妻成亲,须得取各自的一撮头发,编成两个同心结,寓意永结同心。” “我们成亲的时候,似乎并没有闲心做这件事情,我一直挂念着,前几日闲来无事,便编了这个同心结,丑了些,你莫要介意。” 云裳垂下眼,眼中有泪光闪烁,半晌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声音中却是带着几分颤抖:“我们成亲都已经好几年了,你这也想起得太晚了些吧?丑倒的确是丑了些,可是让你这种平日里拿惯了刀剑的糙汉子编个这么细致的玩意儿,倒也真是难为了你。” 洛轻言面上有些薄红,半晌,才轻声道:“这两个同心结,咱们一人一个,我可还等着你绣着的香囊,到时候便将这个放在香囊里。” 云裳想起那不知道被自己扔到了何处的绣花撑子,吐了吐舌头,笑着道:“好,陛下尽管放心,很快便可完工了。臣妾可以处置好后宅后宫诸事,可以为陛下出谋划策,还可上战场打仗,排兵布阵,医术亦是不在话下,就不信还能被一个小小的香囊难住不成?” “这话可是说下了,你可莫要后悔。”洛轻言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云裳的鼻尖,随后便揽住了云裳:“若是你给我绣的香囊,我定会日日佩戴,希望到时候你会允许我戴出去。” 云裳疑惑:“我为何会不让你将香囊戴出去?” “因为可能会太丑。” 洛轻言说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却只换来云裳猛地一拧。 第885章 送子观音 两人说了没一会儿的话,刘文安便又来相请:“陛下,诸位大人求见。” 洛轻言有些无奈地看向云裳:“今天事情实在是太多,都没有法子陪你好好过一个生辰。” “这有什么的?你我以后的日子还唱着呢,你还可以陪我度过一个两个无数个生辰,还是正事重要,你去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晚上叫人多做几个菜,我回来陪你一同用膳,叫上承业一同吧,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吃顿团圆饭。” 云裳应了声,看着洛轻言快步出了殿,沉吟了片刻,才将浅酌与浅柳叫了起来。 今日畅听园同虽然是打着清理朝纲的旗号,只是后宫却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也还需得要好生整理整理才是。 “这是今日除去的后宫各处管事与宫人的名单,请娘娘过目。” 云裳接了过来,扫了一遍,只轻轻点了点头:“此次后宫受到的波及倒是比前朝要稍稍小些,也不难解决。” “此前从宁浅到夏国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往夏国后宫之中安插自己的暗桩,便是我与陛下入宫之后,也未曾将这些暗桩摆到明处来,想必他们也应该已经极好的融入到了其他宫人中间。” 浅柳颔首:“是,特别是陛下与娘娘来到夏国之后,咱们在夏国皇宫中布下的暗桩与日俱增,几乎宫中各处都有。” 云裳嗯了一声:“这些暗桩都是受过专门调教的,手段与能力自是没得说的,你在这些暗桩之中瞧一瞧,物色一些人来将这些空缺填补上便是。” “是。” 浅柳应了下来,又接着道:“今日畅听园之变,陛下与娘娘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那边恐怕只以为是陛下派人将夏侯靖调包,而后套取了他们情报的缘故,并未怀疑到华玉彤身上来……” “暗卫那边传来消息,说今日事情发生之时,华玉彤一行,就在宫外一里处的一处宅子里,以便以最快的速度获取宫中的消息。宫变失败之后,华玉彤一行便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城。” 云裳点了点头,想起先前洛轻言所言,才又追问着:“是从哪个方向出的城?” “往北,从北城门方向出的城。” 北。 云裳眯了眯眼,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吧? 浅柳略略抬眼觑了觑云裳的神色,不见她开口,方低声请示着:“暗卫那边问娘娘,需不需要派人跟上去?” 云裳笑了笑:“如今夏侯靖他们宫变事败,定然知晓自己已经暴露,虽离开锦城逃亡,可是这一路上,却定然是小心翼翼的。” “他们身边也不乏个别武功极为厉害的高手,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莫要打草惊蛇,就暂时先让他们缓上两日,暂时不必派人去追了。” “左右,当初我们便在华玉彤假死被救走的时候,在她身上洒上了三月都不会散的追踪香,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咱们也不用急于一时。” “是。”浅柳低声应着:“奴婢这就去传话。” 云裳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一桩事情来:“等等。” 浅柳连忙停下了脚步,垂头听候吩咐。 “赵将军现在应该在陛下的议事殿,你叫人去议事殿外面候着,若是赵将军出来,派人将他请过来,本宫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他。”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议事殿外候着去。” 还未离开,云裳便又补充着:“带到锦绣宫吧,我马上就回锦绣宫去。” 等着浅柳走了,云裳在殿中又待了会儿,才带着人回了锦绣宫。 未央宫被昨夜那火给烧得面目全非,损毁得厉害,要重建只怕还需要些时日,在未央宫没有修复之前,她便只能先在这锦绣宫住上一些时日了。 锦绣宫已经全然收拾妥帖,东西都换上了云裳惯常用的那些,摆放的位置也与未央宫中基本相同。 连花瓶中,都插上了近来云裳喜欢的金桂。 画儿在殿中监督着宫人收拾摆放,一见云裳进来,便快步迎了上来:“娘娘,殿中东西都已经基本添置完毕,娘娘瞧瞧还有什么需要的?” 云裳抬眸四下看了看:“现在让我想,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想不起来,就先这样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到用的时候自然就能够发现,到时候再添置也不迟。” 画儿应了声,随着云裳一同进了内殿:“对了,娘娘,先前太上皇派人送来了一些东西,说是太上皇与太后娘娘送给娘娘的生辰贺礼,奴婢叫人将东西放到了内殿的桌子上。” “除了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宫中还有其他太嫔太妃长公主的,都送了不少的礼物过来,那些礼物,奴婢便按着寻常规矩,叫人登记造册之后,放入了库房之中。登记礼物的册子,奴婢也一并放在了桌子上。” 说话间,云裳已经走入了内殿,果真瞧见了放在桌子上的礼盒和册子,便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待会儿我瞧瞧,你继续忙去吧。” 画儿垂眸应了声退了出去,云裳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先取了册子来翻了翻,目光在某一处定了定,眯起了眼来。 “画儿。” 画儿在外殿听见云裳的声音,忙不迭地快步走了进来:“娘娘。” 云裳的手指指着那册子上的某一处:“我瞧着这上面写着,莲太嫔送了一个送子观音来?” 画儿点了点头,抬起眼来觑了觑云裳的神色,此前在瞧见莲太嫔送来的那礼物之时,她便觉着,这莲太嫔也实在是太过大胆了一些,明明知晓外面传得得天翻地覆的那些流言蜚语,却竟然还敢送这么一个礼物来。 只是云裳的关注点却似乎全然不在这个上面,她只是突然想了起来,此前在畅听园的时候,那些被押到畅听园的后宫诸人中,有莲太嫔,只是在假的夏侯靖让他的细作出来,以留他们一条性命的时候,莲太嫔,却并未出来。 当时情形,云裳的心思并未全然放在那些站出来的人身上,一时间没有留意到。 现下看到这个贺礼的册子,才骤然想了起来。 第886章 妥协与认同 思及此,云裳才又问着:“莲太嫔,是什么时候将东西送过来的?是派人送过来的,还是亲自送过来的?” 今日来送贺礼的人不少,只是莲太嫔因着送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特别,倒是让画儿印象十分深刻:“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是莲太嫔亲自送过来的,莲太嫔还同奴婢说,这是她特意派人请青莲寺中的主持方丈亲手铸成并且开了光的,定然十分灵验。” 云裳将那册子合了起来,冷笑了一声,一个时辰之前,是她与洛轻言离开畅听园后的事情了。 想必他们离开之后,暗卫将那些站到了夏侯靖身后的人都处置结束之后,又将其他的人给放了,随后莲太嫔便回了自己殿中,将这东西取了,送到了这锦绣宫来。 云裳面上泛着冷,她原本以为,这莲太嫔此前在她跟前漏洞百出,不过是夏侯靖放在后宫之中的,不怎么聪明的一个细作。 却不曾想到,这位莲太嫔,竟然这样有意思。 在畅听园中,明明瞧着夏侯靖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却能够在夏侯靖叫他的人站出去的时候岿然不动。 在亲眼瞧见暗卫处置那些夏侯靖安插在宫中的人,却仍旧能够面不改色地回到自己殿中,给她送贺礼。 给她送贺礼不说,还送了这么一个意味深长的贺礼。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一气之下,会亲手取了她的性命吗? 也对,莲太嫔自然是不怕的。 无论何时,云裳也不曾承认过,自己无法再生育的事实。 若是果真因为莲太嫔送了一个送子观音,就发怒将一个宫中太嫔给除掉,倒似乎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娘娘,这礼物,娘娘可要另行处置?”画儿小心翼翼地问着。 云裳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将册子放到了一旁:“不必,不过只是一个礼物罢了,就按着平常处置的法子处置就是,左右,那些个礼物我也没几个动过,放在库房之中,怕也很难有再见天日的时候了。” “且,外面明里暗里嘲讽我无法再生孩子的人多了去了,我若是要置气,恐怕是永远也气不完的。” 画儿点了点头:“那……这莲嫔,娘娘可要派人盯着?” 云裳摇头:“不必了。” 昨日未央宫的大火,只怕莲嫔也知晓自己早已经暴露,今日没有站到夏侯靖那边,因而保住一条性命,虽然用这送子观音明里暗里嘲讽了一通,只是她恐怕也只敢这样嘲讽嘲讽了。 既然知晓自己已经暴露,定也明白,她再做什么,都已经全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云裳也断然不会再信她,因而,至少短时间内,这莲嫔得安分一些时日了。 云裳没有再多言,画儿便也就立在了一旁听候吩咐,云裳慢悠悠地拿了桌子上的礼盒拆了开来。 太后送来的,是一套首饰,血玉所制,颜色殷红鲜艳,做工亦是十分精致,倒是难得的珍品。 太上皇送的,则是一副上等玉石所制的棋盘和棋子,色泽温润,声音清脆悦耳。 这两份礼物,用料倒是极好,做工亦是绝佳。太后会给她送贺礼倒是寻常,太上皇也会送上这么一份礼物来,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太上皇对她,似乎素来颇有些成见,一直对她有些不喜。 究其原因,最开始似乎是因为她的身份。后来,则是因为承业与她的身子的缘故。 如今送来这份礼物,东西虽然珍贵,却也并非是什么绝无仅有之物,只是这其中包含的,却似乎是夏寰宇的妥协和认同。 她随着洛轻言从宁国来到夏国这般久了,从皇子妃,到太子妃,再到如今的皇后,这份妥协与认同,她倒是等得足够久了。 虽说对云裳而言,夏寰宇认不认同她,似乎并无多大影响,只是夏寰宇毕竟是洛轻言血缘上的父亲,若是能够得到夏寰宇的认同,自然是最好的。 云裳笑了笑,吩咐着画儿:“将这副棋盘和棋子摆出来吧,我许久没有同陛下对弈过了,等会儿陛下过来,我倒是想好好地同陛下下一局。” “是。”画儿应了声,接过了那礼盒,寻了一张棋桌,将棋盘和棋子都仔细摆了出来。 “这首饰也一并放在首饰盒中吧,单独放起来,以后有什么稍稍正式一些的场合,倒也可以戴。” “娘娘,赵将军来了。” 外面传来通禀声,云裳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出了寝殿。 宫人引着赵英杰走了进来,赵英杰还未褪下一身盔甲,只快步走到殿中跪了下来:“末将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笑着扶住赵英杰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赵将军请起。” “倒是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赵将军了,可一切安好?”云裳说着,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切都好,谢皇后娘娘关心。” 云裳颔首:“那就好,边关情形如何?” “自仓觉青肃退兵之后,倒是暂时安宁了一些。只是却也仍旧有一些夜郎国士兵在边关一带活动,还有的伪装成普通百姓,悄悄潜入边关城池,似是在打探消息。” “末将抓过一些,只是却也审问不出什么消息来。” 云裳倒是并不怎么意外:“仓觉青肃那样的人,永远不缺乏的,就是野心。这一回虽然败了,可是,他定然也不会轻易放弃,只等着找到合适的时机,便会卷土重来。” 赵英杰颔首:“末将也是这样想的,因而想着等锦城之中稍稍安稳一些,就回边关去。” “倒也不必这样着急。”云裳笑了笑:“这个冬天,大约也还是不用太过担心的。夜郎国大多是草原,打仗最大的优势,便是他们的战马和士兵,膘肥体壮的,战斗力极强。” “只是到了冬天,草原上牧草枯萎,吃的也比较缺乏,加上北方天气冷,无论是马还是人,状态都不会太好,此时来同我们打仗,实在是自讨苦吃。” 赵英杰微微沉吟:“皇后娘娘说的有理。” 第887章 后顾之忧 云裳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你什么时候从边关启程回来的?” “二十四日之前。” 云裳算了算时日:“在你离开边关之前,有没有发现,边关有可疑之人越过边关到夜郎大军的大营之中?” “有。”赵英杰点头:“约摸一个半月之前,就有十多人的商队从灵溪城出城,通过咱们边关守备的关卡出关。” “当时通过关卡检查的时候,他们说他们是商队,家就住在夏国与夜郎国两国边关,因着住的位置有些特殊,平日里便时常来往夏国与夜郎国行商,来回捣腾两国的一些特产。” “末将派人去查了查,倒是的确在他们说的地方发现了一些散落的人家,且姓名年龄那些信息都对得上,就叫边关守备将人放了。” “只是过了两三日,又来了一支商队,同样说他们是住在那里的人,与几日前那商队所说的姓名年龄都一模一样。关卡守备报上来,末将才觉着有些奇怪,经查证实,后面这支商队才是真正的原主。” “末将叫人仔细追查了前面那支商队的去向,才发现,他们才通过关卡之后,便去了夜郎国大营。” 云裳眯了眯眼:“倒是果真如此。” 赵英杰听云裳这么一说,忍不住诧异:“娘娘知晓之前冒充商队那些人的底细?” “倒也不知知晓,只是怀疑而已。我与陛下怀疑,夏侯靖再次同仓觉青肃勾结了起来。” 云裳抿了抿嘴角:“不,不应该说他们再次勾结了起来。兴许,从一开始到现在,夏侯靖与仓觉青肃之间的联系,就从未断过。只是之前他们二人皆在我们手中吃了败仗,各自败退,我们便以为,他们的结盟因为这失败而散了。却没有想到,他们仍旧还有联系。” 赵英杰冷哼了一声:“他们倒是贼心不死。” “贼心,若是能够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又怎么叫贼心呢。”云裳笑了笑:“倒也并不难理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二人皆与我们为敌,成为朋友也实属寻常。况且,左右,勾结敌国,叛国谋逆的罪名已经背在了身上,一次与两次,甚至与无数次,都并无多少区别。” 赵英杰眉头紧蹙:“若是如此,那末将更应该早些回边关才是。” 云裳脸上笑容更盛:“你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赶回去,我们能够打败他们一次,便能打败他们第二次,无数次,然后,彻底地挫败他们。我还想着,趁着你回来,将你与琴依的事情办一办呢。” 赵英杰冷硬的脸上骤然浮现起一抹薄红,只垂眸道:“琴依是娘娘的人,一切听凭娘娘做主。”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本宫就叫人寻个吉祥的好日子,将你们的事情办一办了。”云裳脸上亦是带着笑:“琴依可是本宫十分信任之人,你若是娶了她,可得要好好对她。若是让本宫知晓你对她不好,本宫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饶了的。” 赵英杰连忙跪了下来:“娘娘尽管放心,末将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那就好。”云裳笑得愈发开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将军是君子,你说的话,本宫还是信得过的。” “你回来,应该也还没有来得及去见一见太后娘娘吧?” 赵英杰摇头:“末将是悄悄带兵进城的,与士兵们都是分散开各自乔装入的城,进了城之后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谁也不曾见过。” “想也是,不过既然已经进宫了,也该去拜见拜见太后的。去吧,时辰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了。” “是。”赵英杰连忙朝着云裳拱了拱手:“末将告退。” 这个冬天来得比往年稍稍早一些,过了云裳的生辰,便一天一天冷了下来。 自打生下宝儿之后,云裳的身子便开始变得有些畏冷,殿中早早地便生了火龙。 云裳围着炉火盖着毯子坐在软榻上,只抬起眸子看向王菀之:“自打那日畅听园之变之后,陛下就变得忙碌了起来,本宫想知道知道朝堂如今的情形,只是瞧着陛下忙得不可开交,一回后宫便疲惫不堪的模样,也不忍打扰。因而才召了你过来,你与本宫说道说道吧。” 王菀之颔首:“畅听园之变之后,朝中官职空了不少出来,前几日,陛下都在忙着调集可用之人,填补一些重要的官职空缺。时至今日,那些个极为重要的倒是已经填补得差不多了。” “只是虽然朝中那些重要的官职空缺都填补得差不多了,却也还有许多位置还空着,虽然不算极其重要,却也是不可或缺的,这些还空着的官职,许多事情都是陛下在亲力亲为的处置……” “再加之陛下下令破例开恩科,科举制度也与寻常时候有了不小的变动,陛下这两日都在同几位文臣商讨具体的实行方法,相关细则似乎也已经定的七七八八了,最迟三日之内,也能够开始实行起来。” “因着这次的科举制度同往年不同,等着这一回人才招纳开始运作起来,应当很快就能够有有才有志之士被选拔出来,填补上朝中空缺。等忙过了这一阵,陛下应当也能够稍稍闲下来一些了。”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好。” 叫人将王菀之送了出去,云裳将毯子往上拉了拉,才转身望向浅柳:“那日畅听园之变,本宫与陛下下令杀了数十个朝廷大臣,人是已经杀了,只是那些个朝廷大臣的家眷,情绪如何?” 浅柳愣了愣,却是难得的有些茫然:“朝廷大臣的家眷?这……奴婢实在是不曾关注过这些,奴婢派人去打探打探?” 云裳嗯了一声:“是应该打探打探的,那么多的朝廷大臣,入了趟宫,就丢了性命,那些个家眷定然是无法接受的。且这些个官员之间,大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锦城之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真正闹腾起来,影响却也定然是不小的。” “陛下如今忙着前朝的事情,没有心思顾及到这些,本宫却是应该帮陛下免除这些后顾之忧的。” 第888章 尚衣局新管事 正说着,又听见外面传来通禀声:“娘娘,尚衣局的人来了。” “尚衣局?她们来做什么?”云裳蹙了蹙眉:“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日畅听园中,被处置的后宫管事之中,就有尚衣局的于念吧?” “是。”浅柳笑了笑:“自打娘娘入宫以来,明里暗里的,那于念也没少难为娘娘。奴婢早就觉着,这尚衣局管事的位置,应该换个人来做了。只是后来因着娘娘肃清后宫,让后宫那些个没有颜色的人瞧见了娘娘的手段,这于念也才稍稍收敛了几分,开始对娘娘毕恭毕敬。不过不管面上是如何的毕恭毕敬,私底下却不是个好的,如今处置了倒也正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这样说来,那尚衣局的管事,应当已经换过了吧?” “换过了。” “那好,叫他们进来吧,我也好瞧瞧,这新来的管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毕竟尚衣局掌管着我与陛下衣食住行之中排在首位的衣,亦是十分重要的。” 浅柳应了声,出门去传了话,将人带了进来。 尚衣局一共来了五人,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一等管事宫装的女子,后面跟了四个宫人,手中皆拿着托盘,上面放置着衣裳。 “奴婢颜娉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颜娉?”云裳微微挑眉,却是笑了起来:“你就是尚衣局新来的管事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颜娉抬起了头来,云裳的目光在她脸上微微顿了顿:“倒是难得,本宫还以为,宫中管事大多年岁都比较长一些,你瞧着,应当不过三十岁吧?” “是,奴婢今年二十六。” 云裳颔首:“二十六,寻常宫人二十五岁便可选择被放出宫去,你为何没有出宫呢?” 颜娉笑了笑,面上倒是不见丝毫紧张:“奴婢进宫的时候,不过六岁,入宫之初,因着年岁与八公主相当,被选为八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陪八公主玩耍。后来八公主因病去世,奴婢才被安排进了尚衣局。” “奴婢虽然今年不过二十六,却已经入宫二十年,且因着入宫时候年岁尚小,奴婢对原本的家中,已经全然没有了印象。去年该放出宫的时候,奴婢也曾经托人打听过原本家中情形,探听了一番才知晓,奴婢原来的家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搬走,不知去向。” “且奴婢二十来年不曾出过宫,对宫外亦是全然陌生的。若是被放出了宫,只怕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于是索性就留了下来,毕竟,这宫中,对奴婢而言,才是最为熟悉的地方。” 云裳点了点头:“这样啊,那倒也是,毕竟你都在这宫中呆了二十年了。” 畅听园之变后,宫中各处管事的替换情形,都是浅柳浅酌在操持,浅柳对这位新来的尚衣局管事倒似乎十分熟悉:“颜管事在尚衣局中也已经十来年了,对尚衣局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且她做出的衣裳,绣出的花样,亦是整个尚衣局数一数二的呢。” “是吗?”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那倒是极好的,都说啊,每个女人,都觉着自己永远缺一件衣裳,希望有了你,本宫就不会存在这样的缺憾了。颜管事起来吧……” “奴婢定当尽力而为。”颜娉笑了笑,站起身来,随后让到了一旁:“这是前段时日娘娘选好的秋冬的衣裳样式,衣裳已经做好了,请娘娘过目。” “唔,展开来本宫瞧瞧吧。” 颜娉应了一声,走到最左边的宫女身侧,从托盘上取了衣裳,展了开来。 云裳目光在那衣裳上扫了一扫,笑了起来:“倒是果真不错,虽然花纹样式都是本宫亲自选的,只是成品却仍旧让人觉着惊艳,比本宫当初预想的效果要好上许多。做得不错,赏。” 浅柳从腰间取了几颗红色的玛瑙珠子递给了颜娉:“这几颗玛瑙珠子是前段时日宫外进贡进来的,你是尚衣局的管事,定会喜欢这些玩意儿……” “多谢娘娘赏赐。”颜娉忙将东西接了过来,才又道:“娘娘在封后大典上的礼服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明日里奴婢便可将礼服送过来让娘娘先试上一试。” “只是奴婢觉着,封后大典当日,除了大典之外,中午晚上都会设宫宴。礼服是在大典穿的,宫宴若是仍旧穿戴着礼服,便太过隆重,且大典的礼服比较厚重,穿上一日也实在是有些太累,可平日里的凤袍常服之类的,在封后大典那日的宫宴上穿戴又好似不够隆重。所以奴婢想着,可以再做两身凤袍,分别在中午和晚上的宫宴上穿,奴婢倒是已经有了一些想法,若是娘娘觉着可行,奴婢回去就开始准备。“ 云裳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那自然是可行的,哪有嫌弃衣裳多的道理?你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准备吧……” 颜娉忙不迭地应了下来:“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颜娉带来的宫人便将衣裳都递给了锦绣宫的宫人,随后退到了一旁。 云裳颔首,转过头看了浅柳一眼。 浅柳会意,送了颜娉出去。 不一会儿,浅柳才又快步走了进来:“娘娘觉着,这颜娉如何?” “现在瞧着倒是个不错的,有几分真本事,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她刚刚接手这尚衣局,自然是想要在我面前好好表现表现的,现在不错,以后却也就不一定了,且看着吧。” 浅柳点了点头:“奴婢叫人将这些衣裳收起来。对了,马上就要到午膳的时候了,娘娘今日想要吃些什么?” 云裳漫不经心地应着:“随意准备一些吧,倒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对了,叫小厨房炖上一盅滋补的汤药,连带着午膳一同,我带去太极殿。” “陛下这几日实在是太忙,我听太极殿那边的消息说,陛下这几日忙的连饭都没时间好好吃,这可不行,将身子拖垮了可不好。我去太极殿那边陪着陛下用午膳,陛下再忙总也不会拒绝。” “是……” 第889章 宁缺毋滥 云裳去了太极殿,却没有在太极殿中看到洛轻言。 “陛下呢?” 立在一旁的宫人连忙应着:“今日参加殿试的人已经入了宫,陛下正在金殿上考核。” 云裳挑了挑眉,叫浅柳将带过来的饭菜布好,自己却是去了金殿,立在了殿中看不到的侧面停下了脚步。 “在我国北面边关,夜郎国近年来屡屡进犯,此前朕与皇后亲征,经过数次交战,终于将夜郎国击退。若是在此时,夜郎国投降,愿意对我夏国俯首称臣,并进献夜郎国的特产,你们说,是该继续战,还是和?” 洛轻言的声音在金殿之上回荡着,云裳挑了挑眉,嘴角勾了起来,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却也并未退回去,只站在原处听着。 “草民认为,当和。”有一道温润男声响起:“夜郎国近年来屡屡进犯,苦的是边关百姓,还有边关将士。年年征战,百姓苦遭战乱,有家不敢回。年年征兵,每一场仗,无论输赢,皆会有无数伤亡。” “若是能够和,那自然是最好,夜郎国对咱们俯首称臣,边关亦是能够求得安宁,何乐而不为?” “不错,两国交战,苦的是百姓。”洛轻言笑了笑,似是颇为认同。 “草民倒是觉着,当战。”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洛轻言挑眉:“哦?为何当战?” “若是能够真正和平共处,倒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可如今夜郎国是仓觉青肃当真,草民倒也听闻过不少关于夜郎国这位王上的传闻,从那些传闻中,草民觉着,这仓觉青肃应当是一个阴狠狡诈,颇有野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夜郎国地广人稀,土地亦是十分贫瘠,且每年还要饱受风沙和寒冷侵袭,咱们夏国却是全然不同,土地肥沃,繁荣昌盛。夜郎国觊觎咱们夏国已久,这才屡屡进犯,意图吞并咱们夏国,这样的情形,在仓觉青肃继位之后,尤其频繁。” “这种情形之下,草民不觉着,仓觉青肃会因为一时战败,便真的投降,向咱们夏国俯首称臣。即便是他投降,也定然有阴谋,多半是假意投降,以降低咱们对他们的戒心,而后趁着咱们不备,卷土重来。” “因而,草民觉着,对付夜郎国,对付仓觉青肃这种人,便不能够相信他任何要投降的话,就应该战,将他彻底击败,以绝后患。” “不错,你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洛轻言的声音似乎染上了几分漫不经心:“好了,你们的想法,朕都知晓了,先退下吧,若是有什么安排,朕会派人知会你们。” 金殿中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随后安静了下来。 云裳仍旧立在原地没动,不一会儿,洛轻言便走了过来,似是早已经发现了云裳,见着她也并未有丝毫惊讶,只朝着她伸出了手来:“你觉着如何?” 云裳自然也知晓他在问什么,只笑了笑:“这样明显的事,陛下还需要问问臣妾才能够做决定?自然是后面那一个要好些,他的话,不也正好说中了陛下心中所想?”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来揉了揉云裳的头发:“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瞧陛下这话说的,没有事臣妾就不能来了吗?”云裳抬眸看向洛轻言:“臣妾是听闻,陛下进来太忙,连吃饭都顾不上了,特意过来看看。” “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洛轻言这样说着,面上却不见丝毫怒意:“放心好了,我的身子我自然是知晓的,没事的,此前行兵打仗的时候,四五日不吃也是常事。” “那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和行兵打仗哪能一样?更何况,不管处于什么缘由,不吃东西,对身子的损耗亦是极大的,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云裳撇了撇嘴:“陛下本就比臣妾大十多岁了,若还不知好好保养身子,以后同臣妾站在一处,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是臣妾的父辈呢。” 洛轻言脚步猛地一顿,转过头来眯着眼看向云裳,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寒气:“你说什么?朕给你个机会再重新说一遍?” 洛轻言在宁国的时候,就是一个令人惧怕的冷面王爷,如今做了夏国皇帝,愈发威严,将身上威压一释放出来,寻常人只怕早已经瑟瑟发抖。 可偏生,云裳是个不怕的主儿,当初在宁国的时候不怕,现在就更不会怕了。 “咦……”云裳眨了眨眼:“难道臣妾说错了,陛下当初在宁国的时候,是父皇的义弟,是臣妾的皇叔,难道不算是臣妾的父辈?” 洛轻言抬起手来揉了揉额头,有些哭笑不得:“你啊……” 云裳亦是垂眸笑了起来:“走吧,皇叔。臣妾叫小厨房做了一些饭菜,臣妾陪陛下用些。以后臣妾每一顿都来陪陛下用,陛下若实在是忙不过来,有一些简单一些的事情,也可以让臣妾帮着处置。” 云裳朝着洛轻言眨了一只眼:“只是,得悄悄的。毕竟后宫不能干政,臣妾可不想落下话柄。” 洛轻言笑了起来:“好,知道了。” 说罢,又摇了摇头,神情中满是无奈。 云裳同洛轻言上了桌,宫人连忙拿了碗给两人盛饭。 “我听殿中宫人说,你今日已经在金殿忙了一上午了,可有选出可用之人?” “人自然是有的。”洛轻言神情淡淡:“只是却也并不太多,有那么两三人吧。不过此事也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了,宁缺毋滥。即便是今日我觉得可用之人,也尚且需要暗卫仔细查一查他们的底细才行。” 云裳颔首:“此前我让浅音他们暗自安插在各处的暗桩也已经不少,别的不说,收集消息却是一把好手,不妨将你认为的可用之人列上一个清单给我,我叫他们也一并瞧瞧。也当是对他们的考验了……” “也好。”洛轻言点了点头:“多一道关卡,也多一份保障。” 第890章 两全之策 从太极殿回来,云裳就瞧见桌子上摆放着一本册子,微微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浅酌在一旁整理东西,连忙应着:“回禀娘娘,这是琴依姐姐方才送过来的册子,是上个月内务府的事务摘要。” “琴依姐姐说,上个月事情多了一些,若是全都一一同娘娘禀报,娘娘只怕也忙不过来,因而专程做了这么一个摘要,将所有事情简要记录,娘娘得了空可以瞧一瞧,若是对哪一些事情都什么问题的,都可以派人传她过来。” 云裳笑了笑:“琴依做事,我倒也还是放心的。” 目光在那册子上顿了顿,却又想起了一茬:“最近事情太多,许多事情我都很难顾及上,琴依送这册子来,倒是让我突然想了起来,赵英杰已经回了锦城。” “前几日我还在同赵英杰说,趁着他在锦城,将他与琴依的事情办一办,只是若是要成亲,琴依便不能够继续被我留在宫中了,成了亲自然是应该住在将军府去的。” 浅酌闻言蹙起眉头来:“可是现在宫中正值用人之际,内务府又是十分重要的地方,若是琴依姐姐离了宫,那内务府的事情怎么办啊?” “琴依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与之共度余生之人,我总也不能一直拘着她。内务府的事情,总能够找得到人打理的。且她即便是离了宫,也仍旧可以替我做事啊,就像浅音那样。” 云裳随手翻动着那册子,思量了片刻:“这样吧,你派人去将琴依请过来。她在内务府呆了也已经有些时日了,对内务府里里外外应该也已经十分了解。我问问她有没有好的人选,让她趁着这段时日,下意识地培养培养。若实在不行,我再将你或者浅柳派一个人去内务府坐镇便是。” 浅酌颔首应了,出门去吩咐了宫人。 琴依倒也来得很快,一进门见着云裳正在翻看她先前刚刚送过来那册子,便连忙问着:“娘娘可是对这册子里面的东西有疑问?娘娘尽管说就是……” 云裳笑了起来:“叫你来倒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云裳将册子合起,抬眸看向琴依,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吧,我有事同你商量。” 琴依眼中写满了疑惑,只按着云裳的吩咐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云裳。 “赵将军已经回了锦城了,你可见过人了?” 琴依以为云裳寻她是有什么要紧事,突然听她提起赵英杰,亦是愣了愣,面上飞过一抹薄红,只轻轻点了点头:“见过了,前几日的时候,赵将军去太后娘娘那里去请了安,随后就来看了我。” “既然见过人了,那她可有跟你提起过,我准备趁着他在锦城的时候,将你与他的事情办一办?” “提倒是提过。”琴依蹙了蹙眉:“可是奴婢并不怎么想嫁人,奴婢只想呆在娘娘身边,为娘娘效力。” “胡闹。”云裳哭笑不得:“哪有女孩子一辈子都不嫁人的?你年岁也已经不小了,再不嫁,可就成了老姑娘了。且,遇见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不容易,你可莫要让赵将军等久了才是。” 琴依听云裳这么一说,便又沉默了下来。 “此前你说过的,你的亲事由我做主,这件事情就由我说了算了。”云裳一锤定音:“我空了叫人看个良辰吉日,日子挑好了就派人知会你一声。” “好吧。”琴依垂下眸子,低低应了一声。 “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且赵将军算起来亦是陛下的亲弟弟,这桩亲事,就由我来操办好了。到时候我让尚衣局给你准备好嫁衣和喜服,还有凤冠和首饰那些,你都不必操心,就安心待嫁就好了。” “我到时候再让陛下给你封一个郡主的封号,给你赐一座府邸,快成亲的时候,你就搬出宫住到那府邸中去,到时候从那里出嫁。” 琴依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脸上俱是惶然:“娘娘,不可!” “好了,此事我已经决定好了,没什么不可的。”云裳抬了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我知晓你在想什么,就如同我方才说的那样,且不说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为了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依照赵将军的身份,他心悦与你,陛下给你一个郡主封号,赐一座府邸与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也莫要推辞了。” 云裳笑了起来:“除此之外,就是内务府的事情了,内务府中,如今可有能够接替你的位置,值得培养之人?” 琴依愈发坐立难安了起来:“娘娘是要奴婢出宫?不再管内务府,不再为娘娘做事?” “出宫是定然要的,你出嫁之后,就是将军夫人了,哪有将军夫人还在宫中做一个宫人的?说出去不叫人笑话?且出了宫也仍旧可以为我做事啊?只是身份不同了而已,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若是如此,那奴婢就不嫁了。”琴依撇了撇嘴:“奴婢就想呆在娘娘身边,哪怕不是在娘娘身边贴身时候,在宫中也好啊,奴婢在内务府待的时间越长,越是觉着内务府是宫中十分要紧的地方,奴婢一定要替娘娘看好了这个地方,可是娘娘却要让奴婢出宫。”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胡闹什么?” “奴婢可不是胡闹,且奴婢并不觉得,嫁人和担任内务府管事并不冲突。奴婢嫁的人是赵将军,赵将军护卫着夏国疆土和百姓,一年中呆在锦城的时间也并不多,他不在的时候,奴婢即便是呆在将军府也实在是无趣。奴婢可以在赵将军呆在锦城的时候住在将军府,赵将军带兵征战的时候入宫来住。”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琴依素来是温润的性子,倒是难得这般坚持。 不过,她所说的,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也好,既然你这般坚持,那就依你所言吧。” 云裳还想说什么,却又瞧见浅酌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浅音入宫来了,说是有要紧事情要向娘娘禀报。” 第891章 世家之乱 “浅音?”云裳抬起眸子:“叫她进来吧。” 琴依方才得了云裳的认同,脸上亦是有了几分笑意,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一些:“奴婢倒是有些时日没见着浅音了,听闻她如今已经有孕在身,奴婢都还没有机会给她道声贺呢。” “左右你也不急着走,倒是可以亲自同她说。” 云裳的话音刚落,浅音便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眉头紧蹙着,面上写满了焦虑。 “瞧你这急匆匆的模样,你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可不能这样莽莽撞撞的。”云裳忍不住提醒着。 浅音却似乎全然没有心思同云裳谈论这个,只急忙道:“娘娘,要出事了。” “要出事了?”云裳挑了挑眉。 “是。”浅音颔首:“此前依照娘娘的吩咐,属下安插了不少暗桩到锦城一些官宦权贵人家的府中。前几日宫中出事,奴婢得了消息之后,便安排了那些暗桩严密注意那些官宦权贵人家中的动静,特别是那日被处死的官员府上。” 云裳倒是颇觉欣慰:“此前我还在同浅柳说,这些个官员盘根错节,大多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突然处死了这么多人,只怕是要出乱子。可这么几日过去,外面却是风平浪静,全然没有任何动静,这实在是有些不正常了,叫浅柳注意着些。却没想到,你倒是考虑到前面了。” 被云裳夸赞,浅音面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倒忧色更重:“娘娘说的倒也没错,陛下和娘娘一下子处置了那么多的官员,可是外面却是风平浪静的一片,全然没有听到多少消息。可是,据暗桩禀报,说城中那些个出事官员的家人之间,暗中走动十分频繁,似是在商议什么。” “只是他们行动皆十分小心,加之咱们安插下的暗桩大多是些下人姬妾的,没有办法参与其中,因而无法探听到消息。只唯一有一个暗桩,是其中一个官员家弟的宠妾,灌醉了那官员的弟弟之后,套出了一些消息,知晓了他们是准备从娘娘身上下手,且下手的时间就在明后日。” “可是他们具体要怎么做,却仍旧没能套出话来。” 云裳听浅音这么一说,面上不仅不见丝毫惊慌,反倒似是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好?”浅酌与琴依皆是朝着云裳看了过去。 浅酌素来心直口快,听闻浅音的消息亦是十分担忧:“娘娘,你该不会是魔症了吧?这哪里好了?” “是啊。”浅音面上亦满是焦虑:“正如娘娘此前所言,朝中官员,特别是一些锦城世家,关系盘根错节,两个世家之间,几乎都存在一些姻亲亦或者利益关系,若是他们果真联合起来,处置起来,可实在是有些不易。” 云裳垂下眸子,只笑了笑:“我方才说好,是因为一则知晓了他们是准备针对我下手,而不是陛下,所以心中庆幸。” “二则是因为,在决定将朝中那些存有异心的朝臣彻底拔除之前,我便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浅音咬了咬唇:“难不成娘娘想要将那些个牵扯其中的世家都一并拔除?可这……恐怕不太容易吧?” “何止是不太容易。”云裳摇了摇头:“陛下与我在这夏国根基尚浅,这些个世家,哪怕是一个,想要彻底拔除也不易,更何况,还是这么多个。” “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三人皆是眼巴巴地望着云裳。 云裳瞧着三人的模样,忍不住低眉浅笑,目光落在浅音身上:“说起来,此事要想顺利解决,还得靠你。” 浅音瞪大了眼,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眼中满是疑惑:“奴婢?” “是啊,就是你。”云裳喝了口茶:“越是庞大且错综复杂的世家,权位斗争越是厉害。在朝为官的,大多是掌管着家中权势之人。那样的位置,最是容易引人觊觎。” “此时,就须得要靠你,好好收集收集在畅听园之变中被处置的那些官员,在家族之中,明里暗里有多少敌人,有多少觊觎着他们位置的人,最为强劲的敌人是谁。”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们觊觎着那个位置,本宫帮着除掉了那些官员,便是帮了他们一把,我也不介意再帮他们第二把,亲手将他们扶上他们觊觎已久的那个位置上。本宫只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让他们保证,在他们主事期间,不与陛下以及本宫作对,不背叛本宫与陛下。” 屋中三人面面相觑,面上皆带着几分惊叹:“娘娘足智多谋,奴婢们实在是佩服。” 浅音点了点头,长长地舒了口气:“娘娘你不知道,此前奴婢听到暗桩禀报上来的消息之时,可都快要急死了。那么多的世家,若是果真联合了起来同陛下及娘娘作对,实在是有些不堪设想。” “只是听娘娘三言两句,便觉着茅塞顿开。” 云裳失笑:“好了,你们别捧着我了,再捧下去,我尾巴都能够翘到天上去了。” 说罢,才又看向浅音:“只是,依你收集到的消息,他们准备明后日就开始行事的话,只怕需要你尽快连夜联系咱们布下的那些暗桩了,待你收集到消息,无论是什么时候,都需得要立即将情报送入宫中。” “而后,本宫便会安排暗卫去,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上那些人,而后,亲自见一见他们。” 浅音收敛起脸上笑容,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出宫去安排此事。” 云裳颔首,目光从浅音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上扫过:“只是,事情虽然着急了一些,可是你也要顾念着自己的身子。能够交出去的事情便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处置就好了,你无需事事亲力亲为,须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浅音听云裳这么说,眼中却是隐约有泪光闪烁:“奴婢知晓了,娘娘放心,奴婢知晓轻重的。” “那好,去吧。” 第892章 你的话比圣旨管用 云裳目送着浅音离开,随后便转过了头,看向了琴依与浅酌。 两人皆连忙收敛了神色,认认真真地准备听候云裳的吩咐。 “先前我去太极殿陪陛下用饭的时候,发现中午带过去的饭菜陛下吃的极少,想来是因为近来吃东西太少,而今日送去的菜色有些油腻的缘故。” “陛下这些时日太过忙碌,怕也没有认认真真用过一顿饭,若是吃的太过油腻,肠胃怕是受不住。浅酌你待会儿去小厨房吩咐一声,让小厨房准备一些清单的菜色,再熬一些绿叶蔬菜粥,我晚上再送到太极殿去。” “……”等了半天便只等来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吩咐,浅酌忍不住跺了跺脚:“娘娘!” “都已经火烧眉毛了,娘娘怎么还一点儿也不着急啊?若是那些世家真的准备明后日就开始动手针对娘娘,若是浅音那边来不及准备,这锦城,只怕就要变天了啊……” 琴依亦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全然认同浅酌说的话。 “火烧眉毛又能怎么样?着急又有什么用?我该吩咐的都已经吩咐了下去,现在除了等,似乎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云裳将茶杯的杯盖盖上:“且,我觉着,让陛下好好地吃饭,也是一件顶重要的事情,甚至比明后日即将发生的事情更为重要一些。” “陛下是一国之君,若是不能好好吃饭,拖垮了身子,那才真正算是我,算是整个夏国的灭顶之灾。” 浅酌抿了抿唇,虽然心中仍旧有些抱怨,只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云裳所言句句属实,便只得恹恹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琴依沉默了片刻,却并未说什么,只径直站起了身来:“奴婢也告退了。” 云裳颔首:“近日来,后宫也乱得厉害,得辛苦你仔细操持了。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亦或者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同我讲就是。” “是。”琴依应了下来。 “等我叫人看好了良辰吉日,再派人去知会你一声。其他的事情你也不必操心,安心待嫁便是。” 琴依知晓自己只怕也无法说服云裳了,便只得低声应承了下来,随后便退了下去。 晚上,云裳仍旧带了饭菜去太极殿找洛轻言。 到了太极殿,就瞧见洛轻言正在批阅奏折,桌上奏折并不太多,只是洛轻言的眉头却一直紧蹙着,似是遇着了什么难题。 云裳进了殿,素来警觉的洛轻言却似乎没有丝毫的反应,倒是刘文安留意到了云裳,正要开口,却被云裳制止了。 瞧见刘文安的手中正端着一杯茶,云裳便伸手接了过来来,将茶放到了洛轻言的手边。 “陛下,歇歇吧,喝口茶吃了饭再继续。” 云裳的声音一响起,洛轻言才骤然抬起头来,瞧见云裳,紧蹙着的眉头立马便舒展开来,随后,目光从云裳身后的宫人手中扫过,神情似是有些哭笑不得。 “我还以为你说每一顿都来太极殿陪我用是随口说说而已呢……” 云裳撇了撇嘴:“臣妾说过的话,自然是认真的。陛下先喝口茶吧,臣妾叫人布菜。” 洛轻言点了点头,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今天晚上臣妾准备的饭菜比中午要略略清淡一些,还准备了蔬菜粥,陛下可以多用一些,好好养养胃。” “好。”洛轻言立马应了下来。 刘文安在一旁瞧了,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幸好娘娘来了,这几日,陛下可真是忙得团团转,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奴才劝了好几回,可是他都不当一回事,听过了也就过了。奴才为此都快愁死了,可偏生陛下还不允许奴才向娘娘您告状。还说若是奴才敢向娘娘您告状,就卸了奴才这总管职位,罚奴才去倒夜香去。” “奴才不敢同娘娘你说,却又不忍心看陛下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正急得没法子,娘娘就像听到了奴才的祷告似得,来了。” 刘文安笑得脸上满是菊花褶子:“还是娘娘的话管用,方才陛下一直在这里看奏折,这茶水,奴才凉了就换凉了就换,换了无数次,陛下却都不曾喝过一口。娘娘一来,一开口,比奴才千句万句都管用。” 洛轻言佯怒地瞥了刘文安一眼:“就你话多。” 刘文安嘿嘿笑着:“奴才话的确是不少的,可是陛下一直在忙着,奴才也不敢打扰,都憋了半天了,好不容易娘娘来了,奴才得好生说道说道才是。” 云裳听着亦是觉着有些好笑,笑眯眯地同刘文安道:“你以后莫要听他的话,若是他再敢这样糟践自个儿的身子,你尽管来同我禀报就是,我给你做主。” “那敢情好。”刘文安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却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洛轻言:“陛下,你瞧,这皇后娘娘发了话,奴才是听呢,还是不听呢?” 洛轻言失笑:“你当着她的面问朕,朕敢说不听吗?” “那可不一定。”云裳撇了撇嘴:“毕竟你才是皇上,你说的话,才是圣旨。” “不不不。”洛轻言连忙摇了摇头:“在朕这儿,你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瞪了洛轻言一眼,瞧着一旁宫人将饭菜摆上了桌,便道:“走吧,陛下,该用膳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随着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了桌子旁。 两人也明没有提及最近朝堂后宫的事情,只捡了一些闲事来说着。 “赵将军回来,我想着趁机把他和琴依的喜事办一办,因而想要替琴依向陛下讨个封。” 洛轻言颔首:“封个公主?” 云裳笑了起来:“你若是要封公主,琴依能够立马反悔不嫁。我已经同琴依说过了,就封个郡主吧,赐一座府邸,到时候就从那边出嫁。” “挺好。”洛轻言笑了起来:“依你所言吧。对了,他们二人的婚事,你可以同太后商量商量。” 云裳点了点头:“也是,倒是臣妾疏忽了,太后娘娘也是赵将军的生母,他的亲事本该太后娘娘来操持的,也的确应当同她商议商议。” 洛轻言应了声,又问着:“承业这两日可好?” 两人一同闲话着,气氛倒是十分闲适。 第893章 我最喜欢这样的人 用过晚膳,云裳就叫宫人将东西收拾了,也不多留,径直离开了。 回了锦绣宫,陪着承业玩了一会儿,等着承业玩累了去睡了,云裳看了外面的天色,取了一本书来翻看着。 近丑时,才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娘娘,是洛意来了。” 云裳站起身来,快步出了内殿。 “娘娘,浅音让属下将这本名册递呈给娘娘。”洛意递过一个册子。 云裳接过,洛意才接着道:“浅音说,时间太仓促,她只能先联系城中八大家族之中有人在那日宫变中被处死的家族中人,虽然人数并不太多,可是这些世家却都是在所有世家之中,处于领导地位的。” “这次的计划,也是这八大世家中的人在领头,若是他们能够从中阻挠,此前那些人商议的计划便多半不能实行。” “浅音已经让暗桩以娘娘的名义联络了这些人,约他们明日辰时在城中的来凤楼相聚。其他世家的人也已经在联络中,最迟明日天黑之前,就能全部联络完毕。” 云裳颔首:“辛苦了。” 随即便又吩咐着:“派人提前去来凤楼那边布置一下,所有到时候到来凤楼的世家之人,马车皆可直接驶入来凤楼,而后安排人一个一个领进去。” “且到时候屋中用屏风亦或者其他东西隔开,桌子上放置笔墨纸砚,到时候他们若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写在纸上,以确保所有人可以全程都不知道其他人是谁。再安排暗桩将这个消息知会给待会儿要来之人,免除他们后顾之忧。” 洛意颔首:“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全,这些世家都彼此熟知,很多哪怕是听到声音也能辨认出究竟是谁。且待会儿要来之人,皆是觊觎家主之位的,肯定也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野心。这样一来,就可以隐瞒好他们的身份……” “是,本宫便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洛意拱了拱手:“属下这就去安排。” 云裳点了点头:“去吧。” 洛意一走,云裳才拿了册子回了屋,做到软榻上翻了开来,浅酌帮云裳挑了挑灯芯,将灯光调得更亮了一些:“夜深了,娘娘还不休息吗?” “我将这本册子看完,这册子上记录的是待会儿来的那些人的详细资料,我得先看完,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对这些人啊。看完之后,时间就差不多了,就该出宫了。” 见浅酌眉头轻蹙,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云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妨,我只是偶尔熬这么一回,陛下这段时日,可几乎是日日熬夜通宵。” 浅酌叹了口气:“要早知道后面有这么多事,娘娘与陛下就应该不要将他们全部处置了。” “存有异心之人,留着做什么?早晚都是要拔除的,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将他们彻底除掉,自然不应该错过。若是再等下去,可就不一定有这样好的机会了。到时候,想要将他们找出来,怕都不容易了。” “如今辛苦一些,总好过以后整日防备着有人从中作梗暗中算计。”云裳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册子:“只是我与陛下虽然并未就此事商议过什么,却也明白,陛下多半是想要在登基大典之前,将这件事情彻底了结。登基大典还有一个来月,时间有些紧,因而才显得格外艰难了一些。” “不过也没有关系,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浅酌听云裳这么说,也不再多言,只默不作声地提了茶壶,给云裳又添了一杯茶。 虽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只是因着此前暗桩布置得充分,这册子上面的资料倒也算详细。 云裳粗粗翻过,便将里面的内容都记了下来。 待全部记下来,外面天色就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什么时辰了?” “回禀娘娘,卯时了。” 云裳点了点头,将册子合了起来:“去给我打盆冷水来,我洗个脸清醒清醒,而后洗漱换好衣裳就准备走吧。” 一走出锦绣宫门,一股子凉风袭了过来,云裳忍不住打了个颤,倒是全然清醒了过来。 浅酌见状,急忙将披风给云裳披上了:“天气凉了,这又是早上,娘娘还是多穿一些吧。” 云裳苦笑了一声,此前即便是寒冬腊月,她也只需要穿一件稍稍厚些的外袍便是了。自打生下宝儿之后,就变得畏冷起来…… “娘娘?”浅酌见云裳久久没动,忍不住开口询问着。 “没事。”云裳回过神来:“走吧。” 暗卫陪同着云裳悄然出了宫,到了宫门外一处巷子中,才换了马车,直奔来凤楼而去。 到了来凤楼,浅音已经候着了。 “八大世家中,一共有五位的家主在那日宫变之中丧了命,今日来的便是那五大世家中的五人,皆是对家主之位觊觎且有能力之人,甚至有几人的能力兴许还在原本的家主之上,只是因着都是庶子,出生不高,因而家主之位才未能落在他们头上。” 云裳点了点头,勾唇笑了起来:“我倒是十分喜欢同这样的人合作,有野心,有能力,且因出生不高,吃过苦。同我……倒是极为相似。” “这样的人,会努力抓住一切能够往上爬的机会往上爬,而且,会对曾经对自己伸出过援手的人心存感念。” 浅音颔首:“奴婢也同暗桩仔细了解了一下这几个人,倒是的确如娘娘所言,越是出生低的,越是不择手段,且越是知道感恩。” “到了几人了?” “都到齐了。”浅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样的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如果有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定然不会迟到,让机会偷偷溜走。” 云裳笑了一声,走吧,进去吧。 走进了屋中,云裳才发现,暗卫将里面布置得十分妥帖。 就像戏园子的雅间一样,都能够瞧见戏台子上的人,可是却都不知道旁边的人是谁。只是云裳却都能够瞧见他们的容貌,以及表情。 云裳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抬起眼来…… 第894章 合作愉快 这五个人之中,云裳倒也瞧见了一两个有些眼熟的面孔,想来是以前参加各种宴会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两面。 虽然此前也知晓是云裳要见他们,只是因着云裳的身份太过特殊,心中也存有疑虑,只是因着不想错过一个机会,所以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了。 如今见着云裳,五人表现各异,有诧异的,有惊喜的,也有淡然的。 云裳将他们的反应一一纳入眼底,嘴角勾了起来:“很高兴几位都能够赴约,我是宁云裳,夏国皇后。” “本应该选一个更好的时机,找一个更加隆重一些的场合和地方同诸位相见,只是因着时间太紧,来不及安排,倒是委屈各位了。” “各位也不必说话,桌上有笔墨纸砚,若是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可以写下来,递呈给我。” 云裳端坐着,笑容温和,只是通身都带着一股子尊贵感,叫人不敢逼视。 “在座诸位都是聪明人,今日寻诸位来是为了什么,想必诸位心中都有数,我也就挑明了来说。前几日,本宫生辰之时,宫中发生了宫变,诸位家中的家主,皆在那一场宫变之中丧命。据本宫的消息网了解到,各大世家准备联合起来,一同对付本宫。” 云裳抬起手来,用锦帕擦了擦嘴角:“这样的事情,本宫自然不希望发生,也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本宫知晓,你们诸位都对家主之位有些……想法,本宫可以帮你们。” “只是想必诸位也都明白,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饭,本宫也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此番与诸位合作,条件有两个,一则是想法设法地阻挠亦或者拖延你们所在的世家参与这次的计划。二则是,你们要确保,若本宫将你们扶上你们梦寐以求的那个位置后,绝不与本宫和陛下作对,以及,绝不背叛本宫。” “这两个条件,第一个,若是你们觉得做不到,那本宫便觉着,你们恐怕也没有能力胜任家主之位,本宫自然会找能够胜任之人。而第二个,若是你们没能做到,那本宫保证,本宫能够将你们扶上去,便也能够将你们拉下来。” 云裳瞧见五人皆是一脸严肃,若有所思地模样,便又勾了勾嘴角:“本宫想要说的,也就这么多,诸位有什么想法,可以一提。” 有人已经开始提笔。 在他落笔之后,浅酌便立马上前,取了字条,递到了云裳跟前。 云裳瞥了一眼,脸上笑容更盛:“这位问的,大抵是诸位都十分关心的问题,那就是,本宫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有这样打的本事,将你们扶上家主之位呢?毕竟,你们所在的世家,在锦城,甚至整个夏国,都是举足轻重的,且大多历史悠久根基极深。而本宫与陛下来夏国时间并不长,可以说,根基极浅,又该如何操纵这件事情呢?” 几人的目光皆定定地落在云裳的身上,云裳却是不慌不忙地低下了头,从袖中取出了此前浅音递呈上来的那本册子。 而后,不紧不慢地从那册子中撕扯下几张纸,叠在了一起,让浅音送到了写字条的那人手中,随后,又将其他的纸都撕了下来,叠成四份,交给了浅音。 无需云裳多吩咐,浅音也知晓云裳想要做什么,很快就将那四叠纸送到了各自手上。 五人将纸展了开来,看了起来。 云裳瞧着他们渐渐变了脸色,才又笑了笑道:“昨日下午,我才收到消息,说城中许多世家暗自联合,将在今日或者是明日针对本宫展开一些计划,意欲为被本宫处死的那些官员报仇。” “收到消息之后,本宫方吩咐了下去,收集各大世家之中,明里暗里觊觎家主之位,能力却又足以担任家主之位的人的资料。昨夜子时刚过,你们手中这些资料便交到了本宫手中……” 云裳微微扬了扬头:“本宫可以毫不避讳的说,虽然本宫与陛下来夏国的时间并不太长,根基尚浅,可是城中所有的世家,甚至可以说,所有官员府上,都有本宫的人。至于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样的人,想必诸位看着手中这些资料,也略略能够有一些了解。” “各大世家府邸素来十分森严,对下人对姬妾,筛选都十分严苛,更别说,是能够接触到主子的人,可本宫仍旧将人安插了进去。各大世家尚且如此,更别说,城中其他地方。” “若是再给本宫一些时日,即便是一个草包,让本宫将他扶上家主之位,也不在话下。” “不过如今本宫虽然做不到那样,可诸位也绝非什么草包,不止不是草包,且能力都不弱,也已经为了夺得那个位置努力了不短的时间。若是能够与本宫合作,那自然是如虎添翼。且如今你们家主都丧命在本宫手中,与你们而言,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云裳说完,稍稍顿了顿,给了他们一些缓和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瞧见他们神情逐渐平复下来,云裳才又接着道:“若是你们愿意与本宫合作,那就现在提起笔,告诉本宫,你们几大世家,原本打算针对本宫做些什么?而你们,能不能够做到本宫要求的,阻止,亦或者拖延你们所在世家,让他们没有法子参与此次的计划。” 云裳话音刚落,几人就先后提起了笔。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 此番情形,倒是比她预料中要更好上许多,如她所料那般,这些人,吃了足够多的苦头,皆是从泥坑里面爬起来的,对权势,心中有着极大的渴望。 而她,身份足够高,且能力足够强,让他们觉着,她所承诺的,便定然能够做到。 这兴许是他们一直以来接触到的,最好的机会了,他们自然是想尽千方百计,都要抓住。 五张纸皆放到了云裳跟前,云裳一张一张看了过来,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很好,既然大家都有愿意同本宫合作,那就祝咱们合作愉快,也希望诸位能够早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895章 圣旨 云裳说完,便瞧见又有人提起了笔。 不多时,他手中的字条也到了云裳的手中。 云裳看了一眼,抬起头来:“这一位关心的是,若是你们帮本宫拖延亦或者阻止这一次的计划,本宫却没有给你们承诺的东西,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倒也问得极好,既然是明码实价的交易,口说无凭自然也是不行的。”云裳抬起手来拍了拍手,便有五个宫人手中捧着明黄色的卷轴走了上来。 明黄色。 金黄色才是皇后能够用的颜色,这明黄色,是象征着帝王的颜色。 五人的眼中皆满是惊诧,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明黄色的卷轴。 “这……是五份圣旨。”云裳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是本宫特意向陛下讨要的,封你们为官的圣旨,只是这五张圣旨上,皆尚未盖上玉玺。事成之后,这圣旨上便被加盖上玉玺印,由陛下身边专门宣读圣旨的内侍送到你们的手中。” “你们皆是在世家之中出生长大,自然明白,在朝中能够有个一官半职,对在世家之中地位的提升,是何等重要的作用。且,这五份圣旨中,加封给你们的官职,皆是四品以上的官职。” “不止如此,为了保护你们一直到坐上家主之位之前,身份都不会被人发现,本宫还会让陛下加封你们各自家族之中另外的二到三人,以混淆视听。此后,只要你们能够一心一意地帮本宫与陛下,本宫也会一直助你们,直到你们登上那个位置为止。” 云裳说着,抬了抬手,那五个宫人便又拿着圣旨退了下去。 “信或者不信,全在于你们。本宫方才在近来之前,都还在同身边的宫女说,当初在宁国的时候,本宫的母妃,不过是一个冷宫嫔妃,可是本宫也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本宫也同你们一样,是从泥泞之中爬起来的。本宫相信,你们也会如同当初的本宫一样,哪怕是一星半点儿的机会,也绝不会轻易错过。” 云裳说罢,便站起了身来:“话止于此,就端看你们的选择了,本宫就回宫,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下了楼,云裳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 浅酌连忙接过下人递过的伞撑开了,挡在了云裳的头顶。 上了马车,浅酌将伞收拢放到了一旁,才连忙又从暗格里面取了茶具出来,往茶壶里面倒满了水,放在马车中的小火炉上烧着。 “娘娘先烤烤火热热身子,水很快烧开,奴婢再给娘娘倒杯茶暖一暖。”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掀开帘子朝着外面看了看。 天色已经大亮,来凤楼外面的路上已经满是行人,只是因着下雨的缘故,行色匆匆。 云裳复又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正要吩咐马车车夫回宫,却听见浅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等等。” 云裳挑了挑眉,浅酌连忙将马车车门推了开。 浅音撑着伞立在马车外,也没有上来,只从袖中取了一本册子递了过来:“娘娘,这是方才那五人之中曹家的那一位叫奴婢递呈给娘娘的,请娘娘过目。” 云裳倒是有些意外,只示意浅酌接了过来,翻开来粗略看了两眼。 只这两眼,云裳便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一位倒是有些意思。” 说罢,才将那东西放到了一旁:“我知晓了,我会仔细看一看的,我就先回府了,你也注意着些,好好休息。” 浅音笑着应了:“其他世家的名册今日晚上之前应该也能够收集完毕,只是相关的资料恐怕没有今日这五位来得仔细。” “无妨,到时候能够见着人就是。”云裳应着:“这五位才是重中之重,如今开了一个好头,后面便好办多了。” 关上马车车门,马车才动了起来。 云裳翻看着那名册,浅酌的脸上亦是有些好奇:“曹家那位让浅音姐姐送过来的,是什么啊?” “是曹家本家以及旁系的人物关系图谱,是个好东西。里面详细标注了曹家尚在世的所有人的一些简要资料。” “甚至,曹家这位因为料到了我想要做的事情,还事先在这册子上面标明了,这次计划中,曹家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在里面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 浅酌眨巴眨巴眼:“这倒是位有心的。” 云裳颔首,回忆了一下今日来的那位的资料:“今日来的,是曹家七爷曹翰,非曹家老夫人所出,生母为一个婢女。因着出生太低,从小受尽欺辱。七岁的时候,生母死在一口井里。尸体从井里弄出来的时候,身上全是伤痕淤青,脖子上甚至还有一道勒痕,只是如今的曹老夫人当时的曹夫人,却只说是她自己想不开投井而死。” “这也太过离谱了吧?投井而死怎么可能身上那么多伤痕淤青?难不成,那位是曹老夫人暗中下的手?” “就算不是她下的手,她也在包庇凶手。”云裳笑了笑:“当时整个过程,这位曹家七爷都在场,都看的一清二楚。” “此前有生母在还好,后来生母去世之后,这位七爷在曹家的日子可谓是十分难过,只是他却也顽强的活了下来。再之后,一直到了二十二岁才成了亲,夫人身份亦是十分低微,是个屠夫之女。” 浅酌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即便是庶出,那曹家也是锦城五大世家之一啊,那也是曹家的公子啊?怎么可能娶一个屠夫之女?” “是啊。”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怎么可能娶一个屠夫之女?可是,曹家就这么做了。如今这位曹家七爷三十三岁,已有二子一女。明面上浑浑噩噩,整日里只知道喝酒赌钱,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怕整个曹家,都不会有人能够想到,这个曹家七爷,暗中不知道布置了多久,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便是想要夺得这曹家家主之位,而后,将此前欺辱过他的人,彻底地踩到脚下。” 第896章 布告 浅酌眨巴眨巴眼:“这位曹七爷整日佯装浑浑噩噩,只知道喝酒赌钱,却并未有逛青楼玩女人的习惯,且没有妾室通房,倒是个值得钦佩的。” 云裳颔首,她素来推崇一生一世一双人,对这曹翰倒是有几分好感:“虽然妻子只是一个屠夫之女,可是他娶了,却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这样的人,倒是值得帮一把的。” 云裳只粗粗翻了翻那册子,便将册子递给了浅酌:“帮我收起来吧,回宫之后放到我的书桌上,我闲来无事的时候翻看翻看,毕竟是锦城的五大世家,也应当了解了解。” 浅酌应了下来,将册子接了过来,却又想起了一桩:“娘娘什么时候准备了那五份圣旨的啊?奴婢都不知道呢。且娘娘下午的时候才收到那名册,从下午到晚上,娘娘只在晚膳的时候去太极殿见过陛下一面,难不成就在那个时候让陛下拟定了圣旨的?可是从太极殿出来的时候,娘娘也并未带着圣旨啊?” 云裳听浅酌这样问,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打开了一旁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卷圣旨,递给了浅酌。 浅酌有些好奇地接了过来,只一脸疑惑地望着云裳。 “你打开。” 浅酌依言打了开来,却见那里面只是一卷明黄色的布料,里面不见一个字,甚至连圣旨上的绣纹都不曾有。 “这……” 云裳笑了一声:“这是我先前在殿中看浅音递上来的册子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而后自己做的,用的,是我叫尚衣局送来,准备给陛下绣香囊的布料。我对自己的绣活儿实在是太过没有信心,因而叫尚衣局准备的布料多了一些,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 浅酌张大了嘴:“娘娘想要五份圣旨,若是去向陛下讨,陛下也定然会给的,娘娘又何必……” “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前,本宫都不会轻易给出任何东西。这……不过只是一个诱饵而已,等到他们真正将事情做成了,本宫自然会亲自去向陛下讨了圣旨,送到他们手上。” 浅酌颔首:“也是。” “那娘娘,你先前问了那些人,他们准备如何针对娘娘,结果如何啊?” 云裳笑了笑:“不过也是那些个老招数,将畅听园之变被处死的官员名单贴满整个锦城,然后到处宣扬,当日在畅听园,在我的生辰宴席上,因我说,血色是最为喜庆的颜色,陛下为了哄我开心,将朝中数十位大臣尽数斩杀,说是为我的生辰添喜。” 浅酌瞪大了眼。 云裳见她的表情,亦是勾唇笑了起来:“民间传说之中,周幽王为哄褒姒一笑,不惜点燃烽火台,戏弄了诸侯。如今在他们的这个传闻之中,我倒是比褒姒更厉害一些,褒姒至少只是让周幽王戏弄诸侯,而并未闹出人命。可陛下却为了给我的生日寿宴添喜,杀了几十个朝中大臣。” “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去之后,死去的那些朝臣的家中,便会开始一同发丧。到时候,百姓们一看,果真死了这么多个臣子,再加上那些民间传闻,他们也就信了大半。” “随即,他们还会买通锦城周围数个寺庙以及道观的一些和尚和道士,出来四处游走,说我是妖后,若是我继续做这夏国皇后,不出一年,夏国定然会亡国。同时,那些个世家也会派人想方设法地煽动城中百姓,让他们一起揭竿而起,到四大宫门外跪求陛下废除皇后,并且处死妖后,以安民心。” 浅酌眉头紧蹙着:“他们心思也实在是歹毒了一些。” 云裳倒是笑了起来:“倒也算不得心思歹毒,毕竟,的确是我先处死了那么多人的,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复仇,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浅酌正要说什么,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浅酌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只扬声问着:“出了什么事?” 外面传来洛意应答的声音:“娘娘,咱们到了一处布告栏,有士兵正在张贴布告,布告内容同前几日的畅听园之变有些关系,娘娘可要瞧一瞧?” 云裳愣了愣,掀开了马车帘子。 外面倒是的确有人正在布告栏张贴着布告,洛意已经找那士兵讨要来了两份布告,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 浅酌亦是瞧清楚了布告上面的内容,面上是难以掩饰地诧异:“这布告上面说,十月初十,叛贼夏侯靖纠结朝中大臣在娘娘的寿宴上发起宫变,意欲谋夺皇位,后被压制,所有参与宫变之人皆被当场处死……” 浅酌转过头看向云裳:“陛下……难不成也知晓了那些个世家的计划?所以先下手为强,先发布告,将事情真相公之于众,这样一来,那些个世家再散布谣言,可信度就降低了许多了。” 云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拿起了另一份布告。 “这份就更厉害了,陛下说,登基大典在即,为替夏国百姓祈福,会在锦城设立八个祈福天坛,召集锦城周围所有寺庙和道观中的和尚和道士,在八个祈福天坛,为夏国百姓祈福。并且,从今日开始,锦城中会派遣士兵在城中各处巡视,若是发现了和尚与道士,都会以礼待之,将之请到祈福天坛,为国,为百姓祈福……” 浅酌眨了眨眼:“陛下绝对是知晓了这些世家的计划,且已经想好了对策。这样一来,就彻底地打乱了世家的计划了。那些世家安排的和尚道士只要一出现,就会被请走,百姓们都只以为,是被请去为百姓祈福呢。” “绝了绝了。”浅酌拍了拍手,脸上俱是惊叹。 云裳却只将那布告放到了一旁,没有作声。 浅酌这才回过神来:“啊,陛下这两个布告一发,那娘娘此前安排的不是全然没有了用处?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云裳没有作声,只淡淡地道:“走吧,先回宫再说。” 浅酌应了声,吩咐着马车车夫启程。 第897章 大胆的想法 回到宫中,云裳便直奔太极殿而去。 洛轻言正在处置奏折,一抬眼瞧见了云裳,忍不住看了眼书架上的记时沙漏:“现在还没到午时,不到午膳的时候吧?” 云裳笑了起来:“臣妾找陛下,难道就只有吃饭这一件事情了?” 洛轻言挑了挑眉:“那自然不是,我是你的夫君,你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找我的。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臣妾今日一早出了宫,回宫的时候,正好瞧见外面有士兵在张贴告示。” 洛轻言点了点头:“嗯,今日一早我倒是的确叫人去张贴了两张布告,怎么了?” “陛下可是知晓了那些世家准备针对臣妾的计划?” 洛轻言这才抬起眼来看向了云裳,眼中满是诧异:“难不成,裳儿也知晓了?” 云裳颔首:“昨日下午收到的消息,而后,臣妾让城中暗桩联系了各大世家中觊觎家主之位,能力也十分出众的人,今日一早同他们见了一面。让他们想方设法阻止此事,若能成事,臣妾便扶持他们登上家主之位。” 云裳说完,叹了口气,只是眼中却只有笑意:“等着出来,就瞧见了陛下发布的布告。” “还是陛下的法子最为简单快捷,一下子便将事情彻底解决了。臣妾这样做,见效倒是有些太慢了。” 洛轻言将云裳拉了过来,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不会,我的法子虽然能够简单粗暴地阻止他们此次的计划,只是阻止了这一次,他们却必然会策划下一次,治标不治本。可若是裳儿收买的这些人能够顺利登上家主之位,便能够彻底将这些世家控制在手中,虽放的是长线,钓的,却也是大鱼。” “你我两两相加,才是真正的万全之策。” 云裳眼中满是笑意:“陛下什么时候说情话的本事都这样厉害了?不动声色,委婉,却又让听的人打心眼里生出满心的欢喜来。” “没有跟谁学过,此前也不会,只是每次见了你,却忍不住想要说,这大约就叫……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云裳垂下眸子低低笑出声来:“此前倒是不知道,这四个字,这样动听?” 只是这青天白日,面前还摆着堆积成山的奏折,自然也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云裳便将话茬子转回了方才正在谈论着的话题,将自己昨日听到消息之后做的一系列安排,还有今日在来凤楼见那些世家之人的情形一一详细同洛轻言说了,又将浅音给她的那册子,和那曹翰递呈上来的册子一并给了洛轻言。 洛轻言就着拥着她的姿势翻了翻:“听你这么说,再看这册子,那曹翰倒是有有意思的人。即便他是在曹府,可是能够一面伪装自己,不被任何人察觉端倪,一面还能将曹家里里外外了解得这样详细,包含本家和早已经分家出去的旁系,也实在是不容易。” “能忍辱负重到此番境地,这样的人,若是用好了,那自然是能成为一把利刃,可若是没有用好,这利刃,不止伤人,也会伤己。” 云裳倒不怎么担心:“陛下素来知人善任,这臣妾倒是并不怎么担忧的。” 洛轻言听云裳这样说,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却像是羽毛拂过心尖,让人心中忍不住酥麻发颤。 “皇后这样相信我,那我定然不能辜负皇后的信任了。”洛轻言说着,声音渐低:“若是事成,皇后承诺的那些,我自会帮着一一兑现。这个曹翰,我也会亲自见一见,再做安排。” “那就多谢陛下了。”云裳笑着:“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处置政事了,先行告退。” “慌什么?离午时也并不太久了,你不妨就在这里等着,等用过午膳再回去?” 云裳看了看时辰,倒的确快要到午时,便点了点头:“也好,也省的跑来跑去的了。” 只是在这里呆到用过午膳再回去可以,一直坐在洛轻言的腿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 云裳站起身来:“我随意找本书来看看,陛下先处置奏折吧。” 洛轻言啧了一声,却也并未阻止,只又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奏折。 云裳走到书架前站定。 洛轻言这太极殿书架上的书虽然与藏书楼还是没法比,只是书的种类也已经十分齐全。 云裳找了一圈,拿了本自己感兴趣的书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翻开书来看着。 只是看了半天,书却仍旧停留在第一页。 脑中却是走马观花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从曹雯夕之事,到夏侯靖叛乱,到如今世家之乱,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脑中有些纷乱。 只是却也突然从这其中捕捉到了些什么。 “你那本书,我瞧着你拿在手中已经有一刻钟了,却是一页都没有翻过,让我瞧瞧,这一页究竟讲的什么,让你如此入神?” 身后骤然响起了洛轻言的声音,云裳骤然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向了洛轻言。 洛轻言眼中满是笑意:“在想什么?” 云裳抿了抿唇:“在想曹翰。” 洛轻言挑眉:“曹翰?你想他做什么?你方才不是说么,他已经年近四十了。” 四十这两个字,说的尤其重。 云裳一下子愣住,待瞧见洛轻言紧蹙着的眉头,才醒过神来,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陛下在想什么啊?” “臣妾想得是,这曹家是如今锦城之中的八大世家,曹家姓曹,曹雯夕也姓曹。此前曹雯夕所在的曹家也是锦城中有名的世家之一,只是后来因为那些事情而没落了。曹雯夕这些年,在后宫中过的也算是不错,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复仇,她自己此前也曾经说过,她在宫外也仍旧有人。” “臣妾方才突然想起这个,心中便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臣妾是在想,如今的这个曹家,同曹雯夕,究竟有没有关系?” “会不会,正是曹雯夕这么些年,暗中将这曹家扶持了起来?” 第898章 太积极了些 洛轻言诧异:“为何会这样想?” 云裳稍作沉吟:“兴许是因为,今日那曹翰实在是表现得太过积极了一些。” “此前浅音曾经给我一本关于今日来的那五人的详细资料,我方才在心中稍稍过了一遍。发现这曹翰在这五人之中,经历算不得最悲惨的,此前做的事情也算不得最出众,从资料来看,平日里也算不得多细致的人。可是今日,却只有他悉心准备了这么一份资料。” “就好似……”云裳蹙了蹙眉:“就好似特意想要在我跟前出这么一番风头,让我觉着他与众不同,好重用他一般。” 云裳咬了咬唇:“只是,这曹翰,又是安插在曹家的暗桩在这么久的接触之后,收集了一系列资料后才挑选出来的,也是我派人请过来的,更是我主动接触的。” 瞧着云裳烦闷的模样,洛轻言绕过椅子,在另一边坐了下来:“若真如你所料那般,这曹家果真与曹雯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不管暗桩选中的究竟是谁,今日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有丝毫的区别。区别只在于,这个人,是曹翰,还是曹甲乙丙丁……”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倒是明白了洛轻言的意思。 若是这曹家,果真是曹雯夕扶持起来的,那么,在她派暗桩联络上曹家人的时候,就已经被整个曹家盯上,今日曹翰送上来的东西,说不定是集曹家所有人努力的成果,为的,就是吸引她的注意,以便将曹家的人再送到这朝堂上,送到她的身边来。 洛轻言伸手将云裳手中拿着的书取了下来:“现在咱们也不用这样草率的下定论,毕竟这一切也只是你的猜想而已。” “我会立马安排人去,好好查一查这个曹家。只是,即便是咱们猜测的那样,要查起来也不太容易。此前那个曹家虽然落败,可是毕竟是百年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东山再起,也有一定的基础,若是有曹雯夕暗中扶持,倒是的确可以在十多年的时间里面迅速崛起。” “若是曹雯夕在暗中扶持,定然不会希望被人发现,这个曹家便是以前那一个。因而,定会想方设法地将整个曹家改头换面。经过十多年的时间,想必也已经将过往那些属于原来那个曹家的痕迹掩盖得差不多了。” 洛轻言所言的确如此。 云裳咬了咬唇,脑中飞快的转动着。 半晌,才抬起头来:“时间。” “嗯?”洛轻言不解。 云裳飞快地解释着:“此前浅音给臣妾这些人的资料的时候,同臣妾说起过这些人是锦城八大世家之中的其中五个里面的人,在臣妾的印象之中,想要成为一个国家皇城里面有名的世家,大多没有百年积淀是很难做到的,因而臣妾也没有特意问起过这个。” “可若这曹家是在此前那个曹家出事之后,在曹雯夕回来之后扶持起来的,那这个曹家崛起的时间,势必不到三十年。三十年之内飞速崛起,成为锦城中八大世家之一,若是这样,这曹家定然十分引人注意,仔细问一问,便能问得到。” “还有此前那曹家的家主入朝的时间,一路是如何升迁的,这些都有迹可循,且都能够成为我们认定这曹家是不是同曹雯夕有关的有力佐证。陛下你觉着呢?”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的身上,瞧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眼中亦是染上了几分明显的笑意:“是,你说的没错。那就从这方面去查……”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其实都不用暗卫刻意去查,这种事情,可以直接去华国公府问一问外祖父外祖母就知道了,深宅后院之事问外祖母,前朝升迁之事,问外祖父。” “二三十年前,也是外祖父与外祖母正年轻正活跃的时候,想必他们知道得比谁都清楚,且定然不会对咱们有丝毫的隐瞒。” 洛轻言颔首:“是,裳儿真聪明。” 云裳&#16492;了洛轻言一眼:“你再这样捧下去,臣妾可该飘了。” 洛轻言低头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云裳的头发:“最近前朝后宫的忙碌,你似乎也有段时日没有带承业去华国公府了,想必外祖父与外祖母也该念着了。” 云裳颔首:“上一次是为了调查夏侯靖放在锦城中最后的底牌的时候去过,却也并未带上承业。正好如今有事情要问,我明日里就带上承业去走一遭好了。” 云裳用过午膳便回了锦绣宫,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歇,云裳乍一从外面进来,忍不住长长地吐了口气:“这门里门外简直是两个世界,一到冬天,没什么事我都不愿意出门。” 屋中几个宫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娘娘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 浅酌笑眯眯地道:“看来,奴婢也应该将娘娘冬日里穿的大氅那些都拿出来洗洗晒晒了,再去叫尚衣局的人给娘娘备上一些新的冬装。”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是应该了,这天一冷起来,感觉就冷得特别快,前几日尚在过秋日,下了几场雨,似乎就直接从秋天到了冬天了。” “也该冷了,这十月都已经过半了。”佩兰应着:“不过说起来,今年倒似乎的确比往年更冷一些。” “比往年更冷吗?那百姓们……” 许是因着在云裳和洛轻言身边呆久了的缘故,这一屋子的侍女倒似乎比以往更加关心百姓民生一些。 云裳笑了起来:“现在倒是也不用担心,虽然比往年更冷一些,如今也不过刚刚开始入冬而已。且如今我们在整个夏国各处都多多少少地安排了一些暗桩,若哪儿出现了灾情,即便是当地的官员不作为,暗桩也能够及时地将消息传递入宫,到时候陛下自然会有所安排。” “那就好。”佩兰笑了笑:“奴婢入宫之前的记忆所剩不多,倒是记得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各种灾害,雪灾、旱灾、洪灾……不过如今有陛下和娘娘,倒是不必再害怕了。” 第899章 明目张胆的敌人 云裳笑了一声:“你也真是看得起我与陛下,只可惜,人啊,永远都不是万能的。” “怎么会呢?”画儿听见两人的对话,在一旁插话进来,声音清脆活泼:“在奴婢的心目中,娘娘与陛下就是万能的,奴婢还从未见到有什么事情难得住娘娘与陛下呢。” “有的。”云裳嘴角勾了勾,垂下眸子,笑容仍旧清浅,只是眸光却渐渐悠远了起来。 自然是有的,能够难住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生命的流逝。 她此前也上过战场,在战场上,看过太多人的离开,可是许多时候,她却也无能为力。 还比如,她的身子。 云裳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又笑了笑,没有说话。 浅酌连忙道:“娘娘昨夜一夜未眠,现在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奴婢去给娘娘端些热水来泡泡脚,娘娘先歇会儿吧。” 云裳点了点头:“倒的确是有些困顿了。” 泡了脚,云裳便躺到了床榻上:“若是浅音派人送东西入宫了,记得将我叫醒啊。” 浅酌连忙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又将床帐放了下来:“外面有些亮,奴婢将床帐放下来给娘娘挡挡光。” 云裳颔首,缓缓闭上了眼。 许是实在有些时日没有这么熬过夜了,神情紧绷之后,一下子松懈下来,倒实在是有些困顿,云裳闭上眼,不一会儿神志就开始模糊了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还听见浅酌在同画儿低声说着话:“以后说话可得警醒着些,莫要又勾起娘娘的伤心事了。” “是我的错,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好了,下回注意着些就是了。” 云裳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翻了个身便睡了过去。 “娘亲!娘亲!”耳边骤然响起承业火急火燎的声音。 云裳乍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就瞧见承业已经爬上了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一见云裳睁开眼,承业就扑进了云裳怀中:“娘亲!” “怎么了?”云裳脑中仍旧有些迷迷糊糊的,只将承业接住,才抬起眼来看向一旁。 浅柳立在床边,见云裳看过来,便连忙开口解释着:“太子殿下一直朝着要见娘娘,奴婢无法,只得将他带了过来。殿下见着娘娘正在午歇,便以为是娘娘出了什么事。奴婢解释了很久,殿下也不听,非要将娘娘叫醒。” 云裳明白了过来,这大抵是上次洛轻言假死那一回留下的阴影了。 云裳抱着承业坐了起来:“娘亲没事,就是睡了个午觉而已。” “可是我午觉都醒了,娘亲却还没醒。”承业定定地看着云裳。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是,是娘亲的错,娘亲太贪睡了。” 起了身,云裳陪着承业玩了一会儿,就瞧见浅酌拿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 云裳大抵猜到那册子多半是浅音派人送进来的,就寻了个由头将承业支走了,随后才接了过来。 “浅音姐姐说,这是剩下的二十一个世家中,按着娘娘的吩咐找到的人的资料。那日畅听园中宫处死官员六十七人,有三十五个分别来自这二十六个世家,其余的三十多个都并非出生锦城世家。有从地方上提拔上来的,有通过科举考取而来的。虽在朝为官,家中在这锦城也尚未立稳脚跟,尚且不足为惧。” 云裳点了点头:“这样的人家,若是遭人煽动,也容易闹事。这种人家,出事的人,大抵便是家中支柱,一旦出了事,受到的打击尤其大,反倒不易拉拢,闹起来也不依不饶,需要仔细安抚才是。”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倒也觉着云裳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眉头蹙得愈发紧了几分:“浅音姐姐说,那部分官员的家中情形她也会仔细派人调查,需要些时日。娘娘可有想到法子,这部分官员的家人,又该如何处置?” 云裳握着那册子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即便陛下发布了公告,说那些官员是因为谋逆而被处死,可是他们一死,他们家中人却定然不会觉着他们该死,定然都会将我与陛下视作仇人。虽家中没什么势力,闹起来也的确叫人头疼。” 云裳微微抿唇:“朝中倒是需要一些,明目张胆与陛下作对之人。” “明目张胆同陛下作对的人?”浅酌眼中满是疑惑:“此番畅听园之变,便是为了拔除异己,娘娘为何又说,朝中需要一些明目张胆同陛下作对的人啊?” “异己,和明目张胆同陛下作对之人,是两个全然不同的意思。”云裳眸光愈亮:“我们拔除的,是那些私底下背叛了陛下,投靠了夏侯靖亦或者其他势力之人,以及那些心中摇摆不定,见谁处于优势便向谁倒的墙头草。这种人,会暗中给陛下使绊子,在其位却反倒利用职位之便,为咱们的对手提供消息情报,是万万不能留的。” “而明目张胆同陛下作对的人,有两种人,一种是那些心中本是忠于陛下,可是有自己的想法,总是与陛下政见相左之人,他们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只是因为观念不同,亦或者是对陛下的某些做法不认同,因而看起来似乎处处与陛下作对。他们会高声谏言,可是私底下却不会搞什么乌七八糟的动作。” “而另一种,是陛下刻意放在朝堂上的奸臣,他们会暗中会做一些动作,比如贪污,比如假公济私,可是却只是按着陛下的意思,做给别人看。甚至以此来拉拢一些心存异心之人,为陛下甄别朝中忠佞。”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解释,便明白了过来:“娘娘说需要一些这样的人,是想要做什么?” 云裳抿了抿唇:“想要借由他们之手,拉拢方才说的那些在畅听园之变中被处死的,却不属于任何世家的官员的家眷。让他们以为,他们是同陛下作对,为自己的家人复仇。可是,一切却又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这样一来,才可将这些人握在手中,让他们可以小打小闹,却不会做出什么超出我们控制的事情。” 第900章 步步为营 浅酌的眼睛亮成一片:“这倒是个好法子,可是那些奸佞之臣都有自己的圈子,而且十分小心谨慎,应该很难融入进去吧?” “不难。”云裳勾了勾嘴角:“贪官污吏,大多是从贪开始。从收一些小礼为人办事,渐渐胃口越来越大,而后,自然会有人送上门来。” 浅酌仔细想了想,亦是觉着云裳说的十分有道理,连连点着头:“娘娘所言极是,只是这样一来,需要的时日就有些长的,可这些处死官员的家眷,却是急需处理之事,怕是等不及的。” 云裳笑着:“融入奸佞之臣的圈子尚且需要一些时间,可是笼络这些处死官员的家眷,却并不需要时间。若是这些家眷要闹事,无非几种,上街喊冤,去衙门或者是宫门外击鼓鸣冤。无论是哪一种,我也可以通过城中暗桩很快得到消息,而后,安排人去主动接触那些个家眷,以去世官员朝中好友,想要替他们的家人复仇的名义。” “那些个家眷对朝中之事未必知晓得那样清楚,且他们毕竟不是锦城那些世家,没有他们的盘根错节,没有那么多的消息来源,想要糊弄过去,倒也并不太难。” 云裳说完,便又叮嘱着浅酌:“待会儿去太极殿,你记得提醒我一些,我将此事同陛下说一说,商议商议。最近事情太多,我怕我忘了。” “是。” 云裳这才将那册子翻了开来。 正如浅音所言,这部分的资料,比此前那五大世家那五人要简略许多。 云裳粗粗翻了翻,便放到了一侧。 “娘娘怎么看的这样快?难不成有什么问题不成?” 云裳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些人的资料比较简略,且人数众多,也无需看的太过细致。你派人去同浅音知会一声,让她安排这些人同我相见,只是不要一次性全部安排上,每次四五六个便可。每一次,都安排在不同的地方。” 浅酌颔首应了,却又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是害怕,这里面藏着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二十多人,人数众多,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将他们分开来,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每次我穿戴不同,用不同的条件引诱,若是走露了风声,我也好快速的锁定目标。” “是,奴婢明白。”浅酌连忙道:“奴婢这就去给浅音姐姐传话。” 浅酌说罢,便飞快地出了内殿。 云裳沉吟了片刻,将那册子拿了起来,走到书架前,将那册子放在了书架中,才转过了身:“来人。” 佩兰快步走了进来。 “叫厨房准备晚膳吧,同昨日一样,准备一些陛下爱吃的菜色,带过去到太极殿。” 云裳的话音刚落,却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请安的声音:“给陛下请安。” 云裳一愣,连忙低下头整了整衣裳,从书桌后绕了出来,还未走两步,洛轻言就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 “陛下怎么过来了?” 洛轻言笑了起来:“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听闻你如今畏冷得厉害,就想着,与其让你冒着寒风跑来跑去的,倒是不如我自己过来。天气冷,饭菜也凉的快,我过来倒还吃得上几口热菜。” “陛下朝政繁忙,这样一来,耽搁的时间不是更长?” “无妨,不差在这一时半会儿的。”洛轻言说着,朝着云裳招了招手:“来,帮我将这外袍脱了,你这里倒是暖和。” “陛下方才也说了,臣妾畏冷嘛。”云裳笑眯眯地上前,替洛轻言脱了外裳。 “正好,我也有事要同陛下商议。趁着饭菜还没做好,倒是可以同陛下仔细说说……”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浅柳就将宝儿带了过来。 云裳弯下腰,笑眯眯地看向宝儿:“今儿个我带你出宫,去见曾外祖母,可好?” “曾外祖母?”宝儿眨巴眨巴眼,一脸的茫然。 浅柳笑着道:“小孩子忘性大,只怕太子殿下都早已经忘记自己的曾外祖母是谁了。” “我记得的。”宝儿连忙反驳着。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哦?宝儿这样厉害?那你说说,曾外祖母是什么样的人?” “是好人。”宝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一屋子人皆笑了起来,宝儿眨巴眨巴眼:“承业说的不对吗?” “对的,说的很好。”云裳替他整了整身上的披风,笑着道:“曾外祖母的确是好人。” 宝儿受到肯定,将胸膛挺得愈发直了一些。 云裳瞧着他这副模样,眼中笑意更浓。 瞧着天光大亮,云裳便带着宝儿一同出了宫,直奔国公府而去。 国公府早已经得了消息,国公夫人带了人在门口候着,一见云裳牵着宝儿下了马车,便连忙跪下行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太子殿下。” 云裳连忙将国公夫人扶了起来:“外祖母何必这样多礼?” “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国公夫人目光在云裳和承业脸上扫了一圈,脸上满是笑意:“娘娘,殿下,里面请吧。” 到了内院落了座,众人方稍稍放松了几分,云裳目光在院子里一扫,就瞧见了正探头探脑一脸好奇地看着云裳和宝儿的延儿。 云裳瞧着延儿那副活泼模样,亦是笑了起来:“延儿瞧着倒是又长大了不少。” 延儿听云裳喊他,咻地一声就站了起来:“婶婶,婶婶!我在这儿!” “胡闹!”坐在延儿身侧的沈宜兰忙不迭地开了口:“要叫皇后娘娘。” 延儿眨巴眨巴眼,一脸疑惑:“为什么啊?她不是我婶婶吗?为什么要叫皇后娘娘啊?她究竟是皇后娘娘还是婶婶啊?”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没叫错,就是婶婶。” 云裳朝着延儿招了招手:“延儿,来婶婶这儿,婶婶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延儿飞快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了云裳跟前,仰着头看着云裳:“婶婶,什么事?” 云裳又将宝儿拉了过来:“这是你宝儿弟弟,他不熟悉国公府,你带他去玩好不好?” “好!”延儿立马拍了拍胸口:“婶婶放心,我一定会带好宝儿弟弟。” 便伸手牵住了宝儿的手:“弟弟,走,跟着大哥走,大哥带你混!” 说完,就拉着宝儿飞快地跑了。 第901章 小心为上 “这小兔崽子!”沈宜兰暗自咬牙,复又抬起头来看向云裳,一脸无可奈何:“娘娘恕罪……” 云裳仍旧笑眯眯地:“延儿这样活泼开朗,机灵又有趣,我倒是十分喜欢。承业整日在宫中,也没有同等年岁的小孩子能够一同玩儿,加之宫中规矩太多,倒是显得有些太过沉闷了,我倒是希望他能够像延儿一样,整日里快快乐乐的。” 沈宜兰笑了起来:“这还不简单?要是娘娘想让延儿多陪陪太子殿下,尽管将延儿带回宫中,随便给他安个什么太子伴读的名号,让他陪太子殿下玩儿就是了。左右,这小子实在是太过调皮,我也想找个人或者找个地方好好治治他,他就跟个疯狗似得,整日里拽都拽不住,我实在是没有精力跟在他身后跑了。” 国公夫人忍不住扶额:“胡闹!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孩子的?” 云裳亦是低头笑出了声来。 国公夫人转过头同云裳低声道:“宜兰如今又有了身孕,倒也的确精力有限。延儿这孩子太过闹腾,又只有他娘亲稍稍治得住一些,是有些叫人头疼。” 云裳脸上满是惊喜地看向沈宜兰:“你有喜了?” “是啊。”沈宜兰笑了起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希望这回是个女孩儿吧,若是再来一个像那臭小子那样闹腾的,我可实在是受不住了。” 云裳亦为沈宜兰高兴:“都好,不管是儿子女儿,都好。” “也是,随缘吧。”沈宜兰倒也并不怎么在意,只站起身来:“我去瞧瞧那臭小子带太子殿下去哪儿了……” 沈宜兰一走,国公夫人便也将院子里其他人都屏退了下去,才转过头看向云裳:“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今日带太子殿下来看我是幌子,是找我有事情吧?” 云裳点了点头:“一切都瞒不过外祖母。” 云裳将事情简略的说了说,掠过了其他细节,只说了曹家那位曹七爷,还有她的一些怀疑和猜测。 国公夫人闻言,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曹家的情况我倒是知晓一些,在锦城中,曹家的确是近二十来年才开始兴盛起来的世家贵族,不过,前曹家家主曹展,原本是沧州知州,二十多年前被提拔为太常卿,举家搬迁到锦城。” “曹家在沧州的时候便是大家族,名下产业也不少,这样一搬迁,到了锦城之后,发展倒也十分迅速。曹家除了在朝为官的曹展之外,曹展还有一个弟弟,叫曹舟,是个商人。一到锦城,就迅速地利用自己原本的家底,买了不少的铺子,很快就经营得有声有色的。” “除此之外,曹家主母曹李氏也是一个十分有手段之人,一到锦城便挨个递上请帖,将锦城中稍稍有些名望的人家都拜访了个遍,很快就融入了锦城这些个后宅妇人的圈子里。” “我记得,曹家到锦城之后不过两年时间吧,就已经挤进了锦城世家名列之中,后来随着曹展升迁,曹舟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好,也就越来越靠前了。” 云裳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二十来年,发展迅速,就挤进了八大世家之中,倒的确是十分厉害,却也似乎刚刚好符合了我的猜测。” “曹展虽然曾经为沧州知州,曹家虽然在沧州时候就已经发展得十分好,可是也并不能够排除,曹展是不是曹家人的猜想。此前那个曹家,本家虽然在锦城,可是经过上百年的发展,旁系也已经枝繁叶茂,曹展究竟是不是曹家人,只怕还得要仔细追究一番。” 国公夫人颔首:“的确如此,一般一个家族发展了上百年之后,有一些旁系,兴许连本家的资料之中都不一定有记载。” “就如华家,从国公爷再往前数个三四代,那些旁系如今的去向,只怕也无从追究起了。” “如今这个曹家,我倒也有些接触,后宅的事情,仍旧是那位曹家主母在当家做主。曹家家主的下面一代,最为受器重的,是曹家老大,如今年四十四,任尚书右丞。具体是什么样的人,你恐怕还得问一问国公爷了。” “曹家老二便是你说的那一位,我也曾见过一两面,在曹家主母的寿宴上,印象不怎么深刻,几次都见他一直垂着个脑袋立在一旁,看起来便像是因为吃喝玩乐被抽空了身子一样。这样的纨绔子弟在锦城之中不在少数,因而也并未太过引人注意。倒是也的确料想不到,私底下竟还有另一面。” 国公夫人转眸看向云裳:“你既然有所怀疑,那便小心为上,仔细防备。不管这个曹家是不是真的同此前那个曹家有所关联,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不知,这回这个曹家这样处心积虑,又是想要做什么。” 说完,却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不过,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又是受何人指使,最终目的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两个,想要我与陛下的性命,想要这夏国江山。” “只是,如论他们想要什么,我却也无论如何,也不会给的。” 国公夫人嗯了一声,眸光中隐含担忧:“你与陛下,如今已经到了那个位置之上,想退也难了,我也只能叮嘱你们,让你们小心为上了。” “外祖母放心,我们知晓的。” “若是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尽管来找我和国公爷就是,莫要忘了,我们永远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云裳一一应了下来,国公夫人才又笑着拍了拍云裳的手,随后站起身来:“国公爷现在应该在演武场那边,走吧,我带你过去。朝堂之上的事情他更了解一些,曹家那边虽然有曹舟拓展商道,可是曹家能够在这锦城立足,能够发展这般迅速,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在朝为官的曹展……” 云裳点了点头,跟在国公夫人身后:“是如此,若是曹展没有官职,即便是曹舟再厉害,也上不得台面的。” 第902章 她忽视了的 到了演武场,华国公似是已经练完武,正拿着一张帕子在擦拭兵器。 应是听到了脚步声,便转过了头来,见着云裳,方连忙将手中的大刀与帕子一并放下,上前两步就要行礼。 云裳连忙伸手扶住:“外祖父莫要多礼,在家里,这些虚礼便免了吧。今日前来,是有事情要请教外祖父的。” 华国公倒也并未推辞,只沉声道:“这里乱得厉害,走吧,咱们去院子里说话。” 进了院子,华国公叫人倒了两杯茶,才抬起头来望向云裳:“朝中那些事情可都处置好了?” 云裳摇了摇头,微微垂下眸子:“朝中职位一下子空缺了那么多,处置起来也不是易事,且毕竟是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也急躁不得,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也是,的确是急不得。”华国公喝了一大口茶:“你方才说有事情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云裳又简单将事情同华国公说了说,方问着:“那曹展,外祖父可熟识?” “我与曹展同在朝堂二十多年,大抵情况也尚且还是了解的。只是我与他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平日里交流也并不太多,了解的并不算深入。” “我只知晓,曹展此前是沧州知州,连续三年政绩极佳,在百姓中亦是素有清名,因而陛下将他提拔为太常卿,到锦城上任。当时曹展举家搬迁到锦城的时候,因着搬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用了上百辆马车装来,当时还引得锦城无数百姓围观呢。” “也因为此事,还有人怀疑曹展在任职沧州知州期间贪墨了银两,因而才这般富足,还上书陛下,让陛下细查。陛下也的确派人查了,查出来曹展所在的曹家在沧州本就是百年名门,家底颇丰,再加上他弟弟经商有道,商号遍布整个夏国,积累下了不小的财富。反倒是曹展时常自掏腰包出来赈济沧州贫苦百姓,沧州亦是人人皆知。当时调查结果出来之后,陛下还在早朝之上大肆嘉奖了曹展。” “曹展任职太常卿期间,倒也兢兢业业,将分内之事处置得妥妥帖帖。我虽然为武将,却也听闻过许多人夸赞过他。曹展做事仔细勤勉,再加上家底丰厚,家中人出手大方,擅长交际,也会帮着想方设法地疏通关系,曹展在后来的这二十年中,数次升迁,升迁的速度倒也极快。” 国公夫人听华国公这样说,连忙开口补充着:“且,在曹家搬到锦城这二十年,曹家还想方设法地同不少勋贵人家结成了姻亲关系,甚至,曹展的大儿子还娶了圣安帝的侄女福贵郡主呢。” “姻亲?”云裳眯了眯眼,此前便总觉着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现在听国公夫人这么一提,倒是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是了,她忽视了姻亲。 包括此前曹翰递呈上来的那一本记载了曹家本家与旁系关系图谱的册子,也并未将曹家的姻亲关系记录进去。 这被他们刻意隐藏起来的东西,其中必然是藏着端倪的。 国公爷点了点头:“姻亲我并不太清楚,甚至因着文臣与武将素来有些水火不容的关系,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起你的,我与曹展也没太多的交集,只是我听闻的关于他的那些传闻,倒是大多是好的,是夸赞的。夸他处事极好,为官清廉,且政绩斐然。” “只是我却素来觉着,文官中,受尽人夸赞的,才是端倪最多的。” 云裳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外祖父此话怎讲?” 华国公嗤笑了一声:“我不否认,这朝中的确是有不少为国为民的好官,可事实上,贪官污吏,也还是占了不少的。真正的清官,在百姓中兴许名声不错,可是在同僚,在其他官员那里,却定然是骂名多于赞誉的。” 云裳仔细一沉吟,倒也明白了过来:“因为,若是真正的清官,必定会阻碍那些个贪官的发财之道,会被贪官污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要么将他一起拖下水,要么就将他除掉。” “是。”华国公颔首:“曹展被那么多官员称道,且升迁速度那样快。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暗中不知道耗费了多少银子,收买了多少人。” “不过说起曹展升迁的缘由,倒是有一个人比我知道的更多一些。” 云裳抬起眼来,同华国公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他话中所说之人是谁了:“太上皇。” 华国公笑了笑:“是啊,太上皇。” “无论曹展收买了多少人,结了多少姻亲,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可是最终,同意曹展升迁,给曹展定下官职的人,始终是当时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 云裳颔首:“多谢外祖父。” “谢我做什么?说起来我也并未给你提供多少有用的讯息。”华国公笑了笑,手中捧着茶杯,眼神幽怨:“这么一闹腾,朝中乃至整个锦城的世家,都将重新洗洗牌了。” “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得直白一点,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自古以来的生存之道,也不过就那么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华国公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你倒是十分有魄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说得倒是极好。” 云裳勾了勾嘴角,眼中亦是染着几分笑意。 从华国公那里出来,刚走到后花园,就瞧见沈宜兰拧着延儿的耳朵走了过来。 “哎哟,痛痛痛!我滴个亲娘哎……”延儿不停地叫喊着。 承业跟在一旁,一脸好奇地盯着瞧着。 “这是怎么了?”云裳与国公夫人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沈宜兰长吁了一口气,松开了拧着延儿耳朵的手,指着延儿,满脸愠色:“这臭小子!趁着下人不注意,就跑去亲太子殿下,还说之前皇后娘娘和陛下都答应过,要将未来的孩子嫁给他的。” “本来就是,我都已经拜见过岳父大人了的。都已经说好了的,若是长得和婶婶一样好看,不管是弟弟妹妹,我都娶的。” 延儿在一旁大声道,又抬起手来指了指承业:“他这样好看,就是我的媳妇儿了。” 第903章 试探 “你还敢胡言乱语!”沈宜兰急忙将延儿拽了过来,抬起手就要打。 云裳连忙将沈宜兰的手拽住:“好了,不过是小孩子玩闹而已,延儿还小,什么都不懂。” 云裳说完,便将延儿拉到了身侧,蹲下身子,又招手让承业过来。 “延儿,宝儿是弟弟,是男孩子,两个男孩子是不能够成亲的。” 延儿蹙了蹙眉,眼中满是不解:“不能成亲?” “对,不能成亲。” “那能做什么?” 云裳笑了起来:“能够做兄弟,做好友,一起玩,一起长大。” “那……不能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吗?”延儿歪着脑袋,一脸认真。 云裳仔细思量了一下:“好像也可以。” “那还是媳妇儿啊,媳妇儿才能一起玩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啊。” 云裳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她同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解释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啊…… 云裳心中想着,只抬起手来摸了摸延儿的头发:“不同的,以后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延儿却是抿了抿唇:“你们大人真坏,总是说我长大了就知道了,去年这样说,今年还这样说,可是我明明都已经长大了啊。”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那是还不够大。” “好吧。”延儿抿了抿唇,一副并未被说服,却只能勉强同意的模样:“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 沈宜兰立在一旁听见延儿这么说,忍不住横眉倒竖:“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说你就总是和我对着干,皇后娘娘说,你就说是对的?怎么?你老娘我长得丑了吗?” 延儿闻言,只瞥了沈宜兰一眼,没有作声,只是其中意味却是不言而喻。 “……”沈宜兰咬牙:“兔崽子,看我待会儿不好好打你一顿。” 云裳瞧着这母子二人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同国公夫人道:“这国公府还是这么热闹。” “是挺热闹的。”国公夫人也笑。 云裳牵住宝儿的手:“那外祖母,我与承业就先告辞了。”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本想留你一同吃顿饭的,只是想着你最近事情也多,也就不耽误了。以后若是得了闲,可以多带承业来走走。” “好。” 云裳应了,便带着承业往外走。 延儿见了,几乎跳着冲了过来:“婶婶,你要带宝儿弟弟去哪儿啊?” “要带宝儿弟弟回宫了。” 延儿顿时不干了:“可是婶婶你刚刚说过的,我可以同宝儿弟弟一起玩一起长大一起洗澡睡觉的,我可以跟着婶婶和宝儿弟弟一起回去吗?我不想呆在这儿了,我娘好凶啊,整天都叫嚣着想要打死啊。” 云裳笑了一声:“可以是可以,只是要问问,你娘同意不同意啊。” 延儿闻言,顿时瘪了嘴:“算了吧,她肯定不会同意的,她太过蛮横了。唉,罢了罢了,她虽然没有婶婶你漂亮,也没有婶婶你温柔,更没有婶婶你通情达理,可是也没有办法啊,谁叫她是我娘呢,我就勉为其难地再忍一忍好了。” “求你别勉为其难了,你走吧。”沈宜兰咬牙。 “不了不了,你总是口是心非,我不走了,走了要挨打的。” 云裳被这母子二人逗得笑出了声来:“好吧,以后你还可以让你娘亲带你入宫来找宝儿弟弟玩儿,你宝儿弟弟在宫中等着你呢。” 承业立在一旁,一脸老成的点了点头:“延儿哥哥再见。” 出了国公府上了马车,云裳安置承业坐了下来,又随手递了一个九连环给他让他解着玩儿,才低声问着:“你喜欢你延儿哥哥吗?” “喜欢的。”承业颔首:“他很好玩。” “那……以后让你延儿哥哥进宫陪你玩可好?” “好啊。” 云裳摸了摸宝儿的脑袋,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浅柳坐在一侧,听云裳与承业一问一答结束,才轻声问着:“娘娘是想,将华清延小公子召入宫中?” 云裳坐直了身子,面容沉静,已经不见了笑意:“承业如今已经被封为太子,不出意外,迟早是会继承皇位的。虽有我与陛下的庇护,只是我却更想让他有自己的势力,有自己信赖之人。” “此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看是不是选拔一部分三四岁的孩童来,从小训练,小的时候可以做承业的玩伴,长大了便可以成为承业的左膀右臂。只是这些孩子,却也并非是百分百的安全,且即便是选了这样一批人,也还得要一个管理他们的人来。” “先前我瞧见华清延,思来想去,也觉着他是最为合适的。华清延是华家的人,同我与陛下,还有承业,都是死死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自然是极佳的人选。且华清延年岁小,可塑性强,比承业大上几岁,可以保护承业,同时也可以陪伴着承业一起长大。从小到大的情分,才是最值得信赖的。” 浅柳颔首:“娘娘思虑周全,可是华清延小公子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国公府未必会舍得……” 云裳却是攸然笑了起来:“你太小瞧国公府了。” 见浅柳疑惑,云裳才又接着道:“国公府只怕比我更先想到这一桩,沈宜兰虽然性子大大咧咧,可是当着我的面,却也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她虽然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了那样的话,可也代表了,国公府是有意与此的,她不过是来试探一下罢了。” “国公府……”浅柳蹙了蹙眉:“为何要这样?” 云裳笑了笑:“倒也并不难解释,华国公是太后娘娘的亲爹,即便是在太后娘娘失踪的那些年,因着太上皇对太后娘娘仍旧有情的缘故,华国公仍得荣宠。华府也算是锦城世家之首,一直享尽荣耀。” “可是华国公之后,虽也有人立下战功,被封将军,在边关带兵。可是像华国公那样的荣宠,却是再无二人。若是太后娘娘去了,我和陛下与华国公府之间的关系便又隔了一层。再之后,承业与华国公府那就更不亲了。” “华国公府自然不会愿意就这样一步一步与皇权疏远,因而才会想到这个法子。” “互惠互利的事情,算起来倒也不错。且国公府对我与陛下也的确襄助不少,我便顺着他们的意思走,日后华清延与承业究竟如何,端看他们的造化了。” 第904章 护不了他一世 回到锦绣宫,云裳传唤了洛意来:“吩咐暗桩,仔细查一查曹家本家和旁系的关系图谱,包括曹家所有人,以及曹家嫁娶的姻亲的身份,若是再仔细些,则要包含曹家所有男子的妾室……” 洛意有些诧异:“属下听浅音说,昨日曹翰曾经递上过一本册子,上面记载的,便是曹氏一族的关系图谱。难不成……那关系图谱上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没有不对的,得要暗桩那边查过之后才知道。只是那关系图谱只记载了曹氏一族,相关嫁娶的,不过只有一个配偶的名字罢了,配偶的出身那些,却是全然不知。” 洛意听云裳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过来:“是,属下明白。” 洛意尚未离开,洛轻言便从外面抬脚走了进来,见着洛意,微微挑了挑眉:“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把洛意都给招来了?” “是有些事情要吩咐暗桩去做,只是最近浅音有了身孕,我不忍心让她太过操劳,只好劳累洛意了。谁叫,浅音肚子里的孩子是洛意的呢?”云裳笑着眨了眨眼,眼中溢满了笑意。 “那是应该让他去操劳的。”洛轻言也笑了起来:“为自己的妻儿操劳,可是天大的幸福。” 洛意被帝后二人打趣得满脸通红,只轻咳了一声道:“若是陛下和娘娘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吩咐的话,那属下就先忙去了?” 云裳颔首应了下来:“去吧。” 等着洛意离开,洛轻言才转身看向了云裳:“你吩咐暗桩要查什么?” 云裳便将今日在华国公府的收获同洛轻言说了:“曹氏毕竟也是锦城中一个极大的世家,人数众多,关系也复杂,曹翰递呈上来的那人物关系图谱倒的确是瞧着十分详细,可正因为十分详细,想要在里面动些手脚也并非难事。” “且,按外祖母的话,曹氏来锦城这些年,靠着儿女亲事,暗中投靠亦或者拉拢了不少人,在这人物关系图谱中,我却只看到了他们嫁娶之人的名字,并未有身份出生那些,我觉着若是这个曹家与此前那个曹家真的有什么关系,兴许在这姻亲关系里面,能够查到什么端倪也不一定呢……” 洛轻言笑了起来:“也就是你会这样细致了,若是我,单单凭借着外祖母那么几句话,怎么也想不到姻亲之上去的。” 云裳垂眸浅笑:“陛下总是在想着法子的夸奖我。” “那自然是因为你的确做得很好的缘故,若是你做得不好,我即便是想要夸,也无从夸起啊。”洛轻言说完,便又道:“至于你说的,关于那曹展升迁之事,我得了空去太上皇那里走一遭,顺便问一问吧。” 云裳颔首:“陛下你亲自去问那自然是最好的,太上皇应当也不会对你有丝毫保留。” “也不一定。”洛轻言眯了眯眼:“毕竟事关曹雯夕,曹雯夕与太上皇的事情,应当也算得上是夏国皇室中的一桩丑闻了,太上皇此前会将曹雯夕从咱们手上要了过去,便也说明了太上皇并不希望咱们插手曹雯夕之事。咱们如今又怀疑上了曹府与曹雯夕有关系,若是果真有关系,太上皇未必会同我说实话。也只能够,尽力一试了。” 云裳嗯了一声,见洛轻言说起太上皇比曹雯夕,面色有些不好,抬起手来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将延儿与承业的事情同他说了。 “延儿是个有趣的人,若是有他在承业身边陪着长大,我觉着,承业的童年,应当也会增添不少的乐趣。且不管承业以后会不会继承陛下这个位置,他是你我的孩子,会面临的危险,定然比寻常孩子,甚至寻常皇家子嗣都还要多上数倍。皇家子嗣从小培养可信赖之人,在皇家也是寻常事情,屡见不鲜,我觉着,也是时候给承业培养一批这样的人了。” 洛轻言笑了起来:“此事其实我早有想过,只是我怕你会觉着承业太小,舍不得,所以一直没有提,既然你提及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云裳眨巴眨巴眼,面露疑惑:“我会舍不得?” 洛轻言颔首:“皇家子嗣,的确有不少会从小培养可信赖可用之人。但是,一般情况之下,为了培养皇子与那些人的契合度,也为了让皇子不至于离了他们就全然没有自保能力,会让皇子同那些人一同接受各种各样的残酷训练。武功、暗器、毒药……” “甚至,为了让皇子能够驾驭住那些人,能够肩负起以后即将肩负的责任,皇子要学的东西会更多一些,包括驭人之术,兵法,治国策略等等……” “……”云裳一抬起眼来,眼巴巴地望着洛轻言:“承业才两岁。” “两岁已经不小了,且生在皇家,做了你与我的孩子,有些事情,是应该刻在骨子里的。”洛轻言笑了笑:“若是你舍不得让他受苦,以后,他会受更多的苦,甚至会因此丢掉性命。” “你从小就是在皇室中长大的,对皇室中那些弯弯绕绕阴谋诡计想必比谁都清楚。且你还只是公主,而承业,是你与我的孩子,也是夏国的太子。你与我现下的确可以护着他,可是,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 云裳的心猛地一紧。 皇室那些腌酸事情,她自然是最为清楚的。 那是天底下最为残忍的地方,那是一个不将因果报应的地方。哪怕是你什么都没有做,也会有无数人,想要害你,想要取你性命。 云裳咬了咬唇,沉默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陛下说的没错,在承业的事情上,我也的确不应该妇人之仁。现在越是觉得对他好,不让他受苦,却是害了他的以后。” 云裳抬起眸子来,只是眼中却已经闪烁着坚定:“陛下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安排吧,我相信陛下,一定会给承业最好的安排。” “那是自然,承业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第905章 总需要一些新鲜感 “不过先说好,若是以后开始教导承业,让他接受一些训练了,他受不住,跑来你面前哭诉,你可千万不能心软。若是你心软了,我可承受不住你的祈求,那一切安排也就白费了。” 云裳抬眸瞪了洛轻言一眼:“在陛下心目中,我就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 “怎么会?”洛轻言眉眼含笑:“在我心目中,裳儿是最明事理的人。只是我觉着,父母在孩子面前,总是很难坚持住自己的原则。不过,既然裳儿这样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裳儿一回了。” 云裳咬了咬牙,伸手拧了拧洛轻言的胳膊。 洛轻言脸上笑意更浓,只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我会让暗卫仔细搜寻根骨好一些,且父母双亡无牵无挂的孩子,最好是流离失所的乞丐,一并集中起来,先进行一次选拔,将选拔好的孩子送来同承业一同训练。” “至于华清延,国公府有意将他送来,那咱们就顺势为之就好了。正如你所言,给承业做一个玩伴也不错,至于以后,他是不是能够真的能够成为承业信赖之人,能不能够有所作为,那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不止是华清延,包括你身边那些信赖之人的孩子,王尽欢的女儿,亦或者洛意以后的孩子,你若是有心,都可以让他们跟在承业身边。” 云裳颔首:“我知晓了,我到时候看着安排吧。” 洛轻言笑了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了,先去用膳吧。” “用膳?”云裳眨了眨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这才什么时候啊?就要用膳了?” 洛轻言失笑,双手扶住云裳的脑袋,将她脑袋转了过来,指了指书桌上放着的那一排排沙漏:“午时快要过半了,我的皇后娘娘。” 云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都这么晚了?” 洛轻言瞧着云裳一脸懵的模样,笑容更柔和了几分:“我以为我的到来,能够提醒提醒你现在的时辰,没想到你同我说了半天话,却是全然没有反应过来我是来做什么的。” 云裳扶额:“是臣妾糊涂了。” 说着,便扬声唤了宫女。 “不过我虽然忙得忘了时间,宫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的。”说着,瞧见佩兰走了进来,便连忙问着:“午膳可都准备好了?” “回禀娘娘,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陛下和娘娘传膳呢。”佩兰应着。 云裳噙着得意的笑容望向洛轻言:“你瞧我说什么?哪怕我忘了,宫人也定然不会忘的。布菜吧,陛下?” “好,布菜。” 用过午膳,洛轻言倒也并未立马离开,只端着一杯茶同云裳坐着闲话。 “陛下前朝的事情可理出头绪来了?瞧着陛下这两日倒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忙碌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倒是的确比前段时间好了一些,所有的事情至少有了一些头绪,朝中重要的官职,倒是已经安排上了人,这特殊的科举,也已经有了一定的规矩,我倒是稍稍松散了一些。” 云裳眨巴眨巴眼:“朝中比较重要的官职,陛下说要安排自己可信任之人,可是陛下有那么多人来安排上去吗?” “唔……”洛轻言垂眸喝了口茶:“我们来这锦城也已经有几年了,这几年,我陆陆续续往朝中也安插了一些人。这些人最开始被我安排在一些不显眼的位置上,这两年也在慢慢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倒也渐渐能够担些事情,出了一些政绩。” “比如上一次科举的状元和探花,当时科举之后,便被安排到了别的地方任职,如今出了这桩事情,将他们调回来放在一些我想要放的位置上,倒也并不太过突兀。” “上一次科举的状元和探花?”云裳眯了眯眼,倒是有几分印象:“状元好似是叫杜厚军,探花是叫华康?我还记得,这探花的名字,与沈宜兰的丈夫的名字还重了名,当时有些许印象。”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那探花已经改了名字了,取了自己此前的字,叫华泽安。” “这状元和探花,此前我将他们打发到了别的地方任职,都是手握实权,但是品阶不高的官职,因而并未引起太大的注意。前几日我便已经下旨封了杜厚军一个大司农丞,给华泽安封了个议曹,将他们召回了锦城。” 云裳颔首:“好不容易通过科举,斩落千军万马才考取了功名,自然应当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洛轻言笑了笑:“放心好了,在下月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举行之前,我定然会将这桩事情了结的。” 云裳应了一声,听洛轻言提起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的事情,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茬:“对了,眼瞧着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举行在即,尚衣局那边也已经将典礼所用的礼服准备完毕,之后宫宴所用的礼服也已经在赶制。陛下何时得了闲,我叫尚衣局那边将礼服送到太极殿,让陛下先试一试,看看合身不合身。” 洛轻言挑了挑眉,转过头看向云裳:“唔,皇后什么时候试衣?” “这可不能告诉陛下。”云裳俏皮一笑。 “怎么着?还得要瞒着我不成?哪怕你一直瞒着,封后大典上总是要让我看到的。” 云裳却是摇了摇头,丝毫不让步:“那就等大典上再看好了,总是应该保持一下神秘感的。若是陛下现在就看了,封后大典上再看,也就不新鲜了。” 洛轻言忍不住啧了一声:“这是什么规矩?” “倒也不是规矩。”云裳笑得眉眼弯弯:“只是觉着,生活嘛,总是需要一些新鲜感的。这种感觉呢,就如同新嫁娘,在洞房之前,都得要盖上盖头,为的就是在新郎挑起盖头的时候,会有一种新奇惊奇以及惊艳感……” “嗯?”洛轻言扬眉:“新嫁娘?新郎?洞房?” 云裳听出了洛轻言话中的揶揄,连忙道:“我不过就是打个比喻而已。” “唔,裳儿的暗示我都听明白了。裳儿说的也是,封后大典自古以来,倒也的确像是新婚,既然是新婚,那么洞房,自然也是不能少的了。” 云裳忙瞪了洛轻言一眼:“懒得同陛下说了。” 说罢,便站起身来入了内殿。 走到内殿门口,却听见洛轻言低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云裳面上一热,咬了咬牙,心中道,陛下这不知羞的,她定要晾他……两个时辰好了,到晚膳时候。 第906章 此事不亏 云裳在殿中看了大半天的书,天色渐暗,浅酌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天快要黑了,昨天和今天,奴婢一直让暗卫密切关注着锦城中的情形,除了昨日里因着陛下颁布下来的那两个布告引起了一些讨论,其他的,一切倒似乎风平浪静。那五个人,似乎是成功了……”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了勾:“能够通过暗桩的层层筛选,从各大世家脱颖而出,出现在我的面前,定然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只要他们想,总是有法子能够做到的。” “不过,也再等等吧。”云裳将书册翻过一页:“毕竟,今天也尚未过去。” 浅酌眨巴眨巴眼:“那若是今天过去,外面也没什么事的话,娘娘果真要让陛下封他们官职吗?可是奴婢觉得,这一回外面会这样平静,陛下颁布的那两则布告起到的作用更大一些呢?” 云裳笑了笑:“兴许吧。可是,已经许诺了的事情,却是决不能够轻易反悔的。若不然,我在他们那里,就全然失了信誉。” “也许这一次能够平安度过危机,与陛下颁布的布告关系更大一些,可是即便是有布告,几大世家也绝非吃素的,定能够有办法应对,他们定然也从中费了不少的功夫。且,这几个人,也的确是有些本事,若是能够将他们握在我与陛下的手中,定是利大于弊的。这笔交易,无论如何,我也算不上吃亏,做得的。” 浅酌歪着脑袋思量了片刻,亦是点了点头:“也是,若是这几个人真的能够坐到家主的位置上,以后能够为陛下和娘娘所用,那也就是将几大世家握在了手中,的确是很划算。” 云裳轻笑了一声,并未多言,只将书放到了一旁:“天色似乎有些晚了,叫小厨房将晚膳准备好吧。” 浅酌应了声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禀报的声音:“娘娘,刘总管求见。” 云裳挑了挑眉,看了眼沙漏,已经快要到用晚膳的时间,这个时候,洛轻言没有来,却是刘文安一个人来了? “传。” 刘文安垂首走了进来,朝着云裳行了个礼:“娘娘。” “怎么了?” “陛下下午时候召集了几位朝臣在议事殿议事,现在尚未结束。陛下瞧着时辰不早,特意让奴才来同娘娘禀报一声,说他今天晚上就不过来用晚膳了,让娘娘先用。” 云裳挑了挑眉:“太极殿那边可有准备晚膳?” “奴才方才已经派人去让御膳房那边备着了。”刘文安笑得起了一脸菊花褶子:“陛下还让娘娘放心,说若是他没有好好用膳,就让老奴尽管来向娘娘告状就是。” 云裳睨向刘文安:“陛下也不过是现在糊弄我的时候说说罢了,若是陛下到时候又改了主意,你肯定就又不敢吱声了。” 刘文安连忙举起手来:“娘娘放心,奴才以自己的性命发誓,以后陛下若是再敢不好好用膳,就是陛下说要砍了奴才的脑袋,奴才也定然会先来同娘娘禀报的。毕竟,即便是陛下说要砍了奴才的脑袋,我来同娘娘禀报,娘娘也定然能够保下奴才这条狗命的,说不定娘娘一个高兴,还能给奴才一些奖赏,此事不亏。” 云裳被刘文安逗得笑出了声来:“你这算盘打得倒是精。好,那咱们就说定了,若是你好好给本宫报信。赏,本宫给你重赏。” “既如此,那奴才就多谢娘娘了。” 刘文安笑眯眯地行了礼,随后才又取出了五份圣旨:“陛下说,这是娘娘要的东西,让奴才给娘娘顺便带过来。” 云裳瞧见这五份圣旨,便知里面的内容大致是什么,只点了点头,叫宫女接了过来。 “行了,陛下那边也需要你侍候着,你先回去吧。” 刘文安应了声,退了出去。 云裳从宫女手中接过了圣旨,一一展开来看了看。 昨日早上来的那五个人,洛轻言倒是的确一一都给了官职,大多是在四品左右的官职,大多有些职权,却也并不太重要的职权。 只曹翰一人,给了一个谏议大夫的职位,算得上有些实权的职位。 这些官职洛轻言定然也是仔细考虑过才给出的,云裳亦是十分满意,只笑眯眯地将圣旨放到了一旁,而后吩咐了宫女布菜,才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用了饭,浅酌又来禀报着:“娘娘,浅音姐姐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接下来那二十来家世家的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说着递上了一张纸:“一共分为了四次,这是时间地点与每次来参加的人的资料。” 云裳应了一声,接了过来,只扫了一眼,便将纸条扔进了火盆子里:“我知晓了。” 一连三日,云裳都在忙着见这些世家之人。见完了那二十来个世家中的人,才又将最开始那五大世家的人的圣旨又重新还给了洛轻言,让他又封了那五大世家中其他几人一些官职,一并将圣旨送到了各大世家。 “这五人,圣旨已经送了过去,我也该抽空再去见一见,商议商议接下来应当如何做。再见这一次,而后我便每个安排固定的暗桩对接了。我与他们,还是少见为妙,以免暴露了自己。” 洛轻言颔首:“的确是应该少见,不管如何,这些人也并不太安全,我对他们仍旧不太信任,特别是那曹翰。” 云裳笑了起来:“我有自保之力。” “唔……”洛轻言不以为意,不欲在这件事情上再谈,便转开了话茬子:“柳沧和柳吟风那边,都送了消息过来。” 云裳挑眉:“什么消息?” “暗卫说,工部那些工匠,的确是去了柳沧,只是没两日就不见了踪影,他们查探得知,是出了城,只是出城之后往哪儿去了,却是不知,应是有人暗中操纵。” 云裳眯了眯眼:“不知去哪儿了?” “暗卫是这样说的,只是柳吟风送来的消息,却恰好,解了这个惑。” “柳吟风说,在去往夏国同夜郎国边关的时候,遇见了一些行踪诡异之人,他曾经在锦城见过,应是工部的人,来信问我可是给工部派了什么须得要隐秘的事情。” 第907章 岂容他人虎视眈眈 云裳一滞:“去往夏国同夜郎国边关的路上?” 洛轻言颔首:“柳吟风在信中的确是这样说的。” “先是混淆咱们的目光,而后暗渡陈仓。”云裳咬了咬唇:“无论是此前那些书籍,还是那些工匠,都是先将咱们的目光引到柳沧。让咱们觉着,柳沧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柳沧本来就是夏侯靖起事的地方,且在他举兵谋逆之后,亦是鱼龙混杂,如今正是混乱的时候,咱们的注意力便很容易被柳沧吸引走。然而事实上,夏侯靖的目标,兴许从头到尾就不是柳沧。” 云裳抿了抿唇:“这些工匠,多半是往夜郎国军营去的。” “夜郎国虽然有膘肥体壮的战马和士兵,战斗力极佳。可是,在工事建造,在兵器铸造等方面,比之咱们夏国却是相差甚远。” “仓觉青肃定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才让夏侯靖调集一些工匠过去,弥补这方面的不足。若是这些工匠帮着夜郎国建造工事,加强防备,铸造一批攻城器械和武器,夜郎国的战力定然能够得到极大的提升。” 洛轻言颔首:“你的猜想,多半没错。” 云裳眉头蹙得愈发紧了几分:“夏侯靖为了得到这个皇位,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不行,不能让这些工匠顺利抵达夜郎国大军军营。” “嗯。”洛轻言垂下头:“我会立马飞鸽传书给从柳沧到边关沿途城池的所有暗卫和暗桩,让他们拼尽全力阻止那些工匠去往边关。” “这些工匠艺人倒也算得上是难得的人才了,我会让暗卫注意着,莫要轻易伤及性命。可若是实在不能拦住他们,那么,不能为我所用,便会成为我的敌人,我就不会再顾及那么多了。定不能让他们活着抵达夜郎国……”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神情亦是十分沉重:“是该这样,与其让他们去帮着夜郎国建造工事铸造武器,让他们葬送更多的夏国士兵和百姓的性命,不如直接除掉他们。” 提起这一茬,云裳便又想起一桩:“此前我见过赵英杰,我同他提起,夏侯靖可能暗中与仓觉青肃仍旧有些联系,他同我说,此前曾经有一队商队通过过边关关卡,只是那商队通过之后,后来又有一队身份姓名都相同的商队到达了边关关卡,经查问,后来那一队才是真正的正主。” “我便猜想,之前那商队,应当是夏侯靖的人假冒的,他们的目的地,定然也是夜郎国大营。商队过关,定然也是带着货物的,那些货物中,不知道藏着什么……” 洛轻言倒也听赵英杰说起过此事,闻言只是轻轻一叹:“不管是什么,东西已经到了夜郎国大营之中,咱们也没了法子。只是,也仅此一次了……” “之前的商队,如今的工匠艺人,夏侯靖倒是在想方设法地往夜郎国军营之中运送人和物,倒是不知道,下一步他又准备把什么东西送过去,我瞧着他倒是恨不得将整个夏国都搬过去的。只是,朕却再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从今往后,夏国与夜郎国的边关,朕定不会放哪怕一只蚊子过去。” 云裳哼了一声:“看来此前我们那几次大捷倒是还未给夜郎国足够的教训,早知道,就不应该回来,就应该乘胜追击,狠狠地打,追到夜郎国去打,将他们的城池也一并攻下来,打得他们溃不成军,让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打咱们的主意,让他们一提到咱们夏国便瑟瑟发抖。”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咬牙切齿的语气,忍不住笑了出声:“嗯,是该狠狠地打。” 云裳抿唇,睨了洛轻言一眼,见他满脸笑意,眼中满是揶揄的模样,顿时就泄了气:“行了,你也别跟着我闹腾了,我就随口说一说而已。我自然知晓,当时的情形,在乘胜追击,咱们也未必能够占到什么便宜。” “一旦打到了夜郎国去,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预计。不说其他,就是粮草补给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而且这样打下去,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锦城等不及,夏国也等不及。到了冬日,在夜郎国,咱们夏国的士兵不适应那边的地形地势和气候,更是吃亏。到时候,输赢就不一定了。” 云裳心中无比通透,也无需洛轻言再多说什么。 洛轻言只抬起手来握住了云裳的手,笑着道:“夜郎国总归是要打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虎视眈眈?仓觉青肃太不安分,不将这个隐患彻底拔除,我便一直难以安心。” “只是,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夏国朝堂上亦是乱得厉害,我得要先将这一团乱糟糟的情形给解决了。待得新提拔起来的这些百官都渐渐上了道,朝中那些事情不需要朕太过操心的时候。等着咱们再准备准备,准备好粮草,准备好武器,训练好士兵,咱们便可再次御驾亲征,彻底将夜郎国彻底拔除,让夜郎国向咱们俯首称臣。”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只是这个准备的时间却定然也不可能太长了,咱们等得,夜郎国却是等不得,我料想,等着这个冬天过去。等着夜郎国的草原上重新长上鲜嫩的牧草,等着喂饱了他们的战马和士兵,他们定然会卷土从来。” “一个冬天。”洛轻言勾了勾嘴角:“一个冬天便已经足矣。” 云裳抬起眸子看向洛轻言,见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亦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也是,对付夜郎国这种摆不上台面的国家,一个冬天的准备,简直绰绰有余了。” 说完,却是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复又放轻了声音:“陛下安心准备朝堂之事便可,如今咱们的暗桩在整个夏国,都已经形成了一个成熟的网,我会想法子,先在锦城到边关的这一段秘密修筑一些粮仓,以储备粮草。” “再打着新帝登基,护卫夏国的名义,安排在各处军营之中开展练兵。” “夜郎国在悄悄准备,我们也不能够落了后才是。” 第908章 热闹不起来了 洛轻言眉眼都带着笑,转过身面对面朝着云裳行了个礼:“如此,一切就全仰仗皇后娘娘了。” 云裳挑了挑眉,也跟着回了个礼:“好说好说。” 洛轻言揽着云裳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无以为报,比如以身相许?” “免了免了,陛下这身,我可受不住。” 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哦?受不住吗?” 云裳这才察觉到这话中似乎带着一些别样的意味,心下一窒,只咬着唇瞪了洛轻言一眼。 洛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见云裳窘迫,洛轻言才止住了笑,只轻声问着:“鬼医开的药,可有一直吃?” 云裳垂下眸子,轻轻点了点头:“吃着的。” 回答完,面上才忍不住地扬起了一抹笑容来:“吃了这么些日子,倒也觉着那药似乎的确有些用。自打生下承业之后,我便十分畏冷。前段时日天气刚刚冷下来一些我便觉着有些受不住,最近倒似乎觉着稍稍好了一些。也不知道是我已经习惯了这天气,所以觉着不那么冷了,还是真的是吃的药起了作用。” 洛轻言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定是鬼医开的药起了作用。” 见云裳抬起眼看向他,洛轻言笑着继续道:“你的身子我最为了解了,去年这个时候,即便是屋中烧着地龙,还点着好几个火盆子,你穿得也不少,可是手脚却也总是冰凉的。” “这几日我觉着,你的手脚至少是暖和的了,比去年这时候好了太多了。” “真的吗?”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眼中满是喜意:“真的?陛下该不会是为了哄我,刻意这样说的吧?” “自然是真的,我岂会骗你?” 云裳眉眼含笑:“那就好,那看来,我的感觉是没有错的了。” 云裳说着,瞧见刘文安从门外走了进来,似是见着她在,只规规矩矩地立在了一旁,没有作声。 “刘文安来了,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你处置。臣妾就先回锦绣宫了……” 洛轻言瞥了刘文安一眼,眼中俱是不满,刘文安自是无法忽视洛轻言的目光,只垂着眸子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云裳见着,眼中笑意更浓了一些:“好了,陛下也该处置政务了。” 洛轻言长叹了口气,却只道:“对了,我听刘文安说起,未央宫那边修缮得差不多了,等再晾上几日,你选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搬回去吧。马上就要到封后大典了,你到时候再住在锦绣宫,也有些不妥。” 云裳轻轻颔首应了,才抬脚出了太极殿。 倒是个难得的晴天,云裳出了太极殿,路过御花园,见着天气不错,御花园中的菊花尚未完全凋谢,腊梅却已经在开始打苞,便索性在御花园散起步来。 没走多远,便瞧见太后带着宫中几个太嫔太妃也在赏花。 有人眼睛尖,瞧见云裳,连忙开了口:“皇后娘娘来了。” 众人连忙转过头来行礼。 太后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也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今日天气倒是不错,皇后也是出来赏花晒太阳的?” 云裳笑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点了点头:“这入了冬,即便是外面阳光灿烂,殿中也总觉着有些潮湿阴冷,索性就出来走走。” “是该出来走走。”太后笑眯眯地颔首:“承业呢?怎么没将他带出来?”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陛下怕承业无趣,专程找了几个宫人陪着承业玩儿,我叫他同我一起出来走走,他倒是还不愿意,我就只好一个人出来了。” 太后闻言也笑了:“承业正是贪玩的时候,也无妨,只是哀家倒是没有想到,陛下也愿意纵着。哀家还总怕陛下对承业太过严苛……” 一旁一个太嫔闻言就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太子殿下总归是陛下的亲生孩子,且还是唯一的孩子,不管陛下对别人再严苛,对自己的亲生孩子,总还是忍不住疼爱的。更何况,太子殿下那般聪明伶俐,模样又长得好,白白嫩嫩的,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生欢喜,谁还忍心对他严格啊?” 云裳眯了眯眼,唯一的孩子?聪明伶俐? 不过短短几句话,倒是处处埋藏着深意啊。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位太嫔的身上,这一位叫啥来着?静太嫔? 云裳只佯装什么都没有听懂的模样,只笑着道:“我也觉着有些诧异呢,还专程问过陛下,陛下说,他倒是也想对承业严厉一些。只是哪怕他语气稍稍重了一些,我便会觉着心疼,他也就只能作罢了。” 太后掩唇轻笑:“是这样的,不都说,打骂在儿身,痛在娘心吗?这当了娘亲之后啊,无论再理智的人,遇着和自己孩子相关的事情,总是难以保持理智,就总想着,一定要对他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给他,无论他用得着用不着。最受不得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受委屈了。” “母后说的,倒是我的切身体会了。” 云裳说完,便又笑着道:“母后今儿个怎么想起带着诸位太嫔太妃们一起来逛御花园了啊?” 太后浅浅笑着:“整日里呆在殿里也觉得无趣,趁着她们来同哀家请安,哀家便一并带出来走走了。只是兴许是因为入了冬,万物凋零的缘故,总觉着这御花园也有些冷清了。逛了一会儿,似乎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云裳正要开口,立在一旁的莲太嫔却突然道:“太后娘娘,这哪是入了冬万物凋零的缘故啊,这分明的,就是宫中人太少了,没什么人气的缘故。” 云裳眯起眼来。 那莲太嫔却仍旧在继续说着:“以前太上皇尚未禅位那会儿,宫中啊可热闹了,嫔妃多,皇子公主也多,天气一好,来这御花园,到处都是嫔妃们说话的声音,也到处都是诸位皇子公子的欢笑声,听着便觉着处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如今这宫中啊,太上皇的孩子们,成年的大多封了王爷,封了长公主封号,赐了府邸搬了出去,有些太嫔太妃便也跟着自己的孩子搬出去了。没成年的没几个,平日里也大多要跟着先生进学,太妃太嫔们也就咱们这寥寥几人。” “而陛下的后宫,就皇后娘娘一人,孩子也就太子殿下一位,自然也就热闹不起来了。” 第909章 一个奴婢而已 一行人原本听莲太嫔说话,倒还和乐融融的模样,时不时还附和着点点头。 只是到了后面,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太后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其他太嫔太妃亦是一脸惊愕的望着莲太嫔,也有人在时不时地打量着云裳的反应。 云裳冷笑了一声,这一茬是过不去了是吧? 还是说,是平日里她表现得脾气太好了一些,所以人人都可以爬到她头上来,随意指摘她了吗? “莲太嫔。”云裳开了口,声音却是无比的冷静。 莲太嫔脸上倒仍旧带着笑:“是,皇后娘娘。” 云裳见她似是全然不知自己说出的话代表着什么的模样,亦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莲太嫔府中可是有尚未出阁的姐妹?”云裳问完,不等莲太嫔回答,却又自顾自地道:“也不对,莲太嫔如今也已经有三十来岁了吧,家中姐妹只怕都已经嫁人了。还是说,莲太嫔家中还有尚未出阁的侄女?” 莲太嫔不知话茬子为何突然拐到了这一茬上,只得愣愣地点了点头:“是,有两个侄女尚未阁。” “哦,多大了?”云裳继续问着。 “一个十三,一个十一。” “那也太小了一些,还没及笄,没到出阁的时候。”云裳轻轻颔首,又转眸看向了莲太嫔:“你两个侄女还这样小,你就想要将她们送到宫中来了吗?你是想要她们为嫔还是为妃呢?你觉得,她们封个什么样子的位分比较合适呢?” 莲太嫔眼中迷茫之色更重了一些:“皇后娘娘为何要这样说?我……我从未想过将她们送入宫中为嫔为妃啊?” “哦?”云裳眨巴眨巴眼:“本宫听你提起,陛下后宫空虚,只本宫一人,还以为是你想要将家中侄女送进宫呢,原来不是啊?” “那……还是说,你想要再替太上皇生几个孩子?”云裳嗤笑了一声。 莲太嫔急忙看了一眼太后:“嫔妾……嫔妾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太后只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云裳却已经哼笑出声:“说起来,你虽然身为太嫔,可也不过只是一个太嫔而已。却竟敢妄议陛下,妄议本宫,妄议皇嗣。莲太嫔你说说,该当何罪啊?” 莲太嫔变了脸色:“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未免就有些太重了些,嫔妾虽然只是一个太嫔,可是毕竟也是太上皇的嫔妾,也算是陛下的长辈……” “长辈?”一旁从头到尾没有出声的太后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出了声,脸上满是嘲讽之色:“陛下是哀家亲生的孩子,陛下后宫是不是空虚,子嗣是不是繁盛,连哀家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又以身份来胡言乱语?什么长辈?你方才也说了,你只是太上皇的嫔妾,嫔妾嫔妾,无非就是一个妾。妾,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身份稍稍高一些的奴婢而已。” “你只是一个奴婢,可是皇后,却是这后宫之主。你凭什么来妄议她,妄议陛下,妄议皇嗣?” 莲太嫔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太后却已经抬眸看向了云裳:“皇后,莲太嫔以下犯上,妄议皇嗣之事,你瞧着应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勾了起来:“妄议皇嗣,掌嘴二十。以下犯上,打二十宫杖。” “是。”浅酌连忙应了下来,随后转身吩咐着宫人:“来人,准备行刑。” 莲太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还满是难以置信。 太后却已经转开了眸子,看向了云裳:“皇后,你在这儿处置这不长眼的东西吧,哀家先带着其他人一同去别的地方赏花去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笑着道:“母后是该去赏赏花,免得让血污了母后的眼睛。” 太后笑了笑,带着人走了。 云裳瞧着太后走远了,才又看向了莲太嫔。 莲太嫔咬着唇,一言不发,似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云裳勾起嘴角:“怎么?没有想到本宫会突然发难?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本宫不能生育,本宫的太子殿下是一个痴儿?是不是有人同你说,这两件事情,是本宫的软肋,是本宫心里永远的痛,你若是戳到,本宫虽然会恼羞成怒,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却定然断然不敢承认,便只得想法子揭过?” “是不是还有人告诉你,皇嗣是国之根本,你若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提及,太后娘娘定然也会为你帮腔?然后本宫就不敢处置你了?” 莲太嫔垂着头没有说话。 云裳轻笑了一声:“可惜了,这些也不过是你以为而已,本宫却不是一个会按着牌理出牌的人,实在是让你失望了。” 莲太嫔咬了咬唇:“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不能生育,生下的唯一的孩子却还是个痴儿。在这种情形之下,皇后娘娘却还霸占着这皇后之位,还不让陛下纳妃,皇后娘娘不觉着自己做得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吗?” “皇嗣乃国之根本,皇后娘娘是想要断送了夏国吗?” 云裳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这话,你可以去跟陛下说,可以去跟太后娘娘,甚至跟太上皇说,说不定还有些用处。你在本宫跟前说,只会让本宫更加恼怒,然后,对你下手更重一些罢了。” 云裳却抬起了眼来,一脸认真地建议着:“要不,待会儿本宫打完之后,你再去陛下面前,或者再去太后娘娘和太上皇面前说一次?” 莲太嫔咬着唇,没有再说话。 宫人很快从御花园旁边的宫苑之中找来了一根长长的条凳,云裳抬了抬手:“将她按在条凳上,使劲打!” 宫人应了声,飞快地将莲太嫔按在了条凳上,随后拿了宫杖,打了起来。 闷响声响起,莲太嫔咬紧着牙关没有吭声。 “这般硬气的吗?不知道你背后的主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为他卖命。宫中衣食无忧,好好颐养天年难道不好吗?” 云裳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以为,本宫会问你是谁指使的?” 莲太嫔咬着牙抬了抬眼,脸上已经是密密实实的冷汗。 云裳挑了挑眉:“你放心好了,本宫对是谁指使你来做这件事情的并不感兴趣。” 第910章 你可以好好享受 “只是本宫却觉着,你的脑子实在是有些不好使,外面那么多流言蜚语,说本宫不能生育,说太子殿下是痴儿。若是陛下,若是太后和太上皇真的在意此事,他们又如何会隐而不发?又如何会无动于衷?” “你却丝毫看不懂这形势,却偏偏要将自己作为一杆枪,递到别人面前,让别人拿来使,你说你蠢不蠢?” 云裳笑眯眯地说完,宫杖便已经打了足足十下。 莲太嫔痛得大汗淋漓,终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云裳却已经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只转过头同浅酌道:“你在这儿盯着,别忘了,还要掌嘴二十。打完了将人送回去,再请个太医来瞧瞧,莫要让人断了气。” 浅酌应了下来,云裳才又看向莲太嫔,轻轻浅浅地笑了笑:“你以为,在这后宫之中,没有帝王宠爱,只能眼看着自己如花一般,一点一点凋零是最令人恐惧的吗?” “不是的。”云裳摇了摇头,笑得无比温柔:“这宫中,有无数种法子,能够让人生不如死,很快,你就能够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了。” “今日之后,很快,宫中所有的宫人就都会知道,你莲太嫔得罪了本宫,在这御花园中被本宫按着打了板子还掌了嘴。而后,就会有无数人为了讨本宫欢心,有无数人秉持着捧高踩低的本能,慢慢地开始冷落你,为难你。到时候,你会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一件合身的衣裳都不会有,甚至连你身边的宫人都开始欺负你……” 云裳笑容中满是残忍:“你可以慢慢地享受。” 说完,云裳才转过身,低着头弹了弹身上瞧不见的灰尘,抬脚离开了。 回到锦绣宫一会儿,浅酌就回来了。 “办妥了?” 浅酌点了点头:“好了。” 云裳嗯了一声,却又笑了一声:“我倒是不曾想到,那日未央宫走水之事过后,莲太嫔竟然还有胆子跑到我跟前来蹦跶。” “娘娘还是太过宽厚了,就该直接将她给除掉,免得后患无穷。” 云裳抬眸看了浅酌一眼,眼中满是笑意:“你如今倒是比我还厉害一些,不如直接将她给除掉?这话说得,倒是无比霸气,好似要除掉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说完,才又垂下眸子自顾自地解释着:“她若是再这么蹦跶下去,迟早是要除掉的,只是不是现在。今日我刚刚在御花园处置了她,转眼她便出事死了,旁人只怕都会怀疑到我身上来,觉得是我暗中处置了她。” “我虽然不在乎这点名声,可是却也不想招惹麻烦。而且,莲太嫔留着,还有些用处。” 浅酌有些不解:“还有什么用啊?” 云裳笑了笑:“方才我在御花园说那么多,不过故意在诱导她,让她觉着她有今日之难,是被人分坑害了。你暗中安排一下,让宫人稍稍为难为难她,她心中的怨怒定然就会更重。你觉着,在那种情形之下,她会如何做?” 浅酌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抵是会去找那撺掇她来寻衅滋事的人,找他要个说法的吧。” 云裳颔首:“所以,我现在不会处置她,且你待会儿安排些人,在她宫殿周围守着,盯紧了莲太嫔,免得她被人杀人灭口。她若是死了,旁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我若是真的做了也就罢了,可我若是没有做,便也不太想要背这莫名其妙的黑锅。” 浅酌连忙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奴婢定会派人去盯紧了,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浅酌刚刚退下,外面就迭声传来请安的声音:“太子殿下安……” 请安声音刚落,承业就扑了进来:“娘亲!” 云裳连忙接住承业,将他抱到了膝上。 承业抿着唇,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娘亲……” “怎么了啊这是?怎么还哭了呢?是谁欺负我的宝儿了啊?” “是父皇。”承业抽抽噎噎地应着。 “父皇?”云裳扬了扬眉,洛轻言不是应该在太极殿处置政事吗?怎么会欺负了承业? 云裳正纳闷着,就听见外面又传来了动静:“见过陛下。” 云裳眨巴眨巴眼,望向门口,很快就瞧见洛轻言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承业瞧见洛轻言进来,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旁,埋进云裳怀中。 云裳瞧着他这副模样亦是觉着好笑,便抬起头来看向洛轻言:“怎么了?” 洛轻言笑了起来:“前两日不是同你说起过么,我叫暗卫物色了一些小孩子,送进宫来准备让他们暗中陪着承业一同练武,今日我将承业带过去试了试,也就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吧,就受不住了。” 承业抬起眼来,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云裳:“娘,我疼。” “哪儿疼啊?”云裳瞧着承业这副模样,心中亦是有些不好受,只是此前便答应过洛轻言,定不会干预这件事情,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云裳想着,只得咬了咬牙,低下头揉了揉承业的脑袋:“待会儿娘亲叫人给承业多做一些好吃的,吃了就不疼了。” 承业却并没有那么好糊弄:“娘亲,父皇说每天都要去,我不想去了。” 云裳抬起眼来看向洛轻言,却只见洛轻言朝着她扬了扬眉,眼神好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回事这样子。” 云裳只得又咬了咬牙:“你此前不是同娘亲说,最敬佩父皇了吗?你知道吗,父皇会骑大马,会射箭,一箭就能射中好多鸟儿,还会飞檐走壁,你想不想也像父皇那样厉害?” “不想。”承业自然明白云裳的意思,几乎回答得毫不犹豫。 “……” 洛轻言见着云裳吃瘪的模样,却是噗哧一声笑了。 承业却已经自顾自地接着道:“很累的。” 云裳握住承业的手:“那,父皇武功好,可是娘亲武功不好,总是有很多人欺负娘亲,你愿意练好武功,来保护娘亲吗?” “会有人欺负娘亲吗?”承业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云裳。 云裳点了点头:“会的,娘亲武功不好,他们就会欺负我。” “不行,那我学好武功,以后保护娘亲!” 第911章 走走明路 云裳得意地瞥了洛轻言一眼,便又低下头柔声同承业道:“如果每日都需要扎马步,甚至以后还会做许多比扎马步更辛苦的事情,才能学好武功,那你还愿意学好武功来保护娘亲吗?” “比扎马步还辛苦?”承业皱起了眉头。 “是。” 承业思量了半晌,才又抬起眼来看向云裳:“那还是让父皇保护娘亲吧。” “……” “哈哈哈!”洛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洛轻言直起身,瞪了洛轻言一眼。 洛轻言这才轻咳了一声,止住了笑意,同承业道:“你一身都是汗,还不赶紧让宫人带你去沐浴?一身汗臭味,可不能够去看你的丫丫妹妹。” “丫丫妹妹?”承业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连忙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宫人:“乳娘,快,带我去沐浴。” 说着,便飞快地跑出了内殿。 “……”云裳扶额:“这臭小子,明明之前都不是这样的啊。” 洛轻言笑着揽过云裳:“你还是别指望让承业保护你了,他还得要保护自己以后的媳妇儿呢。你是我的媳妇儿,可不是他的,自然应该由我来保护的。” “呸。”云裳抬脚轻轻踩了他一脚,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我那样哄承业究竟是为了谁啊?承业觉着辛苦,以后就不会去了……” “不会的。”洛轻言云淡风轻:“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云裳咬牙,他有的是办法让承业听话,所以她刚刚那样辛苦是为了什么? 洛轻言见云裳恼羞成怒的模样,又笑了起来。 云裳轻哼了一声,从一旁取了一本书翻了开来。 洛轻言笑够了,抬起眼瞧见云裳一副不欲理会他的模样,微微挑眉,手指在袖中暗中摩挲了一阵:“承业也已经下旨封为太子,等着登基大典之后,便也该举行典礼。而后,我便想让承业搬到东宫去。” 云裳闻言,骤然抬起了头来:“搬到东宫?承业还这般小,为何要这样着急搬到东宫?” “有两个缘由。”洛轻言的神色也正经了起来:“一则是,封太子后,太子理应搬到东宫,这本是素来的规矩。” “二则是,如今我寻了那些孩子暗中训练,这件事情,我希望最好能够秘密进行,让这些孩子,成为承业的秘密武器。只是无论是你这里,亦或者是我那里,整日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人多眼杂,不容易防备,也不好保守秘密。这两处地方,本就已经戒备森严,若是我再突然为了此事加强戒备,反倒引人怀疑。” “若是承业搬到东宫,以你我二人对承业的重视程度,无论东宫防备得如何密不透风,亦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则承业的安危更加有保障,二则,无论东宫里面做什么,才能保证全然不会泄露出去。” 洛轻言说着,又抬眸看向了云裳:“等着承业搬到东宫,你想要召谁入宫伴读,便也就更顺理成章了。” 云裳捏紧了手中书页。 洛轻言所言,句句有理。 只是,所有的理由,却也似乎抵不过三个字,舍不得。 云裳半晌没有言语,洛轻言似乎也明白云裳心中的为难,便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再多说什么。 许久之后,云裳才骤然松开了捏着书页的手,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晓了,就按陛下的意思办吧。” 洛轻言伸手覆住云裳的手:“孩子大了,总归有自己的路要走的。我们能够做的,便是尽全力为他铺好路,让他以后的路好走一些。你总是要学着放手,有我呢,我总是会一辈子守在你身边的。” “孩子大了?”云裳苦笑:“承业……不过才两岁而已。” “是。可是虽然承业搬到了东宫,却也仍旧在宫里啊。东宫离锦绣宫也并不远,无论是你过去探望,还是他来请安,每日里想见面也并不难。” 云裳垂下眸子,只默然没有作声。 洛轻言笑了笑,又转开了话茬:“裳儿今日为何不问我,怎么这样闲了?” “哦。”云裳全然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只顺着洛轻言的话往下问着:“陛下为何这样闲了?” 洛轻言听她这副语气,眼中笑意更浓:“自然是因为,裳儿你一下子帮我拉拢了二十多个世家,这二十多个世家中都有人要封个一官半职的给予嘉奖,且还要掩人耳目,有些世家还得多封上一两人,一下子就为朕解决了朝中半数空缺,我自然就清闲许多了。” 云裳这才略略抬了抬眼:“世家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帖了?” “安排妥帖了。”洛轻言颔首:“圣旨已下,如今他们应当都已经收到圣旨了。” 云裳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后续的事宜,也应当稍稍安排安排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接着道:“不过有些消息还没有打探到,关于曹家,关于曹翰的,倒也并不太着急。” 云裳垂下眸子:“世家虽然对咱们,对夏国都算是十分重要。只是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拉拢不拉拢的,如今陛下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上,而夏侯靖,如今也落在咱们手中。此前那畅听园之变虽然让这些世家都有了一些损失,可是这封官的圣旨下去,也算是陛下对他们的补偿吧。” “他们只要不傻,只要想要继续在这锦城继续享受此前的那些荣光,便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样的选择。” “毕竟,这夏国天下,谁坐皇帝,对他们而言,其实都一样的。他们兴许唯一的不安,便是陛下同我,刚来这夏国不久,他们此前没能好好打好关系,陛下后宫又只有我一人,没法通过往陛下的后宫塞人来巩固自己家族的地位。” 云裳眯了眯眼:“暗中扶持我们接触的人登上家主之位是一个法子,也应该走走明路,给他们安安心。” 洛轻言转过身来看向云裳,眉眼带笑:“还请皇后娘娘示下,应该如何过明路?” 第912章 无赖 “无非也就是召集起来,好好安抚安抚。”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你可千万别说你不知道,非得要我点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行?” 洛轻言垂眸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让云裳也忍不住地染上几分笑意:“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近来太忙了,见你的时候少,难得见一次,就想多听你说说话。” 云裳心中顿时柔软无比:“陛下想要听臣妾说什么话?” “唔,什么都可以。”顿了顿,才又笑着道:“当然,若是情话自然是最好的。” 云裳呸了他一口,沉吟了片刻,接着道:“此前在国公府,我听外祖母说起,那曹家会发展得如此迅速,曹展的仕途会这般顺畅,除了因为曹舟经商所得的银子到处洒了洒为他铺路之外,还因为,曹家当家主母通过结姻亲的手段,让曹家同锦城中其他世家紧密相连了起来。” 洛轻言挑眉:“皇后娘娘难道希望我通过结姻亲的方式同他们打好关系?可是朕的后宫太小了,就只容得下皇后一人而已。而朕的太子殿下,如今不过两岁,这……恐怕是不成的。”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你与承业自然不成,可是还有其他法子啊。” 云裳垂眸,目光落在手中绣着团锦的手帕上:“你还有一个,永远会站在你身后的外祖家啊。” “华府如今已是八大世家之首,直系旁系也都十分壮大,适龄的男男女女也有不少,选择合适的婚配对象,也不算委屈了他们,却也可以通过华府来笼络一些世家。” “当然,这姻亲之事,除了结,也还能够拆。”云裳嘴角微微勾了起来:“那些有反意的世家,以前也就罢了,以后,便不能够让他们通过联姻,来将彼此的利益连到一处了。” 洛轻言听着云裳说,面上一直带着七分笑意,等着云裳说完,才问着:“此前你千秋的时候,将朝中官员都召集到了畅听园,而后就处置了几十个朝中官员。” “若是我将这些世家召集起来,我与你倒是知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安抚他们,可是他们却未必知晓啊。说不定,我下旨让他们入宫,他们便会以为,我是为了将他们召集到一处,而后一起连根拔除呢?” “……” 云裳沉默了下来。 “若是他们这样以为,说不定还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也许,直接就反了呢。” 云裳扶额,这种事情,倒也的确并非不可能发生。 见云裳眉头紧锁的模样,洛轻言便又笑了起来:“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你解决这个困局……” 云裳眯着眼望了过去:“什么法子?” 不等洛轻言回答,云裳便又飞快地改了口:“我应该问,你有什么条件。每次你用这样的开头,总是要向我谈条件的。” “知我者,吾妻也。” 洛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其实也不难,你帮我做一件贴身里衣如何?连带着此前欠我那香囊一同。” 云裳眯了眯眼:“里衣?难吗?” “我也没做过,难不难我是不知道。不过我觉着,不管是什么东西,以我娘子的聪明才智,定也能够很快学会的。” 云裳望向洛轻言,洛轻言皱着眉叹了口气:“自从做了这莫名其妙的皇帝之后,因着要处置政事,要接见朝臣,整日里好似越来越忙,能够陪你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倒也还送了你不少东西,方便你睹物思人。可是娘子你似乎很少送我东西啊,特别是这种亲手所制的东西,就更少了……” 云裳素来见不得洛轻言这般可怜的模样,只深吸了一口气:“行吧,里衣就里衣吧,左右里衣而已,贴身穿的,又不需要绣什么东西,就选用舒适一些的布料裁制便可,应当也没有多难。”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娘子说的是。” 只是眼中却浸满了笑意。 “我都已经答应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有什么法子呢。” 洛轻言笑着道:“华国公的寿辰,快要到了。” “嗯?”洛轻言突然提起了一件与她的问话全然没有任何关系的话茬子,让云裳突然愣了愣,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陛下到时候要亲自到场贺寿的吗?还是只赏赐一些东西下去。”云裳几乎是下意识地问着。 “自然是要亲自去的,你也一同。” 云裳点了点头:“也是,华国公是陛下你的外祖父。且华国公一直帮衬着陛下,陛下也的确应该亲自去一趟的。” 云裳眼中仍旧有些茫然,不知洛轻言为何提起这件事情,正想要问一问究竟是什么法子,却见洛轻言只定定地看着她,对着她笑着。 云裳一怔,暗自沉吟了片刻,便突然回过了神来。 “陛下是打算以华国公的寿辰为由,将这些世家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而后好好谋划谋划,该如何安抚?” 洛轻言颔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将他们一同召入宫中,他们定然会胡乱猜测,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尚不可知。若是华国公的寿辰……” “华府本就是锦城世家之首,且华国公在朝臣中号召力也极高,他的寿辰,朝中上下,锦城众多世家,无论是何阵营,几乎都是要去道贺的,这对我们而言,便是个绝佳的机会。” 云裳点了点头:“倒也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洛轻言笑了起来:“我说的没错吧,我有个极好的法子,定能帮你解决困局。” 云裳却是骤然反应了过来:“什么叫帮我解决困局?这招抚世家,难道是为了我自个儿吗?我本就是为了你,为了这朝堂和这夏国江山!” “你却以此为由,还骗了我一件里衣。洛轻言,你怎么能够这样!你这是耍无赖!” 洛轻言垂下眸子低低笑出了声来:“夫人,你都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可不能够反悔的。” “凭什么?”云裳咬牙:“你都能够耍无赖,为何我就不能够了?” 第913章 见与不见 天气愈发冷了一些,尚衣局便又送了几件衣裳过来。 “尚衣局新来的这位管事做的衣裳本宫倒是挺喜欢的。”云裳半躺在美人榻上,信手翻了翻:“不像之前尚衣局做的衣裳,总是想方设法地追求华贵,颜色总是鲜艳无比,上面的刺绣要么是什么凤凰牡丹的,要么就是花团锦簇,祥云朵朵的。艳丽倒是艳丽,却也是真俗气。且为了一味的追求艳丽好看,穿起来也不怎么舒服。” “如今尚衣局送来的衣裳却不同,衣裳也是很好看的,且是那种让人很愉悦的好看,清雅贵气,且用的布料那些都十分舒适。可观赏性与舒适度都极高。” 画儿立在一旁听着云裳这样说,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尚衣局那位新来的管事知晓娘娘这般夸赞她,定会十分高兴。” “做得好自然也就值得夸赞。”云裳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下次你们再见着她,也可将本宫的原话告诉她。” “是。” 云裳抬了抬手,叫宫人将那些衣裳都拿了下去。 浅酌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云裳身边,半跪着给云裳揉捏着腿:“娘娘,浅音姐姐从宫外递了消息进来,说曹家那位七爷通过暗桩传了话,想要见一见娘娘,说有事要同娘娘相商。” 云裳垂着眸子笑了一声:“要见我?有事相商?” 浅酌颔首:“娘娘最近似乎对曹家的事情十分上心,这人,娘娘见还是不见呢?” “不见。”云裳没有任何犹豫:“本宫又不是他们曹府的人,哪是相见就见的?” 浅酌倒是有些意外:“可是他说,有要紧事,娘娘果真不去听一听,究竟是什么要紧事吗?” “曹翰不过是曹府一个不得宠的庶子,便是他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无用,他一直关注着的,也就只有曹府的事情罢了。曹府是锦城八大世家之一没错,可若是曹府连同其他世家有什么动作,本宫也应该迟早能够收到消息。因而,他口中的要紧事,多半也就是关于曹府的而已。” “只关于曹府的要紧事,再要紧,也并非什么天大的事情。” 云裳翻了一页书:“既然如此,那见与不见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本宫却是应该让他知晓,本宫是皇后,并非是他想见就能够见得到的。本宫见他,是对他的看重。不见他,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是。”浅酌听云裳这般说,亦是轻轻点了点头:“那奴婢就这样去回了他吧。” 云裳应了一声,又吩咐着浅酌:“华国公的寿辰快要到了,你去库房里面瞧瞧,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做贺礼的东西,给我拟个单子,我挑些东西,到时候带去国公府。” 浅酌忙应了下来。 云裳没有去见那位曹家七爷,只是过了两日,关于曹家家族所有人的详细信息,以及姻亲关系的册子便放到了云裳的书桌上。 许是因着曹家本家加旁系实在是太过庞大,摆在云裳书桌上的册子足足有四本。 云裳专程用了三日的时间,一一看了一边,且飞快地在脑中构建出了一幅关于曹家的家族图谱。 随后比对此前曹翰送过来的那册子,便发现了不对劲。 “倒是果真如我所料,这个曹家,同曹雯夕果真是有关系的。” “曹雯夕也算得上是十分小心谨慎的了,若是我只查曹家那些子弟的妻子,倒也并无什么,幸而的让浅音多耗费了一些时日,将那些子弟的妾室都一并囊括其中,才发现了问题。” 洛轻言一脸好奇地望向云裳:“什么问题?” 云裳勾唇一笑:“宫中的宫女,满了二十五岁,便可放出宫。只是许多在嫔妃身边侍候的贴身宫女,因着已经是一等宫女,在宫中过的日子已经极好,且又得恩宠,大多不会愿意出宫。” “可是曹雯夕隐于后宫这么多年,她身边贴身侍候的人,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个她贴身的宫女在满了二十五岁之后,皆选择出宫。且都在出宫之后,无一例外的成了曹氏子弟的妾室。” 云裳笑容泛着冷:“即便是曹府中的人与此前那个曹家没有丝毫关系,单单这一点,便十分不同寻常了。更何况,我还查到了一些有趣的。” “嗯?什么?” “曹府旁系的一个女儿,被送给夏侯靖做过侍妾。曹展的爷爷,曾经改过名字,之前的名字,与之前那个曹家旁系的一个子弟名字一样。” 洛轻言笑了起来:“曹展的爷爷?” “若是我没有记错,曹展如今也已经四十多岁了吧?他的爷爷应当早已经不在世了,你又是如何追查到那一辈去的?” 云裳笑了起来:“暗桩在查探的时候,顺便抄录了一份曹家的家谱,我便细查了一下。” 洛轻言颔首:“所以,这个曹家,便应该可以算是以前那个曹家的旁支了吧?兴许便是因为曹展的爷爷此前不知什么缘由改过名字,所以才逃过了一劫。后来曹雯夕应当是刻意探访过,才寻了过去,暗中将这一支旁支给扶持了起来。” 云裳“嗯”了一声,嘴角勾了起来:“说实在的,曹雯夕的心机谋略,我倒是十分佩服。将自己改头换面送入了宫中,与太上皇生儿育女。还扶持了曹家旁支,成为了锦城八大世家之一,让曹家幸存的后人爬到了那金殿之上,如今还让他们公然来我与你跟前晃荡,还意欲将人塞到我们的阵营中来。” “若是我落到她当初那般境地,只怕也无法做到她这样的。” 洛轻言抿了抿唇:“你不会落到她那般境地的。” “也是。”云裳笑了起来:“毕竟,我还有陛下呢。” 洛轻言倒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没错,你有我呢。” 随后才又道:“曹翰既然想方设法地要接近你,那你就不动声色地让他接近好了。也好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914章 一起睡? 云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我也不能够表现得太过殷切了,不然反倒惹人怀疑。前几日曹翰递话说想要见我,说有要紧事要同我商量,被我回绝了。” “回绝是对的。”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你是皇后,整日里后宫庶务无数,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哪是他说见就能见的?”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眼中亦是染上了几分笑意:“是,陛下与我回绝的缘由倒也十分一致了。” “所为心有灵犀,大抵就是这样了。”洛轻言一本正经地调笑着。 云裳却懒得理会他,只径直接着道:“陛下前两日同臣妾提的,要让承业放到东宫,大抵准备什么时候做呢?” “等着登基大典之后举行了太子册封典礼后吧,虽圣旨已下,可是到底还没有行大典,便总觉着少了什么,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也好。” 随后才又看向洛轻言:“那东宫那边,可在着手布置了?随着承业一同到东宫侍候的人,可都挑选妥当了?” “贴身侍候的人,还是裳儿你亲自挑选吧。承业如今身边侍候的人若是信得过,便可都带过去。旁的,比如宫殿里面的侍从洒扫护卫那些,我会叫人从暗卫中挑选,以确保万无一失。” 云裳低低嗯了一声:“物件那些呢?” “这倒是还没有开始着手准备,裳儿你的意思呢?” 云裳咬了咬唇:“物件那些,就让内务府悄悄准备吧。内务府是琴依在,经由她的手,我才放心一些。且事情尚未定下,也不宜声张,若是消息先传了出去,难保不会有人想要提前在东宫中动什么手脚。” 洛轻言颔首:“东宫那边,自打那封太子的圣旨颁布下去之后,我就已经派遣了暗卫在暗中盯着了,裳儿你尽管放心。”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虽然点了头,心中却仍旧无法真的做到放心二字。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的仔细,却也仍旧觉着不够仔细,总害怕哪儿做得不够,被人钻了空子去。 洛轻言自然也明白云裳心中所虑,只是却也无法宽慰,只转开了话茬子:“你说想要让华清延入宫伴读,准备什么时候提呢?” 云裳沉吟了片刻:“便等承业搬到东宫之后吧。” “承业搬到东宫之后,本也应该为他选伴读的,也就顺理成章。等过几日华国公寿辰的时候,我去国公府,再同他们透透风声吧。” “嗯,也好。”洛轻言颔首应了,轻轻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 云裳瞧着洛轻言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神情微微一顿:“陛下这几日虽然稍稍得了一些闲暇,可是这段时日却也一直算是十分忙碌的。臣妾瞧着陛下神情都有些倦怠了,想来也仍旧没有休息好。这些事情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了,臣妾自会处置好的,左右现在离晚膳时间还有些早,陛下不妨先去躺会儿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眸光却抬了起来,落在了云裳的身上,并未有其他动作。 “怎么了?”云裳连忙问着。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我去躺会儿,裳儿不陪着我一同?” 云裳的脸上忍不住有些发烫,只噌了洛轻言一眼:“陛下,现在是白日。” “那又如何?你平日里不也有午睡的习惯?” 洛轻言说着,就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腕,将云裳拉了起来。 云裳哭笑不得,只得看了看殿中将头埋得低低的宫人,压低了声音道:“大家都瞧着呢。” “你我皆因为处置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务而有些困顿,一同小憩一下而已,有什么不妥吗?帝后也是人,累了也要休息的啊。” “……” “且,瞧着又怎么了?帝后感情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云裳愈发无奈:“就你歪理邪说多。” 只是却也跟着洛轻言一同进了内殿。 接下来的几日,倒似乎十分平静,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发生。 华国公的寿辰在十月底,到了华国公寿辰的那一日,云裳便与洛轻言一同摆驾出了宫,一路直奔国公府而去。 帝后出宫,素来并非是什么小事。且与此前悄然出宫不同,这次出宫便显得隆重了一些。 帝后二人的依仗一路从宫门口到国公府,国公府的人得了消息,便带着宾客们一同到了门口迎接。 此次国公爷寿辰,前来贺寿的宾客实在是不少,哗啦啦跪了一地,亦是十分壮观。 华国公与国公夫人一同迎了帝后二人入府。 “男客们都在前院,女宾们在后院茶会,娘娘瞧,是随着陛下一同去前院瞧瞧,还是去后院?”国公夫人笑着问着。 云裳面上亦是带着笑:“他们男子说的那些话茬子本宫可实在是不怎么感兴趣,还是去后院吧。瞧着那些个夫人小姐们花团锦簇,心情亦是要好些。” 国公夫人闻言,便道:“那臣妇陪娘娘去后院坐坐。” 云裳颔首,转身看了洛轻言一眼,便同国公夫人一同往后院去。 “今日国公府倒是十分热闹,想来朝中百官,锦城世家大多都来了吧?” “嗯。”国公夫人笑了起来:“自打太后娘娘回来之后,这两年国公爷与臣妇的寿宴都格外热闹,今年尤盛。” 云裳点了点头,此前华翎失踪,华府便失了在宫中的依仗,自然有人见风使舵,远了华府。 后来华翎回来,且重新得了夏寰宇的宠爱,这些越是地位高的世家朝臣越是知晓察言观色,自然就又回来了。 今年洛轻言登基,洛轻言是华国公的亲外孙,这帝位,可不像后位那般,是真真正正的天下在握,自然就更加热闹了。 国公夫人的目光在云裳脸上逡巡了一圈:“你与陛下今日来,为的就是今天来的这些人吧。” 云裳笑了起来:“外祖母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们来,自然是为外祖父贺寿的。至于今天来的这些人,不过是顺便而已。” 第915章 嫁娶之事 国公夫人亦是笑了起来,眼中尽是打趣:“嗯,娘娘这话,臣妇是信的。” 云裳低笑出声,随后才又转开了话茬子:“今日来的,也有不少世家公卿家的女儿,应当有不少是适龄待嫁的吧?” 国公夫人听云裳这样问,却是有些诧异:“娘娘问这个,是为了……” “自然不是为陛下选妃的。”云裳知晓她在想什么,忙解释着:“我是想着,今日来了那么多适龄待嫁的姑娘,若是咱们府上有需要娶妻的,外祖母倒是可以趁机相看相看。” 国公夫人的目光在云裳脸上逡巡了一圈,似是在思量云裳这话是因何而起,顿了顿,才开口应着:“我们府上尚未娶妻的儿郎倒也有,我有四个不争气的孙子,说起来也算是陛下的表弟,只是一直在军营之中摸爬打滚的,你与陛下应当尚未见过,对亲事浑然不在意,让他们成亲也推三阻四的,如今也已经年过二十,一直也未说亲。” “只是这四个,都是庶子。今日来的大多是嫡系的姑娘们,她们未必肯……” 云裳笑了起来:“如今局势与此前又有极大的不同,此前那场宫变,我与陛下虽然下手着实有些重了些,可是却也起到了极好的威慑作用。特别是在那日宫变中出事了的官员家眷,心中只怕仍旧惶惶难安,生害怕因此波及到家人。” “这种情形之下,他们家中子女,若是能够被外祖母你相中,我想,他们定然是十分愿意,同国公府结亲的。” 华国公府在这权势中心浸淫了这么些年,即便是在深宅后院的国公夫人,心中对朝局那些,亦是十分通透的,因而听云裳这么一说,便很快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 “这些个公卿世家的嫡女一个个的倒是教导得极好的,若是他们不嫌弃,我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云裳颔首:“自然,这嫁娶之事,亦是讲求一个你情我愿,若是别人不情愿,自然也不好强求。正好今日那些个公卿世家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外祖母等会儿也可以委婉的探听探听他们的意思。”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瞧着女宾们吃茶的襄安院就在眼前,才止住了话头。 “皇后娘娘驾到!” 云裳走进院子,院子里面的女宾们便已经纷纷起了身,同云裳见礼。 “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裳走到主宾位置上坐下,笑着道:“都平身吧,今日本宫也只是来凑个热闹,给华国公贺个寿,你们也不必太过拘谨,不用理会本宫,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只是云裳话虽然这样说,众人却也不敢真的不理会她,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 云裳倒也并不怎么在意,只目光在席中扫了一扫,转过头同国公夫人道:“倒也似乎有不少熟面孔。” 国公夫人颔首:“此前陛下与皇后娘娘尚未搬入宫中的时候,也曾经参加过不少宴会的吧,一来二去的,自然也都熟悉了。” 云裳眸光扫过,笑着道:“是,这几位老夫人,本宫在您那儿见过,倒是都还有些印象,这位应当是淳祥王妃吧?还有常威将军夫人钱夫人,镇北将军夫人娄夫人,司徒夫人柳夫人,太尉夫人王夫人……” “没错,娘娘记性倒是极好的,彼时娘娘刚刚来夏国不久,就在臣妇的院子里,臣妇给娘娘引见过。” 云裳颔首:“还有那几位,分别是锦城几大世家,李家、苏家……” 云裳微微顿了顿,苏家因着夏寰宇之前那位皇后的缘故,也没落了,如今虽然仍旧还存在,却也比以前凋零了许多,她倒是有些时日没有瞧见苏家的人在跟前晃荡了…… “王家、曹家、钱家、赵家的当家夫人和家眷了吧?” 国公夫人脸上笑意更浓:“是,娘娘一个也没有说错。” 云裳的目光在曹家夫人的脸上微微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挪了开去。 云裳也笑着:“其他的,我倒是就不太熟悉了,有些虽然觉着眼熟,却也叫不出名字来。除了诸位夫人之外,这些个小姐们亦是正值韶华,容颜绝色的……” 云裳随意赞叹了几句,在座的那些闺阁小姐们听云裳这样夸赞,倒是都有些不好意思。 见云裳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可怖,反倒十分亲切好说话的模样,众人的神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云裳转过了头看向国公夫人:“本宫记着,咱们国公府亦是有几位表妹尚未出阁,今儿个怎么一个也没见着?” “在外面迎客呢。”国公夫人笑了起来:“虽然尚未出阁,只是她们却也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我想着平日里她们都整日里疯玩,什么都不会。便趁着国公爷寿辰的时候,让她们帮衬着料理一些琐事,也好锻炼锻炼她们,教教她们处理庶务。免得以后嫁了人还什么都不会……” 云裳笑了起来:“是该如此。” 说罢,却又感叹着:“几位表妹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啊,本宫记得本宫与陛下刚刚来夏国的时候,她们瞧着都还极小的样子,好像不过一两年的时间,突然就长开了长大了。” “此前本宫来国公府,她们亦是一直陪着本宫一起说话玩耍,若是她们订了亲,外祖母可得同本宫说一声,本宫也好给她们添个妆,也算是凑个热闹。” “好好好,有娘娘惦念着,是她们的福气。” 云裳笑了起来:“本宫自然是记得的,毕竟,本宫与陛下来了夏国之后,最为熟悉的,也就是这华国公府的人了,当初也多亏了他们的多番照料。这国公府中的人的一切,本宫都惦记着呢。” “不止是表妹们的亲事,还有几位尚未娶妻的表弟们,若是他们说了亲,本宫与陛下也定会表示表示的。” 国公夫人自是又谢了一番。 云裳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转,倒是不出预料的瞧见在座的那些个夫人小姐们面上的若有所思。 第916章 以新代旧 云裳此番前来,虽是为了这些世家而来,只是拉拢这些世家,也应是由洛轻言去做,她要做的,不过只是侧面提点一下这些个世家夫人,让她们明白,若是想要向她和洛轻言示好,也可以有另一道路可以走。 目的达到,云裳也不欲多留,她在此处,这些人反倒拘谨,也无法尽兴,平白影响华国公的寿宴。 云裳刚生出这样的心思,就瞧见刘文安被国公府的丫鬟引了进来。 “娘娘,陛下说宫中还有些事情,特意来接娘娘一同回宫。陛下在二门外等着娘娘,让奴才来通传一声。” 刘文安的话一说完,院子里就有不少目光落在了云裳身上,目光中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云裳也没有心思去辩驳。 倒是国公夫人笑了起来:“瞧瞧,娘娘这才在这儿坐了这么一会儿,陛下就不放心了,还亲自过来接人,生害怕臣妇这儿有什么凶禽猛兽似的。” 云裳垂眸笑着:“外祖母说笑了,兴许是宫中真有什么要紧事呢。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臣妇送娘娘出去吧。” 国公夫人站起身来,同云裳一同出了门。 “方才在院子里,听娘娘提起臣妇那几个孙女儿,臣妇才突然想了起来,前几日臣妇也是听她们说起过,说曹家的小姐召集了一些世家小姐们一同,组了一个诗社,每月会有一两次集会,说的是一同谈诗论画。” “诗社?”云裳扬眉。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这诗社虽然说是世家小姐们闲来无趣弄的,可是这些公卿世家,从来都在权势争夺的最中心,看似简简单单的诗社,其实里面也包含着许多背后的东西。比如党派之争,党派之间,泾渭分明,便是这些闺阁小姐,不同党派也不会搅合在一同。出身低一些的,拼命的挤进去,为的便是结交一些贵人。出身高些的,也带着几分拉拢下面的目的。” “曹家的小姐组的吗?” “是。”国公夫人颔首:“且还是在那日宫变之后的事情。” “有趣。”云裳嘴角勾了勾:“这些个闺阁小姐们也不乏很多有才华的,借由着谈诗论画的名头来交往,倒也是不错的主意。” 云裳脑中倒也冒出了一些想法:“外祖母觉着,若是以我的名义,成立一个闺学,如何?” 国公夫人沉吟了片刻:“那自然是极好的。不管朝中有多少派别,陛下与皇后娘娘始终是正统,这锦城中那些个公卿世家身份哪怕再高,也高不过娘娘去。到时候,这些个闺阁女子定然会以入娘娘创办的闺学为荣。” 云裳笑了起来:“办闺学,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正如外祖母你所言,虽然闺学中都是些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可是这些闺秀背后代表着的,却是一个家族。闺学,也可以成为本宫拉拢那些公卿世家的工具,若是用得好了,定能获利无穷。” “娘娘素来聪慧过人,且是个有主意的,娘娘觉着可为,那自然便是极好的。” 说完,华国公夫人便又问着:“怎么今日太子殿下没有来?” “在宫中呢。”听国公夫人提起承业,云裳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他父皇最近在开始教导他了,现在还只是跟着暗卫学一些骑射马步之类的,等过些日子,便应该要选一位太傅来教导他的功课了。” “这样早?太子殿下还小吧……” “两岁了,不小了。陛下早有意要仔细教导他了,此前一直害怕我舍不得,便搁置到了现在。如今册立太子的圣旨已经颁布,等着登基大典之后,陛下便想为他举行太子册封大典,之后就该选太傅了,选了太傅开始跟着太傅学习功课,也该选一些太子伴读了。” 云裳扶额:“我虽然觉着承业的确是小了一些,只是他生在了帝王家,且又被册立为太子,有些东西,便是他应该承受的,我再心疼,也只能学着放手,只能让陛下在太傅和太子伴读上多费些心,我也只能帮他准备好吃穿,其他便帮不上什么忙了。” 国公夫人笑了笑:“是,承业是太子,终归与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 两人行至二门前,便瞧见了背着手立在门口的洛轻言。 洛轻言似是听见了脚步声,转过身来朝着云裳与国公夫人笑了起来。 国公夫人脸上亦是带着笑,只低声道:“陛下如今处在这样的位置,你们二人若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条路只怕是不易。我倒是觉着你们这样极好,只是这一路上你们只怕会面临不少考验。”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亦是带着笑:“再难也得要试一试吧,只要两个人心齐,便也不觉得艰难了。” “也是。” 两人已经走到了二门门口,洛轻言朝着云裳伸出手来,笑着同国公夫人道:“外祖母。” “陛下。”国公夫人行了礼:“臣妇将娘娘毫发无伤地送过来了,陛下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在国公府,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是是。”国公夫人笑了起来:“臣妇假装信了。” 洛轻言垂眸笑着,同国公夫人道了别,两人便一同在二门登了车,一路回了宫。 一直到了锦绣宫,云裳才开口问着:“陛下今日国公府之行,可还一切顺利?” 洛轻言点了点头:“那些个世家也只敢在暗地里搞那些手段,当着我的面大气都不敢出。倒是对着我表了一番忠心,只是心里如何想,却也未可知。” 云裳将她在后院的事情同洛轻言说了说,又提了提闺学的事情。 “闺学倒也算得上是一个突破口,不只是可以借此拉拢一些世家,有些意欲在你跟前出头的,也可以瞧瞧。若是有些世家实在是不怎么听话,倒也可以扶持一些听话的。” 云裳颔首:“彻底拔除一个根基深厚的世家不易,只是想要扶持一个新的贵族却是不难。到时候,让新的替代了旧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第917章 马首是瞻 “除了办闺学之外,我亦是会时不时地在宫中举行小宴,邀请这些个世家夫人小姐的入宫参宴。”云裳抿了抿唇:“只是每一次邀请的人不会太多,却每一次都会选一两家的夫人小姐嘉奖赏赐。” “虽然许多人不将我放在眼中,只是我的身份摆在那里,我嘉奖了谁,定也会很快地传到各府耳中。前朝后宫本就是一体,这些世家,个个都是耳聪目明的,且也都是明白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应当还是有的。” 洛轻言忍着听云裳说着,眼中俱是笑意:“从你嘉奖了谁,他们便也能够明白谁更得朕心。你这法子倒是一箭双雕,有些时候我没有法子明说的东西,倒是可以通过你这里委婉的传达出去。”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我自小在宫中长大,这些手段看得也挺多。父皇之前那一位皇后,虽然有时候对待后宫妃嫔的手段令人不齿了一些,只是在这些事情上,却也还是处置得不错的。就是……” 云裳顿住,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就是什么?”洛轻言追问着。 就是那些被邀请进宫的大家闺秀,有时候也会用尽各种手段,想方设法地制造一些契机,同她的父皇偶遇,引起父皇的注意,而后入宫为妃为嫔,以求一个锦绣前程。 前世的时候,她一直在皇后身边长大,那些闺秀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吸引她父皇注意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 皇后甚至也曾经将她作为筏子,借由她来发作过那些目的不纯的世家闺秀好几次…… 云裳看了眼洛轻言,洛轻言容貌比父皇出众,又文武双全的,便是尚未登基的时候,也被诸多世家闺秀们惦记着,如今登基为帝,只怕更是成了众多世家眼中的香饽饽。 “嗯?”洛轻言见云裳没有回答,反而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看,忍不住也蹙了蹙眉,开口询问着。 云裳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神色平静了下来,只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我会解决好的。” 洛轻言对云裳亦是全心全意信任的,闻言也并未怀疑,只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在华国公的寿宴上对各世家委婉地敲打了一番,城中倒似乎安定了许多。 临近登基大典,前朝后宫都格外忙碌。 锦城倒是愈发热闹,只是锦城内外的守备却是加了一层又一层。 前朝有礼部、钦天监、司设监、尚宝司、教坊司,后宫有内务府、尚衣局等等一同筹备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 云裳与洛轻言倒是相对闲了许多。 甚至云裳还有了闲情逸致,专程抽出了一日出宫去见了曹翰和其他几个世家的人。 “此前你往宫中递消息,本宫也收到了,只是宫中事情实在是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时间来见,如今倒是终于偷了半日闲暇,你此前说的,一定要亲自同本宫禀报的要紧事,究竟是什么?” 曹翰垂着头,声音无比恭敬:“回禀娘娘,是微臣安插在微臣嫡母身边的人说,此前有一日,府中来了几个十分神秘的人,同微臣的嫡母商量事情,似乎隐隐约约提到了登基大典……” “神秘的人?”云裳挑了挑眉:“如何神秘?” “那几个人皆带着人皮面具。” “哦?”云裳的眼中好奇之色愈发浓了几分:“戴着人皮面具?你的人,是如何辨别出,他们都戴了人皮面具的?” “那几人虽然戴着人皮面具,只是那人皮面具的做工十分劣质,微臣的人瞧见他们神情十分的不自然,便有了怀疑,而后趁着给他们上茶之际,仔细看了看,便发现他们脸上的颜色与脖颈有些不同,因而才确定了下来。” 云裳轻轻颔首:“只是提到了登基大典,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没能打探到?” “微臣无能,事关重大,当时微臣的嫡母十分小心谨慎,让人上了茶之后,就屏退左右,并且叫人仔细看守了。微臣的人也是想了法子绕到了后面,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只是实在是不甚清楚。” 曹翰垂着头,目光一直老老实实地盯着鞋尖:“微臣怀疑,是有人想要在登基大典的时候闹事,觉着兹事体大,因而才急忙遣人给娘娘递了消息,又害怕消息走漏打草惊蛇,因而才想要亲自向娘娘禀报。” “你做事小心谨慎,倒是极好的。”云裳笑了笑:“本宫知晓了,虽不知他们究竟是何打算,却也会小心谨慎地防备着。” 说完,目光在曹翰身上扫了一眼:“方才一直听闻你自称微臣微臣的,封官的旨意应当已经下来了吧?” “是,已经下来了,从前日里,微臣便已经开始当值了,多谢皇后娘娘。” 云裳勾了勾嘴角:“谢本宫做什么,这本是你应得的。你尚且年轻,前途无量,若是能够好好的为本宫办事,以后的前程,定不止于此。” “微臣定然唯娘娘马首是瞻。” 云裳点了点头:“还有其他事情吗?若是没有,就先退下吧。” 曹翰应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却又微微迟疑了一下:“娘娘前两日在华国公的寿宴上,可是见过曹家人?” “见过。”云裳漫不经心地应着:“那日城中不少世家夫人小姐皆在,曹夫人也在,不过本宫并未单独同她有过交谈。怎么,她回府之后可是提及了此事?说了些什么?” 曹翰低声道:“那日嫡母回府之后,将大哥与二叔叫了过去,说娘娘似乎十分关心华府的诸位公子小姐们的亲事,似是有意通过华府诸位小姐公子们的亲事,来拉拢公卿世家。” 云裳颔首:“本宫的确透露出了几分这个意思,怎么,你嫡母有意同国公府联姻?” “是。”曹翰低声应着:“微臣的大哥,尚且还有一个小女儿,年方十四,尚未说亲。嫡母的意思,是想要将她嫁入华国公府。” 第918章 诸事皆宜 “十四?”云裳沉吟了片刻:“国公夫人那几个尚未成亲的孙子,最小的也已经二十一,十四岁,似乎有些小了吧?你嫡母看中了哪一个?” 曹翰垂眸应着:“嫡母瞧中了华府的七公子。” “七公子?七公子今年可已经二十四了,因为一直在边关,已经有六七年不曾回锦城,因而才一直没有说亲,如今倒的确是回了锦城,且预备成亲之事。可是,若是你那位侄女年方十四,那华府的七公子可比她大了整整十岁。” “听嫡母的意思,是属意七公子的。毕竟,七公子虽然年岁稍稍大了一些,却是华府大爷的孩子。大爷是华国公与国公夫人的嫡长子,如今也已经是世子,以后多半是会承袭国公爷的爵位的……” 云裳轻笑了一声:“你嫡母的主意倒是打得极好的,可是她为何不曾想过,大爷虽然是世子,是要承袭华国公的爵位的,可是七公子却只是大爷的庶子而已。” “嫡母说,七公子虽然只是庶子,可是若是大爷承袭爵位,这世子之位,却未必会落在嫡子的身上,左右还早着呢,这其中的变数,可是不小的。” 云裳挑了挑眉:“这意思,是若是七公子娶了你侄女,你嫡母就要想方设法地扶持七公子上位了?” 云裳说着,却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嫡母这心思算计,倒是极深。只是她对华国公府只怕是不怎么了解的。国公府……至少国公府如今正房中,皆是兄友弟恭,和谐友爱的,可不似曹府,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的算计,可多半是要落空的。” “娘娘,我那位嫡母在这后宅浸淫数十年,手段极高。而我那位侄女,一直在我嫡母身边教导,若是她果真嫁给了七公子,存了心思要挑拨国公府中的关系,国公府只怕就很难安宁了。嫡母不是不了解华国公府的情势,只是她一直说,没有离不了的心。所谓的兄弟情分,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便实在是不值一提。” 云裳眯起眼来:“你嫡母……倒是有些意思。” 云裳说完,才又抬起眼来看向曹翰:“所以,你来同本宫说此事,是希望本宫阻止你侄女嫁入国公府?” “微臣是怕……” 云裳对他话中之意倒是十分明白,只微微抬了抬手:“本宫知晓了,若是国公府果真选了你那位侄女,本宫到时候也会仔细斟酌的。” “是。”曹翰低着头:“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曹翰退了下去,浅音走到门口,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吩咐了门口的暗卫仔细盯着,才又将门关了,折返回了屋。 “娘娘,那曹翰说,曹府似是与人勾结,想要在陛下的登基大典上闹事,娘娘可要派人仔细探听,提前做好防备?” 云裳轻轻颔首:“曹翰说的不明不白的,只提了个登基大典,为的,可不就是吸引我的注意,而后让我想方设法地去探听这件事情吗?我自然不会让他的希望落空。” “只是,盯着这登基大典,准备在登基大典上面闹腾的,可能也不止这一家。不管那位曹家的当家夫人究竟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我其实也并不怎么惧怕。登基大典这样重要的事情,每一环我与陛下都仔仔细细地防了又防的,他们想要在登基大典上闹事,也得要有那样的本事。” 浅音点了点头:“不管如何,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奴婢到时候派暗桩好生打探打探,等着登基大典的时候,奴婢也将所有暗桩尽数出动,定会确保登基大典顺利举行。” 云裳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自打太上皇禅让帝位给陛下之后,这登基大典尚未举行,就一桩接着一桩的,不知道闹出了多少事情。所幸,也总算是快要到登基大典了。” “等着登基大典顺利举行,尘埃落定,便应该能够好好歇上一段时日了。” “是,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有些多,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等着登基大典之后,一切便会越来越好的。” “希望如此。” 云裳与浅音闲话了一阵,便起驾回了宫。 好在,虽然明里暗里盯着登基大典的人极多,可是登基大典前面这十来日,虽然忙碌了一些,却也十分平静。 很快,大典的日子便到了。 十一月十七,大吉,诸事皆宜。 天气已经极冷。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云裳便被叫了起来,洗漱,梳妆。 云裳尚且有些迷糊,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只听得齐嬷嬷道:“咱们倒是不用太着急,一早,陛下须得要先去太庙祭祖,而后礼部会率百官先将传位诏书和封后圣旨一并送往太庙、祭坛诏告上天和先祖。” “等着他们祭拜完毕之后,咱们才去正宫门候着,到时候,百官列于两侧,陛下会先去钟楼上亲自敲响金钟,寓意新的开始。” “等着陛下从钟楼下来之后,方会同娘娘一同沿着宫门前的大道,一路走上太极殿前的台阶,走到太极殿中,在帝后的位置上坐下。” “随后,陛下和娘娘就做之后,大臣们便可依着官阶高低依次进入大殿,行跪拜礼。刘总管会宣读即位诏书和封后诏书。之后,群臣道贺,道贺之后,真正的大典就算是结束了。” “再之后,会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给娘娘和陛下换装更衣,随后才是宫宴。” 浅酌一面给琴依递着梳子,一面笑着道:“这些规矩齐嬷嬷最近都说过许多遍了,奴婢都听了不下五遍了。” 众人皆笑了起来。 齐嬷嬷面上不带丝毫表情:“多说说才能不出错,今儿个可是陛下和娘娘的大日子,可是不容许出一丁点儿的错处的。” 云裳打了个哈欠,似是并不太在意,半晌才漫不经心地道:“我怎么觉得,这一次的仪式同上一次太后娘娘封后的时候并不太一样呢?” 齐嬷嬷颔首:“是不太一样,因着上一次只是单纯的封后大典,今儿个却是陛下的登基同封后一同的,自是不同。” 云裳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第919章 金丝银线 云裳侧耳听了一下,听那声音中似乎满是焦急。 “是谁在外面?” “奴婢出去瞧瞧去吧。” 浅酌正准备出去,佩兰却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是尚衣局的颜管事,说是有要紧事禀报娘娘。” “尚衣局?”云裳诧异地扬了扬眉:“尚衣局有什么要紧事要禀报本宫的?” 浅酌亦是有些疑惑:“莫非是大典的礼服出了什么岔子?” “礼服?”云裳转过头看了一眼铺展在床榻上的礼服:“礼服昨日就已经送了过来,且前前后后,尚衣局那边检查了四五遍,送过来之后,你们还一一查验过两三遍,能够出什么岔子?” “去将颜娉叫进来吧,我仔细问一问便知。” 佩兰应了,不一会儿就将颜娉带了进来。 “娘娘,今日大典的礼服似乎有些不对劲,还请娘娘让奴婢再行检查一番。” “此前不是已经查验过无数遍了?且礼服昨日就送了过来,你是如何今日才知晓礼服有问题的?” 许是因为赶得急了,颜娉的额上带着些薄汗,声音亦是有些不稳:“是,陛下和娘娘大典的礼服,奴婢在尚衣局便已经查验过数次,也不曾发现问题。只是今日一早,奴婢整理尚衣局的时候,在尚衣局中发现了一些给陛下和娘娘做礼服剩余的布料……” “布料有问题?” 颜娉颔首:“出问题的是礼服最里面那一层衣裳的布料,我先前查看那些边角余料的时候,发现那布料中含有一些金银丝。” “金银丝?”云裳眯了眯眼:“我记着,宫中许多布料都含金银丝的,这有什么不妥吗?” “是,的确是有许多布料都含有金银丝。可是那几乎都是做外袍所用的布料,含有金银丝的布料看起来会更有光泽,行动之间,才会光彩逼人。可是,金银丝线会让布料变得稍稍粗糙一些,因而,一般不会用作里衣。” “而给娘娘做礼服里衣的那布料,便更加厉害了一些。那金银丝线藏的极深,且许多地方做了断头,单单只是看和触摸是察觉不出问题的,初初上身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一旦在身上穿得久了,那金银丝线的断头就会不停地摩擦着皮肤。” “如娘娘这般皮肤娇嫩之人,便会觉着十分不舒服,特别是行动之间,更像是有无数只蚂蚁撕咬一般,难受非常。” 一屋子人皆皱起了眉头。 “是奴婢失察,那布料做工实在是极好,将金银丝线藏在了最中间,这里衣并非奴婢亲手所制,奴婢检查了好几遍也并未发现不妥,直至今日一早,奴婢瞧见下面的人在收拾残余布料的时候,才从布料的断头上发现了不对劲。” 云裳目光从颜娉身上扫过,神色淡淡:“无妨,总归也还是在登基大典之前发现了。既然发现了,可有什么处置的法子?” “这一个算计,必须得贴身衣物才能有效。只是想要破解却也十分简单,毕竟只是里衣,随意拿一件娘娘平日里惯常穿的里衣来替换了,也并无什么不妥。” 云裳颔首:“那就好。” 说罢便抬头吩咐着浅酌:“既如此,你去拿一件我平日里穿的里衣过来吧。” 浅酌应了声,云裳才又看向了颜娉。 颜娉连忙道:“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奴婢接下来定会仔细查验,且一路检查的人也定会按规矩责罚,奴婢失察之罪,还请娘娘处置。” “行了,今日本宫不想责罚谁,既然已经提前发现并且处置了,本宫便也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说完,又想起了一茬:“对了,只是本宫的里衣有问题?陛下的呢?” “奴婢仔细查看过,只是娘娘的衣裳出了问题。娘娘与陛下的里衣上面的暗纹不同,想必那下手之人,便是刻意针对娘娘而来的。” 云裳心下一松,嘴角却是勾了起来:“刻意针对本宫吗?倒是有趣。” “好了,本宫知晓了,你可还有其他事情禀报?” 见颜娉摇头,云裳才摆了摆手,让她退了下去。 “奴婢就说了,今日是陛下与娘娘的大日子,一定得要小心谨慎了又小心谨慎,可千万莫要着了别人的道。尚衣局与我们这里都检查了无数遍,却也还是出了问题。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好歹是在大典之前发现了。”齐嬷嬷双手合十,一脸的虔诚。 “娘娘觉着,此事是何人所为?”琴依轻声问着。 云裳垂下眸子:“按着颜娉的说法,是布料上的问题。大典的布料,皆是皇商所提供,若是想要追究,也并不太难,到时候等着大典结束之后再行调查问罪也不迟。” “不行。”画儿突然开了口。 众人皆是一愣,转过头看向了画儿,就瞧见画儿紧蹙着眉头,一脸严肃:“奴婢得再把今日须得要用的东西仔细检查检查,断然不能再出岔子了。” “对,都得仔细检查检查。” 云裳见着身边宫人皆是一副面色僵硬、严阵以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们倒是比我还要紧张一些。” “娘娘还有心思说笑,今日的大典,可马虎不得。” “奴婢要准备给娘娘戴凤冠了,这凤冠有些重,娘娘可得忍一忍。” 琴依将凤冠给云裳戴上,云裳略略动了动脖子,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只怕今儿个这一天下来,我这脖子也就废了。” “这还只是凤冠而已,接下来,娘娘得要穿上足足九层的大典礼服呢。” “……”云裳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受罪,所幸也只有这一天。” 秋嬷嬷却在一旁笑眯眯地泼着冷水:“那可不止,娘娘身为皇后,以后但凡是大日子,比如各种大典以及祭天的时候,都需得要这般隆重。” 云裳撇了撇嘴:“现在不去想这些个烦恼的事情,挺过今日再说。” 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外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咱们小皇子来了。” 第920章 礼成 浅柳抱着承业走了进来,一进了屋,浅柳便将承业放了下来,承业迈着步子朝着云裳走了过来,抬起头望着云裳看了良久,才拍着手笑了起来:“母后好看。” 众人便都笑了:“连小皇子都说皇后娘娘好看,待会儿陛下定然移不开眼。” 正谈笑,外面便传来了宫人的禀报之声:“皇后娘娘,凤辇已经在咱们宫外候着了,是时候该去宫门了。” 云裳点了点头,头上头饰太重,连点头都觉着异常地困难。琴依连忙上前扶起了云裳,浅酌和浅柳帮云裳理了理凤袍长长的曳地裙摆,云裳方抬起脚来,缓步出了未央宫。 今儿个的天气倒是不错,万里无云,有些微风,虽然也冷,可是倒因着有阳光的缘故,倒还隐隐有些暖意。 云裳抬起眼来望了望湛蓝的天,便听见齐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起吧。” 凤辇便晃了晃,抬了起来,沿路经过了御花园,经过了月华门,幸福门,宁寿门,才到了宫门口。 云裳到宫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洛轻言穿着暗黑色绣着金色飞龙的龙袍上了钟楼,云裳目光一直追随着洛轻言的背影,手搭在浅柳和浅酌的手上,下了凤辇。洛轻言上了钟楼,没过多久,悠长地钟声便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整整响了十二下。 钟声停歇之后,洛轻言便从钟楼上走了下来,朝着云裳走了过来,云裳嘴角忍不住噙了笑,望着他的身影,心中却满是震动。 她生于宫廷,长于宫廷,曾经也曾厌恶过,不喜欢宫中的争斗,厌恶心机算计,也曾想过带着母后逃离。可是如今,她经历了许多的事情,这一日过后,便意味着,她也许得一辈子都锁在这重重宫墙之中了,无论酸甜苦辣,欢笑还是泪水,都会被着宫廷所见证。可是这个时刻,她瞧着洛轻言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过来,却觉着,心中无比的踏实,即便是被这宫墙锁上一辈子又如何,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便觉着,一切都值得。 洛轻言已经走到了云裳的面前,朝着云裳笑了笑,眼中满是温柔。文武百官已经分列于两侧,低着头,静静地站着。 洛轻言眨了眨眼,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 “帝后入主太极殿。”刘文安的声音响了起来,远远地传了开去。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正欲抬脚,握着她手的洛轻言却突然在她手心捏了捏,让她惊得险些跳了起来。 云裳转过眼,却瞧见洛轻言像个没事儿人一般站在自己身旁,面色沉静,如任何一个威仪的帝王一般。 云裳瞪了他一眼,洛轻言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两人一同抬了脚,走过了长长的宫道,踏上了阶梯,朝着太极殿而去。 “……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正月初一日,为盛安元年,宜发大赦,共图惟新,自十一月十七日昧爽以前,一应罪犯,并常赦所不免者,尽行赦宥。寡人正妻宁氏,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为皇后。钦此……” 刘文安的声音在太极殿中回荡着,带着几分肃穆,满朝文武跪了满殿。 “陛下万福,皇后娘娘千禧。”整齐划一地请安声传来,洛轻言和云裳各自坐在龙凤椅上,背挺得笔直。 “平身吧。”洛轻言面色仍旧是平日里的冷漠神色,云裳转过眼望向洛轻言,趁着众臣尚未起身,朝着洛轻言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 今日倒似乎十分平静,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都顺利非常,可是云裳却知晓,这平静是她与洛轻言历时良久的布置才有的,且定然只是短暂的。 如今他们已经是夏国的帝后,这条路他们还要携手一起走下去。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不过没有关系,再大的阻碍,他们也能够一一清除,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接受完朝拜之后,云裳与洛轻言便又回了太极殿的后殿。 “今日宫中各处守备森严,从早上到方才,一共有三拨刺客意欲潜入宫中,都被守卫拿下。还有人意欲利用老鹰,在陛下祭天大典的时候做手脚,也都被暗桩和暗卫及时发现并且处置了。” 刚回到内殿,刘文安便飞快地禀报着。 洛轻言点了点头:“城中各处可有发生什么事?”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刚刚结束,城中各处的消息尚未送回,暂且不知。” 云裳便道:“即便是城中出了什么乱子,如今大典已经顺利结束,也并不怎么打紧,到时候再一一处置便是。” “也是。”洛轻言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云裳:“待会儿尚且还有宫宴,你现在是要……” “臣妾得回未央宫更衣。”云裳抬起手来扶了扶自己的脖子:“这凤冠实在是太沉了,臣妾觉着脖子都快要断了。” 洛轻言的脸上亦是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辛苦你了,回去更衣去吧。” 云裳应了声,出了太极殿。 凤辇已经在殿外候着,见云裳出来,宫人连忙上前,扶着云裳登了凤辇。 未央宫修葺妥当,云裳已经在前几日搬回了未央宫。 一进未央宫,颜娉已经准备好了宴会需要穿的衣裳,同未央宫中的宫人一同在大殿中候着,见着云裳进来,众人连忙行了大礼:“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众人连忙起了身,颜娉才开口道:“娘娘,这些衣裳是待会儿宫宴的时候娘娘所穿,这一身衣裳皆是奴婢亲手所制,已经里里外外检查过无数遍,请娘娘尽管放心。”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进了内殿:“更衣吧。” 宫人接过颜娉手中的衣裳,开始为云裳更衣。 “大典所有的里衣出问题之事,奴婢已经仔细彻查过,那里衣经手之人,皆一一关了起来仔细查问。只是,大典所用的礼服,皆是此前的尚衣局管事于念在盯着,如今于念已经不在……” 第921章 走水 “于念已经不在,下面那些人审问起来亦是各执一词,且都一口咬定自己所言非虚,且都有人证物证,奴婢无能,也实在是无从分辨,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云裳抬着手,任由着宫人替她将那厚重的礼服脱下来,面上不见丝毫情绪:“既然各执一词,无从分辨真假,想要处置倒也简单,那就各打二十大板,降为低等宫女,送回内教坊,让管事嬷嬷将她们重新分配便是。” “是。”颜娉垂着眼,似是有些低落。 云裳听出了她话中情绪,转过眸子看了她一眼:“你此前一心沉迷于制衣刺绣这些技艺,如今骤然被提拔为管事一职,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亦实属寻常。尚衣局虽然只是六局中的一个,可是衣食住行,衣,素来是排在首位的。” “尚衣局执掌着本宫与陛下,以及后宫大部分人的衣着,自是十分重要,容不得一点差池。本宫会给你学习适应的时间,可是本宫希望,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颜娉心神微震,连忙应着:“奴婢明白。”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如何管理下属之人,亦是一门学问,若你实在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去内务府请教琴依。” “是,奴婢明白,多谢娘娘开解。” 云裳笑了笑,没有说话。 宫人为云裳更衣完毕,云裳在镜子前转了转,嘴角微勾:“前段时日,本宫也还在同身边宫人夸赞你,说自打你接手这尚衣局之后,送过来的衣裳倒是好看了许多。只是作为尚衣局的管事,光是会做好看的衣裳可是不够的。” 颜娉又低低应了一声,云裳摆了摆手,让颜娉退了下去,方在铜镜前坐了,由着宫人给她梳妆。 “这颜管事倒是个实诚的,查不出来就查不出来,还跑来问娘娘应该如何处置。若是寻常人,恐怕即便是查不出什么来,也定然会想方设法地找几个替罪羔羊出来,好给娘娘你一个交代。”浅酌手中飞快地将云裳头上的发饰拆下来,嘴里却仍旧不停歇。 “是个实诚的。”云裳也笑:“在这后宫之中,实诚人难寻,端看这实诚,究竟是真还是假了。” 云裳也并未解释自己为何要这样说,只又吩咐着浅柳:“去将承业带过来吧,待会儿的宫宴,将承业也一并带上。” “将太子殿下也带上?”浅柳一怔,似是有些诧异:“此前的宫宴,娘娘倒是极少将太子殿下带上的。” 云裳垂眸:“承业如今也已经是太子了,有些东西,亲眼看着,比太傅说十遍百遍来得有效。宫宴上尔虞我诈、阿谀奉承,也该让他瞧瞧,从小知道,有些事情应当如何应对,有些阴谋诡计,应当如何防备。” “他如今见得越多,以后应对起来,便愈发得心应手。” 浅柳低声应了,退了出去,不多时,承业便又跑了起来,身后还跟着好些个的宫人。 “母后,浅柳姑姑说你要带我去宫宴。” 云裳颔首:“想去吗?” “有好玩的吗?”承业眨巴眨巴眼,望着云裳。 宫人连忙搬来一个绣凳,让承业坐了。 云裳想了想:“有的,会有人跳舞,可能也会有杂耍什么的。且不仅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呢。” “去!我去!”承业连忙将手高高地举了起来,眼睛亮了起来。 云裳瞧着便觉着好笑:“那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到了宫宴,你得要听我的话,切莫到处乱跑,也切莫大声喊叫。若不然,我便叫人将你带回来,且以后再也不会给你玩具,不会让你参加宫宴了。” “好的好的,母后尽管放心!” 云裳笑着揉了揉承业的脑袋,抬起头来看了看书架上的沙漏:“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今日是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的日子,宴便设在太极殿的金殿之上。 云裳出了未央宫,刚刚抱着承业上了凤辇,就瞧见浅音快步走了过来。 浅音已经有将近五月的身孕,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云裳见状,连忙道:“你慢着些,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莽莽撞撞的。” “娘娘……”浅音连忙行了礼。 “可是宫外又出了什么事?”云裳问着。 浅音颔首:“此前陛下曾经张贴布告,会在锦城设立八个祈福天坛,召集锦城周围所有寺庙和道观中的和尚和道士,在八个祈福天坛,为夏国百姓祈福。” 云裳点了点头,这布告之事她倒是知晓的,当时她见过五大世家之人后,在回宫的路上正好遇见士兵在张贴布告,还亲眼看过那布告。 “可是祈福天坛出了什么岔子?”云裳问着:“可是,陛下不是专程派了不少的暗卫和守备,在这几处祈福天坛盯着吗?有那么多暗卫和守备在,那些祈福天坛只怕是蚊子也飞不进去的,怎么会出事?” “不是祈福天坛。”浅音眉头紧蹙着:“是城中好些地方走水了,走水的地方恰好是这些祈福天坛两两相连之处。” “走水素来被百姓们认为是大凶之兆,十分的不吉利。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与娘娘的封后大典,城中却有多处走水。虽然暗卫和暗桩发现及时,很快就将火给浇灭了,可是走水之事,许多百姓都瞧见了,如今外面已经是流言四起。皆说……” 云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说什么?说这些并非是吉兆,说这预示着,本宫与陛下为不祥,会给夏国带来灾难?” “差不离吧。”浅音低垂着头:“暗卫还抓到了几个放火的嫌疑人,只是火已经起了,即便是咱们将凶手推出来,只怕那些流言蜚语也很难平息……” 云裳抿了抿唇:“陛下那边可知道了?” “暗卫应当同陛下禀报了。” 云裳点了点头:“随我一同去太极殿吧,我与陛下商议商议。不过料想陛下与我的打算应当差不多。” 云裳眯起眼来:“这火,既然已经有人放了。我们要做的,恐怕并非是扑灭火,抓住凶手,让流言平息。而应该,将这火烧得更大一些,让流言蜚语,来得更猛烈一些……” 第922章 一把火烧了它! “让火烧得更大一点?”浅音诧异。 “是啊。”云裳眼中满是冷意蔓延:“火既已起,那自然是烧得越大越好的。” 云裳说完,也并未立刻同特么解释,只吩咐着宫人:“继续走吧,边走边说,耽搁了宫宴的时辰可不好。” 凤辇重新动了起来。 云裳这才问着:“既然是有人刻意纵火,且地方都选定在那些天坛的中间,想必应该是筹谋已久了,烧的应当都是一些无人的空院落吧?” “是。”浅音颔首:“奴婢令暗桩打探过,的确都是一些无人的空院落。” “倒是如我所料,既然如此,那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凤辇在太极殿后殿前停了下来,云裳下了凤辇,便抱着承业一同快步进了殿中。 洛轻言坐在御案后,正蹙眉听着暗卫的禀报。 见云裳进来,洛轻言才抬了抬手,示意暗卫停了下来。 “裳儿可收到消息了?” 云裳颔首:“方才在来的路上已经听浅音禀报了。”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着:“裳儿有什么想法?”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了几乎相似的戾气,两人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 此话一出,殿中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 洛轻言与云裳面上笑意却是更浓了几分。 “陛下同臣妾所想,果真相同。” 洛轻言点了点头:“他们到底还是仁慈了一些,烧的都是一些无人的院落。若是这几场火,出现了伤亡,倒是不好办了。” “大抵是因为害怕事情败露吧。若是有伤亡,便难以善了。如今这情形,即便是幕后之人被抓了起来,也尚且有就可以狡辩的余地。”云裳应着。 洛轻言颔首,转身吩咐着暗卫:“派人彻查城中荒废了的无人院落,所有无人的院落,皆放一把火来烧了。” “查出一个便烧一个,抓紧时间,莫要等着全部查出来之后再烧。”云裳补充着,随后又转过身看向浅音:“暗桩之中有不少是街上乞讨的乞丐,对这些个无人的院落应当最为清楚,命他们协助暗卫办好这件事情。” 洛轻言笑了笑,又转过眸子吩咐着刘文安:“拟旨,叫人颁布公告,张贴出去,就说朕登基大喜,特意在举行登基大典的今日,将城中所有空置已久的无人院落烧毁。随后,朕会在这些个地方建造一些利民的东西。” “比如戏台子,比如私塾,比如演武场,比如供大家游玩的场所……”云裳接着道:“再让暗桩中的说书先生、乞丐、街头艺人,将这件事情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出去,至少要散布的比此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来得更快更广才是。” 殿中诸人听洛轻言与云裳几乎是一唱一和地布置完,眼中才泛起了喜色。 “陛下圣明,娘娘圣明!” “这样一来,便能够扭转局面,将原本不利于咱们的事情,变成让百姓人人称赞的善事,陛下与娘娘果真高见。” 洛轻言与云裳对视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 “行了,别恭维了,赶紧做去吧。这两桩事情,无论是那一桩,都一定要抓紧时间,才能见其效。若是晚了,便没什么用处了。” 众人纷纷退了下去,按着云裳与洛轻言的吩咐去办去了。 云裳这才有时间顾及承业,见承业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玩着先前从未央宫带过来的七巧板,云裳亦是有些诧异:“这七巧板好玩吗?” 承业摇了摇头:“不好看,可是父皇和母后有要紧事。” 云裳愈发惊讶,转过头看向了洛轻言。 洛轻言笑了笑:“最近我有偶尔带着他在身边,听朝臣禀报事情。他是太子,早些接触这些也没什么坏处。” “他坐得住吗?” 洛轻言看了眼仍旧埋头玩着七巧板的承业:“还成,最开始会显得稍稍烦躁一些,次数多了便也就习惯了。” 承业还这般小,就让他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听朝臣那些晦涩难懂的奏折谏言,云裳心中着实有些心疼,只是却也更知道,洛轻言这样做,亦是同她今日带他来参加宫宴的目的相同,都是希望能够利用有限的时间,将他们知道的懂得的,尽可能多的交给他,可以让他以后能够少走一些弯路。 云裳揉了揉承业的脑袋:“坐得住就行,孩子还小,莫要太过拘着了。凡事也要将就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 “我知晓分寸的。”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刘文安便来禀:“陛下,娘娘,百官们皆已入席,陛下与娘们,这就去大殿吧?” 洛轻言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皇后娘娘?” “看我做什么?”云裳噌了洛轻言一眼:“走吧。” “好,走。”洛轻言眉眼弯弯,弯下腰将承业牵了,一家三口便一同去了前面金殿。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众人皆入了座,云裳眸光缓缓扫过席上众人。 与一个月之前的那次宫宴,如今这殿上倒是添了不少的新人,虽说是新人,只是其中却也有不少的熟面孔。且如今朝堂之上这些人比此前的百官年轻了一些,似也更添了几分活力与生机。 云裳转过头,笑着望向洛轻言:“陛下辛苦了。” 云裳虽好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洛轻言却立马就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只抿嘴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谬赞,没有皇后娘娘的支持,也不能这般快的肃清着朝堂,皇后娘娘也辛苦。”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过头看向刘文安:“开宴吧。” 刘文安弯腰应了,手中拂尘一甩:“宴开——” 丝竹声顿起。 殿中一片歌舞升平,云裳与洛轻言面上皆是含着笑,只是心中却更明白,这殿中的歌舞升平也很难掩饰宫外那片腥风血雨。 果然,没等宫宴散去,就有出去散酒气的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陛下,娘娘!城中多处走水,微臣瞧见城中许多地方都有火光和烟雾升起……” 第923章 并非不祥 众人在殿中也不知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形,只是听闻这个消息,皆是一片哗然。 “走水了?怎会走水呢?” “是啊,火势可严重?今日陛下登基大典,城中不是应该有许多巡防营的士兵在城中巡防吗?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洛轻言与云裳对视了一眼,既然城中多处地方有火光和烟雾升起,那多半是暗卫与城中暗桩已经在开始行动了。 洛轻言转过头,看着下面或惊诧或惊慌失措的朝臣,面上波澜不惊:“既如此,那走吧,咱们出去瞧瞧去。” 一众朝臣跟在洛轻言与云裳身后出了金殿,立在金殿外,便瞧见城中果真火光四起。 单单众人目之所及的地方,便能瞧见十多处浓烟滚滚。 喧哗声更大了一些:“这……” “陛下登基之日,却到处走水,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何为不详?依我看来,分明就是有人蓄意纵火,扰乱民心罢了。” “今日城中巡防之事是谁在负责的?这么多地方走水,竟然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前来上奏?” “也不知起火的究竟是些什么地方,会不会有人伤亡?” 朝臣皆在议论纷纷,洛轻言却始终一言不发,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回殿中吧。”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皆是有些诧异,诧异于洛轻言如此淡然的反应,甚至不曾安排人前往救火,也并未有丝毫惊讶和恼怒…… 百官皆是一脸茫然地又跟着洛轻言一同回了殿中。 “方才城中情形大家可都瞧见了?”洛轻言开了口,声音在金殿之中回荡着。 自然是瞧见了的。 洛轻言笑了笑:“方才你们所议论的,朕都听见了。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方才那番情形,的确是有人蓄意纵火。只是这纵火之人,并非是什么心怀不轨之辈,而是朕。” “陛下?” “陛下放的火?” “怎么会?” 百官面上困惑退去,只剩下震惊。 “方才大家看到的那十多处浓烟滚滚不过是一个方向而已,在城中各处,朕一共命人纵火上百起……” “朕知晓你们想要问什么,为何要纵火?”洛轻言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敲了敲:“也知晓大家关心,这些起火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可有人伤亡?朕皆可以在这里一一为你们答疑解惑。” “起火的,都是一些荒废空置已久的宅院,按着夏国律例,荒废空置五年以上的地方,便可回收只户部,重新安排。但是,朕将这些宅院皆一把火烧了,此前拥有那处院落的人,若是能够拿出地契房契来,朕也可以从国库拨出一笔银子来,进行一定的赔偿。” “稍后,便会在这些地方建造一些利民的东西,比如避难收容所供一些无家可归之人遮风挡雨暂时居住,比如戏台子,让普通百姓也可以登台唱戏也可以有个地方听戏……” “也可以是私塾、演武场或是供大家游玩的花园之类的。” 洛轻言声音低沉,殿中百官皆抬眼静静地听着,神情若有所思。 “具体修建什么,朕会派人进行民意调查,而后来进行处置。” 金殿之上静了许久,才有人站起了身来:“陛下圣明!” 随即,越来越多的官员站了起来,朝着洛轻言跪拜了下去:“陛下圣明。” 洛轻言眸光在金殿之中扫过:“古往今来,大家都将火,视为不祥之物,甚至为了避开火这个不详的字眼,将着火叫做走水。可朕却觉着,若是火能够带来生机,为百姓带来便利,便非不详。” 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宫宴散后,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回了太极殿后殿。 “臣妾还以为,陛下不会在宫宴之上公布此事。毕竟,虽然朝中刚刚经历了一轮清洗,可是却也定然仍旧有细作在朝堂之上,比如曹家的人……” “外面不知是什么情形,他们听了陛下的话,定也知晓了陛下的应对之策,恐怕会想方设法传信出宫。若是咱们的布置尚未见成效,他们又备下了后招,恐生变故。” 洛轻言笑了笑:“我们一共吩咐了三件事下去,一是发布布告,二是查城中有哪些废弃的宅子,三是查明之后便一把火烧之。” “这三件事情之中,布告应当是最先张贴出去的。火,定然是最后起的。” “我们瞧见的时候,已经有十多处地方起了火,且这还单单只是我们能够瞧见的地方。这至少说明,布告早已经张贴出去。这个时候,即便是有人往宫外传递了消息,我们也不必惧怕了。况且,即便是有人想要往外递消息,也得要看能不能够递得出去。” 云裳想起想今日宫中的守备情况,亦是笑了起来:“也是,倒是臣妾太过紧张了。而且,我觉着那些想出纵火这个主意的人,即便是设想过无数种我们会采取的应对之法,也断然不会想到,我们会直接将城中空置的院子都尽数给烧掉。” 云裳抬起眼来看向洛轻言,眼中满是笑意:“陛下那一番火并非不祥的言论,只怕很快就会传遍锦城内外,且定会引发不小的讨论,陛下此番可是为火正名了。” 洛轻言抬起手来刮了刮云裳的鼻子:“你这是打趣我呢?” “臣妾怎敢?” 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回未央宫等消息,一到未央宫门口,就瞧见未央宫的门上,窗杦上都贴着大红色的喜字。 云裳愣了愣,退后了两步,抬起眼看了看宫门上的牌匾:“我没有走错呀,这是做什么?” “陛下与娘娘大喜。” 未央宫中的所有宫人却都已经立在了宫门口,同洛轻言和云裳请安。 “大喜?” 云裳眨巴眨巴眼,转过头看向洛轻言,却见洛轻言脸上亦是带着笑。 “是大喜,今日是我登基大典与你封后大典的日子,裳儿可还记得此前我曾经说过什么?” 云裳只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封后,本就是帝王娶妻的一种形式……” 不等洛轻言说完,云裳的脸便已经红了起来。 第924章 花烛 经由他怎么一提,云裳自是想了起来,此前洛轻言的确是提及过,说登基大典封后大典当日,亦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洛轻言见她神情,便知她回忆了起来,眼中笑意更浓:“这本是宫中传统。若是新娶皇后,一切便自然是帝后大婚的规制。若是太子登基原本便有太子妃的,亦或者是原本宫中嫔妃提为皇后的,会稍稍简单一些,只是这大红灯笼、喜字贴花、龙凤红烛,却是有的。”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有些话不好当面说,便也没有作声。 宫人们却是惯会看人脸色的,浅柳连忙笑着道:“那奴婢先带着太子殿下下去了。” 其余宫人也各自找了由头离开了,只留下洛轻言含笑看着云裳。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抬脚进了未央宫,快步朝着正殿走去。 “这可不关我的事情,只是宫人按着惯例布下的,我可一个字也没有吩咐过。这可是你未央宫的人布置的,未央宫的人,我从来都不插手,你亦是知晓的。” 知道自然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更恼怒了。 内殿更是一片大红,床帐上绣着龙凤呈祥,被子上绣着鸳鸯戏水,屋中四处贴着大大小小的红色喜字,红烛映照,桌子上还摆着各式各样的吃食。 铜镜之中,云裳瞧见自己的脸上亦是红霞一片,也不知是因为害臊,还是因为这一片红色的映照。 “方才宫宴之上,那些吃的虽然看起来花样繁多,只是经过数道验查,大多送到宴上便已经冷了,我瞧着你也没怎么吃,坐下来吃一些吧。”洛轻言已经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只抬起头来看着云裳。 云裳本倒是不怎么觉着,如今听洛轻言这么一说,却突然觉着有些饿了,便撇了撇嘴坐了下来:“先前咱们布置了不少的事情下去,暗卫与浅音应当会入宫禀报外面的情形……” 云裳说着,便自个儿将碗端了,夹了一个饺子吃了。 云裳自然明白云裳话中的潜台词,只笑着道:“放心好了,若是没有我的吩咐,他们断然不敢来打扰我们的。” “……” 不,她今日倒是十分希望,他们能够来打扰打扰的。 云裳又夹了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脑中却又突然想起另一茬来:“对了,鬼医的药,我今日似乎还没有吃呢。如今离鬼医说的半年之期尚且还差近三个月呢。” 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只挑了挑眉:“什么半年之期,什么三个月?” 问着,却是张大了嘴,做出了一副诧异的神情来:“裳儿你在说什么啊?你莫非以为……以为我是想要在今夜与你……同房?” “……”云裳咬了咬唇,抬起眼来看向洛轻言,眼中写着:难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还是我误解了不成? “裳儿误会我了,你未免将我想的也太过禽兽了一些吧?裳儿的身子最为重要,我如何会罔顾裳儿的身子胡作非为呢?裳儿难道觉着,我是这样的人?”洛轻言挑眉,一脸的诧异。 你的确就是这样的人。 云裳话并未说出口,只是脸上神情却是十分分明。 洛轻言垂眸笑出了声来:“裳儿你实在是想太多了,在我的心目中,你的身子永远放在第一位的。便是不为以后再有孩子,也得为了你以后不要落下病根。” 云裳见洛轻言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亦是有些疑惑。 难道她果真是理解错了? 只是此前洛轻言同她提及这封后大典之日的时候,分明说的是,洞房花烛夜啊? 洛轻言却好似会读心似得,只笑眯眯地睇着云裳,抬起手来指了指这一片满是红色的寝殿:“洞房。” 随后又指了指桌子上燃烧着的红色龙凤蜡烛:“花烛。” 随即,又指了指外面:“虽然现在还没有到夜,可是天总是会黑的,夜总是会来的。洞房花烛夜,有什么不妥的吗?” “……” 云裳嘴角抽了抽:“没什么不妥,是臣妾多想了,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陛下恕罪……” 洛轻言嘴角勾了勾:“既如此,那裳儿你是不是应该接受惩罚啊?” “惩罚?”云裳咬了咬唇,试探着问着:“什么惩罚?” “朕现在还没有想好,总归是裳儿你能够做到的,裳儿你先答应下来,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云裳沉吟了片刻,洛轻言既然都已经说了,定然是她能够做到的,那答应他,似乎也无妨? 云裳心中这般想着,便轻轻点了点头:“也可,只是陛下可说过的,定然是臣妾能够做到的啊。若是陛下让臣妾去摘天上的星星,臣妾可是做不到的。” “裳儿放心好了。” 洛轻言笑了起来,只是云裳却总觉着,这笑容中似乎别具深意。 云裳尚未想明白,洛轻言却已经收敛了神色,为云裳夹了一块鱼肉:“你尝尝这鱼,是做的桂花鱼,味道还不错。只是如今桂花应当早已经谢了,他们却做出了新鲜桂花的味道,着实不易。” 云裳吃了一口,倒也并未尝出新鲜桂花与干桂花究竟有什么区别。 虽洛轻言嘴里口口声声地说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只是毕竟天色尚早,身为帝后,却也不可能真的关起门来,不处置任何事情,因而,用过饭菜之后,洛轻言便将刘文安传召了进来。 “这火逼不得已之下也放了,只是善后却是定然要做好的。暗卫那边,每放一次火,都会记录下那废弃宅子的地址那些,交代人仔细查证清楚,那些宅院,分别是属于哪些人的,一一收集记录下来。” “再吩咐户部那边,连夜拟定补偿计划,如何补偿,补偿多少银子,要如何发放到地契和房契拥有者的手中……都得要有个可实行的法子才行。” 刘文安一一应了下来。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又接着道:“然后将名录送到工部,吩咐工部,仔细谋划一些,哪些地方应当修建些什么东西,最迟三日,朕要看到他们议定的结果。” 第925章 天降的惩罚 刘文安退了下去,没过多久,暗卫便又来禀报:“布告于巳时三刻张贴出去,截止至申时,已经纵火烧毁空置房屋三十七处……” 洛轻言颔首:“城中流言蜚语风向如何?” “此前天坛附近房屋起火之后,流言四起,皆说陛下与皇后娘娘为不祥之人,会影响夏国国运,因而才在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当日,才会四处走水。还说,那些火,是天火,是天降的惩罚。” 云裳冷笑了一声:“花样倒是还不少,还天火呢。” “只是后来,咱们将布告张贴出去之后,便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布告的内容传了出去。很快,城中的流言蜚语就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不少人都是保持着难以置信的态度,说火本是不祥的东西,陛下怎会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上纵火烧房屋?” “只是后来,不少百姓也都去布告栏看了布告,随后就开始口口相传。再由咱们刻意引导之下,不少人就开始谈论此事,有的说,陛下此举实在是大胆。也有的说,天子脚下本就应该比任何地方都要繁荣昌盛,皇城之中,本就不应该有太过空置的院子,且许多院子都已经垮塌得不成样子,放在那里,实在是有碍观瞻,陛下此举倒是英明。” “在议论完这件事情的对错以及陛下放火的祥与不详之后,百姓们便逐渐开始讨论,有哪儿哪儿的屋子被烧了,那个地方建一个什么东西最为合适。自此,早上说什么天火,说什么陛下与皇后娘娘不祥的那些流言蜚语,便彻底的销声匿迹。” 云裳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暗卫垂着眸子:“火仍旧尚未彻底放完,只是在最开始的几把火之后,随后便有人拿来了户部的文册,我们从里面挑选出了真正已经搬走许多年,亦或者是家中已经无人的空置宅子来烧,倒也挑选出了六七十处。” 洛轻言颔首,嘴角却是勾了起来:“户部倒是知情识趣的。”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转眸看了过去,眼中带着几分好奇:“户部掌管着整个夏国所有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重要事宜,为六部之首,却是陛下如今的户部尚书是谁?今日之事,陛下在宫宴上说的那些话,便会让百官觉着,此事陛下早已经筹谋已久。” “可是陛下却在方才才下令让刘文安去给户部那边传消息,让户部调查出所有被烧的宅子的主人,并且拟定补偿的法子。若是户部走漏了消息,只怕会惹出麻烦来。” 洛轻言笑了起来:“我将李浅墨从刑部调到了户部,任尚书一职。” 云裳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他,那倒的确是不必担忧的。” 洛轻言本是笑着的,只是听云裳这般说,脸上的笑意却立马就敛了起来:“皇后对李浅墨就这般相信?” “李浅墨是我此前专程安置到夏国来的,且是浅浅亲自挑选之人,我自然是相信的。” 洛轻言狐疑地看着云裳:“只是如此?” “不然陛下还以为什么?”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面上却是笑得愈发欢畅了几分:“难不成,陛下连这般飞醋也吃?” 洛轻言漫不经心地从一旁取过一支笔:“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李浅墨虽然长得还行吧,可是比起我来,却是差得太远了。” “……”云裳没能忍住,飞快地翻了以一个白眼:“陛下,如今你这脸皮倒是越发厚了。” “怎么?我说的不是实话?” 云裳垂眸笑了许久,却是看向了一旁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暗卫。 洛轻言也看向了暗卫,眉头蹙了起来:“你怎么还在?” “……”暗卫心中发苦,只轻咳了一声:“主子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没什么,今日将火一放,那些流言蜚语风向一转,善后的事情,慢慢来便是,不着急。” “是。”暗卫垂下头:“那属下告退。” 说罢,便飞快地离开了,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了许多。 洛轻言又转头看向云裳:“裳儿还未回答我呢,我说的,不是实话?李浅墨的容貌,比之我,难道不是差得远了?” 才在洛轻言越来越厉的目光之中点了下头:“对,陛下所言极是,若非陛下容貌英俊,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气度非凡,让我一看便觉着此人绝非池中之物,我也不会一下子就瞧上了陛下。李浅墨,比陛下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哦?”洛轻言挑了挑眉,眼中满是戏谑笑意:“我倒是从来不知道,裳儿竟然是一下子就瞧上了我的吗?那是什么时候?” 洛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我第一次见着裳儿,那时候裳儿应当才八岁?似乎是八岁……当时我们正在同你父皇议事,你跑了进来。” “莫非,那时候裳儿就已经喜欢上我了?” 云裳对他口中说的第一次见面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印象,只红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瞪着洛轻言:“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我那时候才多大一点儿?你是禽兽还是我是禽兽?” 洛轻言眼中满是笑意:“那时候虽然你只有八岁,可是我记得,裳儿曾经同我说起过,你重生回来的时候,正好便是八岁的年纪。结合当时的情形来看,那时候你应当已经是如今的你了,所以,那时候你的容貌虽然只有八岁,可是心里面住着的灵魂可不是。你若是那一次就喜欢上我,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 “……”云裳懒得同洛轻言纠结下去,只瞪了洛轻言一眼,转开了话茬子:“我倒是有些饿了,现在也到了该上晚膳的时候了吧?先前宫宴过后,吃得比平日里晚了一些,所以我嘱咐了宫人,晚膳等着我传的时候再上,我去叫人准备。” 洛轻言只笑眯眯地看着云裳:“我突然知道我要让裳儿做什么了?” “什么?”云裳好奇。 洛轻言却是卖起了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926章 处置政务? 这个待会儿一待就待到了晚上。 第二日一早,云裳一直到巳时三刻才起了身,目光往书架上的记时沙漏上一扫,眉头就蹙了起来,慌忙唤了宫人进来。 浅酌、佩兰、画儿带着宫人们鱼贯而入,宫人们端着盆子,拿着杯子和青枝进了净房。 佩兰去准备衣裳,画儿去梳妆台前准备梳子和头面首饰,浅酌快步走到了床边:“给娘娘请安。” “都这个时辰了,你们怎么也不叫我起身?”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浅酌连忙道:“陛下说,昨夜娘娘帮他处置政务处置得有些晚了,让奴婢们今日不要打扰娘娘休息,奴婢们便也不敢叫娘娘起床。” “帮陛下……处置……政务?”云裳重复了一遍。 浅酌点了点头,见云裳神情,亦是有些奇怪:“怎么了?” 云裳咬了咬牙:“没事,侍候我起身吧。” “是。”浅酌扶着云裳起了身:“娘娘的嗓子似是有些沙哑,可是昨儿个夜里着了凉?” 云裳身子一僵,想起自己嗓子沙哑的缘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只是夜里帮陛下处置政务的时候说话说的太多了,所以嗓子有些哑罢了,养一养就好了。” “这样啊……”浅酌倒是并未发现云裳的异常,只径直道:“那奴婢待会儿叫人准备一些胖大海,娘娘白日里可以泡水喝,润一润嗓子。” 说罢,便接过佩兰手中的衣裳:“娘娘伸伸手,奴婢给娘娘更衣。” 云裳将手抬了起来,却飞快地蹙起眉头痛呼了一声,手亦是有些轻颤。 浅酌被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云裳的胳膊:“怎么了,娘娘?” 云裳咬牙切齿:“无碍,只是昨夜帮着陛下处理政务的时候,写字太多,手腕有些酸痛罢了。” 浅酌有些诧异,狐疑地看了云裳一眼:“陛下……有那么多政务需要处置吗?” “可不是嘛!忙了我大半宿。” 云裳应着,心中却是在飞快地骂着洛轻言,什么处置政务,洛轻言那个狗东西,分明就是个衣冠禽兽! 浅酌实在也没有想太多,只径直道:“那待会儿宫中各处送来的册子,奴婢侍候娘娘翻看吧,若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吩咐奴婢就是,奴婢帮着娘娘执笔。” “也好。”云裳点了点头,捏了捏酸痛的手腕,心中暗自想着,以后断然不能够答应洛轻言任何需要想一想的条件了,她原本以为兴许会是帮他处置什么政事上,亦或者是宫中的庶务之类的,却没想到……洛轻言会在床榻上提出那样的要求! 还说什么他因着鬼医的吩咐,已经素了好几个月了,佳人在怀,却什么都做不了,让她可怜可怜他。 她便是一时心软才答应了,结果…… 云裳咬牙,今天定然一整日都不理会他。 宫人侍候着云裳洗漱更衣,又用了早饭,浅酌便配合着云裳将今日的庶务处置妥当。 早膳用得太晚,云裳便只吃了几块糕点,就午歇下了。 刚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云裳闭着眼蹙了蹙眉,有些不想起来相迎。 正绵着,就听见洛轻言问着在门外值守的浅酌:“皇后娘娘可起了?” “已经起了,巳时便起了,而后用了饭,处置了一会儿庶务,刚刚歇下。” 洛轻言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又问着:“娘娘今日心情可好?身子呢?” “娘娘心情……”浅酌回忆了一下:“与平日里并无太大的区别。” 云裳听见浅酌的回话,暗自咬牙,才不是,她都快要气炸了好吗?只不过当着宫人的面,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身子……”浅酌还在回话:“因着昨日夜里替陛下处置政务的时候话说的太多,嗓子有些沙哑,奴婢已经给娘娘用胖大海泡了水,喝了一些已经好些了。还因为字写的太多,手腕亦是有些酸疼,方才娘娘歇下之前,奴婢也已经帮她揉捏过了。” “……” 这浅酌,胡乱应付过去就行了吧,干嘛还要说的这样详细! 洛轻言不知道在心里笑成什么样子了! 云裳咬了咬牙,暗自将自己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好,朕知晓了。”云裳听见洛轻言应着:“你去太医院找太医拿点药油,等皇后娘娘醒了我帮她揉一揉。” “是。” 脚步声响起,云裳连忙闭上了眼。 脚步声在床边停了下来,随后,云裳便感觉床榻凹陷了一些,应是洛轻言坐了下来。 云裳努力调整着呼吸,让呼吸轻而缓,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随后,洛轻言带着笑的声音就在耳侧响了起来:“裳儿昨夜帮着朕处置政事实在是辛苦了。” 说着,便拉住了她的右手,轻轻揉捏着。 云裳咬了咬牙,很快就想要骂人了。 帮着揉捏就罢了吧,摸什么摸? “裳儿的政事处理得极好,什么时候,再帮着朕处置一回?” 不要脸! 云裳在心中怒骂着,只是面上却仍旧努力维持着平稳呼吸。 “裳儿不说话吗?不回答吗?若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云裳猛地睁开眼,恶狠狠地瞪向洛轻言:“出去!” 洛轻言眼中溢满了笑意:“咦?你不是睡着了吗?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云裳瞪着他:“以为我睡着了?以为我睡着了你会那样胡言乱语?去去去,你出去。” 云裳说罢,便翻了个身,背对着洛轻言,一副无论如何都不会理会他的姿态。 洛轻言垂下眸子,努力将笑意压了下来,才又抬起了眼,可怜巴巴地望向云裳。 “裳儿?” “夫人?” “娘子?” “皇后娘娘?” 云裳咬牙,仍旧置之不理。 “为夫……知错了。” “以后……”洛轻言轻咳了一声:“以后我也不保证不会让你再这样做。” “呸!”云裳的手在袖中拽紧。 洛轻言笑了起来:“对了,我早上见过了赵英杰。我准备将他重新派往边关,你若是想要趁着他尚在锦城的时候完成婚事,可就要抓紧了。” 第927章 势必要打了 虽明知这是洛轻言的计谋,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只是这桩事情也的确是云裳所关心的。 云裳连忙转过了头来,蹙着眉头望向洛轻言:“重新派往边关?什么时候?这又是为何?赵英杰不是刚刚回到锦城没多久吗?可是边关出了什么变故?” “唔……”洛轻言垂眸:“边关倒是并未出什么变故,只是我打算将战事提前,不等着这个冬天过去了。” “不等这个冬天过去?”云裳蹙眉:“为何?” “正如你此前所言,以仓觉青肃的性子,定然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对咱们发起攻击。只是冬天夜郎国草原上的草尽数枯萎,没有足够的粮草供应给战马和士兵,对夜郎国十分不利,因而夜郎国多半会选择在来年春天,草原重新长出新绿的时候发起攻击。” “可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夜郎国准备充分了,要想再打,可就不易了。” 这个道理云裳自然也是明白的:“可是,需要准备的,也不只是夜郎国,咱们也尚且需要好生准备准备啊?此前咱们不是就已经分析过了,若是贸贸然对夜郎国开战,且还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冬日,对咱们也十分不利……” 洛轻言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笑着看向云裳:“你叫我一声夫君,我就告诉你。” “……”云裳咬牙切齿,冷哼了一声,复又要翻身:“你爱说说,不说拉倒!” 洛轻言连忙拦住云裳:“别,我说。” “上一次与你商议之后,我就将赵英杰传召入宫仔细商讨了一番,后来觉着,咱们便应该打夜郎国一个措手不及,兴许赢面更大一些。于是那之后,我们便着手布置了起来……” “我派了不少人悄悄化妆成走商,去了夜郎国,向夜郎国收购马匹。” “收购马匹?”云裳凝眉。 “是。”洛轻言颔首:“咱们此前不是都觉着,夜郎国最大的优势,便是兵强马壮吗?若是能够收购一些战马,一是能够为咱们助力,二是能够削弱夜郎国的实力。” “仓觉青肃自然也知晓他们最大的优势便是战马和士兵,因而势必会牢牢的守护着战马资源,又如何会让你轻松买到?” 洛轻言嘴角微微上翘:“他自然是不会的,甚至,夜郎国许多年前就已经颁布了明确的法令,不允许私下买卖战马。” “那……” “有钱能使鬼推磨。”洛轻言眼中满是讥诮:“仓觉青肃想方设法地攻打夏国和宁国,便是因为夏国和宁国富庶,而夜郎国贫穷。” “夜郎国的百姓大多过得不是太好,甚至有许多夜郎国百姓连最基本的饥寒都没法子解决,我便花重金买了一些御寒的衣裳和食物以及银子,拿去同夜郎国一些贫民百姓换去马匹。” “我还向他们保证,这件事情定然不会被人发现,同我们的人买卖马匹,是绝对安全的。” 洛轻言眯眼:“人为了活下去,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买一些马匹,自然不在话下。” “如今情形如何?”云裳急忙追问着。 “我今日方收到那边的消息,说已经买了数百匹战马,已经分批悄悄经由一些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小道运回了夏国。后续应当还有不少,每日运一点,也是不小的数目。” 云裳颔首:“战马是有了,可是粮草呢?” “粮草我亦是想到了法子,咱们此前不是暗中布置了不少暗桩,在夏国各城池开了不少商铺吗?” 云裳听洛轻言提及这个,便有些明白了他心中打算:“你是想要先从这些商铺调集一些银钱粮食?” “是。”洛轻言点了点头:“先从靠近边关的地方,调集一些银钱,购买粮饷,运往边关,先抵挡一阵,而后便渐渐从稍远一些的调集,同时,锦城也会立即开始往边关运送粮饷,保证边关粮饷不会短缺。” “而后,此前由暗桩那些补上的粮饷,皆从国库拨款填补上。” 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这倒是的确是一个法子。 “如此说来,这一仗是势必要打的了?” “是。”洛轻言应着:“不想陷入被动,便只能够主动出击。” 云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行吧,那我待会儿就把琴依叫过来问一问,看她怎么打算吧。” 顿了顿才又道:“即便是让他们在赵英杰尚在锦城的时候就成了亲,可是成亲之后,赵英杰立马就要赶往边关,新婚夫妻立即便要相隔两地,也实在是……”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端看琴依如何考虑吧。若是她想要在锦城,在宫中为你效命,便只能让他们先暂时分隔两地了。若是她介意,也可以让人先接手她手中的事情,让她随着赵英杰一同前往边关,从暗桩那里调集物资银两也需要有人盯着,若是她能够去,那自然是最好。” 云裳瞪了他一眼:“左右你什么都打算好了才同我说。” 洛轻言见云裳这模样,亦是有些好笑,只是却也不敢真的当着云裳的面笑出来,便只垂着头:“为夫知错,只是事关国家安危,我也实在是别无他法。” 云裳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唉,真是烦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消停消停。” 洛轻言倒是难得见云裳这般耍小性子的模样,却也举着这样的云裳十分的鲜活,让他愈发喜欢,便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低声宽慰着:“很快了,等着咱们打败了夜郎国,就消停下来了。” 云裳却并没有那么乐观,只抿了抿唇:“外患即便是除掉,内忧却依然会不断,人一辈子,总是会有操不完的心,所以才说,人生来便是为了受苦的,各种各样的苦。” “可至少有人陪着,便是受苦,亦是心甘情愿的。”洛轻言的声音愈发温柔。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洛轻言一眼,又叹了口气,才低声道:“我是真有些困了,想睡会儿,这些事情,我待会儿起来再处置吧。” 洛轻言应了一声:“我陪你一同。” 说着,便和衣在云裳身边躺了下来。 第928章 依你所言 云裳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离开,若不是身侧的地方还留有余温,云裳几乎要以为那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了。 “陛下什么时候离开的?” “刚走一刻钟左右。” 云裳点了点头,唤人去将琴依请了过来,将事情仔细同她说了。 “你觉着如何?” 琴依的面上波澜不惊:“若是陛下与娘娘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打理边关粮饷调遣事宜,那奴婢自当前往。” 云裳倒是不意外琴依的选择,此前琴依想要留在宫中,留在内务府,不过是因为她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她盯着内务府。 可内务府与边关粮饷,自然是边关粮饷的事情更为重要,也更为危险。 也正因为如此,云裳却是有些不想要她去:“内务府也丢不开手,要不你还是留下来吧?边关之事,倒也可以派遣其他人去处置,洛意就极好。陛下对他十分信任,且他武功高强,定能将事情办的妥妥帖帖。” “虽然兴许要你同赵将军分隔两地,可是这样的日子,定然也不会长久……” 琴依却是笑了起来:“奴婢已经想好了,就奴婢去吧,奴婢既然嫁给了赵将军,这桩事情,自然还是奴婢最为合适的。且洛意虽然武功高强,可是粮饷之事,并非要多少武功,却得需要人会核对名目账单,这些名目账单也不宜外人接手,这件事情,可是奴婢最为擅长的。” “浅音如今身怀有孕,更需要洛意在旁边一些。奴婢去的话,不仅不需要拆散洛意与浅音,还能够让奴婢与赵将军不经由分离之苦,奴婢觉着挺好。娘娘也不必为奴婢担心,奴婢既然跟着赵将军一同过去的,赵将军定然会好好地照顾好奴婢的。” “至于内务府的事情,等着太子殿下搬到东宫,陛下定然会安排信得过的人前去照顾着。如此一来,娘娘便可将浅柳调遣到内务府去。浅柳亦是个细致的人,有她打理内务府在合适不过了。” 不过片刻之间,琴依便将一些都安排的妥妥帖帖,让云裳全然找不到反驳的由头。 云裳叹了口气:“你既这般坚持,那就依你所言吧。” 随即才又道:“此前我叫钦天监那边算过,十二月初二便是个极好的日子,只是如今离十二月初二已经不到半个月了,似乎有些太赶了一些……” “奴婢觉着十二月初二就挺好,娘娘之前不是说过,嫁衣喜服那些不必奴婢操心,会让尚衣局的人给奴婢做,其他的娘娘也会为奴婢准备,那应当也没什么东西要准备的,时间足够充裕了。” “至于出嫁的府邸,如今要准备肯定是来不及了。可是在宫外,浅音为娘娘打理生意,应当也买了不少的府邸宅院,娘娘若是舍得,可以送奴婢一座啊。” 云裳看向琴依,微微张了张嘴,嘴里的话却是一直没能出口,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好,那就十二月初二吧,所有的东西,我都会安排人筹备好,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我明日就让浅音整理整理我这两年买下的府邸清单和大致情况,到时候送进宫来让你选,你看中了那个与我说便是,你想要哪个我就送你哪个。” 琴依闻言就笑了起来:“如此,那奴婢就多谢娘娘了。” 琴依离开之后,云裳方长长地叹了口气。 “娘娘可是舍不得琴依姐姐?”浅酌低声问着。 云裳笑了笑:“倒也并非舍不得,若是她嫁了人过的好,我自然是乐意看到的。我只是觉着,她即便是嫁了人,似乎也还在为了我去奔波,心中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娘娘为何要过意不去?”浅酌笑了起来:“奴婢倒是觉着,能够为娘娘办事,是我们之幸。奴婢们出生本来就不好,若不是遇见了娘娘,如今也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兴许正在忍受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呢。如今咱们吃得饱穿得暖,许多人都在羡慕着咱们呢。” “娘娘待人和善,比世上所有主子都要好许多,我们自然是愿意为娘娘做事的。拿琴依姐姐来说吧,娘娘还为琴依姐姐选了这么一门好亲事,且还事事为琴依姐姐着想。如今琴依姐姐虽然是为娘娘做事吧,却也能够夫妻团聚,夫妻在一块儿,总是最好的了,琴依姐姐说不定还要感激娘娘呢,为她找了个既能够不与赵将军分开,又能够为娘娘做事的活计。” 云裳好笑地看向浅酌:“你倒是会宽慰人。” “奴婢可不是安慰娘娘,奴婢就是这样想的,且奴婢觉着,琴依姐姐定然也是这样想的。” 云裳啧了一声:“我算是听出来了,你是在羡慕琴依嫁给了赵将军,羡慕我给琴依找了一门好亲事。怎么,是想嫁了?” “奴婢可没有这么说,娘娘可不能够这般曲解奴婢的意思。” 云裳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全然不听浅酌的辩解:“可是,天底下就只有一个赵将军啊。不过,我会帮你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的。” “……”浅酌忍不住跺了跺*婢可从来没有那个意思的,娘娘你就打趣奴婢吧。” 云裳垂下眸子,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我知晓你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年岁也的确是不小了。” “要嫁,也得是浅柳姐姐先啊,浅柳姐姐可是比奴婢还大一些呢。” 云裳听她这样说,便又忍不住垂眸笑了起来,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既然与夜郎国的仗要提前,需要筹备的事情实在也不少。 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去将夏国地图给我取过来吧,夜郎国的一并。” 浅酌应了声,走到书架前,将地图取了出来,又将书桌仔细收拾了,替云裳将两张地图铺展了开来。 云裳走到书桌前,取了一支朱红色的笔来,目光落在了地图上。 从临近夜郎国边关的地方开始落笔,一个一个圈定着城池的名字…… 第929章 伤别离 登基当日四处起火的事情很快也就都处置妥帖了,云裳立在殿中,逗弄着鹦鹉,听着浅音禀报着。 “纵火的幕后指使之人只怕也不曾想到陛下与娘娘竟然会这般应对,全然没有任何防备,竟然也没有后续了。只是此前暗卫抓到的那些纵火之人,无论如何严刑拷问,也都不愿意交代究竟是何人指使。” 云裳笑了笑:“出其不意,他们自然也就自乱了阵脚。” “至于那幕后主使之人。”云裳眯了眯眼:“不必审问,我大抵也知晓是谁。” 浅音听云裳这般说,稍稍沉吟了片刻,试探地问着:“娘娘是觉着,纵火的人,是此前那些个世家?” “嗯。”云裳颔首,将手中的杏仁放到了盘子里,让鹦鹉啄着吃:“上一次曹翰着急忙慌地想要见我,便好似是为了这一桩。他说,听闻曹家当家主母同人商议,听到她提及了登基大典。只是具体的,他的人却是没有探听到,他就怀疑是曹家当家主母是想要在登基大典当日行事,却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浅音抿了抿唇:“那一位,倒是个不怕死的。” “自然不怕。”云裳勾唇浅笑:“我可是杀了她的丈夫,她自然是不会放过我的。而且,这一个曹家,本就是之前曹家的余孽,旁人不知曹家的来源,这位当家主母,却定然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那便也定然已经做好了随时暴露,随时赴死的准备。” “也是。”浅音点了点头:“那娘娘准备如何处置?” “我虽然知晓这件事情与曹家有些关系,可是却也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且曹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想要拔除也不易。无妨,这笔帐,我先给她记着,等着以后,自然会一笔一笔慢慢的清算。” 浅音应了下来。 云裳方笑了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这几个世家的事情,咱们也不着急,暂时先搁置搁置,再过十来天,琴依就要出嫁了,这可是当下最为要紧的事情,时间太紧,且赵英杰府上又没有擅长处置这些的嬷嬷,我将齐嬷嬷派了过去,帮着布置准备,你也瞧着,帮衬着将这亲事给好好筹备筹备。” 浅音笑着点了点头:“的确是有些着急了些,不过也不必担忧,如今咱们布下的暗桩在城中也开了不少的店,不管是想要什么,都可以很快调集过来,要什么有什么,布置起来也快。” 云裳颔首:“是,你就当着盯着就好,你如今身子重,可千万劳累不得。” 云裳说着,便又看了眼浅音隆起的小腹:“最近可有让大夫请平安脉,一切都无碍的吧?” “无碍的。”浅音笑着点了点头:“大夫说,是个皮实的,胎像极稳,让我不必太担忧。我也并不怎么担忧,就是不喜欢太拘着,总想到处走走。大夫也说无碍,说走走也好,到时候生产的时候要容易些。” “是,现在月份也渐渐大了,多活动活动也好,不过也多注意些,天气冷了,看这天应该也要开始下雪了,行走那些,小心一些。” “是,娘娘放心,没什么大碍的。” 许是因着这一次纵火并未起到太大的效果,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皆是十分顺利的举行了下来。 接下来的这段时日,城中倒是十分平静。 登基典礼之后第三日,宁帝便启程准备回宁国了,那日天气有些凉,洛轻言和云裳带着宝儿去城外相送,晨曦这段时日同宝儿倒是混的熟了,见着了宝儿便扑了过来。 “姐姐,姐姐,让我抱一抱承业,我这么一走,又不知道得多久才能见着宝儿了。下一次见到他,他会不会长老高老高了,不过那时候我也老高老高了。”晨曦抱住云裳的腿,言语之间满是失落之意。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你可还抱不住宝儿,我将他放下来,你自个儿同他道个别吧。” 晨曦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云裳便将宝儿放到了地上,晨曦牵过宝儿的手,嘴角满是惆怅,连声音中都充满了愁绪:“我的外甥哟,哎哟喂,你记得要想我,如果你父皇母后打你了,你就到宁国来,你小舅舅我罩着你。” 众人听罢,便皆是哈哈笑了起来。云裳伸手揉了揉晨曦的脑袋:“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晨曦却全然当作未闻,只一个劲儿地嘱咐着:“你若是以后有了媳妇儿,除了给你父皇母后瞧,还得给你小舅舅瞧瞧,若是你来不了,写封信给我,我亲自过来。唉,算了算了,你画个小像过来也成。” 萧书锦盯着两个小人儿,嘴角眉梢都是笑意,抬起眼来望向云裳道:“前段时日晨曦都在同王尚书那位公子玩,似乎是叫王尽欢的吧?还有华国公府有个小公子,也是个趣人儿,倒是同晨曦玩得过来。” 云裳听萧书锦这么一说,便知晓她说的定然是沈宜兰的延儿,整日整日闹着要娶媳妇儿的,此前她怀着身孕去国公府的时候,还总闹着说她若是生了个女儿,便得嫁给他为妻。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那小子太过皮实了。不过晨曦素来在宫中长大,只怕也很少有玩伴,能和延儿玩得开倒也是好事。 云裳见宝儿虽然站在地上,只是晨曦尚且知晓分寸,一直都拉着宝儿的手。周围浅酌和画儿都盯着的,便朝着萧书锦福了福身子道:“这一别,倒是不知下一次见着母妃是什么时候,女儿不能承欢膝下,还望母妃恕罪。” 萧书锦低下头浅浅一笑道:“你好好的,便是对母妃最大的孝顺了。” “母妃也要好好的。”云裳声音渐渐轻了下来,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受,鼻尖亦是有些微微地酸涩,便转开了身子,走到了萧书锦的马车前:“如今天气渐冷,母妃和父皇要长途跋涉,车上的火盆子可都备好了?” 一旁侍候的侍女连忙应道:“都备好了,被子都备了四床。” 云裳点了点头,却不知当如何开口说出离别来。 第930章 喜事 宁帝同洛轻言说了会儿话,便回过头来走到萧书锦身旁道:“时辰不早,咱们当启程了,也好在天黑前赶往能够赶到落脚的客栈。” 萧书锦点了点头,抬起眼望向晨曦,轻声唤着:“晨曦,上马车了,咱们应当走了。” “哦。”晨曦低着头闷闷地应了声,便又走到了云裳身边:“姐姐,我们先走了,父皇和母后,我会帮你照顾好的,不过你也不能忘了我,定要回来看看我。” “咱们晨曦这般可爱,姐姐怎么会忘了,等晨曦字练好了,还要给姐姐写信的。”云裳蹲下身子望着晨曦,眼中有些湿润:“晨曦要记着,若是有谁欺负了你和母妃,定要传信告诉姐姐,姐姐帮你们出气,好不好?” “好。”晨曦握紧了拳头,斩钉截铁地道。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爬上了马车。 萧书锦和宁帝也紧跟着上了马车,马车车帘被掀了开来,萧书锦定定地看了云裳一眼,挥了挥手。 “启程吧。”宁帝的声音传来,云裳便转过了身,突然有些明白萧书锦前来送自己到夏国时候的心情。 宁帝与萧书锦一同离开之后,云裳才得以歇口气,专心筹备琴依与赵英杰的婚事。 十二月初二,天气已经极冷,前一日还在飘着小雪,当天却是难得的出了太阳。 云裳身为皇后,不能够太早过去,便只得在宫中焦急等待着。 浅柳带了人先去给琴依梳妆准备去了,只留浅酌在宫中侍候着。 浅酌见着云裳坐立难安的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娘娘这般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娘娘成亲呢。” 云裳笑了起来:“我成亲兴许还没有这么紧张呢。” 她成亲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如今倒似乎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今日我与陛下主婚呢,我还从未给人主婚过呢。” “原来娘娘是在紧张主婚之事吗?” “可不是?” 在云裳几乎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外面才终于来了消息:“陛下说,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让娘娘准备出宫了。” 云裳颔首,快步出了正殿,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着:“情形如何了?” “赵将军已经接到福安郡主了,方才接亲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帮着拦亲呢。赵将军虽然带了不少人,可是却险些没能进去……” 云裳咋舌:“拦亲不是就只是一个形式吗?怎么闹得赵将军险些没能进门的?” “拦亲的人也没有想到,让他们作一首诗来夸赞新娘子,就将他们一群人都难住了啊。”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赵将军带去接亲的,多半都是一些武将,对这种吟诗作画的事情只怕是十分不擅长的,你们倒是专门挑着他们不擅长的来,可不得将人难住吗?” “最后是谁出马作了这诗的?” “还是赵将军自己亲自出马的。”下人应着:“赵将军文采倒是不错,作出的诗还被夸赞了呢。” 云裳倒也并不怎么意外,赵英杰亦是华翎之子,且从小就被华翎养在身边。 华国公虽然也是武将,可是华翎当初在闺中的时候,却是个文武双全的大家闺秀,她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自是不会太差的。 “新娘子还是李尚书背着出门的呢。” 云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人说的李尚书,应当是李浅墨。 李浅墨此前同琴依他们一同训练,感情应当也不错。 “挺好的。” 云裳笑了笑,不再问话。 不一会儿,就到了将军府。 门口候着接驾的人行了礼,洛轻言才问着:“接亲的队伍到哪儿了?” “大约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那也快了。” 说罢,才转过头看向云裳:“走吧,咱们一同进去等着。” 赵英杰专程留了管家在府中,管家将洛轻言与云裳引到了正堂,整个将军府中今日倒是格外热闹,四处都挂着大红灯笼,张贴着红色的喜字。 云裳暗自打量了一番,心中方稍稍松了一口气,这门亲事筹备得实在是有些仓促,她还担心委屈了琴依和赵英杰。 如今瞧见这将军府中该有的都有,准备得十分齐备,一直悬着的心方稍稍回落了几分。 外面隐隐约约有喧哗声传来。 云裳探着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只是身在喜堂中,却怎么也瞧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得略微有些泄气地靠了回去。 洛轻言见着云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接亲队伍回来了。” “你怎么这般笃定?”云裳扬眉,小声问着:“你又没有出去。” “我虽然没有出去,可是却也听见了。练武之人的耳朵,自然比你的要灵敏许多。” 云裳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 只是果真如洛轻言所言,是接亲队伍回来了,外面很快响起了鞭炮声。 “是赵将军接着琴依姐姐回来了。”浅酌亦是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往外面张望着。 没过多一会儿,就瞧见一群人拥着新郎新娘走了进来。 云裳挺直了背脊,看着新娘过火盆踩瓦片,到了喜堂中,在她与洛轻言面前站定。 “一拜天地。” “二拜帝后。” “夫妻对拜。” 伴随着唱喝声,赵英杰与琴依一同行了礼。 “礼成,送入洞房。” 喜娘扶着新娘,随着新郎一同进了洞房。 云裳脸上一直噙着笑,见着新郎与新娘离开,才侧着身子问着洛轻言:“母后今日可会出来?” “应当会的吧。”洛轻言应着:“今日,毕竟是赵将军的大喜之日。只是不会以太后的身份来,兴许会乔装打扮一番,混在人群中吧。” 听洛轻言这么说,云裳忍不住抬起眼来四下望了望,只是却也没有瞧见人:“太上皇应当会不高兴的吧?” 夏寰宇对华翎在宁国的那段过去颇为介意,赵英杰的身份大家都心照不宣,却也没有人敢在夏寰宇面前提起。 “不高兴也不敢真的拘着母后不让她来。”洛轻言笑了起来:“失而复得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也不敢让她不高兴了。” 云裳撇了撇嘴,没有作声。 洛轻言笑着伸手握住云裳的手:“我们该回了。” 帝后来主婚,虽然是难得的荣耀,可若是在这里待得太久了,平白叫人拘束了,反倒不好。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站起了身来。 第931章 查一查 婚后第三日,琴依便随着赵英杰一同悄然离开了锦城,前往了边关。 赵英杰与琴依离开之后,就得要开始筹备过年之事了。 这是洛轻言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年,需要准备的事情实在是不少,云裳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娘娘,这是今年年节赏给前朝后宫的年礼的清单,请娘娘过目。” 云裳接了过来,扫了几眼。 “往年可是按着这样的规矩赏的?” “大抵上差不多,只是今年因着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因而稍稍加了一些。” 云裳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浅柳应了声,又取过一个单子:“这是前朝后宫获赏的清单。” 云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总觉着似乎少了什么,眉头蹙了蹙,却并未想起来究竟少了什么。 “娘娘可是有什么补充?”见云裳这般神情,浅柳连忙问着。 云裳便又将单子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问题:“这清单里面,似乎没有……贤王爷?” “贤王爷?”浅柳一怔:“可是,贤王爷不是已经辞去王爷之位,离开锦城了吗?是要赏吗?” “自然是要的。”云裳应着:“虽然贤王已经离开了锦城,可是那辞官的折子陛下却并未批复,贤王府也仍旧为他留着,里面的下人和一草一木,都未曾允许任何人动过,这便说明,贤王仍旧是贤王。” “他虽不在锦城,可是这年礼却仍旧是要送过去的,就送到贤王府吧,贤王府中应当有人能够与贤王取得联系,到时候如何处置,就随他们了。” “以后所有宫中给官员们的赏赐,都莫要漏了贤王府。” 浅柳连忙应了下来,将此事牢记在了心中。 云裳想了想,又取了张纸来,写了一封短信,折了起来交给了浅柳:“这封书信,到时候随着年礼一同送往贤王府吧。” 浅柳接了过来,应了声,随后又接着道:“娘娘的封后大典上,礼服的里衣不是出了问题吗?当时尚衣局接触过礼服里衣的那些宫人都已经尽数处置了。之后,奴婢就派了人去查探那布料究竟是从何而来,宫人仔细查验了当时的记录,倒是已经查出来了,那布料是皇商李记送来的。” “李记是三年前皇商应选的时候选上皇商的,他们在夏国本就是主要做布料生意的,李记的布料在整个夏国都是有口皆碑的,这是他们第三年往宫中上贡布料,此前从未出过岔子。” 浅柳声音轻轻的:“这些布料,在让李记送来的时候,也并未言明是作何所用,是连同其他上等布料一同放起来的。而后,是尚衣局当时的管事于念亲自带着人来内务府挑选的布料,是她选中这布料来做礼服里衣的。” 云裳眯了眯眼:“我记得,颜娉那日曾经说起过,那布料里面有金丝银线,若是用作外裳,金丝银线会让衣裳显得金光闪闪,光彩照人,只是如果用来做里衣,穿着久了,便会磨蹭肌肤,让人觉着十分不舒服,坐立难安……” “是。”浅柳颔首:“颜娉是这么说过,也正因为如此,奴婢觉着,有问题的,不一定是李记,也有可能,是于念,亦或者其他尚衣局的宫人。” “没有或者,于念是肯定有问题的。陛下与我用来做大典礼服的布料,于念作为尚衣局管事,定然是会亲自过目的。她掌管尚衣局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些。可是,她却仍旧选择了这布料来为我做里衣,若非故意,我也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缘由了。” “且照颜娉说的,这布料初初穿上并不会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穿着久了才会慢慢体会出来。这分明,就是为了大典当日所准备的。若是平日里,即便是拿那含有金丝银线的布料来做了里衣,我觉着不舒服,脱掉就好了。” “可是大典那日,那礼服太厚重,我定然会算计着时间换好。换好之后,便直接出发,而后就是大典。我大抵会在大典即将开始,亦或者大典开始之后发现不对劲。可是那个时候去另外更衣却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的,且一开始我应该并不会觉着有太大问题,多半会忍着那不舒服,举行大典。” “可是那不舒服的感觉定然会越来越厉害,若是我实在是难以忍受,便定然会在大典之上出糗,到时候,他们的目的,便也就达到了。” 浅柳颔首:“是如此,索性严管事在娘娘更衣之前就发现了此事,不然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云裳笑了笑,倒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她两世为人,经历的困难苦楚可不少,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即便是当时她真的穿着那衣裳参加了大典,她也断然能够撑到大典结束。 “只是此事却很难判定是不是与李记有所瓜葛,而那于念又已经死了,娘娘瞧,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云裳眯了眯眼,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死了的人,自然是无法追究的,我总不能够将她的尸体再挖出来鞭尸一遍。只是这李记……” 云裳沉吟了片刻:“暂时先不急着动,你吩咐暗卫,仔细查一查这李记的来头,越详细越好,查明之后便给我送来。” “这件事情与这李记究竟有没有关系,端看这李记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皇商了。” 浅柳应了下来:“奴婢这就去吩咐。” 云裳颔首,复又吩咐着:“这件事情也不必太过着急,如今最为重要的,还是好好筹备过年事宜。每次宫宴都要出些问题,我如今一听到宫宴便觉着脑袋都大了,我也没有什么旁的追求了,就想有一个平静无波的宫宴,过一个安安稳稳的好年。” 浅柳听云裳这般恹恹的语气,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娘娘尽管放心,奴婢保证,定会想方设法确保宫宴上的所有器具食物都安全无虞。” “你这里我自然是放心的,就怕有人蓄意滋事了。” 第932章 雪 临近年关,宫中的年味也渐渐浓了起来,上上下下似乎都洋溢着一股子喜气,四处的宫灯也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 外面下着雪,雪早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云裳缩在殿中,手中捧着汤婆子,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氅衣,目光望向窗外:“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且得要下些时候呢。”浅酌应着,又连忙劝着:“娘娘,天太冷了,还是将窗户关上吧,万一着了风受了凉可不好。” “无碍。”云裳笑了起来:“我觉着如今倒是比前段时日好多了,也不知是因为适应了,还是身子骨养得好了一些,不那么怕冷了。” “应是身子骨养得好些了,可是正因为身子骨好些了,才不能够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啊。” 浅酌说着,也没有理会云裳的意见,飞快地上前将窗户关了起来。 云裳瞧着浅酌的动作,忍不住失笑:“似乎是我对你们太过宽容了,如今你们倒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 浅酌知晓云裳只是同她玩笑,也并不怎么当回事,只嘿嘿一笑:“娘娘的吩咐奴婢自然是要听的,只是明知道对娘娘身子不好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依着娘娘的小性子的。” 她的小性子? 云裳垂下眸来轻轻笑出了声。 “娘亲!娘亲!快出来玩雪啊!” 外面传来承业脆生生的声音,浅酌笑出了声来:“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看了眼书架上的沙漏:“这个时辰,倒是比平日里回来的稍稍晚些。也不知道是今日没有好好练功被他父皇留了下来,还是在路上玩雪玩得忘记了时辰……” 一边说着,一边便站起了身要往外面走去。 浅酌连忙从一旁取过兔子毛做的围脖追了上去:“娘娘还是把这围脖带上吧,外面冷,娘娘这衣裳的领有些大,脖子容易过风。” 云裳任由着她将围脖围上,才迫不及待地出了殿。 刚走到正殿门口,就瞧见一个雪球迎面飞了过来。 云裳反应极快地躲了过去,随即就听见承业惊喜的声音:“娘亲,你好厉害啊,这都能够躲过。” 云裳失笑,伸手抱住快步朝着她跑过来的承业:“玩雪可以,但是不能够拿雪球扔人。” “啊?”承业一脸迷茫:“不扔人怎么叫打雪仗啊。” 随即又瘪了瘪嘴:“娘亲,先前父皇也拿雪球扔我,还叫他们都那雪球扔我,还跟我说,要是十个雪球里面有五个以上砸中了我,就要重来……” 承业说着,拉了拉衣裳:“那雪球打得承业好疼,我觉得我身上定然都青了。” 一副立马就要将衣裳脱下来给云裳瞧的模样。 云裳连忙按住他就要解衣裳的手:“娘亲待会儿看,这外面冷,可不能够在这儿随意脱衣裳。” “那好吧,那我们进屋,我给娘亲看。” 云裳无奈,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 承业飞快地跑进了屋,自顾自地扯着衣裳,只是又因着扯不下来,一脸的烦躁。 宫人连忙上前帮忙,等着承业将衣裳脱下来,云裳果真在他身上瞧见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青紫。 云裳此前还以为承业只是撒撒娇,如今瞧见这些青紫,顿时心都揪了起来,想要去按一按,却又有些迟疑:“怎么这么厉害?疼不疼啊?” “疼……”承业瘪着嘴:“好疼的,娘亲。” 云裳叹了口气:“你父皇也真是的,怎么能够下手这么重?” 说罢,便转过身吩咐着浅酌:“去拿些药油过来,我给他揉一揉。” 浅酌连忙取了药油过来,云裳将一个劲儿动来动去的承业拉住:“娘亲给你上药,上了药很快就能好了。会有点疼,你忍忍。” “哦……” 云裳倒了药油,替承业揉着。 “啊……痛痛痛!” 云裳被吓了一跳,瞧着承业双目含泪的模样,连忙道:“娘亲再轻点儿。” 一边放轻了揉捏的力度,一边念叨着:“你父皇这也太不知轻重了一点,这么点儿小孩子,他以为是他此前那些皮糙肉厚的暗卫或者是兵呢。” 替承业涂抹好了药油,云裳又让宫人将他的衣裳都穿好了。 衣裳一穿好,承业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娘亲,我想要去外面堆雪人。” 云裳瞧着承业全然忘了痛的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吧,叫宫人陪你一起堆雪人。只是说好了,只堆雪人,可不许拉着宫人一同打雪仗了。” “好。”承业应着,便已经飞快地冲了出去。 云裳走到殿门口看着承业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宫人堆雪人,眼中满是温柔:“这孩子,变脸跟翻书似得,刚刚还哭唧唧的,转眼就好似全然忘记了一样。” “小孩子么,都是这样的。” 承业在外面玩了一会儿,云裳便不让了:“雪太凉了,雪人也堆好了,赶紧回去用热水泡泡手,把汤婆子灌上暖一暖,最好用热水洗个澡。” 宫人簇拥着承业去了偏殿,云裳才回了寝殿。 刚坐下没多久,就又听见外面有宫人禀报:“娘娘,陛下来了。” 随后,就响起了迭声请安的声音。 “这雪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洛轻言进了屋,将身上的大氅交给了宫人,便在云裳的对面坐了下来。 云裳只抬起眼来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洛轻言挑了挑眉:“裳儿今日在殿中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这语气…… 洛轻言眼中满是疑惑:“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同我置气起来了?” 云裳哼了一声:“我哪敢同陛下你置气?陛下你那么厉害的,承业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竟然也下手那么重。你想要训练他我明白,可是非得要弄得他浑身是伤吗?” “我下手重?”洛轻言失笑,只是却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委:“那小子,就知道在你面前卖可怜,根本就是他自己非要抓着别人跟他一起打雪仗,还嫌弃人家没力气,说人家没吃饭么。在那边跟玩疯了一样,结果跑到你这儿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第933章 行踪 临近年关,宫中的年味也渐渐浓了起来,上上下下似乎都洋溢着一股子喜气,四处的宫灯也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 外面下着雪,雪早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云裳缩在殿中,手中捧着汤婆子,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氅衣,目光望向窗外:“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且得要下些时候呢。”浅酌应着,又连忙劝着:“娘娘,天太冷了,还是将窗户关上吧,万一着了风受了凉可不好。” “无碍。”云裳笑了起来:“我觉着如今倒是比前段时日好多了,也不知是因为适应了,还是身子骨养得好了一些,不那么怕冷了。” “应是身子骨养得好些了,可是正因为身子骨好些了,才不能够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啊。” 浅酌说着,也没有理会云裳的意见,飞快地上前将窗户关了起来。 云裳瞧着浅酌的动作,忍不住失笑:“似乎是我对你们太过宽容了,如今你们倒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 浅酌知晓云裳只是同她玩笑,也并不怎么当回事,只嘿嘿一笑:“娘娘的吩咐奴婢自然是要听的,只是明知道对娘娘身子不好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依着娘娘的小性子的。” 她的小性子? 云裳垂下眸来轻轻笑出了声。 “娘亲!娘亲!快出来玩雪啊!” 外面传来承业脆生生的声音,浅酌笑出了声来:“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看了眼书架上的沙漏:“这个时辰,倒是比平日里回来的稍稍晚些。也不知道是今日没有好好练功被他父皇留了下来,还是在路上玩雪玩得忘记了时辰……” 一边说着,一边便站起了身要往外面走去。 浅酌连忙从一旁取过兔子毛做的围脖追了上去:“娘娘还是把这围脖带上吧,外面冷,娘娘这衣裳的领有些大,脖子容易过风。” 云裳任由着她将围脖围上,才迫不及待地出了殿。 刚走到正殿门口,就瞧见一个雪球迎面飞了过来。 云裳反应极快地躲了过去,随即就听见承业惊喜的声音:“娘亲,你好厉害啊,这都能够躲过。” 云裳失笑,伸手抱住快步朝着她跑过来的承业:“玩雪可以,但是不能够拿雪球扔人。” “啊?”承业一脸迷茫:“不扔人怎么叫打雪仗啊。” 随即又瘪了瘪嘴:“娘亲,先前父皇也拿雪球扔我,还叫他们都那雪球扔我,还跟我说,要是十个雪球里面有五个以上砸中了我,就要重来……” 承业说着,拉了拉衣裳:“那雪球打得承业好疼,我觉得我身上定然都青了。” 一副立马就要将衣裳脱下来给云裳瞧的模样。 云裳连忙按住他就要解衣裳的手:“娘亲待会儿看,这外面冷,可不能够在这儿随意脱衣裳。” “那好吧,那我们进屋,我给娘亲看。” 云裳无奈,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 承业飞快地跑进了屋,自顾自地扯着衣裳,只是又因着扯不下来,一脸的烦躁。 宫人连忙上前帮忙,等着承业将衣裳脱下来,云裳果真在他身上瞧见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青紫。 云裳此前还以为承业只是撒撒娇,如今瞧见这些青紫,顿时心都揪了起来,想要去按一按,却又有些迟疑:“怎么这么厉害?疼不疼啊?” “疼……”承业瘪着嘴:“好疼的,娘亲。” 云裳叹了口气:“你父皇也真是的,怎么能够下手这么重?” 说罢,便转过身吩咐着浅酌:“去拿些药油过来,我给他揉一揉。” 浅酌连忙取了药油过来,云裳将一个劲儿动来动去的承业拉住:“娘亲给你上药,上了药很快就能好了。会有点疼,你忍忍。” “哦……” 云裳倒了药油,替承业揉着。 “啊……痛痛痛!” 云裳被吓了一跳,瞧着承业双目含泪的模样,连忙道:“娘亲再轻点儿。” 一边放轻了揉捏的力度,一边念叨着:“你父皇这也太不知轻重了一点,这么点儿小孩子,他以为是他此前那些皮糙肉厚的暗卫或者是兵呢。” 替承业涂抹好了药油,云裳又让宫人将他的衣裳都穿好了。 衣裳一穿好,承业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娘亲,我想要去外面堆雪人。” 云裳瞧着承业全然忘了痛的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吧,叫宫人陪你一起堆雪人。只是说好了,只堆雪人,可不许拉着宫人一同打雪仗了。” “好。”承业应着,便已经飞快地冲了出去。 云裳走到殿门口看着承业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宫人堆雪人,眼中满是温柔:“这孩子,变脸跟翻书似得,刚刚还哭唧唧的,转眼就好似全然忘记了一样。” “小孩子么,都是这样的。” 承业在外面玩了一会儿,云裳便不让了:“雪太凉了,雪人也堆好了,赶紧回去用热水泡泡手,把汤婆子灌上暖一暖,最好用热水洗个澡。” 宫人簇拥着承业去了偏殿,云裳才回了寝殿。 刚坐下没多久,就又听见外面有宫人禀报:“娘娘,陛下来了。” 随后,就响起了迭声请安的声音。 “这雪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洛轻言进了屋,将身上的大氅交给了宫人,便在云裳的对面坐了下来。 云裳只抬起眼来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洛轻言挑了挑眉:“裳儿今日在殿中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这语气…… 洛轻言眼中满是疑惑:“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同我置气起来了?” 云裳哼了一声:“我哪敢同陛下你置气?陛下你那么厉害的,承业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竟然也下手那么重。你想要训练他我明白,可是非得要弄得他浑身是伤吗?” “我下手重?”洛轻言失笑,只是却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委:“那小子,就知道在你面前卖可怜,根本就是他自己非要抓着别人跟他一起打雪仗,还嫌弃人家没力气,说人家没吃饭么。在那边跟玩疯了一样,结果跑到你这儿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第934章 都为你陪葬 接连下了好几场雪,除夕终于到了。 除夕当天倒是不曾下雪,午时,宫宴便如期举行。 按着惯例,这次宫宴,五品以上的朝臣与有诰命在身的家眷都可参加。 殿中丝竹声十分热闹,舞姬们跳着各式各样的舞蹈,云裳端坐在洛轻言身边,一身明艳宫装,面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 “娘亲,我想吃糖葫芦。”承业坐在云裳身侧,抬起眼来看向云裳。 云裳低下头对着承业笑了笑:“糖葫芦是没有的,不过倒是有山楂糕,也是酸酸甜甜的,十分好吃,你可要尝尝?” 承业眨巴眨巴眼:“好吧,娘亲既然都说好吃的,那定然是好吃的。” 云裳笑了起来,抬起眼朝着佩兰看过去,佩兰连忙从自己手中一直提着的食盒子里面取出了一盘子山楂糕,放在了承业面前。 承业掰了一块放到嘴里,眉头蹙了蹙,却又很快舒展开来,面上染上了几分惊喜:“果然好吃。”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只伸手摸了摸承业的脑袋,而后便又抬起眼来看向殿中的歌舞。 “娘亲……” 不一会儿,承业便又开了口。 “嗯?怎么了?”云裳连忙问着。 承业朝着云裳招了招手,示意云裳靠得更近一些。 云裳瞧着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心中好奇,便依着他,更靠近了几分。 “娘亲,我瞧见殿中有个人一直在瞧你。” “嗯?”云裳挑眉,有些诧异:“谁?” “就是坐在父皇那边后面柱子旁边的……” 承业还不怎么识数,也无法很准确的表述清楚。 云裳坐直了身子,扫向洛轻言那侧,靠着柱子坐着的朝臣。 云裳目光落在了第三根柱子旁边的人身上,微微眯了眯眼,曹翰。 殿中歌舞正酣,可是在云裳朝着曹翰看过去的时候,却瞧见曹翰正慌慌张张第转开目光。 “他不看娘亲了。”承业眼中亮晶晶一片。 云裳收回目光,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随后转身招了浅酌来,低声吩咐着什么。 浅酌应了声,垂眸退了下去。 宫宴进行到一半,洛轻言便于云裳一同离开了,留下朝臣们各自狂欢。 云裳回到了后殿,却又从后殿绕了一圈,绕到了议事殿旁的偏殿中。 不一会儿,浅酌就带着曹翰进来了。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云裳手中摸索着绣帕上的绣花纹:“方才你在大殿上便一直在看本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曹翰闻言,便又扑通一声跪倒了下去:“微臣无意冒犯娘娘,只是的确是有事情想要禀报皇后娘娘。” “哦?”云裳笑了起来:“说吧,究竟是什么事,让你神思不属的?你就不怕你嫡母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吗?” 曹翰咬了咬牙:“登基大典那日的火,便是我嫡母叫人放的,还有那些流言蜚语,也是我嫡母联合了其他人传出去的。” “本宫猜到了。”云裳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之事本宫没有证据,也无法真的治罪,还有什么吗?” “上一次微臣见着娘娘的时候,便同娘娘说起过,我嫡母瞧中了华府的七公子,想要将我侄女许配给七公子……” “是有这么一茬,怎么了?是这事情发生了什么变故?” “也不算是变故,微臣觉着,用进展一词,更为贴切。”曹翰声音低沉了下来:“前段时日,嫡母暗中派人打探到华府七公子会同其他几位至交好友到城外的林子中狩猎,于是便让我侄女打扮妥当,去了那林子,佯装自己的马车坏了,与七公子来了一场偶遇。” “哦?”云裳眯了眯眼,却是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玩味:“你嫡母倒是个有意思的,知晓若是贸贸然登门求亲实在是显得有些突兀,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若是他们二人互相倾心,此事便顺理成章了。曹府虽然比不得华府,可是在锦城世家之中也算得上是上等的了,两家家世倒也配得上,若是不明内情,华府那边,多半是会同意的。” “正是如此。”曹翰点了点头:“微臣不知那位华府七公子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是听我那侄女后来同我那嫡母所言,七公子对我那侄女应当也是有些好感的。我嫡母便说,此事既然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后面的事情就容易许多了。多制造一些偶遇巧遇,让那位七公子相信,冥冥之中有注定,他与我那侄女是有缘分的。” “缘分?”云裳垂眸笑了起来:“倒还真是,费尽心思讨来的缘分啊。” 曹翰将事情禀报了,便只立在一旁没有作声。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曹翰一眼:“行了,此事本宫知晓了,你可还有其他事情要禀报?” 曹翰摇了摇头,神情却带着几分迟疑,也一直未曾说出要告退的话。 云裳眯了眯眼:“有事就说,本宫可不喜欢你这般弯弯绕绕。” 曹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终是开了口:“今年的考绩要开始了,我嫡母让二叔用了几万两银子打通了朝中一些关节,想要替我大哥买几个绩优,到时候好利于升迁……我大哥如今已经是从三品,若是再升迁,至少也是正三品,那样的话,这家主之位……” 云裳嘴角翘了翘,似笑非笑地看向曹翰:“你对这家主之位,倒是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啊,时时刻刻都在盯着。” 曹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尴尬。 “放心好了,本宫说过,这家主之位是你的,那就一定会是你的,跑不了的。” 曹翰面上一喜,连忙朝着云裳拜了又拜:“多谢皇后娘娘,若是微臣能够拿下这曹家家主之位,定会死心塌地地为着娘娘和陛下办事,保证以后曹家定然不会再做出有损陛下和娘娘利益的事情,绝不背叛。” 云裳眯着眼看向曹翰:“这些话,本宫可是记住了。本宫素来喜欢忠心耿耿之人,最厌恶的就是背主弃义之事,若是背叛,本宫定会让整个曹府,都为你陪葬!” 第935章 新的一年,来了 “是是是,娘娘放心,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的。”曹翰唯唯诺诺的应着。 “行了,下去吧,此事本宫自有安排。” 曹翰连忙垂眸退了下去。 等着曹翰离开,云裳才转过头,看向了一旁一直立在书架后面的人:“陛下觉着,此事该如何处置?” 洛轻言从书架后绕了出来,踱步到云裳跟前,神情带着几分散漫:“年后官员开始绩考,负责官员考核的,是吏部的考功司。曹翰是少府少监,在皇城中任职,负责这些个在锦城任职的官员考核的,是考功郎中,而负责督查考功郎中考察的,是中书舍人和通事舍人……” “每年到了绩考的时候,总会有无数平日里尸位素餐的官员开始想方设法的疏通其中关节,帮忙在绩考的时候做做手脚。” 云裳颔首,倒也并未觉着有什么意外:“历朝历代,这贪污二字,最难根除。”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是啊,水至清则无鱼,因而,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本来我也并未打算管的。只是曹翰既然都已经到了跟前来告密了,你也应下了,那我不管也不行了。” 云裳笑了起来:“曹府是曹雯夕一手扶持起来的,整个曹府都不是好东西,我扶持曹翰,也不过是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是玩的什么把戏。且曹翰一直以为我并未识破曹府的秘密,我也可以通过曹翰,才操纵一些事情……” “所以,我才更要配合你了。” 云裳眉眼弯弯:“陛下……想要如何配合臣妾?” “这简单极了,吏部的考功司,考功郎中是负责锦城中官员考核的,员外郎是负责锦城之外的官员考核的,而通事舍人和中书舍人是分别负责督查考功郎中和员外郎的,我等着绩考开始之后,便下旨,将他们互相调换一些便是。考功郎中与通事舍人去负责锦城之外的官员考核与督查事宜,而员外郎与中书舍人负责锦城中官员考核与督查事宜。” “且为了避免在绩考过程中有人意图贿赂,绩考一开始,我便会将他们四人全部集中在翰林院,找几间屋子,将他们分离开来,而后将所有该他们负责的官员去年一整年的事务文册送进去,而后派人看守着,吃喝拉撒都在里面,直至绩考完毕方可离开。” 云裳听洛轻言娓娓道来,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厉害了,陛下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日内想到这样的应对之策的?如此一来,便可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又可以防止有人收到消息之后重新行贿。” “这主意倒也不算新鲜,不过是从恩科中获取的灵感罢了。每次恩科,为了防止作弊,各种法子都层出不穷,将参与科举的人隔开,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防止他们作弊,如今也已经是常态了。” 洛轻言笑着揉了揉云裳的头发:“只是此事需得要保密,若是提前走漏了风声,此计便不成了。” “是是是,此事在你执行之前,定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 洛轻言垂眸笑出了声,扶着云裳起了身,两人一同往未央宫而去。 “今日的宫宴倒似乎十分平静,竟也没有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妖蛾子,倒叫我有些不习惯了。” 洛轻言握紧了云裳的手:“此前畅听园之事闹得那样大,虽然付出较大,却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如今这朝中,无论是老的官员,还是前不久我刚刚提拔上来的新人,皆是战战兢兢的,生害怕出了什么岔子就丢了性命,自然不敢轻易在宫宴上闹出什么事来。” 云裳点了点头:“也是,且如今朝中大多数都是新上任的官员,且许多是刚入朝为官,全然的新人,什么都还不熟悉,自然也没法闹出什么是来。” 中午是宫宴,晚上才是真正的除夕夜,除夕夜,是留给最为亲近的家人的。 因而,洛轻言与云裳索性带着承业一同去了太后的宫殿,一家三代五口人一同吃了一顿团圆饭,随后,一家人开始守岁。 宫人准备了不少的烟花爆竹,就放在殿外的院子里准备放。 承业想看却又觉着有些害怕,便一只手拖着云裳,一只手拉着洛轻言要往外面跑。 洛轻言与云裳无奈,只得跟了出去。 宫人已经点燃了引线,烟花发出一声巨响,很快便升上了夜空,炸响开来,在夜空中开出绚烂的花朵。 “哇哇哇!”承业高兴得蹦蹦跳跳:“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说着就要去抢宫人手中的火折子。 “这……”宫人被吓了一跳,急忙道:“太子殿下,这个危险,可不能随便玩的。” 承业转过头眼巴巴地望望云裳又望望洛轻言,虽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却满是祈求。 洛轻言挑了挑眉:“你若是不怕炸着你自己,尽管去就是。” 承业欢喜的跳了起来,欢天喜地地从宫人手中接过火折子,朝着烟花跑了过去。 宫人连忙跟在承业身后:“殿下!殿下!离得稍稍远一些,将手伸过去就好,瞧见点着了,立马就跑!” 承业偏生不听,还拿了一只烟花来,仔仔细细看着,看了一会儿,就要拿火折子去点。 “哎哟,我的太子殿下!你先离得远一点儿啊!” 云裳扶额:“这样危险的事情,你怎么许了他去?” 洛轻言倒是不甚在意:“放心好了,他若是能够拿出听见要扎马步的时候逃跑的速度来,定然不成问题的。” “……” 两人说话间,承业已经用火折子将引线点燃了。 “太子殿下!”宫人惊恐地叫着。 “啊!跑啊!”承业大笑着喊了一声,便飞快地朝着云裳和洛轻言跑了过来。 “嘭”地一声,烟花升了空,在空中炸出了漂亮的花型。 “哈哈哈!”承业拍着手哈哈大笑着:“好看,好看!” “你瞧,我说他跑的过来的吧?你儿子可能跑了,经常一堆宫人跟着都跑不过他。”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夜空中烟花盛放着,耳畔是承业的笑声。 新的一年,来了。 第936章 来信 新年伊始,休朝五日。 只是边关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赵英杰已经到了边关,第一批粮饷也已经运抵边关。只是却并未直接送入营中,以免打草惊蛇。所有的粮草,都放置在边关暗桩的院子和粮仓中,我还专门派遣暗卫悄悄挖了一些地窖来储存粮草。等着开战,便可直接将粮草运送过去。” 云裳颔首:“夜郎国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尚无反应,仓觉青肃也不在营中,据暗卫打探,说是夜郎国皇都朝中出了什么乱子,仓觉青肃回去处置去了。”洛轻言将手中信件放到了一本书中压住。 “仓觉青肃可是真的回了皇都?会不会,只是虚晃一枪?” “暗卫探查到的,是回了。只是暗卫在夜郎大军营中与夜郎国能够打探的消息实在有限,也不排除仓觉青肃回皇都一事是假的。不过,夜郎国朝中出了事,却是真的。” 听洛轻言说的这般笃定,云裳忍不住挑了挑眉:“陛下这般肯定?难不成,夜郎国朝中之事,是你所为?究竟是何事?” 洛轻言笑了起来:“仓觉青肃当初夺取王位亦是用了不少的阴招,得罪了不少人,此前他在朝中,那些人尚且惧怕于他的雷霆手段,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去年大半年,他都在边关不在朝中,此前同他有仇的人便蠢蠢欲动,勾结在了一起,意图趁着仓觉青肃不在朝中之事,谋朝篡位。”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难怪仓觉青肃都得要匆匆赶回去呢,原来是为了稳定政局啊……” 洛轻言垂眸:“虽我觉得,仓觉青肃十有七八是回去了,可是却也不能保证,他不会识破此事是我的计谋,而蓄意假装离开,来引我们上钩。不过不管真假,这始终是一次机会,我也不会轻易放过。” 云裳点了点头:“是一次机会,只是需得要提醒他们一声,让他们小心谨慎一些。”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又从一旁取出了一封书信来,递给了云裳。 “这是?”云裳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边关那边送过来的,是送到了贤王府,贤王府的人呈递上来的,说是给你的。”洛轻言垂下眸子,瞧不清脸上神色。 云裳一怔,边关送过来,送到贤王府? 那多半是柳吟风的消息了。 云裳伸手接了过来,目光落在那信封上,却是蹙了蹙眉:“可是这字迹,却又不是贤王的字迹啊?” 说话间,云裳便已经将那书信拆了开来,仔细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云裳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洛轻言见状,挑了挑眉:“怎么了?不是贤王的字迹,是谁递过来的书信?” “是贤王身边的随从写的,说贤王在边关受了风寒,病得很厉害,请了当地的大夫看,大夫说是因为此前受过寒症,寒毒留在体内并未完全拔出,这次风寒将体内的寒毒给引了出来,因而十分凶猛。” 云裳眉头拧作一团:“大夫说,若是寒毒不除,以后只要受个风,就容易引发寒毒,若是严重,还有可能危及性命。” “寒毒?”洛轻言蹙眉:“贤王的侍从又为何要叫人将书信递给你?” 云裳咬了咬唇:“我料想,那寒毒,多半是我生承业那回落下的。当时我与他同在那冰窖之中,当时他将衣裳给了我,我都留下了后遗症,他不可能真的只得一场风寒便毫发无损。” “此事与我有关,他们自然只能将书信呈给我。且信中说,那些个大夫医术不精,无法将寒毒拔出,希望我请了鬼医过去,帮他瞧一瞧。” 洛轻言点了点头:“待会儿我便叫人去,将鬼医请进宫来,将此事同他说一说,柳吟风与他有些交情,他应当是会同意的。” 云裳却只抬起头来看向洛轻言,也没有说话。 “怎么了?”洛轻言挑了挑眉:“你该不会,想要亲自去见鬼医吧?” 云裳应了一声:“鬼医性情本就古怪,虽然柳吟风同他有些交情,只是我却也不愿因着我的缘故,让鬼医拒绝了柳吟风。所以,这态度,我定然得要做到最好的。” “且……”云裳咬了咬唇:“我想亲自带鬼医过去瞧瞧。”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眉头立马就拧了起来:“你过去?有鬼医在,你过去做什么?” “鬼医虽然医术绝佳,可是却并非真的能治百病。这寒毒之症,十分凶猛,想要拔除却是十分不易。贤王的性子,你亦是知晓一二的。从这次他的随从寄信来,而不是他亲自来信,便可窥见。他只怕压根不知他的随从给我递了这封书信,多半还专程吩咐过,不许将此事告诉我们。” “鬼医去了,若是治好了还好说。可若没治好,贤王只怕也是会想方设法地瞒着的。他这病因我而起,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洛轻言抿着唇沉默了良久,没有作声。 云裳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洛轻言的衣袖。 半晌,洛轻言才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去吧。” “嗯?”没有料想到洛轻言会答应得这样痛快,云裳满肚子说服的话一下子就堵在了嘴里,只愣愣地看着洛轻言。 洛轻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云裳的脑袋:“贤王的性子我未必了解太多,只是你的性子我却是知之甚深的。贤王这病,是因你而起,若是你不亲自去看着鬼医将他治好了,只怕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你若是一辈子不心安,只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惦记着这么个人,这可绝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如果让你去一趟能够让你安心,我自然是愿意的。”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嘴角亦是勾了起来,伸手抱住了洛轻言的腰:“多谢陛下。” 洛轻言挑了挑眉:“这样大的事情,你一句谢就够了?” 云裳垂下眸子,嘴角却是翘着的:“那……臣妾今夜,为陛下好好处置处置政事?” 第937章 条件 鬼医在锦城置办了一个宅子,门口看着,倒是朱门大户,十分气派。 云裳抬起眼看向门上用陈年旧木雕刻而成的牌匾上写着的“鬼宅”两个字,忍不住有想要扶额的冲动。 浅酌扶着云裳到了门前,敲响了大门。 门被猛地打了开来,门口倚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打着哈欠。 浅酌蹙了蹙眉,正要开口,那女子已经抬眸朝着她们看了过来。 “哎哟,这又是哪个楼里的?长得跟天仙儿似的,不过啊,你来晚了,今天的酒宴还没有开始呢。”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浅酌眉头紧蹙,厉声训斥着。 “浅酌,退下。” 浅酌咬了咬唇,却也依言退了下去。 那女子看了浅酌一眼,又转眸看向了云裳,仔仔细细打量了片刻,才稍稍站直了身子:“哟,原来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啊。夫人这是……” “劳烦你去禀报一声,就说柳公子的挚友来访。” “柳公子?”那女子挑了挑眉:“府中那位爷原来姓柳吗?可是那年岁,应该也不能够被叫做公子了吧?” “你尽管这样说就是,他自然会知晓。”云裳说着,便抬起手来,将耳朵上的耳坠子摘了下来,塞到了那女子手中。 那女子目光扫过手中拿耳坠子,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我这就去禀报,这就去……” 门再次在云裳跟前合上。 浅酌咬了咬唇:“主子,那女子分明就将主子你当做……当做……” 最后两个字实在是有些难于出口,浅酌跺了跺脚:“主子你干嘛还要好言好色地同她说话?就应该叫人直接将她拿下的。” “不知者无罪。”云裳面上仍旧带着笑:“毕竟,我也没有再脸上写明我的身份啊。” “可……”浅酌还想说什么,只是却也熟知云裳的性子,只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过了许久,门才又打了开,出来的还是先前那女子。许是因着收了云裳东西的缘故,这一回倒是殷勤了许多:“那位爷请夫人您进去呢,夫人里面请吧,奴家给您带路。” “多谢。” 云裳带着浅酌一同跟在那女子身后进了门,刚一踏进大门,就隐隐约约传来丝竹声,奏响的皆是靡靡之音,空气中亦是飘荡着一股子浓烈的香味,还似乎夹杂着酒香。 往里面走了片刻,便听见了笑闹声隐隐传来。 “爷,奴家这身衣裳可好看?” “好看是好看,就是稍稍厚了一些。” “哎哟,爷真坏,是想要冻死奴家吗?” “没事,有爷在,冻不死呢。” 云裳挑了挑眉:“你们一直都在这府中?” “是啊,这位爷出手阔绰,包下了咱们杏花楼十多位姑娘,就一直住在这府中,陪着这位爷玩乐。” 云裳笑了笑,看起来,鬼医在这锦城的日子过得倒是十分舒适的。 行至一处院子外,笑闹声愈发清晰可闻,那女子推开了门,云裳抬眼,就瞧见了园子里的情形。 院子里或站或卧着好些女子,鬼医穿着一身紫色长袍坐在太师椅上,衣裳胡乱系着,也已经快要被腿上坐着的女子拉开了。 “爷,快喝了这一杯……” “先生。”云裳站在院子门口,淡淡开了口。 院子里除了鬼医,其他人都朝着云裳看了过来,眼神中都带着打量。 “这是谁啊?” “没见过啊……” 鬼医将手中端着的酒杯往旁边一扔:“都下去吧。” “爷……”有人不满。 鬼医眉头蹙了起来:“下去!” 院子里的女子被吓了一跳,这才连忙站起身来,退了下去。 等着那些个女子都离开,浅酌才将院子门关了起来。 “先生在这里倒是十分快活。” 鬼医漫不经心地将衣裳理了理:“我这些银子来路可都是十分正的,都是那些个人给我的诊金。” “我也并未说先生的银子来路不正啊。” “哦。”鬼医瞥了云裳一眼:“也是,我干嘛要同你解释这些啊。即便是我这些银子来路不正,也轮不到你亲自来管啊。” “说吧,是有什么事?” 云裳便将事情同他仔细说了:“我今日也仔细查看过一些医书,那些医书上都说,这寒毒若是不及时拔除,只会越积蓄越严重,身体也会越发衰弱,直至死亡。” 鬼医点了点头:“是这么回事。” 云裳眉头紧蹙:“他这次因为受寒将体内寒毒引发了出来,已经十分危险,所以恳请先生同我去边关走一趟。” 鬼医漫不经心地看着云裳:“我为什么要随你去走这么一趟?” “诊金随便先生开。” “我像是缺钱的人吗?”鬼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因为银子太多没地儿花,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弄了这么个宅子……” “那先生想要什么?”云裳仍旧定定地站着:“只要我有,只要我能给得起。” 鬼医想了想,坐直了身子:“柳吟风,在边关?” “是。” “那他去边关做什么啊?”鬼医眨巴眨巴眼:“是不是边关要开始打仗了?” 云裳笑了笑:“他已经卸下了贤王的身份,这几个月,都在夏国各处游山玩水。如今边关一切安好,夜郎国也并未侵犯。” “呵……这些鬼话连我这种鬼都哄不住。”鬼医嗤笑了一声:“就他那性子,你告诉我,夏国和夜郎国相安无事,不会打仗,他只是去边关游山玩水?” 不等云裳开口,鬼医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知晓这些涉及朝政,是决不能够说的。” “我这辈子走过很多地方,倒是还没去过军营,要不这样,你许诺我,等我去了边关,给柳吟风治好了寒毒,可以让我去军营里面看看。若是我兴致好,说不定还会想要留在营中当一个军医呢。” 云裳的手在袖中握紧了起来,营中…… “怎么?不能?那就算了,你回去吧。” 云裳咬了咬牙:“没有不能,我答应先生便是。到时候我亲自带先生去营中一观,若是先生能够留在营中做军医,那更是我夏国百万士兵之福。” 第938章 筹备 虽请到了鬼医,只是却也并非能够立刻出发的,至少,需得要将宫中与锦城中的事情安置妥当。 “我这一去,至少也得一月有余,若是贤王的病情有变,兴许还得要更长一些的时间。”云裳定定地看着洛轻言:“我不在宫中,承业住在这未央宫我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不如趁着我尚且还在宫中,让承业搬去东宫。” 洛轻言点了点头:“也好,东宫那些本也已经布置好,东宫中的宫人也都已经安排妥帖,只是我此前想着等承业的册封仪式之后,再行搬入。既如此,那不如就让他早些搬进去就是。” “早些搬进去也好,若是等着举行了册封仪式,只怕盯着东宫的人便越来越多了,到时候我反倒不放心一些。” “如今只怕没几个人会料到,我会这般着急让承业搬进去,他们也来不及做什么手脚。” “那就搬吧。”洛轻言应着:“找个名目,让钦天监选个日子?” 云裳应了一声:“好。” 虽定下要给承业搬宫殿,只是为了保密,云裳倒也并不急着叫宫人收拾东西,只等着钦天监选好日子之后直接搬过去。 “娘娘要离开这么长的时间,宫中这些事情……” 云裳立在窗边,神情淡淡:“待会儿我去太后宫中一趟,请太后帮我主持主持宫中杂务。” 外面的雪倒是停了,宫人已经在开始清理路上的雪。 云裳吩咐宫人取了氅衣,便往太后宫中去。 一进宫门,就瞧见夏寰宇与华翎正在院子里的亭子中围炉煮酒。 宫人瞧见云裳,同两人禀报了一声,两人才转眸朝着云裳看了过来。 “皇后来了。” 华翎站起身来,笑着道:“你来的正好,我先前亲手做了一些糕点,怕我们两人吃不完,便只带了一些出来,你在这儿稍坐片刻,我去给你热一热拿过来。” “让宫人去做就好了,母后你不必这般麻烦……” 华翎脸上笑意更深:“宫人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火候,我怕他们热得不对,让糕点变了味道,你坐会儿吧,我先把糕点热一热再来说话。” 华翎说着,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夏寰宇瞧着华翎进了正殿,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她并不是非得要亲自去热那些糕点,只是不想同我一起下棋罢了,方才下了两盘,非得要耍赖不肯认账。” 云裳笑了起来:“是父皇爱重母后,因而才愿意就着她。” 夏寰宇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云裳的脸上:“你今日来,有事?” 云裳倒也并不隐瞒,只点了点头:“想要请母后帮我主持后宫一段时日。” “主持后宫?”夏寰宇眯了眯眼:“你要出宫?去做什么?要去多久?” 云裳垂下眸子:“是贤王……” “贤王?”夏寰宇刚刚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贤王怎么了?他不是已经卸了这王爷身份,离开锦城了吗?” “是。”云裳颔首:“我收到书信,说贤王寒毒发作,危在旦夕。贤王身上的寒毒与我有些关系,我想亲自带着鬼医去瞧瞧。” “贤王身上的寒毒,同你有些关系?你要亲自带着鬼医过去?”夏寰宇眯了眯眼:“皇帝可同意了?” 云裳点了点头:“陛下已经同意。” “呵……倒是有些意思。” 夏寰宇说完,目光便又落在了云裳身上:“贤王身上的寒毒,为何会与你有关系?” 随即沉吟了片刻,又继续问着:“你生承业的时候,同贤王一起在冰窖之中被冻了好几个时辰的传言,只怕不是传言,而是确有其事吧?贤王身上的病,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 云裳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反驳。 夏寰宇嗤笑了一声:“所以,那些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吧?你受人算计,与贤王在冰窖中呆了几个时辰的事情是真。你因此而早产,且还难产的事情,也是真。因为这一遭,你损了身子根本,无法生育,而承业因此心智不全,也是真。” 云裳的手在袖中猛地攥紧了起来,只定定地望向夏寰宇:“承业是否心智不全,他此前小,不能说话不能走路的时候尚且有的怀疑,可如今承业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会跑会跳,他是不是心智不全,父皇难道看不出来吗?” 夏寰宇没有说话,云裳却是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诮味道:“父皇宁愿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又变得有些凝结了起来,正在这时候,却骤然传来了华翎带着笑的声音:“快来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亲手和的面,亲手调制的馅料,亲自做好的。” 两人各自挪开了目光,云裳带着笑站了起来,等着华翎进了亭子,便接过了她手中的盘子。 “你们二人在说什么呢?我方才瞧着你们二人说的兴高采烈的。” 云裳勾了勾嘴角,兴高采烈吗? “在说母后呢,父皇说,母后并不是真的想要去给我热糕点,只是因为方才同父皇下棋下输了,找不到借口赖掉,因而见着我来,才终于有了逃避的借口。” 华翎闻言,忍不住瞪了夏寰宇一眼:“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实话实说罢了。” 云裳笑了起来,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这是黄金酥吧,浓香酥脆,好吃。” “是黄金酥。”华翎笑着颔首:“好吃你就多吃一些,我做了不少呢。” 说罢,才又问着:“皇后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云裳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轻轻点了点头:“我有些事情需得要出宫一趟,短则一个来月,长则两三个月。我走之后,宫中便没人主持宫中事务了,因而想来求一求母后,让母后帮忙盯着点儿。” 华翎嘴角翘了翘,倒也并未问云裳究竟要去做什么,只笑着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宫中定然也出不了乱子。” 第939章 出发 钦天监选定的日子,是在正月二十二,虽然有些晚了,只是云裳也正好抓紧时间处置一下宫中事务。 等到了正月二十二,一大早,云裳就召集了宫人给承业收拾东西。 承业在一旁蹦跶着跑来跑去,云裳担心宫人都在忙碌着顾不上他,便索性将他抓到了身边:“今日你就要搬到东宫去住了,虽然离未央宫稍稍远一些,只是总归都是在宫中,你若是想娘亲了,就来未央宫就是。” “好呀!”承业一边应答着,目光却仍旧落在那些正在收拾东西的宫人身上。 “那个,那个,七巧板,我的!”承业突然大声叫喊起来。 云裳顺着承业的目光看过去,就瞧见宫人方才收拾过的摆放玩具的架子上还遗留了一个七巧板。 那宫人被承业吓了一跳,连忙宽慰着:“是,太子殿下,着七巧板是您的,奴婢只是这个箱子里面装满了,准备换个箱子来装而已。太子殿下放心,奴婢定然会将所有的小玩意儿都装上的。” 承业这才满意,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一定要装完啊。” 说完,才又转过身看向云裳,抱住了云裳的腿:“娘亲,我会想你的……” “等娘亲回宫,你可以每日都来未央宫陪娘亲一会儿。” 承业眼珠子转了转:“那我可以每天来三次吗?不行,得四次!我真的真的,会很想很想娘亲的。” 云裳见他这副模样,心下柔软的一塌糊涂,自然没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 “好,莫说四次,就是五六七八次也是行的。” 只是一到东宫,不久前还在可怜兮兮地抱着云裳的腿说着一定会很想很想她的承业却就像是一下子放飞了自己似的,快步冲了进去。 “父皇说给我准备了一屋子玩意儿,还有弹弓,还有袖箭,在哪儿呢,哪儿呢?” “哇,这匹马看起来好高啊!快快快,小泉子,扶我上去试试!” “这是什么鸟啊?会说话吗?” “这里面好大啊,快快快,你们都过来,我们来玩捉迷藏!” 东宫的宫人一早就被洛轻言叫去同承业熟悉过了,因而承业倒是并未觉得有丝毫的陌生,拉了人就要往外面的院子里跑。 云裳扶额,将承业拽了过来:“我突然觉着,有些舍不得你,要不,还是搬回未央宫吧?” 承业正在兴头上,却突然被云裳打断,懵了一下,却很快回过神来,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可是,父皇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早些学会独立才行。” “没事,你还小,我可以去同你父皇说说,你父皇定然也会同意的。” 承业眼珠子又转了一圈:“可是我答应过娘亲,要早些变强,好保护娘亲你的。” 不等云裳继续说什么,承业便飞快道:“娘亲你放心,这里大家都会好好照顾好我的,我除了会想娘亲之外,其他都没事的。” “我总要学着自己长大的。” “……”云裳扶额,她是看出来了,这哪里是不情愿的模样,这分明就是恨不得立马就住进来的。 “行吧。”云裳叹了口气;“你去同宫人们玩吧,我叫宫人先把东西收拾收拾,好好布置妥帖。” “好!”承业自是求之不得的,跑得飞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孩子。”云裳摇了摇头,倒是忍不住有些伤感了起来。 浅酌自然明白云裳在想什么,只笑着道:“太子殿下已经长大了,娘娘应该高兴才是。” “是应该高兴。”云裳颔首,却又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只是无论孩子多大,这做娘的,总也觉着放心不下,哪怕心中知道,在这东宫,承业定然不会受委屈,宫人定然会好好照顾,可是却也还是舍不得,还是会忍不住地担心。” 浅酌笑着道:“娘娘放心,陛下也安排了人,在这边盯着,太子殿下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会有人来给娘娘禀报的。” 云裳又叹了口气:“这倒是不必,我啊,只是走不出自己心中那道坎罢了,只是这一道坎,总归是要过的。” 宫人将东西都收拾妥帖了,云裳仔仔细细检查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转过身吩咐着齐嬷嬷与秋嬷嬷:“这段时日,你们就先在东宫照看着吧。” 齐嬷嬷与秋嬷嬷应了下来,云裳又将承业叫到跟前仔仔细细嘱咐了半天,才带着宫人离开了。 正月二十四临近午时,云裳与鬼医一行人才出现在了锦城城门外。 云裳瞧着眼前那豪华得有些过分的马车,忍不住抬起头来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先生,咱们是要赶路的,这恐怕有些……” “赶路?”鬼医的目光在云裳身上一扫,在云裳氅衣下穿着的骑装上顿了顿,又在云裳脚下踩着的马靴上顿了顿:“娘娘这是……准备骑马去啊?” 不等云裳说话,鬼医便连忙摆了摆手:“骑马去我可是绝对不会去的,我这把老骨头可比不得娘娘,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过去,我这把老骨头只怕都得要颠散的。” “可是……” “哎哟。”鬼医挑了挑眉:“娘娘你尽管放心,这寒毒虽然厉害,可是一时半会儿绝对要不了命的。此前娘娘不也没有多着急吗?现在也不着急。” 说完,又小声嘀咕着:“我都已经没有带上府中那些人了,已经很委屈了。” 随后便径直往马车上放着的枕头上一躺,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 云裳哭笑不得,自然也知道鬼医所言是真,只是心中却还是免不了有些着急。 不过瞧着鬼医这模样,想要让他骑马赶路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了。 云裳叹了口气:“行吧,既如此,那就坐马车去吧。” 索性云裳出宫的时候也是坐的马车出来的,倒也还算齐备,云裳便自个儿踩着凳子上了马车,高声吩咐着:“出发!” 马车动了起来,云裳掀开帘子,看了眼立在城墙上的那道身影,嘴角勾了勾,心中缓缓静了下来。 第940章 到了 马车到底还是慢了一些,一直到天色将黑,也不过才到了离锦城不远的一处镇子上。 暗卫早已经打点好一切,一行人在镇子上的客栈中住了下来。 “娘娘今日出宫之后,便有三批人跟上了咱们,等着出了城,就已经变成了五拨人。只是这些人都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一时间也瞧不出究竟是何目的。”暗卫低声禀报着。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才刚刚离开锦城,即便是他们想要对我下手,暂时也还不敢,如今只能观望,等着我走远一些,才好下手。” “且我这次离宫十分突然,他们一时也没有准备好,等我再走几日,他们大抵也就可以猜出我是要去边关了。虽然不知我去边关做什么,可是知晓了我的目的地,便也就大致猜到了我的行进路线。而后,就可以在路上设伏了……” 暗卫颔首:“属下们亦是猜到会有人打着这个主意,也派出了不少人前去探路,只是这一路距离遥远,可以设伏的地方也实在是太多,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猜到他们究竟是要在什么地方下手。” 浅酌在一旁亦是眉头紧蹙着:“若是娘娘一人,倒是可以采用金蝉脱壳的法子,这样一来,就可以躲避许多埋伏,可是鬼医却不愿意骑马赶路,甚至不愿意舍弃他的马车。” 云裳眯了眯眼:“咱们若是这样一路走下去,简直是一个活靶子,即便是做了再多的防备,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便是一路侥幸保命,到达边关只怕也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那娘娘是想……” “金蝉脱壳,明日派人易容成我和鬼医先行,我与鬼医继续在这客栈中,等着后日再上路。” 浅酌蹙了蹙眉:“可鬼医……” “打晕了就是,打晕了之后喂些迷药,一路不让他醒过来就好。” “……”浅酌愣了片刻,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倒是个法子,可若是这样,等着到了边关,鬼医清醒过来,只怕会闹的。” “闹吧,到时候我就说是有人想要谋害我,所以与我同行的他也出了事,一切都与我无关。而后,再想些法子安抚安抚就是。总好过,在路上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倒也是这个理。”浅酌点了点头:“那可要留些人下来护送娘娘和鬼医?” “不必,跟踪的那些人不是傻子,若是人数突然少了,他们定然是会怀疑的。不过……我一早就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么一茬,已经早有准备。” 云裳勾了勾嘴角:“明日一早,调遣十个相同的马车,让十二个人分别打扮成我与鬼医的模样,兵分六路,朝着六个不同的方向进发。” 听云裳这么说,浅酌便明白了云裳想要做什么。 金蝉脱壳之前,先混淆视线。 “你们离开之后,自然会再有暗卫来护送我与鬼医,你不必担忧。” 第二日一早,浅酌便调派来十个马车,而后安排了六个与云裳身量相同的女子穿上一模一样的衣裳,戴上人皮面具,又戴上了帷帽,各自登上了马车,朝着六个不同的方向驶去。 而浅酌则仍旧是跟着最开始云裳出城之后乘坐的马车,却是一路往西而去。 云裳与被暗卫打昏了的鬼医,则是躲在了客栈的地窖之中。 等着所有人离开之后,便有好几拨人来客栈中里里外外搜查了几遍。云裳听着外面的动静,微微抿了抿嘴角。 为了保险起见,第二日,原本准备动身的云裳仍旧没有离开地窖。倒是果真如云裳所料,第二日竟也还有人前来搜查。 云裳又在地窖之中躲了两日,才化妆成出去采买东西的店小二,推着藏着鬼医的推车离开了客栈。 云裳煞有介事地买了一堆菜,又推着推车进了一家布庄。 布庄中早已经有人在候着,云裳与布庄中候着的暗卫互换了衣裳,瞧着暗卫抱着几匹布推车推车离开,云裳才带着鬼医进了后院,从后院翻墙到了隔壁院子中,随后上了隔壁院子里早已经备好的马车。 上了马车离开了那小镇,云裳却也并未直接往北走,反倒是让马车重新又回到了锦城,而后从另外一道城门离开。 虽是折腾了一些,且耽搁了一些时日,只是好在这样一来,倒是彻底将身后的尾巴给甩掉了。 云裳这一路倒也十分顺畅地到了临近夜郎国的那个边关小镇,南浔镇。到了镇上,云裳才让鬼医醒了过来。 鬼医一睁开眼,尚且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只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又四下打量了一番,才转眸看向云裳:“什么时辰了?我这一觉怎么感觉像是睡了很久的样子,脖全身都有些酸痛无力。这又是在哪儿啊?你怎么在我屋中?” “这里是南浔镇。”云裳应着。 “南浔镇?”鬼医愣了愣,似是在从自己脑海中搜索南浔镇这个名字。 “南浔镇,位于夏国边关,离夜郎国不远,柳吟风,如今就住在这南浔镇上。” 鬼医的手顿住,缓缓转过头定定地看向云裳,见云裳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便又眉头紧蹙着陷入了沉思。 半晌,鬼医才又开了口:“你将我打晕了?还给我喂了迷药?然后将我带过来的?” 鬼医眸光沉沉,似是在酝酿着风暴。 “是。”云裳倒是应得毫不犹豫。 鬼医几乎快要被气笑了:“你倒是胆子不小,难道就不怕惹怒了我,我撂挑子不干了,不给柳吟风治病了吗?” “怕。” 云裳应着:“只是先生非要坐马车,且还是那样招摇的马车,若是果真按着先生的意思,只怕边关没到,咱们命已经丢了。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先生谅解。” 鬼医瞥了云裳一眼:“所以咱们怎么来的?骑马?” “不是的,也是坐马车,只是稍稍艰苦一些。不过先生昏迷不醒,吃喝都是侍从喂到嘴里,也没有受多少苦。先生应当想,一觉醒来就到了,也挺好不是吗?” 鬼医冷笑了一声:“这样一来,我还应该感谢你了?” 云裳正要答,有暗卫却快步走了进来:“主子,找到贤王爷的居所了,且贤王爷似是又犯了病……” “走!”云裳一听,急忙拉起鬼医便快步出了门。 第941章 你怎么来了 外面的天还是蒙蒙亮,虽已经开春,早上的风却仍旧刮得脸生疼。 暗卫带着云裳到了一处院子外:“贤王殿下就住在此处。” 云裳点了点头,拉住门上的铁环,重重敲了几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有脚步声匆匆忙忙赶来,将门打了开来。 开门的,是一直跟随在柳吟风身侧侍候的秦叔,秦叔脸上眉头紧蹙着,满是焦虑,乍然见着云裳,眼中猛地就亮了起来:“皇……” 话刚出口,又似是猛地想起什么,只连忙又噤了声。 云裳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同他闲说,只飞快地进了院子。 秦叔连忙跟在了后面,正想要告诉云裳,自家公子住在哪间屋子。云裳却已经瞧见了门口守着的商陆,直奔着那屋子而去。 进了那屋子,就瞧见屋中立着好几个人,床边坐着一个女子,正将手搭在柳吟风的手腕上,似是在诊脉。 屋中几人听见脚步声,皆转过头朝着门口看了过来,一见着云裳,柳吟风身边侍候的那几人脸上皆露出了激动的神情,那女子也转了身,目光在云裳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难掩眼中好奇。 云裳却是没有功夫顾及他们,目光只定定地落在了床上,柳吟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身上盖着三层厚厚的棉被,只是脸色却仍旧苍白无比,只额上似是有汗珠。 云裳蹙着眉头,有些愣神,她见过许多种模样的柳吟风,只是这副虚弱模样,却是云裳从未见过的。 “瞧这模样,怕是寒毒发作了。”鬼医开了口。 云裳这才醒过身来,轻轻点了点头,站到了一旁:“劳烦先生了。” 那坐在床边的女子似是已经明白过来,亦是起身站到了旁边。 鬼医轻轻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仔仔细细查看了一下柳吟风的情形,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布包来,布包展开,里面是许多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银针。 “秦叔,你去给先生打一盆热水来吧。”云裳轻声吩咐着。 “是。”秦叔应了声,快步出了门。 “火。”鬼医开了口。 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云裳却已经拿了桌上的油灯,又拉了一根凳子放到了鬼医身前,将那油灯摆在了凳子上,随后取出了火石,将油灯点亮了起来。 鬼医取出一根银针,放在火上炙烤着,屋中十分安静,只听见油灯偶尔轻轻炸响灯花的声音。 “阿云!” 床上的柳吟风突然猛烈的动了动,声音亦是有些大,恍惚中,倒像是带着几分惶恐。 屋中众人自是知晓柳吟风口中叫喊的人是谁,一时间,屋中愈发安静了几分,只听见柳吟风不停辗转反侧的声音,和嘴里含含糊糊的喊声,似都是在叫着同一个名字。 云裳却只快步走到床边,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了柳吟风的手,轻声应着:“我在呢,我来了。” 柳吟风到好似听见了云裳的话,竟果真逐渐安静了下来。 鬼医抬起眼瞥了一眼云裳,随后便收回了目光,飞快地开始施针。 秦叔端着热水进来,见此情形,脚步微微一顿,而后便连忙低下了头,将热水放下,默默退至一旁。 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鬼医便已经施针完毕,柳吟风的脸色,也已经比先前红润了许多。 “情况如何?”云裳抬眸看向鬼医。 鬼医将银针收了起来,走到一旁放着热水的凳子旁,洗了洗手,才轻声应道:“不是太好,不过也不是太坏,施针加吃药,约摸两个月左右能将寒毒彻底排出,只是我尚且缺一味药材,在鬼医谷中才有。” 云裳颔首:“你将需要的药材写下来,我派人去鬼医谷中取。” “唔……”鬼医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却也没有反对。 “秦叔。”云裳转过头:“先生连日赶路,身子怕是有些疲累,你带先生先去休息一下。” 鬼医听云裳说起连日赶路这几个字,实在是忍不住,又瞪了云裳一眼。 云裳站起身来准备陪着鬼医一同出去,仔细说一说药材的事情,只是手刚从柳吟风的手中抽了出来,柳吟风便像是一下子慌了神一般,手在空中胡乱抓着:“阿云!阿云!” 云裳连忙又抓住了柳吟风的手,轻声安抚着:“我在呢,在呢。” 说完,方抬头同鬼医道:“这段时日怕是得劳烦先生在这南浔镇待些时日了,他若是不愿意回锦城,我亦别无他法。” 云裳说完,便察觉到屋中众人神色有异,目光亦是定定地落在她身后的床上。 云裳似有所感,转过头看向了身后,床榻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定定地看着她。 云裳一怔,手无比自然地收了回来,笑了起来:“你醒了?” 柳吟风仍旧在发呆,盯着云裳看了良久,复又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半晌,才缓缓收回了手,又转开了眸子,有些无所适从:“阿……阿云,你怎么来了?” 云裳眸光愈发柔和了几分:“你不告而别也就罢了,我倒也可以不追究,我满以为你离开了锦城会自在许多,却不想你竟将自个儿的身子弄成这般模样,我若是还不来,怕是再也见不着你了。” 柳吟风勾了勾嘴角,勉力笑了笑:“怎么会呢?哪有那般严重?都是秦叔他们太过大惊小怪了。” 云裳倒也不辩驳,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已经同轻言说好了,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回锦城。” 柳吟风一怔,手微微颤了颤,张了张嘴,却不知晓应当说什么,只抬起眼看了看周围的人。 秦叔侍候柳吟风这么些年,对柳吟风亦是十分了解,见这幅情形,连忙转身对着鬼医道:“小的带先生下去歇着去。商陆,你送送沈大夫。琥珀,你去烧点水去。常山,快要到午饭时间了,还不赶紧做饭去?” 所有人都连忙退了下去,屋中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柳吟风与云裳两人。 第942章 是梦吧? 柳吟风深吸了一口气:“皇后娘娘……” 云裳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出门在外,你还是叫我阿云吧。” 柳吟风一怔,却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了。 云裳见状,索性开了口:“你离开锦城,有你母亲的原因,有夏侯靖的原因,也有我的缘故,我都知晓。你的心思我都知晓,有些东西我给不了你,可是,我也希望你能够明白,无论如何,我至始至终当你是我最好的知己好友,我最希望的,是你一切安好。你可不止,我收到秦叔传信的时候,险些将后宫给掀了。” 柳吟风听云裳这么说,神情倒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最开始的惊讶和诧异都已经褪去,只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你若是想掀了后宫,陛下怕也不会拦着,你便这样跑到这儿来了,陛下和小皇子怎么办?” 云裳有些奇怪地看了柳吟风一眼:“宫中宫人内侍那么多人,难不成还照顾不了?”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吟风有些无奈,只是眼中却溢满了浓浓的温柔和笑意。 云裳见柳吟风眼中隐隐有血丝,眸光一顿,才又笑着道:“收到秦叔的信之后,可将我们给吓坏了,生害怕你出了事,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这一路赶来,我也有些累了,看你的模样,想必昨夜也没睡好,咱们先各自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细说。” 柳吟风点了点头,叫了秦叔进屋,吩咐着秦叔带云裳去房间歇着。 云裳笑眯眯地走了,柳吟风却抬起眼一直盯着床帐帐顶,不敢睡过去,生害怕一觉醒来便发现这是一场梦。 不多时,秦叔便又回来了,见柳吟风尚未睡着,便轻声禀报着:“公子,已经将皇后娘娘和鬼医安置好了。” 柳吟风转过头来望向他,半晌没有说话,秦叔见状,便连忙又道:“是老奴私自做主传信给了皇后娘娘的,原本只是想请皇后娘娘将鬼医派过来给公子诊治,却不想皇后娘娘竟然亲自来了。老奴没有遵从公子的吩咐,还请公子责罚。” 柳吟风闻言,苦笑了一声:“责罚?我虽然总说不打扰她,可是见着她,心里却是无比欢喜的,我责罚你做什么?下去吧。” 秦叔抬起眼来看了柳吟风一眼,眼中隐隐含着几分担忧,轻声应了一声,便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柳吟风又睁着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合上了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睡得无比地踏实,一觉醒来,便已天光大亮。 醒来之后却也没有起身,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外面时不时传来琥珀和商陆的声音,其它的人,却并未听着。 柳吟风瞪大眼看向床帐顶,是梦吧? 好一会儿,柳吟风才自己起了身,静静地穿好了衣服出了门。 琥珀正在院中打扫院子,兴许是被商陆戏谑了几句,正拿了扫帚朝着商陆呼去,商陆哈哈大笑着闪了开,转头便瞧见了柳吟风。 商陆便连忙走到了柳吟风面前,笑眯眯地道:“公子醒了?” 柳吟风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在四处搜寻着什么,半晌才转过眼望向了商陆:“他们呢?” 商陆便连忙应道:“秦叔去沈大夫的医馆中拿药去了,常山出去买菜去了。” 柳吟风有些失神,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往下问,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便转了身准备回屋,脚还没踏进屋中,就听见院子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云裳的声音响了起来:“镇子虽然小了些,但是民风尚且算得上是淳朴,且百姓瞧着亦是安然,这在临近边关的小镇上是难能可贵的。” 柳吟风一怔,便连忙转过了头。便瞧见云裳同秦叔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面上带着笑,正同秦叔说着话。 云裳自也瞧见了柳吟风了,便笑着道:“起来了?我方才还在跟秦叔说呢,这都快午时了,也不见你起,敢情果真是离开了锦城,不必起个大早上朝,这人也养得愈发的懒了。” 柳吟风低下头笑出了声来:“这你可实在冤枉我了,我也极少起得这么晚。” “所以这极少的情况,便被我给抓了个正着。”云裳走到柳吟风旁边,亦是学着他的模样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小院子,天气晴好,天空湛蓝。 “我记着,你一直都喜欢住这样小小的院子,第一次见你是在康阳城外,那时候打着仗呢,你身为一军军师,竟也在外面自个儿找个处院子来住。且无论走到哪儿,似乎都是这个模样,不过倒的确是雅致。” 云裳笑容清浅,让柳吟风觉着有些炫目,便暗自移开了目光,轻声道:“我素来喜欢独来独往,住的地方太大了总觉着空荡荡的。” 云裳眸光微微一顿,落在了院子中的梅花树上,因着不是冬季,没有梅花,梅花树显得有些光秃秃的。 “我记着以前你喜欢在院子中种桃花,怎么这一回没有桃花了,不过南浔镇的气候也不太适合种桃花,真是可惜。”云裳喃喃着道。 正说这话,便瞧见鬼医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碗药,走到两人面前将药递了过来,柳吟风伸手便要去接,却被云裳抢了先:“这药可不是你的,是我的。” 云裳哈哈笑了起来,接过药便一口喝了个干净,柳吟风一怔,眉头便蹙了起来:“你生病了?” 云裳摇了摇头,将碗递给了一旁立着的商陆:“只是调养调养身子罢了。” 柳吟风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却又升起了几分淡淡地心疼来,低下了头没有开口。 云裳倒是浑然不觉,犹自道:“听说你前段时日跟着孙炳志一同打了两场仗?倒是不知如今情况如何了,若不是离得有些远了,我倒真想去战场瞧瞧去。” 柳吟风掩下眼中的心疼,又勾起了一抹笑容来:“上战场可是有瘾的,你身为皇后,可莫要喜欢上这打打杀杀的事情。且你若是真去了,只怕会将孙炳志吓坏。” “孙炳志哪有那般不经吓。”云裳瞪了柳吟风一眼,却又笑了起来,“我让浅酌去帮我瞧去了,仓觉青肃太过狡诈,我总怕孙炳志和赵英杰会吃亏。” 第943章 师父在上 “哪有常胜将军。”柳吟风淡淡地应道,“且这一次,夏国和宁国同时围攻夜郎国,夜郎国即便兵马再强壮,仓觉青肃再聪明绝顶,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被灭也不过早晚的事情而已。” 云裳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也是时候好生锻炼锻炼孙炳志他们了。且这些事情,我胡乱操什么心啊。” 柳吟风笑了笑,一旁的鬼医转过头看了柳吟风一眼,蹙了蹙眉道:“你该进屋歇着了,我虽然给你施了针,只是你的寒毒未除,也不能在外面站太久。” 柳吟风闻言,刚刚浮起来的笑容便又垮了下去,闷闷地应了,看了云裳一眼,便转身进了屋中。云裳见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贤王爷也不敢忤逆先生的话啊。” 鬼医又看了云裳一眼,淡淡地道:“陛下也不敢,我说半年,他就得坚持半年。” 云裳闻言,面色突然便爆红了起来,瞪了鬼医一眼。 鬼医却恍若未见,抬眼问秦叔道:“秦叔,让你去抓的药抓好了没有?” “抓好了。”秦叔连忙应了,将药包拿了出来。 鬼医打开药包瞧了瞧,眼中倒是有几分意外,“这些药晒得刚刚好,采摘的也刚刚好,这样的小镇上竟也有人这般懂药,倒是令人意外。” 秦叔笑了起来,连忙应道:“沈大夫年纪轻,医术倒是不错。昨日先生应当也见过沈大夫的,这药便是她抓的。先生之前夸咱们公子身上的寒毒控制得倒是不错,也是那位沈大夫开的药。” “哦?”鬼医闻言,使劲回想了一下,才道:“是昨儿个屋中那个年轻女子?” 秦叔点了点头,鬼医更是意外了起来:“年纪轻轻,倒是有灵性的女子。”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你此前不是总说鬼医谷中虽然收的弟子不少,可是灵性好的却不多,真正能够承你衣钵之人却是没有的,若是你觉着那位姑娘有慧根,倒是不如收来做你的徒弟。” 鬼医听云裳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心动的模样,沉吟了片刻才道:“再瞧瞧吧。” 说完便转身吩咐着秦叔道:“我还需要一味药,金钱草,你传个话给她,让她给我送些过来吧。” 秦叔连忙应了下来,便让常山去传话去了。 下午时候,鬼医便又给柳吟风施了针,施了针之后,柳吟风便觉着身子比此前稍稍好了一些,晚上睡得多了,也没心思睡觉,便同云裳两人一人捧了一本书在厅中看着。 “前几日看了《太白阴经》,看到沉谋篇,说,善用兵者,非信义不立,非阴阳不胜,非奇正不列,非诡谲不战;谋藏於心,事见於迹。心与迹同者败,心与迹异者胜。倒是有些感慨,你一走,谋之一字,再无人敢当。”云裳信手翻着书,随口道。 柳吟风笑了笑道:“《太白阴经》之中,还有一个贵和篇,说,夫有道之主,能以德服人;有仁之主,能以义和人;有智之主,能以谋胜人;有权之主,能以势制人。我相信,陛下是能够做到的。” 云裳正欲再言,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两人便十分默契地停下了话头。进来的是常山:“公子,沈大夫来了,来送金钱草的,鬼医不在。” 柳吟风点了点头:“嗯。” 沈半雪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厅中两人,眸光微微一闪,才开口道:“此前常山来让我送一些金钱草来。” 柳吟风没有应话,倒是云裳抬起了头来,笑眯眯地道:“劳烦姑娘了。” 常山将金钱草递到了云裳面前,云裳看了看,便笑了起来:“常山没说这金钱草做什么用,姑娘只怕是害怕是要外敷,便去采了新鲜的来,外敷内服皆可用,倒是有心了。” 沈半雪闻言,嘴角亦是带了几分笑意:“看来夫人也是位行家。” “我可不是,不过昨儿个给他施针的那位先生才是真正的行家,鬼医的名头,姑娘想必是听过的。”云裳笑眯眯地道。 沈半雪一怔,似是有些吃惊:“鬼医?” 云裳点了点头:“昨儿个那位先生,便是鬼医。先前他还同我夸赞说姑娘极有灵性,意欲收姑娘为徒呢?” 这一回,不仅是沈半雪呆住了,连柳吟风亦是有些吃惊,转过头来望向云裳道:“鬼医还要收徒弟?” 云裳笑着应道:“前段时日老在我面前念叨,说什么鬼医谷中弟子众多,可是最好的,也不过只能够学到他的皮毛而已,担心没人继承呢。” 柳吟风望着云裳的眸光便柔了下来,浅笑着道:“他只怕是瞧上你了。” 云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若不是知晓是鬼医,只怕引人误会。他倒是的确说过几次让我跟他学医术,只是你知晓的,我素日事情太多,也闲不下来。他说了半年,我才同他学了两个时辰,他便不乐意教我了。” 柳吟风一听便也明白了过来,只浅笑着道:“莫要太过劳累了。” 云裳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忙,只是鬼医这人,有时候实在是不怎么讨喜。” “还没进屋便听见你在说我的坏话了。”鬼医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云裳轻咳了一声,便端端正正地坐了,轻叹了口气道:“我后面倒是夸你的话,不过你既然进来了,我也就不说了,我素来没有当面夸人的习惯。” 鬼医走了进来,便不再理会云裳,走到云裳身边的桌子上放着的那筐中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道:“金钱草越老,药性才越好,采摘的都是一些药性不错的,挺好。” 云裳拿起一旁的茶壶取了一个新的茶杯倒了一杯茶,笑着抬起头来望向沈半雪:“沈大夫若是觉着这老家伙的医术还不错,应了我方才所言,便来给你师父敬一杯茶吧?” 沈半雪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便连忙上前接过了云裳手中的茶杯,转身便朝着鬼医跪了下去:“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第944章 战事胶着 鬼医撇了撇嘴:“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收徒了?” 话虽这样说着,只是手却已经伸了出去,接过了沈半雪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你天分是有的,只是却也不能忘了勤奋。莫要跟那有些人一样,答应得好好的,每次都说忙。” 云裳哈哈笑了起来,转头对着柳吟风道:“瞧,这人记仇的。” 正说这话,外面便传来了秦叔的声音:“公子,浅酌姑娘来了。” 云裳闻言,便转过了头来,眼中隐隐带着几分雀跃,浅酌一进屋,便快速走到云裳身边行了礼:“主子。” 云裳点了点头,转眸看了一眼柳吟风,柳吟风便站起了身来道:“走吧,我们去书房中细谈。” 云裳便站起了身来,同鬼医和沈半雪歉意地笑了笑,跟在柳吟风身后,带着浅酌进了书房之中。 一进书房,浅酌方开口道:“卡纳城已经被孙将军拿了下来,只是原本在卡纳城中的百姓却不知所踪,孙将军派出了探子打探到,那些百姓是被夜郎军提前撤离,安置到了卞西城中了。探子回禀,卡纳城中的百姓知晓当时幽灵谷中的情形,将当时的境况在卞西城中传扬了开来,如今卞西城中群情激奋,且守卫又加强了许多,想要攻打,怕是不易。” 柳吟风轻轻颔首:“倒是同我料想的一样,卞西城,是一道坎。若是拿下了卞西城,同赵将军会和了,卡翠城倒是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卞西城?”云裳蹙了蹙眉,走到了书桌旁,书桌上摆放着一张地图,云裳低下头找到了卞西城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座建造在沙漠中的绿洲之上的城池,四周皆是沙漠,还有一条河围绕着卞西城,地势较为平坦,大军若是进攻,几乎无处可藏。”柳吟风在云裳身后轻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且在沙漠中行军,对咱们夏国将士来说本就是一道考验。” 夏国士兵不擅长沙漠行军,而这恰好便是夜郎国大军的强项,但是卞西城外四周皆是一望无际地沙漠。这样瞧来,几乎是进入了死胡同之中。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我们俩如今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形,自个儿在这儿胡思乱想也不是法子。我派几个擅长地形勘察的暗卫前去瞧瞧,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突破点不。”云裳轻声道。 柳吟风轻轻颔首,“也只有此法了。” 云裳便让浅酌去吩咐了暗卫,柳吟风又唤了商陆进来:“你去弄些沙子来,我做一个卞西城的战场沙盘。”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倒是同我想到了一处,这次这沙盘,可是同真正的环境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沙子。” 柳吟风抬起眼望着云裳,便也笑了起来。 商陆跟在柳吟风身边,对沙盘这种东西倒是极其擅长的,不多时便装了一整盘来,且还按着卞西城附近的地形地势,用了一些泥土来,将卞西城的位置标了出来,又将卞西城周围的那河给弄了出来。 云裳在一旁看着亦是觉着惊奇不已,笑嘻嘻地道:“你身边倒是有不少能人,做的这沙盘比我见过的逼真许多。” 柳吟风笑着,便抬起眼来望向一旁的浅酌道:“夏军可是还在卡纳城中?” 浅酌轻轻颔首,柳吟风便将代表着夏国大军的旗帜放到了卡纳城的位置,将夜郎大军的所有棋子,放在了卞西城中。 云裳盯着整个沙盘看了许久,才道:“从卡纳城到卞西城,中间都是平坦的沙漠,只是两城之间素日里不可能没有来往,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定也是有路的。若是有路,暗卫便须得打探出,这些大大小小地路,究竟在何处,是什么样的情形。” “若是有路,孙将军他们行兵倒是要稍稍便利一些,只是却也等于是将自己暴露在了敌军的眼皮子下面。”柳吟风应道。 两人正说着话,便有人来敲门,柳吟风应了一声:“进来。” 两人抬起眼来,便瞧见沈半雪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带着几分拘谨:“师父让我来同先生说一声,先生身子尚且虚弱,不可太过操劳,应当多休息。” 柳吟风没有应声。 倒是云裳转过身对着沈半雪笑了笑,轻声应道:“好,马上就好,我定然会好生督促他休息的。” 云裳说完,便又转过了身来,指着沙盘道:“这一片的沙漠这般平坦,即便是不走大路,也是将整个夏国大军暴露在了敌军眼前的,反而因为路不好走,让士兵疲累不堪。你觉着,夜郎大军可能够在这沙漠中设伏而不被孙将军他们发现?” 柳吟风想了想,才应道:“有可能,我听人说起过,夜郎国一些在沙漠中生活习惯了的人,能够将整个身子埋在沙漠中,只留下一个鼻孔出气,若是天气不那么热,可以坚持好几个时辰。” “那倒是不得不防,不过,他们若真是这样做,咱们便好办了,在沙漠中想要隐藏自己不易,这却反而是咱们的机会。我怕的,反而是他们不在这沙漠中设伏。等着大军通过沙漠便是疲惫不堪了,到达卞西城的时候,只怕难以同强壮的夜郎大军匹敌。” 云裳微微蹙着眉头,说完便抬起了头来道:“罢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我先让人去将那片的地势详细查探了,再回来禀报,而后我们再做决定,你先好生休息吧。” 柳吟风点了点头,便同云裳一同出了书房,回了寝屋。 云裳在院子中待着也有些无趣,便转过身同沈半雪道:“我来这南浔镇上两日了,只逛了一次,只是镇上瞧着人不多的样子,沈大夫可愿意同我一起出去逛逛?” 沈半雪一怔,便也连忙道:“大抵是因为你去的时候不是逢场日吧,今儿个倒是逢场,镇子上应当十分热闹,我带夫人出去瞧瞧。” 云裳闻言便笑了起来:“那敢情好,浅酌,走,我们跟着沈大夫去瞧瞧镇子上逢场日是个什么样的热闹情形。” 第945章 城破 柳吟风的院子在靠近镇子边的地方,门前屋后倒是安静,过了两条巷子,便开始热闹了起来,大街上两侧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小商小贩贩卖的小玩意儿,有农民从家中背来的各种东西,庄稼和手工活儿。 云裳甚少见着这样的情形,眼中写满了好奇。 走了一会儿,便瞧见一个半大的孩子再卖草蚱蜢,云裳瞧着有趣儿,便拿了一串,浅酌连忙付了钱。 沈半雪瞧着倒是有些奇怪:“夫人对这草蚱蜢感兴趣?” 云裳笑眯眯地道:“我孩子两岁多了,锦城没见过这东西,我瞧着新鲜,给他带回去玩儿。” 沈半雪一愣,转过头望向云裳:“孩子?是夫人同柳先生的孩子?” 云裳听她这么一问,便知晓她大抵是误会云裳同柳吟风的关系了,便笑眯眯地解释道:“不是,我同柳先生并非是沈大夫想的那样的关系,我与他,只是知己好友罢了。” 沈半雪眸光一动,想起柳先生几次在昏迷中都还叫着她的名字,且神情那般焦灼。又想起自打这位叫阿云的夫人来了之后,自己才真正瞧见了柳先生的笑,发自内心的笑,每一次都是对着这位夫人的。且柳先生同这位夫人说话的时候,神情中的温柔却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 这位夫人当柳先生是知己好友,只怕柳先生却不止是这样。 只是这位夫人却竟然不是嫁给了柳先生,也难怪柳先生此前会那般落寞地一个人来这偏远小镇,此前他寒毒发作,命在旦夕却也不愿意传信让大夫来,怕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吧。 想到此处,沈半雪突然对柳吟风有了几分心疼。 心爱的人嫁为他人妇,想必是极为痛苦的一件事了。 云裳逛了大半日,方让浅酌抱了一大堆东西回了院子,有剪得十分精巧的窗花,有用来演皮影戏的人偶,有蹴鞠用的鞠,有做工精巧的木马。 引得院子里一堆人都跑出来围观了,连柳吟风也忍不住咂舌:“你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做什么?” 云裳眨了眨眼,方笑眯眯地道:“我离开锦城的时候,宝儿便让我给他买些好玩的东西回去,这些东西在锦城中都很少见着,他定会喜欢。对了,你身为宝儿的义父,可有为宝儿准备什么礼物?” 柳吟风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你这可是明目张胆地敲诈勒索呀,我有一方砚台,你给宝儿带回去吧。” “那可不行,你这礼物可一点儿也没走心,宝儿才两岁多呢,玩什么砚台,瞧瞧,瞧瞧我都买些什么,这些个东西,才是宝儿这个年纪应当玩的。”云裳摇了摇头,一副决不同意的模样。 柳吟风也没辙,想了想道:“好吧,你让我想想。” 云裳便让浅酌将东西放回了屋,鬼医从屋中走了出来对着柳吟风道:“来,给你把把脉。” 说着便又叫了沈半雪:“你也来,你先给他把把脉,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 沈半雪应了,云裳觉着好奇,也跟着走了进去,柳吟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沈半雪便将手搭了上去,仔细把了脉,半晌,才松了开来。 云裳笑眯眯地也将手搭了上去,柳吟风抬起眼来望了云裳一眼,云裳便笑嘻嘻地道:“别小气,让我也瞧瞧。” 旁边,鬼医却已经开始询问沈半雪了:“你怎么看?” 沈半雪眼中似乎带着几分疑惑,想了想,方轻声应道:“柳先生的脉象比前几日倒是稍稍有力了一些,只是寒毒却像是仍旧郁结在身体深处,并未有什么明显的改善。” 鬼医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云裳:“你觉着呢?” 云裳面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你说不出两个月便能将他体内的寒毒彻底排除,可是为何,我方才却发现,寒毒却已经全部积淀在了他的心肺的位置。你前几次施针,莫非只是将他身体其他地方的寒毒引到了心肺的位置来?” 鬼医轻轻颔首,却是转过头望向了沈半雪:“你把脉只浮于表,未能找到症结……” 话还没说完,便被云裳打断了:“你还不赶紧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鬼医翻了个白眼,淡淡地道:“你说的一点没错,我确实是将寒毒全部引到了心肺。寒毒不同于其它毒,让它在体内扩散开来的时候,想要拔除却是极难的。我须得将它集中,才彻底引出,只是这彻底引出最为重要的药,在鬼医谷中,你不是派人拿去了吗?我现在能做的,便是压制住他的寒毒发作,等着药到了之后,才能清除。” 云裳闻言,转过头看了眼柳吟风。却见柳吟风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似乎他们谈论之事全然与他无关一般。 云裳轻叹了口气,却也有些无力感,柳吟风身上的毒,的确是她所不能治的:“罢了罢了,你是鬼医,你这般做总有道理,只是此事风险却也不小,你们可曾商议过?” 柳吟风点了点头:“我知晓的,鬼医同我说过。” 既是如此,云裳便也没有了话说,叹了口气,只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吩咐着浅酌道:“飞鸽传信,让他们取药之人,快些。” 浅酌连忙应了声,云裳又看了柳吟风一眼:“从现在开始到你寒毒完全清除之前,战事你便不必操心了。秦叔,你吩咐下去,不要轻易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打扰你们公子,小事自己做主,大事报到我这儿来。谁若违背,杖责五十。” 柳吟风似是有些讶异,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低声叹了口气道:“看来,只能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了。” 话音一落,却又被云裳瞪了一眼。 前去卡纳城到卞西城中间查探地势的暗卫很快便传了消息回来,云裳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仔仔细细地将两城的沙盘又重新布置了一下。 在书房之中关了整整一天,云裳方写了封信到卡纳城中给孙炳志。 过了十来日,便传来了捷报:“卞西城已破。” 第946章 甜蜜的毒药 前来禀报捷报的士兵一入院子便高声喊了起来:“卞西城破,咱们赢了。” 云裳走出屋子的时候,院子中的人都已经将那报信士兵围了整整一圈:“说说,怎么破的?” 那报信士兵便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孙将军让咱们做了好几个大大的木头做的滚筒,滚筒之上,插满了匕首,先锋队便推着那滚筒一路从卡纳城出发,朝着卞西去。途中果真有敌人设伏,敌军也是拼了,竟然将士兵埋在了沙子中。那滚筒便正好派上了用场,一路上,埋伏的士兵都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咱们畅通无阻地到了卞西城,凭借着兵力的绝对优势,拿下了卞西城。” “这主意绝妙,孙将军竟能想出这样好的主意来,此前咱们倒是小看他了。”商陆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那报信士兵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咱们孙将军虽然也十分厉害,不过这主意倒的确不是他想的,是皇后娘娘想的,孙将军只是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做的而已。” 一旁的沈半雪闻言,倒似乎有些感慨:“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倒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上一次夜郎大军进攻的时候,我们便听过皇后娘娘的名头,听闻是也是皇后娘娘相助,才将夜郎大军给赶了出去的。” 正说着,那传信士兵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云裳,面色一变,急急忙忙地便上前跪倒在了云裳的面前:“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这是孙将军给皇后娘娘的战报,请皇后娘娘亲启。” 云裳点了点头,便将那战报接了过来,看了柳吟风一眼,淡淡地道:“随我进书房说。” 那士兵连忙应了声,急忙便赶在云裳和浅酌的身后,进了书房。 沈半雪眼中却满是惊愕,转过头望了望柳吟风,却见柳吟风目光仍旧落在云裳方才站着的位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沈半雪便又看向了秦叔:“她……她是……” 秦叔笑了笑,轻轻颔首道:“是啊,她便是皇后娘娘。” 沈半雪虽然方才看得分明,只是却有些难以置信,亲自得到秦叔的证实,亦是呆住了,站了许久,才回过了神来,第一反应竟然是觉着,柳先生真是可怜,竟然喜欢上了最不该喜欢的人。 转过身望向柳吟风,却见柳吟风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我先进屋了,看来她定然是不会让我知晓前方战事如何了,若是被她知晓我在外面站了一天了,定然又会念叨了。” 沈半雪瞧着他的模样,心中有些酸楚,她突然觉着,皇后娘娘真是心狠,即便是她在这偏远的小镇,也知晓如今的陛下和皇后感情极好,听闻陛下曾许诺,后宫只皇后一人。 明明永远也不会给柳先生希望,却还千里迢迢地赶来,给他最无微不至地关怀。 这对于柳先生来说,却绝对是最甜蜜的毒药。若是真的为了柳先生好,为何不断了他的念想?真正地了无牵挂? 只是身为当事人的柳吟风都未曾说什么,她身为局外人,自也没有这个立场去在意这些。沈半雪想着,便将手中的药包拿进了厨房,烧了炉火取了药罐子来熬药。 书房中,云裳展开战报仔细瞧了瞧,方点了点头:“卞西城既已破,形势对咱们倒是愈发有利。只是刚刚破城,尚且需要清理打扫一阵子。告诉孙将军,定要厚待城中百姓,夜郎国此前用过的烧杀戮抢劫之类的,严令禁止。约束好士兵,若是抓住有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是。” 云裳将战报放到了一旁书桌上:“我给孙将军一个月的时间,整理好卞西城中的一切,重新对卞西城仔细布防。一个月后,便定要想法子同赵英杰会和。” “是。” 云裳摆了摆手,让来奏报战报的士兵退了下去。 随后,才又将浅酌唤了过来:“派个人去赵英杰那边,问一问那边筹备得如何,问一问琴依,粮饷可都准备好了?战事一日比一日紧张,如今已经打入了夜郎国,粮饷的运送更是关键中的关键,若是断了粮饷,这场仗,也就败了。” 浅酌点了点头:“好,奴婢这就派人过去传话。” 云裳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原本陛下虽然打算在过年的时候就发动对夜郎国的战事的,只是陛下与我都不曾想到过,这场仗竟然能够推进得这般快,这般顺利。” “是啊。”浅酌亦是笑了起来:“还是贤王爷厉害,一下子破了幽灵谷,便相当于打开了咱们夏国到夜郎国的大门,这才让孙将军连破两城。” 云裳听浅酌这样说,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淡了下去:“是啊,他自然是十分厉害的。只是……” 只是柳吟风染了风寒引发了寒毒的奏报在刚刚过年的时候就已经送到了锦城,算上从这里到锦城的路途,柳吟风的寒毒,应当是在冬月末腊月初九已经犯了的。 可是,他却在自己身子那般虚弱的时候,还入了军营,和夜郎国打了两仗。 若是他老老实实的在这院子里住着,尚且还有下人能够精心照料,缺什么也好添置。 可他入了军营,随军而行,营中物资本就短缺,还要奔波行军,于他的身子百害而无一利。 这人,怎么就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呢。 云裳的手在袖中握紧了又松开,握紧了又松开,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娘娘,怎么了?娘娘方才想要说只是什么?” 云裳垂下眸子:“是我与陛下欠了他良多。” 浅酌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娘娘不必这样想,贤王爷是咱们夏国的贤王,他为的,也是夏国百姓,是咱们夏国的江山社稷。” 云裳笑了笑,没有再多言什么,只道:“索性,他身子并无什么大碍,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只怕这一辈子,我与陛下,都会寝食难安了。” “娘娘放心,有鬼医在呢,鬼医说过,他能够治好贤王爷的,只是缺了一味药材罢了。鬼医给贤王爷调理了几日,如今都已经没有再犯病了,只要那药材到了,定能够药到病除。” “希望如此吧。” 第947章 说一说 云裳出了书房,院子中只剩下琥珀在打扫院子。 “你们公子呢?”云裳问着。 琥珀指了指柳吟风住着的寝屋,压低了声音小小声地道:“公子害怕您出来瞧见他还在院子里站着吹风会忍不住骂他,先回屋了。” 云裳勾起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错,他倒是自觉。” 话音刚落,屋中就传来柳吟风有些无奈的声音:“你们若是不想我听见,就请再小声一些,在人背后说人闲话,还非得要别人听见。” “谁说我不想让你听见,我就是专门说给你听的。” 云裳说完,笑着转身走到了他寝屋门口,在门框上敲了敲:“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云裳走进屋中,便瞧见柳吟风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云裳在他对面落了座,目光扫过他手中看着的书:“瞧着这名字倒似乎是兵书的样子,我没看过,好看吗?” “兵书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柳吟风将书递给了云裳:“我这一路,到了一个地方,闲来无事总喜欢去各种书屋瞧瞧,倒也淘了不少之前没看过的书。看过觉着有用的便流了下来,随着我一路走了过来。这书我也看过了,你若是感兴趣,可以拿去看。” 云裳倒也不同他客气,接了过来,随手翻着。 柳吟风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卞西城一破,你下一步要如何走?应当是让孙炳志和赵英杰会师了吧?” “唔……”云裳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从书中抬起头来朝着他笑了笑:“你猜。” “……”柳吟风扶额:“我就随口一问罢了。” “那也不成。”云裳毫不犹豫地拒绝:“以你的性子,我若是同你说了,你心中定然就会忍不住地要去思虑要去筹谋,你如今还是少操心为好,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只是伤了身子不是脑子。”柳吟风叹了口气,眼中却是带着笑的。 云裳将那兵书合了起来,双手按住书,定定地看着柳吟风:“你是不是觉着,实在是闲的发慌?” “你说呢?”柳吟风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我整日里被你们拘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在外面走一走,他们便会说,公子,外面凉,你还是回屋吧。看会儿书,便会说,公子,你身子弱,书还是少看些吧。更别说什么写字画画下棋的了,我瞧着你们是巴不得我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都在床榻上躺着是吧?” “原本这院子里,我说话他们还是会听着些的。可你来了之后,无论我说什么都好似不好使了。左一个娘娘说过,右一个娘娘吩咐过……” 云裳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唔,你这怨气颇大啊?那好吧,我倒是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你。” 柳吟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嘴角亦是微微翘了起来:“何事?” “此前你入军营,同夜郎国两次交战,可曾经见过仓觉青肃?亦或者,你可知,仓觉青肃是否在夜郎国大军之中?” 柳吟风不知云裳为何问起这一茬,虽有些奇怪,却也微微回想了片刻,应着:“不曾,无论是探子打探的消息,还是在战场上,都不曾见过,也不曾听闻过仓觉青肃的消息。”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我在锦城的时候,曾经收到探子来报,说夜郎国皇都之中出了事,此前仓觉青肃在朝堂上的对手,意欲趁着他不在皇都的时候,谋夺王位。仓觉青肃得了消息之后,悄然离开了军中,回了皇都。” “有这等事?”柳吟风蹙了蹙眉,亦是有些诧异。 云裳颔首:“夜郎国皇都的事情,是陛下为仓觉青肃所设的局,只是仓觉青肃离开大军回到皇都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我与陛下却也还存有一些怀疑。若是仓觉青肃果真离开,这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是个机会。”柳吟风点了点头:“夜郎国大军虽然兵强马壮,可这绝不是让我们忌惮的原因。我们会忌惮夜郎大军,其中有一半以上的缘由,是因为仓觉青肃。仓觉青肃阴狠狡诈,诡计多端,实在是有些难以对付。” “若是仓觉青肃不在军中,就好办许多了。” 云裳亦是颔首:“是这样,所以我想确认确认,仓觉青肃是不是真的走了,还是说,这只是他蓄意做出的假象,是为我们设下的陷阱。” 云裳说完,便又问着:“对了,这一次来的仓促,关于你与夜郎国两次交战的事情,我也只是在路上听到了消息,了解大致情形,并不太详尽。到了这里之后,你身子又一直不太好,我便没怎么细问。看你如今精神稍稍好些,闲来无事的模样,可否仔细同我讲讲,究竟是何情形。” 柳吟风点了点头:“此前刚到这边的时候,我查探到,有人在悄悄从山谷中运送战马,便猜想陛下多半是想要同夜郎国再次开战了。因为,便叫人留意了几分。” “元宵节刚过,就有商队从附近经过,商队的人训练有素,前面有探路的,后面有段楼的,夜晚都在开阔的地方歇息,整夜都有巡逻的人,我叫人跟在后面,瞧见那些马车偶有散落的东西,都是粮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就想着,粮草已经先行了,兵马大抵也不远了。后来,果真就瞧见了大批兵马从南浔不远的地方经过了……” “后来我派人查到,赵英杰去了甘滢,而孙炳志就在附近,我送了封书信过去,孙炳志来训了我,我就随他入了营。” “大军驻扎在苍南,夜郎国那边的守将叫多吉,我此前叫人查探过他,是个经验老道的老将军,打过无数的仗,只是弱点也比较突出,性子太急,多疑,不信旁人,凡事总喜欢亲力亲为。” “我让孙炳志按兵不动,只派了小队人马等着多吉带兵探查路过的时候在离他远些的地方扯开了嗓子骂……” 第948章 战事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你这主意,到实在是阴得很。那多吉既然性子暴躁,定然听不得那些……” “是。他几番想要冲过来,都被身旁的副将按住了。” “二月初一,本是陛下密令孙炳志发起进攻的日子。那日我仍旧让士兵叫骂,只是多吉也已经准备了应对之策,多带了比平日里一倍的人来,和我们对骂。我暗中安排了另一队人马,趁着多吉气的团团转,注意力都被转移了的时候,藏在丘陵的山坡下面,悄然接近。” “而后,双面夹击,朝着他们射箭。其实当时的距离,远远不足以射中多吉和夜郎国士兵,只是却能够打乱他们的阵脚,多吉和夜郎国大军吓破了胆子,我夏国士兵便趁着这个时候,全速朝着夜郎国营地压近。” “夜郎国大军没有防备,我们小胜一场,多吉立即便下令大军后撤,几位将军在后面追击,追击到了幽灵谷外就停了下来。” 云裳抬起眼看向柳吟风:“夜郎国撤到幽灵谷,应当正中你下怀吧?你一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是不是?” 柳吟风笑了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那幽灵谷只有一个入口,易守难攻。多吉应当也就是看中了这幽灵谷的地势优势,只当我们是因为没有把握打下那幽灵谷,所以才停了下来,便当即叫大军在那里停驻了下来,在幽灵谷中扎营。”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这幽灵谷,有什么特别吗?” 柳吟风见云裳一下子就相同了其中关节,眼中笑意愈发浓了几分:“是,那幽灵谷只有一个入口,易守难攻,这是它的优势。只是这幽灵谷之所以叫幽灵谷,是因为那幽灵谷两边都是延绵的山脉,山高而陡,风大。有传言说,那山原本也不是那样陡的,便是因为大风吹成了那般模样。” “大多数时候,风向是从南往北吹。且那幽灵谷不止只有一个入口,且还只有一个出口,风从那山谷的入口吹进去,在山谷中形成回响,像极了幽灵的声音,因而叫幽灵谷。” 柳吟风刚一说完,云裳嘴角就勾了起来:“烟,用烟。” 柳吟风面上笑容愈发深了几分:“当日我在营中让几位将军出主意,几位将军最接近的,也只想到了火攻……” “那是自然,我聪明伶俐嘛。” 柳吟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倒是不谦虚,正如你所言,我们选择了用烟攻,用的,是毒烟。在谷口燃烧毒烟,风一吹,便尽数吹到了山谷中。幽灵谷只有一个出口,跑出去的人有限,从入口跑出来的人又尽数撞到了我们手上。” “不折损丝毫兵力,便能够除掉敌军一大半,高。” 柳吟风笑了笑,只是笑容却又很快暗淡了下来:“我原本只想要用蒙汗药之类的,将谷中的夜郎国士兵迷晕,而后收为战俘。可是其中出了一些岔子,蒙汗药变成了毒药,毒死了七万夜郎国士兵……” 云裳一惊:“七万?夜郎国人口本就稀少,且因为人口稀少,十分团结,这七万士兵,必然会引起极大的震动,夜郎国百姓听闻,只怕会揭竿而起,共同御敌,岂不……” 柳吟风目光沉沉,面前这个眉头紧蹙的女子说的话,几乎与他当日知晓了事情时候说的话一模一样。 “是出了什么岔子,竟会弄成这样?” 柳吟风张了张嘴,最后却只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没什么,是我的疏忽。” 云裳自然是不信的,柳吟风行事,她还是知晓一二的,这样素来谨慎之人,怎么可能会犯下这么大的疏忽。 只是柳吟风不想说,云裳也就没有再多追问:“这是第一仗,第二仗呢?” “第二仗,是卡纳城。” “第二场仗倒是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强攻的。” 云裳笑了起来:“卡纳城人口密集,算是夜郎国边关的重城,是打开夜郎国边关大门的第一道关卡,守备定然森严,哪儿是那么好强攻的?” “的确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让盾兵和攻城兵以长蛇阵前行,让城楼上的弓箭手无从下手,借机减少伤亡,集中攻打城门,快速攻到城下。” “不到两个时辰,便打开了卡纳城的大门。” 云裳眉头紧蹙:“卡纳城守备森严,怎么可能这般容易打下?” “幽灵谷中,虽然夜郎国大军死伤严重,可是仍旧有不少士兵从出口逃了出去,逃到卡纳城报了信。卡纳城中的守将听闻了消息,一早就做了布置。” “这是一出空城计,城中百姓早已经撤走,守军全部埋伏在城中,就等着我们入城,便可利用我们对城中情形毫无所知的弱点,将我们一网打尽。” “为了减少伤亡,我们选择在入夜之后入了城。在城中的确也遇见了守军,只是却是敌军设下的计。我们的人入了城不久,夜郎国大军就来袭营了。” 云裳眉头拧得愈发紧了一些:“夜郎国倒是好计策,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柳吟风颔首:“我亦是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当时营中只有两万人,夜郎国大军足足六万人,我们的大军陷在城中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们只好列阵硬抗,好在夜郎国大军虽然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孙炳志素来治军较为严厉,士兵行动力较强,很快就列好了阵型,倒也扛到了我们的大军从城中撤回来。”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我听闻,你在战事中受了伤,可就是这一回?” 柳吟风笑了笑:“就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得了吧,你以为我消息当真那般不灵通。我虽然对这两场战事知道的不甚详细,只是你受了箭伤昏迷了六天的事情我还是知晓的。” 柳吟风仍旧笑着:“打仗么,哪有不受伤的?” “你太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知晓自己寒毒未清,还要上战场,还让自己受了伤。以后我会让秦叔他们看紧了你,不让你再胡作非为了。” 第949章 书信 “是是是。”柳吟风垂眸低笑:“皇后娘娘的话,莫敢不从。” 云裳睨了他一眼:“你也别看什么书了,我听闻你先前在外面站了大半日了,还是毫升躺下歇一歇吧。” “成日里都躺着,没病都要躺出病来了。” “可你正病着。”云裳眯着眼盯着柳吟风,不给丝毫讨价还价的权力。 柳吟风叹了口气:“是,一切听皇后娘娘的就是。” 左右,他从来不曾说赢过她的。 云裳这才满意,站起了身来出了屋,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就要往外面走。 琥珀连忙将手中的扫帚一丢:“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出去逛逛。” 琥珀连忙道:“那小的随你一路吧,方才小的瞧着浅酌姑娘出了门,就让小的一同跟着去,娘娘要买什么的,小的可以给娘娘付账。买好的东西,小的也可以帮娘娘拿回来。” 云裳自然知晓琥珀是得了柳吟风的吩咐,却也忍不住打趣:“我买东西,你给我付账?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琥珀嘿嘿一笑:“左右,到时候也是公子给钱。”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琥珀的提议倒是正中她下怀,因而也没有反对:“走吧。” “哎!”琥珀连忙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 出了院子,云裳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方才我同你家公子闲聊,说起此前他入军营参与的两场战事,你家公子倒着实是个厉害的。若没有他,只怕需得要三五个月才能攻下卡纳城。” “是吧是吧?”琥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小的也觉得,我家公子是顶顶厉害的呢。” “只是,他说,这两场战事中,最让他遗憾的,是在幽灵谷中灭了七万夜郎国大军,若是这当初能够将这七万夜郎国大军收为俘虏,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胜。可那七万夜郎国士兵死了,虽胜尤败。” 琥珀听云裳这么说,眉头立马蹙了起来:“这与公子何干?若不是沈大夫为报父仇,悄然将公子交代她准备的蒙汗药换成了致命的毒药,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公子交代的清清楚楚,是沈大夫自作主张,怎么能说什么虽胜尤败呢?”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半晌,才笑了一声:“是啊,我也是这样说的,这件事情根本不关他的事,他却偏生要把责任揽到自个儿身上。” “娘娘,你可千万不能够因为这件事情怪罪我家公子啊。”琥珀听云裳这么说,连忙道。 “那是自然,我自是不会怪罪他的。我方才也就说了,若非是有他,这两场仗也不能够赢得这样顺利。赏赐都来不及呢,如何会怪罪?” 琥珀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云裳出门不过是为了寻个由头,将琥珀叫出来问他这桩事情,也并未打算买什么东西,因而,在集市晃荡了一圈,却也只买了几只烤红薯。 回到院子,云裳见着浅酌立在院子里,似是在等她,便让琥珀给柳吟风拿了几只烤红薯进屋,自个儿带着浅酌也进了屋中。 “暗卫那边传来了消息,已经顺利到达了鬼医谷,在鬼医谷中取好药准备折返了。为防止路上出什么岔子,暗卫决定兵分三路,朝着这边赶。” 云裳点了点头:“如今尚且没有几个人知晓我在这里,也没有防备,应当也不会出岔子。” “鬼医谷离咱们这里并不算太远,快马加鞭日夜不休地赶路,三日足矣,等着三日过后,暗卫将药取来,贤王殿下的这寒毒,便可彻底拔除了。” “希望如此。” 浅酌退了出去,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瞧见桌子上放着一本书,瞧着名字,分明是先前在柳吟风那里曾经见到过的那一本。 云裳勾了勾嘴角,她先前离开,倒是将这书忘了,倒还是柳吟风细心,竟让人将它送了过来。 云裳取过书来,信手翻阅着。 还未看几页,浅酌却又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两封书信:“娘娘,这两封书信分别是宫中和琴依那边送过来的飞鸽传书,还请娘娘过目。” 云裳挑了挑眉:“宫中?” 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宫中一切琐事在她出发之前,她便已经尽数安排妥帖。其余事宜,都交给了太后。若无什么要紧事,按理来说,宫中应当不会轻易给她传信的。 云裳这般想着,便飞快地将信展了开来。 只粗粗看了两眼,云裳的眉头就粗了起来:“娘娘,怎么了?” 云裳将信纸放在了桌子上,抿了抿唇:“宫中出了事,太后中毒,昏迷不醒。承业坠马……” 浅酌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太子殿下可伤着了?” 云裳摇了摇头:“承业练习骑乘,那马突然发了疯,将承业从马背上甩了下来。只是承业身边有许多人照看着,虽然坠马,却也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一些惊吓。” “是有人在马上动了手脚?” “我如今亦是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形,不过承业并无大碍,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云裳手掌按在那信纸上:“只是太后中毒昏迷不醒,后宫中只怕也已经乱作一团,我只怕得提前一些回宫了。” 云裳说完,便又将另一封从琴依那边送过来的信展了开来。 “琴依说,目前为止,粮草筹备与运送皆一切顺利,应当能够顺利撑到朝中拨下来的粮草运抵边关。又说,只是最近夜郎国那边有些异动,夜郎国派遣了人来,悄悄联络了赵英杰,也不知有何图谋。” 浅酌蹙了蹙眉:“夜郎国派人来悄悄联系了赵将军?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云裳抿了抿唇,冷笑了一声:“谁知道呢,夜郎国诡计多端,如今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过派人联系边关守将,这倒有趣的很,难不成,他们勾结了一个夏侯靖还不够,还准备策反赵英杰不成?” “策反赵将军?”浅酌亦是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云裳颔首:“琴依说,赵英杰准备先同他周旋周旋,瞧瞧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而后再作打算。” 第950章 辞行 “那……这两桩事情,娘娘准备如何处置?” 云裳在屋中来回踱步:“太后出事,后宫无人主事,陛下又要操心着前朝的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陛下定能护得承业周全,只是后宫长时间无人打理,只怕会生出乱子来,我得早些回宫。” “赵英杰那里,之前我本就想要过去看看,如今那边又生事端,我更应该去走一趟。” 云裳停下脚步:“方才你说,暗卫已经从鬼医谷取到药材了?” “是,已经取到了,正兵分三路往回赶呢。” 云裳点了点头:“既然兵分三路,且又无人知晓此事,应当会十分顺利。我本打算等着柳吟风的病彻底好全之后再厉害,只是如今,只怕是等不到了。” 浅酌颔首:“贤王爷应当并无什么大碍,这两日贤王爷的气色都比往日好了许多呢,且有鬼医在,贤王爷定能够好好的。” “嗯……”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这一趟,我都不应该亲自来的。” 浅酌不明白云裳为何要这样说,只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云裳一眼。 云裳想着那日自己来的时候,瞧见柳吟风躺在床上失去意识,苍白着一张脸却还一直叫着她名字情形,手在袖中握紧了几分:“此次一别,若是贤王以后不回锦城了,我与他也就不必再相见了。” 浅酌愈发疑惑了,只是云裳却并未想要解释,只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我去同贤王说一声,你在屋中收拾收拾东西,将我给承业买的东西都装上,我们早早就动身。” 浅酌应了下来,云裳出了屋直奔柳吟风的寝屋而去。 柳吟风听见云裳在门口说话的声音,连忙在屋中高声喊着:“歇下了歇下了,你别来打探了,我没看书了,真的歇下了。”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只是笑过之后,鼻尖却微微有些酸:“我不是查问你歇下没歇下的,我是有事同你说。” “哦。”柳吟风应了一声,却又似乎顿了顿,才应着:“进来吧,我起了。” 云裳抬脚进了屋,就瞧见柳吟风披着一件氅衣靠坐在竹榻上,手中还捧着一个手炉。 云裳嘴角勾了勾:“这是做给我看的吧?让我瞧瞧你这手炉可是暖和的。” 柳吟风啧了一声:“这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说罢,就将那手炉放到了一旁,才笑眯眯的抬起了头来:“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同我说?让我猜猜,你不让我知晓战事情况,定然不是同战事相关的。是你想要去哪儿逛逛?还是想要看什么书了?” 云裳摇头:“都不是,是宫中来了书信。” 柳吟风愣了愣,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暗淡了下去,片刻之后,才连忙又扬起了笑来:“宫中来信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瞧着柳吟风的反应,胸中无由来的闷痛了一下,以后柳吟风不回锦城她绝不召回也绝不来见的念头愈发笃定。 “是出了些事情。”云裳声音沉了几分:“我来的时候,请了太后帮忙盯着后宫,可方才宫中传来消息,太后中毒昏迷。承业也从马上摔了下来,虽然有暗卫护着并无大碍,却也受了惊。” “所以我想着……” 不等云裳说完,柳吟风就连忙道:“我已经没什么事了,鬼医也说,只要药材到了,便能够药到病除,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宫中的事情更重要一些,我……无碍的。” 云裳张了张嘴,半晌,却只点了点头:“是,我便是来同你说的,我准备立马就动身。赵英杰那边也出了些状况,我还想走那边去瞧一瞧。” “好……”柳吟风喃喃着:“也好。” 云裳瞧着柳吟风的模样,只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柳吟风却似是乍然回过了神来,只连忙道:“你既马上就要走,马车那些可都准备好了?护卫呢?是不是应当先派人到前面去打点打点?” “我待会儿就去安排,说是马上,只是要准备的东西却也不少,我估摸着,差不多得天黑的时候才能动身。” “天黑的时候?”柳吟风眉头紧蹙了起来:“天黑了路也不好走,且这边大多是些小村小镇的,天黑之后,便少有人在外行走,只怕更加引人注目一些。” “无妨的。”云裳笑了笑:“我此前赶夜路的时候也实在不少,已经习惯了。引人注目也无妨,我们天黑走,走小路,一路都是山林小路,也没什么人。到下一个城镇便也差不多天就亮了,明日傍晚之前,应当就能够到赵英杰那里。” 柳吟风拢在氅衣下面的手微微动了动,半晌,才勉强笑了笑:“你素来计划周全,你说无事便定然无事的。只是你也莫要太过着急,虽然太后中毒昏迷无法理会后宫诸事,只是陛下如今后宫也没有什么嫔妃,宫中也尚且算得上是干净的。你一时半会儿不在,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你稍稍宽心些,莫要太急着赶路,你的身子也没有多好,路途上也要注意,得好好休息好才是。” 云裳连连应了声,笑着道:“放心好了,我可比你爱惜自个儿。” 说起这一桩,云裳便又蹙起了眉头:“我不在这儿,也没人管得了你,不行,我得去同秦叔他们仔细说一说才是,让他们看紧了你,莫要容着你肆意妄为。” “啧……” 云裳听他这一声,忍不住眯起眼来:“我会同秦叔商陆他们仔细说清楚,若是要胡来的话,就让他们直接敲晕了你。” “……” 柳吟风扶额:“我听鬼医说,他本是想坐着马车舒舒服服地过来,便是你将他敲晕了带过来的?” “是啊。”云裳抿了抿唇:“谁让他不听劝的?所以,你最好好好听鬼医的话,不然……” “好好好。”柳吟风失笑:“我定然遵从医嘱,你尽管放心就是。” 云裳这才点了点头:“那我就先下去准备东西了,待会儿走的时候,我会过来同你说的。” “好。” 柳吟风点了点头,云裳才转身出了屋。 柳吟风目光定定地落在那门上,又在心底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第951章 永远为他留着 云裳出了门,就瞧见秦叔、商陆和琥珀都在院子里站着,一见着云裳出来,几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朝着云裳看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云裳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众人。 半晌,秦叔才开了口:“我们方才瞧见浅酌在收拾东西,娘娘这是……” 云裳笑了笑,抬起手来拢了拢自己鬓角的发丝:“宫中出了些事情,我须得要尽快启程回宫。” “啊?”琥珀闻言顿时急了:“那咱们公子,咱们公子怎么办啊?” 云裳神情微微一顿,却又笑了笑:“鬼医会在这儿给你们公子治病的,且我派去鬼医谷取药的人也已经来了消息,说他们已经取到了药,为保平安将药材送到,已经兵分三路从鬼医谷出发。” “你们尽管放心好了,你们公子的病定然没事。” “不,不是……”琥珀仍旧满脸急切:“不是鬼医的事情……鬼医也只能医公子的病而已啊,可……” 琥珀还要说什么,一旁的秦叔却已经飞快地拉了拉琥珀的衣袖,截断了琥珀尚未出口的话:“方才娘娘去找公子是……” “我是去同他辞行的。”云裳应着。 “啊?”琥珀有些失神:“那公子,就没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云裳已然明白了这几人在这里等着她的缘由,心中愧疚愈发重了几分:“他让我一切多加小心。” 秦叔点了点头:“既如此,那老奴也祝娘娘这一路顺利。” 云裳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方才我也同你们公子说了,让他定要好好养病,不可多劳累,不可忧思太过。你们帮我盯着他,多劝着他一些,若是他不听劝,就写书信告诉我,我自会想法子。” “是,有娘娘这句话,我们就……我们就放心了。” 云裳这才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另一边的屋子里。 刚一踏进屋子,就听见外面传来琥珀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娘娘要是走了,咱们公子怎么办啊?” 随后是秦叔带着几分严厉的斥责:“莫要胡言乱语,公子只是寒毒未清而已,有鬼医在,定会好好医治公子,公子定会平安无事。娘娘此番能够亲自带着鬼医前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泽。娘娘是咱们夏国的皇后娘娘,自然不可能在这里长久的居住下去。她是皇后,是夏国的一国之母,是陛下的妻子,还是太子殿下的母后。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在宫中,她早晚也得要回宫的……” “可是……” 琥珀还想说什么,却被秦叔飞快地打断了:“行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休要再提!咱们只需好好侍候好公子就是了。” 外面没有了声音,云裳轻轻叹了口气,才抬脚进了里屋。 带来的东西并不多,需要收拾的无非是云裳在这里集市上买来准备带回宫中哄承业的小玩意儿,浅酌都已经收拾妥帖。 转过身瞧见云裳坐在椅子上发呆,浅酌忍不住挑了挑眉:“娘娘,怎么了?” 云裳这才骤然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没事,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都收拾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发。” 云裳点了点头:“还得等等,等着探路的暗卫回来,咱们便可离开。” 说罢,便又抬起头来吩咐着浅酌:“你去将秦叔请来,我有事情要交代与他。” 浅酌忙不迭地应了,快步出了屋,去将秦叔请了过来。 “娘娘。”秦叔低着头,声音沉沉。 云裳知晓,虽然方才他那般责备琥珀,只是心中却是对她来了又这么快的离开颇有微辞。 云裳也并不多言,只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纸包,推到了秦叔面前。 “这是……”秦叔不解。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是迷药,我自个儿做的,无色无味,无论下在哪儿,只要吃下去一点,便可使人陷入昏迷。” “这……” 云裳垂下眸子:“方才我在外面当着大家的面也吩咐过了,你们定要好生看好你们公子,他这人,总是闲不下来。他如今箭伤尚未痊愈,寒毒又未清,身子再经不住他折腾。只是我也知晓,他这人,虽然看起来问问呵呵柔柔弱弱的,却是个极其有主意的,一旦是他决定的事情,就怎么也劝不回来。” 秦叔点了点头:“公子是这样的性子,此前便是,他风寒引发寒毒,那病来势汹汹,将我们都吓了一大跳,那位沈大夫虽然医术还不错,可是却也对那寒毒束手无策,说让公子好生将养着。可是他一听说边关起了战事,便怎么也坐不住,我们轮流劝了好一阵子,也始终没能劝住。” “料想到了。”云裳勉强笑了笑:“所以我给你这包东西,若是……若是你家公子在身子未痊愈之前,便又开始折腾,你就直接将这药下给他就是。若是他怪罪起来……” 云裳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笛,递了过去:“若是到时候他怪罪起来,你就将这东西拿给他看,就说是我吩咐的便是。” 秦叔目光定定地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两个物件,沉默了良久,才伸手将那两样东西都拿了起来,放入了袖中。 云裳见状,勾起嘴角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下一回,若是你家公子出了什么事,你也仍旧可以写信到锦城,派人送入宫中,交给……” 云裳微微顿了顿,才又接着将话给说全了:“交给陛下。” 秦叔闻言,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 云裳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只笑着道:“我与你家公子究竟是何情形你亦是明白,这一趟,我也不该来的,倒是平白惹他伤怀,以后他的事情会有陛下打点。若是他问起我的消息,你尽管捡好听的说了就是,说我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挂怀。” 秦叔眼眶微微有些红,半晌,才喃喃道:“也好,也好,这样,对公子也好。” “是啊,对你家公子也好。”云裳笑了笑:“以后,若是你家公子想要回锦城了,你也可以告诉他,无论何时,只要夏国的皇帝还是陛下,只要夏国的皇后还是我,贤王府永远为他留着。” 第952章 不如相忘于江湖 用过晚饭,前去探路的探子才终于回来了。 “娘娘,属下们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帖,可以即刻启程。”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启程吧。” 带着人出了屋,云裳脚步顿了顿,只走到了柳吟风寝屋的窗外:“贤王爷,我就先走了。” 屋中静了一瞬,才响起柳吟风的低声应答声:“好,祝娘娘一路顺风,我身子不适,不能吹风,就不送你了。” 云裳应了一声,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只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道:“走吧。” 出了院子,院子门口便停了几匹马,云裳牵过其中一匹,轻声道:“天气乍暖还寒,这个时候镇子上的人应当都已经回去了,街上也安静了下来,若是纵马,太过引人注意,咱们先牵着马出了镇子在上马。” “是。” 几人低声应了,云裳转身又深深地看了眼这院子,才牵着马离开了。 马蹄声渐远,似是将院子里所有的热闹都带走了一般,屋中,琥珀打开窗户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咬了咬唇:“公子,皇后娘娘已经走了。” “嗯。”柳吟风轻声应了一声,面上神情似是漫不经心,只是琥珀却发现,他拿在手中的书已经被捏得微微有些发皱了。 “公子……”琥珀声音有些喑哑:“要不,咱们等着公子你的病好了,就回锦城吧?小的听秦叔说,公子递上去的辞官的奏折,陛下并未批复,且贤王府,陛下也并未收回……” 柳吟风笑了笑:“你想回去了吗?” “不……不是。”琥珀连忙道:“小的自然是公子你在哪儿,小的就在哪儿的。小的是觉着,公子可能会有些想念锦城的吧?” “没有啊。”柳吟风回答得极快:“我一点也不想念锦城啊,锦城虽是皇都,可是勾心斗角太多,阴谋算计太多,在那里反倒是一点也不自在。我倒是……更喜欢四处云游呢。以后,若无什么大事,应当也不太会回锦城了吧。” 琥珀看了眼柳吟风的神情,张了张嘴,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 半晌,琥珀才勉强笑了笑:“公子说不回去,那咱们就不回去了。如公子所言,在这外面还自在一些呢。” 柳吟风点了点头,面上仍旧带着笑,只是眼中却似乎带着几分湿意,半晌,才哑着嗓子道:“起风了,将窗户关了吧,我见不得风,若是被她看见了,只怕……又要念叨我了。” “哎!”琥珀大声应了声,飞快地走到了窗户边,将窗户关了起来,只是在窗户关起来的那一瞬间,却有泪水飞快地落了下来。 琥珀连忙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笑呵呵地道:“这风可真大呢,还有沙子呢,还迷了我的眼。” 随后复又飞快地道:“公子用了晚膳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可以用药了,小的去将药热一热,给公子端过来。” 不等柳吟风回答,琥珀便飞快地出了屋,走到了厨房里。 刚一踏进厨房,眼中的泪水便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秦叔瞧见琥珀哭得抽抽噎噎的模样,连忙询问着。 琥珀吸了吸鼻子,声音仍旧有些沙哑:“皇后娘娘为什么会是皇后娘娘呢,要是咱们的夫人就好了,公子,公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秦叔一听,就明白了过来琥珀在说什么,亦是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不尽如人意,喜欢上不喜欢的人,亦是其中之一,没关系的,时间会冲淡一切。” 琥珀点了点头:“公子说,以后再也不回锦城了。” “也好。”秦叔低声叹了口气:“也好,不如相忘于江湖。忘记一个人虽然不容易,可是咱们公子还年轻呢,这一辈子还长着呢,总能够忘记的。而且,还有这么长的时间,谁知道,公子会不会遇见一个更适合他的人呢?” 琥珀抬起手来擦了擦眼泪:“也是。” “行了。”秦叔揉了揉琥珀的脑袋:“你是来给公子端药的吧?” “嗯。” “还不赶紧把药给公子端过去?去之前,好好洗洗脸,看你哭得,花猫似得。” 琥珀应了声,飞快地端起炉火上熬着的药,取了碗倒了一碗出来,匆匆出了厨房。 秦叔看着琥珀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孽缘。” 半晌,才又垂下眸子,堵住了灶膛,才抬脚离开了。 云裳不知自己离开之后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切,只在出了镇子之后,便翻身上马,带着人飞快地赶路。 此前来这南浔镇的时候,就已经将那些尾巴给甩掉了,这一路倒是难得的清静,第二日天还未黑,就已经到了甘滢。 到了甘滢,云裳便直奔营中。 离开南浔镇的时候,云裳就已经给琴依传了信,到营门外,琴依已经等在了门口。 云裳今日戴了个人皮面具,琴依见着云裳,便也只称是自己的知交好友,带着云裳入了营。 正是大军操练的时候,云裳远远地便听见了威风凛凛的喊杀声。 “赵将军在校场?” 琴依点了点头:“是呢,奴婢……” 话还没说完,云裳便连忙出声打断了:“你如今已经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可不能够自称奴婢了。且这是军营,耳目众多,就称你我就行了。” 琴依颔首:“我方才过去看了,是在练习列阵呢,皇……你可要过去看看?” 云裳摇了摇头:“我悄悄入营,虽然易了容,只是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直接带我去中军大帐等着吧。” 琴依应了声,带着云裳往中军大帐走去。 云裳四下看了看,赵英杰带的兵素来规矩严明,军容肃然,云裳点了点头,倒是十分满意。 “你平日里也跟着赵将军一同住在营中吗?” 琴依摇了摇头:“营中素来不留女眷,我平日里都住在甘滢城中,偶尔有事情的时候会到军营来瞧瞧。今日亦是收到了你的消息,知晓你急着赶回锦城,定然是想要一来就见着赵将军,所以才特意过来守着,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同你禀报。” 第953章 策反 云裳同琴依一同到了中军大帐,守在门口的卫兵见着琴依,倒是不曾盘问什么。 浅酌与暗卫一同留在了营帐外,云裳同琴依进了大营。 “粮草运送可还顺利?”云裳问着。 琴依点了点头:“这一次因为不是从朝中调集的粮草,许多盯着锦城的人都没有防备。且粮草是由我们设置暗桩的商户以商队的名义送来,皆是有些名号的商户,寻常流匪都不敢动,倒是一切都较为顺利。” 琴依说着,从一旁的桌子上取过一本册子:“这是目前运送粮饷的清单汇总。” 云裳随手翻了翻,点了点头。 “赵将军说,这一次这样调集粮饷不仅使得粮饷供应及时,而且也没有经过各地官员,也没有官员以陈换新中饱私囊的情况出现,所有运送过来的粮饷都是极好的东西,粮食是新粮,棉衣里面的绵也是新棉,营中士兵们瞧见这些粮草,都高兴坏了,士气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云裳听琴依这般说,眼中亦是染上了几分笑意:“那就好。只是这营中只怕也有不少细作,粮草虽然运送了过来,也得要千万小心才是。” “娘娘放心,这一点赵将军早就已经想到了,粮草运送过来,先分别放到城中城外各处隐蔽地方,每一次只运送几日的份量入营。旁人根本没有办法料到,下一次粮草会从何处运来。” 云裳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极好的法子,赵将军思虑周全,令人佩服。” “多谢娘娘夸赞。” 云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啧,果真是新婚燕尔,甜甜蜜蜜。我夸赞的是赵将军,你倒是应承得飞快。” 琴依面上绯红:“赵将军……赵将军现在不是不在吗?” 云裳笑容愈发深了几分:“是是是,他如今不,所以你作为赵将军的家眷,自然可以领受我的赞赏。” “娘娘又打趣我。” 两人正笑着,门外便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云裳瞥了琴依一眼,面上带着笑:“你的赵将军回来了。” 话音刚落,不等琴依说话,赵英杰便已经抬脚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着云裳,赵英杰神情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即看向了琴依。 琴依朝着赵英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主子。” 赵英杰这才连忙朝着云裳行了礼:“末将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赵将军不必多礼。” “方才我还正在同琴依说,赵将军将粮草藏于城中城外各处,分批次运送到营中的法子极好,这样一来,便可确保粮草安全。” “娘娘谬赞。” 云裳笑了笑,直接切入正题:“此前我在南浔镇的时候收到消息,说有夜郎国的人联系过你,你可已经见过了?他们是意欲如何?” 赵英杰抿了抿唇:“是意欲策反我,说我若是投靠于他们,他们便可以帮我创立战功,让我成为夏国第一武将,甚至我如果想要,夏国皇帝的位置也是使得的。若是我不识时务,便可以给我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置我于死地。” 云裳冷笑了一声:“倒是不出我所料,不过他们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夏国第一武将?夏国皇帝?” 赵英杰亦是笑了笑:“是啊,他们说,他们知晓我的身世,知晓夏国当今太后是我的亲生母亲,陛下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说这个皇位,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能做得,为何我就做不得。还说,说起来我也是华国公的外孙,若是我有心,不仅他们会襄助,华国公府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云裳垂下眸子笑了起来:“不知道他们此前说服夏侯靖的时候是不是这样说的。他们要如何扶持你上位?不识时务还能够给你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他们又要如何做?” 说起这个,赵英杰便抿了抿唇:“他们说,他们抓了上万的夏国百姓到军中做俘虏,到时候,他们会将这些夏国士兵穿上夜郎国士兵的衣裳,将他们送上战场。” “若是我同意与他们合作,那他们就退兵,让我可以进一里地杀一里地,且甚至愿意让我一座城池。” “若是我不同意,他们就让人给陛下上奏折,说我急功近利,为了战功,拿夏国百姓假装夜郎国士兵进行屠戮。还会伪造我与夜郎国的通信……” 云裳咬紧了牙关:“他们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极了!” 云裳冷哼了一声:“你可查清楚了,他们说,抓了上万夏国百姓到军营之中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是有这回事。”赵英杰的面上带着几分疲惫:“此前他们偷偷潜入了夏国边关,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小村镇之中,假意招募短工,说是进山伐木,给的酬劳十分丰富,引诱了不少夏国百姓。而后将人诱到山中,设置陷阱抓了起来,送回了军营之中做了俘虏。” 云裳额上青筋暴起:“好一出毒计。” 赵英杰点了点头:“他们大前日给我传递书信,说给我两日时间考虑。两日,即便是我想要传递书信回锦城也来不及。所幸娘娘正好就在边关,若不然,等着事情发生之后,无论是末将作何选择,到时候只怕都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云裳应了一声,眉头亦是轻轻蹙了起来:“关于此事,你有什么打算?” 赵英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先假意应承,而后想方设法地查探出,那些百姓都被关押在了什么地方,而后将人救出来。” “那些百姓是他们用来威胁我的筹码,只要能够将那些百姓救出来,他们没有了能够威胁我的东西,一切就好说了。” 云裳眯了眯眼:“只怕夜郎国那边也不是蠢的,我们能够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够想到。他们将人关押在隐秘的地方倒是一回事,更怕的是,他们用夜郎国人假冒咱们夏国百姓,到时候费尽心思救出来,却反而落入了别人的圈套,可就不值当了……” 第954章 以其人之道 赵英杰神色凝重:“这个末将倒是不曾想到。”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咱们的探子打探到,仓觉青肃回了夜郎国皇都,我来之前,陛下与我还在谈论,仓觉青肃是不是真的回了皇都。” “此前在南浔镇,我听贤王说起他们打赢的那两场胜仗,觉着其中虽也有奇巧之处,可是同仓觉青肃的风格却是有些不同。” 赵英杰眉头蹙了蹙:“他们这般策反我的行为,却是有些像仓觉青肃的行事作风。” “是。”云裳颔首:“阴狠毒辣,的确像是仓觉青肃所为。” “那娘娘,如今这般局势,咱们应当怎么做?” 云裳眯眼:“怎么做?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句话的意思,赵英杰与琴依倒是都明白的,琴依抬起眼来看向云裳:“娘娘的意思是,咱们也学着夜郎国的做法,从夜郎国抓一批百姓来,以此相要挟?” “可是……”赵英杰的眉头仍旧没有舒展开来:“这计策是夜郎国的人想出来的,他们定然是早有防备。且不说咱们想要以同样的办法从夜郎国抓那么多的百姓来有没有可能,便是咱们将百姓抓了过来以此相要挟,只怕仓觉青肃也不会上当。” 云裳颔首,笑了起来:“况且,以仓觉青肃的性子,即便咱们将那些百姓推上了战场,他也根本不会在乎那些百姓的生死。” “那娘娘为何……” 云裳垂下眼,把玩着腰间玉佩:“我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非是完全的学他们的所为。而是换一种法子……” “仓觉青肃不是阴狠毒辣么?在夜郎国中,仓觉青肃也仍旧是那一派强硬作风,这是整个夜郎国的人都有目共睹的。咱们便利用这一点……先派遣士兵化妆成夜郎国百姓的模样潜入夜郎国,前往他们边关防线后面一些的村镇,而后假扮成夜郎国的士兵或者是将军,伪造一些文书,以前线战事紧急为由,向那些百姓征兵征粮。” 赵英杰只听云裳说了个开头,就明白过来云裳想要做什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些官员瞧见文书,想着如今边关的确是在打仗,在宁夏两国的夹击之下,的确也需要士兵和粮食,因而也不会过多的怀疑。这些官员得了令,便会将百姓们施加压力,强制征兵征粮。” “到时候夜郎国百姓怨声载道是一回事,有些实在是家中没有余粮的百姓,只怕会在这样的强硬逼迫之下,举起反旗。” 云裳嘴角勾了勾:“是这么一回事,到时候,即便是仓觉青肃发现了我们的动作,可是事已至此,他们也得要焦头烂额,你说,到那个时候,他们会怎么做呢?” “即便是他们反应过来,向百姓们解释,退回粮食那些,说这一切都是咱们夏国的计策,可是那个时候,百姓们已经反了,咱们就可以散布谣言,说这一切都是仓觉青肃的阴谋,是想要让他们投降之后,再秋后算账。” “可若是仓觉青肃下令镇压这些起义,咱们便更是能够从中作梗,到其他城池那些去煽动其他地方的百姓,告诉他们,仓觉青肃向他们的百姓举起了刀枪,若是他们不想办法奋起反抗,以后的下场只怕同那些人一样。” 云裳颔首:“是这样,至于边关这里……” 云裳稍作沉吟:“你先佯装答应下来,我会立马安排暗卫,去附近的各大城池小镇村庄去,将夜郎国的阴谋散布出来,而后,拿一些盖有你印章的布告张贴出去,一则说明你会倾尽全力,确保夏国每一个百姓的安危。二则,也警醒其他夏国百姓,让他们警惕夜郎国的这些阴谋诡计,不要轻信旁人。” “再然后,我会以我和陛下的名义发布一些告示,亦是将此事告知众人,而后告诉他们,夜郎国阴狠毒辣,残害我夏国百姓,这一次被夜郎国俘虏去的百姓家中皆会给一定的银子安抚。让他们明白,抓走夏国百姓的是夜郎国的人,若是他们死了,害死咱们百姓的人也是夜郎国。” “而后,再告诉百姓们,夜郎国心狠手辣,若是夜郎国人果真侵入咱们夏国,定会想方设法屠城,煽动百姓们愤然而起,一同抵抗夜郎国的狼子野心。” “是。”赵英杰低贱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云裳笑了笑:“夜郎国这样策反你,不过是吃定我与陛下不在边关,只给你两天的时间,你的奏折也送不回锦城,等着陛下收到消息,无论你同意不同意,边关这些事情也已经成定局。到时候即便是有你的奏折在先,陛下与我也会怀疑,这是不是你为了洗脱罪名,刻意编造出来的谎言。” “可他们没有料到,他们来的刚刚好,我正好也在这里。只要我在,知晓事情的真相,他们的这个阴谋,也就破了一半了。” 赵英杰颔首:“末将这就按着娘娘的指示办去。” 说罢,就要出大营。 云裳点了点头,复又吩咐着:“这件事情,你不必同其他将军副将商量,咱们谁也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夜郎国的细作,亦或者是夜郎国买通了的人。你悄悄将这件事情做了,而后,我再写一封密信,盖上陛下的印章,给你一个信物。若是到时候有人问起来,对你所做之事表示迟疑,你便将那密信给他看。” “再加上其他城池的布告那些,也足以服众。” 赵英杰点了点头,复又看向了云裳:“陛下……的印章?娘娘此番前来,还十分有预见地带上了陛下的印章吗?” “啊……”云裳双目含笑:“我没有带啊。” “那……” 云裳脸上满是笑意:“陛下的印章我是没有带的,可是我的暗桩中,应该有做印章的吧?我倒是记得,陛下的印章长什么模样的。” 赵英杰闻言,顿时瞪大了眼:“娘娘……是想要刻假印?” 第955章 声势浩大 云裳被赵英杰脱口而出的刻假印这三个字震慑得愣了愣,随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嗯,刻假印。” 见赵英杰面上讶异之色更浓了一些,云裳才又笑着道:“印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时候陛下承认不承认这东西是他颁布的。若是承认,即便印是假的,也能变成真的。若是不承认,即便印是真的,也能说成假的。” 赵英杰沉吟了片刻,倒也觉着云裳所言,的确有些道理。 “放心好了,此事交给我就是。若是陛下到时候真的追究起来,也追究不到你身上。”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赵英杰连忙道。 云裳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我知晓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情势紧急,若是真的等着陛下将密旨颁布下来,一切就晚了。” 赵英杰还要说什么,琴依却已经飞快地拉了拉他的衣袖:“陛下与娘娘素来互相信重,且娘娘此举亦是被逼无奈,陛下定会理解的,你尽管放心就是。” 赵英杰转眸看了琴依一眼,似还有些犹豫,沉吟了半晌,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云裳召了暗卫进来,将事情同他吩咐了,复又走到书桌旁。 琴依见状,连忙上前给云裳磨好了墨,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云裳提起笔,沉吟了片刻,便飞快地落了笔。 等将布告和密信都准备妥帖,云裳才将纸放到一旁晾干:“印章明日一早应当就会到,等着明日一早,我拿到印章之后,盖上印章,一切便妥当了。” 赵英杰颔首,云裳这才转身看向琴依:“你可要同我一同回城?” “要的。”琴依连忙应着,跟着云裳一同出了中军大帐。 外面的天已经全然黑了下来,云裳带着人同琴依一同出了大营,入了城。 琴依带着云裳到了一处小院外,面上带着几分红润:“我就住在这里,院子小了一些,还望娘娘万莫嫌弃。” “我有什么可嫌弃的?”云裳笑了笑:“别人住得,我自然也住得的。” 进了门,云裳才发现这院子里面就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丫鬟。 云裳忍不住挑了挑眉:“怎么没有多带一些下人来?” 琴依笑了笑:“不太习惯有人侍候,且院子里常住的就我一人,赵将军偶尔来住住,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人多口杂,反倒是不放心。” “你哟,叫我说你什么好,倒是连享福都不会的。” 琴依也不反驳,只笑眯眯地道:“房间已经收拾妥当了,夫人进去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亦或者需要添置的?” “没事。”云裳笑了笑:“我只睡一个晚上,犯不着这样劳师动众。” “好。”琴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夫人先在屋中坐一坐,我去准备饭菜。” “连饭菜都需得要你自个儿准备?”云裳诧异。 “不是。”琴依连忙解释着:“平日里是她们做的,只是今日夫人来了,我不放心,所以想亲自做几个菜。夫人先坐会儿吧,我很快就好。” 浅酌瞧着琴依要出门,也连忙跟了上去:“奴婢也去,给夫人将药热一热。” 云裳进了屋,瞧见屋中也准备着笔墨纸砚,便坐了下来。 方才在军营中,她将密信和密旨都准备妥当了,可是并未当场画出洛轻言的印章来,倒是并非不信琴依与赵英杰,只是想着,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云裳抿了抿唇,铺展开纸,飞快地在纸上绘画出了一个图形来。 将墨迹晾干,就将暗卫唤了出来,将那图纸交给了他:“在咱们暗桩亦或者是暗卫中,寻一个人来,仔细将这个印章刻出来,明日一早就要送到我的手上来。” 暗卫忙不迭地应了,云裳才又凝着眉吩咐着:“这个东西事关重大,你多叫几个人陪你同去,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无论是你手中的图纸,还是那印章。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提头来见。” “是。”暗卫忙不迭地应了声,接过了那图纸,飞快地退了下去。 暗卫刚走,不多一会儿浅酌就进了屋,手中端着一碗药:“夫人,先把药喝了吧?” 云裳颔首,接过药一饮而尽。 “娘娘,咱们可是明日一早就启程?”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一切顺利,明日一早就启程,安排人准备着,天亮就动身。” “是。” “我此前出城之后能够顺利摆脱那些追兵,用的是金蝉脱壳,对方只是没有法子知晓我究竟去了哪儿。若是想要取我性命,只需守在四个城门等着我回去。” 浅酌微微蹙了蹙眉:“那咱们要怎么办?易容回城?” 云裳摇了摇头:“难保其中不会有易容高手,咱们虽然也会易容,可是易容术比起真正的易容高手而已,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且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直接买通城门守卫,亦或者,直接除掉几个城门守卫,换成自己的人易容等在那里,守株待兔。” “那娘娘,咱们又该如何办呢?出城的时候是他们没有防备,我们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能顺利出城。可若是要入城,就只有那四个城门,咱们倒也可以半夜三更的时候越墙而入,只是若是越墙而入,只怕更加的显眼。”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沉吟了片刻,嘴角方缓缓勾了起来:“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浅酌眼睛一亮,抬起眼定定地看向云裳:“娘娘说说,有什么法子?” “咱们出城是悄悄出的,回城咱们偏生要搞得声势浩大。” “声势浩大?那不是……将我们当作靶子明明白白地摆到了明面上?” 云裳颔首:“是。咱们到了临近锦城的城池,便直接去找城守,而后派人书信入锦城,让宫中派出依仗来接咱们。到时候,再让暗卫假扮我,乘坐依仗往锦城赶。在城门外,我再想法子换回去。” “虽是把自己当作靶子明明白白地摆在明面上,可是他们能够下手的机会,便只有从那城池到锦城的路上。到了锦城城门口,依仗浩浩荡荡,护卫极多,进出城的百姓亦是极多,他便失了机会了。” 第956章 地也在震颤着 第二日一早,暗卫就将印章送了过来,云裳在纸上试了试,方点了点头:“寻常官员和百姓,应当无法辨别真伪。” 云裳拿了印章,便径直又去了一趟大营,在密旨和布告上面都盖上了印章之后,方启程准备往回赶。 一路上倒也尚且算得上是十分顺利,二十多天后,云裳终于赶到了北面离锦城最近的城池外。 “主子,今日太阳有些毒辣,前面半山腰有一片林子,咱们在林子里面歇歇脚,主子也喝些水吧。”浅酌策马行至云裳身后,扬声问着。 云裳抬起眼看了看那半山腰上的密林,点了点头:“也好,让马也歇一歇,吃吃草。” 很快到了那处密林之中,一行人停了下来。 浅酌取下水囊递给了云裳:“这才刚进四月,太阳便这样厉害,今年夏天只怕是个热夏。”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热倒是无妨,只希望不要闹旱灾便是,若是闹起旱灾,百姓们便又该受苦了。” 云裳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抬起眼来看了看从树林的缝隙之中投下来的阳光,嘴角微微勾了勾:“还有两日,就能回宫了。” 浅酌自然明白云裳在挂念着什么,只笑眯眯地道:“是啊,自打太子殿下稍稍记事以来,娘娘还没有离开小皇子这么长的时间过吧?太子殿下定然想娘娘了。” 云裳笑了笑:“那么小的孩子,只要有人对他好,有人陪着他玩儿,只要怕不了几日,就能够将我彻底给忘了。” “怎么能……” 浅酌的话音未落,云裳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巨响,连脚下的地都跟着震了一震。 云裳一行人尽数站起了身来。 “皇后娘娘……” “好像是……” 云裳抿了抿唇:“是什么爆破的声音。” 随后,又有连续的几声巨响响了起来,身下站着的地也一直在震颤着。 众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娘娘,只怕是不妙,咱们得快些走,弃马用轻功走。” 暗卫说话间,几人已经飞快地拉住了云裳的胳膊,似是准备直接驾着她离开。 云裳却抿了抿唇:“来不及了。” 云裳已经听到了山石滚落的声音,速度不慢,且听着方才那些声音,应当是整座山往上一些的位置都被埋了炸药,即便是轻功再快,也逃不出去的。 是她大意了,此前她在甘滢大营之中以假的密令帮赵英杰应对夜郎国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有人在猜疑了,加之她在两个多月之前离开了锦城,这两桩事情一联系起来,便很容易猜测出出现在甘滢大营之中的人是她了。 从甘滢回锦城并非只有一条路,只是这是最近最好走的一条,她大抵是因为前面二十多天都一切风平浪静,加之想要回宫的心情太过急切的缘故,因而并未想要绕开。 却没有想到,竟有人用了这么大的手笔,在这里设了这个一个陷阱等着她来钻。 且这……看起来,实在是万无一失的法子…… 除非她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否则断然没有法子逃过这一劫。 云裳抿了抿唇,脑中飞快地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念头,目光一扫周围,嘴上却已经以最快地速度做出了下意识地反应。 “砍树,砍周围,最大最壮实的树,能砍几棵砍几棵。” 众人连忙照做,暗中运足了功力开始砍树,很快就砍下了三颗约摸一人双手才能抱住的大树。云裳叫众人将那三个树靠在她先前靠的那颗大石头上,用绳子将三棵树绑在一起。 好在原本暗中保护她的人就多,现下都纷纷现了身,大家一同动起来,速度倒是极快。 已经有暗卫回过神来,明白云裳想要做什么,还弄了一些树叶来扑撒在了那三棵树上,尽可能的遮挡住它们其中的缝隙,三个树便与那大石头以及地面形成了一个如屋顶一般的屏障。 “躲进去!”山石泥土滚落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云裳厉声大喊着! 话音一落,就已经有暗卫架着她与浅酌飞快地躲进了那里面,而后有二十来个暗卫一同躲了进来,剩下的四十多个暗卫只在两侧或站或蹲,将他们挡了个严严实实。 从头到尾,暗卫间并未有人开口说过一句话,一切都好似早已经商量好的一般…… 云裳咬紧了牙关,双目赤红:“都躲进来!能活一个是一个。” “我们的职责,是护卫娘娘周全。” 话音刚落,巨大的滚石声音便将其他所有的声响彻底吞没…… 消息传回锦城宫中的时候,洛轻言正在看承业射箭。 承业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弓,只是前面的箭靶却是极大,距离也并不太远。 承业眯着眼瞄准了半天,“咻”地射出去了一箭,箭落在了一旁的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洛轻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承业却有些不耐烦了:“不玩儿了不玩儿了,这个好重,好累啊。” 洛轻言轻嗤了一声:“我用的弓,是你手中这个重量的二十倍。” 承业抿了抿唇:“你是大人!” “你已经快两岁半了,可不是什么两岁小孩儿了,也是大孩子了。” 承业抬起头,一脸震惊地望着洛轻言,似是在丝毫,为什么两岁还是小孩儿,两岁半就是大孩子了。 “练好了晚膳给你加一串冰糖葫芦,练不好今天晚上你就吃白水泡饭吧。” 承业瞪大了眼,无比震惊,正要说什么,刘文安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陛下!” “怎么了?” 刘文安抬起眼看了看仍旧在把玩着手中弓箭的承业,咬了咬唇,俯下身子在洛轻言的耳畔将事情禀报了。 洛轻言的脸顿时变了颜色:“什么?” 随即便猛地站了起来:“将太子殿下送回东宫!” 说罢,便快步离开了演武殿。 “究竟是怎么回事?” “跟在娘娘身边的暗卫全部都没了音讯,前面探路的暗卫听到动静,折返回去一瞧,就瞧见那山半山腰往上一些的位置几乎是拦腰折断了,所有的山石泥土那些全都滚落了下去……” 第957章 有没有这个命 “半山腰上的路也已经被滑落的山石泥土全部阻断,且因为山石泥土阻断的范围太大,暗卫们也不知道娘娘他们一行人究竟行至哪儿了,因而虽然已经在仔细找了,却也仍旧了无音讯。” 洛轻言只觉着脑袋嗡地一声,有些发晕,半晌才闭了闭眼,稍稍稳了稳心神。 “前面探路的暗卫就没发现什么不妥?” “暗卫仔细搜索了娘娘需要走的那路方圆二里地的范围,什么都没有发现。对方似乎是知道暗卫行事的惯例,那些炸药,正好就埋在了两里地之外。” 洛轻言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闻言冷笑了一声:“倒好像是一种嘲讽。” 他脑中几乎全然无法思考,所有的话都似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陛下,暗卫已经在搜山,可是被山石覆盖的范围并不小,现在也还不知道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搜完,暗卫的意思是,调遣一些御林军亦或者是近卫军一同,协助搜查。” 洛轻言咬了咬牙:“御林军与近卫军中,鱼蛇混杂,并不能够全部信任,若是有些别有居心的人先寻到了人,只怕他们反倒是危险。” 刘文安闻言,下意识地看了洛轻言一眼,低声道:“陛下可以,将近卫军与御林军分为几支队伍,分开来搜寻,每一队派遣几个自己信任的暗卫带领。这样一来,既能够加快搜索的速度,又能够确保有人发现娘娘之后,娘娘的安全。” 刘文安说完,便垂下了头。这样简单的法子,若是寻常时候的陛下,定然不会想不到,只是现在,娘娘这事出的实在是太过突然,陛下压根尚未反应过来…… “是,可以这样子。”洛轻言点了点头,吩咐着刘文安:“你去安排去吧,我……” 洛轻言闭了闭眼,手在袖中紧紧握了起来:“我随他们一同去。” “不可啊陛下!”刘文安忙不迭地劝诫着:“对方害了娘娘,定然也料到了娘娘与陛下夫妻情深,陛下听闻了消息,定会想方设法地赶到娘娘出事的地方去。若是他们在途中又设伏,想法子对付陛下你……” “那朕也要去。”洛轻言额上青筋暴起:“你不必再劝,我知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下去安排御林军和近卫军的事情去吧,先将那整座山全部围起来,而后一寸一寸地搜。朕不随着他们同去,朕会仔细安排,定不会让自己出什么岔子。朕比你明白,这个时候,朕越是不能够慌乱,也不能够出事。” 刘文安见劝不动,只得咬了咬牙颔首应了,垂下头退出了太极殿。 走到太极殿外,刘文安招了招手,便有两个内侍快步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听候吩咐。 刘文安仔细吩咐妥帖,那两个内侍各自离开了,刘文安在太极殿门口站了一会儿,将手中拂尘一甩,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大殿,终是快步朝着后宫的方向去了。 刘文安一离开,洛轻言便召唤了暗卫首领出来:“方才,我同刘文安的话,可都听清楚了?” 暗卫首领轻轻颔首:“属下这就去调遣几个绝对信得过的暗卫出来,将他们按着御林军和近卫军分出的队伍数分出来,每个队伍确保有三个暗卫,定会想方设法地确保娘娘的安全。” 洛轻言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一桩。朕想要离宫,可是却不能够让旁人知晓,一点消息也不能够走露。” 暗卫首领沉吟了片刻:“是否需要属下派人易容假扮成陛下,在宫中混淆视听?” “不只是这样。” 洛轻言抿了抿唇:“那边料到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定会想方设法地离宫,只是他们应当觉得,我定然会猜到他们会派了人在半道上阻截,因而会做好一切筹备安排,才敢动身。可朕偏不。” “派人去华国公府,将华国公请入宫。” “再派人去将李浅墨、杜厚军、华康、王志安……等几人传召入宫。” “是。”暗卫首领忙不迭地应了下来,飞快地离开了。 华国公住得离宫门最近,亦是最先到的。 洛轻言与华国公在太极殿中密谋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华国公才匆匆忙忙离开了太极殿。 随后,几位在太极殿外等候着的大人便进了太极殿。 城中一处客栈。 虽是青天白日,只是窗户却被层层糊了起来,里面黑漆漆一片,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怎么样了?宫中那位,什么反应?”屋中有人开口问着。 “据宫中的线人禀报,那一位刚刚收到消息,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回过神来就要闹着要出宫,后来被刘文安给劝住了。只是他说,出宫是一定要出的,他得要亲自去盯着才放心,只是会想法子筹谋好一切。” “后来,就下令让刘文安去调遣了御林军与近卫军,让他们一同去搜山。随后又让人宣召了一堆人入宫,华国公最先到,同那位在太极殿中密谋了半天才离开。后来李浅墨、杜厚军、华康那一堆人又进去了。” 先前问话那人闻言,嘴角勾了起来:“都是他的亲信之人,只可惜了,他在朝中安插了那么多的亲信又有什么用?皇后不也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中吗?哈哈哈……” “皇后果真死了?”有人有些迟疑。 “当时那种情况,除非她长了翅膀,亦或者是有什么遁地术,不然,无论如何也没法逃。我筹谋了那么长的时间,怎可能让她从我手中给逃了?” “当今这一位,与皇后娘娘感情不是甚笃吗?我倒是想要瞧瞧,若是皇后死了,他又该如何?” 另一个人笑着道:“能如何?难不成还能随着皇后一并去了不成?此前夏寰宇与华翎感情不是也挺好,当时华翎出了事,夏寰宇颓废了几年,不也好好地重新立了新后?不也广纳后宫,生了那么多皇子公主的?” “他想要重立新后,想要广纳后宫生下皇嗣,也的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了。” 第958章 是她的东西 “进宫的几人都盯紧了,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动作。看看洛轻言,究竟想要做什么。我料想,洛轻言将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就会想方设法地易容出宫。” “是。”有人应声:“我已经派人盯紧了宫中的一切动静,华国公出宫回府之后不久,随后华国公的三子就出了府,前往了城外城防营中调遣了三百左右的城防营士兵,往事发的地方去了。要不要派人将他们阻截下来?全部……处置了?” “呵……”有冷笑声响起:“死了就死了,即便是派再多的人去,搜查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一队人马不必拦着,我们的目的,是洛轻言,若是贸贸然随便出手,反倒是暴露了咱们。” “李浅墨他们还在宫中,洛轻言应当还在布置朝中事务,只不过要盯好了李浅墨他们,我疑心,洛轻言在布置妥当之后,就会易容成这几人之中的其中一人出宫。这几人出宫之后,派人一路跟着,仔细瞧着,他们府中有没有进出府,乃至进出城的人,若是有,即刻回报。而后,咱们就可以准备动手了……” “是。” 此处正在密谋着,而城外城防营中,华国公的第三子华子阳却已经调遣好了人,上了路。 “宫中什么情形?”上了马,华子阳才低下头看向身前替自己牵着马的亲兵。 “回禀主子,李大人他们已经出宫了,暗卫暗中盯着的,几位大人身后都有人在跟踪。” 假扮成华子阳的洛轻言点了点头:“一切按计划行事,走吧。” “是,启程!” 因着要赶出出事的地方,三百精兵都是调遣的骑兵。一声令下,便都浩浩荡荡地骑马疾驰而去。 行进了两天,洛轻言一行才到了。 “这座山叫做当南山,延绵两里地左右,高七百余丈。” 暗卫在低声同洛轻言禀报着,洛轻言抿了抿唇,抬起眼来看向不远处的山。 延绵的山都被拦腰截断,下面原本被草木覆盖的地方如今都变成了黄突突的一片,满是泥土砂石。 “当时前面打探的暗卫已经走出了这当南山,娘娘路过此处的那天,太阳有些毒辣,娘娘他们一行应当是在山腰林子里的某一处歇脚,而后在前面探路的暗卫就听见了几声巨响,随后他们折返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已经是这幅情形了。” “暗卫仔细检查过,山上是被人埋了大量的炸药。事发之后,暗卫便立即调遣人马封了山,可是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洛轻言抿了抿唇:“都已经三天了,可找出了什么?” “发现了……”暗卫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发现了十一具暗卫的尸体,叫人查验过了,是被泥土活埋在了地下,窒息而死的。” 洛轻言张了张嘴,半晌才哑声道:“厚葬。” “还发现了……”暗卫咬了咬唇,将手中的东西递呈了上去:“这个。似乎……是娘娘的物件。” 洛轻言看了过去,便瞧见暗卫的手中放着一支珠花。 洛轻言手指轻轻颤了颤,才抬起手来去拿了过来,嗓音有些哑:“是,是她的东西,我……我曾瞧见她戴过。” 暗卫见洛轻言仍旧有些发抖的手,心中亦是有些震动,他跟在洛轻言身边时间已经不短,近十年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洛轻言。 无数次,生死关头,却从未见过这一位有过丝毫慌乱,总是沉着而稳重,让人觉着,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闯不过去的难关。 可如今…… “虽然发现了娘娘的珠花,可是却没有见着娘娘的人,这兴许正好说明,娘娘定然是已经闯出去了,主子莫要太过担忧。” 洛轻言点了点头:“我不担忧,我相信她,她定不会有事的。” 洛轻言说着,将那珠花握紧了,珠花在掌心硌得掌心有些疼,洛轻言却一声不吭,只将那握着珠花的手收的越发紧了一些。 “你方才说,发现了十一具暗卫的尸体?都是在哪儿发现的?带我去看看。” 暗卫应了声,带着洛轻言前往。 山石泥土滑落,将原本的路尽数覆盖,极其难走。只是好在暗卫这两日搜查,倒是将原本的那条官道给清理了出来。 “那些暗卫的尸体就是在这附近被发现的,比较集中。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娘娘他们大抵就是在这附近歇息的时候出事的……” 尸体已经被搬走,只是发现尸体的地方都按着当时尸体摆放的模样洒上了一些白灰,以便标记。 洛轻言点了点头,围着那些白灰的标记走了一遍,眉头轻轻蹙着。 “当时这些暗卫应该也没有寻到什么足以庇护的地方,被那些倾泻而下的山石泥土砸了个正着,有四具尸体是在这儿发现的,还有几具是在往下些的位置,应该是被山石推下去的。主子可要下去看看?” 洛轻言点了点头,脚步稳稳地往下走,走一段距离便能看见一个白灰的标记。 洛轻言将那十一具尸体发现的地方都仔细查看了一遍,便又回到了最上面发现了那四具尸体的地方。 在那处来来回回地走了两遍,洛轻言才低声道:“这四具尸体摆放的位置有些奇特,两个两个的,倒像是分列在什么两侧,且看着这尸体的模样,死的时候似乎是蹲着的?” “蹲着?”跟在洛轻言身边的暗卫愣了一愣,才低声道:“当时属下瞧见那四具尸体的时候,他们是躺着的,只是蜷缩成一团,属下当时觉着有些奇怪,如今听主子这么一说,才发现,那尸体的形状,倒的确像是蹲着出的事,而后像是被……” 暗卫想要说是被山石泥土给掀翻了,只是却又觉着有些没对,刚死的时候,尸体还是柔软的,若是被山石给掀翻的,不应该是那样的模样。 “像是被人给刻意放倒了的。” 暗卫说着,猛地瞪大了眼,朝着洛轻言看了过去:“主子……” 第959章 只要好好活着 洛轻言没有理会他,只在那四具尸体周围又仔仔细细转了好几遍,却在一棵大树旁边定下了脚步。 暗卫瞧着洛轻言像是有所发现的样子,连忙快步跟了过去,目光落在了那棵树上。 “这树……” 暗卫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上前几步仔细查看着那树的断口。 “这断口整整齐齐,不像是被山石给砸断的,倒像是……被人砍断的。” 洛轻言没有说话,只抬起手来摩挲着那整整齐齐的断口,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暗卫得了这条线索,神情激动万分,连忙召了几个暗卫过来,仔仔细细地交代了几句,随后,几人便在周围仔细找了开来。 不多一会儿,暗卫便又有了新发现:“属下们一共找到了三棵这样断口整齐的树,树都极其粗壮,约摸一个人双手才能抱得过来。属下仔细查看了这三棵树,发现,除了断口整齐之外,这三棵树还都有一些痕迹……” 暗卫快步走过去,指了指自己发现的痕迹:“这里,像是被什么勒过。” 暗卫说着,便又飞快地指挥着其他人将另外两棵树一并抬了过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一起。 “主子你瞧,这三棵树的痕迹若是放在一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绑在一起过。” 洛轻言目光定定地落在面前这三棵树上,半晌,才颤着声音道:“是被绑在一起过。” 脑中却已经飞快地反应了过来:“当时,她定然是让人砍了这三棵大树,而后将这三棵树绑在了一同,而后,应该是借由地势亦或者是什么东西,用这三个树一同,形成了一道屏障,可以让他们免受山石泥土的袭击。” “只是因为侧面没有防护,所以其他暗卫便分列两侧,护卫住他们。因而,这四个暗卫才会以蹲着的姿势死去。我想,他们应该不仅是蹲着的,应该还会紧紧抱住身侧的树,以防止自己被山石泥土给冲走。” 暗卫脑中浮现出那几个暗卫尸体的姿势,眼睛亦是瞪大了几分:“是了!此前最开始属下瞧见那几具尸体的时候还在想,他们究竟是怎么死去的,怎么尸体会是那样的姿势?如今听主子这么说,属下这才反应了过来,那个姿势,的确像是蹲着抱着旁边东西的样子……” “可是……”暗卫心中仍旧有无数疑惑:“若是这几棵树被绑在了一同,又为何会分别散落在不同的地方?若是那些暗卫都在两侧护卫,且死死地抱住那大树的,为何尸体却又在不同的地方?” 洛轻言的手在袖中握紧,只觉着自己连心尖都在轻颤着:“因为,她害怕,最先发现这件事情的人,不是我们。” “她?”暗卫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主子说的是……皇后娘娘?” 问完,才觉着自己问的简直是一句废话,便不等洛轻言开口,又连忙道:“若是按着主子的猜测,娘娘应该是在事发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回过神来,而后飞快地指挥暗卫砍下这三棵大树绑在一同,形成一道屏障。娘娘带着一部分人躲了进去,另外躲不进去的人便分列在两侧,紧紧抱住两侧的树,保护娘娘。” “而后山石尽数滚落,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娘娘便带着剩下的人出来,将这三棵树和暗卫的尸体全部拆开放到了不同的地方,而后才离开了?” 暗卫脑中已经飞快地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只是心中却仍旧有不少疑问。 “主子方才的意思是,娘娘是害怕,要对他们下手的人还未离开,反倒是会来查明情况,担心经由这么一场祸事,自己身边活着的暗卫太少,不足以相抗,担心被他们发现了端倪,因而才这样做的。” “可若是如此,娘娘平安之后,为何不联系其他暗卫去接应?且事发之后,暗卫便已经调遣了人来,飞快地封锁了这山林,娘娘他们若是离开了,又是如何离开的?都已经三天了,娘娘又为何,没有丝毫消息?” 洛轻言抿了抿唇,这些问题,也是他想要知道的。 半晌,洛轻言才轻声开了口:“也兴许,当时出事之后,对方的人并未立即离开,也留了下来,且正好与他们遇上了。裳儿他们受此一难,定然折损了不少人,身边的人并不太多,并不是他们的对手,便被……” 哪怕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洛轻言也觉着心中剧痛无比:“若是她失去了自由,自然就没有法子联络其他暗卫,也没有法子传递出自己的消息来了。” 暗卫闻言,神情亦是凝重了几分:“事发之后,虽然暗卫已经以最快地速度封了山,可是这山本就比较大,有人悄然离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那般想方设法地想要置娘娘于死地,若是娘娘落在了他们手中,会不会……” 洛轻言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飞快摇了摇头:“不会,他们会想法子除掉裳儿,是因为除了除掉,他们没有其他的法子。可若是裳儿落在了他们手中,他们自然是更加欣喜无比的,毕竟,若是能够将裳儿握在他们手中,便更多了一个能够威胁我的筹码,他们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暗卫沉吟了片刻,才低声请示着:“那属下,将在这山中搜寻的暗卫调遣一半,去查探,此事究竟是谁下的手?查一查这附近的城镇村子上最近这几天有没有出现什么行踪诡秘之人?” 洛轻言点了点头:“去吧,这搜山的事情,交给御林军和近卫军来做就是,用不了那么多暗卫。” “若是娘娘果真落在了他们的手中,属下们……” “不可轻举妄动,即可来禀报。” “是。” 暗卫匆匆离去。 洛轻言看向眼前那三棵并排放在一起的树,手在袖中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半晌,才轻轻地松开了手,长长地吁了口气。 哪怕是落在了别人手中,为人所胁也好,怎样都好,只要还好好活着…… 第960章 庄子 当南山以西,约摸十来里地之外,有一处庄子。 庄子被四座山环抱着,正好落在山坳之中,虽地势偏僻,却是依山傍水,风景极好。 一条河从庄子中穿过,河边种着许多桃花树,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满树桃花,风一吹过,花瓣便落了一地。 桃花树下立着两个女子,站在前面的女子穿着一身胭脂色长裙,眉目如画。 “可探查到了咱们的人被他安置到了什么地方了没有?” 后面穿着青色丫鬟服饰的女子摇了摇头:“没有,这庄子太大,奴婢想方设法地转了大半天,也没见着几个人。庄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又聋又哑,还大字不识一个,根本没有法子沟通。娘娘,那人究竟是什么人啊?他又想要做什么啊?” 穿着胭脂色长裙的,正是失踪的宁云裳。 云裳抿了抿唇:“我亦是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此前也不曾见过这个人,更不知他将我带到这里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不过我瞧着,他应当是知晓我身份的,只是我不点明,他也就装作不知道,同我打太极。” 那日她叫暗卫用三棵树靠在那大石头上,躲在树下倒是平安躲过了那些滚落而下的山石。 她与幸存下来的暗卫等着山石尽数滚落,外面没有了丝毫动静,才急忙从那树下钻了出来,只来得及匆匆忙忙将痕迹稍作掩盖,便欲联络附近的暗卫前来接应。 只是还没来得及,却就遇上了一行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个约摸二十多岁的公子哥,倒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 “夫人可是遇见了方才那山崩,在下正巧路过,就瞧见了方才那山崩地裂的模样,实在是骇人极了。夫人能够死里逃生,定有后福。相逢即是有缘,这路已经被堵死了,夫人想要走出这当南山只怕是不易,在下经常在这山中游走,倒是知晓一条小路,若是夫人不嫌,在下倒是可以给夫人带路。” 话虽说的十分客气,只是云裳却也瞧得十分清楚明白,这人带来的这些护卫大多武功高强,且人数众多,就他们这些幸存的暗卫,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她自然也不想做无畏的牺牲。 “是吗?”云裳抿了抿唇,手在袖中暗自拢了拢:“如此,就有劳公子了。” 那男子对那当南山倒的确是十分熟悉,不过用了小半日,就将他们带离了那山,一路上,不曾遇到一个闲杂人等。 一下了山,云裳就瞧见山下有几辆马车候着了。 “夫人这一路走来想必也十分疲累了,不如上马车歇上一歇吧?” 云裳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上了马车。 她与浅酌倒是在一辆车中,其他暗卫分别上了后面的马车。 那男子见她眉头微锁,目光只定定地看着身后的暗卫,连忙笑着道:“夫人放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要请夫人去府上做做客而已,夫人的这些下属,在下保证他们定然毫发无损。在下可以发誓,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云裳只浅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上了马车。 这一上马车,就被送到了这里。 而后,被人带着沐浴更衣,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了个干干净净,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子,跟着她一同上了后面马车的暗卫也都不见了踪影。 云裳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不知道那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将自己带到这里究竟想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那日炸了当南山意欲将她埋在那当南山下的人是不是他。 “早知道这样,当时他找来的时候,咱们就应该拼死一搏,兴许还能够趁机联络上其他暗卫。” 云裳笑了笑:“即便是给其他暗卫传递了消息,等着他们赶过来,咱们也早已经被带走了。且还白白赔上一些暗卫的性命,划不来。” “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浅酌咬了咬唇:“陛下应当已经收到消息了,陛下会不会以为……” 听浅酌提起洛轻言,云裳终是忍不住抿了抿唇,笑容中满是苦涩:“不会的,只要没有见到我的尸体,他便定然不会放弃,怕就怕……” 云裳眸光微微闪了闪:“就怕有心之人特意找一具与我身量差不多就的尸体来冒充我,混淆视听。” 浅酌闻言顿时瞪大了眼:“这……” 云裳缓缓闭上眼,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只要想到洛轻言会瞧见一具疑似她的尸体,她的心就忍不住地发疼。 若果真有人这样做了,洛轻言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大抵会疯魔的吧? 云裳的手在袖中紧紧握紧,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生疼。 这疼意却也让云裳回过了神来,半晌,云裳才深吸了一口气:“逃,是一定要逃的。只是一时半会儿也逃不掉,既来之则安之,那人总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将我晾在这里,总会出现的。我倒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浅酌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看了眼云裳身上显得有些单薄的衣裳,低声道:“这山中要偏凉一些,娘娘穿的少,还是回屋去吧,可莫要着了凉。” 云裳点了点头,听浅酌提起莫要着了凉,复又叹了口气:“鬼医的药我连着吃了几个月了,就快要到半年之期了,眼瞧着就要好了,如今突然断了这么几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妨碍……” 若是有妨碍,那可实在是亏大了。 浅酌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云裳还在想这一茬,忍不住有些怅然又觉着有些好笑,只得宽慰着:“等咱们回去了,娘娘再书信一封问一问鬼医便是。” “也只有这样了。”云裳转身回了屋。 虽是被关押在在这里,只是屋中的摆设用具那些倒是无一不精致的,且这庄子里面也随云裳走动,除了这庄子外围有无数武功高强的护卫守着,一切倒似乎丝毫感觉不到是在被关押。 云裳喝了一口茶,目光扫向院子里的桃花,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阖眼假寐着。 刚闭上眼,却突然听见院子门被打开发出的声音传来:“吱呀……” 第961章 局已经开始了 云裳乍然睁开了眼,浅酌亦是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往外看着。 “是那个人!”浅酌的声音有些激动。 云裳眯了眯眼,站起身来:“走吧,出去瞧瞧。” 云裳起身出了寝屋,穿过正厅,刚走到正厅门口,就瞧见那男子立在院子里朝着她笑:“夫人,夫人这两日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缺的?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管同我说便是。” 云裳笑了笑,垂下眼来整理着衣袖:“公子是准备将我关到何时?” “夫人说笑了,在下不过是请夫人来做个客而已,谈何关不关的。”那男子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云裳笑容带着几分讽刺:“是,作客。那请问公子,我需要在这里作客到什么时候?且,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字明宏。” 呵…… 云裳几乎忍不住有些想要笑了,问他高姓大名,便同她说一个字号? “好的,明宏公子。” 那位明宏公子面色倒似是全然听不出云裳话中的嘲讽,只仍旧温温和和地道:“我听闻最近几日外面有些乱,夫人与婢子两个女子,若是贸贸然出门,只怕是有危险,不如在这儿多住一些时日,等着外面稍稍安定了一些再离开也不迟。” “容我提醒公子一句,我本是带了侍从的,只是被公子你……不知带到了什么地方去了而已。” “就那么几个侍从,若真的有人要为难夫人,只怕也没什么用处。”明宏公子笑了笑:“夫人尽管安心住下就是,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同我讲就是。” 左右就是不让她离开的意思了。 “多住几日倒也无妨。”云裳目光扫过院子里那桃花树,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只是此前我一直在吃调养身子的药,如今已经断了三日了,我担心再这样断下去,我此前调养了大半年的成果便全然白费了,不知明宏公子可否叫人给我抓些药来给我喝?” 那明宏公子闻言,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才笑了起来:“自然是可以的,夫人可否给在下写一纸药方,我叫人去抓药。” 云裳颔首,径直转身进了屋,浅酌连忙跟了上去,替云裳磨好墨。 云裳将药方写了下来,吹干了墨迹,目光在那药方上扫了一眼,才拿了药方出门。 那明宏公子将药方接了过去,云裳才仔细叮嘱着:“这药方是鬼医同我开的调养身子的药方,毕竟事关我自个儿的身子,我丝毫不敢马虎,公子叫人去将药抓了,而后给我确认好了,我再让我的丫鬟熬了便是。” “若是公子不放心,也可以找熟识药理的人来仔细看看这药方有没有问题。” 那明宏公子闻言,脸上笑容讪讪:“不过是一副药方罢了,怎会有什么问题?夫人尽管放心就是,我定会安排好,叫人将夫人要的这些药都抓回来,且……不让任何人知晓。” 云裳笑了笑,倒是并未多言:“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那明宏公子好似只是来看一眼云裳是不是还好好地呆在院子里,随后便拿了药方离开了。 云裳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又看了眼那河边的桃花树,过了会儿才转身重新回了屋。 “娘娘,你打探出什么来了吗?” 浅酌见先前云裳与那明宏公子只是闲话,心中愈发着急了几分:“这明宏公子还真是小心谨慎得很,什么消息都不肯透露,连个姓名都问不出来。这都已经第三天了,咱们得想法子回去才行。” 云裳在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倒也并非全然无所获,这明宏公子,与此前在当南山设计要害我性命的,应当不是同伙。先前他说起外面的情形,用了三个字,我听闻……若那件事情是他所为,他定然是消息最为灵通的人,而无需听闻外面是何情形。” “二则是,方才我说想要让他拿了药方去给我抓药,他当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迟疑。从那一瞬间的迟疑,我料想,他并非真正做主之人,背后定然还有人在后面指使。” “不过他也只迟疑了一瞬间,随后便飞快地答应了下来。且夸下海口,说他定能够安排妥当,将我需要的药材抓回来,且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云裳回忆了一下当时他的表情和语气,手指在桌子上猛地划了一道:“我猜想,这位明宏公子,亦或者他幕后主使之人,应当也有经商,且名下多半是有药铺的。不仅有药铺,药铺生意应该做得还不小。所以,他才敢将话说的这样满。” 浅酌眨了眨眼:“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几句话,娘娘就看出来这么多信息?什么时候奴婢才能有这样的本事啊?”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你要这样的本事做什么?思虑太多对身子不好。” 浅酌吐了吐舌头,面上忧色未褪:“若是那明宏公子也不是真正做主的人,那事情就更难办了。咱们在这里被关了三天了,连真正的幕后之人都还没有见到过。照着这样的进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啊。” 云裳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谁告诉你,非得要知道了幕后主使之人才能够离开这里的?” “从方才那明宏公子答应下来要派人去给我抓药的时候,我设下的局就开始运转了。” “局?”浅酌眼中疑惑愈发重了几分,定定地看了云裳良久:“什么局?” 她一直就跟在云裳身边,且将云裳和那明宏公子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字未漏下,却实在是不明白,云裳暗中设下了什么局。 唯一她没有参与的,也就是那张药方了。 浅酌的目光顿时瞪大了几分:“是那药方里面有什么端倪吗?” 云裳笑容愈深:“药方里面自然是有端倪的。” “什么端倪啊?是药方里面有什么药十分特殊?能够将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还是药的内容或者是份量有什么不同?娘娘暗中在里面设局了?” 第962章 真真假假 浅酌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好奇,云裳却突然卖起关子来:“很快你就知道了。” 浅酌还要再问,云裳便竖起了食指,作噤声的动作:“隔墙有耳。” “啊……”浅酌恍然,四下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道:“那娘娘方才为何却要将药方里面有端倪的事情说出来?咱们二人的武功都算不得太过高强,若是有善于探听消息的人隐藏在周围,咱们未必知晓。娘娘将这件事情说出来,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娘娘筹谋的一切,岂不都白费了吗?” 云裳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以假乱真,假也能成真。” “……”浅酌抬起手揉了揉额角,面上满是无奈:“娘娘都快要将奴婢绕晕了,好了,奴婢这脑子不太好使,还是不要问了最好。”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只是骤然想起如今不知道在哪儿,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洛轻言和承业,面上笑容便又暗淡了下来。 “这地方虽然依山傍水鸟语花香,环境清雅住得也算舒适,可毕竟不是该待的地方,若是能够早些离开,我自然还是希望能够早些离开的。” 浅酌点了点头,抿着唇道:“环境再好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嗯……”云裳轻笑了一声:“不是什么好地方。” 到了傍晚,那明宏公子就带着人将药给云裳送了过来。 “夫人瞧瞧,这些药是不是夫人要的?”明宏公子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夫人要的药有几味可实在是有些难找,不过好在我名下有几家药铺,好歹倒也算是凑齐了。” 云裳笑了笑,站起身来接过药包,打了开来,仔细查看了一下里面的药材:“是我要的,没有错,多谢公子了。” 明宏公子听云裳这么一说,愈发自得了起来:“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这药是调理女子……” 话说到一半,明宏公子似乎突然觉着这些话说出来有些不妥,便又骤然止了声。 云裳倒也并不避忌什么,仍旧漫不经心地笑着:“嗯,是调理女子宫寒无法受孕的。” 说着,便又苦笑了一声:“我知晓,公子对我的身份应当也是一清二楚的,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我这毛病,几乎可以说是天下皆知的了,也没什么不可言说的。本来是不想麻烦公子的,只是我这副身子,鬼医给我调理了大半年了,我也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鬼医这大半年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况且……”云裳垂下眸子,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孩子于我而言,还是十分重要的。” 明宏公子见云裳这副神情模样,眸光微微闪了闪,只笑着道:“鬼医的医术天下无双,有他的药方,自然是能够药到病除的,夫人放宽心便是。” “希望如此吧。” 云裳将那副打开的药又慢条斯理地重新包了起来:“我也不问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了,只是这庄子虽然不小,呆久了也实在是无趣,也没什么可以玩儿的。正好院子前面有条小溪,可否劳烦公子给我寻一两根鱼竿来,我闲来无事也可以钓钓鱼捉捉虾什么的。” “自是可以的。”明宏公子笑了起来:“这刚刚开春,正是鱼肥虾美的时候,若是夫人能够捉住一些鱼虾,还可以交给厨房那边,让他们做了来吃。”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等着那明宏公子离开,云裳才又将屋子的窗户关了,随后转身回到桌子旁,将那药包又重新打了开来。 浅酌一脸好奇地立在一旁,瞧着云裳一点一点地从里面捡了一些药出来。 “娘娘,这些是什么啊?” 云裳笑了笑:“药。” “……”浅酌无奈,她自然知晓这些是药,只是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药,究竟有何作用,云裳将这些药捡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云裳也并不多解释,只又打开了其他几个药包,分别从里面捡了一些药出来,随后才将剩下的药递给了浅酌。 “去把药给我熬了吧,停了这么几日的药,希望不会受到影响。” 浅酌应声,将药接了过去,飞快地出了门。 云裳取了一张纸来,将她捡出来的药包了起来,放到了被褥下面。 不一会儿,浅酌就将药煎好端了过来。 云裳倒也并不矫情,端起来就要喝。 浅酌看的心头一跳,连忙道:“娘娘!” 云裳端着碗朝着浅酌看了过去,眼中带着询问。 浅酌咬了咬唇,目光定定地落在那药碗上,眉头紧蹙着:“这药是那明宏公子带过来的,锅碗瓢盆也都是这里的,娘娘你说,他会不会在这药里面下毒啊?娘娘头上的簪子应当是银簪,要不,娘娘用银簪试试毒?” 云裳闻言就笑了起来:“若是他想要对我下毒,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下毒,且可以让我们避无可避,毕竟,我如今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备下的,没有必要非得要下在这药里面。且若是他果真下了毒,用这银簪只怕也试不出什么来,因为,这银簪也是他这里的,若是他想要下毒且不让我发现,只消做一个假的银簪便是了。”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忍不住张了张嘴,沉默了下来。 “也是。” 云裳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将那药喝了。 喝完了药,云裳便将那碗交给了浅酌,只似是不经意地问着:“这药,是你自己熬的?没有别人经手?” 浅酌点了点头:“是奴婢亲自熬的,连火都是奴婢自个儿生的,没让别人经手。” “唔……”云裳轻轻颔首:“很好,我每日的药,都你自己经手吧,药渣那些,记得处理干净。” 浅酌应了下来:“奴婢先前就已经想到了,娘娘从那明宏公子带来的药里面取了一些药出来,若是那明宏公子是个有心之人,便可叫人去查一查娘娘熬药之后的药渣,一查便能查出端倪来。” “所以方才熬药的药渣,奴婢都倒进了灶膛里,而后又拿了炉灰来给它埋了,便是有人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云裳轻轻颔首,面上满是笑意:“不错,做得极好,你如今倒是愈发仔细了。” 浅酌听云裳这样夸赞她,面上亦满是欢喜之色:“是娘娘教导得好。” 第963章 愿者上钩 几米之外,前院书房。 “属下暗中观察过了,那位夫人将公子你拿过去的那些药包尽数打了开来,从每一份里面都捡出来了一些药材。想来是在写药方的时候就专程添了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药材进去,等着公子你送过去的时候再取出来另作他用。” 明宏公子眯了眯眼:“都说这一位心思狡诈计谋深沉,虽只短短接触了这么两三回,可是却也能够感觉得到。看来,以后同她周旋,还应再小心一些才是。” 说完,才又问着:“可看清了,她捡出来的药材都是什么药材?藏在了什么地方?” “属下不认识药材,且那位夫人的动作极快,属下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她就已经将捡出来的药材收捡妥当了。不过,属下瞧见了她将那药材放置在了什么地方。” 明宏公子颔首:“仔细盯着,瞧瞧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云裳却只将那些药材放了起来,便仿佛彻底遗忘了这一桩事似得。 第二天,就又找人来要了鱼竿和鱼饵,搬了小板凳在溪水边钓鱼了。 只是云裳钓鱼却实在是随心所欲得厉害,钓了一整日,却是一条鱼也没有钓到。 云裳也不气馁,隔日一大早又搬了凳子在溪边坐着了。 临近午时,明宏公子便又来了。 “夫人这是在钓鱼?”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不明显?” “倒也不是。”明宏公子看了一眼云裳:“只是瞧着夫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在专心钓鱼的样子。夫人这两日可钓着鱼了?” “话不能这样说。”云裳漫不经心地坐直了身子:“不是还有个故事叫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若是那条鱼与我有缘分,那它怎么也逃不掉的。” 云裳正说着,就听见一旁浅酌咋咋呼呼的声音响了起来:“动了!动了!浮漂动了!” 云裳转过头看向溪水中,嘴角勾了起来:“看来明宏公子还真是我的贵人,你一来,同我有缘分的鱼,就上钩了。” 云裳说着,便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鱼竿,飞快地一扯。 这一扯,却是没能扯动,只隐隐约约瞧见溪水中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有鱼!有鱼!好大的一条鱼啊!”浅酌快步跑了过去,拉着鱼线,帮着云裳将那鱼拖了过来。 鱼的嘴被死死地挂在了鱼钩上,挣脱不得,倒是果真被浅酌给拉到了岸边。 “这鱼应该是鲫鱼吧,起码得有一斤多呢。”浅酌一边说着,一边解着鱼钩。 云裳也走了过去,蹲在溪水边看着:“好久没吃凉拌鲫鱼了呢。” “那就让下人给做成凉拌鲫鱼,这两日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吃凉拌正好,凉爽开胃。” 主仆二人商议着要如何处置这条鲫鱼,却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云裳的袖中掉落了下来,落在了溪水里,很快就随着溪水漂远了。 “哎!是我的绣帕!” 浅酌一惊,急忙将那鲫鱼放到了一旁的水桶里,就顺着溪水的岸边追了过去。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明宏公子蹙着眉看着她,云裳笑了笑:“那条锦帕是我亲自绣的,我绣功不太好,极少做绣活,那是我为数不多的绣活之一,我一直用着,还得劳烦公子派人去帮我捡回来。” 明宏公子听云裳这么一说,便又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才拍了拍手。 很快就有三个人出现在了两人跟前,无声无息地,倒像是原本几乎藏在这院子里某处,一召唤便出现了。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面上神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去帮夫人将绣帕找回来。” 那三人应了声,纵身朝着溪水下游跃了过去。 云裳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弯下腰看向那桶中,那条鲫鱼在桶里面游得十分欢快。 “有时候做鱼也挺好的,听说鱼的记忆十分短暂,恐怕它这会儿已经忘记方才我用鱼钩钩烂了它的嘴,将它钓上来困在这小小的水桶中的事情了。且它也不知道,方才我还在同人商议,过会儿就将它凉拌来吃了。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够无忧无虑的,挺好。”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映射她如今的情形,明宏公子自然不敢随便接话,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垂下了眸子:“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本就是生存法则而已。” “也是。”云裳似是骤然没了兴致:“好不容易钓上来一条鱼,还将我珍视的绣帕给丢了,真扫兴。” “明宏公子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那我就先回屋了。劳烦明宏公子吩咐下去,今天中午就给我做一条凉拌鲫鱼吧,不过就不用这条鱼了。这条鱼我好不容易钓上来的,与我如今的处境倒是有些相似,我也不太想吃它了,我就将它带回去养着了,劳烦公子给我送个鱼缸来吧。对了,若是公子你的下属将我的绣帕找到了,记得给我送回来。” “好。” 听那明宏公子应了下来,云裳便径直提了桶转身回了屋。 过了约摸两刻钟左右,浅酌才气喘吁吁地回了屋,手中拿着云裳的绣帕:“那溪水是活水,且咱们这院子地势较高,看起来溪水不宽,水流倒是有些急,就一会儿的时间,绣帕便飘出去了老远。奴婢追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追上,还是那位明宏公子带来的属下用轻功给追上了,险些就飘出这庄子了呢。” 云裳笑了笑,目光落在那绣帕上:“追回来了就好,我还担心追不回来了呢。” “水流的虽然急了一些,不过总归也比不得轻功来得快,自然是能够追回来的。”浅酌打了一盆水进来,将那绣帕泡了进去:“这绣帕在溪水里面飘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这溪水脏不脏,奴婢给娘娘将这绣帕洗一洗,这两日天气好,洗了晒个把时辰也就干了。” 云裳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来看。 书刚翻了没几页,就瞧见有下人搬着一个鱼缸进了屋。 第964章 想金屋藏娇? 浅酌瞧着这动静,倒是有些诧异:“这是做什么?” “鱼缸啊。”云裳踱步过去:“我难得钓上来一条鱼,自然得好好养着留作纪念了呀。” 浅酌微张着嘴,转过头定定地看向云裳,难掩眼中的诧异:“养鱼?” “不是说,中午做凉拌鲫鱼的吗?” 云裳垂眸低声笑了起来:“你还怕厨房里少了这么一条鱼不成?我将我钓的鱼养起来,中午也依旧可以吃凉拌鲫鱼。” 云裳说着,低头摩挲着那鱼缸:“这鱼缸是虎头盆吧?明宏公子倒是有心了,我不过养一条随处可见的鲫鱼,还专程给我弄个虎头盆来养着。” 说罢,才抬起头看向送鱼缸来的下人:“有劳了,替我向明宏公子道声谢。” 那几个下人连忙摆了摆手,抬起手来不知道比划着什么。 云裳这才骤然想起来此前浅酌似乎是说过,这庄子里服侍的下人都是又聋又哑且大字不识一个的,只怕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的。 云裳怔愣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来,只摆了摆手:“无事,退下吧。” 那几人倒似乎听懂了云裳这一句话,连忙行了礼退了下去。 云裳眯了眯眼,微微垂下眸子沉吟了片刻,才转身吩咐着浅酌:“去提一盆水来倒到这鱼缸里面吧,那条鲫鱼我放在外面厅里的桶里了,倒好水之后再将鱼放进去。” 浅酌应了声,先将洗干净的绣帕拿出去晾了,才提了桶去提了两桶水进来将鱼缸装满了,随后将那鲫鱼给放了下去。 鲫鱼在鱼缸里面摆了摆鱼尾,飞快地游了起来。 云裳立在一旁看了会儿,才轻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到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 中午的时候,厨房那边将饭菜送了过来,云裳走到桌子旁站定,目光扫过桌子上的饭菜,嘴角勾了勾:“瞧,凉拌鲫鱼。” 浅酌笑了笑,取了碗筷去给云裳添了饭。 第二日,明宏公子便又来了。 “你来得正好,我还说等你来得时候同你说一说,将那鱼缸搬到这正厅中来呢。”云裳手中拿着一本书,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 “本是想要养着玩儿,昨天就任由他们将鱼缸搬到了屋中,只是我这人忧思重,平日里睡眠就不怎么好,稍微有点声音就睡不踏实。昨天晚上那鱼在浴缸里面游了一晚上,时不时地蹦跶一下,总是会弄出一些水声来,让我也跟着一晚上没怎么睡。” 明宏公子闻言笑了起来:“好,我待会儿就吩咐人将鱼缸搬出来。”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眸子来看向明宏公子:“公子昨日便来过了,今日又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还是夫人通透。”明宏公子笑着点了点头,目光静静地落在云裳脸上:“那日当南山出事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在当南山中搜查了。之后更是锦城中的御林军与禁卫军都到了当南山,动静闹得可实在不小。听闻,那一位都亲自到了当南山呢。” “唔……”云裳轻轻颔首:“应该的,毕竟你知晓的,我身份特殊,出了事惊动的人多了点也是正常的。” “夫人倒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动静闹得这样大,夫人出事的消息就很难瞒住了,这件事情一传开来,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震荡。” “我为何要担心?”云裳眨巴眨巴眼:“闹得动静大岂不是正好?说不定很快他们就能够找到我了呢。” 云裳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虽然这里环境不错,住得也还算舒适,只是我毕竟是有家有口的人,我想我孩子了。” 明宏公子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只是很快却又笑了起来:“想要找到这里,可不是一件易事。且夫人为何非得要千方百计地想要离开呢?要知道,如今你出事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外面可也是有不少人想要取你的性命的。” 云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反问他:“明宏公子瞧着也有二十多岁了吧?想必家中也已经有妻儿了吧?若是几个月不回家,会想你家中亲人吗?爹娘妻儿?” 那明宏公子听云裳这么一问,面色却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夫人想要离开是不可能的,还是先安心在这里待着吧。对了,今日我来,倒是给夫人带来了一个消息。前几日在当南山搜查的人的确是不少,只是搜查了不过几日,那一位似乎就已经放弃了,如今当南山的人都已经撤得差不多了。” 明宏公子冷笑了一声:“此前总是听闻夫人与那一位感情甚笃,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夫人不过失踪几日,他便似是彻底放弃了一般。说不定夫人再过一段时日没有消息,那一位很快就会另娶了。毕竟……” “关于夫人的传闻可是不少,大多都是说夫人在传宗接代这件事情上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一位到了如今这位置上,自然不可能放任自己子嗣单薄的。” 云裳倒似乎全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轻轻点了点头:“多谢公子辛苦给我带来消息了,搜查的人早早撤离也好,本来我也不在当南山了,他若是来了,就更是不妥了,只怕有不少人都在暗中盯着,想方设法地想要他的性命,他早早回去我也稍稍放心一些。” “执迷不悟。” 云裳却是笑了起来:“嗯,我的确是执迷不悟。只是我却是有些好奇,你将我关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若是你有什么目的,难道不是应该我在如今这个位置上对你的用处更大一些吗?为何你竟像是更希望他休妻另娶呢?他若是休妻另娶了,我便只是一个普通庶人了,于你也没什么益处吧?” “还是说,其实是你心悦我已久,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便是希望将我关在这里,金屋藏娇?若是能够等到我被休弃,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娶我了?” “啧……”云裳垂下眸子,啧了一声:“若真是如此,这事情倒是有些不好办了呢。” 第965章 去,放火 明宏公子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云裳挑了挑眉:“我整日里呆在这庄子里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难道还不允许我胡思乱想了不成?我这人呢,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一胡思乱想起来,就天马行空的,你也无须在意,我就随便说说罢了。” 说罢,又问着:“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公子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的?若是没有的话,那我就继续看书了?” “……”明宏公子咬了咬牙,他这一趟都不该来,本想看一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想到想看的没看到,倒是徒惹自个儿生了一肚子闷气。 见明宏公子紧咬牙关不说话的样子,云裳勾了勾嘴角,便又低下了头,翻了一页书:“对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吩咐一下院子的下人,让他们帮我将鱼缸搬到这外面来呀。” 明宏公子没有作声,手在袖中握紧,目光定定地盯着云裳看了良久,才终是转过了身,拂袖而去。 他一走,云裳便站起身来,拿着书进了内室,却也并未在椅子上坐下,只走到了窗户边站定,似是在观赏院子里的风景。 云裳瞧见那明宏公子走到院子里,招了两个下人过来,同他们吩咐着什么。 没说两句,明宏公子便抬脚离开了院子。 不多一会儿,就有脚步声走了进来,在寝屋门口停住。 云裳转眸吩咐着浅酌:“去将他们叫进来吧,帮我将这鱼缸搬出去,就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就好。” 浅酌应声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将门外候着的下人带了进来。 门外候着的那几个下人便是昨日搬来鱼缸的那几人,云裳瞧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搬着鱼缸走到了门口,却骤然大喊了一声:“哎呀!” 浅酌忙不迭地回过头来看向云裳:“主子,怎么了?” 云裳瞧着那几个没有丝毫动静的下人,咬了咬唇:“今日天气有些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背后出了不少的汗,叫人去给我准备一些热水吧,我想沐浴一番,然后再午歇。” “是。” 等着浅酌也出了门,云裳才慢条斯理地走到书桌前,将此前留下来的装着药的药包取了下来,也未将药包拆开,只拿了桌子上的砚台,用砚台暗中运了功力,一点一点地将里面的药给碾碎成了粉末。 瞧着里面的药尽数碾成了粉末,云裳才又去了一张白纸来,将那些粉末都包了起来,揣在了身上。 不一会儿,浅酌又带着人抬了热水进来,将热水倒在了后面净房的浴桶里面,下人退了下去,云裳才进了净房,只留了浅酌一人侍候。 下午,云裳睡了午觉起来,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穿戴整齐之后,便走到了外面厅中,目光定定地落在那鱼身上。 “主子在瞧什么?” 云裳只幽幽叹了口气:“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一时间有些伤怀罢了。去取些东西来,我喂这鱼吃些东西。从昨日被我钓起来到现在,它好似都没进食。” 浅酌很快去厨房取了一些白米饭过来,云裳接了过来,将白米饭揉成拇指大小的饭团,扔进了鱼缸里:“这鲫鱼,会吃白米饭吗?”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这个时候,厨房只有这个了。” “哦。”云裳点了点头:“那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云裳喂了半天鱼,又站在鱼缸旁边发了会儿呆:“浅酌,你瞧着这鱼是不是同我如今的情况十分相似啊?被人抓来圈养了起来,虽然住的地方环境不错,也不缺吃喝,可总归是失去了自由,再也无法快活起来了。” 不等浅酌应声,云裳便又抬眸看向浅酌道:“要不,咱们将这鱼给放了吧?” “啊?”浅酌似是有些招架不住云裳这两日想一出是一出的模样,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娘娘想要将它放了就放了吧。” “那就放了。”云裳似是因着这个念头,突然高兴起来:“去提个桶来吧,这鱼缸瞧着好看是好看,可实在是太重了。院子里那些个下人又都是又聋又哑的,说半天他也未必知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倒是不如自个儿想法子给它带出去放了。” 浅酌无法,便又去寻了一个桶来,由着云裳亲自抓了那鱼,提着桶将那鱼带到了溪边。 云裳将那鱼抓了起来,抬起手摸了摸鱼背:“难为你陪了我一天,我也不留你了,你还是回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去吧,去找你的父母妻儿,找你的亲人去。” 说罢,才将那鱼给放进了溪水里面。 那鱼乍然入了水,很快就游走了,不见了踪影。 云裳在溪边站了会儿,便又转身回了屋。 晚上,云裳用了晚饭看了会儿书就去榻上躺下了,只是躺了大半日,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半晌,才又将灯点亮了。 “主子,怎么了?”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额头,面色泛红:“我好似病了,有些发热,你来瞧瞧,我额头是不是很烫。”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亦是一惊,连忙过去探了探云裳额头上的温度:“是很烫。” 浅酌有些慌了:“是不是下午在溪边吹了风的缘故?奴婢去叫人,叫人请大夫过来。” 云裳点了点头,略带痛苦之色的闭上了眼。 “来人啊!来人啊!”浅酌在院子里喊叫了几声,似乎都没有人回应。 云裳眉头紧蹙着,强撑着披着衣裳下了床:“院子里的下人都又聋又哑的,你喊得再大声也没什么用处。你可知道院子里的下人平日里都住在哪儿?去找找人吧。” 浅酌转过头,一脸的焦急:“奴婢……奴婢不知道他们平日里都住在哪儿啊,这可怎么办啊?” 云裳抿了抿唇:“你别慌,去厨房。” “去厨房?”浅酌有些没明白过来。 “去厨房里面,放火。”云裳冷哼了一声:“找不到下人,我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本来我身子就不太好,若是因为这个落下了什么病根更是得不偿失。去,放火。” 第966章 来人啊! “放火?”浅酌一惊,只是她素来对云裳言听计从,也不多问,只朝着厨房跑去。 只是浅酌尚未跑出去多远,便有护卫骤然现身,拦住了浅酌的去路。 “夫人,不可。”有护卫立在了云裳跟前。 云裳只冷眼看向他们:“你们明明知晓,我生了病,却也并未去同明宏公子通报,也并未给我请来大夫。若非我下令烧厨房,你们是不是就这样冷眼旁观,哪怕是我病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出现?” 见那几个护卫垂着头没有作声,云裳冷笑了一声:“你们以为,你们不出现,我就不知道你们在暗中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吗?” 云裳瞧着那几个护卫的模样,也不欲多言,只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还不赶紧去将大夫给我请来,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们都负不起责。若是你们没这个权力给我请大夫,那就派人去给明宏公子通传一声。”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明宏公子,并不在庄子里。” 云裳气得笑了:“所以,你们就放任我不理?” 见几个护卫不敢作声的模样,云裳深吸了一口气:“派两个人去通报你们的主子,不管他如今在哪里。再叫两个人去外面医馆,若是你们担心大夫来了见着我会发现什么,你们也可不请大夫过来,将我的症状同大夫仔细说一说便是。再留下两人看守我,你们觉着这样可行?” 云裳身在高位习惯了,如今冷下脸来,色厉内荏的模样,倒是叫那些个护卫丝毫不敢反驳,只面面相觑了片刻,倒是有个似是首领的人站了出来:“就按着夫人说的去办吧。” 几个护卫各自散开,浅酌看向云裳,似是这才骤然回过神来一般:“奴婢……奴婢去打些冷水来,给主子降降热。” 云裳似是疲惫至极,只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寝屋中躺了下来。 浅酌端了盆子到溪边打了水,快步回了屋,拧了帕子放在了云裳的额头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飞快地分了开来。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云裳似是病得愈发厉害,眉头紧蹙着,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浅酌着急得不行,手不停地摸着云裳的额头。 “主子,你的额头怎么越来越烫了?” 只是云裳却似乎全然失去了意识,没有任何回应。 浅酌在屋中来回踱步着,咬紧了牙关大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很快,两个留下来的护卫就出现在了屋中。 “你们快帮我瞧瞧,我家主子是不是不大好了,为何我摸着她的额头烫得那样厉害啊?且似是已经全然失去意识了,这可怎么办啊?你们快帮我瞧瞧……” 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我们就两个弱质女流,且如今我家主子已经病成这样了,你们觉着我们还能够对你们做什么不成?我一直在摸她的额头,觉着自己对热度已经全然不敏感了。这个时候了,你们也别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也别讲什么规矩了,若是我家主子真的出了事……” 说到最后,浅酌的声音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 那两个护卫见浅酌这般模样,也稍稍放下了戒心,其中一个主动上前了两步:“我试试吧。” 那护卫抬起手来,手刚放在了云裳的额头上,就瞧见床榻上原本睡着的人的眼睛骤然睁了开来,随后他只觉着眼前一花,便没了意识。 另一边立在一旁的护卫刚觉着有些不对劲,便只觉着颈后猛地一麻,身子就软了下去。 浅酌快步走到床边将云裳扶了起来,随后将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银针重新插回了头发中,而后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幸好当时被带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只让奴婢将头上的发饰摘了下来,并未仔细检查奴婢的发髻,才保留了这么一根银针。” 云裳笑了笑:“如今咱们还在这庄子里,可还不能够有丝毫松懈。也不知道离开的护卫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赶紧走。” 浅酌点了点头,只是神情带着几分犹豫:“咱们一直呆在这庄子里面,对外面的情形一无所知,即便是逃出去了,只怕也……” 云裳抿了抿唇:“去找个下人来,给我们带路。” “下人?”浅酌眼中满是诧异:“可是这庄子里面的下人都又聋又哑的……” “听我的,没错,去将人找来。” 浅酌应了声,只快步出了屋子,很快就挟持着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浅酌手中拿着一把厨房里面用的菜刀,此刻菜刀正横在那下人的脖子上,那下人面上满是恐惧之色,只张着嘴咿咿呀呀说着话。 “带我们离开这里。”云裳定定地看着那下人,说得极其缓慢。 那下人却只一脸迷茫地看着云裳,似是全然听不懂云裳在说什么。 云裳垂下眸子轻轻笑了笑:“我知晓你又聋又哑,也知晓你们虽然听不见,可是却能够读唇语。此前我瞧见过你们明宏公子对你们下令,他也是对你们说的话,可是你们都看懂了。” “我给你两条路选,要么带我们离开,要么……死。” 那下人似是没有想到这一茬,半晌,才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 云裳站起身来:“走。” 浅酌挟持着那下人跟在后面:“主子,咱们怎么走?走哪儿?” 云裳眯了眯眼:“这庄子里可有柴房?” “有的。”浅酌颔首:“奴婢去厨房给主子熬药的时候去过柴房。” “嗯。”云裳点了点头:“先将他带到柴房,咱们先在柴房藏起来。” “在柴房藏起来?”浅酌诧异:“咱们不走吗?” “走,但不是现在。”云裳说着,脚步停下,随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药包,捂在了那下人的鼻子上,那下人似也没有料到云裳还有这么一出,却也来不及反应,就昏迷了过去。 浅酌与云裳拉着那下人,飞快地躲进了柴房之中。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才有声音传了进来。 第967章 诈他一诈 “公子!”有惊呼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曹安和曹进昏迷不醒,人不见了。” “公子!院中下人失踪一人!” 随后,是明宏公子气急败坏的声音:“让你们看紧了人,你们却将人给看丢了!” “还请公子恕罪!”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们没有马,人生地不熟的,应当没有走远,赶紧去找!若是将人给放跑了,你们提头来见。” 守卫应了声,只是很快,明宏公子便又开口道:“她抓了一个庄子里的下人,定是让庄子里的下人引路的。出庄子的路只有两条,若是咱们来的那一条,那下人定会想方设法地知会我们,由此可见,应当是另外一条,你们往另外一条追去,骑马去追,他们没有马,跑不太远。” 外面一片嘈杂,兵荒马乱之后,声音便渐渐小了,渐渐没有了声音。 借着屋檐下面的灯笼光亮,浅酌朝着云裳看了过去,就瞧见云裳轻轻摇了摇头,却是从袖中取出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响了起来。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叶子,在云裳的嘴边却发出了类似鸟叫的声音。 不一会儿,外面就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公子,外面有不少人马朝着咱们这边包抄而来。” “什么?”明宏公子猛地拔高了声音:“怎么会来得这样快?皇后不是刚刚逃走没多久吗?难道她此前一早就已经暗中传递了消息出去,叫人在这周围埋伏好了?” “可是怎么可能?她的一举一动明明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侍卫自然无法回答,只请示着:“这庄子只怕不怎么安全了,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赶紧离开了。”明宏公子咬了咬牙:“我还以为,她是想要逃走,所以才刻意支开你们让你们来将我请过来,如今看来,只怕不止于此,她分明是想要将我引诱到这里来,随后将我一并抓起来。” “来的人约摸有多少?离咱们这里还有多远?” “约摸百余人,离咱们这里约摸还有三里地左右。” “走!”明宏公子当机立断:“走水路离开。” 水路? 云裳眯了眯眼,这庄子里面,唯一称得上水路的,便是横穿了整个庄子的那条河。 只是那条河水面并不太宽,且水也不太深,定然是无法行船的。 所以他口中的水路,多半只是从水中游走。 云裳勾了勾嘴角,便又拿了那叶子,吹奏了几声。 外面全然没有了丝毫声音,云裳漫不经心地坐在柴禾堆上,面上不见丝毫慌乱。 浅酌的目光在云裳脸上转了一圈,瞧见云裳脸上镇定的神情,再想起方才那明宏公子说的话,心中大定。 定是有人来接他们了。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外面便又重新吵闹了起来。 似是有人在庄子里搜查。 “主子,没有人,庄子里只有几个又聋又哑的下人,似乎也不识字,便不见其他人了,属下们将庄子里的屋子都搜查了一遍,没瞧见皇后娘娘。” 浅酌眼睛一亮,朝着云裳看了过去。 云裳笑了笑,不疾不徐地拿起那叶子,又吹了吹。 很快,外面便似乎有回应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裳嘴角上扬得愈发厉害了几分,只从那柴禾堆上站起身来:“走吧,人来了。” 浅酌连忙跟在云裳身后,离开了那柴房。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很快,就有人举着火把进了院子。 云裳立在柴房门口看了过去,就瞧见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玄色锦衣,一张俊逸的脸上满是焦急,见着云裳,那人才骤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定定地看向了云裳。 云裳歪了歪脑袋,朝着他笑了。 来人面上也带了几分笑容,只三两步走到了云裳跟前,朝着她伸出了手:“夫人,我来接你回家了。” 云裳点了点头:“好啊,我们回家了。” 说罢,便将手放在了洛轻言的手中,而后一同出了后院,出了庄子。 庄子外,已经有马车在候着,洛轻言扶着云裳上了马车,云裳站在马车车辕上,却转过头朝着那庄子看了一眼,随后才转身进了马车。 洛轻言也钻了进来,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将云裳往怀中一搂,轻声问着:“你方才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这庄子里面住了好几日,倒是没有从外面看过这庄子的模样,所以特意看一眼罢了。这庄子的风景倒是不错,四面环山,又有溪水从庄子中横穿而出,庄子里面还种了不少的桃花,也还有其他花花草草的,虽然是寻常花草,只是打理得好,却也称得上是风景绝佳的。” 洛轻言笑了笑:“你若是喜欢,咱们就将这庄子给霸占了就是,你想什么时候来住几日,便什么时候来。” 云裳闻言,垂眸低笑出声:“我若是喜欢,就霸占了?你这语气,倒一点也不像是一国之君,反倒像是山匪流寇的作风了。” “管他是一国之君还是山匪流寇,你喜欢就好。” 云裳又笑了一会儿,才又想起另一茬来:“那位劫走了我的人从庄子里那条小溪逃了,可抓住了?” “抓住了。”洛轻言颔首:“我收到你的小溪,就叫人去堵了,倒是堵了个正着。” 云裳嗯了一声:“等回宫休整休整,得了空我想亲自审问审问。” 洛轻言冷哼了一声:“这种人审问他做什么?直接杀了便是。你便是审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实话。” 云裳笑了笑,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先前我偶然听见他下面的护卫称呼此前暗中监视我被我弄晕了的护卫的名字,两个护卫都姓曹。”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话中之意:“你疑心,是曹家人下的手?” 云裳颔首,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只是我不明白,若是曹家,究竟是曹家的那一位下的手。又为何只是将我囚禁起来,却并无其他动作,他们又是想要做什么。” 云裳抿了抿唇:“我心中大致有些猜想,便想诈他一诈。” 第968章 回宫了 在陌生的环境之中,云裳总是下意识地想方设法让自己保持清醒,这几日都没能好好睡觉,骤然脱离险境,初初还有一些兴奋,撑着精神同洛轻言说了会儿话,便觉着有些困。 洛轻言一直将她抱在怀中,加之马车行进途中略略有些颠簸,马车轮子转动的声音更是催眠,不一会儿,就觉着眼皮都快要撑不住了。 “承业可还好?”云裳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挺好的,只是你不在宫中,除了我没人管得住他,近来脾气见长,动不动就发火,让他做什么都喊着不要,宫人一个不合他心意,就叫宫人走开。” 云裳蹙了蹙眉:“这可不行,这样娇纵着,以后会愈发厉害的。” “嗯。”洛轻言声音低沉却带着十足的温柔:“我问了许多有孩子的朝臣,他们都说,一般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是这样的,说再大一些就好了。” 云裳眨了眨眼,有些想象不出洛轻言向别的朝臣打探孩子的事情的情形,只稍稍一想,便有些想笑。 “朝臣们还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他已经开始懂事,可是能够玩的东西却实在是太少,大人也不懂他们的心思。若是没有同龄孩子陪着玩儿,便会觉着有些无趣。”洛轻言抱着云裳,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所以我想着,就等着你回宫之后,给他物色一个太傅,而后找几个年岁相当的伴读。” 云裳打了个哈欠,又轻轻点了点头:“也好,也该给他找个太傅了。” “嗯,正好你年前曾经提起,想要将华府的延儿送进宫来给他做伴读,倒也正好。”洛轻言瞧着云裳的眼皮已经渐渐耷拉上,声音愈发轻了几分。 “你刚刚离开的时候,他还整日都找你,跑来我这里问了好几次,问我是不是将他娘亲藏起来了。后来兴许是宫人同他解释的次数多了,倒是不怎么问我是不是将你藏起来了,只每日来问我,娘亲还有多久回来。” “再后来,也不怎么问这个问题了,只是我有几次去东宫,都瞧见他将你平日里戴的玉佩,穿的衣裳放在床头。我问了问,宫人说是他自个儿去未央宫讨来的。” “他想你了。”洛轻言微微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我也想你了。” 只是怀中的人一直没有给他丝毫回应,洛轻言这才低下了头,就瞧见怀中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已经全然闭了起来,呼吸也已经平稳,却是已经睡着了。 洛轻言低头看了良久,嘴角一勾,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又换了个姿势,让云裳枕得更舒服一些。 云裳醒来一睁开眼,就瞧见床帐帐顶绣着的凤于九天的图案。云裳忍不住整了整,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在哪里,眨了眨眼转过头朝着屋中看了过去,才瞧见熟悉的摆设,佩兰、画儿、浅酌也立在殿中候着。 云裳一怔,才回过神来,她这是已经回宫了? 可是为何她记得,她睡觉之前,才刚刚离开那庄子呢? “娘娘醒了?”画儿最先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连忙迎了上来。 云裳点了点头,由着画儿与佩兰一同将她扶了起来,目光又在屋中扫了一圈,张了张嘴,却觉着嗓子干得有些难受。 浅酌见状,立马便明白过来她想要什么,连忙取了茶杯倒了一杯温开水递了过来。 云裳接过来喝了整整一杯,才觉着嗓子稍稍好受一些了:“我这是回宫了?我睡了很久吗?” “娘娘离开庄子没多久就开始睡了,一直睡了两天呢。陛下都担心坏了,见娘娘一直不醒,似是昏迷,还连忙叫暗桩找来了好几个大夫给娘娘看诊。那些个大夫都说,娘娘只是累了,所以睡得实了一些,陛下才稍稍放心一些。” 云裳点了点头:“我们回宫已经很久了吗?” “也不久,刚到两个时辰。”浅酌应着:“本来陛下与太子殿下都一直在这里等着的,只是后来等着等着,太子殿下便困了,陛下就叫人将太子殿下送到了偏殿睡了。后来刘总管来,说哪位大人有要紧事要见陛下,陛下这才匆匆忙忙走了。临去前,还专程嘱咐了奴婢们,若是娘娘醒了,就派人去太极殿那边禀报一声。” 浅酌说到这里,倒是一下子反应过来:“哦,对了,娘娘醒了,奴婢还得叫人去太极殿同陛下禀报呢。” 说着,便又快步退了出去。 佩兰这才问着:“娘娘睡了两日,便两日没有吃东西。回宫之后,陛下就叫人熬了一些养胃的粥,叫人温在炉子上的,奴婢这就叫人去拿来?” 听佩兰提起这么一茬,云裳倒是这才觉着有些饿,点了点头应了。 佩兰去准备饭菜去了,画儿连忙取了衣裳来侍候云裳起了身。 云裳刚穿戴整齐,在饭桌旁边坐下,就瞧见洛轻言匆匆忙忙进了殿。 云裳眨了眨眼,看向一脸关切的洛轻言,扬了扬手中的筷子:“陛下也一同用一些?” 洛轻言瞧着云裳倒似乎的确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模样,方长长地松了口气,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云裳,才掀起袍子在桌子旁坐了:“好,陪你用一些,正好我也还没用午膳。” 云裳转过头看了眼一旁摆着的时漏,已经是申时,都快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未用午膳?” 洛轻言听出了云裳话中的责备之意,却只笑了笑:“回宫倒是尚未到用午膳的时候,刚将你安置妥当,刘文安就来了。此番出宫几日,朝中事务堆积不少,我只得先挑拣着将重要的给处置了。一做起事情来,也就忘了吃饭这一茬了。” 云裳眯眼,抬眼看向立在洛轻言身后的刘文安:“陛下忘了,就没人提醒了?” 刘文安叫苦不迭:“老奴哪敢不提醒,可是陛下处置起事情来,就将所有下人都屏退了,奴才进去好几次,还没说话呢,就被陛下骂了出去,实在也是没法子啊……” 第969章 动一动 云裳便又将目光转向了洛轻言,洛轻言自觉不妙,只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是我的错,我都知晓的,只是这会儿大家都在,你好歹给我留几分面子,待会儿你将宫人屏退,我私底下向你赔罪可好?” 云裳挑了挑眉,瞧见殿中宫人都一副忍俊不禁地模样,嘴角亦是忍不住勾了起来,只是很快却又做出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陛下说的什么话?陛下是一国之君,岂有同我赔罪的道理?” 洛轻言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此前我便已经说过了,在我这里,你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云裳见已经有胆子大些的宫人将头侧到一旁掩嘴偷笑,便咳了一声。 宫人们连忙将笑全都憋了回去,只站直了身子,全然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云裳在心中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夫君,毕竟是一国之君,面子也还是要给的。 “去再拿一副碗筷过来,给陛下布菜。”云裳扬声吩咐着。 “是。”宫人连忙应了声。 两人一同用过饭,宫人便收拾了碗筷,纷纷退下,将殿中全然留给了云裳与洛轻言。 云裳站起身来,回了寝殿。 刚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就瞧见洛轻言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洛轻言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却是端着茶水走到了云裳跟前,双手将茶水奉到了云裳面前:“夫人,请用茶。” 云裳笑着睇向洛轻言:“就一杯茶就将我打发了?我可是记得的,你此前答应过我的,绝不会因为政事繁忙而罔顾自己的身子,还说,若是你不听劝,刘文安是可以来向我告状的。” 洛轻言眨了眨眼:“是啊,刘文安不是就已经向你告状了吗?你瞧方才我也没有阻止不是?” “至于这赔礼的事情……”洛轻言嘴角勾了起来,面上带着笑:“自然不是只一杯茶的事,这一杯茶只是前菜,真正的满汉全席,还在后面呢。” “哦?”云裳挑了挑眉:“真正的满汉全席?那是什么?” 洛轻言却是摇了摇头:“若是提前让你知晓了,也就没有丝毫惊喜的感觉了,所以还请夫人先喝了这杯茶,咱们慢慢来。” 云裳盯着洛轻言看了良久,总觉着这其中蕴含着什么深意,只是洛轻言脸上的神情与平日里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全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云裳沉吟了片刻,却是伸手将那杯茶接了过来,慢慢喝着。 洛轻言也不着急,又给自个儿倒了一杯茶,坐在一旁陪着云裳。 云裳方才用膳的时候本就喝了不少的汤,只喝了几口便喝不下了,便将茶杯放了下来。 “夫人睡了整整两日,可将我担心坏了,夫人可觉着身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要传召太医来看看?我听浅酌说,你在那庄子上的时候,为了取信于那些守卫,给自己灌了不少的药?” 云裳听出他话中隐含的真切关心,笑着摇了摇头:“无妨,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最为知晓,我身子并无大碍,那药吃下去也只是会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病了,没什么旁的害处。我会突然一下子睡上两天,不过是因为我之前在那庄子里,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直提着心,那几日也几乎没怎么睡觉。突然一下子松懈了下来,精神放松之下,也就多睡了一会儿。” “那就好。”洛轻言对云裳的话自然是坚信不疑的:“你现在可有觉着哪儿不舒服的?” 云裳仔细感觉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未觉着有什么不适的,我身子真没事。我如今对自己的身体可是十分看重的,即便是被关在那庄子上,我也想方设法地让他们给我找了鬼医开的药来吃了。” “那就好。”洛轻言抿了口茶,沉吟了片刻,又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 云裳瞧着他这副明明似是有话要说,却又在那里犹豫的模样,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吞吞吐吐地,一点也不像你的性格。” 洛轻言笑了一声:“我只是想问你,可还想要歇会儿?” “……”云裳终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陛下,臣妾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了,臣妾觉得自己的骨头架都快要散了,你还让臣妾睡?” “也是。”洛轻言颔首:“那夫人可要稍稍动一动?” “动?怎么个动法?”云裳想了想:“难道让我去演武场吗?虽然我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舒展筋骨了,可是我如今毕竟是一国之后,去演武场是不是稍稍有些不成体统?” “也不一定非得要去演武场的,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你好好舒展舒展,也不必让旁人看到,有所非议。” “嗯?” 瞧着云裳一脸茫然的模样,洛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手中茶盏一放,走到云裳身旁,挨着云裳坐了下来,将云裳往怀中一揽,压低了声音在云裳耳边道:“你此番去边关,一去就是几个月,鬼医的半年之期,应当已经到了吧?” “……” 云裳难以置信地看向洛轻言,敢情他说的动一动,舒展舒展,便是那件事情。 洛轻言瞧见云裳这副模样,心中愈发意动,只伸手将云裳径直抱了起来,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云裳被洛轻言放到了床榻上,一抬眼,就瞧见洛轻言眼中柔情万千,原本想要说出口的反对的话便也咽到了肚子里,只伸手抓住了洛轻言的衣袖,将他也一下子扯了下来。 洛轻言一个没有防备,被云裳拉得朝着她倒了下去,只连忙用手撑住了床榻,才堪堪让自己没有压上她。 洛轻言一眼瞧见云裳眼中的狡黠神色,忍不住垂眸低声笑了两声:“夫人还真是,迫不及待了呢……” 说着,便将床帐放了下来。 此番正情动,却骤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哭嚎声,紧随着哭嚎声响起的,是承业的喊叫声:“娘亲!娘亲!你在哪儿啊娘亲?娘亲你醒了吗?我来看你了娘亲!” 而后还带着呵斥声:“你们干嘛拦着我!” 第970章 罢了罢了 帐中两人面面相觑,洛轻言额上隐隐有青筋跳动,只咬了咬牙:“我去叫人将他扔出去。” “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承业了。”云裳推开洛轻言,坐起了身来:“我出去瞧瞧去。” 说罢,便也不顾洛轻言,只自己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走到铜镜前仔细看了看,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才转身出了寝殿。 “太子殿下,娘娘还在休养呢。” “我方才已经听见宫人在说,叫给母后传膳了。走开,你们走开!” 云裳垂眸低声笑了一声,走了出去。 “承业。” 承业听见云裳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瞧见云裳,眼中一喜,只飞快地拨开了拦着他的宫人的手,朝着云裳冲了过来。 “母后!” “母后母后,我可想你了。” “先前我来看你了,可是你还在睡觉。” “刚刚我想要进来,他们却拦着不让。” “母后母后,我会骑马了,也学会射箭了,等会儿我骑马射箭给母后看好不好?”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好啊。” 随后又摸了摸承业头上软软的头发:“我家承业都已经会这么多了,还会说这么多话了,真好。” “最近他话特别多,整日里没事就跑到太极殿来叽叽喳喳的,看我拉下了脸,便跑去找其他宫人叽叽喳喳的,东宫、太极殿还有陪他一同训练的那些人都烦不胜烦。”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洛轻言黑着一张脸站在身后,衣裳倒是已经整整齐齐,只是脸色却是难看得很的。 云裳心中暗自觉着好笑,只在椅子上坐了,拉着承业到自己身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承业好似高了一些?” “不仅高了,我还重了呢。”承业笑嘻嘻地应着:“母后可以抱抱我试试看,看看我是不是重了许多。” 云裳闻言,亦是笑了起来:“好啊,那母后抱抱试试。” 说罢,倒是果真将承业抱了起来。 “咦?倒的确是重了不少呢。”云裳挑了挑眉:“承业最近是不是吃得特别多啊?” “对啊。”承业脸上满是得意:“他们说吃得多,骑马才越是稳当,射箭也更准一些,所以我吃的可多了,倒是果然如他们所言那般,骑马射箭都精进了许多。” 这傻孩子,被骗了都不知道。 “承业真棒。” 云裳笑眯眯地夸赞了两句,承业愈发高兴了起来,只拉着云裳的手道:“娘亲这次出去这么久,可给承业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云裳面露难色,倒是带了的,只是中间经由了当南山那么一遭,带的东西早已经全都不见了踪影。 “带了的。”不等云裳应答,洛轻言便在一旁开了口:“已经尽数送到东宫去了,你自个儿去东宫看吧。” “真的吗?”承业转头看向云裳:“母后给送给孩儿的东西,怎么就送到东宫去了啊?” “东宫是太子宫殿,你是太子,不送到东宫应该送到哪儿去?”洛轻言眯着眼看向承业。 承业吐了吐舌头:“好吧,那娘亲可能够同我说说,你都给我带了些什么东西啊?” 云裳见洛轻言言辞凿凿,料想他应当早有准备,便只笑着应道:“告诉你了便没有什么惊喜了,你还是等会儿自个儿过去看吧,看看喜欢不喜欢。” 承业到底年岁小,自然按捺不住性子,听云裳这么一说,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不用等会儿了,我现在就要去看。” 说着就转头看向跟着自己的宫人:“走走走,回东宫。” 说完,便率先跑着出了未央宫正殿。 云裳瞧着承业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离开,才忍不住转头看向了洛轻言:“什么多吃些东西骑马才稳当,射箭才更准,压根就是你让人编造出来骗他的话吧?” 洛轻言倒是丝毫不隐瞒,只正大光明地点了点头:“你是不知道,他搬到东宫去了之后,饭也不好好吃,一吃东西就挑三拣四,这也不喜欢,那也不想吃的。还非得要宫人给他找一堆小玩意儿放在饭桌上,一边玩一边吃,一顿饭可以吃上一个时辰。” 洛轻言冷哼了一声:“他这脾气,也该矫正矫正了,男孩子,可不能够娇惯了。” 云裳叹了口气:“承业虽然小,只是却也并非是真的蛮不讲理之人,只要好好同他讲,也应当还是听得进去的。你这般骗他,他听信了你的话,吃不下也硬塞,若是积了食可不好。” “放心好了,我亦是有分寸的。虽然让他多吃,只是吃多少却也有宫人仔细盯着。且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稍稍多吃一些也并无大碍,他近来每日里骑马射箭,动得多,很快就能够化食了。” 云裳点了点头,她这倒是相信,洛轻言对付承业倒也是有些法子的。 至少,她的话承业经常只当作耳边风,洛轻言一说话,承业却是素来奉为圣旨的,哪怕有时候心中不满,也会先做了,而后偷偷跑来同她告状。 云裳正想着承业的事情,坐在云裳身侧的洛轻言却轻轻拉了拉云裳的衣袖。 云裳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了过去,就瞧见洛轻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中似有深意。 “……” 这人…… 只是云裳的无语却被洛轻言当作了默认,洛轻言勾起嘴角扬起一抹笑来,只扬声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殿中众人忙不迭地退了下去,只在殿门口留下了两个侍候的人。 洛轻言伸手握住云裳的手,便将云裳拉了起来,径直往寝殿走去。 “陛下几日不在宫中,没有处置朝中政事,先前都已经废寝忘食了,这么快就处置完了吗?” 云裳只是随口一问,洛轻言却是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是啊,先前我就是着急忙慌的,想要在你醒来之前将所有应该处置的事情处置完啊。” “……” 洛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云裳,眼中带着笑:“你我分离好几个月了,我想你了。” 云裳定定地看向洛轻言,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第971章 藏书楼的管事 被洛轻言这么一闹腾,云裳便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一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身侧也已经没有了人。 云裳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软的腰,暗中骂了洛轻言几句,才扬声唤了人进来。 起身洗漱梳妆用完早膳,云裳在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自己有多少事情要做。 昨日醒来便被洛轻言打了岔,倒是什么也没有做成。 此前在边关收到消息,说承业惊了马,倒是不知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有没有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是怎么回事。 又说太后昏迷不醒,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还有那位明宏公子,也得抽时间去见一见。 云裳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事情堆积成山,只能一件一件地做。 云裳站起身来,叫了佩兰和画儿跟着往太后宫中而去。 “我此前在边关收到消息,说太后娘娘中毒昏迷不醒,如今情形如何?” 佩兰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太后娘娘已经解了毒醒了过来,只是因着是中毒,对身子只怕也还是有些损害,这段时日一直呆在宫中休养,太上皇看得紧,也不让太后娘娘处置后宫庶务,除了陛下和太子殿下,其他的太嫔太妃,都不被允许前往探望。” 云裳嗯了一声,又问着:“暗卫禀报的时候说的十分模糊,只说是中了毒,究竟是热负荷中的毒却是没说,你们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下毒之人可找到了?” “奴婢也只是听闻,听说那日各宫各处将册子送到了太后宫中,太后娘娘处置之后用过午膳在宫中小憩,结果一直到晚膳时候都还没醒,太上皇起初只以为是太后娘娘累了,所以多睡了一会儿,后来去叫太后娘娘起来用膳,怎么也叫不醒,这才急急忙忙传了太医,太医过去,就说是中了毒。” “太上皇与陛下都勃然大怒,下令太医极力救治,又立马将太后娘娘宫中封锁了起来,仔细检查太后娘娘究竟是在哪儿中的毒。” “首先怀疑的,便是中午吃的午膳,以及太后娘娘上午处置的那些册子。只是中毒之事发现的太晚,午膳早已经撤走,连杯碗盘碟都早已经洗涮干净。处置好的那些册子也早已经分发了下去,查问起来便十分困难。” “后来还是太上皇说,太后娘娘每次用膳之前,宫中的宫人都会仔细验毒,而且所用的杯碗盘碟都是镶嵌着银饰的,筷子也都是纯银的,想要在饭菜里面下毒,实在是不易,便将重点的怀疑对象放在了上午处置的那些册子上。” “陛下便下令各宫各处将上午太后娘娘批示过的册子全部又收了起来……” 云裳听到此处,终是忍不住出了声:“册子都已经分发下去大半日了,即便是收起来,又能够发现什么?” “是。”佩兰颔首:“只是若是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也是好的,于是侍卫便又将所有册子都收了起来,倒是果真发现了一些东西。” “嗯?” “下毒之人应当是小心谨慎又小心谨慎的,是将毒药均匀地涂抹在了册子里面的纸上,这样一来,既能够保证递送册子的宫人不出事,从而怀疑不到那册子上来,又能够确保太后娘娘中毒。后来册子分发下去,那人应当是想要毁灭痕迹,仔仔细细的将书页上面侵染的毒擦了一遍。” “只是正因为如此,却留下了一些痕迹。”佩兰看了眼云裳,接着道:“那毒应当是极细的粉末,她害怕光是用干的帕子擦拭不干净,又用打湿了的帕子擦了一遍。” 云裳顿时明白了过来:“毕竟上面有字,便是帕子拧得在干,也毕竟是湿帕子,终归会留下些许的痕迹。” “是。”佩兰颔首:“册子上面的字有些晕染开,虽不明显,只是同其他册子上的字迹比起来,却仍旧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云裳应了一声,才又问着:“是哪处的人?” “是藏书楼。”佩兰低声应着。 “藏书楼?”云裳愈发诧异了几分:“藏书楼那边,应当极少递送册子过来吧?事情也极少,对了,藏书楼的管事是谁来着?许是极少见着藏书楼的人,我都有些不记得他们的管事是谁了。” “藏书楼中有两位管事,一位是一个姓王的宫女,还有一个姓周的内侍,这册子,是那位王管事送过来的。” 云裳点了点头,脑海之中仔细搜寻着有关藏书楼管事的记忆,倒是果真让她想到了一茬。 此前洛轻言假装中毒的时候,她曾经为了看看究竟是何人在关注着未央宫,叫暗卫趁机在晚上搜查过宫中各处能够远眺未央宫的地方。 那夜,云裳记得,暗卫搜查出了两个人。 一个是尚寝局的,一个便是藏书楼中的打扫宫人。 那宫人那时候是怎么说的? 说他平素里喜欢看书,偶尔趁着藏书楼没人的时候也会偷偷看看藏书楼中的藏书。那日白日里瞧见了一本书,极其好看,欲罢不能,宵禁的时候正好看到关键的地方,实在是不忍舍弃,便拿了那书册悄悄登上了藏书楼旁边点着灯笼的明月楼之上。 那宫人还说,他此前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藏书楼中的管事也知道,管事还训斥过他,后来次数多了,管事训斥无用,又瞧着他没闹出什么事情来,便也由着他去了。 后来她似是派人询问过藏书楼的管事,那管事也的确是说,那人爱书如痴如醉,时常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云裳眯了眯眼,倒是不知,那日派去的宫人询问的管事,究竟是哪一位。 不过照着今日之事来看,只怕多半便是那位王姓宫女了。 云裳微微拢了拢鬓角的头发,只是这王管事莫不是针对的是华翎,若不然,她早不送册子晚不送的,为何偏偏在她离开,华翎代她处置政事的时候送来,且还下了毒? 云裳想着,脚步却是一顿。 倒也不一定是这样,那王管事,未必不曾向她下过毒…… 第972章 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位王管事下毒的法子倒是十分隐蔽,藏书楼虽然送册子来的次数少,可也并非完全没有,只怕那位王管事早就试着给云裳下过毒了,可云裳却是个百毒不侵的,因而才并未成功。 给云裳下药并未成功,那王管事便又选择了在云裳离宫,将宫中庶务都交给华翎来处置的时候,转而向华翎下了手。 由此可见,王管事下毒必有所图,只是她所图谋的,并非是云裳亦或者是华翎的性命,她要的,只是掌管着后宫庶务的人中毒出事。 “娘娘?”身后传来佩兰的低声询问声。 云裳骤然醒过神来,摇了摇头,继续朝着太后宫中行去。 “查出是藏书楼的册子出了问题之后,陛下与太上皇是如何处置的?” “将人带走关押了起来,后面应当也审问过,不过最后如何处置了,奴婢们却是不太清楚。娘娘不在宫中,奴婢们也只能够私底下打探打探消息,具体的情形却是知道得不多。” 云裳微微蹙眉,证据明确,向太后投毒的罪名便能成立了,这般大罪,按理说来,凶手是应该公开处置的。可是佩兰和画儿她们都不曾听到过风声,也不知道那王管事最后结果究竟如何,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其中,只怕是有什么端倪。 很快到了太后宫殿门口,太后宫中戒备森严,门口立着四个护卫。 “皇后娘娘驾到,进去同太上皇与太后娘娘通禀一声吧。” 护卫应了声,其中一人飞快地转身进了门。 不多一会儿,便又匆忙走了出来,将门打了开来:“娘娘里面请。” 宫人直接将云裳带到了内殿。 刚走到内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看,这书上说,其安有水妖,上半身为美人,下半身为鱼,我记着,你此前应该是去过其安的,可有见过?”是华翎的声音。 “这种神怪志异的书中讲的几乎就没有真的,你竟还会相信?”夏寰宇的语气也是云裳从未听过的,温和,却带着几分无奈。 “那可不一定,我此前听闻过好多次关于这种水妖的传闻,我总觉着无风不起浪,说不定,是真的有呢。” 夏寰宇笑了一声:“行吧,你若是觉着有,那过了这个夏天,咱们去其安瞧瞧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让你自个儿去看看就知道真假了。” “也行。” “皇后娘娘来了。”走在云裳身前的宫女低声禀报着。 “进来吧。” 云裳进殿行了礼,才起了身,就瞧见华翎盖着一床抱毯半躺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嘴角带着笑。夏寰宇坐在她身侧的椅子上,身前放着一个棋桌,夏寰宇一手捻着一颗棋子,正在同自己下棋。 见着云裳进来,华翎笑眯眯地叫人侍了坐,才柔声问着:“我听人说起,昨天你就已经回宫了,只是是被陛下从马车上抱下来的,后来还宣召了太医,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 云裳摇了摇头:“只是此前在外面,一直紧着心,没怎么敢睡觉,一下子松懈下来,昏睡了过去而已。” “那就好,不过那当南山之事出了应该好几天了吧?你就一直没睡觉?” “那种情形之下,还是保持清醒比较好。” 一直在一旁没有作声的夏寰宇这才抬起眼来朝着云裳看了一眼:“你对自己,倒是挺狠的。” 说罢,不等云裳回应,便径直道:“正愁没人同我下棋,你过来,我们对弈一局吧。” 云裳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夏寰宇对面坐了下来。 夏寰宇已经将棋盘上原来的棋子都收捡了起来,云裳一坐下,就将白子推到了云裳面前:“你先落子吧。” 云裳应了一声,也并不客套,随意落了一子。 夏寰宇紧跟其上,一边落子一边同云裳说着话:“当南山之事我略有耳闻,只是知道的也并不太清楚,只听说当南山整个山,近两三里地都被拦腰截断,山上的砂石泥土全都滚落了下去,当时,你果真在那半山腰?又是如何脱身的?” 云裳目光落在棋盘上,将事情经过同夏寰宇说了。 夏寰宇抬眸看了云裳一眼,点了点头:“你倒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刮目相看,也难怪你能够走到今日。即便是我,当时那种情形之下,也未必能够那么快的做出反应,也未必能够毫发无伤地活下来。” 云裳笑了笑:“父皇不必妄自菲薄,其实若是平时,只怕我自个儿也料想不到我遇着这种情形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只是事情发生之际,却也没有法子多想,想要活下来的心情高于一切,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得,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决定。” 夏寰宇笑了一声:“后来呢?为何你躲过了那一劫,却又失踪了?” 云裳手中落子的速度丝毫不减:“只是不曾料想到,刚刚躲过了豺狼,却又遇上了虎豹,刚脱险,就又被人半道劫走了。后来想尽了法子才联络上了暗卫,偷偷逃了出来。” 云裳说的云淡风轻,只是夏寰宇与华翎都能够从这寥寥数语之中想到事情究竟是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云裳却也并不打算细说,只抬起眼来看向华翎:“宫中的事情,方才我在来的路上也听宫人说了一些,倒是不知,那位王管事,父皇与母后最后是如何处置的?又审问出了什么来?” 华翎与夏寰宇对视了一眼,夏寰宇落了一子,才漫不经心地道:“你可知,那王管事为何下毒?” 云裳迟疑了一下:“方才我大抵猜测了一下,她下毒的法子十分隐蔽,此前也曾经向我递过不少册子,我猜想,她多半也是向我下过毒的,只是因为我百毒不侵,所以没能成功。” “此番我离宫,将后宫庶务交托给了母后,她便向母后下了毒。我便猜测,她下毒,只怕并非是为了要我或者是母后的性命,只是为了让处置后宫庶务的人出事,无法料理宫中事情,她才好行事。” “只是我却不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973章 消失的宫人 “她想要从宫中,带走一个人。” 夏寰宇抿了抿唇:“她倒是将咱们几个的心理猜测得清楚明白,她想着,若是管理后宫庶务的人出事,到时候我们不知情形究竟如何,不知何人下毒,不知下的是什么毒,又怕后宫各处听闻了消息会乱作一团,第一件事情,定然是想方设法地隐瞒消息。” “而她,就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假传懿旨,将人带走。” 云裳微微挑了挑眉,倒是有些诧异,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是不曾想到,竟是为了这一茬。 “她想要带走的,是谁?”云裳抬眸问着。 “一个宫女。”夏寰宇漫不经心地落子,又补充着:“湘怡宫中的一个宫女。” 云裳眯了眯眼,捏着棋子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 湘怡宫,便是软禁着鹂太妃的宫殿。 想到这一茬,云裳倒是隐隐约约猜到了那王管事想要带走的,究竟是哪一个宫女了。 多半是此前跑来御花园求她,说鹂太妃救了她一命,求她给鹂太妃请太医治病,最后让她送到了湘怡宫侍候的那个宫女了。 “是在鹂太妃被软禁之后,才送到湘怡宫侍候的宫女吗?” 夏寰宇略略抬了抬眼:“是,你见过?” 云裳点了点头,将事情同夏寰宇说了。 “那宫女冒着冲撞我的危险跑来我跟前求我,为的就是这么一桩小事,且鹂太妃虽然犯了错,却也罪不至死,若是因为我没有请太医过去医治,而病死在宫中,只怕到时候什么样的传言都能够传出来,于我于陛下甚至是于父皇母后都不利,因而我便准了。” “只是那时候,我说让那宫女去湘怡宫服侍的时候,那宫女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是没有料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我也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让人将她送到了湘怡宫。” 云裳将此前发生的事情同夏寰宇和华翎交代了,才又说回了眼前这桩事情上来:“我料想,那宫女定然是有些目的,当初让我请太医给鹂太妃治病,兴许也是想要利用太医入湘怡宫中去打探消息而后将消息递送出宫……” “只是我骤然将她送到了湘怡宫,而湘怡宫戒备森严,我又因为对她心生怀疑,专程叫了人盯着她,所以她在鹂太妃那里得了消息,却没有机会将消息送出宫。外面的人急了,这才利用王管事,想出了这么一出来。” 云裳手指摩挲着棋子:“只是不知道,他们想要在鹂太妃那里,得到什么样的消息。” 云裳说完,便抬起头看向了夏寰宇:“那宫女可已经被送出了宫?” 夏寰宇点了点头:“我们最后虽然也查到了藏书楼那管事身上,只是毕竟还是晚了一些,她已经将人送了出去。此后我们将她关押了起来严刑审问,却也并未审问出什么来。我与皇帝都派了人去追查那宫女的下落,只是目前尚且一无所获。” 云裳应了一声,复又问着:“那鹂太妃呢?既然外面等的,是那宫女从鹂太妃那里打探来的消息,那鹂太妃自然是最为清楚的。父皇可审问过鹂太妃?” 夏寰宇闻言,只抿了抿唇:“鹂太妃死了。” 嗯? 云裳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几分诧异。 “被人勒死的。”夏寰宇眉头轻蹙着:“是那宫女离开之前,为了灭口所为。” 云裳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桩,只是仔细想想,却又觉着,那宫女所为的确也合情合理。 她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却马上就能够离宫,自然是希望将所有后患一并除去的。 “所以,线索就这样断了?” 夏寰宇嗯了一声:“线索就这样断了,只那王管事如今尚且关押在牢中,每日都会有人对她严刑审问。” 云裳倒也不意外,只点了点头:“我得了空亲自去会一会这位王管事。” 从太后宫中出来,云裳便径直回了未央宫,宫人奉了茶,云裳在书桌后面坐了,佩兰和画儿便各自捧着一堆册子走了进来。 “娘娘,这是娘娘不在宫中的这段时间,太后娘娘帮娘娘处置过的册子的备份,太后娘娘让人送了过来,说是让娘娘过目。” 云裳应了一声:“放在桌子上吧。” 佩兰与画儿将册子放到了桌子上,便又退到了一旁。 云裳却也并未翻看那些册子,最抿了口茶,心中暗自想着方才夏寰宇说的事情。 鹂太妃。 究竟是谁,想要从鹂太妃那里打探消息呢? 鹂太妃那里,又能够打探到什么样的消息呢? “鹂太妃去世之事,你们可知道?” “知道的。”佩兰低声应着:“那时候我们听闻了这件事,却也并未将这件事情同太后娘娘中毒的事情联系起来。毕竟鹂太妃一直被软禁在湘怡宫中,有那么多侍卫守着,还有暗卫盯着,怎么也不可能同太后娘娘中毒有关。且对外的说法是,鹂太妃娘娘突发疾病而亡的。鹂太妃身子不好的事情我们都知晓一些,因而也并未多想。” 云裳点了点头:“鹂太妃的后事已经办了?” “办了。”佩兰声音低低:“只是那时候太后娘娘刚中毒,宫中乱作一团,查找凶手,给太后娘娘解毒。鹂太妃只是一个冷宫太妃,死了也并未激起多大的水花。陛下下令叫人办了,只是办的十分低调。” 云裳“嗯”了一声,怪不得,此前暗卫给她传递太后中毒的消息的时候,也并未提起这一桩。 佩兰说完,才看了云裳一眼:“娘娘可是想要做什么?” 云裳沉吟了片刻:“鹂太妃死后,湘怡宫如何处置的?” “陛下下令叫人封锁了起来,说是不吉利。只是原本守在湘怡宫外面的侍卫却也并未撤走,仍旧在湘怡宫门口盯着,不让任何人接近湘怡宫。” 云裳暗中松了口气,只怕说不吉利是假,洛轻言叫人封锁了宫殿,只是觉着此事有蹊跷,想要好好查一查这湘怡宫,看看能不能从这湘怡宫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罢了。 第974章 侍寝 “那就好。”云裳眯了眯眼:“封锁了起来,应该也没有人能够动里面的东西,等我得了空,再去那湘怡宫中仔细看看。” 在此之前,她倒是可以问一问洛轻言,有没有从那湘怡宫中发现什么。 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前去见一见那明宏公子。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才又站起了身来,朝着殿外走去。 “娘娘是要去哪儿吗?” 云裳点了点头:“去太极殿。” 洛轻言因为她的事情,离宫近十天,如今回来,只怕是有不少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置,也未必能够有时间过来用午膳。 她还有不少的事情想要同他商量,顺便也还可以监督他用午膳。 云裳到太极殿门口,正好瞧见几位大人从太极殿中走了出来。 几人连忙垂眸朝着她行了个礼。 云裳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轻轻点了点头,也并未多言,只径直进了太极殿。 洛轻言正在看奏折,眉头微蹙着,似是遇着了什么难事。 听见宫人请安的声音,洛轻言才抬起眼来,顿时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无比柔和:“我正想着处置完手中这些事就去未央宫寻你一同用午膳呢,你怎么过来了?”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嗤笑了一声:“陛下瞧瞧,如今什么时辰了?” 洛轻言转过头看了眼御桌角落放着的时漏:“已经午时三刻了?这么晚了?” “是啊,已经午时三刻了,等着陛下处置完手中这些册子的时候,只怕午时都已经过了,再从太极殿到未央宫的这段距离,这午膳不知道得晚到什么时候去。”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说,忍不住垂下眸子轻笑了几声:“怪我,我没留意好时辰。” 说罢,才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内侍:“传膳吧。” 云裳抬起眸子看向洛轻言身侧时候的内侍:“刘总管今日不在?”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他告了假,春夏季节,雨水太多,他年岁大了,每逢变天的时候,关节那些总会觉着疼痛。这两日恐怕要下一场大雨,说是从今天早上起来就觉着浑身酸疼得厉害,就告了假。” 云裳点了点头:“等我空下来,给他做几副膏药,让他拿去贴一贴,在弄个香包,里面放些草药,应当能够缓解许多。” 洛轻言只轻笑了一声:“你说要给我做香囊,做到现在了,我也没瞧见。” “……” 云裳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茬子:“马上要用膳了,你也歇会儿吧。政事再多,吃饭休息的功夫也还是得要有的。” 洛轻言也并不揭穿她,只点了点头,依照着她的话,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了一旁:“裳儿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去太后宫中走了一趟,太后因为帮我处置事情,才遭此一难,我自然是要去关切关切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云裳这才转过头看向了洛轻言:“我听闻,鹂太妃死后,你就下令将湘怡宫封锁了起来?” “嗯。”洛轻言颔首:“此前你刚刚入主后宫之时,还曾让鹂太妃协助你处置过后宫诸事,我想着,你眼光素来高,会让鹂太妃帮你处置政事,说明鹂太妃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了。” “我听闻,那宫女是打着报恩的由头,被你送到湘怡宫的。那宫女对鹂太妃是不是有恩,到湘怡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别人不知道,鹂太妃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她虽然兴许将消息透露给了那宫女,只是我不相信她丝毫不知自己的处境,会完全不给自己留丝毫的后路。” 云裳凝眸:“陛下是觉着,鹂太妃虽然死了,可是却多半会在湘怡宫中留下点什么消息或者是线索?” “是。”洛轻言颔首:“我是这么觉得的。” “那陛下可找到了什么?” 洛轻言闻言轻轻笑了笑:“我并没有找。” “嗯?”云裳不解。 “我只是这样觉着,只是将那湘怡宫给封锁了起来,只是里面的东西,我却是丝毫未动的。”洛轻言笑眯眯地道:“我想着,你比我了解鹂太妃,比我了解女人,兴许我将湘怡宫上下找个遍都不一定能够找到那东西,只是你却一定能够找到的。” 云裳忍不住挑了挑眉:“陛下就这样相信我?” 洛轻言笑了一声:“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云裳眼中亦是染上了几分笑意:“行吧,陛下既然这样相信臣妾,那臣妾自然也不能够辜负陛下的信任了,等着臣妾将手中的事情处置完毕,便亲自去那湘怡宫瞧瞧,看看能不能够找到什么游泳的东西出来。” 洛轻言抬眸:“将手中的事情处置完毕?裳儿想要先处置什么事情?” 云裳知晓洛轻言心中有所猜测,便笑着道:“自然是先将当南山的事情好好查一查了。” “我险些丢了性命,又被人困在那庄子里面好几天,这口气,我如何能够咽得下去?” 云裳说着,才又看向了洛轻言:“对了,我还没有问问陛下,陛下将那明宏公子关押在了何处了呢。” “待会儿用过午膳,我陪你一同过去就是了。” “陛下事情那么多,还能够得空陪我一同过去?”云裳忍不住诧异地扬眉:“还是不必了吧?如今陛下都已经连午膳都顾不上吃了,若是再陪我去走一趟,只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听云裳这样说,洛轻言却突然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放心好了,睡觉的时间,还是必须要有的。” 说罢,便压低了声音,以只两人能够听清楚的声音道:“今夜,我就去给娘娘侍寝。” “……” 云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懒得理会他了。 洛轻言占了个嘴上便宜,心情倒是极好,见着宫人送了饭菜进来,等着宫人将饭菜摆上了桌子,便摆了摆手,挥退了宫人,随后亲自给云裳盛了饭,拉着云裳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又拿了筷子夹了一些云裳喜欢吃的菜到云裳碗中。 “侍候娘娘这件事情,无论再忙,我也抽得出空的。” 第975章 你愿意说我也不会信 洛轻言在藏人这方面,似乎别有心得。 用过午膳,洛轻言带着云裳去逛御花园,逛着逛着,就将云裳带到了一处假山后,钻进了山洞之中,也不知道碰到了哪儿,那山洞中就出现了一道门。 云裳尚未回过神来,洛轻言便已经拉着她走下了台阶。 走了一段距离,就瞧见下面是一处私牢。 “我时常来逛御花园,竟然都不曾发现,这里竟有如此乾坤。” “嗯。”洛轻言笑了笑:“这是我搬到宫中之后,才叫暗卫暗中弄出来的,刚弄好不到一个月,那位什么公子的,倒是这里面第一位客人。” 客人? 云裳轻笑了一声,这样的形容倒是十分特别。 “他私自羁押皇后,算得上是重罪,关到刑部或者是大理寺应当也可的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此前不是同我说,你怀疑,这一位什么公子的,同曹家有些关系吗?” “嗯。”云裳颔首。 “曹家虽然在锦城中发展壮大不过二十来年的时间,可是发展得倒是极其迅速,我如今也尚且不知,曹家究竟都在哪些地方安插了人。” “这一位软禁了你,就已经暴露在了我们的眼中,对曹家来说,他便没有了用处,反倒成为了隐患。为了防止他说出一些不该说出的事情,曹家定会想方设法地除掉他。我不知道大理寺和刑部有没有他们的人,人自然是不能往这两处地方放的。”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也是。” 洛轻言带着云裳在私牢之中走了一段,便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了,可需要我陪你一同进去?” 云裳摇了摇头:“这里,应该还有其他地方能够看见听见里面的情形吧,你到那里去听着吧。进还是我一个人进去,我一个人,又是女子,他心中的防备也就没那么重。” 洛轻言垂眸笑了一声:“那可未必,毕竟,在那庄子里,他便是因为太不把你当回事,才中了你的计,让你逃了出来。” 云裳也笑了起来:“即便是如此,那也比你在要好上许多。” “倒也是。”洛轻言垂眸笑着,示意身后的暗卫将门打了开。 门一打开,云裳便缓步走了进去。 这牢房是新建的,牢中倒尚且算得上干净,只是因着是在地下的私牢,即便是十分干净,却也带着一股子潮湿味道。 牢房十分简单,只在角落里铺着一些稻草,上面放了一床被子,除此之外,就只有墙上高高地放着一盏油灯。 明宏公子正站在牢中,抬着头看着墙上那一盏油灯。 云裳嘴角勾了起来:“这油灯放的虽然有些高,只是稍稍有些武功的人,却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拿下来。牢中东西简陋,不过稻草和被子倒是都能够点燃,若是想要自杀,这大抵,是唯一的法子了。” 明宏公子转过头来,看了云裳一眼,随后才缓慢地走回了角落的稻草上坐了下来。 “若是不会武功也无妨,取多一些稻草,绑在一起,将稻草伸到油灯的火上,稻草很快就能够燃起来……” 明宏公子眉头紧蹙着,冷哼了一声:“我没想自杀。” “哦。”云裳点了点头:“那是我误会了,方才一来就看见你抬着头在那里看那油灯,我还以为你是想要畏罪自杀呢。” 明宏公子嗤笑了一声:“我自杀做什么?虽然我如今落在你手中,可我未必会死。” “嗯。”云裳应了一声,只是声音中却满是漫不经心地味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不过认真说,落在了我手中,能够活着离开的,迄今为止,还没几个人。” “你恐怕压根不知道你如今在何处,不过我觉着你应当感谢我,不是将你关押在了刑部亦或者是大理寺,若是在这两处地方,只怕如今你也没有法子完好无损地在这里同我说话了。” 明宏公子的手微微动了动,却没有作声,只垂下头,随手取了一根稻草在手中把玩着,好似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其实我倒是有些为你惋惜呢,你如今不过二十来岁,正值大好年华,却被曹家的某些人推出来做了一把刀,一把举向我的刀。只可惜你这把刀没能达到目的,便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还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指使你的人恐怕是害怕你说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情,因而,想方设法地想要杀人灭口。” 云裳面上带着笑:“你大概不知,你被关押在这里这两日,已经有不少的人明里暗里地向刑部和大理寺打探过最近有没有关押进去的重犯。” 明宏公子耳朵微微动了动,却被云裳看了个正着。 “不过,他们打探这个消息,却并非是想要将人救出去,而是想要……杀人灭口。” 见明宏公子没什么反应,云裳又接着道:“他们甚至,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买通了刑部和大理寺的狱卒,要他们想方设法地除掉以谋害本宫为由关进那两处地方的人。” “曹家的人倒是素来不安分,也素来……心狠手辣。” 明宏公子手中的稻草打了个折,明宏公子才抬起了头来:“什么曹家?皇后娘娘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云裳却是轻笑了一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为他们遮掩?” 说着,却似是自己都觉着十分的好笑,只垂下眸子低声笑了起来。 云裳的笑声之中,明宏公子的脸色却是愈发难看了起来。 云裳笑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我想,你大抵是误会了,我今日来,并非是要审问你,也并非是想要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我素来不轻信于人,即便是你想说,你愿意说,我也未必想听,也未必会相信。” “曹家这些年倒是隐蔽得很好,我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会贸然在你面前提及。其他的,我也自己回去查,不必你来告诉我。” “我今日来,不过是单纯的想要同你说说话。毕竟,你大抵觉着你那庄子如铁桶一般,我却逃走了,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我今日来,便是为你答疑解惑,告诉你,我是怎么逃走的……” 第976章 你给我出个主意 明宏公子听云裳这么一说,倒是果真抬起了头,朝着她看了过来。 云裳漫不经心地在牢中踱了几步,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从哪儿开始说起呢?” “唔,就从我是如何传递出去消息,开始说起吧。”云裳面上含笑:“我让你去买药的时候,你大抵应该怀疑过那药方的,也应该找人查过那药方,不过,你应当也没瞧出什么问题来……” “那药方倒的确是鬼医给我开的,且也的确是补身子的,只是你却不知道,那药方之中,有三味药,是来自鬼医谷。且这三味药,放在一起用,其实会产生轻微的毒素,寻常大夫,一般不会将他们放在一起用。” “而这三味药中,有一味,几乎很少有人会用上,寻常药铺,也几乎不会常备。” 云裳笑了笑:“曹家二老爷经商,名下有不少药铺,因而你觉着,在自个儿的药铺里面抓药,应当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却不曾想,这些药,也都是从药商手中拿的,药商之中,便有不少是我的人了。我的人,素来拥有一向好品质,同曹府的人一样,宁肯错杀三千,不肯放过一个。” 明宏公子垂下头,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稻草,没有作声。 “当然,这只是其一。” “药抓回来之后,你派来监视我的人,应该也瞧见了,我取了其中几味药放了起来。你们将大部分的注意力,便放在了那些药的身上,却忽视了其它。” 云裳说着,却又自己摇了摇头:“不,不应该这样说,应该说,你们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却忽视了我的丫鬟。” “你们瞧见了我将药材放起来,却不曾瞧见我的丫鬟在亲自去厨房给我熬药的时候,瞧瞧将一块烧过的木炭给藏了起来。” “你们瞧见我偶尔在书房看书练字,却没有瞧见,我的丫鬟在帮我收拾整理我看过的书的时候,将其中一本,用牛皮纸制作的书籍,撕扯了几页下来。” “你们派了女的护卫监视我沐浴,却不知道,我的丫鬟在自个儿沐浴的时候,悄悄用那黑色的木炭,在纸上绣帕上写满了字。” “你们瞧见我在溪边钓鱼,似乎一直一无所获,却不知道,我其实是钓起来了鱼的,只是却被我的丫鬟在查看鱼钩的时候顺便将那些鱼都放生了,而我的丫鬟在放生那些鱼之前,给每一条鱼,都喂了一个纸条。牛皮纸防水,不会湿,那上面的字都被好好的保存了下来。若是下游有人捕到了这些鱼,开膛破肚的时候,就能够看到里面的那些字条……” “你们瞧见我的绣帕掉进了那溪水之中,我的丫鬟跑去追,于是你派了人用轻功跑在了前面,将绣帕追了回来,却不曾发现,在你的人拿了那绣帕回来复命之际,我的丫鬟又悄悄往里面扔了一条绣帕。” “在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后来某一日,我在院子里听见了熟悉的鸟叫声之后,我便知道,我成功了。” 云裳垂下眸子低声笑了笑:“且还有一桩,我知晓,那日我吩咐你叫人搬鱼缸的时候,你是刻意在院子里吩咐那些哑奴的,好让我知道,那些哑奴虽然不能说不能听,可是却能够读唇语。这是你刻意留下的破绽,为的是万一我想到了法子逃离,好按着你的想法,让那些哑奴带路,这样一来,那些哑奴就会给你留下线索。即便是我逃,也逃不出你的手心。” “只是你不曾想到,当时的情形我瞧见了,我也发现了院中哑奴会读唇语的事情,可是却也猜透了你的用心。” “所以那日我想方设法地将护卫支开,将剩下的两个护卫除掉,在找来哑奴之后,却并未让哑奴带路,离开庄子。而是带着哑奴躲到了柴房,而后将那哑奴给打晕了。” 云裳瞧见明宏公子苍白着一张脸,紧咬着唇的模样,嘴角笑容愈发张狂了几分:“我是如何脱困这个问题,只怕已经困扰你好几日了吧?现在知晓了吗?有何感想?” 明宏公子抬起眼来看向云裳,手指微微颤抖着:“此前便听闻过皇后娘娘智谋无双,最开始见着皇后娘娘的时候,瞧着皇后娘娘容色倾城,只觉着那些传言大抵是为了美化娘娘,有些夸大其词。如今方明白,那些传言是真,只是我不曾放在心上,太过大意了而已。” 云裳抿唇笑了起来:“多谢明宏公子夸奖。” “经过这么一桩,曹家,倒是彻底地暴露在了我的眼皮子底下。”云裳勾了勾嘴角:“此前畅听园之变,我将曹家家主给除掉了,曹家将曹翰送到了我的跟前,想要用曹翰,才获取我的信任,从而通过曹翰,达到一些……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如今曹家大抵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他们用来对付我的曹翰,反倒成了我手中一把十分有利的武器。我亦是可以通过曹翰,传递一些不实的消息给曹家,想方设法,彻底将曹家拔除。” 云裳笑着转过头看了明宏公子一眼:“不过你也不必太难过,毕竟曹家本就想要杀你灭口,你也无需为曹家难过伤心不是?” 云裳说完,又笑眯眯地道:“曹家枝繁叶茂,你说,我应该从谁开始下手呢?” “曹翰还是算了,曹翰我还得留一阵子,他对我还有用。”云裳歪着脑袋想了想:“曹家二老爷?好像是叫曹舟是吧?他虽然没有在朝为官,可是却是曹家的经济支柱,曹家买官疏通关系的银子,几乎都从他手中来的。” “亦或者……”云裳想了想:“曹老夫人?她倒是很烦人,自打我将她的丈夫杀了之后,她想方设法地想要报仇,只是每次都没能如愿罢了。” “要不然,曹家大爷?那是曹家的嫡长子吧?嫡长子一死,对曹家的打击应该会比较大?” 云裳笑眯眯地说完,又转头看向明宏公子:“你对曹家比较熟悉,你觉着,我应该从谁开始下手最好呢?你给我出个主意,明儿个,我就将他的人头送到你面前来……” 第977章 太没有魄力了 明宏公子却是一脸的茫然:“娘娘想要杀谁就杀谁吧,我与曹家又没有什么干系,他们谁生谁死与我何干?” 云裳见明宏公子还在装傻,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听凭自己高兴了,看谁不爽就杀了谁。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曹家那边都已经恨不得杀你灭口了,你竟然还给他们遮掩。” 说罢,便低下头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得委屈明宏公子在这里多呆一些时日了。虽然都是软禁,不过我这里的条件不如你此前为我准备的那个庄子,实在是抱歉了。” 云裳说完,倒是果真不再多言,径直就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暗卫见云裳一出来,就连忙将门给锁上了。 云裳刚走几步,就瞧见洛轻言从旁边另一间牢房之中走了出来。 见着云裳,洛轻言便朝着她伸出了手来,等着云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才开口问着:“你同他打了半天的太极,看出什么来了?” 云裳歪着脑袋想了想:“他是曹家的人这是一定的了,且多半是曹家嫡长子的人。” “嗯?”洛轻言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方才他一言未发,你也没有问过他是谁的人,为何就如此确定?” 说着,还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难不成我的皇后娘娘还会读心不成?”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读心自然是不会的,只是从一些小细节看出来的。” “此前我在那庄子中的时候,他曾经为了试探我,跑来告诉我,说你带着人在那当南山搜索了几日,已经带着人离开了。还问我,若是我一直找不到,你会不会只当我已经死了,很快另立新后。” “我当时就觉着有些奇怪,他们将我软禁在那里,应当是对我有所求啊,可是为何也不拿我从你那儿索取什么,反倒似乎很希望你另立新后似得。我便问他,若是他们对我有所求,我还是皇后,不是利用价值会更高一些吗?” “当时他并未回答。”云裳想着当时的情形,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勾:“方才我提及了曹家主要的那几个人,唯有在我提及曹家大爷的时候,明宏公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同。” “人会说谎,但是很多时候,一些下意识地动作和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从他的反应之中我看出来,方才我提及的那几个人中,他最在乎的人应当是曹家大爷。” “这样一来,此前他们会将我软禁在那庄子里,却什么都不做也就有了解释。” 洛轻言挑了挑眉:“是因为曹家将曹翰送到了你跟前,你许诺为曹翰争夺家主之位,曹家为了取信于你,也定然会顺着你的安排发展下去,因而,曹家下的这盘棋里面,曹翰定然是下一任的家主。” “对。”云裳点了点头:“这看起来只是曹家取信于我的一种手段,对曹家其他人而言,似乎并无什么影响。可是事实上,有人的地方,便定然会有明争暗斗。曹翰登上家主之位,也定然会触犯到有些人的利益。那便是曹家那位嫡长子,曹家大爷。” “若是按着常理,这家主之位,本来名正言顺该是他的。只是我却从中横插了一脚。且他是嫡长子,从一开始就不符合我寻找的合伙人的条件。因而他觉着,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才发展成了这副模样。” “他觉着,只要没有我,曹翰没有了人扶持,那家主之位便还是他的。”云裳勾了勾嘴角:“只是他到底还是不够心狠,且大抵是因为害怕事情败露之后,谋杀皇后是他难以承担的重罪,因而便只是将我软禁而并未取我性命。” 洛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这件事情也还得要仔细查一查,既然你觉着那位明宏公子是曹家老大那边的人,我就叫暗卫从曹家老大那处着手。” 云裳应了一声,却又笑了一声:“从这一桩事情上面,就大抵能够看得出来,这位曹家老大,也实在是很难担得起这家主之位,太没有魄力了。” 洛轻言闻言,忍不住瞥向云裳,瞪了她一眼:“合着人家没有取你性命,没有当即便将你杀了,你反倒觉着人家不行了是吧?” 云裳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洛轻言忍不住扶额,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就事论事。只是你也应该庆幸,那位曹家老大没有魄力,若不然……” 话说到最后,洛轻言忍不住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 云裳自然也明白他话中之意,只点了点头,笑着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我小的时候啊,算命的就说,我运气好,遇到什么事情总能够逢凶化吉。我觉着,那算命的算得特别准。” 洛轻言垂眸笑了一声:“那请问,给你算命的人姓甚名谁啊?我也想找他算一算。” “唔……”云裳四下张望着:“你猜。” “我猜,那算命的应该姓宁吧?名云裳?” 云裳眼中亦是忍不住溢满了笑意:“嗯,猜得真准,说吧,你想要找我算什么?我给你仔细算一算。” 洛轻言只笑着摇了摇头,抬起手来在云裳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两人皆笑了起来,随后便一同回了未央宫。 回到未央宫,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问着:“太后娘娘的事情我大抵知晓是什么情形了,承业的又是怎么回事?” “此前你不是说,承业身边的人,东宫那边的人,都全是你安置妥帖的吗?为何承业会突然惊了马?是那马出了什么问题吗?承业骑乘之前,都没有检查过?” 洛轻言听着云裳这一连串的问题,笑容亦是染上了几分无奈:“你这么多问题,总得给我些时间让我一一应答吧?” 洛轻言说完,喝了一口茶,才又接着道:“承业身边的人都没什么不妥,骑马之前也都检查过了。” “那是哪儿出了问题?” 第978章 敲打 洛轻言抿了抿唇:“是骑射场上的草。” “骑射场上的草?”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眼中写满了疑惑。 “是啊。”洛轻言轻轻颔首:“我安排好了一切,却独独漏了这一茬。承业骑的马,虽然在马厮中就已经喂饱,只是将马牵到了骑射场上,承业在一旁准备的时候,马却仍旧会吃一些演武场上的草。有人便是算计好了这一点,在演武场上的草上下了泻药。” 洛轻言轻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 云裳微微眯起了眼:“这又如何怪得上你?若是旁人想要下毒,总是有千百种法子能够下手,哪怕是再小心仔细,也难免百密一疏。”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又接着道:“幸而承业身边一直有人护着,承业只是受了惊,并未受伤。我得了消息之后过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叫人仔细检查了马具,又叫人直接将马杀了,剖腹取出了里面还未完全消化的草,才在那些草中找到了原因。” “我原本以为是马厮之中的宫人被人收买,后来马厮的管事来看了,才说发现迷药的那些草并非是马厮中喂养马匹的草料。宫人仔细查看了之后,才发现是骑射场上的草。” “宫中的骑射场,平时并无几人用,只有一些宫人在照料,很快便锁定了凶手,是负责打扫骑射场的一个宫人。只是找去的时候,那宫人却已经服毒自杀,线索就此断了。我派了暗卫审问平日里与那宫人走得近的一些人,也查了那宫人服下的毒药的来源,却是一无所获。” 云裳点了点头,倒也并不意外。 对方既然敢下手,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 “承业无事就好。” 云裳抿了抿唇:“看来,这宫中永远也没有办法彻底的清理干净,也永远也没有办法放心。” 洛轻言伸手握紧了云裳的手:“辛苦你了。” 云裳转过头朝着洛轻言笑了笑:“我早已经习惯了,毕竟,我也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宫中那些阴谋算计,见得太多了。若是你让我现在去做一个寻常人,整日里无所事事,闲适安宁,兴许我反倒会不习惯呢。” 洛轻言忍不住啧了一声:“不习惯吗?我还想着,等着将这朝堂内外清理清理,过些年,承业长大一些,就将这一摊子事情交给承业,我便可与你寻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若是你喜欢四处走走看看也行,我都可以陪你。可若是你不习惯,那我也就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了。” “……” 云裳轻咳了一声:“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能习惯,毕竟习惯这种事情,都是慢慢养成的嘛。只要有你在,在哪儿,我都能够习惯。” 洛轻言垂眸轻笑起来:“你这话我倒是十分喜欢听,待会儿我给你一个奖励。” “嗯?”云裳面上满是兴味:“什么奖励?” “现在还不能说,晚上我告诉你。” 听洛轻言说起晚上,云裳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连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算了,我不要奖励了,不必给我奖励了。” “这怎么能够?”洛轻言笑了起来:“赏罚分明,方是为君之道。”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没有作声。 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说是有官员求见陛下。 洛轻言这才站起身来,抬起手来揉了揉云裳的头发:“快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天气越来越热了,晚膳你也不必跑到太极殿去陪我用了,我定会好好用膳的。” “好吧,就勉为其难地信你一次好了。” 洛轻言笑着带着人走了,云裳脸上的笑容方渐渐淡了下来,只站起身来到书桌后坐了下来,随手去过一旁书桌上放着的册子看了起来。 第二日云裳起了个大早,洗漱用过早膳之后,各宫各局的管事就来请安来了。 云裳穿好凤袍,走到正殿之中坐了。 浅酌立在正殿门口,瞧见云裳坐下,才唱喝着:“娘娘宣召各宫各局管事觐见。” 众位管事纷纷垂着头进了殿:“给娘娘请安。” “平身吧。”云裳神情淡淡。 众人起了身,云裳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我几月不在宫中,宫中倒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想必大家心中亦是有数。自打本宫入主这后宫以来,数次清理宫闱,只是却没有料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本宫应当不止一次的说过,本宫素来厌恶被人背叛,不管你们心中有多少乱七八糟的心思,本宫奉劝你们,还是好生收捡好,若是被本宫发现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本宫素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付不忠于本宫之人,本宫什么样子狠辣的手段都用的出来。” “想要私底下搞什么阴谋的人也最好歇了心思,即便是本宫不在宫中,也照样能够将你们抓出来,更何况,如今本宫还在宫中。” 殿中众人皆喏喏应是。 云裳这才又漫不经心地道:“本宫刚刚回宫,正在查看你们之前呈递上来的册子,好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宫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好好了解了解。如今尚且未曾看完,你们今日要递的册子先递上来吧。若是要紧的事情,册子递呈给浅酌,若是不要紧的,先递给佩兰,等着本宫将此前那些册子都过一遍,再来细看。” 众人连忙按着云裳的吩咐将册子都递了上来。 云裳才又扫了众人一眼:“可有什么要紧事禀报?若是没有,就先散了吧。” 众人被这么一通教训,大气都不敢出,纷纷摇头,等着云裳摆了摆手,便各自散了下去。 云裳站起身来回了寝殿,浅酌与佩兰将册子整理妥当,浅酌才走到了云裳身侧:“娘娘这样敲打一番,他们应该会稍稍收敛一些。” “便是收敛也不过是暂时的而已,不过也罢了,能管多久管多久吧。” 浅酌笑着应是,低声询问着:“娘娘可要看册子?” 云裳点了点头,将浅酌那里需要处置的要紧的册子都处置妥当了,便站起了身来。 “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云裳笑了笑:“去湘怡宫看看。” 第979章 发现 湘怡宫大门紧闭,门上还挂着白花,宫门上亦是点着两个白色灯笼,门口立着两个禁卫。 见着云裳,那两个禁卫连忙上前来同云裳请了安:“娘娘。” 云裳点了点头,抬眸看了眼宫门上方牌匾上的湘怡宫三个字,沉默了片刻,才收回了目光:“将宫门打开吧,我进去看看。” 禁卫连忙应了声,将宫门打了开来。 湘怡宫云裳曾经来过几回,只是再踏足,却发现如今的湘怡宫同云裳记忆中全然是两个模样。 记忆中满是各种名贵花草的院子如今早已经不见了那些花草,地上的土好似刚刚翻动过。 “陛下叫人翻动过院子里的土?” 禁卫立在一旁,听云裳这样问,忙不迭地应着:“是,鹂太妃娘娘的后事处置完之后,陛下就叫人将这院子里都挖过一遍,几乎掘地三尺,却也仍旧没有什么发现。” “只是陛下只让人动过院子里,宫殿之中的东西仍旧保持着原样。陛下说,等着娘娘回来,让娘娘先来瞧瞧。” 云裳点了点头,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穿过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院子,便进了正殿。 一进正殿,云裳的眉头便又蹙了起来。 方才那院子,尚且可以说,是洛轻言派人来翻动过院子里的土,所以和记忆中全然不同,可这正殿又是怎么回事? 这湘怡宫的正殿之中,原本放置着的书画和一些名贵小摆件都全然不见了踪影,殿中空空荡荡,只门口立着两个半人高的大花瓶,殿中放置了几张桌椅。 云裳立在殿门口沉默了一下,脑海中攸然浮现起她八岁那年刚刚重生回来,去找她的母妃时候的情形,那时候,母妃住在冷宫中,殿中比这还要冷清一些。 是了,她过这锦绣富贵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倒是有些忘了,这宫中素来不乏捧高踩低之人。 此前鹂太妃帮着她处置后宫事务,自然宫人们都捧着,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这边送。 后来,鹂太妃犯错被软禁,原本这湘怡宫中侍候的人也遣散了许多,只怕就是在那个时候,殿中原本放着的那些东西,值钱的,方便搬走的,就都被离开的那些宫人带走了。 云裳走了进去,在殿中转了一圈,殿中的桌子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倒好似是许久不曾擦拭的模样。 云裳又进了内殿,内殿中同正殿一样冷冷清清,除了一些大件,几乎没什么摆设,似乎一眼就能将殿中所有的东西都看完。 云裳目光在殿中扫了两圈,手指在袖中微微动了动。 洛轻言说,鹂太妃是个聪明人,在那个宫女进香一点之后,就定然对自己的结局有了一定的预见,既然如此,她定然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给那个宫女的线索,多半会自己也留一份藏起来。 所以,那东西,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那宫女应当也想到了这个,应当也已经在这殿中里里外外都找过了。 云裳站在殿中,微微闭了闭眼,心中想着,若是她,会将那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首先定然是自己能够日日瞧见的地方,每日看得到,才知道有没有人动过。 其次,定然是足够隐蔽,足够安全,至少应该是宫人平日里不太会去动的地方,虽然那时候,这湘怡宫中也只有两个宫人,且瞧着外面正殿的桌椅上堆积的灰尘,想必那两个宫女平日里也并没有怎么打扫过,只是,不管如何,想方设法地确保万无一失总是没错的。 且还得要放在一处,即便是有人要去找,也不一定能够找到的地方。 云裳睁开眼,在殿中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床边放置着的一张软榻上,那软榻上并未有多少灰尘,看得出来,应当是鹂太妃时常用的东西。 云裳走过去就要在那软榻上坐下来,浅酌惊呼了一声,连忙道:“娘娘,还是等奴婢擦一擦吧?这软塌毕竟是……” 浅酌咬了咬唇,想说是死人坐过的,却总觉着那个死字都十分的不吉利。 云裳自是知晓她要说什么的,只轻轻笑了一声:“无妨。” 说完,人就已经坐到了软榻上。 云裳坐下后,伸手在那软榻上仔细摸了摸,却并未发现什么,便又站起了身来。 除了软塌,还有书桌,以及书桌后的椅子,还有床…… 从这些东西上面的灰尘来判断,这些东西应当都是鹂太妃每日都要用的。 云裳一一检查了一遍,却并无所获。 云裳坐在椅子上四下打量着,目光落在了窗台上的一个花瓶上,沉吟了片刻,走了过去。 鹂太妃有病在身,恐怕出这个寝殿的时候都是极少的。 只是,病人却也需要时常透气,所以每日开窗应该是必须的。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低下头看了一眼那窗台上的花瓶。 花瓶大约已经许久没有插过花了,花瓶的边缘已经起了一层黑色的污垢,还散发着一股子不怎么好闻的臭味。 云裳沉默了片刻,低下头仔细看了一眼那花瓶,那花瓶的口十分的窄小,只瞧见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其他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想了想,又将那花瓶拿了起来,轻轻晃了晃,花瓶之中什么声音都没有,云裳便又将那花瓶倒了过来,亦是什么都没有倒得出来。 云裳默不作声地将那花瓶来回颠倒了两回,眯了眯眼,猛地将那花瓶扔到了地上。 “嘭”地一声响,瓷片四溅。 “娘娘!”浅酌瞪大了眼:“这里面有东西。” 云裳低下头,就瞧见那些瓷片的中间,静静躺着一团黑色的东西,极大的一团。 “这是什么?” 浅酌将那东西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才站起身来:“好像是……丝瓜络?” “丝瓜络?”云裳对这东西倒并不是太熟悉,忍不住有些好奇地看向浅酌手中那东西。 “是,就是丝瓜老了里面干枯了之后,将果肉去除,晒干之后留下的东西。”浅酌解释着:“这东西,宫人偶尔会弄来洗洗东西,洗碗啊那些比较多。” 浅酌一边说着,一边在那丝瓜络里面掏了掏:“这里面有东西。” 第980章 线索 浅酌很快将东西取了出来,仔细看了看:“是一张牛皮纸的地图?” 确认东西没什么危险,浅酌才将那牛皮纸交给了云裳:“这应该是地图吧?” 云裳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是地图。” 仔细看过之后,云裳的眉头却又蹙了起来:“只是这地图只是一个很小的局部地方的地图,上面只有一些山脉河流的名字,却没有标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要找出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只怕是不易。” “先收起来吧,拿回去我仔细瞧瞧。” 浅酌应了声,接过那地图收了起来。 云裳却饶有兴致地拿起了一旁的丝瓜络,仔细瞧了许久:“这东西倒是有趣,可以收缩,这么大一团,可以捏成一点点小,塞在花瓶之中便能瞬间塞满花瓶,如此一来,怎么摇晃花瓶,也不会发出丝毫的声响,将花瓶倒过来也并不会掉出来,极其不容易被发现。鹂太妃倒的确是个聪明的。” “鹂太妃再聪明,娘娘不也发现了里面的东西?” 云裳笑了笑:“我也只是碰运气罢了。” 随后,便又转过身看向这空荡冷清的屋子,想了想:“虽然这地图被找了出来,只是这殿中未必没有其他东西,你再叫了暗卫来仔细查一查。” “是。” “在这湘怡宫中找到了东西的事情,莫要叫人知道了,暗卫找一遍之后,你再叫禁卫来帮着一同找一遍,弄得张扬一些,殿中所有的东西,都不要放过。” “好,奴婢明白了。” 云裳径直回了未央宫,将殿中的宫人都屏退了之后,才叫浅酌将那地图拿了过来,在桌上展了开来,又取了夏国的地图来,仔细比对着。 正看的专心,却骤然听见洛轻言的声音在殿中响了起来:“裳儿这是在看什么?地图?” 云裳猛地被惊了一跳,身子颤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噌怪地看向洛轻言:“陛下怎么也不叫人通传,走路也没个声响的?可将臣妾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洛轻言轻笑出声:“明明是你自己看东西看的太过专心了。” 洛轻言说着,便走到云裳身边站定,目光扫向书桌上一大一小两张地图:“裳儿还没有告诉我呢,你这是在做什么?看个地图也看的这样专注?” 云裳颔首,指了指那小的地图:“这是从湘怡宫中找到的。” “湘怡宫?你去湘怡宫了?”这问题答案明显,洛轻言也并没有真的等着云裳回答,只将地图拿了起来:“果然我说的没错,还是你们女人最为了解女人,你一去就找到了东西,从哪儿找到的。”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将从湘怡宫中带出来的丝瓜络给洛轻言看:“这个,浅酌说叫丝瓜络,这地图就放在这里面,塞在一个花瓶中的。我摇晃了花瓶,里面也听不到声音,将花瓶倒过来,也没有丝毫动静。我想着碰碰运气,就直接将那花瓶给摔了。我运气倒是极好,一下子就找到了。” “只是这地图像是一个极小的地图的地图,地图上能够看到的,只有几座山两条河,还有一些路,山与河流的名字倒是标志了出来,只是我比对了一下咱们夏国这张大地图上面能够瞧见的河流,都没有与之相符的。我估摸着,这上面的河大抵也只是极小的小溪罢了。” 洛轻言的手落在了图上其中一个地方:“这里……是鹂太妃给我们留下的线索吗?” 云裳的目光顺着洛轻言的手看了过去,就瞧见洛轻言的手指着的,是一个红色的点。 “是,我方才也瞧见了,也是这么想的。”云裳眉头轻蹙:“可这压根不知道这地图上画的是什么地方,想要找到这线索,只怕是不易。” 洛轻言若有所思:“我那里倒是有夏国每个城池州府县的地图,不过即便是如此,想要从那些地图里面找到这上面的地方,恐怕也得要废一些功夫。” “费工夫倒是不怕。”云裳想了想:“我得了空将这地图多临摹几张,到时候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挨着挨着比对就是,只要地图足够细致,能够找到这上面的地方,要找起来也不难,最多多耗费一些时间罢了。” “这倒是个法子。”洛轻言点了点头,复又看向云裳:“这种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你方才那样,多毁眼睛啊,下次莫要这样傻了。” “你才傻。”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时漏:“这离午膳时间还早着呢,陛下应该刚刚在议事殿同他们商议了政事,还未处置今日的奏折吧?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要紧事倒是算不上,只是刚收到暗卫禀报,说柳吟风已经离开了南浔镇。接下来他去了哪儿,暗卫那边还没有消息。”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叹了口气:“我出事的消息,应该传不到边关的吧?” “应该传不到,虽然事情闹得有些大,不过边关路途遥远,这样的消息,除非有人刻意为之,否则很难传到那边去。” 洛轻言明白云裳的担忧:“即便是传了过去,很快也同样能收到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毕竟,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弄出来的声势也不小。入城的时候,是御撵銮驾一同入的城。” 云裳颔首,心中倒是稍稍放下心来,顿了顿,才道:“撤了吧。” “嗯?”洛轻言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什么撤了?” “跟着柳吟风的暗卫,都撤了吧。”云裳微微抿了抿唇:“他既然不想做这个贤王,不想回锦城,就由着他去吧。我相信他,至少他定然不会做出什么有害于夏国江山社稷,有害于你我的事情出来。既如此,再让暗卫跟着他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撤了。” 洛轻言倒是有些诧异:“若是将暗卫撤了,咱们就没法知道他的消息了。” “不知道也好,柳吟风能文会武的,身边也有人跟着,有鬼医在,那寒毒应该也已经彻底拔除了,既如此,又何必再派人跟着了。” 洛轻言虽然不知云裳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对洛轻言而言,这倒是他乐意见着的。 “好,听你的便是。” 第981章 怕什么 洛轻言觑了觑云裳的神色,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还有一事……” “嗯?”云裳见洛轻言的脸上竟然难得的出现了几分犹豫的神情,亦是忍不住有些好奇:“什么事?” 洛轻言抿着唇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有些糟心的事,本来我是不想同你说的,只是即便是我不说,你很快也应该就会收到消息了。我怕你到时候多想,觉得倒是不如现在就将事情告诉你,然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云裳听洛轻言这样说,就明白了过来,洛轻言要说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说吧,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都经历过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洛轻言瞧着云裳抬头挺胸一脸自信的模样,原本有些冷厉的脸上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当然比起我家皇后娘娘往常经历的那些大风大浪来说,着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云裳刚刚提起来的心就又稍稍放回去了一些。 “是你在当南山出事之后,失踪了几日的事情……” 洛轻言刚刚开了个开头,云裳就猜到了是什么事了:“是外面有什么不好听的流言蜚语吗?” 她消失了几日,若是被人知道是被人绑走软禁在了庄子里,只怕会惹出一些祸端来。 最主要的,只怕是质疑她的清白。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不过咱们也有暗桩在当南山附近不远的城池之中开医馆,我已经叫人联系了那暗桩放出了消息来,就说你当时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被属下送到了医馆救治。当时你昏迷不醒,属下忙着照顾你,呆在医馆之中足不出户,因而不知外面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云裳笑了笑:“即便是有真凭实据的澄清,总也有人能够找到无数种由头来反驳,就由着它去吧。” 洛轻言握紧了云裳的手:“我不愿任何人诋毁你的名声,且御史台那些人太烦,今日那些流言沸沸扬扬,明日他们便会跑到我跟前来谏言,我这般做,主要也是为了封住御史台的嘴。” “好。”云裳面上仍旧云淡风轻一片:“我知道了,此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莫要担忧。”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没有作声。 到了傍晚,云裳才明白过来,洛轻言当时的沉默,是为了什么。 “外面的传言,不怎么好听。”浅酌面色有些难看,斟酌着道。 “怎么个难听法?”云裳倒是有些好奇。 “是有人站出来说,他那日在当南山旁边打猎,正好遇见当南山那桩事情,说他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了受伤昏迷不醒的娘娘,瞧见娘娘容颜绝色,就给带回了家……” 后面的那些故事,即便是浅酌不说,云裳也猜测得出来了。 “后面的话就极其不堪了,反正就是说娘娘同他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连细节都编造了出来。” 云裳倒是没有料到竟还有这么一茬,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故事的确不怎么好听,且有利于那些说书先生发挥,可是只要细想一下便知道不可能,若果真有这么一桩,那人只怕早已经没了命,哪里还能够让他四处胡言乱语。 “此事,咱们可要过问?可要叫人查一查,究竟是谁在外面胡言乱语毁坏娘娘的名声?” 云裳挑了挑眉:“查出来了之后呢?” 浅酌抿了抿唇,冷哼了一声,只抬起手来朝着脖子上抹了一下:“查出来了之后,自然是直接将那人给……咔嚓了。” 云裳低下头笑出了声来:“若果真如此,只怕反倒是坐实了那谣言。” “那怎么办?”浅酌有些着急:“难不成就由着他们乱传?” “咱们不必做什么。”云裳面上仍旧带着笑:“陛下已经知晓此事了,陛下自会处置,咱们也就不必做什么了。”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云裳看了过去,顿了顿,又松了口气:“也是,陛下与娘娘感情深厚,又岂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能够影响的?” 随后,便自然而然地将话茬子转开了:“对了,浅音那边传来消息,说曹翰给递了信过去,想要见娘娘一面。” 云裳闻言眯了眯眼:“曹翰要见我?” 云裳心中暗自思量着,这当南山之事究竟是谁在背后所为如今尚且不确定,只是那明宏公子,却定然是曹家的人没得跑了。 倒是不知道,曹翰知不知道在这一桩,这一回来找她,又是所为何事。 “娘娘见吗?” “见。”云裳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云裳将后宫诸事处置妥当,便趁着朝臣下朝离宫之时,混在其中出了宫。 这一次,云裳选了一家戏园子。 一出戏还未唱完,雅间的门就被打了开来,随后,曹翰就被推了进来。 曹翰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才看清楚雅间中的人。 “皇……皇后娘娘?” 云裳转过头来,朝着曹翰笑了笑:“曹大人,好久不见。” 曹翰连忙跪下行礼:“微臣下朝出宫刚上了马车,没走几步就被人劫了下来,微臣还以为是遇着绑匪了,可将微臣给吓坏了。” 云裳笑了一声:“不是曹大人要见本宫的吗?”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曹大人要见本宫,所为何事啊?” 外面是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曹翰俯身在地,压低了声音道:“娘娘离宫几月,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嗯?” 曹翰顿了顿,才接着道:“嫡母执意要让大哥当家主,几次都想要派人去将族中诸位长老请过来见证,都被我暗中阻拦了。可是阻拦了几次,嫡母对我已经有所怀疑,下一次要想阻止只怕就难了。”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目光扫过曹翰的脸,嘴角勾了勾:“怕什么?即便是你那位大哥已经坐上了家主之位,我也有法子将那个位置抢过来,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坐上呢。” 第982章 好戏要开场了 “微臣自是知晓,即便是大哥坐上了家主之位,娘娘也定然有法子帮微臣将家主之位夺过来,只是曹家虽然根基算不得太深,可是不管是在官还是在商,都有自己的势力。若是大哥真的得了家主之位,将这些势力接了过去,要想对付他,就比现在要难上许多倍了。”曹翰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云裳笑了笑,眸光转向下面的戏台子上:“那你说说,你想要如何对付你大哥?想要不让他坐上这家主之位,倒是很简单。” “最简单快捷的法子,自然是直接取了他性命。饶是你曹府守备再森严,本宫的暗卫也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让你大哥咽了气。” “这……”曹翰手指微微曲了曲:“这段时日微臣明里暗里想方设法地阻挠将家主之位传给大哥,只怕微臣的嫡母与大哥都对微臣有所猜疑,若是大哥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嫡母只怕会怀疑到微臣身上来。” 云裳闻言就笑了起来:“曹翰,你在曹府中挣扎求生这么些年,难不成连最简单的嫁祸人都不会吗?曹府,可不只有你与你大哥两个子嗣,也不是只有你觊觎着家主之位的,想要找个替罪羔羊,应该不难吧?” “是,不难。”曹翰轻声应着,说完却又沉默了下来。 云裳目光落在曹翰的背脊上:“本宫离宫之后,你在曹府中,可曾听闻,有人想要对付本宫?” 曹翰愣了愣,却是很快就摇了摇头:“不曾。” “是吗?”云裳勾了勾嘴角:“这倒是怪了,此番本宫离宫,在回来的时候,却遭遇了不少的阻拦,其中,就有曹府的人,甚至,据本宫的暗桩打探,行此事之人,正是你那位大哥。” 曹翰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来:“大哥?” “是啊。”云裳一脸的漫不经心:“就是你那位好大哥,只是比起你来,你那位大哥倒是个胆子小的,只敢派人阻碍我回宫,却不敢对我下杀手,大抵也是害怕事情暴露之后,本宫不会绕过他吧。” “本宫还以为,你那位大哥是得了你嫡母的命令才这样做的呢。若是你丝毫不知,那你这位大哥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曹翰抿着唇,眼中闪过一抹嗜血杀意。 有趣。 云裳在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声,她见过这曹翰几次,此前在她跟前,无论是提及他的嫡母还是大哥,眼中都只有怨怒,并没有杀意。 从他的反应来看,曹家老大,只怕的确只是擅自行事罢了。 “微臣不知。” 云裳笑了一声:“说实在的,若非是知晓你我二人所商议之事并无外人知晓,本宫倒是要怀疑,是你大哥知晓了你要夺取他的家主之位,且还寻求了本宫的扶持,所以才特意派人来阻挠我回锦城呢。” 曹翰咬了咬唇,只将眼中的恨意飞快地掩饰了下来:“大哥之事,还请娘娘将此事交给我来办,微臣在大哥身边也安插了人,定能够将此事处置好。” “哦?”云裳挑了挑眉:“你准备如何处置?” “微臣未必会取大哥性命,只是却定然会让他再无争夺家主之位的可能。且也会依照娘娘所言,将这件事情嫁祸到其他人身上。” 云裳轻笑了一声:“这就是了,想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心不狠一些,如何能行?” “放心好了,你大哥出事之后,剩余的障碍,本宫自会帮你扫除。此事拖的时间也足够久了,本宫会尽快行事,扶持你坐上家主之位。你也须得要帮本宫,在你坐上家主之位之后,帮助本宫,将曹家打磨成一柄可以为本宫所用的利剑。” “娘娘尽管放心,微臣定会想方设法,祝娘娘得偿所愿,到时候,娘娘指哪儿,曹家就刺向哪儿。” “好,极好。”云裳勾起嘴角:“那……本宫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你先退下吧,本宫再听会儿戏。” “是。” 暗卫将曹翰带了下去,云裳方往后靠了靠,躺在了美人榻上,朝着下面的戏台子看了过去。 戏台子上的戏已经接近尾声,云裳先前只看了一点点,也没看出讲的是什么,便问着:“下一出是什么?” “是七王之乱。” 云裳点了点头,七王之乱,讲的西汉年间,汉景帝听从文臣晁错的建议削藩,引起以吴王刘濞为中心的七个刘姓宗室诸侯的不满,故起兵叛乱的故事。 兄弟阋墙,倒是十分符合现下的情形。 浅酌看出云裳对现在正在唱着的戏并无太大的兴趣,便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你觉着,这曹翰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啊?他果真不知,曹府派人将娘娘接到庄子里软禁起来的事情?” 云裳笑了起来:“本宫觉着,他应是不知的。若是知道,他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也难怪了,曹家为了算计本宫,在本宫选中了曹翰之后,就将曹翰作为了一枚棋子,本宫想要将曹翰摆在家主的位置上,曹家就会照着本宫的意思,将曹翰摆在家主的位置上去。” “可是,原本该继承那家主之位的,是曹家嫡长子啊。突然闹出这么一出来,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便是那曹家嫡长子心胸再宽阔,只怕也难以咽下这口气。人,都是自私自利的,谁也没法例外。” 顿了顿,云裳才又笑着道:“且不管曹翰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本宫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了他,不管是假戏还是真作,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也只能按着本宫想要的往下走。” 浅酌仔细思量了一下,倒也似乎的确如此。 “还是娘娘通透。” “可别再拍我马屁了。”云裳面上笑意更浓:“吩咐暗桩盯紧了曹府,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及时向我禀报。特别是,曹翰、曹家主母,以及曹家老大这三人。” “曹翰知晓本宫在曹府安插着人,打探消息,定要小心仔细才是,莫要被他给利用,打探到了他刻意布置的假消息。” “是,奴婢明白。”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看向下面正在更换场景道具的戏台子:“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第983章 龙脉 云裳回到宫中就被刘文安拦了下来:“娘娘,陛下让娘娘回宫之后先去太极殿一趟。” 云裳愣了愣,垂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常服,有些犹豫:“太极殿中可还有其他朝臣在?” “没有。”刘文安似是明白云裳心中所想:“娘娘放心,只有陛下一人在,娘娘不必再回未央宫换衣裳了。” 云裳这才稍稍安心,跟着刘文安去了太极殿。 殿中果真只有陛下一人在,连侍候的宫人都没有一个。 就连刘文安也只将她送到了门外,等着云裳一进了殿,就将大殿的殿门给合上了。 云裳扬了扬眉:“这般神秘?这是要做什么?” 洛轻言将手中拿着的奏折放到一旁,站起身迎向云裳:“你从湘怡宫中拿出来的那地图,已经找到地方了。” “这么快?”云裳倒是有些诧异,那地图上面画的地方实在是太小,夏国幅员辽阔,云裳还以为怎么着也得个三四天才能够有结果,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已经有了结果了。 洛轻言颔首:“是,这处地方说起来,离锦城并不太远,我叫暗卫从锦城开始找的,因而也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 洛轻言说着,从手边取过两张地图展了开来。 云裳站了过去,垂下头看向那两张地图,其中一张,正是云裳从湘怡宫拿出来的那一张。 另一张瞧着却是十足的陌生。 云裳目光在那张陌生的地图上一一扫过,落在了其中一处地方:“这里。” 洛轻言颔首:“对,就是这里。你瞧,这是那张地图上的杏花河与金明河,这是明岩山,都能够一一对应的上。” “这是哪儿的地图?” “一个叫做经沧县的地方,在锦城往西。锦城往西地势有些复杂,山高且陡,河流纵横,连官道都没法修建,因而一路往西一百多里地都没有一座稍稍大些的城池,只有几个小县城,每个县城管辖的地方都不小,但是人口却不多,经沧县就是其中之一。” 云裳点了点头,飞快地将那经沧县的地图记在了脑海之中,随后才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悬挂着夏国地图的墙跟前。 从锦城往西,经沧县。 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县城所在之地。 云裳目光定定地看向那地图上那县城的位置,眉头轻轻蹙了蹙,倒的确地势复杂,这经沧县,几乎全是山,山与山之间必定有河流小溪。 “且湘怡宫中找到的那处地图,那红色的点标注出来的那里,位置亦是有些特殊?” “有些特殊?”云裳回想了一下方才瞧过的经沧县的地图:“特殊在哪儿?” “倒并非是说它在战略上的位置特殊,而是,那处位置,靠近夏国的龙脉。” 云裳骤然转过头:“夏国的……龙脉?” 洛轻言颔首,走到了云裳身侧,同云裳并肩看向那夏国地图,手指在那地图上,从东往西,画了一道。 “从最东面的这里,到最西面的这里,这一路上由连绵不绝的山脉,组成了夏国的龙脉。此前太上皇同我说起此事的时候说起过,这条龙脉,几乎将夏国一分为二,往北,地势复杂,山脉纵横,土地稍显贫瘠。” “当然,这个贫瘠,只是相对于夏国其他地方而言,比之北地的夜郎国,还是好很多的。” “这龙脉往南,土地肥沃,地势较为平坦,几乎夏国最为重要的城池都在这龙脉以南了。这龙脉最为重要的作用,便是抵御其他敌国的进攻。这连绵不绝的山脉,像是一道天然的防线。自古以来,抵挡了不少的进攻。” 云裳随着洛轻言的手看了下去,这仔细一看,倒是果真如洛轻言所言那般…… “此前我倒是没怎么留意到这个。” 洛轻言笑了笑:“这地图许多人都有,可是却极少有人知晓这龙脉一事,也很少能够瞧出这其中的玄机。若非太上皇在我登基之前专程同我说起过这件事情,便是我也不知此事。” 云裳点了点头,龙脉之事,关系重大,的确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心中这样想着,云裳便又看向了那经沧县所在的位置,很快就在它的辖区之内找到了属于龙脉之中的山脉,倒是果真同那张小地图上标注的点相隔不远。 “鹂太妃手中握着的秘密,莫非,还同龙脉有关不成?” 洛轻言抿了抿唇:“我亦是不知,只是觉着,这经沧县本就偏僻,她标注的那个地方更是偏僻中的偏僻,周围几乎连个村庄都没有,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与龙脉有关了。” 云裳猛地转过头:“龙脉一事,夏侯靖可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只是我问过太上皇,太上皇只说,他从未同他说起过这件事情。” 云裳在殿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太上皇只说,他从未同夏侯靖说起过这件事情。可是,却并不代表,夏侯靖不能够从别的地方知晓这件事情。” “曹雯夕此前的丈夫,也曾是夏国的太子,且离登基为帝也就只差那么一步而已。难保,那一位不知道这件事情,也难保,那位先太子,不曾将这件事情告诉过曹雯夕。若是曹雯夕知道了,那夏侯靖多半也就知道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夏侯靖与仓觉青肃勾搭到了一处,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情,知道这龙脉阻隔着夜郎国的进攻,难保他不会想在这上面动手脚。”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们多想了,鹂太妃看起来似乎同夏侯靖没有丝毫的关系,又怎会藏着夏侯靖此等秘密?须得要何等亲密的关系,才会将这样的秘密告知于鹂太妃?” 云裳眉头轻蹙着,神情亦是带着不解。 只是不解,却也不能够掉以轻心:“不管如何,宁肯错杀三千,也决不能够放过。若是这处地方果真如咱们所料那般,那得要尽快解决才是,不然,等着他们下手了就晚了。” “嗯……”洛轻言颔首:“先派遣暗卫去这里查探查探再说吧。” 第984章 福分 洛轻言将那张小地图仔细收了起来,才看向云裳:“你出宫,是去见曹翰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将先前同曹翰的交谈情况仔细同他说了。 “曹家想要利用曹翰来迷惑你,暂时便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慢慢来也无妨。只是曹翰说的话,只能听一分。” 云裳听洛轻言这样叮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噌了洛轻言一眼:“我知晓的,毕竟,曹翰也只是曹家的一枚棋子而已,难不成你还担心我被他给迷惑了不成?”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不担心,只是提醒一下罢了。毕竟……” 洛轻言的脸色冷了下来:“当南山之事也不知道与曹家有没有干系,我不相信,曹家与那件事情毫无关系,若是毫无关系,曹家的人也不会那样恰恰好地出现在了那里了,你此前不是说,在去的路上就已经将跟着你的人甩了个干干净净吗?若是有关系……” “夏国对炸药这东西素来管制得严,能够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找来能够将那么大的一座山拦腰斩断的炸药的人,不得不防。” 云裳轻轻颔首:“是啊,不得不防。” “不过曹家有一个经商十分成功的曹舟,想要炸药倒也不难。”云裳想了想:“要想打压曹家,我觉着,得从曹舟下手。毕竟,曹家这么偌大的家族,无论是日常开销,还是人情来往,还是筹谋这些个大事,银子是少不了的。断掉他们的银钱来源,慢慢的,曹家就会渐渐地衰落下去。” “是。”洛轻言瞧着云裳筹谋起这些事情来眉飞色舞的模样,眼中笑意渐浓,只定定地盯着云裳瞧,眼神无比灼热。 云裳被他这样的眼神给弄得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轻咳了一声看向洛轻言:“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只是在想,若是没有娶到你,只怕我也很难走到今天这一步。能够与裳儿共结连理,是我今生今世的福分。” 云裳愣了愣,眼中尽是疑惑。 明明好好的在商量着正事,怎么突然就…… 洛轻言见着云裳难得的茫然表情,笑声越来越大。 云裳在他的笑声中,面上忍不住的有些灼热,只得抬起眼来瞪了洛轻言一眼:“陛下!臣妾在说正事呢。” “好好好。”洛轻言连忙点了点头:“说到哪儿了?” 云裳听洛轻言这样问,忍不住盯着他看了良久,随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陛下若是再不认真听,臣妾就不讲了。” 洛轻言听云裳似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我认真听着的,皇后娘娘请讲吧。” 云裳懒得计较他的称呼,只接着道:“方才说道,想要让曹家衰落下去,就应当从曹舟下手……” 洛轻言颔首:“你打算如何下手?” 云裳想了想:“最为釜底抽薪的法子,自然是安插人进入曹氏商号各个分部,成为其中骨干,而后寻找曹氏那些商号之中的漏洞,从中下手……” “只是这个法子所耗费的时间与精力极大,咱们等不及的。”云裳抿了抿唇:“所以,我想,直接让曹舟信赖的那些心腹,尽数消失。” 洛轻言挑了挑眉:“杀了?” “也不一定非得要杀了,让他们消失的法子,有许多种。也可以抓起来分开拷问,获得一些曹家商号的秘密,瞧瞧这其中可有能够下手的地方。” “曹舟的心腹一消失,曹家商号必定会受到重创。而后,咱们还可以想方设法地在他们主要盈利的那些行当的商号之中设下陷阱,给他们安上一些罪名,将那些商号查的查封的封,这样一来,曹家必定会大乱。” 洛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难,只要你想法子将那些名单交给我,我便能够让他们在三五日之内,彻底消失。” 云裳应了一声:“好,给我点时间。” 洛轻言颔首,随后才又道:“劳累了大半日,该用午膳了吧?” 云裳笑了起来:“陛下这里,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先前我叫刘文安去宫门口等你的时候,就已经让他吩咐了下去,准备一些你喜欢吃的菜色,你定然会喜欢的。” 云裳抬眸看了洛轻言一眼,眼中满是笑容:“好,那我就瞧瞧,陛下都给我准备了些什么。” “用完午膳,你在这儿歇会儿,等我处置完这些奏折,我们一同去看一看承业吧,承业下午要练习骑射,在你不在宫中这段时间,承业的骑射功夫,可是大有长进。” “好。” 同洛轻言一同用过午膳,洛轻言便同云裳一同去了东宫。 “怎么是去东宫?”云裳扬了扬眉:“你不是说承业要练习骑射吗?那不是应该是在骑射场吗?” “自打那日承业在骑射场惊了马之后,我就让人在东宫收拾了一片地方来,给承业练习骑射,马也直接就养在了东宫,如此一来也好放心些。” 云裳点了点头:“还是陛下想得周全。” 帝后二人刚进了东宫的宫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承业稚嫩的声音:“驾!” 云裳听见这声音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来,待走进了,就瞧见了东宫那片骑射场。 东宫地方本就不小,骑射场虽是临时设置的,该有的却也一样不缺。 云裳远远地就瞧见承业小小的一个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小小的脸上眉头紧锁,神情无比严肃,手轻轻抖动着缰绳,正御马围着骑射场绕圈。 绕到一半,就瞧见了云裳与洛轻言。 承业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母后!” 云裳亦是笑了起来,朝着承业挥了挥手。 倒是立在一旁的洛轻言抿了抿唇:“你母后来瞧你练习骑射,好好给你母后表现表现,可莫要让你母后笑话你这么久了什么都没有学会。” 承业听洛轻言这么一说,自是十分的不服输,只将头高高地扬了起来:“我会的,我如今已经会骑马射箭了。” 说着,就看向一旁立着的宫人:“给我拿箭来!” 第985章 特别厉害 一旁的宫人连忙恭恭敬敬地将弓箭递了上去,承业接了过来,朝着云裳看了过来:“母后!看我百步穿杨!” 云裳乐不可支:“百步穿杨,我儿子真厉害,都会用成语了。” 洛轻言眼中亦是带着笑:“最近整天同教导他骑射的那些暗卫混在一起,又正是捡话的时候,听见别人说什么都想要学一学。” 云裳点了点头,那边承业已经轻轻抖了抖缰绳,马儿便又开始走了起来,承业稚嫩的声音不停地响起:“驾!驾驾驾!” 马儿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只是这个快,只是相对于承业而言,在云裳看来,那马只是在竞走而已,压根还未开始跑。 承业已经松开了缰绳,从身后的箭娄里面取出了一支箭,搭弓上弦,飞快地朝着不远处的箭靶子射去。 箭飞了过去,堪堪插在了箭靶子最外面的那一圈中。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那边承业却已经欢天喜地地叫喊了起来:“中了中了。” 朝着一旁的宫人喊完,就又转过头朝着云裳喊了起来:“母后,你瞧见了没?我射中了!” 云裳连忙附和着点着头:“是是是,我瞧见了,我家承业真厉害,怎么能这么厉害啊?简直就是小神童。” “……”洛轻言垂下头轻笑了一声:“你应该时常来看看他骑马射箭练武的,就这种程度,我完全没有办法违心的说出夸奖的话来,你这种程度的夸奖的话,我就更说不出口了。” “啧。”云裳挑了挑眉:“承业还小嘛,对他这个年岁的孩子而言,已经很厉害了。” “是是是。”洛轻言应答的无比违心:“所以我说你可以多来看看他,权当是激励他了。” 云裳笑了起来:“延儿什么时候入宫?” “快了,我还没有物色好太傅,改天我去翰林院亲自考一考那些个老学究。” “也不能够太过古板的,承业太小了,得说话行事稍稍有趣一些的,能够引起承业兴趣的。太过古板无趣,反倒是让他对读书认字这些事情产生一些逆反心。” 洛轻言点了点头:“放心好了,我都知道的。” 承业已经下了马,朝着云裳跑了过来。 云裳蹲下身子,朝着承业张开了胳膊,承业飞快地冲到了云裳的怀中,面上仍旧带着未曾褪下去的喜色:“母后,我的骑射功夫进步许多了吧?” “嗯,是进步许多了。”云裳笑着:“上一次你站着都还不能够将箭射到靶上,这才没几个月,就已经能够骑着马将箭射中箭靶了,假以时日,定能够比你父皇还厉害。” “真的吗?真的吗?” 承业果真欢喜起来:“等会儿我还要去练武功,娘亲陪我一起好不好?还有许多其他小孩儿,不过我是里面练得最好的。” 云裳挑了挑眉,承业口中那些其他小孩子,应当就是洛轻言为他找来从小培养的护卫了。 她倒的确对这些个小护卫有些兴趣,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真的吗?我的承业那么厉害,母后自然是要去看看的了。” 承业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我们快过去吧!” 说着,就拉着云裳要走。 云裳本是蹲着的,险些被他拉得摔倒,连忙站起身来,跟着他快步去了。 承业拉着云裳径直进了正殿,随后又拐进了内殿,一进了内殿,跟在云裳身后的那些个宫人就被拦了下来。 进了内殿,承业就拉着云裳走到了书架旁,书架是按着承业的身高做的,只最上面放置了几本书,下面都摆放着承业的玩具。 承业拉着云裳在书架旁蹲了下来,指着书架上一个虎头娃娃同云裳道:“母后,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云裳眨了眨眼:“什么秘密啊?” 承业将那虎头娃娃拿了起来,随后又将那虎头娃娃倒扣在那书架上,书架便发出一声响动,随后移到了一旁,书架移开之后,里面仍旧是墙,承业便又走到一旁,将那虎头娃娃重新放好,那墙上便骤然出现了一道门。 “当当当!娘亲你看我厉害不厉害,轰的一声,这里就开啦!” 云裳十分捧场:“哇!太厉害了!” 云裳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旁的洛轻言又发出了一声轻笑。 云裳自是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转过头瞪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警告。 洛轻言摆了摆手,仍旧在笑着,笑容中满是纵容。 “母后,走,咱们下去,我在下面藏了不少宝贝呢。” 云裳跟着承业进了那道门,门内是石阶,石阶两侧的墙上都点满了火把,倒是灯火通明。 云裳牵着承业的手,一边下台阶,一边同承业道:“这个地方,是承业的秘密,以后可不能够再告诉别人了。” 承业连连颔首:“母后不是别人。” “对。”云裳眼中亦是溢满了笑意:“母后不是外人,除了父皇母后之外的人,就不能说了。” “承业知道的,父皇同承业说过很多遍了。” 云裳颔首,将承业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下了石阶,是一条向右的路,只是承业却并未朝着那边走去,只转身向左,敲了敲自己身前的那石头,轰隆一声,石门缓缓升了上去。 承业一脸得意,指了指右边那条明晃晃的路:“那边什么都没有。” “哦?” 洛轻言笑了笑,在一旁补充着:“只是迷惑人的手段罢了。” 云裳颔首,心中倒是明白,东宫中这些服侍的人虽然都是洛轻言精挑细选,是他信任之人。可是现在信任的,以后却未必不会叛变,不得不防。 又经过了好几道石门,眼前才豁然开朗了起来,出现了一个大厅,厅中放置着桌椅摆饰,与东宫正殿的摆设倒是极为相似。 只是在往里,似乎有好几间石室,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一些童稚的嘿嘿哈哈的声音,应是那些小护卫在练武的声音。 “我好似来晚了,他们已经开始了吗?”承业眼睛眨了眨,拉着云裳,加快了脚步。 第986章 大事 承业拉着云裳直奔最里面那间石室而去,那石室是一间演武场,两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排兵器,中间是一大片空地,如今那一大片空地上站着一群小萝卜头,正在跟着最前面的暗卫练习拳法。 到底还小,注意力也很难集中,一发现外面站着的云裳他们之后,便有人忍不住地转头朝着这边张望。 承业拉了拉云裳的衣裳,云裳弯下腰来,就听见承业压低了声音道:“母后,他们练得都没有我好,我去练给你看。” “好啊,那我可得要好好看看了。” 云裳刚说完,承业就飞快地跑到了队伍的最后面站好,一脸认真地摆好了架势,开始跟着大家一同练了起来。 承业还小,动作做的并不算规范,拳脚之间也没有什么力道,只是却也一板一眼地,认认真真跟着做动作。 云裳笑吟吟地看了会儿承业,才又扫向演武场上的其他孩子。 “这里面的孩子,好似与承业都差不多大小?瞧着都不大的样子。” 洛轻言点了点头:“最大的也不过才临近四岁,我专程叮嘱暗卫找的这般大小的孩子。小些好,还不到记事的年纪,往他脑子里灌输什么,他就记着什么,这样从小教导到大,才更忠诚。” “且与承业年岁相差不大,同承业才有话可以聊。” 云裳嗯了一声,瞧着这一群小小的孩子,心中却是有些不落忍。 洛轻言似是知晓她在想什么,目光静静地落在那群孩子身上:“你瞧这些孩子是不是个子都与承业差不多?甚至有好几个比承业还稍稍矮小一些。” “嗯?”云裳有些没明白他为何要说起这个,却也点了点头:“是差不多。” “可是这些孩子其实都比承业大些,最大的快四岁,最小的也已经接近三岁。这些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到处流浪,有些靠着街坊邻居的救济勉强能够吃饱穿暖,可是吃的也都是一些糟糠野菜。有些靠乞讨度日,饱一顿饿一顿的,被暗卫找到的时候瘦骨嶙峋,没有一点肉。” “一直到被接到宫中这几个月,吃得饱了,又因为在练武的缘故,才稍稍长好了一些的,只是即便是这样,基本看起来也比承业高不了多少。” “若是没有被带进宫中,说不定就已经被饿死了。对他们而言,能够走到这里,也是他们的福分。” 云裳点了点头,倒也知晓洛轻言说的是实话,心中愈发觉着这些孩子可怜了。 “这样也好,至少在这些孩子在吃穿住行上,不会受到亏待。” 云裳说着,就瞧见承业转过头朝着她看了过来,似是在确定她是不是在看他。 云裳连忙朝着承业挥了挥手,脸上满是笑意。 “这小子。”洛轻言笑着摇了摇头:“平日里你不在的时候,倒是认真许多,你如今在这里,反倒扭扭捏捏,老想着找你撒撒娇。” “小孩子嘛。” 洛轻言笑了笑,没有作声。 云裳瞧着承业练完了拳法,又跟着到旁边的石室识字,一堂课学了五个字,随后便又一同到了另一间石室去玩儿。 那石室中放着各种各样的玩具,都是半大的孩子,对这些东西自然是毫无抵抗能力的。 初时,其他孩子还对云裳和洛轻言颇为忌惮。 只是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吵吵闹闹,玩了起来。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刚刚懵懂知事,却只顺从本心的年纪,一会儿的时间,屋子里笑闹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我的!这是我的!” “你不许玩儿!” 小孩子太多,片刻功夫,便有好几起为了抢夺玩具而打起来的事件发生。 承业一开始还因着云裳在,规规矩矩地拿了个九连环在那里解。只是那东西,即便是大人想要解开也须得要费好些功夫,更别说这么半大的孩子。 承业一会儿就没了兴致,四处张望了片刻,瞧见自己素来喜欢的小木马被一个小孩子占领了,于是便冲了过去作势要抢,不一会儿两人就扭打了起来。 云裳忍不住扶额,面上却是带着笑的。 洛轻言瞧着那边的战况,故意挑了挑眉:“承业好像落于下风了,你不过去帮忙?”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嗤笑了一声:“我过去帮忙做什么?小孩子的事情,他们自然有自己解决的办法,大人何必要去插手?难不成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样想方设法护着自己孩子,蛮不讲理之人吗?” 洛轻言啧了一声,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云裳倒是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小孩子而言,打架也是一种交流感情的方式。且其他孩子如今尚小,也不知太子是个什么样子的存在,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承业能够拥有这样的玩伴,也是一件幸事。” 至少这样的童年,她就不曾拥有过。 洛轻言也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在石室中看承业玩了大半日,云裳才带着承业回到了东宫,一家三口一同在东宫用了晚膳。 承业闹腾了一整日,吃完饭便有些困顿了。 云裳瞧着他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浓,只叫了宫人带他下去沐浴洗漱了,收拾妥帖一将他放到床上,就睡着了。 云裳在床边站了会儿,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才站起了身来。 洛轻言在外殿等着云裳,见云裳出来,两人才一同出了东宫。 已经渐渐入夏,初夏的夜晚还是极其凉爽的,只听见蛐蛐的此起彼伏的叫声,偶尔还能够看见一两只萤火虫飞过。 两人也没有说话,走了好一会儿,云裳才转过头看向了洛轻言:“陛下陪了臣妾与承业半天,这会儿是要去太极殿处置堆积的政事吗?” 洛轻言挑了挑眉:“那些事情什么时候处置都行,我陪你回未央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嗯?更重要的事?”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商议吗?” “事情是要紧事,却不只是商议。” “那是什么?” 洛轻言见云裳一脸茫然,眼中笑意更浓:“嗯,自然是,侍候皇后娘娘就寝,增进帝后感情了。这可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 第987章 乘胜追击 洛轻言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他心情好的结果,却是导致云裳直到天将亮的时候才睡过去,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云裳一睁开眼,就瞧见洛轻言坐在桌子旁,手中拿着一封信在看着。 云裳眨了眨眼,竟生出了几分不真实感,闭上眼又重新睁开了眼睛,洛轻言仍在。 “陛下怎么这么早就在这儿了?没去上朝吗?” 洛轻言抬起眼看向云裳,只抬起手来指了指书桌上放着的时漏。 云裳顺着洛轻言的手望了过去,待看清楚了那上面代表着的时辰,忍不住愣了愣:“申时了?” “是啊。”洛轻言将手中书信随手往桌子上一放,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要起床吗?起来吃些东西吧?你一直不醒,我就叫宫人一直将饭菜热着的。” 云裳点了点头,有些懊恼:“陛下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太荒唐了,我今日睡到现在,外面都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洛轻言抿了抿唇:“他们不敢。” 云裳叹了口气,当着他们的面自然是不敢的,只是私底下,却定然是要谈论的。 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说完,洛轻言便又问了一遍:“起来用饭吗?” “起起起。”云裳坐起身来,脑中仍旧有些昏沉沉。 洛轻言却已经取了衣裳过来,一件一件地给云裳穿好了。 而后又取了梳子来,给云裳梳着头发:“天已经快要黑了,我也已经传了话出去,说你今日身子抱恙,就不见任何人了。既然不必见外人,也不必费心梳妆了,我给你随意梳一梳,用发带系上便是。” “嗯?”云裳愣了愣,倒是没有想到,洛轻言竟然还记着给她寻由头,堵住外面那些悠悠众口。 “你方才怎么没告诉我这个?” 洛轻言自然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漫不经心地替云裳梳好了头发:“我虽然觉着,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不用在意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却也不希望有任何人用流言蜚语来恶意中伤你。” 说完,将手中梳子一放,便又取来了先前放在一旁的书信,走到了云裳跟前:“你猜猜看,这是哪儿来的书信?” 话茬子转得太快,云裳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讷讷看了洛轻言半晌,才猜测着:“边关?” “我家裳儿真聪明。”洛轻言笑了起来,将那书信放在了云裳手中:“边关密信,是捷报。” 云裳将那书信展了开来,便瞧见信中说,孙志安与郑英杰已经会合,且两军一同,又将夜郎国大军逼退了数里地。 “今日一早,我还收到了另外一封密信。”洛轻言双目含笑:“皇兄回到宁国之后,亦是调遣兵马,对夜郎国开了战,仓觉青肃此前一直集中兵马进攻咱们,宁国大军自是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宁国与夜郎国边关的夜郎国守兵亦是死伤无数。夜郎国如今腹背受敌,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云裳点了点头,却是骤然觉着,洛轻言的称呼……好似有些不太对劲。 “你还叫我父皇皇兄?此前在宁国的时候吧,你叫皇兄倒还算名正言顺,如今你都已经是夏国的皇帝了,还胡乱叫什么呢?”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我虽然是夏国皇帝,可也可以是宁国皇帝的义弟呀。仍旧叫他皇兄,自然是为了,你能够继续叫我皇叔了……” 云裳瞪大了眼,有些被他的恬不知耻给惊呆了:“你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洛轻言脸上笑意更浓:“要脸做什么?不要了,我要我家夫人就好了。” …… 行行行,论嘴上功夫,云裳是比不过洛轻言的。 云裳抿了抿唇,眼中却带着笑,轻咳了一声转开了话茬子:“夜郎国威胁赵英杰与他们合作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洛轻言应了一声:“赵英杰的奏折已经送到了。” 说着,洛轻言又笑了一声,抬起手来点了点云裳的额头:“雕刻一个假的印章,就能将临近边关的好几个城池的城守骗得团团转,也就你敢这样胆大妄为了。” “事情紧急,也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了。”云裳笑了笑:“夜郎国这一招倒是无比狠毒,若非我当时正好在边关,只怕赵英杰就被夜郎国给坑骗了。无论赵英杰做什么样的选择,也定然会背上骂名,单单只是骂名也就罢了,若是夜郎国果真将为了战功屠杀夏国百姓的事情栽赃嫁祸到了赵英杰的头上,赵英杰只怕连性命都难保了。” 洛轻言垂下眸子,眸光沉沉:“是啊,我们知晓真相,可是天下人不知道。到时候,赵英杰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就算是我们想为他澄清只怕是无望,哪怕是用偷梁换柱的法子保住他的性命,他以后也很难名正言顺地活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的,最好的办法也只是改名换姓,去一处无人识得的地方生活下去罢了。” “嗯。”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因着出了这一桩事情,我便猜想,仓觉青肃恐怕是压根没有回到皇城的。” 洛轻言应了一声,倒是并不太在意这个:“仓觉青肃没回去也无妨,每年的三月左右,仓觉青肃就会下令征集战马,如今他只怕是已经知晓去年冬天,我悄然派人收购了不少战马的消息了。” “我也已经派遣了暗卫,想法子将此事在夜郎国大军和夜郎国百姓之中散布开来。战马,素来是夜郎国引以为傲的优势,这一回,他们的战马被我默不作声地买走了近乎三分之一,仓觉青肃会如何反应我不知道,只是百姓和士兵发现自己的优势不在,定会慌了手脚。” “我便是要趁着他们惊慌失措,尚未回过神来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云裳颔首:“如今边关战局,咱们与宁国大军占据优势,此前咱们一举占领夜郎国两座城池,夜郎国正是士气不振的时候,再得此噩耗,恐也无心抵抗……正好乘胜追击。” 第988章 定能成为名角儿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云裳,目光灼灼。 “怎么了?”云裳问着。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说起来,为了对付仓觉青肃,我倒是偷偷准备了一些秘密武器,也是时候拿出来了。” “秘密武器?” 云裳有些疑惑:“在战场上称得上秘密武器的,应该也没有多少东西吧?兵马?阵法?工事?武器?器械?” 洛轻言垂眸笑了起来:“倒是什么都叫你猜了个遍,不过我准备的,倒是都有。” “都有?是什么意思?” “此前我叫人抽调了八千原本就会些功夫的士兵,派遣了专人暗中训练,训练的内容包括兵法、阵法、快速行军、利用周围环境掩藏自己、攻城器械操作那些。” “到如今,已经一年有余,本是为了……”洛轻言勾了勾嘴角:“为了这夏国皇位,只是现在皇位早就落入我的手中,这批精兵,倒是可以派遣到边关,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云裳颔首,复又问着:“这批精兵的训练,可是全然秘密进行的?” “自然。”洛轻言笑了一声:“我专程挑选了一处方圆几十里内都无人居住的深山野林中,圈出了一片训练营地,且离营地五里地之外,就有人暗中巡逻,确保没有其他人接近。” 云裳抬眸看向洛轻言,却正好与洛轻言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瞧见了相同的东西。 “既然这批精兵无人知晓,那倒是可以利用他们,杀仓觉青肃一个……措手不及。”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皇后娘娘,与我倒是想到了一处。” 殿外隐约有脚步声传来,两人默契地转开了话茬子。 “此前鬼医给你开的那些药已经吃够了半年,我叫人传递了书信给鬼医,问问他是继续吃下去,还是给你换个方子。” “嗯。”云裳点了点头:“鬼医没有回信之前,我就还是照着他之前开的老方子先吃着吧。反正都是补身子的,多吃一段时日也没有大碍。” 洛轻言低低应了一声,便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娘娘,吃的东西送来了,奴婢是送进来,还是娘娘到膳堂用?” 云裳懒得动:“送进来吧。” 宫人鱼贯而入,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随后便立在一旁准备给帝后二人布菜。 洛轻言却只摆了摆手,将宫人挥退了。 “皇后娘娘,快过来,我亲自侍候你用膳。” 云裳翻了个白眼,她倒是已经发现了,洛轻言如今打趣她的时候,便特别喜欢叫她皇后娘娘。 “好吧,看你长相俊逸,本宫就勉为其难给你这个机会好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那皇后娘娘可否看在我长相俊逸的面子上,让我今夜继续侍寝呢?” “不可能。”云裳拒绝得毫不犹豫:“你想都别想。” 洛轻言倒也并不沮丧,只盛了饭,将云裳扶着在凳子上坐了,才在云裳身侧入了座,拿着筷子自己也不吃,只一脸漫不经心地给云裳布菜。 “现在用的应该是晚膳吧?陛下不用?” “我自然是要先侍候皇后娘娘用完了,我才敢用的。”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陛下倒是可以去戏班子学学唱戏,臣妾觉着,以陛下的本事,定能成为名角儿。” “我也这么觉着,只可惜啊,大抵是没有哪个戏班子愿意要我的。” 云裳赏了他一个白眼,只伸手夹了一块糕点塞在了洛轻言的嘴里:“还是吃糕点吧,别说话了。” 嘴里这样说着,眼中却溢满了笑意。 自打住进这皇宫,洛轻言在她跟前,倒好似比以前更加油嘴滑舌了一些。 云裳心中自然透亮,洛轻言大抵是觉着她虽然是在皇宫中长大,却因为过往经历,素来不太喜欢皇宫,不太喜欢这里面的阴谋算计,不喜欢那被层层宫墙圈起来一点也不自由的感觉。 只是因着他的缘故,她也不得不重新回到这宫墙之中,回到这重重算计之中。 再加上因为她身子的缘故,受尽了流言蜚语的攻击,洛轻言也会觉着,若非是因为他处在那个位置上,即便是她再也不能生育,即便是承业是痴儿,她也不用经受那些,至少不用经受那么多。 因而洛轻言对她,心中是有愧疚的。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逗云裳开怀,希望她能够过的开心一些。 云裳笑眯眯地看了洛轻言一眼,心底柔软一片。 其实她早就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数,她这一生,大抵本就是与这皇宫脱不开干系的。 且,如今因着有他,有承业的陪伴,她也并不觉着那些阴谋算计,那些流言蜚语有多难熬,反倒还乐在其中。 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彻底脱离了这些算计,这些谋划,恐怕一时间还没有办法适应呢。 只是这些话,云裳却是不会同洛轻言说的。 他想要想方设法地讨她开心,那她自然就得要好好瞧瞧,他究竟能够做出些什么来吧。 “这是你最喜欢的栗子糕,去年秋天的栗子,我叫人一直放在冰窖之中冻着,偶尔取出来做一点栗子糕给你解解馋,只是味道大抵也还是没有新鲜的栗子好,你尝尝。” 云裳勾了勾嘴角,轻轻点了点头,吃了一口栗子糕:“是没有新鲜栗子香甜,不过也已经挺好了。” “嗯。”洛轻言笑了笑:“离栗子成熟还有四五个月呢,这段时间,你若是想吃栗子糕了,就叫人去冰窖里面取些来做。” “好。” 用过晚膳,两人便各自在书桌两边坐了,自顾自地处置着自己的事情。 云裳睡了一日,倒是一点也不困,将宫中事务处置妥帖,又取了一本书来翻看着。 一直到临近子时,洛轻言瞧着云裳全然没有要歇下的意思,才催促着她上了榻。 “你今夜不好好睡,明日一早便又很难起来,即便是勉强起了身,精神也不济,老这样昼夜颠倒,对身子不好。” “我这样,是因为谁?”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嗯,因为我,我错了,今夜我定不会碰你了,我说话算话的……” 云裳瞪了他一眼,倒也乖乖随着他一同歇下了。 第989章 藏书楼管事 洛轻言倒是难得的说话算了话,果真没有碰她。 第二日一早,洛轻言起床上早朝,云裳听见动静就醒转了过来。 再睡也睡不着,索性起身亲自侍候他穿衣洗漱,等着洛轻言带了内侍离开去了金殿,才又唤了人进来收拾。 早早地接见了各宫各局的管事,云裳将所有册子草草看了一遍,倒是并无什么要紧事情。 “今日藏书楼的管事可来了?” 浅酌在一旁收拾着册子,闻言仔细想了想,才摇了摇头:“不曾。藏书阁那边若是无什么要紧事,素来是不怎么来参加早间议事的。” “嗯。”云裳颔首,又问着:“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藏书楼除了之前出事那位王管事,另一个管事应该是一个姓周的内侍是吧?” “是。”浅酌听云裳一连两个问题都是围绕着藏书楼的管事,便知晓云裳是想要对那藏书楼管事做些什么了:“娘娘是想要更换藏书楼管事吗?可是之前下毒谋害太后娘娘的,是那位王管事啊。” “此前这位王管事还包庇过藏书楼中一个宫人,就是之前陛下假中毒那回,在明月楼窥视未央宫的那个宫人。同在一个藏书楼,我就不信,那位周管事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若是果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那倒是证明了,他这个管事当得,并不怎么称职。” “也是。”浅酌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可要奴婢派人将那位周管事传过来?” “那倒是不必。”云裳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若是派人将他传过来,他知晓是我传唤,这一路上定然会将我会问的问题都一一先预想一遍,斟酌好如何回答。如此一来,这些话里面真真假假,倒也难以辨别。” “不如,我就现在亲自去藏书楼走一遭。一则能够看一看藏书楼中平日里是什么样一个情形,二则,也可以杀那周管事一个措手不及。” 浅酌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眼殿外:“今日天气好,太阳有些大,奴婢去给娘娘取把伞来遮阳吧。” 说着就去取了伞来,又唤了几个宫人随同,才扶着云裳出了未央宫,往藏书楼而去。 明月楼就在藏书楼旁边,云裳经过明月楼的时候,抬眼看了眼那明月楼,抿了抿薄唇。 “此前出事之后,奴婢就派了个人一直盯着这明月楼的,这明月楼算得上是宫中难得的高楼了。据宫中的老宫人说,偶尔月圆时候,宫中会有一些主子喜欢到这明月楼来赏月。只是如今宫中主子不多,这明月楼大部分时候都是闲置的,来赏月的人不多。不到月圆的时候,更是少有人来。” “奴婢叫人将来这明月楼的人都一一记录了下来,偶尔去翻看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这几个月倒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云裳应了一声,声音漫不经心:“此前出了那桩事之后,明月楼只怕是很少有人去了,记着吧,万一以后有用呢。” 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藏书楼。 刚刚进了藏书楼的大门,就瞧见院子里面宫人忙忙碌碌的,有的在把藏书楼中的书往外搬,有的正在院子里摆放凳子,有的在将搬出来的书一一展开来,放在太阳下面晒。 云裳在门口看了片刻,就有人瞧见了云裳,急忙慌慌张张地跪下行礼:“皇后娘娘!” “给皇后娘娘请安!” 声音一出,院子里忙碌的宫人倒是都朝着云裳这边看了过来,顿时跪了一地。 “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应了一声:“起来吧。” 抬眸看了看,却也没瞧见有管事在。 “你们周管事呢?” 有宫人连忙应着:“周管事在藏书楼后面的屋子里整理书目呢。” 云裳点了点头,带着人直奔后面而去。 云裳此前也来过藏书楼,只是却只在藏书楼中找书看书,倒是不知道,这藏书楼后面还有屋子。 绕过藏书楼,藏书楼后面果真还藏着整整齐齐的一排房子。 那一排房子中,有一间屋子的门打开着。 云裳走过去,就瞧见一个穿着暗紫色官服的宫人坐在屋中的桌子旁,桌子上摆放着几本册子,手中拿着笔,似是正在誊抄什么。 云裳在门口站定:“周管事。” 那内侍手中笔微微一顿,慌忙抬起头来,见着是云裳,执笔的手微微一动,一滴墨落在了纸上,晕染开来。 那内侍却顾不得那么多,只连忙站起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应了一声,却也并未叫他起来:“周管事这是在做什么?” “回禀娘娘,藏书楼中有好些书许久没有晒过了,有些快要长虫了。奴才瞧着今日天气正好,就叫人将那些书册搬出来晒一晒。顺便奴才也好重新清点一下书册,好登记造册,现在就是正在抄录每一层楼每个书架上面摆放的书籍名册呢。”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随手拿起桌上他正在抄录的那本册子看了一眼,见果真是书册名录,便又放了回去。 “王管事出了事之后,周管事可还忙得过来?” 周管事垂着头,声音倒是并无什么异常:“不瞒娘娘所言,倒是的确有些忙不过来。前两个月倒是还好,因着天气较冷,各位主子都不怎么出门,来咱们藏书楼借书看书的人也比较少,事情不多,倒是勉强能够应付。” “这天气暖和了起来,来的人多了,事情一多,忙起来就觉着有些吃力了。” 周管事似乎笑了笑:“奴才正想着将手中事情整理一下,过两日去皇后娘娘那里求皇后娘娘再派遣一个人过来帮衬帮衬呢。” 云裳掀了掀眼皮:“派人过来帮衬?我还以为,周管事更想直接在这藏书楼里面选一个得力的宫人提拔起来呢。毕竟,在这藏书楼中做过事,对藏书楼不是更了解吗?” 那周管事听云裳这么一说,头低得更下去了一些:“倒是都可以,全看娘娘如何安排。这藏书楼的事情也容易上手,只要读过书识过字的便可,若是娘娘想要派遣人过来,奴才手把手教,约摸一两个月也能上手。若是在藏书楼里面做过事的,那自然能够更快些……” 第990章 对食 云裳轻笑了一声,这是知晓她在试探,刻意表示自己愿意将藏书楼中的管事权限,交到她的人的手上的意思? “行吧,此事本宫下来会仔细考量的。” 云裳应得无比的漫不经心:“王管事之事,想必你也是知晓的。” “是,王管事被带走的时候,是在藏书楼被带走的,奴才……当时也在。” “哦?”云裳挑了挑眉:“王管事做出向太后娘娘下毒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可知她是为了什么?她平日里,在藏书楼中,可有什么异常?你与她都在这里做事,应当不会全然没有察觉的吧?” 周管事闻言,苦笑了一声:“回禀娘娘,说起来娘娘可能不信,只是此事,奴才实在是不知。会这样,倒也是有缘由的……” “什么缘由?” 周管事垂下眸子,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奴才是阉人,自然也不敢奢望成亲什么的,只是宫中内侍和宫女……有时候私底下会对食,也算是挂名夫妻的一种了。” “奴才在这藏书楼,来藏书楼替主子们取书的宫人不少,也偶尔会听宫人们悄悄提起,一来二去的,也就起了这样的心思,想要找个宫女一同,也算是做个伴。只是奴才整日在藏书楼中,平日里接触的也就是这藏书楼中的宫人。” “王管事的容貌,在这藏书楼中,实在算得上是出众的。因而,奴才也就动了心。后来实在是按捺不住,就悄悄同王管事提了一提。” 周管事面上笑容愈发苦涩了几分:“就因为这一提,坏了事。奴才不知道,王管事对这种事情,十分的不喜……应该也不算是不喜了,而是十分厌恶了。” “那日奴才被王管事狠狠地骂了一顿,后来每每王管事见着奴才,也都避着奴才了,倒好似奴才是什么生禽猛兽一般。” “不仅如此,王管事还因此在这藏书楼中拉拢了一些人,同奴才搞起了派别,自此之后,泾渭分明,虽然在同一个藏书楼,平日里也是一人一日的值守,见着的时候实在是不多。因而,王管事是个什么情形,奴才……实在是不知的。” 云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周管事的脸上,微微眯了眯眼,倒是不知,这周管事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只是眸光却也忍不住地有些沉,她倒是想过周管事会为了撇干净自己,寻一些由头坚称自己不知道。 却没有想到,他竟会以这样的由头来将自己摘干净。 不管是真是假,周管事为了将自己撇干净,竟然将这种宫人私底下的龌蹉事拿出来同她说,倒也实在是有些……厉害了。 显而易见,在与宫女对食和包庇王管事之间,前者的罪责,要小上许多。 周管事咬了咬唇,面色有些苍白:“奴才知晓,不应该拿这种事情来污了娘娘的耳朵,只是事情真相便是如此,奴才也不敢在娘娘面前说假话。奴才也明白,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也被王管事狠狠地打了脸,后来见王管事反应这样强烈之后,奴才也再也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提起过这件事情。” “奴才有罪,还请娘娘责罚。” 云裳眸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此事应该如何处置你,本宫自会仔细思量。” 顿了顿,才又问着:“你说,那件事情之后,王管事便拉拢了一些宫人,私自结成一派,同你泾渭分明,那你同本宫说说,跟着王管事的,都是哪些人?” 周管事毫不犹豫地便应了下来,忙不迭地点着头:“奴才可以将名单写给娘娘。” “其实在王管事出事之后,奴才也担心平日里跟着王管事的那些宫人也有问题,因而都只敢让他们在院子里做一些打扫修剪类的杂活,不敢让他们靠近藏书楼中的书册。连藏书楼里面的书册,奴才这段时日也都在一一清理,看看这其中有没有端倪。” 云裳笑了起来,愈发觉着这位周管事倒实在是个有意思的。 这识时务的本事,可以说是极强的了。 “哦?”云裳翘着嘴角:“周管事倒是个做事细致的。行吧,你就现在将那些宫人的名单写给本宫,本宫下来找人仔细审问吧。” 浅酌递了笔墨纸砚上去,那周管事便跪在地上,将纸铺在地上,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云裳立在一旁看着,他下笔极快,似乎根本不需要想一样,很快,几个名字就落在了那纸上。 “娘娘,这就是跟在王管事身边的全部宫人名单了,奴才是按着奴才平日里知晓的,同王管事的亲密程度排列的。最前面的那两三人,与王管事最为亲近,应当会知道不少的东西。” 云裳点了点头,示意宫人将那纸收了起来,才又看向了那周管事:“希望你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若不然……” “本宫自有千百种处置你的法子,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管事连连叩头:“娘娘放心,奴才万万不敢有一句假话,娘娘可以随意查问,若有一句假话,奴才听凭娘娘处置。”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出了屋子。 那周管事一直将额头抵在地上,良久,才抬起头来。 瞧见外面空无一人的院子,似是突然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又过了半晌,才抬起手来擦了擦额上不知何时渗出的细细密密地汗珠,随即站起了身来。 不多时,一个内侍匆匆忙忙地从前院转了过来,快步进了屋,抬起眼来瞧了瞧周管事煞白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问着:“管事,皇后娘娘是……” 周管事摆了摆手:“无事,皇后娘娘只是想要几本书,只是派来的宫人在藏书楼中没找到,她正好散步走到了这边,就顺便来问问。刚好我在整理书目,就同她说了,那几本书是孤本,损毁得厉害,如今已经收了起来仔细保存着,不敢摆在外面再叫别人翻看了。” 周管事抬起眼来看向那内侍:“不管是谁问起方才皇后娘娘来所为何事,你都这样回答。” 第991章 妖精化身 未央宫中,云裳听着跟前暗卫的禀报,忍不住挑了挑眉:“他果真这么说?” “是。”暗卫垂头应着:“属下亲耳听见那周高同那藏书楼的内侍这样说的,听他们二人交谈,那个内侍,好似是周高的心腹。” 云裳勾了勾嘴角,眼中带着玩味:“有意思,倒真是有意思极了。” 浅酌倒是有些不明白:“那周高为何要对他的心腹这样交代啊?那王管事之事,早已经在宫中闹得人尽皆知,王管事是藏书楼的人,娘娘过去过问一二,也是正常的吧?他为何要费尽心思的找理由来遮掩娘娘此行的真正目的呢?” “你先前没听见他说的吗?他与王管事因为对食之事闹得十分难看,后来王管事想方设法地拉帮结派,落了他的面子。先前我问他同王管事走得近的宫人有哪些,他也毫不犹豫地说了。” “可见,他与王管事的关系是真的不太好。我先前说,会一一审问那名单上的宫人。他帮我遮掩,目的大抵同我先前不愿意将周高传到这未央宫来问话是一样的原因。” 浅酌蹙了蹙眉:“他是不想要同王管事关系近的那些宫人有所准备?” “嗯。”云裳靠在软榻上:“若是周高与王管事的关系果真那般微妙,周高自然更希望借由我的手,将此前同王管事走得近的那些宫人给除去的。”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派人去查一查,周高说的那些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是。”暗卫应了声退了下去。 浅酌才又问着:“那……可要将周高写的那名单上的宫人都抓起来审问?” 云裳摇了摇头:“不急,周高都想方设法地给我遮掩了,我自然不能够让他的筹谋白费了。叫人盯着这名单上的这些宫人,暂时也不必将他们抓来审问。” “此番我去了这么一趟,即便是周高那么说,可若是他们心中有鬼,也定会暗中商议商议,若是我果真派人去将他们抓了起来,他们应当如何应对。” “越是这种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越能够暴露一些东西。” 浅酌迭声应了下来,退了下去。 云裳刚翻了几页书,浅酌便又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娘娘,宫外传来了消息,说此前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倒是已经稍稍消停了一些,只是……” 云裳听着她话中竟还有转折,忍不住挑了挑眉:“只是什么?” 浅酌眉头轻蹙着,眼中有些疑惑:“只是却有更多的流言冒了出来,听外面传来的意思,好似那些更多的流言蜚语,像是陛下那边放出去的呢?” 云裳最开始听浅酌说有更多的流言蜚语冒了出来的时候,倒也并没有怎么在意。 只是听闻那些流言蜚语是从洛轻言那边放出去的,倒是来了几分兴趣,只稍稍坐直了身子,挑眉笑问着:“来,说说,是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不是什么难听的话,可也是一些荒唐的。”浅酌神情略带几分茫然不解:“但是重点却被转移了,从娘娘失踪的那几日究竟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变成了那当南山都已经成了那副模样,当时娘娘是如何平平安安地逃出生天,回到宫中的……” “有的说,娘娘是被山中精怪给救了。有的说,娘娘有神佛庇佑。还有的将娘娘此前八岁的时候,成功预言了雨水后被宁帝封为惠国公主的事情给拿了出来说,言辞凿凿,说娘娘是九天仙女转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若不然,也不能够从一个冷宫嫔妃之女,一路顺风顺水,轰轰烈烈地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了……” 云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所谓八岁的时候成功预言了雨水的事情她倒是记得,那是华镜及笄之礼的时候,那时候她刚刚重生归来,想起上一世的时候,因着宁国久旱,父皇数次求雨不成,结果华镜及笄的时候突然降雨,于是被皇后大书特书,说华镜是有福之人,被父皇大肆嘉奖。 所以她便假意说她潜心求雨,兀那大师预言了在华镜及笄的时候,会有降雨,后来果然在华镜及笄的那日下了雨,她也因此抢尽了华镜的风头,被封为了惠国公主。 可是,虽然事情倒的确是有这么一桩事情,可是,这求雨的功劳,与她压根也没有多少干系啊。 “且还找到了无数的佐证,说娘娘一个冷宫嫔妃之女,为何被兀那方丈看中,送到寺庙修习了七年之久。又说娘娘只是一个娇养的公主,若非是因为这个原因,又如何突然变得那样厉害,什么兵法阵法的都会,从未上过战场,却还带领着宁国大军打赢了无数胜仗。” “数次濒临险境,却屡屡化险为夷。” “还有……还有说娘娘其实是精怪化身,那日当南山之事,娘娘不得不利用自己的妖力脱身,可是事情实在是太过突然,且为了尽可能地保住自己身边的人,娘娘亦是耗尽了妖力,变身成了原型。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只得消失了几日,重新闭关修炼,等着能够稳定人身的时候,才重新回来了。” “……” 云裳扶额,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厉害了,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还有这么多重身份。” “奴婢一直侍候在娘娘身边,也……不知道。” 云裳忍不住又觉着有些好笑:“这样荒唐的流言蜚语,外面的人也信了?” 浅酌的眼神就更加茫然了:“是,奴婢也觉着无比荒唐。可是听宫外的消息,大抵是因为那些证据言辞凿凿,太具有说服力,似乎,还真的有不少人信了这些流言蜚语。” “……” 云裳扶额:“这下好了,以后倒是不会有人觉着我被人玷污了清白了,只会觉着,我是妖怪化身,妖精转世,能够迷惑人心,霍乱江山了。” “说不定,还会有人言辞凿凿地说,陛下之所以愿意为了我不纳后宫专宠我一人,就是因为我对陛下用了妖术的缘故……” 浅酌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娘娘怎么知道?” 第992章 添把火 “嗯?”云裳抬眸看向浅酌:“所以,听你话中这意思,还真有人这么觉着?” “是……”浅酌呐呐:“是啊。且,还不止一人呢。这也是大家为什么会愿意相信娘娘是妖怪化身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说正因为娘娘是妖精所变,所以容貌才这样出众,才会让陛下对娘娘这样死心塌地。还说,是娘娘将陛下的心给偷了呢。” “……”云裳扶额:“怎么不说,我将陛下的心给吃了呢?” “倒也说不定的,说不定再过个几日,就会延伸出这样的流言蜚语了。” 云裳对这些人的想象力是无比服气的,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过是神佛转世还是妖精化身吧,总归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肯定了,毕竟,他们会这样说的原因,是因为觉着普通人大抵是无法做到像我这样厉害的。啧……” 且她也着实算不上普通人的,毕竟,她的确是曾经重生了一遭,比寻常人多在这世上走了一遭的。 云裳听过便过,左右现在那些流言蜚语对她的影响也并不太大了。 浅酌点了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对了,娘娘,这是宫外传递进来的消息,请娘娘过目。” 云裳应了一声接了过来,展开来看了,随即眉头便蹙了起来。 浅酌小心翼翼地看着云裳的脸色,关切着:“娘娘,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摇头:“无事,是盯着曹家的人来的消息,说曹翰找了一些个毒药,似是准备给曹家嫡长子下毒。” “什么毒?” “能够让人变成一个废人,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弹,可是却能够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事情,能够听到声音的一种毒药。”云裳将那信纸团成团,塞到了一旁的茶杯中:“且,这种毒药,无解。” 浅酌挑了挑眉,似是有些讶异:“全身上下不能动弹,却能够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事情?曹翰这是要做什么?” “大抵是要让曹家老大再无法同他争夺那家主之位,却又能够听到知道曹翰对他做了那些事情,能够听着曹翰登上家主之位的消息吧。这约摸就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浅酌忍不住张大了嘴:“曹翰……不是曹家专程用来迷惑娘娘的一颗棋子吗?为何他对曹家老大竟然……这样狠心啊?那毒药,不会是假的吧?” 云裳笑了笑:“毒药是真的,曹翰是曹家的棋子也是真的,可是此前暗桩打探出来的,关于曹翰在曹府受尽欺辱的事情,也是真的。” “兴许曹家将曹翰当作棋子,曹翰未尝不是在利用曹家?我便不信,曹家的人那样对他,他心中没有恨意,还能够甘心为曹家所用。” “且,哪怕这毒药是假的,是曹家安排出来,做给我看的一出戏,我也有办法,将这假的毒药,变成真的。” 浅酌点了点头,复又看向云裳:“娘娘的意思,此事咱们就不必插手,就只看着曹翰要如何做就好?” “对啊,咱们看着就好了。看看曹府众人,如何自相残杀吧。” 晚些时候,洛轻言便也提起了关于曹府的事情。 “那位明宏公子,倒是已经查出来了他的来历了。” “嗯?”云裳转过身,猜测着:“是曹府的人吗?我此前猜测,这明宏公子多半是那曹老大的外室子,我猜得可对?” 见洛轻言摇了摇头,云裳的眼中忍不住浮起了几分诧异之色:“不是?那他是谁?又为何要为曹家人卖命?” “这明宏公子,原本是不叫明宏公子的,这个名号,只怕也只是他编来糊弄你的。我叫人画了他的画像去四处打听了一番,主要针对曹家那位老大的关系网,可是却并没有多少发现。后来我叫暗卫彻底抛开了曹府,抛开了明宏公子这个名字去查探,倒才有了发现。” 见云裳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好奇,洛轻言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又笑了起来:“这位明宏公子,原本应该叫茗伊公子,是城中翠竹居的人。” “翠竹居?”这个名字倒是有些陌生,只是听起来倒似乎像是一个什么酒楼的名字。 “是,翠竹居,是一家南风馆。” 云裳顿时瞪大了眼:“南风馆?那这位茗伊公子?” “是,是南风馆中一个小倌儿,只是却是个清倌。听闻他在翠竹居中十分肆意,只陪客人弹琴品茶之类的,且客人由着他自己选,喜欢的就陪一陪,不喜欢的就罢,一个月也难得有一两次陪客人的时候。” “可就是这样,他却也似乎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钱,整日里出手阔绰,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且连翠竹居的东家都对他礼让三分。而他每月都会有四五日不在翠竹居歇,也因为如此,那翠竹居中的其他人都说,他暗地里有人捧着,只是那人不想被人知道而已。” 云裳眯了眯眼:“那人,是曹家嫡长子?” “是。”洛轻言点了点头。 “啧。”云裳眼中兴味盎然:“看不出来啊,这曹家老大竟是个好男风的,这样说来,要想要他没有资格得到那曹家家主的位置,只消将此事传出去,并且闹大就是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好男风在如今,已经并不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城中许多达官贵人,许多纨绔公子,暗中养娈童的比比皆是。” “暗中养着是一回事,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可拿出来放在明面上闹得人尽皆知便又是一回事。” 洛轻言点了点头:“所以你想将此事宣扬出去吗?” “我?这种事情我怎会亲自去做。我只会将这把刀递给曹翰,告诉曹翰,有人在无意间瞧见过他的大哥在南风馆。如此一来,该如何处置,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借刀杀人。”洛轻言啧了一声,眼中却是带着笑。 云裳笑了笑:“曹家,很快就该乱起来了,我不过是想要帮他们添一把火,再添一把火,仅此而已。” 第993章 我知晓一个秘密 “茗伊公子?” 第二日一早,云裳竟径直去了暗牢。 见着那位自称明宏公子的人便笑眯眯地唤了他一声。 茗伊闻言,手指微微一动,脸上却仍旧是一脸茫然神色:“皇后娘娘在说什么?” “你想再装装也无妨,左右,你装得再好,也变不成明宏公子。”云裳漫不经心地在暗牢中踱着步:“我听闻,茗伊公子在翠竹居很是有名,因为茗伊公子接客素来肆意妄为,可还是出手大方,有数不尽的银两,想买什么便可以买什么,吃穿用度皆是十分讲究?” “在茗伊公子背后这般纵着宠着公子的人,应当就是曹家嫡长子了吧?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想,我此前看过曹家的人物关系图谱,好似是叫曹毅?” 云裳笑眯眯地看向茗伊:“我倒是实在是有些好奇,就因为曹毅对你十分宠爱,所以你为了他,连这种要被杀头的事情也敢做吗?” 虽然云裳回宫之后只来过暗牢两次,可是茗伊也从这两次接触中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云裳想要知道的事情,那便是隐藏再深,她也能够想方设法地挖出来。 且她手中,也定然是握着证据的。 茗伊咬了咬唇,手指在袖中紧紧握了起来:“我自小父母双亡,流落到了风尘之地,受尽世间冷暖,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是他救了我,我的命,是他给的。” “原来如此。”云裳笑了起来:“难怪。倒也瞧得出来,曹毅对你倒也是极好的,所以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对吗?只可惜,便是如此,他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很快,你就能够收到他出事的消息了。” 茗伊咬了咬唇,只闭了闭眼:“软禁皇后娘娘的人,是我。” “是。”云裳点了点头:“将我带到那庄子上软禁起来的人,的确是你。可是,要曹毅出事,想方设法在对付曹毅的人,也并非是我啊。” 云裳此话一出,茗伊顿时便抬起了头来,定定地看向云裳:“不是……不是娘娘?” “自然不是我。”云裳笑了起来:“我这人,做过的事情就敢承认,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愿意给别人背锅。想要曹毅死的人,可不少。我什么也无需做,只消看着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就够了。” 茗伊的呼吸有些乱了,他自然也明白,云裳所言,句句属实。 曹毅是曹家的嫡长子,若是没有意外,曹家的家主之位必定是他的。可是如今却出了意外,只要曹毅一死,那家主之位最终会落在谁的手中,便也没有了定数。 茗伊抬起眼来看向云裳:“求求娘娘,救救他。我愿意用这条命,换他一条生路。” 云裳却是攸然笑了起来:“救他?用你的命换他的命?你软禁了本宫,本就没有活路的。你这条命,本宫可看不上。” “且,曹毅为什么要你软禁本宫,拖住本宫的脚步,你也应当是知晓的。曹府中有我想要扶持的人,本宫需要他得到那家主之位,替本宫办事,利用他控制整个曹府,让整个曹府都能够为本宫所用。曹毅死了,对本宫百利而无一害,本宫为何要救他性命,给我自己留下一个祸患?” 茗伊紧抿着唇,没有作声。 云裳又笑了起来:“且我记得,这曹毅,家中应当是有妻有妾还有好几个子女的吧?他若是真的喜欢你,也不会让你去做这样的事情,替他背负了这罪名的吧?” 茗伊咬了咬唇:“是,对他而言,我只是一颗棋子。” “可是,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没有任何怨言。” 云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对他,还真是情深意重啊。本宫很感动,可是曹毅,却仍旧得死。” 云裳笑了一声:“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声罢了。兴许下一次,我就能够给你带来他的死讯了。” 云裳说完,便轻轻笑了笑,垂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娘娘。” 身后的茗伊公子骤然开了口。 云裳脚步一顿,转过身看了过去。 茗伊公子抬起眼来,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娘娘,我知晓一个秘密,关于曹府的……” 云裳诧异地扬了扬眉:“哦?” 从暗牢出来,云裳微微勾了勾嘴角,她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会从这位茗伊公子的口中,得知这么一个消息,倒是意外之喜了。 云裳回到未央宫,叫宫人准备了笔墨纸砚,提笔便写下了一封书信,随后递给了浅酌。 “叫人送出宫,交给浅音。” “是。” 浅酌应了,转身正要离开,云裳却又叫住了她:“浅音,是不是快要临盆了?” 浅酌点了点头:“是,应该就这几日了。” 云裳嗯了一声:“那算了,这封书信你别交给她了,直接给洛意,让他给暗桩的头目。” “是。” “洛意最近只怕也是提醒吊胆的,时时刻刻担心着浅音的,你将这封信送了过去,再让他带你去见一见暗桩的联络人,最近这段时间,咱们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暗桩的,便直接同联络人联系就是。” 浅酌笑眯眯地点了头:“奴婢明白的。” 说着便又笑了起来,自顾自地道:“也不知道浅音姐姐肚子里的是个姑娘还是个小子。” “都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最重要。” “也是。” 浅酌说着便要退下,云裳却又将她叫住了:“你在宫中选一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送过去吧,浅音是第一胎,只怕也不太好生,叫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看着,我也放心些。一个也似乎少了些,就带两个出去吧。” “若是浅音那边有了喜信儿,叫人第一时间送进宫来,也叫我高兴高兴。” 浅酌应了下来,这才行了礼退了出去。 浅酌离开,云裳才又拿起了手中的笔,取了一张纸来,飞快地在纸上画了一张地图出来。 地图上的墨迹尚未干,暗卫便匆忙来报:“娘娘,暗牢那边出事了,那位茗伊公子,死了。” 第994章 野心不止于此 “死了?”云裳一愣:“我这才刚刚离开没多久,人就没了?怎么没的?” “娘娘离开之后,他就转身面对着墙角一动不动的坐着,我们从暗窗那里看了好几次,都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直到约摸一个时辰之后,我们给他送吃的进去,才发现,人已经没了。” “是自杀的,用了一支簪子,簪子直接刺进百会穴,悄无声息地就死了。” 云裳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用簪子自杀的?簪子又从何而来?他被关入私牢的时候,身上的所有东西不是都已经搜走了吗?不是连衣裳都是暗卫重新更换过的吗?” “是。”那暗卫低垂着头,从袖中取出了一支簪子:“这簪子,应当是娘娘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被那茗伊公子取了去。” 云裳目光落在那暗卫手中,那暗卫手中放着一支白银垂心凤簪,倒的确是她今日佩戴的。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头顶发髻,那簪子果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他什么时候取去的?先前我分明没有同他有过肢体接触啊?” 且她与这茗伊公子见过好几面,也并未察觉到这位茗伊公子有多深厚的武功。 除非……这位茗伊公子的武功比她还要高深许多,因而她才会没有丝毫察觉。 可也不应该啊,除了她,洛轻言也是靠近过这位茗伊公子的。 且若是茗伊公子果真武功那般厉害,又怎么可能那样轻而易举地被他们抓住带回来? 云裳接过那簪子,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茗伊公子此前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可带着什么东西?比如玉佩香囊亦或者是其他比较可能叫人一见着就能够想到他的?” 暗卫回想了片刻:“茗伊公子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玉佩香囊那些倒是的确都有的,除此之外,他手上之前还带着一个玉扳指,瞧着那玉扳指的成色,倒似乎是十分珍贵的样子。” 云裳轻轻颔首:“你叫人将这几样东西,选一样送到曹府,就放在曹毅的书房中的桌子上,而后埋伏在那附近,仔细观察观察那曹毅的反应。” 她既然答应了那茗伊公子会想法子保曹毅一条命,自然就会说到做到。 只是在救他之前,却也可以借此事来吓唬吓唬他。 “是。” 等着晚上洛轻言来了未央宫,云裳同他说起此事,洛轻言脸上却并无多少惊诧之色:“此前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那茗伊公子在沦落到风尘之所之前,曾经做过小偷?且那探囊取物的本事,练得十分熟练。还曾经被人抓住,送到衙门坐过一段时间的牢房,留下了案底,这才被暗卫查到了。” 云裳愕然瞪大了眼:“这般重要的事情,你怎生就没同我说起过呢?若是你同我提一两句,我也知晓稍稍防备防备,也不会这般轻易就被他暗算了啊……” “我想着此事与这桩事情,与曹家那边都并无任何关系,且已经是约摸五六年前的旧事了,似乎也没有提起的必要,就没有提。” 云裳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那茗伊公子对那曹毅情深意重,即便是同我作为筹码交换,说的关于曹府的秘密也与曹毅没有任何关系,我已经应下了他会想法子保住曹毅的性命,只要曹毅活着,他便没有其他软肋可以叫我抓,只怕也不会再透露什么。” “就这样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却又转头看向云裳:“你果真愿意饶曹毅一命?毕竟此事是他在后面一手指使的。” “我应下的事情自然是要算数的,只是也无碍,那茗伊公子要的,只是留曹毅一条命,可是这世间还有一种活着,叫生不如死。” “况且,曹翰本也并未想要曹毅的性命,所以其实说起来,我什么也没有做。”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说,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茗伊公子知道,只怕是要后悔的。” “对了,那茗伊公子拿来同你交换曹毅性命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云裳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茗伊公子只是说,曹舟经商数年,积累了财富无数,可是这些财富,有一大半却消失无踪。说,若是能够找到那一大笔消失的财富,就能够知道关于曹家最重要的秘密。” “曹舟赚的银子,不是应该都给了曹雯夕,或者是夏侯靖,让夏侯靖去招兵买马,倾覆夏国江山去了吗?” 云裳摇了摇头:“我当时也是这样问他的,只是我并未提及曹雯夕。只说当初畅听园之变,曹家老太爷是站在夏侯靖的阵营中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被我处死。曹家既然是忠于夏侯靖的,那那些银子,多半是给了夏侯靖,以便他谋夺皇位。可是茗伊公子却否认了,说曹家的野心,恐怕不止于此。曹家那些银子,也并未尽数交给夏侯靖。” 洛轻言闻言眉头就蹙了起来:“什么叫……曹家的野心不止于此?难不成,曹家还想自己谋事,覆灭了这夏国江山,扶持曹家的人尚未,建立一个曹朝?” 云裳噗哧一声笑了出声:“不说其他,这曹朝未免也太过难听了一些吧?” “哦……是挺难听的,所以就因为这名字这么难听,他们也不可能成功的。”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是是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陛下说他们不可能成事,他们就定然不可能成事的。” “那是自然。”洛轻言抿了抿唇:“毕竟,曹家的确是很有钱,可是我家皇后也不一定就比他们差到哪儿去。且曹家还没有如我家皇后娘娘这般聪慧的主母,就凭着这一点,他们也断然斗不过我。” 云裳只瞥了洛轻言一眼:“陛下如今这情话说的倒是越来越顺口了,可是请了人专门教你?臣妾记得,此前陛下不是这样的啊……” 洛轻言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吗?我为此专门看了好多戏本子呢。几乎将戏本子上面的那些情话都给背了下来。” 云裳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第995章 扑朔迷离 因着洛轻言的态度,让云裳紧绷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对洛轻言,总是有着一种不问缘由的信任,仿佛无论是什么话,只要洛轻言说出来,他就愿意相信。 正因为如此,瞧着洛轻言似乎全然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中的模样,云裳便觉着,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茗伊公子对曹毅,大抵也是真的情深意重的,因而,他为了护住曹毅性命而说出来的话,多半也是真的。虽然就一个曹家,陛下也不必太放在心中,只是却也不能够就这样全然不当一回事的放着。陛下还是找人去查一查,曹舟那些银子究竟流向了何处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容温柔:“好,我知道的,放心好了,我会派人去查的。” 云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陛下可要准备歇下了?我出去传唤宫人送些热水进来吧。以后咱们还是放一两个宫人在身边侍候着吧,身边没人候着,总也有些不方便。”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我倒是无所谓的,就怕你脸皮子薄,会害羞。” “嗯?”云裳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害羞?放个人在身边侍候有什么好害羞的。” 洛轻言却也并不回答,只笑吟吟地盯着云裳。 云裳被他笑得头皮都有些发麻,却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洛轻言为何会这样说了。 云裳面上忍不住飞上一抹绯色,只瞪了洛轻言一眼,便快步出了寝殿。 等着云裳走了出去,洛轻言面上的笑容这才逐渐隐去。 曹家那些银子的流向自然是应该好好去查一查的,只是云裳却实在是太过相信他了,最近事情太多,暗卫几乎都已经派遣了出去。 连他身边护卫的都已经减少了一半,眼前实在是抽掉不出人手去查这桩事情。 洛轻言抿了抿唇,他不欲让云裳太过担心,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随口应了下来。只是时间上,只怕得再等些时日,等着其他的事情了结一些,将暗卫收回来一些,才能够去做了。 天气越来越热,云裳自打身子受损之后,身子就弱了许多,对冷热的耐受都小了许多。 正值盛夏时节,一动就觉着浑身都在冒汗。好在殿中一直摆放着许多冰盆子,且时不时御膳房那边会送些冰镇的汤羹蔬果之类的过来降降暑,倒也勉强不觉着太过难受。只是却实在是不太想出门接受外面炙热的阳光,因而云裳离开未央宫的频率都减低了许多。 外面蝉声低鸣,扰得心情愈发烦躁,浅酌给云裳递上一盆子冰镇杨梅,一边禀报着:“那日娘娘离开藏书楼之后,就派了暗卫去盯着那周管事递上来的那名单上的人,果真有了发现……” “那些人听了周管事心腹宫人的说辞,却并不太相信,果真如娘娘所料那般,聚在了一起商议对策。从那些人的对话中,倒也得到了一些信息。” “那些人说,那位王管事对他们倒也并非全然信任,许多事情也都避着他们,他们倒是实在不知道王管事究竟在帮谁做事。只说从王管事那里,总能够见到一些宫外的新鲜玩意儿,有些看起来还挺精致值钱。” “有宫人说,湘怡宫和王管事出事的时候,她才想起了一些此前一直被忽视的细节,比如,每次那些新鲜东西,总是在王管事去湘怡宫之后。” “此前宫中主子多,王管事去一趟湘怡宫并不怎么容易,倒是不那么明显。只后来娘娘让鹂太妃娘娘帮着协理宫中事务之后,王管事借着去禀报藏书楼事务的由头,同湘怡宫那位倒是才接触得频繁起来,她身上出现的新鲜东西便才多了起来。” “还有宫人说,有时候湘怡宫那边要什么书,王管事不便每次都亲自去送,偶尔会让他们代劳。有一次一个宫人去替王管事送书的时候,一不小心在路上跌了一跤,书册摔在了地上,翻了开来,他瞧见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那纸条那样明晃晃地放在里面,他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内容,写的却是一些看不太懂的东西,他只记得其中一个词,似乎是……龙脉?” 云裳骤然坐直了身子:“没有听错?果真是龙脉?” 浅酌见云裳这般大的反应亦是愣了愣,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暗卫说的很清楚,应当是没有听错的。那宫人说,他当时认出了那里面是王管事的笔迹,只是当时只觉着那兴许是王管事给书册做的记录和标签之类的,便也没有在意,只随手将那纸条给夹了回去。” 云裳抿了抿唇,若是此前,她听到龙脉这二字,倒是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前不久才在湘怡宫找到了那张地图,且洛轻言也说,那地图上做的标记,离夏国的龙脉十分近,倒让她不得不将这两桩事情联系了起来。 “那几个宫人还说,鹂太妃刚刚出事的时候,王管事还很是焦躁了一段时日,还派遣他们去打听过关于鹂太妃的消息,只是湘怡宫一直被人把守着,也没有人能够靠近,也没有人能够打探到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 云裳点了点头,她特意派人看仔细了,自然是打探不到的。 兴许正是因为王管事打探不到,所以才又找了那个宫女,有了所谓的救命之恩。 云裳微微抿了抿唇,所以,在王管事和鹂太妃身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那人又为何要将龙脉的事情透露给鹂太妃,鹂太妃手中那张地图,又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何会落在她手中?那个地方,又究竟代表了什么? 鹂太妃,在这整件事情中,又究竟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云裳心中的疑团越来越重,半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坐直着身子,眉头紧蹙着,脑中反反复复地琢磨着,这整件事情中,是不是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的? 云裳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杨梅放到了嘴里,兴许,她应该去找王管事问一问了。 第996章 可否将证据交给微臣 云裳想着,便问着一旁侍候的宫人:“现在外面日头还毒吗?” “回禀皇后娘娘,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了太阳,天色也昏暗了下来,还有些风,瞧着倒好似要下雨的样子。” “要下雨啊。”云裳点了点头:“下雨好啊,倒好似有些时日没有下雨了,热得人受不了,希望下一场雨能够稍稍回凉一些。” 既然没有出太阳,还有风,倒是个难得的适合出去的天气。 云裳索性站起身来:“御膳房送过来的杨梅可还有?” “还有好些呢。” “拿个食盒子装些冰块,将杨梅放到里面,随我一同去趟太极殿。” “可是御膳房应该也送得有到太极殿的吧?”浅酌正在一旁整理书桌,听云裳这么说,倒是有些诧异。 “不会的。”云裳笑了笑:“陛下素来不怎么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御膳房送的只是降暑的吃食,既如此,自然会送各宫主子喜欢的,想来也不会送杨梅过去。” 浅酌更不明白了:“陛下若是不喜欢吃,娘娘为何还要去送?” “不过是随意寻个由头罢了。”云裳笑了起来:“且今日的杨梅好吃,陛下虽然不怎么吃,却也还是可以尝几颗的。” 佩兰连忙去取了食盒装好了冰块,装了一些杨梅进去。 云裳便带着宫人浩浩荡荡地往太极殿去了。 刚走到太极殿前面的石阶下,就瞧见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从上面匆匆走了下来。 云裳定睛一看,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翰。 曹翰也瞧见了云裳,脚步愈发快了几分,只连忙走到云裳跟前,同云裳见了礼:“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云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曹大人这是刚从太极殿出来?” “是。”曹翰恭恭敬敬地应着:“昨日微臣递上了一纸奏折,陛下瞧见之后,有些不解,因而召微臣去太极殿说了说此事。” 后宫不得干政,云裳也并未问他奏折上面说的是什么,只笑眯眯地关切着:“曹大人家中最近可还安好?” 曹翰略略抬了抬眼,目光从云裳身后的那四个宫人身上扫过,暗自想着,皇后娘娘既然能够当着他们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那便证明,皇后身后那四个宫人是她所信任的。 “一切安好。”曹翰垂下眸子应了一声,才又压低了声音道:“只是前几日,我大哥似乎收到了一些东西,收到之后,便有些不对劲了。” 云裳点了点头,一脸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嗯,是本宫派人送过去的。” 说完,眼中便浮现起一抹好奇:“你大哥怎么个不对劲法?” 曹翰声音愈发低了几分:“大哥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一整日不吃不喝,后又说最近天气太过炎热,将几个妻妾和子女送走了,说是去咱们曹府的一处庄子上避暑。” “微臣悄悄派人跟了,发现他们虽然的确是往那处庄子的方向去的,可是却也发现了端倪。” “哦?什么端倪?”云裳一脸兴味盎然。 “从锦城到那庄子,即便是路上稍稍耽搁耽搁,也最多就是七八日的路程。可是他们预备的干粮那些,足足够那么多人在路上行一个多月的时间。” 云裳颔首:“所以你觉着,你大哥压根就不是让他的那些妻妾子女去庄子上避暑,而是去别的地方?” 曹翰点了点头:“只是目前他们尚在路上,微臣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打算去何处。” 曹翰说着,便又低声问着:“娘娘给大哥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为何竟然让大哥这般畏惧?微臣瞧着大房那边的阵仗,倒好似……逃命一般。” 可不得逃命么? 云裳笑了一声,曹毅瞧见茗伊公子的那些东西摆在了他的桌子上,就定然已经明白,事情已经败露。 这绑架拘禁皇后,可是杀头甚至灭九族的大罪。 且这桩事情,他多半是背着曹府其他人做的,没有人知道,他也不敢同别人说。 只是兔子逼急了尚且要咬人,既然曹毅不敢让曹府其他人知晓,她自然也不会说。不然,曹府若是知道曹毅犯下这种会连累整个曹府的重罪,只怕会孤注一掷,谋生反意。 “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只是本宫放在外面的暗桩偶然之下,瞧见你大哥与一些南风馆的小倌厮混,人证物证都有。本宫不过是在听闻之后觉着甚为有趣,便叫人将你大哥送给那小倌儿的一些物件,放在了你大哥屋中罢了。” “你大哥兴许是瞧见那些东西,便知道自己好男风的事情已经被人知晓了,担忧事情败露之后,会对他的名声有些影响,进而影响他房中人和子女,因而就想先将妻妾子女都送走避避风头罢了。” 曹翰听云裳这么一说,猛地抬起了头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娘娘说……我大哥……好男风?” 云裳点了点头,瞧着他的神色,亦是诧异地扬了扬眉:“怎么?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们曹府的人都知晓的呢。” 曹翰连连摇头,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微臣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微臣在大哥身边也放了不少的人,可是却从未听闻过大哥好男风之事。” “那多半就是你大哥藏得好罢了,本宫也是因为恰好在一些南风馆安插了一些暗桩,恰恰好瞧见了罢了。你大哥在那些个南风馆包了几个小倌儿,只是却并非是通过他或者是曹府的任何人出面的。也暗地里替那些小倌儿置办了一些院子,那些院子,与一些个酒楼茶肆暗中相通。” “你大哥便是借着去酒楼茶肆的名头,悄悄从暗门离开,去与那些小倌儿私会的。” 曹翰点了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半晌,曹翰才抬起了头来:“娘娘说,娘娘的人发现了大哥这桩荒唐事,人证物证俱全?” “自然,若非如此,本宫也难以相信。且,你大哥也不会这般慌张了。” “那……微臣可否请娘娘,将这些证据交给微臣?” 第997章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云裳似笑非笑地看向曹翰:“倒也并无不可,毕竟,曹毅即便是好男风,那也只是他自个儿的私事,只是你们曹府的家事,本宫也不好插手其中,你既然想要,本宫给你就是了。” “多谢娘娘。”曹翰连忙朝着云裳叩了一叩。 “证据本宫也不会随身带着,你先回去吧,本宫会派人送到你手中的。” “是。” 见曹翰应了,云裳才抬脚上了台阶,进了太极殿。 洛轻言正在看手中奏折,似是遇着了什么难题,眉头微微蹙着。 “陛下,娘娘来了。”刘文安瞧见云裳进门,连忙低声提醒着洛轻言。 洛轻言一愣,抬起头来瞧见云裳便开始笑:“天气这么炎热,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也可以等着我晚上过去的时候说的。” 云裳伸手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食盒,笑眯眯地走到御案前:“御膳房送来了一些冰镇杨梅,臣妾吃了觉着好吃,瞧着外面没有太阳,便给陛下送过来了。” “虽然天气热,总也不能就一直不出门了吧?哪有一直就在殿中待一个夏天的道理?”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叫人送了冰过的帕子过来,站起身来亲自给云裳擦了擦脸上汗珠:“方才曹翰刚刚从这里离开,你可遇上了?” “正好遇上,刚刚还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呢。”云裳应着,伸手打开了食盒,将杨梅端了出来。 洛轻言神色微动:“说了一会儿话?说了什么?” 云裳瞧见洛轻言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陛下不用费心藏匿自己的心思,臣妾已经知晓了,陛下是醋了。” “醋了?”洛轻言挑了挑眉:“皇后娘娘在说什么?曹翰四十来岁,且长得也并不好看,和朕压根不能相提并论,朕同他吃什么醋?连他都要醋,那岂不是你同任何一个男子说话,朕都得要醋一醋的?” “谁知道呢。”云裳伸手捻起一颗杨梅,递到了洛轻言嘴边:“陛下尝尝。” 洛轻言虽然的确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只是云裳喂的却又不同,便索性就着她的手将那杨梅含住了:“唔,有些酸。” 云裳眼中仍旧带着笑,只轻轻点了点头:“是,的确是有些酸。” 洛轻言哪里不知道她究竟在影射什么,只笑着摇了摇头:“你同他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将曹毅好男风之事同他说了,他向我讨要了证据,我答应稍后派人去将东西送过去。” “证据?曹毅好男风的证据吗?”洛轻言抬眸看向云裳:“你何时有这个证据的?” “没有曹毅好男风的证据。”云裳笑着:“但是我有茗伊公子的贴身物件,此前给曹毅送了两件过去,如今手中还有那么一两件,正好派上用场。” 洛轻言神情微微一顿,眼中笑意更浓了几分:“裳儿愈发狡猾了,你先是将那茗伊公子的东西送到了曹毅的桌子上,让曹毅觉着,他指使茗伊公子之事害你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又将另外的茗伊公子的东西送给了曹翰,曹毅在曹翰手中见到了属于茗伊公子的物件,又该如何想?” “大抵会想,曹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又害怕暴露了自己,也不敢去问曹翰,他究竟知晓了些什么。如此一来,他们二人本就不齐心,本就彼此猜忌,再加上这一桩,曹毅多半会想方设法地除掉曹翰,为自己遮掩。” “而曹翰,则会为了对付曹毅,争夺家主之位,将曹毅好男风的事情传扬出去,闹的人尽皆知。” 云裳笑了笑:“我说了,曹家既然心怀异心,那我就搅得他们不得安宁。自然,做这一切,也不能够脏了我自己的手,就让他们自个儿同自个儿斗去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就让他们自个儿斗去吧,若是能够自己把曹家整个斗散了,正好让我们省了心。” 云裳哪里听不懂他话中打趣,只横了他一眼,复又道:“曹翰说,曹毅已经派人将自己的妻妾子女那些以避暑的名号给送走了,也不知要送到何处去。” 洛轻言转眸看向云裳,就瞧见云裳狡黠一笑,像一只狐狸:“所以,我打算派人将曹毅的妻妾子女都给截下来。” “虽然吧,曹府子嗣众多,未必会在意这么一些人,可是能够在自己手中握一些筹码,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着抬起手来揉了揉云裳的头发:“是,若是能够这样自然是好,可是你也须得要小心行事。” “嗯?”云裳有些没明白。 洛轻言眸光淡淡:“你也知晓的,曹府想要利用曹翰这枚棋子来对付我们……” 洛轻言开了个头,云裳就猜到了他话中之意:“陛下是担心,曹翰和曹毅的争斗,也是曹家做给咱们看的,曹毅将妻儿送走的消息,也是曹府刻意让曹翰透露给我,为的就是引我上钩的?” “是。”洛轻言颔首:“曹翰的话,咱们都得要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他的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因而,咱们就得要事事多想几分,想着若是他说的是真话,应该如何处置,若是说的是假话,又应该如何处置。” 云裳嗯了一声,只是却有些不明白:“他蓄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引我动手能够达成什么目的吗?便是要将人劫走,我也不可能自己亲自动手啊?” 洛轻言笑了一声:“是,你自然不用亲自动手去劫持人质,可是若是曹毅的妻儿被劫持之后,为保住性命,透露出了一些消息,一些关于曹府的消息,你觉得,你信还是不信?” “甚至包括之前那位茗伊公子的话,真真假假,也尚有待商榷。” “兴许事情是按着咱们的预料,咱们的计划去发展,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这自然是最好的。可也或许,从一开始,这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过是曹家布下的一个局,一个极大的局。” 第998章 我的命不止是我的 云裳蹙了蹙眉,有些迟疑:“曹家,有这么大的能耐?” “曹家有没有这个能耐,难说。可若是曹家是咱们认为的那个曹家,那兴许是有的。三十来年前,那个曹家在整个夏国,都可以说是风头无两的,那个时候的曹家权倾朝野,前朝后宫都遍布他们的人,且手中也握着不少产业,富可敌国。” “若非因为如此,也不会几代皇帝都将曹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方设法地想要拔除。文宗皇帝的时候,曹家便值鼎盛时期,文宗皇帝亦是知晓曹家若是再发展壮大下去,定会成为祸患,可是奈何他性子软弱,手段也不够强硬,断断续续想过许多法子,也不能够将曹家除去。” “甚至,他那些手段,对曹家而言,根本无伤大雅,不过只让曹家稍稍收敛了几分,不那么锋芒毕露了而已。后来,太上皇继位,深知曹氏不除,朝政难清,这才一面纳曹家女儿为妃,一面趁着曹家不备,给曹家安了个罪名,蓄意发挥,将曹家满门抄斩。” 洛轻言垂下眸子,眼睫毛在眼睛下方映下一片阴影:“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从曹家这么快地崛起,就能够看得出来,曹氏一族,当初只怕不知道藏了多少暗棋。” “总而言之,咱们对曹家中人,定然得要处处防备处处小心才是。且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吗,茗伊公子说的,曹家的野心,不止于此。”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这一桩,此前我倒是不曾想到。若是如此,那我得回去好好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仔细理上一理,将一切彻底推翻来,想一想下一步应该如何走。” 洛轻言点了点头:“曹家不是好相与的,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且以后不管什么事,你都不能够再将自己置于险境了。” 云裳应了一声,心知此前当南山出的那桩事情定然将洛轻言给吓坏了,便伸手握住了洛轻言的手,笑着道:“陛下放心,我明白的,我的命,如今可不只是我的,所以,我定然会好好爱护好自己的。” 洛轻言这才满意,自己拿了几颗杨梅吃了:“方才你与曹翰也是偶遇,所以才同曹翰提起了那些。那么,你这忍着外面的炎热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杨梅?” “自然不是的。”云裳扬起脸笑了起来:“唔,我想见一见藏书楼那位王管事。” 洛轻言挑了挑眉:“王管事?” “嗯,偶然得了一个消息……”云裳将先前浅酌禀报之事同洛轻言说了,才道:“我有些弄不明白鹂太妃在这里面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倒似乎她是其中一个关键人物似得。只是如今鹂太妃已死,那个宫女又逃了,如今握在咱们手中唯一的知情人,就是那位王管事了,所以我想要见一见。”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却又道:“那王管事倒也未必知晓什么,只是见一见却也无妨,不过,这件事情我却帮不上你。” “嗯?”云裳一脸疑惑地看向洛轻言。 洛轻言笑了笑:“王管事,是在太上皇手中的。你若是要见她,只怕是要去问过太上皇才行。” 云裳抿了抿唇:“好吧,那我去太后那边碰碰运气。” 云裳说走就要走,却又被洛轻言叫住了:“正好,果断时日是太后娘娘寿辰,礼部那些拟了个折子,筹备寿诞之事,我正准备让刘文安送过去让太后瞧瞧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你正好要过去,就让刘文安同你一同吧,正好你也可以听一听。” “好。”云裳应了声,就带着刘文安离开了。 离开太极殿,刚走到后宫,云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又转身吩咐着画儿:“方才我瞧见陛下眼中有些红,想来应当是有些上火,你去御膳房那边吩咐一下,今儿个的晚膳多准备一些清热下火的菜。” “你去了御膳房之后,就直接回未央宫,再准备一些苦丁茶,晚上陛下过来,就给他泡苦丁茶。” “是。”画儿应了声,同云裳分开来,去了御膳房。 刘文安在一旁听着云裳一一吩咐下去,嘴角亦是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还是娘娘对陛下有办法,陛下最近喝水是有些少,奴才怎么劝陛下都当作耳旁风,方才奴才还在想,好不容易同娘娘同行,得告个状才是,结果娘娘自个儿就已经发现了。”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当是你告的状好了,待会儿陛下若是问起,我就告诉陛下,说是刘总管同本宫说的,陛下这几日喝水较少,有些上火,让我管一管。” 刘文安连忙一脸惶恐的摆了摆手:“娘娘可千万别这样,奴才可受不住。虽然陛下当着娘娘的面定不会说什么,可是转过身来,定会想方设法地折磨奴才的。” 云裳垂下头,笑声清越。 刘文安听着云裳的笑声,面上神情愈发柔和了几分:“娘娘在真好啊,陛下也能够有些人气儿。特别是最近,娘娘出事回宫之后,陛下明显比以前更爱笑了,也更喜欢黏着娘娘了。” “最近几日天气渐热,娘娘怕热不喜欢离开未央宫,陛下每日都要问一问,给未央宫那边送去的冰块够不够用,让奴才记得叫御膳房那边给娘娘送解暑的汤羹或者是果品,每日不管是有多少事情,想方设法地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处置完,好早些去未央宫陪娘娘。” 云裳听刘文安这样一说,脚步微微一顿,又很快调整了步伐。 倒似乎的确是如此,不仅仅是刘文安说的这些,最近洛轻言同她在一起的时候,话也多了些,情话一套接一套的,偶尔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迫不及待地跑来同她分享,晚上两人同榻之时,偶尔云裳会起来喝水如厕那些,只要她一起身,洛轻言定会醒来,问她要去何处,她起了身他便睁着眼,一直要等着她回来重新躺下,他才会闭眼继续睡去…… 第999章 没有哪儿比这更安全了 此前她倒并未觉着有什么不妥,只是方才听刘文安提起,却骤然想起,这一切变化,好似都是在那次当南山之事之后,才开始的。 刘文安在宫中侍候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见云裳的神色,便大抵能够猜出云裳所思所虑,只低声道:“那日娘娘出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陛下整个人都好似懵了一样,张着嘴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能够出声,声音却全然是沙哑的。” “奴才侍候陛下也已经有些时日了,倒还是第一次见着陛下这副模样。” 云裳垂下眸,轻轻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却溢满了酸甜苦辣各种味道。 “奴才也看得出,陛下与娘娘的感情那是真好,陛下几乎是将娘娘视为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娘娘以后,可千万要好生保重好自己才是。” “奴才经由这桩事情也发现了,娘娘安好,陛下才是好的,娘娘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陛下不说是人,至少心,是随着娘娘去了的。” 云裳郑重点了点头:“刘总管你放心,我知道了。” 刘文安垂下头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到了太后宫中,刚一踏进宫门,就瞧见夏寰宇立在整点前面的廊檐下,正背着手蹙着眉看着院子里。 院子里有不少的宫人手中拿着竹竿,竹竿顶端用竹篾子弄了一个圆圈,圆圈里面似是缠着蛛网,这副阵仗,云裳倒是熟悉的,应当是在补蝉。 云裳上前同夏寰宇见了礼,才笑着道:“父皇这是在看宫人补蝉吗?” 夏寰宇嗯了一声:“天气有些燥热,你母后午睡那些睡得浅,每每被这外面的蝉声吵得无法安眠,最近整个人精神头都不太好,我就索性叫人将这院子里的蝉都给捉了。” 夏寰宇说完,才转眸看向了云裳:“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云裳正要开口,夏寰宇似是瞧见了云裳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眉头蹙了蹙:“里面说吧。” 云裳应了一声,跟着夏寰宇进了正殿,刚坐下,就瞧见华翎手中拿着一把团扇从寝殿走了出来:“皇后过来了?方才在里面听见说话的声音了。” 云裳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母后没睡吗?” 夏寰宇也站了起来,走过去扶着华翎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坐了,华翎坐下,拿着团扇扇了扇,才开口:“外面太闹腾了,睡不着,索性起来瞧瞧。” “我听陛下说,皇后你也是个畏热的,到了夏日能够不出门就不会出门的,今日怎么顶着这么热的天气过来了?” 云裳笑了笑,她倒也并非一直如此畏热的,只是因着生承业那回伤了身子,之后才变得这样。 “是有些事情。”云裳笑着道:“陛下说,母后您的寿辰要到了,礼部那边已经拟好了寿宴的流程那些,叫刘文安拿过来让母后过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刘文安连忙上前,将手中的奏折递呈了上去,华翎叹了口气,接了过来,只随手翻了翻,眉头就皱了起来:“大热天的,折腾那些做什么?且如今咱们正在同夜郎国开战,前方战事吃紧,粮草紧缺,该节省的地方就节省着些吧,我也省心一些。” 说完,就将那奏折又还给了刘文安:“你同皇帝说,不必大肆操办了,早上让百官来进贺献个礼就是,宫宴也不必举行了,就我们内宫中的人行一个家宴就好。” 华翎吩咐完刘文安,才又转头看向云裳:“百官进贺是一定要的,这些个文武百官,平日里看着清廉的很,一到了这种时候,比如哀家啊,太上皇啊,陛下啊,还有你的寿辰之时,想方设法地都要搜罗一些奇珍异宝来进献。那些东西大多十分珍贵,价值连城。收下来换成银子,买成粮草,说不定还能让边关将士吃得稍稍好一些。” 云裳听华翎这么说,眼中亦是浮现起几分笑意:“是,那些官员所得也是民脂民膏,换成粮草支援边关战事倒是正好。这一场仗的粮草和士兵的衣裳那些都是臣妾亲自过问的,别的不敢保证,至少能够保证边关将士穿的衣裳都是新衣,吃的粮食都是实打实的好粮。” “我听陛下说起过此事,你也辛苦了,后宫庶务诸多,你还要操心这些事情。” 云裳笑了笑:“职责所在。” 夏寰宇目光从云裳身上扫过,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今日你来,不只是为了这一桩吧?” 云裳点了点头:“是,还有一件事情,臣妾想要见一见藏书楼的那一位王管事。” “见她做什么?”夏寰宇蹙了蹙眉,只是不等云裳应答,却又自顾自地摆了摆手:“你如今便是见她,只怕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云裳心中正奇怪着夏寰宇为何会这样说,就听见夏寰宇道:“那王管事被抓起来,经历了不少严刑拷问,却一直闭口不言,后来直接疯了,就更是连拷问都无从问起了。” “疯了?”云裳倒是不知道竟还有这一茬,眉头亦是皱了起来:“真疯还是装疯啊?” “疯这件事情,很难判定真假,我亦是不知她是真疯还是装疯,只是派遣了好几位太医过去看过,都全然没有法子。” 云裳抿了抿唇,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臣妾亦是会些医术,还是想要亲自去看看。” “去吧去吧。”夏寰宇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你倒是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 说罢,便唤来了一个宫人:“你带皇后娘娘去见一见那位王管事。” 那宫人应了声,转向云裳:“请娘娘随奴才来。” 云裳站起身来,出了正殿,却是转到了偏殿之中…… 云裳瞧着那宫人走到偏殿,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偏殿一间屋子的门。 “那王管事便关在这里?” 这倒是云裳怎么也不曾想到的,她以为,至少也是在私牢中的。 那宫人点了点头:“太上皇说,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儿更为安全了。” 第1000章 疯子 云裳一怔,倒是颇为认同。 这宫中,最为安全的地方,自然是洛轻言在的太极殿,其次,是她的未央宫,在这两处之后,就是夏寰宇与华翎所在的这处地方了。 这几处地方,里里外外,明里暗里的护卫比侍候的人还多,自然也是最安全的。 偏殿的门一打开,云裳就闻到了一股子骚臭味,带着云裳进来的那宫人也蹙了蹙眉:“这疯女人,定然又不知道是尿裤子了还是在哪儿随便尿了。” 说着,便转身朝着云裳笑了笑:“娘娘稍候片刻再进去吧,奴才先去叫人来清理一下。” 云裳应了一声,点了点头看着那宫人将门又重新锁上,随后跑去叫了人来。 云裳站在门口等了会儿,就瞧见一个宫女提着一条里裤和一条纱裙走了出来,裤子和纱裙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打湿的痕迹。 云裳抿了抿唇,那位王管事,大抵是真的疯了。 装疯与真疯,大抵也还是有些差别的,最大的差别就在于,若是装疯,他心中还是清楚的,哪怕装作神神叨叨说着不着边际的疯话,做着疯疯癫癫的事情,可是却仍旧狠不下心,将自己的尊严脸面都彻底踩进尘埃里去。 更遑论,做出这样随处大小便甚至尿在自己裤子上的事情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宫人才一一退了下去,最开始带云裳过来的那宫人进去看了一眼,方走了出来低声同云裳道:“娘娘,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那宫人跟在云裳身后,脸上带着担忧:“娘娘离她远着些,她发起疯来,有些控制不住,莫要让她伤了娘娘。” 云裳笑了笑:“嗯,我不碰她,你去找几个人来,将她绑起来,绑在椅子上,我给她诊个脉。” “好。”这样自然是最好的,毕竟云裳身份尊贵,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无法交代。 宫人心中想着,飞快地叫了人来。 云裳一进屋,就瞧见那女子正呆呆愣愣地蹲在地上,盯着什么东西在发呆。 似是听见了脚步声,那女子就抬起了头来,高高兴兴地朝着他们喊着:“快看快看,你们快看,泥巴生孩子了,刚刚我看见只有一块,现在两块了。” 没有人应她。 她却也似乎并不觉着有什么,只拍了拍手:“今天生一个,明天生一个,很快就可以生好多泥了,然后我就可以用它种花儿了。种了花儿,很快花就开了,我就把它掐下来插头上……” 她正说得高兴,手舞足蹈的模样,有宫人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绳子朝着那王管事走了过去。 她似是全然没有发觉,还在念叨着:“我要掐红色的花,好看,然后把它碾碎,弄成汁水,涂在指甲上。” 云裳笑了笑:“方才不是说,要将它插在头上的吗?” “是吗?我刚才这么说的吗?”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 “那好吧,我就给它涂在指甲上好了。” 大抵是现在还算乖巧,宫人很容易就将她制服,随后取了绳子出来。 “你们要同我玩耍吗?这是做什么的?啊……是要捆起来杀了吗?要过年了吗?过年才杀猪的。” 却也高高兴兴地伸出了手来:“我当猪吗?” 宫人将她绑了起来,她却还在四处东张西望着,一脸新奇。 云裳走了过去,正要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却听见她骤然惊叫了一声:“不能坐!” 云裳眨了眨眼,一脸疑惑地看向她。 “这里,之前我看到有蜘蛛在这里安了家,你要是坐了,就把蜘蛛的家给坐没了,蜘蛛会生气的。然后它们就会拖家带口的,爬啊爬,爬到你的梦里去的。” “是吗?”云裳笑了笑,抬起眼来看向立在一旁的宫人:“你们先出去吧,我给她瞧瞧。” “可是……”宫人有些犹豫。 云裳笑了起来:“她都已经被绑起来了,放心好了,她不能对我做什么的,下去吧。” “是。” 等着众人都离开。 云裳才笑着抬起眼来,走到了王管事的身后,伸手握住了她被绑着的手,搭在了手腕上。 “你牵我的手了,牵我的手,就要娶我的,我娘亲说的。” “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没法娶你的。”云裳漫不经心地应着。 “不行不行,你不娶我的话,我们会被绑起来,然后装在笼子里,然后沉塘的。” 王管事说完,却突然像是回过了神来,骤然高声惊叫了一声:“你们将我绑起来做什么?将我绑起来做什么?难道是要将我沉塘了吗?我没有和人私奔!我没有!” 一边喊一边剧烈的挣扎着。 云裳伸手拉住了绑住她的绳子:“不会沉塘,我们在玩儿。” “不会烧死我吗?外面好大的火啊……” “不会。” 云裳手指仍旧搭在她的手腕上:“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那王管事扭过头来看了云裳一眼,一脸莫名:“我记得啊,我叫王文香啊,我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我又不是傻子。” 云裳轻笑了一声:“嗯,那你记不记得,龙脉是什么?” “龙脉是什么?”王文香眼中像是闪耀着一团光:“我记得呀!是那个!” 云裳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什么那个?” “就是那个啊!”王文香扭了扭身子。 云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瞧见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纸,旁边还放着笔墨纸砚,大抵是此前审问她,记录她口供所用。 “一二三,三张!” 云裳看了眼那桌子上的纸,的确是三张。 云裳叹了口气,她指望一个疯子说些什么呢? 脉已经诊完。 云裳收回了手,又问着:“你还记得鹂太妃吗?” 王文香只一脸呆呆愣愣地看着她:“月白色、水粉色、桃红色、碧青色。” “春秋……短……长……” 念念叨叨的不知所谓。 “你可认识映月?” 映月,就是那个自称鹂太妃对她有救命之恩,要报答鹂太妃恩情,跑来求她,最后杀了鹂太妃离宫的宫女。 第1001章 生辰之日 “捉呀捉迷藏,藏在水中央,你呀你找不到,我就飞走啦……” 王文香的眼睛空洞无神,喃喃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云裳抿了抿唇,转身走了出去。 “娘娘,好了吗?” 云裳点了点头:“将门锁上吧。” 回到正殿,夏寰宇见云裳进来,笑了笑:“瞧过了?如何?” “人应当的确是疯了,只是我诊过脉了,并未发现什么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暂时我也还不知道……” 夏寰宇点了点头:“她这一疯,线索也就断了。” 云裳嗯了一声,却又摇了摇头:“倒也并非全然断了,我这段时日倒是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却也只是蛛丝马迹而已,目前尚未有真正有用的线索。等我再多查一查,查到了线索之后,再来同父皇母后禀报。” “好。”华翎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你那里事情也多,你也注意着身子,莫要太过劳累了才是。” 云裳扬了扬唇:“好。” 华翎想了想,又问着:“对了,此前陛下过的寿辰,是什么日子?” 云裳一愣,不知华翎为何有此一问,却也老实应着:“是皇爷爷将陛下收为义子的日子。” 华翎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陛下的寿辰,应当是八月初三。” 云裳听华翎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过来,这大抵是洛轻言真正的生辰。 此前华翎失了记忆,亦是忘记了这个,后来恢复了记忆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只怕也没有想到这一茬。 今日兴许也是因为提及了她的生辰一事,才让她想起了这个。 “八月初三,那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云裳想了想:“我稍晚些时候同陛下商议商议,要不就按着这个日子来举办万寿节,只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怕是有些赶。毕竟是陛下登基之后第一个寿诞……” “倒也无妨,虽然是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寿诞,只是如今边关战事吃紧,也不宜大办。”华翎笑了笑,沉默了片刻,便又叹了口气:“你回去同陛下商议商议吧,若是他不愿意,就依着以前的日子来办也无妨的。” 云裳自然明白华翎心中的纠结,只怕是怕洛轻言被抛弃流离失所的那几年仍旧有些介怀。 只是依着云裳对洛轻言的了解,他对生辰在哪一日,应当是全然不会在意的。 不过到底此事还得要洛轻言做主,云裳也不好允诺什么,只应了下来。 果然,晚上洛轻言来未央宫,云裳同他说起此事,洛轻言只随意摆了摆手,将手中的书册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道:“随便吧,反正生辰在哪一日有什么打紧的?况且,事实上我压根就不想办什么寿辰的,劳师动众,又操心又累。” 云裳垂眸轻笑:“陛下也可以像太后娘娘那样,让礼部去筹备,等着百官献礼,而后将那些贺礼都换成边关将士们的粮草衣裳,陛下万寿,不仅仅是朝中官员,各地方官员也会想方设法搜罗一些奇珍异宝来进献,得的贺礼,只怕能比太后娘娘多上许多。”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倒是也觉着此计可行,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行吧,那就依你所言好了,明日我就同礼部的说一说此事。” 说完,才又问着:“你今日去见了那藏书楼的管事,可有什么发现?” 云裳摇头。 洛轻言见状,倒是齐了:“连你也没有审问出什么东西来吗?我还以为,没有皇后娘娘对付不了的人呢。” 云裳自然听出了这话中的打趣,只瞪了洛轻言一眼:“本来应该是如此的,可是我哪里会想到,那王管事已经疯了呢?一个疯子,便是臣妾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法子施展啊。” “疯了?”洛轻言面上满是诧异。 “是啊。”云裳有些奇怪地看了洛轻言一眼:“太上皇没有同陛下说起过此事吗?” 洛轻言摇头:“查出毒是那藏书楼的管事下的之后,我只叫人将人抓了,而后就送到了他手中,后来问过一次,他说严刑审问了好几日,都没有问出什么来,后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我就没有再过问过了。” 云裳颔首,倒也不意外,这桩事情原本应该只算是后宫之事的,太上皇会亲自过问,是因为中毒的人是太后。洛轻言整日前朝事情那么多,自然是顾不过来的。 “我今日去看过了,那王管事应当是真的疯了的。说话神神叨叨的,倒好似一个小孩子一般,却也还记得自己的姓名,我给她诊了脉,脉象又是正常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了。” “她这边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再另外想法子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不着急,事情既然发生,总不能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的,慢慢查就是了。” 云裳应了一声,又看向洛轻言:“对了,从湘怡宫找出来的那地图上的那处地方,可派人去查过了?” “人倒是已经派过去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洛轻言算了算日子:“那地方离锦城也并不算太远,应当也就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外面有声响传来,云裳侧耳听了会儿:“下雨了?”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是下雨了,雨势似乎还不小。”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推了开来,一股子水汽随着风一同便迎面扑来。 云裳抬起眼就着廊檐下的灯笼的光看向外面的雨幕,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下一场雨,感觉一下子就凉爽了许多。” “皇后娘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人间的妖精出世,会求雨的,那就让天上多下几场雨好了。”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就想起了之前他叫人散布出去的那些流言蜚语,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嗯,求雨倒是也能的。只是我心系天下苍生,若是一直下雨,就要发洪水的,那可不成。偶尔下一下就好了,也不必下太多了。” 第1002章 大雨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竟像是拿盆在往下泼似得,风势也越来越大,便是有廊檐遮挡,也已经有雨水溅了进来。 云裳连忙将窗户关上,只皱着眉头嘟囔着:“夏天里这雨下起来阵势就极大,大有不下破天不歇势的模样,还好没有打雷,不然动静更大。” 云裳话音刚落,就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不多时,轰隆一声,雷声骤然响起。 “……” 洛轻言瞧着云裳吃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笑声止也止不住。 “你这算是什么?乌鸦嘴吗?说什么来什么。” 云裳暗恼,只抬起眼来瞪了洛轻言一眼:“你不许说话了。” “说什么来什么的明明是你,为什么变成了我不能说话了?皇后娘娘也未免太过蛮不讲理了吧?”洛轻言挑眉望向云裳。 云裳轻哼一声:“我就是蛮不讲理,那又如何?我说你不许说话了。” “好好好。”洛轻言笑着摇了摇头,将她的蛮不讲理照单全收。 云裳见他拿起书来要再看,抬眸看了眼书架上的时漏,眉头轻轻蹙了蹙:“都已经快要到子时了,该歇下了,你每日本就起得早,要是再晚睡,身子如何受得住。便是现在就睡,也就能够睡不到三个时辰了,赶紧歇下去。” 洛轻言无法,只得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站起身来,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都听你的,睡吧。” 寝殿中的灯灭了。 雷声风雨声却在持续着。 雨势太大,本就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宫中各处更是除了来回巡逻的宫中禁卫,便没了人的踪影,只是便是巡逻的禁卫,也因着被雨势干扰,不远处的情形都全然听不太清楚,眼睛更是早已经被雨水给迷住了,睁都睁不开。 宫中一处宫殿中,却是有一道人影,借着风雨的遮挡,一步步靠近一处地方。 只听见几声倒地声,随后是咔哒一声,似是锁被打开的声音,之后,门便被推了开来,有人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却又走了出来。 衣服上面滴下来的水落在地上那几具尚未凉透的尸体上,地上也留下了几个湿哒哒的脚印,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那人抬起眼来看了眼外面的倾盆大雨,嘴角轻轻勾了勾,笑容带着几分狰狞,随后才抬起手来将身上披风的兜帽戴上,垂下头便钻进了雨中。 夏日的雨来势汹汹,声势浩大,却也去的极快。 早上一起来,太阳便已经隐隐约约从天际露出了一道金边来。 下过雨的空气清新,带着一股子潮湿的泥土味道。 宫人走到窗户前,将窗户推了开来,晨光便洒了进来。随后又行到床榻前,将床帐一层一层的掀了起来…… 床上的人似是被突如其来的光给刺了一下眼,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便又转过了身。 “娘娘,已经卯时三刻了,该起身了,过会儿各宫各局的管事们就该过来给娘娘请安了。” “嗯……”云裳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来。 “热。”云裳皱着眉头,张嘴便开始嘟囔着。 立在床边的佩兰忍不住笑了一声:“昨天夜里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起来倒还算凉爽,陛下就让奴婢们将冰盆子给撤了下去,说一直放着冰盆子对娘娘身子也不好。陛下还专程吩咐了奴婢们,以后夜里子时撤走冰盆子,早上得要辰时以后才能放进来。” “……” 云裳抿了抿唇,这洛轻言,定然是因为昨夜她让他子时之前歇息,如今就来报仇来了。 只是云裳却也全然没辙,只得将被子推开,坐了起来。 云裳一起,便有宫人鱼贯而入,端水的端水,准备衣裳的准备衣裳,摆鞋的摆鞋…… 云裳站起身来,伸开手任由着宫人给她穿衣,目光却在殿中逡巡了一圈:“浅酌呢。” “方才有宫人来禀报,说宫外有消息递了进来,浅酌姐姐还在同他们说话呢。” 云裳点了点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等着云裳洗漱完毕,穿好衣裳坐在了梳妆台前准备梳妆,浅酌才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喜色。 “娘娘,大喜。” 云裳眨巴眨巴眼,想了想近日能够有什么喜事,最近事情虽多,可大多不是什么好事,为数不多的喜事倒也很快就被云裳拧了出来:“浅音生了?” “是。”浅酌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娘娘倒是一猜就准了,那娘娘再猜一猜,浅音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云裳想了想,她自打离开锦城去了边关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浅音,连浅音肚子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只能够全然胡乱猜测着:“男孩儿?” “娘娘果真是猜什么中什么的。”浅酌笑容愈发粲然:“是男孩儿,今晨寅时落地的,虽然从发作到落地也经历了差不多六个时辰,可是到底也还算顺利。听来报信的人说,昨夜不是下了场大雨吗?那孩子一落地,那雨竟然就停了,接生婆都说,是个好兆头呢。” 云裳笑了起来:“是个好兆头。这样的大喜事,待会儿等着我将宫中内务处置妥当,就亲自出宫去瞧一瞧,给浅音和洛意道个喜。” 说完,便又吩咐着浅酌:“你去库房里面,给我找一对金镯子,一个金锁片过来,待会儿我一并带着。对了,还有此前给承业准备的小衣裳,当时准备了太多,有好些承业压根都没有穿过,还是簇新的,一并带着吧。” 云裳吩咐完,才又喃喃自语着:“不过衣裳那些,浅音他们应当也早已经都准备了的。” “准备是应该准备了的,只是娘娘此前给太子殿下准备的,自然都是最好的,且也是娘娘的一番心意不是吗?” 云裳笑着睨了浅酌一眼:“就你会恭维人,那你去找一些来吧,也不必全部找出来,是个心意就成,再留几件,给你的孩儿以后用。” 浅酌被云裳打趣得满脸通红,只吐了吐舌头:“奴婢以后的孩子,那不知道多以后的事情了。” 说罢,便连忙笑着退了出去。 第1003章 线索是没有的 梳妆妥帖,各处管事便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云裳起身出了寝殿,开始处置今日宫中事务。 今日倒也并无什么大事,各个管事例行禀报了一番各处的事情,云裳就让人都散了。 刚起身准备回寝殿换一身常服好出宫,就听见立在一旁的佩兰道:“那不是太后娘娘宫中的翠微吗?” 云裳寻着佩兰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真瞧见一个宫人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有些眼熟,昨日里倒好似的确是在太后宫中瞧见过的。 云裳便又坐了回去:“将人请进来吧。” 那宫人走了进来,朝着云裳行了礼:“奴婢翠微,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笑了笑:“起来吧,怎么了?可是太后有什么事情?” 那翠微摇了摇头:“是太后娘娘让奴婢来告诉皇后娘娘一声,藏书楼的那位王管事……死了。” 云裳一怔,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是因为这个:“死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怎么死的?” “昨日夜里,太医来瞧过了,说应该是子时到丑时之间发生的事情,是被人所杀,直接被割了喉。” 云裳只觉着喉头一紧:“被割了喉?那王管事不是就被关在太后宫的偏殿之中的吗?太后宫中守备森严,就没有人发现?且本宫瞧着,那王管事外面不是也有人守着的吗?” “看守的人尽数被杀,没留下一个活口。” 云裳紧握着扶手的手猛地一松:“没留下一个活口?就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问完,云裳便又自顾自地站起了身来:“本宫亲自过去瞧瞧,路上边走边说。” 翠微应了一声,跟着云裳出了正殿。 刚走出正殿,就瞧见浅酌手中拿着两个匣子走了过来。 浅酌见着云裳脚步匆匆亦是愣了一愣,有些诧异:“娘娘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要出宫吗?” “今日只怕是出不了宫了,藏书楼那位王管事昨日夜里被人杀了。”云裳停了下来:“你将东西给浅音他们送出去,替我给他们道声贺。” “是。”浅酌回过神来,只看着云裳带着人出了未央宫。 到了太后宫中,那宫女带着云裳径直去了偏殿,偏殿外站了不少的人,瞧见云裳走进来,纷纷同云裳见礼。 云裳没有理会,径直走了进去。 夏寰宇与华翎都在,还有两人立在夏寰宇跟前,一个是太医院的赵光,一个是宫中禁卫副统领戴庭煜。 “那王文香身上除了脖子上那道致命伤,其他并无任何伤口,且死状十分安然,不见挣扎的痕迹,多半是在睡梦之中直接被人所杀。”赵太医禀报着。 “那几个守卫则只有额头眉心处有一处出血点,可是从那伤口来看,微臣却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被什么所杀的,那出血点看起来也并非是利器所制……” 赵太医说完,戴副统领便接着道:“末将派人在周围仔细查找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昨日下了那么大的雨,便是真的有什么痕迹,只怕也已经被雨水给冲刷干净了。” “平日里禁卫军虽然会在宫中巡逻,可是并不会进入到各处宫殿,且昨夜雨势太大,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巡逻的禁卫军亦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夏寰宇点了点头,见着云裳来了,只朝着云裳看了一眼,就摆了摆手:“退下吧。” 云裳上前两步见了礼,夏寰宇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臣妾想要进去瞧瞧,不知可否。” 夏寰宇瞥了云裳一眼,嗤笑了一声:“昨天白日里你刚来见过那王管事,夜里那王管事就没了命。你猜今天你若是进去查看了,会发生什么?” 夏寰宇刚说完话,华翎便拉了拉夏寰宇的衣袖,随后转身朝着云裳笑了笑:“你莫要听你父皇胡言乱语,你进去看吧。”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偏殿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八个人的尸体,如赵太医若言,这八个人,皆是在眉心位置有一个红点,红色的是已经凝固的血迹,其他倒是看起来一切如常。 “水。”云裳吩咐着。 有人连忙端上了水来,云裳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将绣帕放在水中沾湿了,而后拿起打湿的绣帕,擦了擦那眉心凝固的血迹。 擦干血迹之后,便能瞧见那眉心约摸有黄豆大小的洞,形状倒是一个规则的椭圆形。 云裳蹙了蹙眉,仔细看了看那几人的身上,除了眉心已经凝固的血迹,倒是并未找到其他任何地方有血迹。 这倒也不奇怪,眉心位置,是印堂所在,此处稍稍受外力所伤,便容易致命。 云裳瞧着那几个人尸体所在的位置,微微拧了拧眉,这八个人瞧着这尸体的摆放,应该都是在门口,且脸朝着门外的。 是门外有什么,他们在查看? 云裳站起身来,又进了偏殿关押着王管事的房间。 房间之中仍旧弥漫着一股子臭味,云裳蹙了蹙眉,四下看了看,这屋子与昨天白日里她来的时候,似乎也并无什么不同。 屋中并没有床,那王管事,是死在地上的。 只是如同赵太医所言,尸体是规规矩矩地躺在地上的,且眼睛闭着,神情并无丝毫痛楚的神色,只脖子的位置有一道伤口,血从脖子处留了一地,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血早已经渗到了地下,只留下一滩深深的褐色。 云裳走到王文香的尸体跟前站定,低着头看了那尸体半晌,才转身走了出去。 夏寰宇正在同华翎说着话,听见脚步声便转过了身来:“发现什么了吗?” 云裳摇了摇头:“那几个守卫眉心的伤,应当是被什么东西打中的,从形状看起来,那东西应当是极小的圆形的东西,且从尸体摆放来看,那人应当就是从外面走进来的,还应当制造出了动静,让守卫都看了过去。” “至于王文香……”云裳抿了抿唇:“她死的时候是躺着的,因而也很难判断出凶手的身高那些。现场留下的线索……可以说几乎是没有的。” 第1004章 颜色的秘密 记不记得鹂太妃? 王文香说了四种颜色。 “一个人和颜色,会有什么样的关系?” 云裳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立在一旁的画儿听见云裳这样问,以为是在问她们,便径直开了口:“穿的衣服会有颜色啊。” 云裳一怔,抬起眼来看向画儿:“穿的衣服吗?” 画儿点了点头,见云裳盯着她,却又有些迟疑了:“人……不是都要穿衣裳的吗?” “是啊,人都是要穿衣裳的。见着一个人,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她穿着的衣裳。” 云裳抬脚就要往外面走。 画儿和佩兰连忙跟了上去:“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再去湘怡宫一趟。” 湘怡宫外仍旧有人守着,见着云裳过来,也不等云裳吩咐,就拿出钥匙将湘怡宫的大门打了开。 云裳却并未立即走进去,只转过身吩咐着佩兰:“去内侍省,问一问此前在鹂太妃身边侍候的那些宫人的去向,要贴身侍候的宫人,将人带过来。” 佩兰应声匆匆离去。 云裳进了湘怡宫,直奔寝宫而去。 此前云裳翻找出那地图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曾经叫人在这湘怡宫中大肆搜索过,虽尽量保持原样,只是殿中的东西到底也还是有一些变了位置和模样。 “去,将装衣服的木柜和箱子都打开,摆过来我瞧瞧。” 画儿快步上前,按着云裳的吩咐,将木柜子的门打了开来,随后又将那放在一旁的两个箱子都拉了出来将箱子打开了。 见云裳的目光在那箱子和柜子之中逡巡着,画儿便主动开口解释着:“按着宫人整理东西的惯例,主子们惯常穿的衣裳是要整理出来放在柜子里的,以方便拿取。箱子里面一般摆放的是不经常穿的,亦或者是与当下时节并不相符的衣物。” 云裳点了点头,先看了眼那两口箱子,箱子里的衣裳倒是什么颜色什么花纹的都有。 此前鹂太妃到底在宫中也算说得上话的,虽然后来被她软禁在这里,许多能够被带走的东西都被那些宫人偷走带走了,可是衣裳因为实在是有些特殊,一则宫中衣裳有着明确的等级区分,且与外面的寻常衣服也有区别,再加上每个人的尺寸不同,衣裳未必合适的缘故,这些衣裳倒是都留了下来。 看起来大部分倒都还算新,也还算精致。 云裳扫过那两口箱子,便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柜子。 柜子中的衣裳并不太多,外裳约摸就十多件的模样,只是颜色却有不少重复的。 云裳抿着唇看着柜子中衣裳的颜色:月白色、水粉色、桃红色、碧青色这四种颜色倒是有其中三种,且月白色和桃红色都有两三件,水粉色有一件,没有碧青色。 云裳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些衣裳,心中暗自想着,从这柜子里鹂太妃惯常穿的衣裳的颜色来看,这几个颜色,应该是她十分喜爱的颜色了。 云裳上前将那几件衣裳取了下来,递给了画儿:“仔细检查检查,看看这衣裳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是。”画儿接了过去,四下看了看,索性在地上将那几件衣裳一件一件展了开来仔仔细细地查看着。 云裳就在一旁盯着,看着画儿将衣裳的袖袋仔细检查过,又仔仔细细将衣裳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摸了一遍。 却没有丝毫发现。 云裳紧蹙着眉头,难道王文香话中的意思,不是说鹂太妃这几个颜色的衣裳里面藏着东西。 “将箱子里面月白色、水粉色、桃红色、碧青色的衣裳全部找出来,全都检查一遍。” 画儿依言照做。 柜子里箱子里这几个颜色的衣裳并不太少,画儿检查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衣裳检查完毕,却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云裳眉头越蹙越紧,正思量着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外面就传来了佩兰的声音:“娘娘,人带来了。” “带进来。”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佩兰带着两个宫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娘娘,这两个宫女是此前在鹂太妃娘娘身边贴身侍候的,鹂太妃娘娘出事被娘娘下令软禁之后,这两个宫女就被送回了内侍省,重新分配到了别处去做事。”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上上下下地在那两个宫女身上看了看:“你们在鹂太妃身边时候了多久?” 两个丫鬟低垂着头,左边那个穿着青衣的宫女低声应着:“奴婢在太妃娘娘身边侍候了三年。” 另一个蓝衣宫女也答:“奴婢四年。” “你们可知道,鹂太妃娘娘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月白色、桃红色。” “偶尔还会穿水粉色、嫣红色、海棠色的衣裳。娘娘喜欢艳色的衣裳,说艳色的衣裳能够衬得肌肤雪白。” 云裳颔首,倒是与柜子里那些衣裳的颜色对应上了。 “那……碧青色呢?” “太妃娘娘不太穿碧青色的衣裳。” 云裳手指卷了卷手中绣帕:“那太妃娘娘可最近一年,可穿过碧青色的衣裳。” 两个宫人想了好一会儿,那蓝衣宫女突然瞧见地上展开着的一件碧青色的衣裳,眼中顿时亮了起来:“穿过一次,就是这件。” 云裳看向地上,便瞧见地上那件碧青色娟纱绣花长裙,瞧着应当是夏日穿的,虽是碧青色,只是因着是娟纱所制,看起来倒像是笼着一层青烟,如梦如幻,裙摆绣着的花是梅花,开在碧青色纱裙上,鲜艳动人。 “就是去年春末,娘娘本不喜欢碧青色的衣裳,只是这件衣裳虽然是碧青色,看起来却比碧青色要淡些,在里面穿上一件月白色衬裙,便十分好看,娘娘便穿了一回。” 云裳笑了笑,看向那蓝衣宫女:“你记性到好似极好的,那你可还记得,那日,鹂太妃穿着这裙子的那一日,都见过什么人?” “见过什么人?”那蓝衣宫女蹙了蹙眉:“见过不少人吧,太妃娘娘那时还在帮着皇后娘娘打点宫中庶务,各宫各局的管事应当都见过的。” “藏书楼的王管事呢?她可曾见过?” 第1005章 一共有三张? “昨夜那场雨实在是太大了,将所有的一切都掩盖了……” 夏寰宇沉默了片刻,转过身看向云裳:“此前,在昨夜之前,关押了那王文香之后,并非没有下过昨夜这么大的雨,曾经有好几夜都下着这么大的雨,可是,王文香都没有出事。” “昨夜与其他下大雨的夜里,唯一不同的,就是昨天白日里你曾经来见过这王文香。你觉着,凶手为什么选择昨夜下手?” 云裳的手指在袖中暗自摩挲着:“自然是因为昨日我来见过王文香,要么,凶手是害怕我从王文香那里知道了什么。要么就是,他原本就是在等着我去见王文香,想要通过王文香给我传递一些信息,王文香的任务达成了,便不该再继续留下了。” “我数次三番派人严刑审问王文香,他们都不怕王文香招供出什么,如今王文香都已经疯了,你还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东西?”夏寰宇抿着唇道。 云裳倒也全然不在意他话中的不屑,只点了点头:“所以,多半是后者的原因。” “昨日,王文香给你说了什么?” 王文香同她说了什么? 云裳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日王文香同她说的那些话,微微抿了抿唇,幸而她的记性素来不错,虽已经过了一夜,却仍旧能够一字不差地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云裳将她昨夜与王文香说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夏寰宇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都是什么东西?” “王文香疯了。” 一个疯子说的话,自然不能以正常的目光去看待。 夏寰宇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有人在夜半三更明目张胆地潜入了太后宫中还杀了人,竟然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我断然不能够轻易罢休,定会仔仔细细查一查。若是不能够找出凶手来,我只怕也不能安眠。” “你也回去仔细想一想,王文香同你说的那些话里面,究竟有没有暗含深意的。”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又看了一眼殿中的那几具尸体,沉默了片刻,抬脚离开了太后宫中。 回到未央宫,云裳往软榻上一坐,便不动了。 脑中来来回回地浮现着那几个守卫和王文香死去的模样…… 昨夜虽然下着倾盆大雨,无论是守卫还是暗卫的听觉视觉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可有人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太后宫中,还将人杀了又不惊动任何人的离开,却也并非是一件易事。 毕竟,虽然偏殿没有暗卫守着,可是太后宫中其他地方却是有不少暗卫在暗中盯着的。 在云裳的想象中,此事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那凶手就是太后宫中的人,即便是他在深夜在太后宫中走动,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怀疑的人。 要么,便是那人武功极高。 云裳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太后宫中的暗卫个个身手亦是不凡,若是有人武功极高,可以高到丝毫不必忌惮那些暗卫的身手,那这宫中,恐怕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 若是那人是太后宫中的人…… 太后宫中的人云裳并不了解,也不好下定论。 只是她能够想到的事情,夏寰宇应当也能够想到的,夏寰宇说他会好好查一查此事,便让他去查便是。 云裳身子往后仰躺了下去,至于王文香说的那些话究竟有什么深意,却得她仔细思量思量才是。 “来人,笔墨纸砚侍候。”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桌后,接过笔来,仔细回忆了片刻,下笔飞快地在纸上将两人的对话一一记录了下来。 云裳的目光落在最后几行。 “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记得啊,我叫王文香啊,我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我又不是傻子。” “嗯,那你记不记得,龙脉是什么?” “龙脉是什么?” “我记得呀!是那个!” “那个?什么那个?” “就是那个啊!” “一二三,三张!” “你还记得鹂太妃吗?” “月白色、水粉色、桃红色、碧青色。” “春秋……短……长……” “你可认识映月?” “捉呀捉迷藏,藏在水中央,你呀你找不到,我就飞走啦……” 王文香的话,听起来几乎毫无章法,全然像是疯言疯语一般,可是……却又好像是真的在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最开始她问王文香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王文香准确的回答上来了。 而后来她问王文香龙脉是什么,王文香的重复了一遍,龙脉是什么,然后说她记得。 可是让云裳觉着她是失了神智在胡言乱语,是因为王文香盯着桌子上的几张纸说,龙脉是那个,然后还在那里数了数那桌子上的纸,一二三,有三张。 云裳放下笔,在殿中来来回回地踱步。 当时那桌子上,的确是放着三张纸的,连数目都没有错。 这也说明,王文香虽然疯了,可是并非是全然没有任何神智的…… 可是她为什么说龙脉是纸? 云裳眉头紧蹙着,嘴里一直念叨着纸,龙脉是纸。 念叨了好一会儿,云裳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纸。 龙脉……是纸? 云裳骤然想起了,那日在湘怡宫中,她找出来的那地图,地图上画着龙脉,那地图……是纸。 云裳猛地瞪大了眼。 难道,王文香是那个意思? 龙脉是画在纸上的。 可是她说龙脉有三张? 难不成,那样的地图,一共有三张? 那日她从湘怡宫中找到的,只是其中一张? 云裳像是整个灵台陡然一空,脑中一片空白,若王文香说的,果真是那个意思,那么另外两张地图在哪儿? 云裳定定地站在原地。 后来呢?下一个问题她问的是什么? 云裳走到书桌旁边看了一眼。 是了,她问的是她还记不记得鹂太妃。 王文香又是如何回答的? “月白色、水粉色、桃红色、碧青色。” “春秋……短……长?” 这又是什么意思?这四个颜色,代表的是什么? 后面那四个字,又是什么? 第1006章 猜不透 蓝衣宫女想了半晌,却也只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奴婢……实在是不记得了,隔得太久了一些。” “见过的。”一侧的青衣宫女开了口。 “哦?”云裳的目光落在那青衣宫女身上:“你记着?” “方才听香凝提起这衣裙,奴婢才想起来,那日,太妃娘娘是见过藏书楼的王管事的,且并非是早上召集六局二十四司的管事议事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那青衣宫女低声应着:“应当是在下午,娘娘正准备午睡,都已经将外裳除了,那位王管事就来了,说是此前太妃娘娘要她找的孤本的书找着了。” “奴婢本想去将东西拿进去,将人打发离开的。可是太妃娘娘听见了那王管事的声音,就说让奴婢将王管事请进来,说是有事情要同她吩咐,还将奴婢屏退了。两人在寝殿之中说了约摸一刻钟左右,那王管事才离开了。” 云裳轻轻拽紧手中的绣帕:“那你可知道,那日王管事给太妃娘娘送来的,说是孤本的书,是哪本书?”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云裳点了点头,将两人挥退了下去。 兴许,王文香嘴里那几个颜色,并非是说鹂太妃这几个颜色的衣裳里面藏着东西,而是王文香见着鹂太妃的时候,鹂太妃穿的衣裳的颜色是这四个。 毕竟她昨日问王文香的问题,是问她还记不记得鹂太妃。 云裳蹙了蹙眉,有些颓然。 她还以为能够有所发现,结果却是百忙了一场。 画儿看了眼云裳的神色,低声询问着:“娘娘,还要继续检查这里面的衣裳吗?” “不必了。” 云裳摇了摇头:“回吧。” 一路上,云裳都在琢磨着,那四个颜色的秘密,她勉强算是破解了。 可是后面那一句“春秋……短……长”又是什么意思?也是见着鹂太妃时候的标志吗? 是春秋天?短长又是什么? 还有最后她问起那个杀了鹂太妃之后逃离了宫中的那个宫人之时,那王文香念叨的那好似歌谣一般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云裳揉了揉额角,只觉着头痛欲裂。 昨夜受雨声惊扰,本就没怎么睡好。在加上这么一桩,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海之中来回交织着,更是令人脑袋中的思绪如同乱麻一般,怎么理也理不清。 佩兰见云裳揉额角的动作,便低声道:“娘娘还是先小睡会儿吧,这桩案子线索极少,一时半会儿恐怕也琢磨不出来,勉强自己想下去也不过是徒劳。娘娘还是先养精蓄锐,等着精神好了,想起事情来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云裳脑袋的确是有些发涨,便点了点头,走到床榻上躺了下来。 只是不知是心里面藏着事情,还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在床榻上躺着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佩兰取了薄被来,想要给云裳盖上,云裳摇了摇头:“热。” “要不,娘娘将被子搭在肚子上,奴婢给娘娘打扇?”佩兰轻声征询着:“屋中还放着冰盆子,莫要凉了肚子。” 云裳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殿中虽然放着冰盆子,可是因为洛轻言千叮万嘱,偌大的寝殿,却也只放了两个冰盆子,其实全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仍旧热得厉害。 再加上外面蝉声声声入耳,吵得人整个人都静不下心来,倒是也没有法子再去思考王文香的事情,云裳睁着眼睛盯着床帐上的凤凰图案看了一会儿,看的眼睛都累了,才闭上了眼,倒是没多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暗了下来。 云裳瞧见窗外透进来的昏暗的灯笼光亮,猛地坐起了身来。 “来人!” 话音刚落,屋中的灯就被点亮了。 云裳朝着亮灯的地方看去,就瞧见洛轻言坐在桌子旁边。 “醒了?” 云裳抿了抿唇:“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也没人叫我起床?陛下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将灯点亮,黑灯瞎火的在那儿坐着做什么呢?” 洛轻言笑了笑:“是我让他们不叫你的,王文香的事情我都听闻了,你来来回回地在宫中奔波了大半日,想来也是累了,多睡会儿也好。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想点事情。” 云裳这才瞧见,洛轻言的手中还拿着一张纸,那张纸云裳倒好似有些熟悉…… 云裳仔细想了想,才反应了过来,那张纸,多半是她先前写下的她与王文香昨日的那些对话的纸。 洛轻言也发现了云裳的目光所及,只笑了笑:“我过来的时候瞧见这东西放在桌子上,就拿起来看了看,只是这上面的字我都认识,却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云裳顿了顿,才又接着道:“这是昨日我去见王文香,与王文香的对话。王文香疯了,说话总是神神叨叨的,陛下看不明白也是正常。” 洛轻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我听闻你今日去了湘怡宫?在湘怡宫忙活了大半天,还将鹂太妃以前贴身侍候的宫女传召了过去,可查出什么了?” 云裳抬起手来拢了拢垂下来的头发,随后手落在了那张纸上,指了指纸上的几行字:“这里,王文香是看着那殿中桌子上的三张纸说的。我当时觉着她是疯了,只是同我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话,可是今日,我仔细想了想,却觉着,王文香当时的意思,极有可能是说,那关于龙脉的地图,一共有三张,我从湘怡宫中找到的,不过是其中一张……” 云裳又将那纸上的其他几句话一一解释了一遍。 “只是最后这两个,我却是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总觉着怎么解释都有些牵强。” 洛轻言垂下头,看向云裳说猜不透的那几行字,沉默了片刻:“春秋,短长?” “嗯。”云裳颔首,眉头紧紧蹙着。 洛轻言手指摩挲了一下那张纸:“若是不与任何东西联系起来,有人同我说这四个字,我会觉着,这是……书名。” “书名?” 第1007章 合欢树 洛轻言点了点头:“《春秋》《短长》不正好是两本书的名字吗?” 云裳一愣,却是骤然反应了过来。 是啊。 《春秋》与《短长》,不正好是两本书的名字吗? 云裳抿了抿唇,是她陷入了一个固化的想法之中。总觉着,那四个字应当同鹂太妃有些关系。再加上王文香之前说的那四个颜色,正好是鹂太妃喜欢穿的衣裳颜色,云裳猜想应当是王文香几次见到鹂太妃的时候穿的衣裳颜色。 于是,云裳便顺其自然地去猜,那春秋,是不是王文香见着鹂太妃时候的季节? 却是丝毫没有将自己彻底抽出这整件事情,以最简单的方式去想。 “《春秋》,《短长》……” “莫非王文香去见鹂太妃的时候送过去的,就是这两本书?” “兴许吧。”洛轻言倒是一脸的漫不经心:“究竟是什么情形,你明日里可以自个儿去藏书楼那边看看。藏书楼中所有书籍进进出出,在藏书楼中都有记录。” “现在,你应当起身先吃些东西。” 云裳没有料到洛轻言会突然提起这个,怔了一怔。 洛轻言见云裳只呆愣愣地盯着他看,却并未有丝毫动作,挑眉道:“我今日下午就过来了,就一直在等着你醒来同你一起用膳,结果都现在了,你才醒来。” “可是一醒来却又开始拉着我说了半天那王文香的事情,我都已经饿了。” 洛轻言啧了一声:“难道你这未央宫,都不给我饭吃的吗?” “……”云裳瞧着洛轻言满脸认真的模样,嘴角抽了抽:“我这未央宫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接下来,陛下是不是还要说,难不成我是想要饿死你?” “皇后娘娘真英明。所以,皇后娘娘是想要饿死我吗?” “臣妾可不敢。”云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过了用膳的时辰,瞧着我没有醒来,你也不知道叫我起身。不叫我也就罢了,不叫我你倒是自己传膳啊。” 云裳一边念叨着,一边扬声唤了人进来。 “传膳。” 刚吩咐完,转过身就瞧见洛轻言垂着头在那里低声笑着。 “很好笑吗?” 洛轻言连连摇头:“不好笑,皇后娘娘我错了,我不应该笑的。” 说完,轻咳了好几声,才勉强止住了笑意:“我先前过来瞧见你在睡着,就拿了书在旁边看着,到了用膳的时辰,我便也总想着,也许你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就会醒来呢,便没有传膳。” “且,我都已经过来了,还让我一个人用膳,那又什么意思?” 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一脸疑惑不解:“一个人用膳与两个人用膳,有什么分别吗?” “难道平日里我在于不在,皇后娘娘都觉着没什么区别?” 云裳想要应是,只是瞧见洛轻言微微眯起了眼,眼中便骤然升起了一抹危机感,只连忙摇了摇头:“有区别的,自然是有区别的。陛下不在,臣妾总觉着似是少了什么一般,同样的饭菜,吃起来也觉着没有那么香了。” “这就对了。” 洛轻言亦是站起了身来,将那张纸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又拿起放在另一旁的书来看着。 刚翻了一页,似又想起什么,只抬起眼来道:“先前我过来的时候,在御花园中信步走了走,瞧见御花园一处角落里面种着一株合欢树。” “嗯。”云裳有些奇怪地看了洛轻言一眼:“合欢树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树木,宫中也并不罕见,好些地方都种着呢,怎么了?” “我觉着那棵合欢树长得尤其茂盛,花也开得十分繁盛,我觉着合欢树这名字寓意极好,那合欢花是大红色,颜色也吉利,所以我就叫人将那棵合欢树移栽到了未央宫的院子里,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种上了。” “嗯?”云裳一脸茫然地看了洛轻言一眼:“种到了院子里?” 他这是发的什么疯? “是啊。”洛轻言瞧见云裳一脸惊愕的模样,忍不住垂下头笑出了声来:“我也觉着我自个儿有些奇怪,只是当时瞧见了,脑海中就骤然浮现出,这合欢花开得不错,将它移栽到未央宫定然好看,这样的念头一起,就怎么也止不住了,于是就叫人移了过来。” 云裳扶额,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推了开来,果真瞧见院子里骤然多出来一棵参天大树,树上开满了红色的花朵。 云裳方才还觉着洛轻言说那合欢树尤其茂盛,花也开得十分繁盛只是随口一说,只是没想到,这树果真如他所言那般,一棵树几乎就将未央宫外面的院子遮挡了一大半,树上的花朵一朵挤着一朵,绚烂得近乎妖异。 “……” “这么大一棵树,是如何将它移栽过来的?” 洛轻言走到云裳身侧看了看,倒是不以为意:“只要我开了口,下面的人自然是有办法的。” “也是。” 云裳扶额:“我这院子里种了不少的奇花异草,你这一棵树这般大,将阳光雨露都挡了个严严实实,我院子里原本那些花草该这么办?” “这有何难?需要时常晒着太阳的花草便将它们移栽出来,将一些不需要时常晒太阳的移到那合欢树下便是。” 洛轻言目光在那合欢树上转了一圈,咧开嘴笑了:“而且夏日里能够遮挡住太阳倒也正好,你素来怕热,一有太阳的时候,就不愿意再出门,如今这合欢树的枝叶都伸到了廊下,你倒是正好,偶尔天气不那么闷热有些风的时候,可以到院子里坐坐。” “行吧。” 移都已经移过来了,多说也无益。 云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下来我叫人在那下面放上石桌石凳。” 云裳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的禀报声:“陛下,娘娘,晚膳准备好了。” “走吧,用晚膳。”云裳转头看向洛轻言:“免得饿着了皇上,皇上又来埋怨臣妾。”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拥着云裳往外走:“对了,承业的太傅我已经选好了,你瞧着你什么时候得了闲,也见一见。” “好。” 第1008章 不着急 用过饭,云裳便拿了本书坐在软榻上发呆。 下午睡得太久,导致她现在一点也没有丝毫困意。 洛轻言见她手中的书半晌都没有翻过一页,挑了挑眉问着:“在想什么?还在想王文香之事?” 云裳点了点头:“想现在去藏书楼看一看那两本书。” 洛轻言自然知晓云裳说的那两本书是《春秋》和《短长》,忍不住有些失笑:“太后中毒,鹂太妃被杀,王文香被关在那里,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便是他们背后真的牵扯着什么了不得的阴谋,也不急于一时。” “若是真的已经那般紧急了,便是去了也已经迟了。” 云裳自然明白洛轻言说的话句句属实,只是却仍旧控制不住地要去想。 “我只是总觉着,这一桩桩一件件,倒好似是冲着我来的。” “哦?”洛轻言整暇以待,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为何这样说?” “昨日我刚去见了王文香,结果夜里王文香便出了事。正如夏寰宇所言,王文香在那里被关了两个月了,之前那两个月,像昨日夜里那样大风大雨的天气也并非没有过,可是王文香却都没有出事,偏偏我一去,就出了这一桩。” 洛轻言眯眼:“太上皇说的?他还说了什么?” “他倒是没说什么,是我自个儿想到的。我觉着,会这般巧合,多半是有人想要借由王文香的嘴,告诉我一些消息。等着王文香将那些消息告诉我之后,那背后的人却又害怕王文香透露更多,因而便将王文香给杀了。” “一是杀人灭口,二便是刻意做给我看的,也算是……对我的一种提醒吧。” 云裳只觉着脑中那一团乱麻般地感觉又来了:“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借由王文香的嘴告诉我这些消息,究竟是何目的?他与此前杀了鹂太妃的人,是不是同一个?若是想要掩盖自己的野心,难道不是应该想方设法地遮掩吗?这般蓄意给我留下线索,是不是为了引我上钩?” “若是为了引我上钩,那这件事情,我是继续查下去呢?还是就此放下,拒不上钩呢?” 洛轻言站起身来,走到云裳身后,抬起手来替云裳揉了揉额角:“好了,我听着都觉着费劲,你也莫要多想了,左右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且走一步算一步就是。” 洛轻言说着,却又自顾自地笑了一声:“且,就算这是有人刻意设下的一个局,为的就是引咱们上钩,咱们有选择的余地吗?” 云裳抿了抿唇,自然是没有的。 若是此事只涉及到太后中毒,以及王管事与鹂太妃之死,她倒是可以不去过问。 毕竟太后虽然中了毒,却也解了毒,如今一切安好。而王管事与鹂太妃,死都已经死了的人,便是再怎么追究凶手,也不可能再重新活过来…… 可是偏偏,这桩事情涉及的不仅仅是这些。 还有……龙脉。 龙脉的背后牵扯的,便有可能是夏国的江山社稷。 “既然没有,那咱们便顺着线索慢慢追查下去就是,且看看他们究竟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吧。” “不过,此事是真的不用太急,倒也不是我宽慰你。” “你想想,既然那人刻意通过王文香透露了线索给你,是想要你循着他们提供的线索,按着他们放出来的线一点一点走下去,他们自然会等着你慢慢地查出事情的真相。” “设局的人都不着急,我们着急什么。” 云裳点了点头,倒似乎也是这个理。 这般想通了之后,云裳倒也不再去想这一桩,只坐直了身子:“对了,这一日忙得我浑浑噩噩的,又睡了一个长觉,起来更是迷迷糊糊的,什么都给忘了。” “我这才想起来,今日早上宫外传了消息进来,说浅音与洛意的孩子昨日夜里出生了,是个男孩。” “我本来是想亲自出宫道贺的,可是因为出了王文香的事情给耽搁了,我叫浅酌替我出宫送了贺礼,方才没见着浅酌,也不知道她回宫没有,浅音那里又是什么情形。” 洛轻言见云裳眉头松了开,心情也总算松快了一些,便松开了揉捏着云裳额角的手,走到云裳身侧坐了:“下午我过来的时候,浅酌就回宫了,只是你在睡觉,便没有打扰。” “浅酌同我说,替你将贺礼都送到了,也见着了洛意他们的孩子了,说孩子很好,六斤二两,稳婆说是个壮实的,只是刚刚生下来,皱皱巴巴的,不甚好看,也瞧不出究竟是像洛意多一些还是像浅酌多一些。” 云裳闻言就笑了起来:“刚出生的小孩子不都是那样的吗?这般大小的孩子,一天一个样的,等着过两日就白白嫩嫩极为可爱了。” “至于更像谁……儿子大多肖母多一些,大抵是更像浅音一些的吧。” 洛轻言抿唇:“承业就不怎么像你。” 听洛轻言提起承业,云裳眼中笑意更浓了几分:“嗯,承业眉眼之间的确是比较像你的。不过我见着的男孩子还是像母亲的多些……” 洛轻言把玩着云裳的手:“你若是想要去看一看,明日里出宫去瞧瞧就是。方才我也已经说了,设局的人都不着急,咱们那般着急做什么。” “且那人未必知道,我们在早先就已经在湘怡宫中找到了一张地图了,如今咱们的人也已经找过去了。” 云裳颔首:“陛下说的极是,那我明日就先出宫去瞧瞧浅音的孩子再说。” “对了,陛下先前是不是说,已经给承业找好了太傅了?” “是。” 云裳眨了眨眼:“是谁啊?” “你不认得,是前段时日刚刚提拔起来的一个文散官,你那日提起,承业这般年纪,太傅定要有趣,我便想到了他。” “哦?”云裳一脸好奇:“那此人定然是十分有趣了?” “是挺有趣的,关于他,倒是有一段故事,说起来,我倒是险些就错过了这么一个人才了……” 第1009章 如何有趣? 云裳愈发好奇,将茶杯往洛轻言的手边一放,自己端起一杯茶捧在手中,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洛轻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洛轻言见云裳这副模样,亦是觉着十分好笑:“给承业选的这位太傅,名字叫谈谦。此前畅听园之变后,我不是想尽办法招贤纳士,填补朝中空缺吗?” 云裳颔首。 “那谈谦便去了,只是第一轮就被刷了下去。” “啊?第一轮就被刷了下去?” 洛轻言点了点头,双目含笑:“只是后来,翰林院的韩明清,拿了一份写到了一半的文章跑来给我瞧,说那文章虽然只写了一半,可是见解十分独特,观点独到,文笔也十分老练,让我看一看。” “我仔细看了,倒是果真如韩明清所言,甚至,比韩明清说的都还要好一些。只是可惜,那文章写到最为精彩的地方,便戛然而止,让人意犹未尽,感觉心中就像是猫儿抓一般难受。” “我便问了韩明清,韩明清说,那是那日来参加第一轮考核之人所写,只是不知为何,只写了一半。本来是该直接刷下去的,只是他看了那篇文章,实在是喜欢得紧,这才破例拿了来,想问问我能否再给那人一个机会。” “朝中人才急缺,若是那人果真是有才之人,给他一个机会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就派人将人带进了宫来考了一考……” “我让他将那篇文章补全了,又与他细谈了三个多时辰,随着交谈深入,我愈发觉着,这个人,定是要留下的。便破格录用,留在了朝中。” 云裳点了点头,虽然的确算是有些曲折,可她实在也没有法子从这个故事之中听出有趣来:“有趣在哪儿?”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问,忍不住垂眸笑出了声来:“怎生这般着急,嗯?” “有趣在于,我当时问他,先前瞧着他写文章的速度也并不算慢,为何之前却没有写完?” “他当时瞧着好似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同我说,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怕不吃东西待会儿饿了影响答题的状态,因而就跑去吃了面,可那家店的面实在是太好吃了,他吃了三碗,结果就闹肚子了。” 云裳噗哧一声笑出了声:“倒的确是有趣,难道不是应该为了给陛下留下一个好印象,也得想方设法地找一些听起来稍稍好一些的理由吗?”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那谈谦却又瞪大了眼,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问我,欺君不是大罪吗?”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这倒是个实诚的。” “因着我与他相谈甚欢,索性将他留在了宫中用晚膳,当日的晚膳中有银丝面,我瞧着那银丝面就想起了他文章只写了一半的缘由,便将那银丝面推到了他跟前,嘱咐他多吃一些。” “他一脸欲言又止地看了我许久,才小小声地道,陛下,我能不吃吗?我对吃面这件事情都快有阴影了,万一今日吃了又闹肚子了,在宫中实在是有些不雅。” 云裳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倒果真是个有趣的,听起来年岁倒似乎不大?” “是不大,二十有三吧,他家中有两个孩子,大的四岁,小的两岁,倒是正好与承业差不多的年岁。之前我想让他做承业的太傅之时,亲自去看过那两个孩子,他的两个孩子都被他教的很好,我瞧着他那两个孩子,就觉着他应该是能够教好承业的。” 云裳点了点头:“陛下说好的,那自然是极好的。他如今在哪里做事?” “翰林院。”洛轻言漫不经心地应着:“他是韩明清发现的,我就让他现在韩明清手中磨练磨练,韩明清也是三朝元老,在他手中我也放心。之前本是想要等着他磨练一段时间,将他安在一个稍稍看重一些的官职上,后来选太傅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他。” 云裳点了点头:“就他吧,只是太傅这个官职品阶也算是很高了,他不过二十三,且又是破格录用,会不会有人不满?” 洛轻言勾起嘴角笑了一笑,像一只狐狸。 “……”云裳瞧着这笑容,下意识地就觉着只怕是有人要遭殃了。 “所以我给他准备了一道难题,明日早朝之上,让他帮我舌战百官,若是他胜了,我便让他做太傅,且让百官不敢有丝毫碎言碎语,若是不行,那就只能再想想办法了。最多就是任命韩明清当太傅,让他从旁协助。” 无论好坏的后果,都已经被他想到了,且都找到了应对的法子。 云裳垂眸笑了笑:“能够让陛下这般看重之人,得了机会,我倒是要好好看一看的。” 洛轻言应了一声,以为云裳说的是等着那谈谦做了太傅之后,会去东宫瞧瞧,也没太放在心上。 却不曾想到,第二日一早,早朝尚在继续,云裳便已经到了太极殿,藏在了太极殿与金殿的过道上,侧耳听着金殿上的动静。 “众爱卿可还有什么要事启奏?若无要事,便退朝吧。” 云裳扬了扬眉,有些意外。 是她来迟了吗?为何就要退朝了? 正想着,却听到一个声音在殿中响了起来:“陛下,微臣前日递上的奏折,陛下似乎还未批复……” 洛轻言的声音满是漫不经心:“哦?是吗?兴许是朕漏看了?也可能是枢密院那里拦下了?刘爱卿的奏折,都写了什么?” 朝中此前官员曾经大换过,云裳也无法从声音中辨认出这位刘爱卿究竟是谁,只听得那人又开了口:“陛下,微臣觉着,陛下身为皇上,广纳后宫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恳请陛下下诏选秀。”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她此前以为,洛轻言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选秀纳妃之事,这些个老臣便会有所收敛,却不曾想到,仍旧还是这样,兴许,只是洛轻言悄悄解决了,不曾让她知晓罢了。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抿着唇。 随后就听见洛轻言的声音响起:“诸位爱卿都这么觉得吗?有没有哪一位爱卿有不同的看法的?” “臣觉着现在选秀纳妃,实为不妥。” 一个声音在殿中乍然响了起来。 第1010章 太傅 云裳本都已经转过了身准备离开,骤然听到这个声音,脚步便猛地停了下来,眼中写满了诧异。 竟还会有人觉着不该选秀纳妃? 倒是奇了。 不知为何,云裳下意识地就觉着,方才说话这人,多半就是洛轻言说的那谈谦了。 因着他这句话,殿中一下子就吵闹了起来,喧喧嚷嚷,争论不休。 “哦?”洛轻言出了声,云裳从他那声略带波澜的声音中,竟听出了几分笑意。 “谈爱卿觉着我不应该选秀纳妃?” “是。” 此前提议洛轻言选秀的那人顿时便不高兴了:“谈大人难道是觉着,陛下不应该选秀纳妃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吗?” “这倒不是。”谈谦笑了笑:“下官只是觉着,陛下如今后宫并非全然空着,有皇后娘娘,且说到开枝散叶,陛下不是已经有太子殿下一人了吗?” “古往今来,哪有皇帝只有一个皇后?且皇嗣只有一个太子殿下,这如何能行?” “下官只是并非是说陛下有太子殿下就足够了,只是觉着,这选秀纳妃,在现在,不可取。刘大人你想想,选秀虽然说起来就这么两个字,似乎十分简单,可是陛下的一纸诏书下去,各地便会开始筹备选秀之事。” “甄选秀女,地方上先仔细筛选一遍,而后各地将秀女送入宫中,进行复选,耗费的不仅仅是时间和精力,还有大把大把的银子。” “从前两年开始,夜郎国频犯咱们夏国边关,陛下下旨出兵应战,数以万计的百姓为了护卫家国,不得不离开了家,离开了自己的父母妻儿。而为了确保边关士兵能够吃饱穿暖,朝中到处征粮,除此之外,也数次开国库,运送银两粮草前往边关。” “虽然诸位大人都知道,这场仗为的是咱们夏国百姓,为的是这夏国江山,必须要打。可是对寻常百姓而言,却仍旧是极大的负担,家中劳力都去当兵了,却还得要纳粮,为此,百姓颇有怨言。” “若是在这个时候,陛下还要拿出大量的银子来为自己充盈后宫,百姓们又该如何想?” 满殿的官员面面相觑,却是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 谈谦幽幽叹了口气:“微臣的意思是,如今后宫有皇后娘娘,陛下也有太子殿下,这选秀之事,实在是不着急,也实在不能在现在来做。等着与夜郎国这场仗胜了,等着过几年,夏国的经济那些有所恢复,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若是那时候陛下仍旧只有太子殿下一个皇子,那微臣第一个站出来谏言陛下选秀纳妃。” 云裳垂下眸子,嘴角带着笑。 过几年,夏国经济恢复,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 这个几年,便不知道是多少年了。 这位谈谦,倒果真是个有趣的。 “朕觉着,谈爱卿所言,句句属实。如今陛下初登基,内忧外患一堆,百姓们仍旧在水深火热之中,实在是不宜再行选秀之事了。” “短期内,诸位爱卿还是莫要再提及此事了。” 洛轻言说完,目光又落在了谈谦的身上:“朕觉着,谈爱卿目光长远,能够为江山社稷,为夏国百姓考虑,实在是极好的,朕瞧着,朝中许多老臣都没有这样的见解。” “正好,朕正在为太子殿下物色太傅,朕从谈爱卿方才那一席话中,深觉谈爱卿足以教导好太子殿下,让他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未来国君,因而想要封谈爱卿为太傅,担教导太子殿下之职责,众爱卿觉着如何?” 云裳垂下眸子笑了起来,这都已经夸成这样了,还有谁敢说不好的? 果然,半晌也没有人出来反对。 洛轻言点了点头,十分满意:“既如此,那就封谈爱卿为太傅吧,从明日起,每日前往东宫教导太子殿下。” “微臣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吧。” 朝中百官立马便都跪了下来:“恭送陛下。” 洛轻言站起身来,朝着后殿走去。 先前他在金殿之上坐着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有人站到了甬道的位置,也猜到了是云裳,见着云裳,自然也没有诧异,只朝着云裳伸出了手来。 云裳垂眸轻笑了一声,将手放在了洛轻言的手中,由着他牵着一同回了太极殿的后殿。 “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云裳摇了摇头:“昨夜听你说今日早朝之上要让谈谦帮你舌战百官,心中好奇,就过来听一听。” “都听见了?” “听见了。”云裳笑着点了点头:“此前听陛下说起他在应试的时候做出的荒唐事,总觉着这谈谦有趣是有趣,似乎也有些不靠谱。今儿个听他那一席话,三言两语,就将一众老臣堵得哑口无言,实在是佩服。” “承业有他教导,我倒也放心。”云裳说着又问:“你昨日就将今日会有人谏言你选秀的事情同他说了?” 洛轻言笑着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我只是同他说,近来总有一些臣子提一些朕不怎么喜欢的事,可是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绝,让他今日早朝的时候,想法子帮我挡一挡。关于选秀的事情我只字未提。” 云裳嗯了一声,又道:“那这谈谦倒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方才那位刘大人说话的时候,你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喜,可是谈谦却能够很快反应过来,自动自发地站了出来。还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就相处了这样有理有据的说辞,应变力也极佳。” “嗯。”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你倒是夸得比我还厉害。” 云裳垂下眸子低声笑了起来,半晌才道:“那也是陛下厉害,若非陛下发掘出了他,只怕他如今连站在那金殿中的机会都没有。” 刘文安抱着一沓子奏折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云裳忙行了礼,将奏折放在了御案上。 云裳便将手从洛轻言的手中抽了出来:“我出宫一趟,去看一看浅音和她的孩子,就不打扰陛下处置政事了。” 洛轻言应了一声,笑着看着她离开了,才走到御案后坐了下来。 第1011章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陛下。”刘文安从那一沓子奏折中取出了一封来,放在了洛轻言跟前:“这是鹿城和云洲的地方官员联合递上来的折子,标注为紧急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将折子打了开来。 洛轻言一目十行的将折子扫了一遍,眉头就皱了起来。 刘文安瞧见洛轻言的神色,低声问着:“可是鹿城和云洲那边出了什么事?” 洛轻言摇了摇头:“倒也并不算什么大事,鹿城和云洲的官员说,近半年来,有不少远洋的船只运送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货品过来买卖。” “这好似也并不太稀奇啊?此前奴才在太上皇身边侍候的时候,也经常会收到这样的折子。鹿城与云洲本就临海,在离咱们夏国隔着海的地方,也有一些国家,他们偶尔会用船只运送一些他们那边的特产过来卖,也会从咱们夏国收购一些东西回去。” “咱们夏国本就三面临海,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 洛轻言应了一声:“这样的事情的确并不鲜见,只是这折子上说,近半年来,来往的船只骤然增多,几乎每日都有五六艘船在这两个地方的港口进出。那些船载来的,除了货品,也还有……人。” 刘文安顿时就听明白了洛轻言话中之意:“陛下是担心,那些人来咱们夏国,并不只为买卖货物?”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虽然隔着海,打起仗来并不怎么方便,可也不排除这个万一。临海城池因着临海,有海作为天然屏障,守卫都并不怎么森严,再加上咱们北面如今正在同夜郎国交战,大多数兵力都放在了北面,要调遣起来也十分麻烦。若是真的打起来,咱们没个防备,便很容易吃亏。” “那陛下是打算?” 洛轻言手指在袖中轻轻敲了敲:“这封奏折上面说的并不仔细,我也不知道那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至少,得先派人去打探打探才是。若是果真有不对劲,咱么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我不怕打仗,就怕打丝毫没有准备的仗。” 刘文安点了点头,却又皱起了眉头来:“陛下是打算派遣暗卫去打探吗?可是如今咱们手中能够调遣的暗卫,实在是不多了啊……” 刘文安思量了片刻:“要不,陛下同皇后娘娘说一声,先将皇后娘娘手中的一些暗卫调遣过来应个急?” 洛轻言却是想也不想地就摇了头:“裳儿那里的人不能动,不管发生什么事,裳儿和承业这两处地方的人,都不能动。” 刘文安张了张嘴,想要说,皇后娘娘在宫中,宫中守备森严,着实也用不上那么多的暗卫,只是瞧着陛下的神情,又想起之前皇后出事的时候,陛下的神情反应,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那陛下……是想要派谁过去呢?一两个人怕也是不够的,鹿城和云洲地方也都不小。” 洛轻言抿了抿唇,眉头紧紧蹙着:“朕想想。” 说着,就将那本奏折放到了一旁。 云裳对此事却是丝毫不知,只坐上了马车,径直去了浅音那里。 云裳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翻墙进了内院,刚在院子里落下脚,便惊动了洛意。 洛意已经飞快地从屋中冲了出来,手中的剑也出了鞘,见着云裳立在院子里,一时间竟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云裳瞧着他瞠目结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来瞧瞧浅音和孩子,洛首领还真是警觉啊。” “皇后娘娘。”洛意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浅音和孩子都在屋中,皇后娘娘里面请。” 云裳笑着进了屋,屋中有奶娘和丫鬟侍候着,只是奶娘和丫鬟都不曾见过云裳,见着云裳进来皆一脸疑惑地看了过来。 倒是浅音飞快地反应了过来,立马就要起身。 云裳连忙快步走到床边,按住了浅音的肩膀:“我就过来看看,你躺着吧,刚生了孩子,就不要起身了。” “昨儿个听到消息,本就想要过来的,可是临时出了些事情,就没能成行。” 浅音刚刚没有听见丝毫动静,也知晓云裳多半是不想被人知晓身份的,便只笑着点了点头:“浅酌已经同我说过了,可都处置好了?” 说罢,又抬起头来吩咐着奶娘和丫鬟:“将小公子放下吧,你们先到外面候着,若是小公子哭了,我再唤你们进来。” 等着下人离开,云裳才笑着应着:“没有呢,唉,线索太少,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倒也不着急,人死都死了,再着急也没什么用。” 浅音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原本以为陛下的后宫就主子一个能够稍稍安生一些,没成想也还是大事小事不断的。” “宫中这种地方,哪有安生的时候?” 云裳漫不经心地应着,只又转过身:“我瞧瞧孩子去。” 孩子放在了屋中的小床中,云裳走过去低下头看了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瞧着挺壮实的。” “是,稳婆也说六斤多还算挺重的,说我生的倒是也不算久。我觉着兴许是同我此前怀孕的时候总是到处走动也有些关系,身子好些生起来也容易些。” 浅音的眼中也染上了笑意,虽刚刚做母亲,只是整个人却都带着几分母性的柔和感。 “就是丑了些,刚生下来的时候稳婆抱过来,同我说小公子长得挺好看,我抬眼看了一眼,险些将自己吓着了。皱皱巴巴的,浑身都是紫的,身上还带着脏兮兮的白色的东西,吓得我问了好几遍,这真的是我生的孩子?” 云裳笑出了声来:“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可不都是这样么?” “哪有?我记得太子殿下刚出生的时候虽然也是小小的吧,可是身上没有那么脏,还挺干净的。” 浅音笑着摇了摇头:“后来稳婆抱出去洗干净了带进来,我才稍稍能够接受一些了。倒也是奇怪,刚出生的时候觉着丑得不能见人,看久了倒也觉摸出了几分可爱来。” “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可爱的。”云裳笑着弯下腰,将孩子抱了起来。 第1012章 走着瞧就是 孩子刚出生第二天,还什么都不会,吃了睡睡了吃,云裳抱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闭着眼自顾自地睡着。 “还是觉着,小孩子这个时候最可爱,什么都不懂,每天吃吃睡睡,除了饿了尿了拉了,其他时候也不会闹人,对娘亲也最为依赖。” 浅音笑了一声:“是,的确是不怎么吵闹,就是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感觉好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做了娘亲,就多了这么一个孩子。这两日我瞧着他,都总觉着很神奇,这么大一个,怎么就从我的肚子里蹦出来了呢。” 云裳听浅音这么说,面上也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神情来:“是啊,我生承业那会儿也是,最开始一个月都还懵着呢。” 云裳将孩子抱到浅音跟前,给浅音瞧:“我瞧着这孩子的眉眼倒是长得像你。” “都这么说,可是我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像谁。且这还小呢,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以后长大了指不定就不像了。” 浅音说着,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笑容极尽温柔。 “对了,我前日还听闻暗桩那边说,曹府那边又有了动静。”浅音抬起眼来看向云裳:“娘娘可收到消息了?” “你刚刚生完孩子,好好坐月子,这些事情就不必你操心了。”云裳抱着孩子站起身来,又将孩子放回了小床:“既然都出了宫了,待会儿我也会去同暗桩的管事见个面。” 浅音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我只是这段时间关注曹府那边比较多,总觉着曹府那边有些不对劲,似乎还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我是有些担心……” 云裳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浅音抿了抿唇:“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着曹府那边同我此前接触的那些世家府邸都有些不同,特别是曹府那几位主子,神神秘秘的。” “我们虽然安插了暗桩在曹府,只是暗桩毕竟不是万能的,曹府那些个主子议事大多十分隐蔽,偶尔能够探听到一点,可是更多的,却就不知道了。” “就连那位曹翰,咱们在他身边安插了好几个人,他大抵心中也有数。也许是为了让娘娘您放心,他大部分时候做事都不避忌着下人。可是咱们总也不可能真的时时都盯着她,我听暗桩禀报,说有两三次,曹翰沐浴的时候,他们有事情进去禀报,都瞧见曹翰的神情有异。” 云裳点了点头:“嗯,无妨,我心中有数的。” 浅音自是知晓云裳的性子,她说她心中有数,就定然是有所盘算的,便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就是觉着,曹翰是娘娘你想要收在自己手中用的,这种人,若是明面上圆滑听话,暗地里却带了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刺娘娘一刺,防不胜防。” 云裳笑着瞥了浅音一眼:“方才就说了,你如今在坐月子,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这些事情交给我去处置就是了。我待会儿可得和洛意好好说一说,让他盯紧了你,让你莫要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浅音吐了吐舌头:“我可都是为了娘娘……” “那可不必,莫说如今还有暗桩的首领在盯着,便是没有,这一个月我全然收不到任何暗桩传来的消息,我也没有在怕的。你得要相信我啊,我心中有数的。” “好好好。”浅音叹了口气:“我不管了就是。” 云裳这才满意,笑着道:“你伸出手来,我给你诊个脉,瞧瞧你情形如何。” 浅音闻言,连忙将手伸了出来。 云裳给她诊了脉,才轻轻点了点头:“状态还不错,身子恢复的情况也挺好,就是有些血亏之症,不过产后血亏也是正常的,我给你开一个方子,待会儿让洛意拿去抓点药来熬来喝,喝上半个月应当就可以了。” 浅音眨巴眨巴眼:“孩子……我想自个儿喂,若是吃药调理身子的话,会影响吗?” “不会的,我会开不影响的药,放心就是。” 云裳说完,就叫人奉了笔墨纸砚进来,提笔写了一副方子,放在了桌子上。 “孩子我也瞧见了,你我也诊过脉了,我待会儿还要再去见一见暗桩首领,就不多呆了。” 浅音点了点头:“好,主子你万事小心。叫洛意将暗桩首领传召过来,娘娘你就在这里见了就是,外面终究还是不安全。” 云裳应了一声,出了屋,见洛意在院子里守着,便将他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声。 洛意将云裳引到了书房,随后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乞丐模样打扮的男子进来:“属下徐麟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点了点头,见洛意将书房的门关上了,才问着:“我方才听浅音说,曹府那边又有什么动静?我昨日里有些忙,也还没有听到禀报。” 徐麟点了点头,轻声道:“此前娘娘听到听人禀报过,曹翰寻了一些毒药来,想要下给曹家老大曹毅。” “是有这么一桩。怎么,毒已经下了?” “倒是还没有。”徐麟摇了摇头:“只是曹毅前些日子在书房中瞧见了咱们送过去的东西之后,就将自己妻儿送离了锦城。前日的样子,曹翰从外面回来,正好遇见了曹毅,曹翰也不知道给曹毅看了什么东西,暗桩只听见曹翰对曹毅说,说曹毅做的那些龌蹉事他都已经知晓了,让他千万要小心才是。” “曹毅瞧见曹翰手中的东西,当时额上就青筋毕露,定定地看了曹翰良久,才冷着声音同他道,有些东西本就不应该是属于你的,莫要以为他被皇后看中了,曹家就真的会将家主之位交给他,有些事情,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让他莫要痴心妄想。” “曹翰当时就笑了笑,让他大哥走着瞧就是了。” 徐麟轻轻抿了抿唇:“随后,曹毅回到屋中,在书房中坐了一段时间,又悄悄出了府,进了一家赌坊,只是暗地里,却是借着那赌坊的掩护,进了赌坊旁边的一个院子……” 第1013章 暗卫的去处 “那赌坊旁边的那个院子是曹毅自己悄悄置下的私产,没有写在他的名下,却是他在里面养了一些人。” “我们害怕打草惊蛇,并未跟进去,只是派人在那院子周围埋伏了。后来没过多久,就瞧见有人从那院子里出来,去了文南巷的一家药庐。那家药庐里面,有一个毒医。” 云裳掀了掀眼皮子:“求毒?” “应当是。” 云裳听徐麟这么一应,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兄弟倒是有意思,互相都想要对对方下毒,也不知道最后究竟是谁能成事。” 徐麟垂下眼没有应声。 云裳手指轻轻摩挲着,又想起此前洛轻言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这一出,是不是又是做给他们看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曹府演的一出戏。 云裳思量着,半晌才道:“继续盯着就是,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斗争,咱们不参与,坐山观虎斗就是。” “是。” “曹翰最近这段时日,可还安分?”云裳问着。 徐麟颔首:“一直都很安分,除了上朝以及处置政事,其余时候都呆在府中的,咱们一直派着人盯着的,每日里也就看看书练练字,同自己夫人说说话,教导教导自己儿女,偶尔会去曹家主母的院子里请安,日子过的十分规矩。” 云裳嗯了一声:“我记得,曹翰的妻子,是个屠夫的女儿对吧?他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是。”徐麟颔首。 “他夫人和子女平日里都做什么?” “他夫人和子女平日里就更乏味无趣了。”徐麟抿唇:“曹翰是庶子,他的夫人又是屠夫之女,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交际,整日就呆在屋中绣绣花做做饭菜,出府的时候也极少,只偶尔会自己娘家瞧瞧。” “曹翰是庶子,他的两个儿子没有法子进族学上学,就在城中的子轩书院进学,每日一大早出门去书院,下午回府,回府之后做做功课,陪爹娘说说话用用饭,每日几乎都是这样。” “曹翰的女儿大部分时候都是呆在自己家中的,曹翰给自己女儿请了一位教习四书六艺的女先生,就在自己院子里学这些东西。”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徐麟轻轻抬眼觑了觑云裳的神色,低声道:“娘娘放心,曹翰的夫人和子女,属下都有派人盯着的。” 云裳嗯了一声:“曹毅的妻儿子女都已经离开锦城了,也派人盯着吧。” “好。”徐麟应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才又接着道:“对了,娘娘可知晓,曹毅虽然将自己的妻儿子女都送出了城,可是却独独留下了一个小女儿。” 云裳的身子微微一顿:“小女儿?” 云裳蹙眉回忆了一下,似是有人同她提起过曹翰这位小女儿。 只想了片刻,便想了起来。 的确是有人提起过。 曹翰提起过的。 此前曹翰同她说过,曹家老夫人是想要寻找机会同华府攀上亲事,曹毅的这位小女儿便是她选中的人,想要同华府的七公子结亲。 “曹毅的这位小女儿,同华府的七公子已经接触过了?” 若非如此,曹毅不会单单将她留下来。 “是。”徐麟颔首:“已经同七公子见过几面,似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云裳应了一声,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其他可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 徐麟摇了摇头,云裳便将他挥退了下去,随后出了书房。 洛意仍旧在院子里立着,见着云裳出来连忙行了个礼。 云裳点了点头,走了过去:“我便先走了,你好生照看好浅音和孩子便是。” 洛意应了一声,云裳正要走,洛意却又突然开了口:“娘娘可知,陛下身边的暗卫为何突然少了不少人吗?” 云裳的脚步猛地顿了下来:“陛下身边的暗卫?少了不少人?” 洛意原本是想要问一问云裳,见云裳这般迷茫的神情,亦是顿了顿,半晌,才有些迟疑地道:“昨日属下进宫给陛下报喜的时候,就察觉到陛下的太极殿,原本暗处保护陛下的暗卫骤然少了许多。” “属下因着浅音临产,陛下就不怎么派遣属下去做事了,属下进宫的时候也就少了许多,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当时就有些想问问陛下,只是还没有问,就有人来求见陛下,属下见陛下有要紧事处理,也就没有多问,加之家中浅音和孩子需要照看,就先回来了。” “属下还以为,娘娘应当是知道的。” 这件事情,云裳实在是丝毫不知的。 云裳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又抬起头来问洛意:“你武功比我高上许多,对暗卫也比我熟悉,那你可察觉到,我身边的暗卫有没有少?” 洛意摇了摇头:“娘娘身边的暗卫不仅没有少,还多了几人。” 云裳闻言,唇抿得更紧了一些:“你可知,陛下近来调遣过几次暗卫,都派遣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洛意作为暗卫统领,虽然因着近来浅音临产的缘故,洛轻言不怎么让他操心暗卫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暗卫具体数量的流向,可是倒也知道暗卫的大致去处。 “娘娘与太子殿下这两处,历来都是有的,只是此前娘娘与太子殿下都住在未央宫,暗卫集中在一同保护,便少一些。如今太子殿下搬到了东宫,就又分派了一批暗卫前往东宫护卫太子殿下周全。” “边关、夜郎国皇都、柳沧、泗阳、南阳这几处地方,都一直有人盯着的。” “此前还派遣了一些人前往经沧县。” 云裳颔首,经沧县的事情,云裳是知道的,就是从湘怡宫拿出来的那张地图那红点所在的地方。 “除此之外,就这两日,还有两批暗卫分别往鹿城和云洲去了。” “鹿城和云洲?这两处地方又是为何?” “听闻是这两处地方的地方官员上书,说似乎是有些异动,具体的情形属下尚且还不太知道。” 云裳点了点头,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暗卫一共多少人,此前除开一直有人盯着的那些,还剩下多少人?” “暗卫一共三百余人,这一两年事情颇多,暗卫派出去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们手中留下可以灵活调动的人,不足三十。” 第1014章 亲自将这根线割断 云裳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可灵活调用之人,不足三十? “陛下调遣暗卫前往经沧县的时候,浅音约摸八个月左右,你应该知道,陛下派遣了多少暗卫前往经沧县吧?” 洛意颔首:“陛下调遣了二十余人。” 云裳神情微微一动。 破案了。 此前当南山之事,虽然她侥幸活了下来,可是当时跟在她身边的暗卫,数十人,却只活下来了几人,且被那茗伊公子带走之后,后来她回宫事情太多,也忘了过问一下了。 只是那几十人却是真真实实地折了进去的。 洛意说,她如今身边的暗卫比起以前,不仅没有减少,还有所增加。 所以,洛轻言是从哪里调遣了暗卫来填补她身边的空缺的? 派遣往经沧县的暗卫便有二十有余,洛轻言又往鹿城和云洲都派了人过去查探。 这些人,只怕都是从他身边贴身护卫的暗卫中调遣的。 云裳抿着唇点了点头:“此事我知晓了,你莫要同陛下说,你跟我提起过这件事情。” 洛意方才见云裳的神色,又听她问的那些问题,就隐约猜到,洛轻言做这些事情都是瞒着云裳的,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了几分懊恼,听云裳这么一说,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是。” 云裳沉默了片刻,又问着:“培养一个暗卫不容易吧?约摸需要几年?” 洛意颔首:“至少三年,暗卫不仅仅需要武功,武功好是最基本的要求,除此之外,还要求懂得隐藏自己,能够有些特长。” “其实近几年来,属下已经在想法子培养暗卫了,只是此前来夏国的时候,咱们就留了一些人在宁国,加之在夏国经历了不少的事情,暗卫折了不少。又因为陛下继位之后,需要暗卫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就觉着暗卫似乎越来越不够用了似得。” 云裳嗯了一声,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我手中倒还有些人……” 云裳咬了咬唇,飞快地下定了决心:“只是被我派遣到了一些地方去盯着,不过那些地方其实也不怎么需要人,我也只是以防万一,我将人调遣回来,给你送过来,由你派遣就是。” “若是陛下问起,你就同他说,是我这边的人,只是之前派出去了,最近那边的事情结束了,就都回了锦城,我本是让浅音安排的,只是浅音如今在月子里,就交给了你。就说你请示过我,我说的,这些暗卫短期内都没什么事情要他们做的,让你想法子拿出去锻炼锻炼。你就顺便问问陛下,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去历练历练的。” 洛意听云裳这么一说,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是我手中的这些暗卫,恐怕是比不过陛下训练出来的人的,不过应当也能够勉强可用。” 洛意笑了起来:“娘娘就不必自谦了,娘娘训练出来的暗卫属下也是瞧过的,本事也是不小的,若是有他们帮忙,那咱们手中应当能够松快许多。” 云裳应了一声,笑了起来:“那就好,旁的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宫了。” 云裳出了院子,上了马车,浅酌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为何说咱们手中有多余的暗卫啊?近来因为曹府和城中各世家的事情,派遣出去的暗桩暗卫也都不少,娘娘手中也没什么人可用了啊。” 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派人给宁浅传个消息,她如今正好在宁国,让她想法子从宁国调遣一百来人回来。” “宁国?”浅酌诧异:“可是留在宁国的那些暗卫,都是为了保护……”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是为了保护母妃和晨曦的。” 云裳说完,却又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那是因为我那时候刚刚离开,觉着我的离开兴许会给母妃和晨曦他们带来一些影响,之前我在宁国得罪了不少人,仇家不少,我害怕到时候我不在,皇叔也不在,有人会趁机对付母妃和晨曦。” “只是我离开宁国到现在,也已经有好几年了。从此前今年我得到的消息来看,我不在宁国的这段时日,母妃也渐渐地立稳了脚跟,也已经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况且如今父皇对母妃亦是极好的,宫中虽然也有其他的嫔妃,可是赶在母妃身上动手脚的,却也不多。” “我……如今对母妃和晨曦,也该放心了。晨曦慢慢长大,以后宁国的那个位置,终究也是需要他来坐的,我总也不可能护着他们一辈子。” “况且,我也并未将所有人都调遣回来的,也还留了不少人在宁国的。那边有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都仍旧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 云裳垂下眸子:“将人撤回来部分也好。” 毕竟,她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宁国长公主了。 而是夏国的皇后。 若是没有意外,她会陪着洛轻言,护卫这夏国江山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她也的确应当将精力,更多地放在这夏国。 只是虽然在心中这样劝慰这自己,可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却仍旧生出了几分不踏实的感觉。 像是原本她是一只风筝,虽然已经飞的很高很远了。 却总有一根线是系在宁国的。 可是如今,她却是要亲自将这根线跟割断……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着自己道,不能这么想。 她如今也仍旧有一根线系着的,只不过这根线从宁国换到了夏国,换到了洛轻言的手中罢了。 她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洛轻言也绝不会丢开这根线。 这就够了。 足够了。 “回去我就写信,你想法子叫人送出去,就随着我同父皇母妃写的家书一同,莫要让陛下的人知晓了。”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浅酌看了云裳一眼,却也垂下头应了下来:“是,奴婢知晓了。” 云裳颔首:“顺便问一问宁浅,她那边情形如何,她回宁国,也差不多快要一年了吧……” 第1015章 怕是要下重药 浅酌一一应了,才低声问着云裳:“娘娘,咱们现在回宫吗?” “回……”云裳刚开口,却又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才道:“先不急着回宫,先去一趟华府吧,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外祖母。” 马车拐了个弯,往华府而去。 华国公夫人见着云裳倒是十分开心,往云裳身后看了好几眼,方问着:“太子殿下没有随娘娘一同来吗?” 云裳点了点头:“今日出宫是有些事情,我此前身边侍候的那浅音生了孩子,我去瞧瞧,正好过来看看。” “陛下给承业找了一个太傅,今日就要开始先让承业同太傅熟悉熟悉,承业也没有闲暇出宫。” “太傅?”华国公夫人倒是还不知道这一桩:“请的是谁?” “外祖母应当不认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叫谈谦。” “谈谦?”华国公夫人一脸茫然:“锦城世家之中,也没有姓谈的啊?” “嗯。”云裳颔首:“也并非世家子弟,在入朝为官之前也只是一介布衣。” 华国公夫人瞪大了眼,愈发有些不明白了:“承业是太子,这寻太傅之事,应当是十分慎重的事情,我以为你们是要找一个资历老些,学问好些的,可是你却说,太傅不过二十多岁。” “我又想,二十多岁,应当是锦城中的世家子弟,封为太傅一是为了教导承业,二是为了拉拢世家。你却又说,那谈谦此前竟是一介布衣?” 云裳自然也明白华国公夫人心中所想,只轻轻笑了笑:“既是教导承业,只要能够将承业教导成才,家世资历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这位谈先生虽然年纪轻,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只是学问却是极好,连陛下都赞叹有加的。” “除此之外,他说话行事亦是十分有趣,我想着,承业年纪小,若是那些性子古板的老先生,承业只怕会觉着闷,反而不太愿意学的。寻一个性子有趣些的,寓教于乐,兴许还稍稍好些。” 华国公夫人仍旧有些迟疑,只是听云裳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点了点头:“你与陛下都瞧过,都觉着好,那应当便是极好的了。只是虽然已经封为太傅,你们也得盯紧一些,若是有什么不妥,早些发现,也好早些处置。” “是。”云裳颔首,捻了一颗葡萄放入了嘴里:“太傅是有了,我倒是还想给承业找几个伴读。” 华国公夫人闻言,神情微动:“心中可有人选了?” 云裳点了点头,笑了笑:“有倒是有的,我想将延儿带进宫中给承业伴读,不知外祖母觉着如何?” 华国公夫人笑了起来:“娘娘能够看得起延儿,自然是他的福分,只是延儿比承业年纪大些,且性子又是个跳脱的,我倒是有些担心……” “性子大也好,能够照顾着承业。活泼一些亦是极好的,承业一生下来,就注定以后要背负着不少的责任,这些责任压着,在加上他父皇素来对他要求严苛,我倒是觉着,承业与同他差不多年岁的孩子相比,不够活泼。” “虽然承业以后注定要承担那些重责大任,可我也觉着,他的童年可以辛苦一些,却也应当是快乐的,也不是压抑的。” “宫中孩子少,也没人能够陪着他玩,保留下他该有的这份纯真,延儿性子活泼,我倒是觉着极好。” 云裳说着便又自顾自地笑了笑:“不过既然是自己家人,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今日同外祖母说,也是想要同外祖母商量商量。瞧瞧宜兰与延儿愿意不愿意,若是愿意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愿,我也断然不会强求。”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等过会儿我同宜兰商议商议吧。”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又换了个话茬子:“我听闻,七表弟同曹家的小姐有所接触?” “是有这么一茬。”国公夫人颔首:“翌晨从小在营中长大,对那些男女之事的弯弯绕绕压根也就没什么心思,也没什么心机。” “他与那位曹家小姐,说是在路上相遇的,那位曹家小姐的马车坏了,他顺手就帮了一帮。” “我此前听你说了那些事情,亦是担心他被曹家那边算计,陷了进去,就多问了一些,后来他又同曹家小姐遇见过几次,可是事实上,到如今,他也还不记得那位曹家小姐长什么模样……” “我还问过他的侍从,侍从说,第一次翌晨的确是帮了那曹家小姐,却也只是叫人将马车修好了,他自个儿只自顾自地骑在马上,都没怎么同那曹家小姐搭话。后来那曹家小姐来道谢,他还一脸茫然,说帮你修好马车的是他的侍从,她谢他做什么?” 云裳垂眸轻笑了一声。 “后来又在不同的地方遇见过那位小姐几次,都是那位小姐先上来寒暄的,都是在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地方,对方又是女孩子,翌晨也不好落了她的面子,便都笑着应了几句。只是一转过身来,却问了几次那人是谁。” 国公夫人说着,连自己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我此前还在感慨呢,也难怪他一直没娶亲,就这样的性子,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说罢,又看向云裳:“娘娘可是听闻了什么消息?可是曹府那边又打了什么算盘?” “倒也不是。”云裳笑了起来:“只是我此前听曹府那边的人禀报,说是曹家小姐同曹老夫人说,七表弟应当是对她有些好感,我担心七表弟落入了他们精心设计的圈套,就说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好感?”国公夫人亦是有些诧异:“是什么给了那位小姐这样的错觉?” “大抵就是因为她屡次偶遇搭讪,七表弟都态度极好的回应了吧?” 云裳笑容渐深:“让他们这样觉着也无妨,只是曹老夫人却是个心机颇深的,若是瞧着曹小姐勾搭七表弟没什么进展,只怕是要下重药的。外祖母同七表弟说一声,嘱咐他一切小心就是。” 第1016章 妇道人家 “好,我同他说一说。”国公夫人应了:“此前我虽然问过两句,不过也并未与他细说,等他来请安的时候,我跟他提一提。” 云裳点了点头,复又笑了起来:“不过,若是七表弟果真对那曹家小姐有些好感,想要将她娶进门倒也无妨。曹家……恐怕也蹦跶不了多长的时间了,陛下与我,都容不下。” “将人娶进来,盯紧一些,别让她探听到什么消息,朝着曹家那边传信就好了。等着将曹家除了,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没了依仗,也就只能够踏踏实实死心塌地地做咱们华府的人了。” 国公夫人笑了笑:“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若是这个曹府同之前那个曹氏有什么瓜葛,娶进门来,即便是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也实在是觉着有些硌应。” “也是。” 云裳知晓她有自己的想法,也就不再多言,又闲话了几句,方告辞离开。 回宫的时候已是傍晚,云裳瞧着已经是要用晚膳的时候了,想着不如直接去陪洛轻言用个晚膳,就去了太极殿。 洛轻言不在太极殿中,太极殿门口的宫人说,洛轻言去了议事殿。 云裳蹙了蹙眉,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在议事殿? 是知晓她出了宫,想着没人管得了他,因而连晚膳都不准备用了吗? 这般想着,便又转头去了议事殿。 云裳走到议事殿门口,就瞧见刘文安立在外殿,内殿的殿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刘文安瞧见云裳进来,忙不迭地迎了上来,又怕影响了里面的人,便只压低了声音问着:“娘娘怎么来了?可要奴才进去禀报一声?” “都有哪些大人在?是在做什么?”云裳问着。 “丞相大人,户部、兵部、吏部、工部几位尚书,枢密使都在呢,是在细查国库的账目,商议边关粮草之事,还有商议修建两座水利工程之事……” 云裳点了点头,事情倒都是要紧事,云裳的确也不应该进去打扰,只是这晚膳不吃,却也实在是不好。 这般想着,云裳便站在了内殿门口,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想瞧瞧里面是在做什么,自己方不方便进去一趟,若是不方便,再叫刘文安去里面传句话也是好的。 议事殿与外殿只隔着一道墙,站在门外,里面的动静便也能够听得十分清楚了。 似是在翻阅账册,殿中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只隐约有交谈的声音传来。 “还没剩几本了吧?”是洛轻言在问。 “没了,还有四本,看完就没了。”有人应着。 洛轻言似是笑了笑:“今日倒是辛苦你们了,陪着朕熬了一天,看完就早些回府用饭吧,待会儿朕叫御膳房再做一些糕点送过来,你们在路上也可以先填填肚子。” 云裳听着洛轻言的声音,嘴角亦是忍不住地勾了勾。 洛轻言平日里虽然瞧着有些面冷,只是却也并非是个过于苛刻的君王,知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 这两句话一出口,听起来温和,倒是十分熨贴。 果然,因着洛轻言这几句话,殿中的气氛倒似乎稍显轻松了一些,也不知是谁笑着开了口:“陛下也不必费这个神,老臣的糕点就不必了,老臣年纪大了,家里那位管得严,不让我吃那些个糕点,说糕点太干,对胃不好,也容易噎着。她近来愈发喜欢操心,连喝口水都得要管,必须要水烧开之后晾凉的,不能喝凉水,不能喝生水,不能生水开水掺着喝,唉……” 说话的臣子叹了口气,似是带着几分苦恼,不过这苦恼中亦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病从口入,吃的东西是应该注意着些。” 洛轻言随口应着,倒也并不在意有人说同政事无关的事情,国库账目颇多,一查就是一整日,都还只查了一小部分,这个时候大家都有些疲惫了,能够说说闲话提提神也是好事。 见洛轻言都这样搭了句嘴,殿中的气氛倒是愈发热烈了几分。 “是啊,这些个妇道人家就是总喜欢操心这些,我那老婆子,也约束得厉害,不让我喝茶,说是喝茶影响睡眠。” “我家内人年纪虽然不大,可是也有这毛病,不让我喝酒,我可就好这一口,心中总念着,可是每次喝了酒,她就总是不高兴,最近这两年也喝的少了。” 一时间,殿中倒是活络了起来。 “我家的更奇怪了,不让我吃腌菜……” “我家的不让我吃太多肉。” 殿中众人热议了一阵子,才稍稍消停了一些,殿中才又安静了下来,洛轻言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皇后每日都要盯着朕用膳,若是有一顿不按着时辰用,就要念叨,还叫刘文安给她做内应,每次朕忙得忘了,刘文安就要去告状。” “……” 皇后在殿外听见,几乎按捺不下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半晌,才低下头掩嘴轻笑了一声,而后往后退了两步。 “娘娘?” 刘文安见云裳这副模样,愈发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云裳笑了笑:“陛下在忙,我先去太极殿叫宫人准备饭菜,我离开之后,你就进去同陛下禀报一声,莫要说我来过,就说我派了宫人来,说晚膳时间到了,问陛下什么时候回太极殿用膳。” “嗯?”刘文安有些奇怪地看了云裳一眼,不是人都已经到这儿了吗?为何却偏要叫他去传话?还专程叮嘱不要让陛下知晓她来过? “后宫不得干政,这里的确也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还是不要说出来,叫人抓住了把柄得好。” 云裳解释了一句,就抬脚出了议事殿外殿。 刘文安应了下来,脑中却仍旧有些疑惑,此前娘娘过来的次数也并不算少啊? 只是刘文安却也知道这种事情应该要听谁的,瞧着云裳走远,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殿中众人听见声响,都转过头朝着刘文安看了过来。 “陛下,皇后娘娘刚刚派遣了人过来,说晚膳时候到了,问问陛下什么时候回太极殿用膳?娘娘说,她在太极殿等陛下用膳。” 洛轻言挑了挑眉,眼中似是漾开了波浪:“瞧吧,朕就说了吧,妇道人家,真是麻烦……” 第1017章 陛下是这样说的吗? 刘文安愈发茫然了,什么妇道人家真是麻烦? 这话,是在说皇后娘娘吗? 皇后娘娘知道吗? 刘文安想起方才云裳细心叮嘱他不要告诉陛下她曾经来过的模样,心中便有了答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瞧着洛轻言隐含笑意的模样,却只轻咳了一声,低声道:“陛下,娘娘还在太极殿等着陛下呢,陛下要过去吗?” 洛轻言压下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只一本正经地道:“胡闹什么,朕这里还有正事没有处理呢。你去同她说一声,就说朕等会儿才能过去,让她等着吧,莫要再催了。” “……”刘文安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洛轻言一眼,只低声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哦?”云裳挑了挑眉,笑着看了刘文安一眼:“陛下是这样说的吗?” “是。”刘文安只觉着自己这一声是都应得有些胆战心惊。 只是云裳却似乎没有要生气的意思,面色分毫未变,只轻轻点了点头:“行吧,那就让小厨房将饭菜先温着吧,等着陛下回来之后再端上来。” 刘文安小心翼翼地看了云裳一眼:“要不,娘娘先用吧?陛下那边也不知道何时能够结束。” “不是……陛下让我先等着的吗?”云裳面上仍旧带着笑。 “是。”刘文安愈发觉着心惊胆战了:“陛下是这么说了,只是奴才瞧着,陛下当时注意力都在自己跟前的账册上,恐怕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也当不得真。” “那可不行,陛下的话,那可就是圣旨,我自然是应当遵旨的。”云裳应着,只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我在这儿等陛下吧,你先回去候着吧,莫要等陛下要找你的时候找不见人影。” 刘文安又觑了觑云裳的脸色,才低低应了声是,随后退了出去。 回到议事殿外,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殿中才陆陆续续有官员走了出来。 等着殿中官员尽数离开,刘文安正要进去,却瞧见洛轻言大步流星地出来了。 “皇后娘娘呢?” “应该还在太极殿吧,奴才去替陛下传了话之后就回来了,奴才离开的时候尚在,现在,就不知道了。” 洛轻言脚步一顿:“可让皇后娘娘先用膳,不必等我了?” 刘文安“啊”了一声,一脸诧异:“先前陛下吩咐奴才去传的话分明是,让娘娘等着陛下,莫要再催了。奴才是原话带到的,娘娘说好,说让小厨房将饭菜温着,等陛下处置完了政事回去了之后再用膳。” “……”洛轻言额上青筋猛地一跳:“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就不能变通一下?” “就是借给奴才天大的单子,奴才……也不敢随便改陛下的话啊。只是后来奴才揣摩圣意,又补充了一句,说陛下不知道何时能够结束,让娘娘可以先用。” 洛轻言猛地看向刘文安,刘文安在那灼灼的目光注视之下,轻咳了一声:“可是娘娘说,陛下说的话就是圣旨,她自然是应该遵旨的。” “……” 洛轻言有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脚下步伐更快了许多。 回到太极殿,洛轻言并未立即进殿,只压低了声音问着门口侍候的内侍:“皇后娘娘后来可曾传膳?” “回禀陛下,不曾。皇后娘娘只叫人将饭菜都热在小炉子上,说等着陛下回来再上菜。” “……” 洛轻言嘴角微微抽了抽,抬脚进殿,就瞧见云裳坐在椅子上,靠着一个绣花大迎枕,手中拿着一本书翻看着。 “咳……” 洛轻言轻咳了一声,只是云裳却好似全然没有听见一般,只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册。 “咳咳!” “咳咳咳!” 连着咳了好几声,云裳终是抬起头朝着洛轻言看了过来:“陛下这是生病了?怎么咳得这样厉害?要不,臣妾叫人先传个太医来给陛下诊个脉?” “不……不必了。” 洛轻言走到云裳身边坐了下来,目光定定地落在云裳身上,仔仔细细地瞧了瞧云裳的脸色。 云裳面上仍旧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倒好似也没有生气。 洛轻言便开了口:“便是病了,我家皇后娘娘的医术也比那些个太医好多了,有皇后娘娘在,还要太医做什么?” “是吗?”云裳轻笑了一声:“所以,陛下这意思是,因为我医术比较好,所以除了当皇后之外,还得要担负起太医的职责,给宫中人诊脉看病吗?” “……”洛轻言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娘娘医术再好,也只能给我一个人看病。” 害怕云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洛轻言连忙转开了话茬子:“我方才听外面侍候的宫人说,你还没有用膳,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先用了?” “陛下也知道,都这么晚了啊?” 云裳说着,将手中的书合上,抬起眼来看向了洛轻言:“陛下此前是不是答应过臣妾的,定会按时用膳,不会再亏待自己的身子。” “是……是……”洛轻言笑容讪讪:“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今日实在是情况有些特殊,边关战事吃紧,我也不知道这场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也害怕其他地方会生出旁的变故来,就想要瞧瞧国库中究竟还有多少银子,够不够应付将士们的粮草之事。” “生出旁的变故来?” 云裳想起此前洛意所言,进来鹿城和云洲似是有异动,因而洛轻言才派遣了一些暗卫前往查探。 鹿城和云洲临近,皆在夏国最南,靠近大海。 倒也算得上是夏国的边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谨慎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洛轻言明显是不想要同云裳说这件事情,害怕云裳跟着担心:“所以我就召集了朝臣来查看账目,今日只查看了一部分,只是却仍旧弄得比较晚,那些个朝臣都没有离开,我自然也不好走。” 洛轻言说着,抬起眼来吩咐着刘文安:“还不赶紧去叫小厨房的人上菜。” 刘文安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洛轻言这才又抬起眼来,眼中带着几分讨好意味。 第1018章 可还有别的人选? 云裳瞧着洛轻言拿的一件的紧张模样,眼中亦是染上了几分笑意,只柔声道:“以后可千万莫要这样了,饮食不规律,对身子伤害极大,你本身肠胃就不好,若是因此生了病,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账目还要查到什么时候?” 洛轻言见云裳面上温柔如常,亦是稍稍放松了几分:“只怕是还得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云裳颔首:“那这三天,就让御膳房直接将饭菜送到议事殿去,让御膳房多做一些,让诸位大人们一同吃就是,御膳房也不怕多做这么几个人的饭菜。” “啊……”洛轻言眼睛愈发明亮了几分:“是。” “诸位大人们有好些年岁都大了,更是不能够这样饿着。”云裳想了想:“待会儿我便亲自吩咐下去,安排安排这三日议事殿的膳食。” “好。”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你真好。” 云裳笑了笑,垂下了头。 洛轻言便又提起另外的事情来:“今日出宫可还顺利?” “顺利的,去看了浅音,浅音家的孩子长得倒是不错,生下来就六斤多,是个胖小子。” “后来又顺便去见了一下暗卫首领,了解了一下曹家那边的情况。” “从浅音那里离开之后,又去了华府。将已经给承业选好了太傅的事情同外祖母说了,顺便问了一问,外祖母他们愿不愿意将延儿送进宫来给承业伴读。” 洛轻言点了点头:“外祖母如何说?” “外祖母说,要先问一问宜兰的意思。不过我瞧着外祖母的模样,应当是乐意的。” 这倒是并不出乎洛轻言所料:“是应该愿意的,想要让华府一直在这锦城中立稳脚跟,华清延势必是要入宫的。” 洛轻言说罢,只笑了笑,才又接着道:“不过只一个伴读也有些少,我再就好好挑选两三人来给承业当伴读吧,你可还有别的人选?”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我听你之前说起过,谈谦有一个孩子与承业一般大小?” “是。”洛轻言听云裳这样问,眼中就染上了几分笑意:“你是想要谈谦的孩子入宫来伴读?” 云裳点了点头:“虽然臣妾承认,谈谦的确是有几分才华本事,只是毕竟是刚刚入仕不久,无论如何,臣妾都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信任。” “将谈谦的孩子放到承业身边,一是为了伴读,给承业找个伴,二也是为了做个质子,每日都住在宫中,可是每日谈谦来讲学的时候,都能瞧见,知晓自己孩子在宫中过的好,也知道,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他的孩子就不会有什么事。” 洛轻言笑了一声:“你就不怕,谈谦正好趁机指使自己的孩子对承业不利?” “虽是伴读,却也不会吃住都在一起。且孩子才两岁多,尚且是不知事的年纪。虽然谈谦是他父亲,平日里呆在一起的时候太少,也不会有太多父子亲情,到时候日子久了,谈谦未必能够指使的动。” “况且,若是那么容易被一个孩子算计,承业身边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着附和着:“是,皇后娘娘所言,有理有据。” 云裳只瞥了洛轻言一眼:“只要谈谦不傻,就不会做出对承业不利的事情来。” “毕竟,他刚入仕不久,就直接被提拔为太傅。而且,虽然将他的儿子召入宫中给承业做伴读,的确有几分想要牵制他的意思,可若是他的儿子同承业玩到了一处,以后害怕没有好的前程吗?” “便是他投奔别人,有几个能够给他这样好的待遇?” 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对,我瞧着那谈谦也是个聪明人,怎么样做比较划算,心中定然是有数的。” “况且,他一入仕就是太傅,孩子又是太子伴读,定然能够很快成为锦城中的新贵,扶持扶持,便又是一个世家大族的崛起。” 云裳嗯了一声,心中暗自打着算盘,这倒是个法子,此前她就一直想要扶持一些新的世家,来削弱曹家,甚至是之前那些有着数百年底蕴的世家的权势,这倒是一个法子。 洛轻言瞧着云裳暗自沉吟的模样,只轻轻笑了笑,抬眼看见刘文安走到了门口,便笑着道:“走吧,饭菜已经好了,先去吃些东西。” “你也是,我没有法子回来用膳,你可以自己先吃着呀?何必饿着肚子等着?” 云裳听洛轻言又提到了这一茬,只略略扬了扬眉:“不是陛下的口谕吗?让等着陛下回来之后再用。” “……”洛轻言扶额,他是抽了什么风,非得又将话茬子转到了这一茬上。 本来云裳都已经将这桩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却又旧话重提。 洛轻言轻咳一声:“我是说我的那一份可以等着我处置完了事情之后回来再用,你不必等着我的。” “哦?这样吗?”云裳啧了一声:“那陛下回来看见我没有等陛下,不会治我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吗?” “说的什么胡话?我怎么会治你的罪?”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是吗?” 洛轻言只讪讪笑了笑,牵着云裳到了桌前。 第二日,洛轻言仍旧在议事殿带着朝臣查看国库账册,到了午膳时候,就瞧见刘文安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陛下,娘娘派人将午膳送过来了,说让陛下和诸位大人歇一歇,先用了午膳再看也不迟。娘娘说,查看账目虽然的确也十分紧急,可是身子却是更为要紧的。” 殿中诸位朝臣闻言,皆是抬起头来朝着御案后面的洛轻言看去。 洛轻言嘴角一勾,眼中却是含着笑:“皇后也真是的,我说了不用了,却偏要送过来。说是担心我肠胃不好……” “既然送都送来了,众爱卿就先歇一歇,吃些东西吧,布菜。” 刘文安笑着点了点头,招了招手,后面就有宫人食案鱼贯而入。 刘文安笑着看向殿中诸人:“娘娘让问一问,哪一位大人家中人吩咐了不能吃肉的?娘娘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全素宴。” 殿中一个老大人巍巍颤颤地举起了手:“是微臣。” 食案被送到了那老大人桌上。 刘文安又开了口:“是那位大人的妻子不让吃糕点的?” “又是那位大人的内人嘱咐了不能吃过咸的?” 第1019章 她就装不知道好了 刘文安每说出一个来,殿中都有人认领。 洛轻言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一点地伴随着刘文安说的每一句话,渐渐消失不见。 待殿中诸位大人都已经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食案,刘文安才亲自从内侍手中接过了一个食案,端到了洛轻言跟前,放在了洛轻言的桌子上。 洛轻言手略略动了动,又轻咳了一声:“娘娘没有吩咐我什么吗?” “那倒没有,娘娘说,陛下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按时用膳,这样太伤肠胃了。不过娘娘也说了,陛下虽然年纪还轻,却也应该注意着饮食清淡,多喝些汤水。” 洛轻言点了点头,只将声音压得只他与刘文安二人能够听见:“昨天下午,皇后娘娘过来过?” 此前洛轻言没问,又加上云裳亲自嘱咐过,刘文安自然不好多言。 现在洛轻言自己问起了,刘文安连忙点了点头:“过来过,过来叫陛下去用膳。只是陛下当时正在殿中和诸位大人查账,娘娘站在门口听了会儿,就离开了。” “你怎么不同我说?”洛轻言心中开始有些发慌了。 “娘娘专程嘱咐了奴才,让奴才不要告诉陛下的。陛下也没有问起过,奴才哪儿敢主动提?” “……”洛轻言手指微微颤了颤,只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刘文安又将筷子递了过去,洛轻言接了过来,看了眼食案上面的菜色,俱是他喜欢的。 洛轻言盯着看了半晌,突然开了口:“最近可有什么稀奇玩意儿进贡的?” “稀奇玩意儿?”刘文安想了想:“鹿城那边此前送来奏折的时候,也顺便送来了一些不曾见过的东西,说是那些别国的商船带来的新鲜玩意儿,陛下待会儿回去之后可以瞧瞧。” 洛轻言点了点头,希望里面真的能够找到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他好带着晚上去未央宫给云裳请罪的时候用。 殿中诸位大人倒是不知坐在御案后面的年轻君王内心在经受着如何的煎熬,只夸赞着御膳房的手艺。 “御膳房的东西果真是不错的,咸淡适宜,皆是温补滋润的,对身子也多有裨益。” 刘文安立在一旁笑眯眯地道:“这是自然,今日的菜单,都是皇后娘娘亲自定下的。皇后娘娘略通医术,对这些养身滋补之道也颇为在行。” “怪不得,怪不得。那我得要好生记下今日都有什么饭菜,等着回府之后,让府中的厨师也这样做,让府中的众人也都好好滋补滋补,调养调养身子。” 刘文安笑着道:“娘娘将这几日中午晚膳的菜单都已经定下了,待会儿奴才去见娘娘的时候,倒是可以帮着诸位大人向娘娘讨要一份。” “那就多谢刘总管了。” 洛轻言到未央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 倒是难得一见的,云裳正在绣花。 殿中只听见桂嬷嬷的声音不时地响起:“娘娘这是绣的什么花?奴婢怎么看不出来呢?” 云裳的声音充满了冷漠:“本宫这是绣的龙。” “啊……”桂嬷嬷恍然大悟:“原来是龙,这是绣的龙尾吧?” “不是,是绣的龙爪子。” “……”桂嬷嬷叹了口气:“娘娘,没有人绣龙是从爪子开始绣的。” “本宫便是。” 洛轻言心中本是忐忑的,只是听见这一袭对话,却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抬脚进了寝殿。 一进寝殿,却瞧见云裳手中只拿着一本书,并未拿针线,桌子上亦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洛轻言挑了挑眉:“方才我在门口,不是听见嬷嬷说,你在绣东西?” “陛下大抵是听错了。”云裳一本笃定:“臣妾是在看书。” “哦?”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听错是不可能听错的,只是大抵是因为自己绣的太无法见人,便也不敢拿给他看。 洛轻言也就装作一副好似的确是自己听错了的模样,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你此前是不是还欠着朕一个荷包或者是香囊的?” 云裳点了点头,一脸漠然:“是,你放心好了,我会绣的,很快就能够绣好的。” “嗯。”洛轻言应了一声:“打算给我绣个什么花纹?” “陛下所用,那自然是应该绣龙纹的。” 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龙纹吗?那岂不是很难绣?” “还好吧,也不算太难,我都看过了,应该练习个一两遍也就会了。” 洛轻言又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我家皇后娘娘这般厉害,不过只是绣个花,自然是很快就能学会的。” 说罢,又叫了宫人进来:“此前鹿城和云洲那边送来了一些稀奇玩意儿,说是从海上商道运送过来的东西,我亲自去挑选了一些你兴许会喜欢的,你瞧瞧。” “鹿城和云洲吗?”云裳眨了眨眼。 “是啊,那边临海,平日里偶尔会有一些别国的商船从海上过来,运送一些新鲜东西,也顺便买一些咱们夏国的特产带回去,咱们平日里用的琉璃灯那些的琉璃,多是从那些地方来的。” 宫人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洛轻言将上面的布掀了开,将东西拿出来给云裳看。 “这是海珠,比之咱们平日里用的珍珠要大上许多,你可以拿来做首饰。” “这个那边的布料,摸起来倒是十分柔软舒适,听闻做里衣最好。” “还有这个,这个叫番石榴,是水果,我先前尝了一下,还挺好吃的,挺甜的。” 云裳笑着一一看了:“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 洛轻言颔首:“是啊,自然是给你的。其实还有两个大件,只是不好搬动,我便没有带过来。” 云裳取了一颗珍珠拿在手中把玩着:“那就……多谢陛下了。” 顿了顿,才又道:“鹿城与云洲那边,怎么突然想起进贡这些个东西过来了?” “也没什么,只是递了封奏折过来,顺便就让人带了些东西过来。” 云裳抬起眼来瞥了洛轻言一眼,笑了笑。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第1020章 水中央 为了不引人怀疑,云裳刻意在王文香死了之后隔了两天才派人去了藏书楼,去将《春秋》与《短长》这两本书拿了出来。 浅酌亲自去的,很快就将两本书带了回来。 云裳伸手接了过来,轻声问着:“你去取书,周高是何反应?” “周管事听奴婢说娘娘要这两本书,似是有些诧异,问奴婢,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想起要这两本书了?” 云裳颔首:“这两本书皆是经典之作,就因为太过经典,大多人在蒙学之初,就会学这两本书,因而虽然藏书楼中放着这两本书,却极少有人去翻阅。” 浅酌点了点头,笑着道:“所以奴婢同周管事说,是皇后娘娘想要取来给太子殿下蒙学所用,说皇后娘娘此前就十分喜欢这两本书,因而想要亲自教殿下这两本书的内容。” “他信了?” “约摸是信了的吧,还问奴婢,说他听闻太子太傅已经找好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太傅,问我有没有见过。” 云裳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说罢,也不再多问,只随手将那两册书取了一本拿在手中飞快地翻阅着。 云裳真的是在极快地翻着,翻到一大半,云裳才骤然停了下来。 “娘娘?”浅酌知晓云裳是在找什么,见云裳突然停下来,忍不住出声询问着。 云裳眯了眯眼,将方才翻过书册往后倒退了两页,随后仔仔细细地摩挲了一下那书页。 “娘娘,可是发现了什么?”浅酌看着那书页两侧都是字,与寻常书页似是没什么不同,愈发不解。 “去给我拿一把剪刀来。” 浅酌飞快地取了剪刀来,云裳拿起剪刀,沿着那页书的边缘剪了约摸两根头发丝那么宽的距离。 刚一剪开,浅酌就瞧见那书页似是分了页。 “这是两页粘在一起的?”浅酌瞪大了眼。 云裳点了点头,剪得愈发细致了。 将三面都仔仔细细剪开之后,云裳才从里面取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来。 “拿张空白的纸来垫一垫,这纸太薄了,我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把它给弄坏了。” 浅酌忙不迭地按着云裳的吩咐拿了一张白纸过来,云裳将从书中找出来的那张纸放到了那空白的纸上,就瞧见那纸上隐隐约约映出了一些图案来。 也是地图。 云裳抿着唇,飞快地找到了一处红色的点,又垂下眸子盯着那地图看了半晌,将那地图上的每一条线,每一个地名都记了下来。 “笔墨纸砚侍候。” 待浅酌奉上笔墨纸砚,云裳便将那地图重新画到了纸上,又挨个核对了一番,才将那两张纸都收捡妥当,又拿起另一本书来。 如云裳所料那般,在另一本书上,也用同样的法子藏着一张地图。 云裳将两张地图都记下,又默画了出来,才松了一口气,随手取了一个盒子来,将那两张薄如蝉翼的地图装了递给了浅酌:“找个隐蔽一些的地方放起来。” 复又将她画下的那两张也递了过去:“这两张交给城中暗桩首领,叫他想法子找到夏国每个城池郡县的地图,从那些地图上找出这两处地方,再抽调一些人出来,去这两处地方仔细查探查探,看看有没有什么端倪。” 浅酌应声接了过去:“娘娘不给陛下瞧瞧吗?”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想起之前洛意说的那些话,摇了摇头:“再等等,不着急。” 等着暗桩查出这地图上面的端倪,等着宁浅那边将宁国抽调的暗卫送过来,再装作刚刚找到这两张地图也不迟。 浅酌应了一声,将盒子放置妥帖,才又出了寝殿。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墙上挂着的夏国地图前面站定,手指一一划过此前洛轻言只给她看过的那龙脉,微微眯了眯眼。 三张地图。 若是按着王文香所言,应当都是与龙脉有关。 那三处地方,究竟有什么? 云裳在地图前站了半晌,才转过身,从书桌上抽出那日与王文香对话的那张纸来。 前面几个问题都已经有了答案。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你可认识映月?” “捉呀捉迷藏,藏在水中央,你呀你找不到,我就飞走啦……” 捉迷藏。 水中央。 从这几句话中,好似藏着线索的,似乎就这两个词。 藏在水中央。 王文香的意思,是那个杀了鹂太妃的丫鬟,藏在水中央? 水中央,是哪儿? 云裳蹙了蹙眉,脸上写满了茫然。 有声响从身后传来,云裳转过身,就瞧见浅酌已经重新走了进来。 “娘娘,都已经吩咐妥帖了。” 云裳颔首:“还有一事,你派人去问一问暗桩首领,问问他,锦城之中,与水中央这三个字有关的地方都有哪些?让他给我列一个清单出来。” “水中央?” 浅酌一脸疑惑:“是与水中央这三个字有关的地方吗?娘娘可是在找什么?” “我怀疑,之前王文香透露出来的意思,是那个借我之手进了湘怡宫,从鹂太妃那里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又借王文香之手离开了宫中的那个叫映月的宫人的藏身之地,与这三个字有关。” 云裳说着,便又吩咐着:“对了,你叫个画师,将那宫人的容貌画下来,一并交给那暗桩首领。” “你可还记得那宫女的样子?” 浅酌仔细想了想:“只记得一点,有些模糊。若是让奴婢再看她一眼,奴婢定然能够认出来,可是叫奴婢将她的容貌描述出来,再叫画师画出来,恐怕不易。” 云裳摆了摆手:“算了,我自己来吧。” 说着,便提起笔来,飞快地铺开了纸,运笔如飞。 不一会儿,就画出了一张画像来。 浅酌凑过去看了一眼,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长这样的。还是娘娘记性好,奴婢都全然有些模糊了。只隐隐约约记得她容貌还算清秀,柳叶眉,鼻子小巧挺拔,嘴巴也小小的。其他的,就不记得了。” 云裳笑了一声:“行了,也不必恭维我了,赶紧去吧。” 浅酌忙将画像拿了,又匆匆忙忙出了门。 第1021章 绣花 云裳在殿中看了会儿书,正准备小憩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佩兰的声音:“娘娘,桂嬷嬷让奴婢来问一问娘娘,娘娘今日可还要学绣花?” 云裳身子猛地一僵,只觉着自己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只学了两日绣花,却一听见这两个字就觉着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只是想起那被洛轻言提起过无数次的香囊如今还连个样子都还见着,只得叹了口气,狠了狠心:“学,当然要学。” 门外佩兰的声音亦是带了几分笑意:“那奴婢去给桂嬷嬷说一声,让桂嬷嬷过来。” “行吧。” 佩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倒是画儿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奴婢给娘娘准备绣花的东西。” “嗯。”云裳只觉这日子实在是了无生趣,索性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看着画儿拿出了针线篮子、绣花撑子。 绣花撑子上还放着上次云裳没有绣完的也看不出绣的是什么的东西,画儿抬起眼来看向云裳:“娘娘是接着上次没做完的绣呢还是重新拿新的来绣呢?” “拿过来我瞧瞧吧。” 画儿依言拿到了云裳跟前,云裳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换一张新布吧。” 她也全然不记得自己要绣什么,又绣到哪儿了。 平日里她总觉着自己的记性已经算是极好的,可是放在绣花这桩事情上,却似乎全然不够用的模样。 画儿又找了一块布料出来,放到了绣花撑子上,笑眯眯地道:“同样的布料,奴婢已经裁好了五六块了,娘娘尽管绣就是。” “五六块?”云裳扬了扬眉,一脸兴致勃勃地撑起了身子:“画儿你真好,你是觉着,我只需要用五六块布就能够绣好那香囊的吗?” 画儿听云裳这么一问,忍不住轻咳了起来,半晌,才一脸尴尬地道:“也不是。” “那是什么?不是觉着我只需要五六块布就能绣好,那为何只准备这么多?” 画儿小心翼翼地觑了觑云裳的神色,见她神色倒勉强算得上还不错,方壮了壮胆子道:“奴婢只是觉着,娘娘绣个五六块布没什么进展便会不耐烦,然后就会放弃了。” “……” 云裳啧了一声,又躺了回去:“行啊,你们如今倒是越来越大胆了,尽然也敢揶揄本宫了。” 画儿听云裳的语气,便知云裳只是打趣,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奴婢说的只是实话罢了,娘娘若是想要听奴婢虚假的恭维,奴婢也是可以的。” “况且,奴婢其实觉着,绣花这种事情,娘娘压根就不必学的。娘娘聪慧过人,文能处置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务,武能够上战场打胜仗,不会女红有什么关系?娘娘是皇后娘娘,是咱们夏国的一国之母,是要母仪天下的,绣花纳鞋什么的,交给奴婢们来做就好了啊。” 云裳垂眸低声笑了起来:“果真是虚假的恭维。” 画儿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不是的,这可是奴婢的真心话。” 云裳点了点头:“嗯,真心话,真心话,我是相信你的。” “娘娘,桂嬷嬷来了。” 主仆二人正笑闹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佩兰的通禀声。 “进来吧。” 佩兰掀开了帘子,桂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同云裳见了礼。 云裳笑着点了头:“坐吧。” 说着,自己也从软榻上站起了身来:“嬷嬷今日可一定要将我教会了,你瞧她们都整日笑我了。” 桂嬷嬷听云裳这么一说,竟也笑了起来:“奴婢尽力而为吧。” 说完,却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云裳顿时就瞪大了眼,转过身看向佩兰和画儿:“你们听见没有,桂嬷嬷竟然叹气?她竟然叹气?叹气是什么个意思?” 一屋子人顿时都笑出了声来。 云裳轻哼了一声,走到桂嬷嬷对面坐了,拿起绣花撑子,又从一旁拿了图案来,随后取了针线来:“我这就开始绣了?” “娘娘等一等,奴婢昨儿个夜里回去琢磨了一下,觉着娘娘只是这么看着图绣恐是不易,不如奴婢将图案直接画到这布上面,娘娘秀在图里面便可。” 云裳一听,倒是觉着甚为有道理,连忙将绣花撑子递了过去。 桂嬷嬷拿了一支炭笔,在布料上虚虚地勾勒了一个轮廓。递给云裳之后,又自己拿了一个绣花撑子,笑着看向云裳:“奴婢绣一针,娘娘瞧着绣上一模一样的一针就好。” “啧,我倒是相信娘娘昨天晚上回去琢磨了不少的时间了。” 桂嬷嬷又笑了,拿着针线在绣花撑子上落了针。 云裳眼睛眨眼不眨地瞧着桂嬷嬷落针的位置,跟着下了针。桂嬷嬷看了眼云裳落针的位置,点了点头,又接着落了下一针。 一连十来针,云裳都几乎没有出过错,顿时欢喜起来:“嬷嬷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还有这样简单的法子?要是你第一日就这样教我,说不定我的香囊都已经做好了。” 桂嬷嬷眼中笑意更浓,只看了云裳一眼:“奴婢此前教五岁左右的小孩子才用这样的法子。” “……” 云裳叹了口气,都来打趣她。 “行吧行吧,只要有用,是教小孩子的法子也无妨。” 只是没过多一会儿,云裳便又出现了新的烦恼:“我的线,怎么打结了?这还解的开吗?” 桂嬷嬷接过来尝试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恐怕是很难解开了,直接剪了,在重新接上一段吧。” “那可会影响我绣的东西?要从头再来吗?” “从头再来倒是不用,奴婢待会儿将打的结放在背面,娘娘就可以接着绣了,只是做好之后,背面的结可能会有些多。” 云裳想了会儿:“多就多吧,没事。左右也不是做的衣服,不用挨着皮肤,多一些也没关系。” 桂嬷嬷应了声,很快处置好了又给了云裳。 云裳正专心致志地绣着香囊,就听见外面传来禀报声:“娘娘……” 是刘文安的声音。 “娘娘,华国公夫人和二少夫人带着小公子来了。” 第1022章 寒来暑往 云裳一怔,倒是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们来所为何事,只忙不迭地道:“还不快请?” 立在门口的宫人连忙将帘子打了起来,国公夫人和沈宜兰便带着延儿走了进来。 刘文安立在门外同云裳行了个礼:“人已经送到了,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云裳点着头挥了挥手,便转身叫人赐坐。 “皇后婶婶。”延儿飞快地跑到云裳跟前,仰着头看着云裳:“娘亲和曾祖母说带我来找太子弟弟玩儿,太子弟弟在哪儿啊?” 云裳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延儿的脑袋:“太子弟弟在东宫呢,我叫人送你过去找太子弟弟玩儿吧。” “好啊好啊。” 云裳笑着抬起头来看向沈宜兰:“我先叫人将延儿送过去同承业玩会儿吧,我们先说说话,待会儿再过去瞧瞧。” “好。” 沈宜兰倒是丝毫没有意见,只转身叮嘱这延儿:“去找承业弟弟,你得要好好听话,不可以随意乱跑,要是被我知晓了你没有好好听话,今儿个回去,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知道了。”延儿颇为不耐烦:“在来的路上你都说过二十遍了,二十遍!” “臭小子,你还敢嫌我啰嗦。你再这样,以后我都不带你来了。” “好好好。”延儿应答得十分敷衍,只笑眯眯地又看向了云裳:“皇后娘娘,快叫人带我去找太子弟弟吧。” 云裳笑着吩咐了佩兰带几个宫人一同送延儿去东宫。 等着延儿一行离开,国公夫人才笑着开了口:“皇后娘娘是在绣花?” 云裳见国公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边放着的绣花撑子上,颇觉羞耻:“是,闲来无事,学绣花打发打发时间。就是我此前在宁国的时候,七岁就被送出了宫,及笄的时候才回宫,也没有人教我这些,实在是不擅长,还在学呢。” “娘娘学这些做什么?”国公夫人笑了起来:“这东西,我也不太会,学了几十年了,绣的东西也不怎么样,只勉强可入眼罢了。” 沈宜兰亦是点了点头:“我也不会,让我拿棍棒武器的倒还行,让我拿这细细的绣花针,我便觉着浑身都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云裳垂下眸子轻声笑了起来:“看来是家学渊源了。” 国公夫人脸上笑意更浓:“太后娘娘也不会绣花,因着我不会的缘故,我还专程找了绣娘从她十多岁开始就开始教,可也怎么都教不太会。后来做嫁妆的那些被子啊那些,都是绣娘绣的。” 三人笑了会儿,云裳才将目光落在了沈宜兰的肚子上,沈宜兰的肚子已经隐隐有些显怀,因着天气热穿得十分轻薄,愈发显眼。 “这一胎反应可大?” “就是有些大。”沈宜兰叹了口气:“吐得我怀疑人生,吃点东西就反胃,弄得我什么全然没有丝毫胃口,不过这几日倒是稍稍好些了,兴许孕吐的阶段已经快要过去了。” 云裳笑了起来:“我给你把个脉吧。” 沈宜兰闻言就将手放在了桌子上:“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云裳仔细把了脉,才笑着道:“没什么大碍,胎像很稳。” “嗯。”沈宜兰收回了手,叹了口气:“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孩儿,若再来一个如延儿那般调皮捣蛋的,我觉着我头发都得要愁光。” 云裳笑了起来:“延儿也极好的。” “嗯。”沈宜兰笑了笑,转眸看了眼只含笑坐着没有作声的国公夫人,笑着开了口:“我听祖母说,承业的太傅已经定下了,娘娘有意选几个太子伴读进宫?” “是。”云裳颔首:“是有这个想法,且我也十分中意延儿,就是不知道你舍得舍不得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沈宜兰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我先前还在同祖母说呢,正好了,延儿整日里调皮得厉害,我有时候都觉着实在是应付不过来。在宫中有先生教导,有宫人们管着,兴许能够稍稍懂事些呢。” “所以我今日就将延儿带进宫了,待会儿就不准备带他回去了,就得要拜托娘娘,好生管教管教他了。” 云裳垂眸低笑:“你这倒是果断的很。” “可不是。”国公夫人在一旁笑着附和着:“来的路上我还在说,别人都舍不得与自己的孩子分开,她倒是巴不得的模样。” “那自然是因为我心中知晓,延儿入宫之后也能够得到极好的照顾,所以便一点也不担心,不会舍不得。” 几人又笑了起来。 国公夫人又问着:“皇后娘娘说的那位太傅,现在可在东宫教习太子殿下?” 云裳知晓她话中之意,轻轻点了点头:“在的,我们一块儿过去瞧瞧吧。自打陛下封了太傅之后,我倒也还不曾去东宫瞧过,也不知是什么情形。” 国公夫人应了,三人便带着宫人一同往东宫去了。 到了东宫,院子里没见着人,云裳便压低了声音问着正殿外侍候的宫人:“太子殿下在何处?” “殿下在书房跟着太傅大人念书呢。” “先前佩兰送了国公府的小公子过来,小公子也在吗?” “在的,都在的。” 云裳颔首应了,直奔书房而去。 行至书房门口,云裳却也并未进去,只隔着门听着。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这句话的意思,是寒暑循环变换,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秋季里忙着收割,冬天里忙着储藏。” 谈谦的声音十分温润。 只是话音刚落,承业就发问了:“为什么会有寒暑变换呢?为什么夏天那么热,冬天又那么冷呢?” 云裳勾了勾嘴角,承业素来问题极多,她都有些为谈太傅发愁。 “殿下可喜欢吃锅子?” “喜欢呀,烧一锅高汤,把喜欢的菜全部放在里面煮煮煮,好吃。” “那殿下可喜欢吃用冰冰过的葡萄、杨梅那些?” “也喜欢啊,我现在每天要吃好多的冰葡萄。” 谈谦轻笑了一声:“这就对了,冬天冷,所以吃锅子不会觉着太热,而夏天热,吃冰葡萄不会觉着冷。为了让殿下可以来回变换吃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才会有寒暑变化,所以才夏天热冬天冷……” 第1023章 伴读 “啊?”承业声音中满是诧异:“这样的吗?那有寒暑变换可真好,可以让我吃好多好吃的。” “是啊。” “可是为什么我家先生不是这么教的呢?”延儿有些疑惑:“那么,下一句秋收冬藏又是什么意思啊先生?” 谈谦仍旧是一本正经的声音:“那小公子家里的先生说,秋收冬藏,是什么意思呢?” “啊……”延儿似是有些苦恼,半晌没能应上,只得讪讪道:“我……我忘记了。” 谈谦笑了一声:“其实我相信,我与你家先生说的应该都是一样的意思,只是每一个先生教习的方法不同,我只是同你们举个例子罢了。” “至于秋收冬藏吗?”谈谦声音温和:“小公子平日里若是有人给了你一包糖果,可是你的娘亲只允许你吃一颗,若是让你娘亲瞧见你有一包糖果,定然会给你没收掉,那你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藏起来了!”延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要是被她收走了,我就没得吃了啊。藏起来可以慢慢吃。” 谈谦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秋天收割来的粮食,百姓们会害怕一下子吃完了冬天就没得吃了,所以就会将它们藏起来,慢慢吃。” “啊……原来如此。”延儿欢欢喜喜地拍了拍手:“我记下了记下了。” 云裳转过头看了眼沈宜兰和国公夫人,见两人眼中皆有笑意,方朝着一旁的内侍看了一眼。 内侍会意,连忙将门打了开来:“皇后娘娘到。” “母后!母后!” 承业听见云裳过来了,立马就坐不住了,忙不迭地朝着云裳冲了过来。 云裳连忙将他接住,有些哭笑不得:“你小心着些,莫要摔了。” “摔不了。”承业脸上尽是笑意:“就这么点儿距离,我便是闭着眼睛也摔不了的。” “好好好。”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谈谦连忙朝着云裳行了个礼。 “谈太傅不必多礼,平身吧。” 谈谦这才站了起来。 虽说已经在洛轻言那里听过不少关于谈谦的事情,也在金殿之上听见过谈谦的声音,见识过他舌战百官的威风,只是这倒是云裳第一次见着谈谦的人。 谈谦瞧着倒是典型的读书人模样,穿着一身官袍,官袍似是有些大,空空荡荡的,愈发显得谈谦十分瘦弱的模样。 只是皮肤白净,干干净净的,瞧着倒也算讨喜。 “许久没来东宫,今日国公夫人入宫来,正好本宫带她们来探望探望承业,正好遇见太傅大人讲学。” “陛下曾经数次在本宫跟前夸奖太傅大人,说太傅大人虽年纪轻轻,学识却是十分渊博,且也是个有趣之人。如今一见,倒是果真如此。” 谈谦忙不迭地道:“娘娘谬赞了。” 云裳笑了笑,又转过身看向延儿:“延儿,以后入宫来陪着你承业弟弟一同玩,一同念书可好?” “好啊好啊!”延儿脸上倒尽是欢喜:“我喜欢皇后婶婶,也喜欢太子弟弟,这位先生讲的书也讲的好,我都听得懂,还记得住。” 沈宜兰轻笑了一声:“瞧吧,娘娘先前还打趣民妇,你瞧延儿不也是,简直巴不得尽快逃离民妇的魔爪,让民妇没有法子再管教他。” 延儿闻言,朝着沈宜兰吐了吐舌头,轻咳了一声:“母亲这就是错怪孩儿了,孩儿是因为顾念着母亲身怀有孕,觉着母亲肚子里怀着孩子,还得要整日因为孩儿的事情生气,实在是不太好,所以才自请入宫来陪太子弟弟读书。” 沈宜兰一脸无奈,云裳眼中满是笑意:“延儿是个孝顺孩子。” “是啊是啊,还是皇后婶婶了解我,我这是为了母亲着想呢。” 沈宜兰扶额,只问延儿:“那你待会儿可还要同我一起回去?” “回去?”延儿眨巴眨巴眼:“还回去做什么?回去了还得要再来,这一来一回的,也没什么意思,马车坐久了也不舒服,我就不回去了,就留在这儿了。” “行吧。”沈宜兰轻哼了一声:“那我待会儿就叫人将你的衣裳收拾收拾,送进宫来。” 云裳笑眯眯地摸了摸延儿的脑袋,又转过头看向谈谦:“太傅大人继续教导他们念书吧,我就来瞧瞧,就不多打扰了。” 听云裳这么一说,承业连忙拉住云裳的手:“母后可不要走啊,等我念完书,母后陪我玩会儿吧。” 云裳瞧着承业眼巴巴的模样,心中亦是有些酸涩。 近来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她倒是的确已经有些时日没有陪承业好好玩了。 “好。”云裳柔声应了下来:“母后就陪着曾外祖母在外面走走逛逛,让你曾外祖母瞧瞧承业住的地方,一会儿等你念完了书,母后就陪你玩儿。” “好,母后说话算话。”承业说完,便又飞快地跑到了桌子后面坐了下来:“太傅大人,继续吧。” 一脸童稚的模样,却一本正经地说着话。 意外的可爱。 云裳眸光愈发柔和了几分,只带着国公夫人和沈宜兰一同走了出去。 今日天气倒是不错,不热,还有些风。 几人在院子里随意走着,院子里的树下摆放着石桌石凳,旁边放着几只木马。 云裳便走过去在石凳子上坐了。 国公夫人笑了笑:“此前听你说太傅的年岁,心中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不过方才听那太傅讲学,虽然只几句,却也的确是个有意思的。” “是啊。”沈宜兰亦是点了点头:“若是以前我进学的时候,家中先生讲课能有这位太傅大人这般有趣,我也不至于念不下去书,转而去学那些棍棍棒棒的东西了。” 云裳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听这位太傅讲学,不过只是一次讲学,只能说这位太傅性子有趣,真正能不能够将承业教好,却仍旧是个未知数。” “每月我也会同陛下一起,抽出一些时间来,好好考校考校承业他们的功课的。” 第1024章 字 国公夫人笑了一声:“太子殿下年岁尚小,也莫要给他太大的压力了。” 云裳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想给他压力,只是陛下却是不同意。陛下总说,不能因为他年岁小就纵着宠着,有些东西是从小就得要养成的,放纵不得。” “此前我瞧着承业辛苦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后来还被陛下教训了好几次呢。” “后来我想着,陛下这般苛责,也是为了承业好。承业处在如今这位置上,明里暗里想要他性命的人数不胜数。我们倒是可以护着,可是,再护着,也护不了一辈子。” “倒是不如从小让他知晓人心险恶,让他知晓防人之心不可无,让他有能够自保的能力。” “也是。”国公夫人亦是有些怅然:“既是投生在了帝王家,便注定轻松不了。” 国公夫人说完,便笑着道:“好了,今日我们来,也是为了延儿的事情,如今事情已经处置妥当,我们也该走了。老爷还在太极殿等着我们呢,再不过去,怕是要等得急了。”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陪着国公夫人往东宫宫门口走去:“外祖母放心,延儿在宫中,我定会好好照料着。外祖母与宜兰也可入宫来探望,得了闲,我也会派人护送延儿时常回府的。” “有你在,没什么不放心的。”沈宜兰双眸含笑,倒的确不见丝毫担忧。 云裳将两人送到了东宫门口,又唤了浅酌将她们送到太极殿,等着她们离开,才转了身。 “母后母后!” 云裳刚一转身,就瞧见承业手中拿着一张纸,飞快地朝着云裳跑了过来。 “母后母后!你答应了我不走的!你答应了我要陪我玩会儿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云裳笑了一声,蹲下了身子,将重重地冲过来的承业接住了。 “母后没有要走,是你曾外祖母要走了,母后将她送到这东宫门口。母后可将答应你的事情记得牢牢的。你瞧,母后压根没有出东宫大门对不对?” 承业看了眼云裳身后的宫门,抿着唇不说话。 云裳又接着道:“且你方才出来的时候,母后都已经转过身准备回去找你了,只是你先出来了,就瞧见母后站在东宫门口的。” 承业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云裳看了眼承业手中拿着的那张纸,笑眯眯地转开了话茬:“承业拿的是什么呀?这样急匆匆地拿着出来,可是要给母后看的东西?” 承业似乎这才想起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顿时就高兴了起来,连忙将手中拿着的纸拿了出来:“母后你瞧,这是我写的字。” 云裳接了过来看了看,只瞧见一整张宣纸上只写了两个大大的……字? 云裳辨认了良久,也没有辨认出这是什么字,只轻咳了一声:“承业写的真好。” “是吧?我就说我写得好吧。可是延儿哥哥却说他认不出来我写的是什么,母后你认得的吧?” “……” 这可实在是有些为难云裳了。 云裳正盯着那纸上的字冥思苦想着,眼角的余光却瞧见谈谦从殿中走了出来。 云裳连忙道:“那是自然的,母后自然认得承业写的是什么字了。” 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朝着谈谦看了过去。 谈谦似是接收到了云裳的求助,张了张嘴,不动声色的暗示着。 云裳面上扬起了一抹笑来:“承业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对不对?” 承业果真高兴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裳:“母后真厉害!我写的就是我的名字!” “不是母后厉害,是承业写的好。” 承业嘿嘿一笑,转过身又朝着延儿跑了过去:“延儿哥哥你骗人,母后说的写的好,母后认出来了我写的是什么。延儿哥哥你认不出来是你认字太少……” 云裳忍不住扶额。 延儿瞪大了眼:“怎么可能?” “真的。” 两个孩子在一旁去争辩去了。 谈谦朝着云裳走了过来。 云裳笑了笑:“辛苦太傅大人了。” 谈谦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小殿下亦是十分聪明,一点即通,且十分自觉,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写字的时候写字,每日布置的功课也都按时按量规规矩矩地完成,微臣这太傅当得,倒是十分省功夫。”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以前是这样,以后可就不一定了。之前是因为没有人陪着他玩儿,他除了读书认字也没有旁的消遣,如今华府的小公子入宫来伴读,有了玩伴,以后恐怕的懈怠不少了。” “这倒是无妨。”谈谦笑了笑:“小殿下正是喜欢玩乐的时候,有几个玩伴也好,微臣也可以教他们玩儿,微臣一直觉着,会玩儿的孩子才会学。” “太傅这观点倒是十分新奇。” 云裳细细想了想,方点了点头:“好似是这个理,孩子小,对这个世界认识少,很多时候,都是在玩乐的过程之中学会去认识世界。” 云裳说罢,便又想起另一茬来:“本宫听陛下说,太傅大人的孩子也还小?” “是,最小的那个与小殿下一般大小。” “那太傅大人在宫中教习承业,可会因此失去许多陪伴孩子的时间。” 谈谦听云裳这么说,却是微微愣了愣,有些迟疑地朝着云裳看了过来。 云裳眉眼含笑:“本宫倒是有一个两全的法子,可以让太傅大人既能够教导承业,也可以有时间陪孩子享受天伦之乐。” 谈谦似是已经猜到了云裳想要说什么,并未接话。 “太傅大人也瞧见了,承业在宫中没什么玩伴。如今倒是将华国公府的小公子带进了宫来,只是华国公府的小公子比承业到底还要大上几岁,对许多事情的看法理解,喜欢的东西都不相同。” “正好太傅大人的小公子与承业一般大小,太傅可愿意,让自家府上的小公子也入宫伴读?这样一来,太傅大人每日在教导承业的时候,也可一并教导了自己的孩子。承业与小公子也都有了同龄的玩伴,倒是一举数得……” 第1025章 我的! 谈谦沉默了片刻,才笑了笑道:“皇后娘娘倒是思虑十分周全,微臣自然是十分愿意的。只是此事也的确是关系重大,微臣想要回去同内人商议商议。毕竟,微臣那小儿子,自打出生以来,便从未与内人分开过一日……” 若是谈谦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下来,云裳心中倒是会忍不住地生出几分怀疑来。 他这般反应,倒是让云裳拽着绣帕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 “那是自然,令公子是夫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谈太傅回去同夫人商量商量吧……” “若是能够将令公子送进宫来给承业伴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若是夫人实在是舍不得,也无妨。本宫也不过是随口提一句,也不会强人所难。” “是。”谈谦应了下来。 云裳笑了笑:“谈太傅今日的课可都已经教完了?” “是。”谈谦颔首:“太子殿下只上午跟着微臣学读书写字,琴棋书画那些。下午陛下安排的是一些骑射功夫的教导。” “好。”云裳轻轻点了点头:“那就不耽误谈太傅的时间了,谈太傅忙去吧。” “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云裳瞧着谈太傅离开了东宫,转过身朝着承业望去,就瞧见承业已经同延儿一同去了一旁玩木马去了,只浅柳立在一旁,似是在等着云裳。 见云裳朝着她看了过去,浅柳又浅浅一笑,朝着云裳走了过来:“娘娘。” “你来的正好,我方才就想着待会儿去找你过来,问一问这段时日承业在东宫的情形的,你就来了。咱们进殿中去说吧……” 浅柳垂眸应了,跟在云裳身后朝着正殿走去。 云裳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才抬起眼来笑眯眯地望着浅柳:“承业最近一切可好?” “太子殿下一切安好,奴婢觉着,太子殿下的适应力当真是极强的。搬来东宫之后,除了最开始那十来日,整日会念叨着娘娘,偶尔陛下过来的时候会忍不住闹些小情绪。后来就渐渐适应了过来,如今已经与陛下找来的那些小孩子打成一片了呢。” 云裳颔首:“这我倒是瞧出来了,我回宫这么一段时间了,承业除了最开始去未央宫看过我一眼,后来就再没有去过未央宫。” “倒是我,一旦空闲下来就总会想着,想承业今儿个都做了什么,有没有调皮,有没有受委屈?练武那些累不累,会不会哭鼻子。” 浅柳轻笑了一声:“是这样的,奶嬷嬷也说,其实很多时候,大人觉着孩子离不开人,可是事实上,并非是孩子离不开大人,而是大人舍不得,放不开手。” “小孩子没多少记性,且很容易被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吸引去注意力,很好哄的。” 云裳点了点头,复又问着:“谈太傅也已经来讲学有两日了吧?你应当都在外面侍候着的,从这两日的情形来看,你觉着谈太傅此人如何?” “奴婢觉着吧,倒也还挺好的,谈太傅为人风趣,且知晓寓教于乐,总是能够知晓小殿下喜欢听什么样的,很容易勾起小殿下的兴趣。” 浅柳想了想:“且从这几日谈太傅讲学的情形来看,奴婢倒也看得出来,谈太傅平日里在家中应该与孩子相处的时间颇多,对小孩子十分了解,且十分细心。” “前日有一次,谈太傅瞧见小殿下的脸有些红,便同奴婢说,小殿下应是有些热。奴婢一摸,小殿下的背心果真有汗。” “还有昨日,谈太傅讲学完离开的时候,瞧见宫人给小殿下端了一盘子糯米糍来。还专程叮嘱奴婢,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糯米做的东西,容易积食,让奴婢注意着,最多只能给小殿下吃三块,不然小殿下就该难受了。虽然这些奴婢们都知晓,只是谈太傅无意间瞧见就能想起来,还专程提醒我们,倒也实在是难得。”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完又自个儿笑了笑:“陛下果真慧眼识珠,倒是挖了块宝。” “娘亲!娘亲!” 外面又传来承业急匆匆地叫喊声。 云裳垂眸轻笑了一声:“这孩子,这性子倒也不知道是像了谁,倒是个急性子。” 云裳的话音刚落,承业就已经从门外跑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盘子芭蕉。 “娘亲,快来吃芭蕉。” 浅柳亦是笑了起来:“每日上午下学之后,宫人们都会给小殿下准备一些点心和水果,今日的水果便是芭蕉。” 承业欢欢喜喜地端着盘子跑到了云裳跟前:“娘亲,给你一个芭蕉,我最喜欢吃芭蕉了。” 云裳笑着接了过来,瞧见跟在承业身后进门的延儿,便又笑着低下头看向承业:“延儿哥哥手里怎么没有芭蕉呢?给延儿哥哥拿一个吧?” 承业闻言,眼中却染上了几分迟疑:“可是,这些芭蕉是我的。” “嗯,是你的。可是延儿哥哥以后都要留在宫中陪你一起玩儿了,你的东西也分一些给延儿哥哥怎么样?” “我的。” 承业却是无比的执着。 “你给了延儿哥哥芭蕉,延儿哥哥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给你吃和玩的。” 承业蹙着眉头想了许久,才终是点了点头:“行吧,那我就给他一个好了。” 说罢,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盘子里拿了一根芭蕉递了过去:“哥哥,吃。” 延儿眼中满是喜色:“多谢太子弟弟。” 延儿话音刚落,就又有宫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华小公子的芭蕉在这里呢。” 承业闻言,眼睛一亮,只飞快地又从延儿手中将方才给他的那芭蕉抢了回来:“你的在她那里呢,这是我的。” 延儿眨了眨眼,倒也并不同他计较:“好吧,我有一盘子呢。” 一屋子人瞧着两人这般来往,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裳有些无奈,只抬起手来揉了揉承业的头发:“你哦。” “我还在长身体呢,得吃多多,才能长高高长壮壮。” 承业倒是理直气壮,看的云裳忍不住好笑,只摇了摇头,由着他去了。 第1026章 跳出他们的猜想 云裳瞧着两人吃完了东西便又玩到了一同,心中愈发觉着有趣,小孩子的世界总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明明方才还在为一盘芭蕉而心生芥蒂,一转眼却又似是没有了任何隔阂。 “我殿中有好多玩具呢,九连环你玩过吗?我解得可好了。”提起自己最擅长的事情,承业脸上写满了得意。 延儿倒也十分给面子:“那我们进去看看吧,我看看你怎么解的,九连环我其实玩得不是太好。” 两人便牵着手跑进了殿中。 云裳笑眯眯地收回了目光,转过头看向浅柳:“华家小公子从今日起便和承业一同住在这东宫了,你好生安排安排,就住在偏殿吧。待会儿华府会将他日常所用的东西送过来,你也帮着归置归置,看看有什么缺的,叫人尽快去取了来。” “华家小公子的一切吃穿用度,比照着承业来就是。” 浅柳低声应了下来,云裳沉吟了片刻,便又接着道:“未央宫那边事情也多,我可能以后也分不出太多的事情关注华家小公子在宫中的情形,只是他刚刚入宫,只怕终究也还是会有一些不习惯,你多留意着些。” “若是他想家了,就让人备了马车将人送回华府去瞧瞧,记得多派一些人跟着,莫要让他出了什么事。” “最开始这段时间,你多仔细着些,有什么问题也可来同我禀报。” “好。”浅柳浅浅笑了起来:“娘娘尽管放心就是,这点小事,奴婢还是办得好的。” “我自然是信你的。” 云裳在东宫陪着两个孩子玩了大半日,才回了未央宫。 刚喝了盏茶,浅酌便快步来禀报:“暗卫那边传来消息,曹家大爷曹毅派人将他的妻妾子女以避暑的名义送走,明面上是送到了北面的一处庄子上,只是很快却又将人都化装成了庄子里面的下人,悄悄转道去了沧州。” “沧州吗?” “是,就是沧州。”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并不怎么意外。 此前她向华老夫人探听关于曹家的事情的时候,华老夫人就曾经说起过,此前在畅听阁之变上死了的那一位前曹家家主,原本最开始就是沧州知州,后来被提为太常卿,这才举家搬迁到了锦城。 只是已经搬到锦城二十余年,那边却定然也还留着根。 也难怪,曹毅会想尽千方百计地将人送到沧州去。 “可截下来了?” 浅酌勾唇一笑,点了点头:“不负娘娘所望,全部截下来了。” “那就好,那就行。” “人已经在送回来的路上了,暗卫派人来让奴婢问娘娘一声,人是送回锦城找处私牢关起来,还是另外找地方?” 云裳仍旧在想着此前洛轻言所言,兴许眼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曹家联合起来设的一个局,让她千万要小心。 此前云裳也仔细想过,若是果真如洛轻言所言那般,那么,她在知晓这些事情的反应,以及接下来要如何做,都在曹家那群人的算计之中。 且他们定然针对她可能的反应,做好了各种各样的打算。 她想要不受他们控制,唯有一条路,那便是跳出他们所有的猜想,行事乖张一些,才能彻底摆脱他们的算计。 曹家兴许已经猜到了她会派人将曹毅的妻妾子女都拦截下来,握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好趁机威胁曹毅。 也有可能猜到,她多半会将截下来的人送回锦城,找一处地方看守起来…… 云裳放下手中的锦帕:“帮我查一查,曹家这些年在朝中树立的敌人,都有哪些?” 顿了顿才又道:“也不仅仅只是朝堂之中,曹舟在商场混得风生水起,可是在商场定也得罪了不少人,都帮我查一查。顺便打探打探,曹家的这些对手,有哪些实力比较强劲一些的。” 浅酌一一应了下来:“那娘娘……人可还要继续往锦城送?” “送。” 曹家若是果真有计中计,对她的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 那被截下来的这些人中,定然有人能够想法子向外传递消息,让曹家的人知晓他们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她得要利用这里面暗藏着的细作,做出她的确是在将人往锦城送的假象。 等到时候她确定下来这些人的真正去向,便可以直接将人打晕了再带走就是。 云裳心中打定了主意,又接着吩咐着:“查探曹府的对手这些事,调遣一些从未用过的暗桩去查,你亲自去吩咐,如今用着的这些人一切如常,不要透出任何风声。” “是。”浅酌应了下来,复又禀报着:“此前娘娘叫人打探有关水中央这三个字的地方,已经有了不少结果……” 浅酌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来:“目前暗桩查探到的,有可能与这三个字有关联的地方都已经列了出来,全在这纸上了。奴婢也已经吩咐了下去,让他们仔细盯着这些个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比如近两三个月有没有陌生人进出频繁之类的……让他们一有任何消息便立刻来禀报。” “好。”云裳点了点头:“此事做得不错,辛苦。” 浅酌笑了起来,正经事都已经禀报完毕,便又笑着问着:“该用午膳了,娘娘午膳要去哪儿用?” 云裳瞥了浅酌一眼,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去太极殿吧,陛下一忙起来总是忘记吃饭,刘文安瞧着倒是厉害,可是却也劝不住陛下,我得过去盯着,免得他不吃东西。” 也好让他以后在臣子面前吹嘘的时候,能够有更多的资本。 比如……说她整日里忧思过重,总是担心他不好好吃饭,每每到了用膳时候,就跑到太极殿,非得要亲眼见他用了膳才罢休。 亦或者,说她对他黏糊得很,每时每刻都舍不得分开,只是到底还顾及着两人帝后的身份,不得不稍稍收敛。不敢打扰他处置政事,只能每到用膳时辰,就跑过来,打着监督他用膳的名义多看他几眼。 云裳想起洛轻言可能说起这些事情的场合和语气,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陛下是这般可爱的人呢? 第1027章 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云裳走到太极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云裳压低了声音问着门口的宫人:“陛下在接见朝中大臣?” “是。”宫人低声应着:“文德将军、宣威将军、定远将军都在里面。”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想着,既然里面的都是武将,那商议的事情多半便与战事有关了。 “可是边关来了消息?” 宫人摇了摇头:“奴才半个时辰前刚刚来值守的,之前的事情并不太清楚。” 云裳若有所思:“三位将军进去多久了?” “一刻钟左右。” 云裳点了点头,一刻钟左右,只怕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 云裳正要转身,却瞧见王菀之抱着一沓子奏折从太极殿中走了出来。 见着云裳,王菀之猛地停下脚步,急忙朝着云裳行了个礼:“给娘娘请安。” 云裳点了点头:“你这是要去哪儿?” “微臣去枢密院,陛下将奏折都已经批阅完了,微臣给送过去。” “嗯,我要回后宫,随我一同下台阶吧。” 王菀之心知,这便是云裳有事情要问了,连忙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跟在云裳身后出了太极殿。 “陛下与三位将军议事,可是边关出了事?” 王菀之点了点头:“倒也并不算是坏事,在咱们夏国与宁国的两面夹击之下,夜郎国步步溃败,一连输了好几场仗,如今士气已失,战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云裳闻言松了口气:“那陛下召见这三位将军所为何事?” “是陛下觉着如今与夜郎国的战事几乎已经算是定局了,如今夜郎国那边只是在想方设法地拖延,将各路大军都分割成了一小队一小队的,东骚扰一下西干扰一番,造不成什么影响,只是为了拖住咱们大军行军的速度而已。” “陛下就想着,如今孙将军与赵将军两位都放在夜郎国战场,便显得有些大材小用了,就说将三位将军送到边关,替换一位将军回锦城来,练练兵之类的也好。” 王菀之倒是十分乐观。 云裳自也知晓,王菀之在洛轻言身边时候的时间多,这份乐观,自然也是从洛轻言的言语之中得到的。 只是因着此前从洛意那里知晓,洛轻言曾经派遣暗卫到鹿城和云洲去暗中查探之后,云裳听闻这个消息,想得便更多了一些。 兴许,洛轻言让赵英杰和孙炳志二人中回来一个,兴许,并非是因为想让他回来练练兵。 只怕是因为察觉到了东面临海一带兴许会有异动,所以让他们二人中回来一个听命。 若是鹿城与云洲果真有什么不妥,也好早做打算。 只是这些,云裳自然也不会同王菀之说,只笑了笑道:“那就好。” “是啊。”王菀之亦是笑了笑:“等着夜郎国战事一了,这天下就能够太平一段时日了。” “但愿如此吧。” 云裳应着,便又问着:“畅听阁之变发生之后,陛下重新甄选了一批官员,如今也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这些官员你应该都已经熟悉了。你觉着,如今朝中这些官员如何?” “不瞒娘娘,新入朝的这些个官员,微臣倒是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了。新入朝的这些,年岁比此前朝中那些老臣要年轻许多,兴许也政事因为年轻,所以做事那些比较有冲劲,处置起事情来,响应起陛下的安排来,比以前那些官员要迅速不少。” “偷奸耍滑者少了不少,尸位素餐者少了不少,贪污枉法者,也少了不少。” “只是也因着年纪要稍稍轻一些,于是那些就显得有些不够沉稳,许多事情也不能够处处思虑周全……” 云裳轻笑了一声:“毕竟刚刚入朝,朝中此前那些老臣也俱都是从这模样过来的。处置得多了,看得多了,听得多了,自然就好了。” “是。”王菀之点了点头:“因而在微臣眼中,如今朝中这些官员,比之前那些个老臣倒是要好上许多。” “至少,微臣看得出来,朝中这些,大多对陛下,是忠心的。” 云裳轻轻颔首,停下了脚步:“你说的没错,不会做事,事情处置不够周全,这些都可以一点一点教。对于一个臣子来说,忠心,才是最为重要的。” “只能希望,他们如今这份忠心不会因为在朝为官的时间越来越长,亦或者是别人给的筹码越来越多,而渐渐发生了变化。” 云裳说完,才又自顾自地笑了笑:“你先去忙去吧,我也回未央宫了。” 王菀之行了个礼,垂下头应了。 等着云裳抬脚朝着后宫的方向去了,王菀之才站起身来,理了理手中奏折,转身朝着枢密院去了。 天气倒是愈发闷热起来,只是今年的雨水倒是不错。 从夏国各处送来的密信之中来看,大部分地方都是每隔四五天下一场雨,雨都下的不小,既不至于太过干旱,又不至于闹洪涝。 一切都似乎刚刚好。 云裳勾了勾嘴角,倒是松了口气。 今年是陛下举行登基大典之后的第一年,她此前也不曾做过皇后,总害怕自己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好,想得不够全面。又担心洛轻言朝中政务太忙,有些事情会有疏忽,总想事事都顾上,却越来越觉着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裳将手中密信放置一旁,低声同浅酌道:“传信过去,就说让各处若是有要紧事禀报的时候方可提一提天气那些,若无要事,便不必专程派人来禀报各处的天气情况了。这一来一回的,人马都是一种浪费。” 如今到处的人都紧缺着,时常想要调用的时候没有人可用,不能这样浪费了。 想到此处,云裳便又压低了声音问着:“宁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浅酌摇了摇头:“从锦城到宁国,一来一回的怕是得三四个月呢,消息传过去不过刚一个多月,还早着呢。” 浅酌刚说完,就听见门外传来洛轻言的声音:“皇后在等宁国的什么消息?我倒是刚刚接到了宁国那边的传信……” 第1028章 喜事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门口,就瞧见洛轻言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什么消息?” 云裳取了一个茶杯过来,给他倒了杯茶,又轻声道:“这是专程熬煮晾凉的凉茶,用了好几种清热败火的药材,味道清甜,也极为好喝,陛下试试。” 洛轻言应了一声,才回答着她方才的问题:“是喜事,你父皇在传信上说,你母妃又有了身孕。” 云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洛轻言见云裳这般欢喜的模样,眼中亦是带了三分笑意:“且听闻还是双胞胎。” “双胞胎吗?”云裳愈发高兴得难以自已,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踱步着,一边还自顾自地碎碎念着:“我有两个舅舅便是双胞胎,听闻有血缘亲人生过双胞胎的,怀双胞胎的几率便会大些。” “真好。”云裳眉眼弯弯,又叹了一声:“真好。” 洛轻言眸光亦是无比温和:“是啊,真好。” 云裳咧嘴一笑,复又走回椅子上坐了下来:“可是不对啊,这样的家书不是应该直接送到我手中的吗?为何会送到你手上?” “你我夫妻,送到谁手上有何区别?” 云裳却是一脸认真:“自然是有区别的,送到我手上,我就能够早些知道这个消息了。” 洛轻言见她连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都得要斤斤计较,亦是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你父皇本是给我送密信的,这个消息只是顺口提了提而已。” 云裳抿着唇,低声碎碎念着:“这样的大喜事,怎能只是顺口提一提呢?” 只是一抬眼瞧见洛轻言戏谑的模样,又觉着自己高兴成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太过孩子气,便又轻咳了一声,假意问着:“父皇给你送密信了?可是关于夜郎国战事的?” 洛轻言哪里不知道她是在转移话茬子,却也无比配合:“是啊。你父皇想尽早结束和夜郎国的这一场仗,因而加派了兵力,准备最迟在今年内将这场战事结束。” 云裳点了点头:“合该如此,一旦明年开春,夜郎国草原上的草长起来,他们便又能够有一批新的战马能上战场了,经由去年冬天陛下投运战马到夏国之事,仓觉青肃定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到时候,仓觉青肃得了机会再反扑一波,说不定又得胶着一些时日。” 洛轻言垂下眸子轻轻颔首:“是,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云裳本想要顺着下去问一问洛轻言是如何打算的,只是骤然想起王菀之说的消息,洛轻言想要将赵英杰或是孙炳志换一个回城…… 事情尚未发生,洛轻言定然是不希望她知晓鹿城和云洲之事的,怕她太过担忧。 若是她问起边关战事,洛轻言恐怕还得想办法同她解释…… 云裳心中想着,便笑眯眯地转开了话茬子:“若是能够在今年内将这场战事大体结束那自然是极好的,算上打扫战场清理善后的时间,明年陛下万寿节之前也应该能够彻底完结了。” “说不定,明年陛下寿辰的时候,就能够让夜郎国俯首称臣,让夜郎国那时候的国君重臣来给陛下贺寿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借皇后娘娘吉言吧。” “对了,先前我听你问,宁国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你是在等什么消息?” 云裳笑着叹了口气:“自打宁浅和王尽欢一同回了宁国之后,到如今都已经快要一年了,丫丫都已经快要一岁半了,都能走了。可是宁浅已经有许久没有来信了。我不知那边情形究竟如何,有些担心。” “毕竟宁浅……” 云裳垂下眸子,毕竟宁浅此前在宁国皇城的时候,也是个远近驰名的人物,只不过,驰的是艳名。 且宁浅后来还曾经做过夏寰宇的嫔妃。 王家是宁国皇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她实在是不知道,王家会不会接受王尽欢娶这么一个女子…… 云裳顿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是我害了宁浅,若非是因为我,她也不必……若是那样,虽然出身稍稍低些,却也至少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王家那边接受起来也容易许多。” “若非因为你,只怕她能不能够活下来尚且另说,便是有机会活下来,也断然没有法子认识王尽欢的。所以,也就没有你话中那样的可能。” 洛轻言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胳膊:“放心好了,我此前已经帮着王尽欢做了一些准备,且,还有你母妃和父皇呢,你母妃对宁浅观感应该还不错,会想法子帮她的。” 云裳点了点头,只是心中却仍旧有些没底。 母妃和父皇的确是可以帮一帮她,只是以后日子却还是要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的,这件事情,任何人也帮不了她。 洛轻言瞧着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有彻底释怀,只抬起手来在云裳额上轻轻弹了一下:“好了,事已至此,你再担心也没有用。你要相信宁浅,她能够在你手中有如今这番成就,足以说明,她并非是空有容貌的花瓶,她那般聪明,什么事情都定能够解决。” “希望如此吧。” 云裳笑了笑:“她与王尽欢,也实在是应该回来了。再不回来,他们女儿都快要不认识他们了。” “说起来,丫丫倒是真的继承了父母容貌的所有优点,前两日我见了一面,容貌已经十分出众,哪怕只有一岁半,也已经是人见人爱的了。我瞧着都觉着心都随着她融化了,就想要给她做全天下最好看的衣裳,给她戴最精致的首饰,想尽办法让她对我笑一笑。”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云裳亦笑了起来:“若是以后能够嫁给承业,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子孙自有子孙福,你如今操心这些也是无用的。” “也是。”云裳垂下眸子轻声笑了笑。 洛轻言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才又接着道:“此前派往经沧县的暗卫已经回来了。” 第1029章 颜色就极其漂亮 “回来了?”云裳坐直了身子,面上满是关切:“怎么样?” 洛轻言摇了摇头:“暗卫几乎将那处地方掘地三尺,甚至方圆三里地都仔细查探过,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等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派遣出去那么多人只得到这么一句什么也没有发现? 云裳眉头紧蹙了起来:“怎么会?” 洛轻言抿了抿唇:“那东西是咱们从湘怡宫找到的,也是咱们臆想出来,觉着是鹂太妃给咱们留下的线索。可是现实却未必如此……” 见云裳抬起眼来有些不解地望着他,洛轻言才又接着道:“也有可能,是幕后主使之人刻意留下,为了就是逗逗咱们,亦或者给我们留下一些虚假的线索,另有所图的。”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面色愈发沉重了几分。 “没什么发现也无妨,左右咱们也没有多少损失,我已经传递书信,让经沧县的暗卫都回来,咱们再等等看,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吧。”洛轻言见云裳这般神情,倒是反过头来劝慰起云裳来。 云裳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才开口道:“最近你我手中的事情都实在是太多,有件事情我忘了同你说了,方才你提起经沧县,我才想了起来。” “嗯?”洛轻言闻言轻轻挑了挑眉:“什么事?” “其实在藏书楼那王管事出事之后,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死之前我去问询她时候的情形,从中发现了一些线索,找到了另外的两张地图。” “另外的……两张地图?”洛轻言不知还有这一茬,面上的惊讶丝毫做不得假。 云裳颔首,将事情经过同洛轻言说了。 “我已经派了人往那两处地方去查探去了,只是现在人应该还没到地方,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 云裳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将那两张地图拿了出来,递给了洛轻言。 洛轻言看了一眼,这两张地图同前两张颜色质地都相同,倒是一看就能看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云裳复又转身将墙上夏国的大地图给取了下来,在书桌上展了开来。 “我比照着这两处地方所在的地方,将位置标注在了这大地图上。” 洛轻言走过去一看,倒是果真瞧见了地图上那三处有些醒目的朱色标记。 “这三处地方,倒是果真同我们料想的那样,都在龙脉附近。且从王文香的话中可以得知,他们的确是在从龙脉上面动手脚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亦或者是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本来以为,暗卫能够从这三处地方找出些什么来给我们答疑解惑,可是陛下你说暗卫并未从经沧县发现什么……” “我担心,其余两处兴许也什么都发现不了。” 云裳眉头轻蹙:“难不成,果真是咱们想岔了?还是说果真是那幕后之人拿来欺骗咱们的?” 洛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亦是不知。” “这三张地图你可有备份?” 云裳颔首,将自己画的拿了出来,递给了洛轻言:“闲来无事的时候咱们都再看看,哪怕是一场骗局,那幕后主使之人这般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设下这个局,也不可能只是让咱们派去的人扑一场空才是。” “越是有人想要设下陷阱害咱们,才越是要在那里放些什么才对啊?” “倒也是这个理儿。”洛轻言笑了一声:“那我们再仔细瞧瞧,总能有所发现的。” 云裳点了点头,才又将地图都放到了桌子上:“行了,不说这扫兴的事情了。今日可是我知晓母妃又怀上了双胞胎的大喜日子,我叫人准备准备饭菜,先用饭吧,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洛轻言见云裳终于舒展开眉头,又欢欢喜喜起来,面上亦是忍不住浮现起了几分笑意:“好,可要叫人上些酒?” “我听闻御膳房那边闲来无事也自己酿制了不少酒放起来,其中有不少是味道清甜,却不怎么醉人的果酒,比如杨梅酒,桃花酿之类的,裳儿可要尝尝?” 云裳在喝酒这件事情上可是吃了洛轻言不少的亏,闻言只瞪了洛轻言一眼:“陛下要是想喝酒自己喝吧,我可不喝。” 洛轻言低笑出声:“不是你说要庆祝的吗?这般大喜事,怎能无酒?裳儿不喝便罢了,我此前听刘文安说起的时候倒是觉着有些感兴趣,我叫刘文安去拿些来?” 云裳扬了扬眉:“陛下不是不喜欢喝味道太寡淡的酒吗?杨梅酒桃花酿,听起来就觉着味道应当是香甜有余醇厚不足的,陛下突然转了性子?” “还有些政事需要处置,小酌两杯便可,哪能真的喝上了?” 洛轻言说完就出去吩咐刘文安去了,云裳在寝殿听见洛轻言专程细细叮嘱了两遍:“就要御膳房自己酿的那些个果酒,多拿几个种类来尝尝,看看哪一种好喝一些。” 刘文安低低应了一声,殿外有脚步声传来,应是刘文安离开了。 洛轻言回到寝殿,两人又说了会儿承业的事情,饭菜便送了过来,云裳与洛轻言在桌子旁落了座,刘文安拿出了好几瓶酒来,放在了桌子上。 云裳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几瓶酒,眼睛轻轻眨了眨:“这瓶子倒是极其漂亮的。” 刘文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些酒都是太上皇还当政的时候,御膳房酿制的。那时候后宫嫔妃众多,许多嫔妃都喜欢闲来无事的时候小酌几杯。故而为了满足她们的需要,御膳房便酿制了不少这种类型的果酒。” “味道好那是一定的,且单单瞧着这些瓶子,便也觉着心情无比舒畅的,在当时后宫中,倒是极其受欢迎。” 云裳笑了一声:“嗯,酒是个好东西。” 刘文安笑着取了两个杯子来,在云裳和洛轻言跟前各自摆了一个。 云裳摆了摆手:“我不喝的,你给陛下添酒就是。” 刘文安看了洛轻言一眼,见洛轻言也并不反驳,便又笑着道:“娘娘不喝也无妨,这里面的果酒啊,不仅闻起来香,颜色也有许多种,看起来也极其好看,娘娘可以瞧瞧……” 说着,就给云裳倒了一杯:“娘娘你瞧,这梅子酒的颜色就极其漂亮……” 第1030章 套路 梅子酒的颜色是晶莹剔透的红,倒在白玉杯子里的确好看得紧。 刘文安见云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杯梅子酒上,脸上几乎笑出了菊花褶子:“这梅子酒味道也极好,十分清甜。” 说罢,却也并不再劝,只又拿出了一瓶胭脂色瓶子来:“这是桃花酿。” 刘文安一边说着一边取了一个杯子出来:“桃花酿的颜色同桃花的颜色有些相似,这桃花酿当初在后宫中可谓是风靡一时,是当时后妃们都十分喜欢的。味道极好,也好看,且入口还有一股子桃花的花香味,从鼻子到舌尖再到胃,都是极致的享受。”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桃花酿什么味道她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她可还记着,曾经洛轻言就用一壶桃花酿将她在船上便吃干抹净了。 洛轻言似乎也想到了这一茬,只低着头,眉眼之间俱是笑。 “这是桂花酿,桂花酿是淡黄色的。” “这是青梅酒,它便是青碧色的。” 很快,云裳的跟前就已经摆开了一排酒杯,杯中酒个个颜色都不尽相同,只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看起来都十分好看。 洛轻言倒是挨个都喝了一杯,笑着道:“你应该会比较喜欢杨梅酒,不过你如今刚刚停了鬼医开的药,也的确不应该饮酒,允许你尝尝味儿。” 云裳垂眸低低笑出了声来,漫不经心地端起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杨梅酒香甜,几乎没什么酒味,云裳啧了一声:“若非知晓是酒,还以为是什么果饮呢。” “是,宫中后妃们酒量大多不算太好,所以其实御膳房在酿酒的时候放的酒会比较少,大多会放大量的冰糖。” 云裳闻言,倒是有些好奇那桃花酿是不是也同自己曾经喝过的一样,便又端起了那盛着桃花酿的酒浅尝了一口。 “不愧是御膳房出手,倒是比你此前给我的那一壶更好喝一些。” 洛轻言笑了一声:“嗯,我给你的那壶……酒劲还是大的。” 洛轻言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默不作声地舔了舔唇,又低声劝着:“浅尝辄止,莫要喝多了……” 云裳是真的觉着自己是浅尝辄止的。 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浅尝辄止,每一种喝了不过一杯,就醉了? 其实一开始她也是觉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的,她将每一种酒喝了一杯之后,都觉着自己意识还是很清醒的,清醒的让刘文安将酒都收了起来,还清醒的劝了劝洛轻言,说他还有正事要处置,让他也少喝一些。 她甚至还记得,洛轻言当时还在笑,说她太过小看他了,就这样的酒,再来个十壶,也喝不醉他…… …… 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洛轻言将殿中下人尽数屏退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洛轻言带上了床…… 再睁开眼,重重床帐之外,瞧不见一丝光亮,似是夜色已深。 云裳动了动,就听见床帐外传来佩兰的声音:“主子,可要用水?” 大抵是因为不知道床帐内是谁醒来了,佩兰也只称呼了一声主子。 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手就被抓住了,随后洛轻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送热水进来吧。” “是。”佩兰应了一声,随即将外面的灯点了起来,灯透过层层床帐映过来一些光亮,云裳蹙了蹙眉,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的洛轻言。 佩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云裳才开了口:“你和刘文安联合起来算计我是吧?” 洛轻言一脸茫然,半晌,才似是回过神来云裳口中的算计是何意,面上挂上了一抹无奈笑容:“夫人这罪名扣得,倒是让为夫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为夫可是一直在劝夫人少喝一些的。” 话是这么说,只是云裳却怎么都觉着,洛轻言和刘文安分明就是在套路她。 只是不管这是不是两人的阴谋算计,她也已经中了计,全然怨不得旁人。 云裳冷哼了一声,她以后再小心一些就是了。 睡得太久,云裳沐浴更衣之后,便没了睡意。 起床吃了些东西,又看了会儿书,就到了卯时。 洛轻言还要去上朝,云裳亲自侍候着他更衣。 洛轻言低下头看着身前的人,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礼部那边已经将万寿节的安排那些都拟定了出来,我待会儿叫人送来给你看看吧?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增减的地方。” 云裳垂下眸子:“看看倒是无妨,只是这是陛下登基之后第一次庆祝万寿节,臣妾也不太清楚都有些什么流程,也只能看看而已。” “没关系,安排的事情交给礼部去操持就是了,他们会按着以前的惯例来办的。你只需要按着自己的喜好看看有没有需要增减改变的地方便可。” “好。”云裳点头应了下来:“陛下的万寿节,各地地方官员应该都会派人入锦城朝贺,陛下的文书那些可都已经发下去了?若是再不发,只怕稍稍远些的地方都来不及了。” “本来我以为陛下的寿辰应该是冬天里办的,突然改到八月,我一时间也没有准备妥当。” 洛轻言笑了笑:“都发下去了,你无需操持这些。我方才都说了,交给礼部去做就是了,这些小事他们都处置不好,我拿他们来做什么?” 云裳点了点头:“那我今年就偷个懒了,明年……” “明年怎么样?” “明年我给陛下筹办一个陛下喜欢的寿辰。” 洛轻言笑了起来:“好啊。不过太过突然不是借口,今年的生辰礼物你还是要给的。” 说完,又想了起来:“我那香囊,从去年说到了今年,前段时间我倒是还看到过你在联系刺绣,倒是不知道练得如何了?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自己的香囊?” “练得可好了。”云裳抿了抿唇:“反正就是……练得可好了。最晚陛下寿辰的时候,一定能够见到的。” “是吗?这样的话我都听了无数遍了。” 见云裳朝着他瞪了过来,洛轻言又忍不住笑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1031章 虽然只是个庶公主 下午,云裳才得了空,才太极殿见了礼部几个大臣。 “万寿节前期的筹备工作已经在开始展开,已经命官窑那边在造陛下万寿节宫宴所有的杯碗盘碟那些了。”礼部尚书双手举着一个奏折。 “这是杯碗盘碟的图样,娘娘可以瞧瞧。” 浅酌快步走过去取了过来呈给了云裳。 “这是陛下所用的,杯碗盘碟都是万寿无疆的图案。这是太上皇、太后娘娘,以及娘娘所用,是金制暗云龙图案,太妃太嫔们,还有朝中大臣,便用的是蓝底黄龙图案的。” 礼部尚书说着,又取出一本册子来:“这是万寿节三日的流程安排。” “第一日主要是朝臣进贺以及民间百姓的庆贺活动,锦城中白日里会有花街游、大庙会,夜里会有灯会。” “第二日是陛下的正寿辰之日,会设置宫中宴饮,陛下也会登临城楼,接受百姓们的跪拜贺寿。” “第三日,宫中仍会设宫宴,不过只是内宫宫宴。城中会设置祈福台,召集一百零八个得道高僧诵经祈福。” “除了这些之外,城中的花街游、大庙会、灯会,都会持续三日。宫中也会设三日的戏台,三天三夜日夜不休地唱戏。” 云裳听他说着,眉头越蹙越紧:“会不会有些太过铺张了?” “娘娘,这可是陛下的万寿节,一年才一回呢。今年因着陛下的寿辰之日更改的缘故,筹备的时间太多,很多东西都来不及筹备,已经精简了许多。以前太上皇每年寿诞的时候,都比这还要隆重。” 云裳抿着唇,仍旧觉着有些不太妥当:“今年与以往也有不同,如今边关战事正激烈,每一日都有不少粮草在不停地消耗着,实在是不应该为了一个寿辰这般铺张。这东西,陛下已经瞧过了?陛下是怎么说的?” 礼部尚书垂下眸子,老老实实地道:“陛下也同娘娘一样,说有些太过隆重了些。可是微臣与其他朝臣仔细商议了又商议,都觉着,这已经是最为精简的了,实在是不宜再减少什么了。” 跪在礼部尚书身后一步远的一个朝臣接着道:“陛下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的寿诞,有时候不仅仅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办个庆祝宴而已,更多的,是从这万寿节的奢华程度,看一个国家的繁盛,看一个国家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好彰显国威……” 这个道理云裳自然是明白的。 云裳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折子:“你说,官窑那边已经在开始造这一套一套的杯碗盘碟?” “图案已经送了过去,应当已经在开始做坯子了。” “这几套东西做下来数百件,耗费颇大,可是却只在宫中宴饮的时候能够被人瞧见。且宫中这些个东西实在是不少,犯不着再做,意义不大,便取消了吧。” 礼部尚书愣了愣:“可是坯子应该都已经做了不少了。” “这些器具的坯子还没弄上龙凤那些的纹样,你叫人重新画图案,画一些吉祥一些的纹样图案,写上今年陛下寿辰特供,放出去卖,价高者得。” “宫中官窑特制,寓意也好,又是为了庆贺陛下万寿节的,只这么独一无二的一批,想法子将消息在城中各富贵人家传一传,应该能够卖个好价格。卖的银子全部收归国库,给边关将士们添些好的吃食和衣物。” 云裳说完,不等礼部尚书开口,便又道:“还有这宫中的戏班子,唱三天三夜做什么?大半夜的还唱戏?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如今宫中就只有陛下和本宫,还有太上皇太后娘娘和一些太妃太嫔,又没有嫔妃的,这戏唱给谁听去?白日里便罢了,晚上就撤了吧。” “是……” 礼部几人出了太极殿,又下了长长地石阶,才齐齐松了口气。 礼部尚书抬起手来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紧抿着唇没有作声。 “大人,怎么办?要向陛下禀报一声吗?”跟在后面的礼部官员低声询问着。 “是陛下让我们来问过皇后娘娘的意见的。”礼部尚书沉默了片刻:“按着娘娘说的去办吧,叫人重新绘制图案,再叫人想想法子,如何将咱们要卖那些杯碗盘碟的消息传出去。” “这未免也太过……小家子气了一些吧?咱们又不是商人。”另一个官员似是有些不满,轻嗤了一声:“毕竟是陛下的万寿节呢,却束手束脚的,一点摆场都没有。不是说,皇后娘娘也是宁国皇室公主吗?怎么倒是一副抠抠索索的模样。” “听闻,皇后娘娘虽是宁国公主,可是并非宁国皇后所出,她的生母,甚至还在冷宫中呆了好几年呢。” “哦……庶公主啊,倒是难怪不得,小家子气。” 一行人声音放得极低,说着话转过了一处墙角,便瞧见刘文安带着四个宫人,静静地立在那里。 几人顿时被惊得够呛,缩着头浑身紧绷着,心中暗自猜想着刘文安究竟听没听到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 “刘总管这是从议事殿过来的吗?”礼部尚书心跳得亦是极快,面上却仍旧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模样。 “是从议事殿过来的。”刘文安带着笑,只眸光泛着淡淡的冷:“陛下让奴才回太极殿同皇后娘娘说一声,让皇后娘娘等他处置完政事之后一同用膳。” 刘文安的目光从那低着头的几人身上扫过:“陛下说,娘娘有些挑食,他得亲自盯着她才是。” “陛下对娘娘,那可真是没得说的。” 礼部尚书笑容讪讪:“是,帝后情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也是皇后娘娘有本事。”刘文安仍旧笑着:“能上战场御敌,也能守卫后宫安宁。” “便是如今战场上那些将士们的粮草衣裳,都有近一半是皇后娘娘派人做生意赚来的。可以说,这夏国江山如今的安稳,有一半是娘娘的功劳。” “虽然,娘娘只是一个……庶公主。” 第1032章 制衡之术 他听见了。 一群人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起这个念头来,紧跟着,心便忍不住慌乱起来。 “刘总管,我们……” 刘文安却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说的倒是也没错,皇后娘娘的确只是一个庶公主。” “只不过,嫡出又如何,庶出又如何?只看如今,你们这些嫡出的男子,不也得跪在地上给她请安吗?她若是想要你们的性命……” 刘文安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不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是,是是是。” 几人垂着头,身子隐约有些发冷。 明明是六月正当热的天气…… “在背后说人闲话之前,也得要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够做得到娘娘那样。若是不能,还是最好闭紧自己的嘴巴为妙。” “毕竟,祸从口出啊。” “是是是,刘总管教训的是。”几人连连应着。 刘文安看了他们一眼,抬脚走了两步,走到了礼部尚书身侧的时候,却又骤然停下了脚步:“吴大人应当刚被陛下提拔为礼部尚书没多长的时间吧?” “没。”那位吴大人拢在袖中的手猛地一颤,嘴唇亦是有些发颤:“刚半年多一些。” “嗯……那尚且算得上是新官。”刘文安笑了笑:“我在这宫中服侍了有些年头了,这朝中百官更迭也看过不少了,单单这礼部尚书,我便有幸见证过六任了,最长的九年,最短的……一个月。” “吴大人是个聪明人,希望我与大人打交道的时间,能够稍稍长一些。” 刘文安说完,便带着宫人施施然离开了。 那吴大人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背心却尽是凉意,只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大人……” 身后传来官员的声音,吴大人咬了咬牙:“闭嘴,走,回礼部。” 一行人不再开口,只垂着头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宫门走着。 刘文安带着宫人走到太极殿门口,却已经换了一副表情,面上满是笑意地抬脚走了进去。 见云裳正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手中折子,便连忙上前请了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掀了掀眼皮:“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陛下呢?” “今日早上西南边的邛州派人传了消息来,说那边起了匪乱,希望陛下派兵前去清匪,陛下正召集了定远将军和游骑将军一同商议剿匪的事情呢。” “怎么又起了匪乱?”云裳蹙了蹙眉:“严重吗?” “奏折上说的倒勉强算严重,只是这些个地方官员遇着这样的事情,总是习惯了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倒也不能全信。按着奴才的经验,多半也只是一窝山匪,只是稍稍有组织一些罢了。” 刘文安此前在夏寰宇身边便侍候过十多二十年的,他的判断,云裳倒也是十分相信的,闻言只点了点头:“那就好。” 刘文安笑了笑,目光落在云裳手中拿着的折子上:“娘娘看的,可是礼部关于陛下万寿节安排的折子?” “嗯。”云裳颔首,顿了顿,才又叹了口气:“此前万寿节的时候,我只是瞧个热闹,觉着每年万寿节倒是十分隆重。可是轮到自己操持起来了,才发现这实在不是件容易事,办的太过隆重了,又显得铺张浪费,如今国库中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银子,且还不能够全部拿来用了。得留些来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边关还打着仗呢。” “可若是办的太过简陋了,又好似有些寒酸了。这万寿节,毕竟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刘文安笑了起来:“娘娘何必自个儿在这里烦恼,也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事情,和礼部的官员去争什么一二三四的,礼部官员负责的只是庆典,又不操劳银子的事情,他们自然希望办的越隆重越好了。娘娘你若是非要卡着他们,反倒惹得他们心中生怨。” 云裳挑了挑眉:“不卡着他们,难不成就由着他们的想法来?” “也不必。”刘文安面上仍旧带着笑:“礼部想要从国库拿银子,可不只是娘娘一个人不愿意……” 云裳捏着奏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抬起眸子朝着刘文安看了过去:“不只是本宫一个人不愿意?” 云裳稍稍一细想,便也明白了过来。 国库只有一个国库,礼部办万寿节须得要银子,兵部筹备军饷粮草征兵须得要银子,工部炼制武器,修建工事、土木水利工程那些需要银子…… 而太府寺与户部一同管理国库的进出项,自然是最烦礼部胡乱花费银子的。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倒是我糊涂了,正如刘总管所言,可不止我一个人不希望礼部铺张浪费。” 云裳笑了起来:“那就命太府寺、户部一同,与礼部商议这万寿节的办法吧。多谢刘总管提点了……” 制衡之术,古往今来都适用,从不过时。 刘文安见云裳回过了神来,眼中笑意更浓:“这哪是奴才提点了,明明是娘娘你自个儿聪慧过人。如此一来,他们自个儿去吵去吧,也省的娘娘你为了这件事情得罪了人,惹人在后面胡言乱语的。” 云裳听刘文安这么说,挑了挑眉,将方才刘文安的所有话都想了一遍,方笑着道:“怎么着?方才刘总管来的路上碰见礼部的人了?礼部的人在背后说我闲话了?” 刘文安自觉失言,忙抬起手来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哎哟,瞧奴才这张嘴,一点儿也不会说话。” 却也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是说了些,奴才刚好听见了。可将奴才给气得,奴才当场就训斥了他们一顿。” “娘娘可是我们陛下捧在心尖尖的人,哪儿容得他们说三道四的?就他们那几人,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娘娘一个聪慧。” “也就是娘娘生而为女子了,若是娘娘是个男儿,定也是权倾朝野的人物,哪容得他们非议来非议去的……” 云裳听刘文安嘴里这一溜儿的夸赞,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这刘总管,倒是愈发有趣了。 第1033章 都是陛下给的 刘文安还在低声劝着:“奴才也知道,娘娘是害怕下面的人做事不够妥帖,生怕闹出了什么乱子来,因而就想要事事都亲力亲为。” “可是娘娘诶,你也不想想,你就一个人一双手一个脑袋,哪能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手中呢?若是下面的人做事不够妥帖,你该骂骂,该罚罚,赏罚分明便是了。说一次不行说两遍就好了,做一次不够做两回就好了。总得要让他们学着自己去处置,可能最开始会累一些,以后娘娘也就轻松了。” “就如同今日之事,你压根不必说的那样细致,什么减少什么,什么卖器具的。你只需要告诉礼部,银子花的太多了,让他们自个儿去想办法去就是。然后让户部让太府寺监督着就好……” 云裳哪里不知道这些个道理,只是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的。 有许多时候,瞧着下面的人无论自己怎么点拨,都好似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做几遍都很难符合自己的心意,便想着,不如自己做了,好像还要快一些。 她也知晓这样不对,可很多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着的。” 刘文安笑了起来:“陛下如今都已经在学着开始放权了,前两日陛下还在同奴才说,他有意组建内阁呢。” “组建内阁?” 刘文安颔首:“其实也与上一回娘娘出事有些关系,陛下觉着,那次他离宫几日,朝中政事便堆积了不少,有许多迫切需要解决的也未得到解决。” “陛下便想,兴许有内阁的话,就能够好上许多了。”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可是内阁……” 刘文安只听云裳开了个头,便知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娘娘是觉着,内阁若是权势过大,不好把控是吧?” 云裳轻轻抿了抿唇,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全然是一副默认的态度。 在过去的那些国家朝代之中,并非没有出现过内阁。 内阁官员随侍在皇帝身边,参与奏折的批阅,机密事务的决策。 后来,内阁渐渐将皇帝的权力给架空了起来,渐渐开始笼络朝臣,主持内阁的首辅大臣更是权倾朝野,甚至直接谋夺了皇位…… 也正因为谋夺了皇位,那位皇帝更加明白,不能够放权给内阁,便渐渐削减了内阁势力,几经周折之下,才撤掉了内阁。 “内阁若是把控不好,可能权势过大。可是娘娘莫要忘了,内阁并非是什么实权机构,它只是由朝中数位隶属不同机构的大臣组成,辅佐陛下处置政务的临时机构而已。” “内阁阁臣的升降,最终也是由陛下决定的,内阁职权的大小,也是依照陛下的旨意决定,内阁的意见决议最终是不是通过,也得看陛下是否批准……” 刘文安笑了笑:“内阁架空陛下这样的事情要发生,得有一个最为紧要的前提,那就是陛下不作为,太过懦弱,才导致朝臣把持政务这样的结果。” “事实上,若是陛下果真如此无能,无论有没有内阁的存在,这样的结果,兴许也是在所难免的。” 刘文安看向云裳:“娘娘觉着,内阁在陛下的手中,在陛下的把控之下,可能会出现那样的情形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云裳虽未回答,刘文安却是知晓答案的:“所以,娘娘不必担心这一茬。” “同样的,娘娘在奴才心目之中,也是一个杀伐果决之人,是一个有威慑力有决断力的上位者,也同样能够牢牢将下面的那些人拽在手中。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 云裳听到此处,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行了,你再这样夸下去,我怕是得要飘飘然了。我知晓了,我下来好好想想应当怎么做吧。” “是。” 刘文安点到即止,笑着转开了话茬:“对了,险些忘了正经事了,陛下让奴才回来,是让奴才给娘娘传个话来的。” “陛下说,他很快应当就能够过来了,让娘娘先传膳。” “好,我知道了。” 等着洛轻言回到太极殿,云裳全然没有提起任何有关内阁的事情,只说了说万寿节筹备之事:“礼部的奏折臣妾瞧过了,排场倒是不小,就是臣妾觉着,这样办下来,只怕会花去不少的银子。” “陛下不如让户部和太府寺的人也参与这万寿节的筹备吧,让他们去好好商议商议,怎么样才能够既节约银子,又能够将这万寿节办的盛大。毕竟,这也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万寿节,也不能够太寒酸了,太寒酸了,恐是会让人看了笑话去。” 洛轻言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好,你决定便是,等会儿让刘文安去给他们说一声就是。” 云裳从太极殿回到未央宫,刚坐下,浅酌便进来禀报着:“娘娘此前让去打探曹家有那些个对家敌手,倒是已经打探出来了。” “曹大人在朝为官几十年,在朝中闹得最为厉害的,是孙家。” “两家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结了怨,只是两位大人在朝堂之上却是处处针锋相对,彼此不退不让,在朝堂之外亦是水火不容。” “后来曹大人查出了孙大人在政务上面犯的一些过错,上书给了太上皇,太上皇便下旨贬谪了孙大人,将孙大人下罚去了南边的西阳城。” “于是,孙家便举家都搬迁到了西阳城。孙家在西阳城扎了根,如今在西阳城那边的势力亦是不可小觑。” “听闻也正是因为如此,曹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夏国,唯有西阳城,没有一家曹家的商号。”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极好,那就西阳城吧。” “嗯?” 云裳骤然来了这么一句,浅酌却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娘娘说什么西阳城?” “将曹毅的妻妾子女,以及家仆侍从,全部打晕了塞到马车之中,悄悄送到西阳城中,送到孙府上,就说,是送给他们的礼物,任由他们处置。” 第1034章 孤家寡人才好 浅酌似是没有想到云裳会突然做这样的决定,张着嘴愣了半晌,才问着:“任由他们处置?” “是。”云裳颔首:“只是不能将人送回来。” “那应该是不能的。”浅酌眼中闪过一道兴奋之色:“孙家与曹家的恩怨由来已久,曹家有不少人都折在了孙家的手中,只是一直苦于无凭无据,因而不能够拿曹家怎么样。” “如今娘娘将曹毅的妻妾子女都送到孙家手中,孙家定会好好利用。要么慢慢折磨,要么就拿来做人质,要挟曹家。且西阳城又是孙家的地盘,曹家想要救人想要如何,在西阳城中只怕都很难施展。” “要的便是这样。”云裳勾了勾嘴角:“吩咐下去,尽快将人送过去吧。留在我手中也没什么用处,反倒是累赘。” “对了,让暗卫那边随意寻个由头,只是千万要将我们从中摘出来。” 浅酌连连颔首:“奴婢明白。” 浅酌刚准备褪下去,却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声响。 云裳侧耳听了片刻:“下雨了?” “应该是。”浅酌颔首:“夏日里的雨就是这样,总是来得很突然。突然的来,又突然的走。” 云裳点了点头,踱步到窗边将窗户打了开来。 “哎哟,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快去将院子里的东西都收一收。” 云裳听见有宫人的惊呼声响起,院子里的宫人脚步匆匆,飞快地处置着因着这场雨而出现的状况。 “浅柳姐姐怎么来了?没带伞吧?快快快,快进来。” 云裳听见有声音从外面院子传来,随后就瞧见浅柳的身影出现在了内院门口,随后,就有宫人连忙举着伞迎了上去,将她接了过来。 云裳转过身看向殿门口,就听见殿门口的帘子被掀了起来,浅柳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雨说来就来,险些将奴婢困在了半道上,奴婢赶忙跑了几步,才堪堪跑进这未央宫,好在也没怎么淋雨。” 云裳笑了起来:“夏天么,可不就是这样吗?下次走哪儿记得带把伞,若是没有带伞,随意寻个最近的宫殿躲进去,再在里面找把伞就是。” “先前日头都还挺大的,谁知道这雨下的这样突然。” 浅柳笑着道,目光在寝殿之中逡巡了一圈:“从外面新进贡了一些冷玉做的陈设,奴婢想着,娘娘素来畏热,如今这夏日里,用那些东西倒正是时候,所以想来问一问娘娘,可要给娘娘换上?” “都有些什么?” “寒玉床、寒玉美人榻,还有一套翡翠椅子,矮几那些都有。” 云裳想了想,方点了点头:“行,换吧。” “那奴婢叫人今天下午就送过来。”浅柳笑着应着:“这些更换下来的摆件也就先放在未央宫的库房中吧,冷玉虽好,可是等着天气冷了再用,便觉着冰凉刺骨了。等着天气冷下来,再将如今用的这些换回来就是。” “好。” 云裳笑着看了浅柳一眼:“这般辛辛苦苦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一桩?” 浅柳摇了摇头:“是收到了浅浅老大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丫丫,怕是还要劳烦娘娘照看一段时日。” 云裳听她这么一说,眉头就蹙了起来:“怎么了?可是宁国那边出了什么事?” “奴婢也不知道,浅浅老大那边传来的消息又没说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她可还叮嘱了其他的事情没有?”云裳连忙追问着。 “叮嘱倒是叮嘱了,城中暗卫那些的事情,交代了几桩。说城中她手中那几处青楼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城中有几位大人时常过去。她已经让青楼中的那些姑娘暗中开始收集消息,每月按时将收集起来的消息送入宫中。” “还说她做主暗中送了几位姑娘去了城中几位官宦人家府中做了外室和通房,只是人刚进去没多久,暂时还不能够用,再过几个月应当就能够有消息递过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浅酌:“宁浅传递消息出来的时候,咱们的人应该还未抵达宁国皇城吧?” “按着日子来算,应该是没有的。” 云裳嗯了一声,眉头轻蹙着:“我总觉着,宁浅那边恐怕是有事情发生。只是这离得太远,消息往来都有时间差异,一来二去的,耗在路上都得要数月,等着消息到我们耳中的时候,那边便又不知道有什么新的情况发生了。” “娘娘宽心便是,宁国皇城仍旧留着不少咱们的暗桩暗卫,浅浅老大在宁国皇城呆了那么多年,暗中埋下的网亦是密密实实的,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云裳张了张嘴,只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担心这些,我担心的是,王家的人会为难她。” “浅浅聪慧过人是没错,可是这些深宅后院那些事情,她却也从未经历过从未面对过。且王家宅院里面的人,都是王尽欢的亲人。无论如何,浅浅也还得稍稍顾忌着些。即便是这些人惹她不快了,她也不能够真正像对待仇敌一样的对待他们。” 浅酌与浅柳面面相觑:“真有那么可怕吗?” 云裳见着两人皆是一脸惊惧的模样,眼中倒也忍不住含了三分笑意:“深宅后院,本就是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里面那些弯弯绕绕的,兴许比上战场杀敌还要难上几分。” “且,若只是与王家那些后院妇人起了冲突,被他们为难了,即便是咱们在那边有再多的暗桩,有再多武功高强的暗卫,也没什么用处啊。” 浅酌打了个颤:“那奴婢以后还是别成亲了的好,浅浅老大比奴婢可聪明不知道多少倍,这都没有办法处置妥当,那奴婢就更没有法子了。” “瞧你就这点儿出息,就因为这个就吓得不敢成亲了?”云裳瞪了浅酌一眼:“为何不好好想想,要如何找一个家中稍稍单纯一些的人来成亲?” “这倒也行。”浅酌点了点头:“最好家中没什么兄弟姐妹,无需以后面对妯娌和大小姑子,要是爹娘都已经不在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哈哈哈,这岂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种事情,孤家寡人才好呢。” 第1035章 我是很有原则的 主仆三人笑闹了一阵子,瞧着外面雨渐渐停歇了,浅柳便离开了。 雨就下了那么一场,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随后便又开始出起太阳来了。 下午,内务府的人便果真抬了东西来了。 “娘娘还是先去御花园中逛逛吧。”浅酌探出头看了眼放在院子里的东西:“床啊那些换起来可得花些功夫,换完还得将床帐床单那些都重新铺设上,顺便让宫人仔细将东西收拾收拾。”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倒果真带着人去御花园逛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屋中东西都已经归置妥帖。 云裳在那寒玉榻上坐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倒是果真要凉爽许多。” “那是自然的,只是奴婢却也有些担心,这东西太过寒凉,会不会对身子有损?要不,奴婢在这上面再铺上一些东西?”浅酌蹙着眉头道。 云裳瞪了她一眼:“还要铺上东西?那费心思换这寒玉榻做什么?” 浅酌一想,倒似乎也的确如此,沉默了一会儿:“好吧,那就不铺了。” 佩兰在一旁归置书桌上的东西,听云裳与浅酌二人的对话,忍不住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娘娘,这地图可还要的?”佩兰手中拿起一张地图,问着云裳。 云裳抬眸看了一眼,那是那三张与龙脉相关的地图:“要的,我先前看过之后忘了收起来了。” 佩兰点了点头:“那奴婢给娘娘收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那地图上的内容:“这好似是奴婢家乡的地图啊,娘娘是要找什么吗?奴婢虽然有些年头没有回去了,只是对那边也尚且还算得上熟悉的。若是娘娘是想要找什么,倒是可以说一说,说不定奴婢也还知晓呢。” 云裳愣了愣:“是你家乡的地图?你家乡是在何处?经沧县?凤台县?还是三余郡?” 那三张地图上画的地方便在这三处郡县。 佩兰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是啊,奴婢的家乡是在甘河县下面的安永庄啊。” “甘河县?”云裳蹙了蹙眉:“那不应该啊,你确定这地图上是你的家乡所在?你将地图拿过来给我瞧瞧,我看看你说的是哪一张地图。” 佩兰应了声,将地图拿了过来,放在了云裳跟前:“就是这一张,这分明就是奴婢的家乡所在的安永庄啊,这条海天河奴婢都还记着呢。”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张地图上,只一眼,云裳就认了出来,那是位于凤台县下辖的一个小地方的地图,那地方也就在龙脉旁边,云裳还派了人前往那处地方查探。 地图上都是山林,唯有一条河标注出了名字来,倒的确是佩兰所说的海天河。 只是云裳却瞧见,佩兰是将那地图给倒着放着的…… “你确定,这是你家乡?” “是啊,奴婢记得清楚着呢。”佩兰伸手指了指那河的一边:“奴婢的家就在这里,就在这海天河拐弯的地方,从河湾沿着山路往上走不到一里地的地方,就是奴婢的家。” 云裳心微微一动,将那地图翻转了过来:“这地图,难道不应该是这样放着的吗?” “不是啊,应该就是这样放的。”佩兰又将那地图重新转了过来:“就是这样的。” “不止是这个。”佩兰又将其它两张地图都拿了出来:“这两张地图上面画的地方,也都在奴婢家乡附近不远的地方呢。” 佩兰说着,就将那两张地图都摆放到了桌子上,两张地图竖着,只是字倒着,一张打横着放在那两张地图下面:“应该是这样的,这三张地图拼接在一起,就是一张十分完整的地图了,这是咱们那里那两个村子的地图。” 云裳手指轻轻颤了颤,目光落在那几张地图上。 难不成,从一开始,她的方向便错了? 这压根不是三张独立的地图,这三张地图,是一张完整的地图,只是被一分为三了? 这处地方上面的河流亦或者是山的名字,与别处的河流和山皆有重复的地方,所以他们蓄意将上面的字都倒着写,以混淆视听? “你说的家在何处?” “在甘河县安永庄。” 云裳点了点头,将那三张地图拿了起来:“我去太极殿一趟。” 浅酌与佩兰匆匆忙忙唤来了宫人,急急忙忙地跟在云裳身后,朝着太极殿而去。 走到太极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是洛轻言的声音:“若是你手中有一块玉佩,别人向你讨要,你给还是不给?” 云裳停下脚步,有些好奇。 陛下这是在同谁说话? 为何是这样的声音语气? 为何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很快,殿中另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倒是解开了云裳的疑惑。 “父皇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承业童稚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若是想要听真话,那自然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别人?我自然是不会给的。” “那假话呢?” 承业想了想:“那就要看那玉佩我喜欢不喜欢,那人讨要玉佩去,又是为了什么了。” “我是太子,这夏国百姓都是我的子民。若是那玉佩我拿着也没有什么用处,可是对别人而言,却有大用处,那我自然是愿意帮上一帮,将那玉佩送给他的。”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所以,前提是那玉佩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拿着没什么用,对别人却有大用处的情况下吗? “那若是那玉佩你很喜欢呢?是你母后给你的呢?” “不给不给,绝对不给。母后给的东西,岂可轻易送人?” “那若是那玉佩你不太喜欢,又没有什么来历,可是别人求去,也没什么大用处,只是戴着好玩呢?” “那也不给。”承业抿了抿唇:“他可以想法子做些让我高兴的事情,让我将玉佩赏赐给他,可是我却不能够就那样轻而易举地送给他。” “太傅大人说了,做人要有原则,我是很有原则的。” 第1036章 骗三岁小孩儿 云裳听见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嗯,很好,很有原则,有原则很好。” 承业的声音愈发得意:“父皇,这是这两日太傅教我写的字,父皇你看看,写的是不是很好。” “嗯。”洛轻言应当只看了一眼:“好得我都没认出来你写的是什么,你们太傅认出来了你写的是什么吗?” “认出来了啊。” 承业似是有些着急:“怎么能认不出来呢?我们太傅一眼就认出来了。” “还有母后!”承业骤然想起了云裳来:“母后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哦?你母后这么厉害的吗?” 云裳在殿外笑出了声。 承业立马就听见了云裳的笑声,欢快地跳了一下,朝着门口跑了出来:“母后!母后!” 云裳刚抬脚进殿,就被承业扑了个满怀。 云裳笑眯眯地将承业抱了起来:“承业又重了一些。” “那是自然,我现在可以吃好多的。”承业摇头晃脑一脸得意:“连延儿哥哥都不行,他吃的还没有我多。” “厉害极了。” 洛轻言走过来将承业接了过去:“他现在沉了许多,你别抱他了,小心闪着腰。” 云裳笑了笑,只抬起手揉了揉承业的脑袋。 “不不不,我不要父皇,我要母后抱。” 承业却是一点也不买账,只朝着云裳伸出了手。 “不可能,你母后不能抱你。”洛轻言一脸冷酷。 “为什么啊?母后为什么不能抱我啊?” 洛轻言将承业安置在了椅子上:“因为只有你现在已经快要三岁了,已经大了,不再是两岁小孩儿了,你母后不能抱你了,只有你的娘子能够抱你,你母后是我的娘子,不是你的。” 承业被洛轻言说的一愣一愣的,盯着洛轻言看了良久,才转过头看向云裳:“母后,你是父皇的娘子吗?” 这问的…… 云裳垂首笑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啊。” “那我的娘子呢?”承业定定地看着云裳。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你还没有娘子呢,你得长大了,才能够娶娘子。不过若是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也可以告诉母后,让母后提前帮你定下亲事,将你喜欢的女孩子定下来,免得叫别人给抢走了。” “啊?”承业愈发茫然了,半晌才道:“那岂不是都没有人抱我了?” “是啊。”洛轻言在一旁一本正经地点着头:“不是你娘子的人可千万不能够让她抱你,不然别人会羞你的。” “……”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承业却好似全然信了,呆呆愣愣地在远处想了好半天,才咬了咬牙:“好吧,那我就让母后也做我的娘子就好了。” “……”洛轻言身子一顿:“你母后已经是我的娘子了,哪还能做你的娘子?” “那我不管,我就要母后。” 云裳掩嘴轻笑着,瞥了洛轻言一眼,冲着洛轻言挑了挑眉,眼中满是戏谑:你自个儿撒的谎,你自个儿圆去吧。 洛轻言却是嗤笑了一声,只径直道:“娘子呢,要懂你知你,那你问问你母后知不知道你写的字是什么字?” 承业立马便蹬蹬瞪地跑到御案前将自己写的字拿了过来,展开来高高举起给云裳看:“母后,你认识不认识啊?” 云裳瞥了一眼,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承业,承业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对不对?” 承业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对对对!” 说罢,又转过头看向洛轻言:“父皇你瞧,我就说过了,母后定然认识我写的是什么的。从今日起,母后就是我的娘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朝着云裳伸出了手来:“娘子,抱抱。” 云裳哈哈大笑着将承业抱了起来。 洛轻言冷冷地瞥了这母子二人一眼,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了承业的脸上:“待会儿你去暗室那边,是不是要学骑射?” “是啊。” “你的习武师父让我告诉你,今日他给你准备了一匹新的马,长得可漂亮了,说是你自己想要的,你不去看看去?” “是小红马吗?”承业顿时瞪大了眼。 “是啊,是小红马,颜色极美。” 承业立马便闹腾着要下来:“我要去看,我要看。” 洛轻言点了点头,将暗卫统领传唤了出来:“带太子殿下去看马。” 暗卫统领将承业带走了,云裳才带着笑看向洛轻言:“连个三岁小孩儿你都骗,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三岁小孩儿都不如。” 洛轻言啧了一声:“我的娘子,岂能抱别的男人?” “……” 那是别的男人吗? 云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洛轻言又笑了,将地上承业写的那幅字捡了起来:“你果真认识他写的是什么字?” “就这鬼画符的模样,我猜了好久都没猜到。”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之前延儿进宫的时候,承业拿过一幅字来给我猜过。” “这过去不过几天,我料想应该也学不了别的什么。且我瞧着这幅字也实在是有些眼熟,怀疑应该就是那两个字。” “原来也不过是猜的,啧。”洛轻言叹了口气:“我应该让他再写两个别的字的,这倒好,连夫人都赔了出去。” “那你也骗了他啊,果真有马?” “自然是有的。”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我岂是那说谎骗人的人?” “马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最近都在让人训马,好给承业的时候,那马能够温驯一些,最近这两日倒也训得差不多了,昨日里我亲自去看了看,本来就准备最近几日给他的,正好今日寻着这个机会,就让他去瞧瞧去吧,也让他高兴高兴。”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 洛轻言才又看向了云裳:“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云裳颔首:“是有一件事情。” 说着便将那三张地图取了出来:“方才在殿中,佩兰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瞧见了这三张地图,认出了那三张地图是她家乡所在。” “三张地图?都是她家乡所在?”洛轻言蹙了蹙眉:“这三张地图不是相隔甚远的三处地方的地图吗?” 第1037章 人多着呢 云裳摇了摇头:“此前是我们都被误导了。” 云裳将那三张地图按着此前佩兰说的那模样平铺在了桌子上:“佩兰说,这三张地图,应该是这样摆放的,如此一来,便凑成了她家乡所在的完整地图。” “她家乡所在何处?” “甘河县,安永庄。” 洛轻言如今已经将整个夏国县以上的地名都背了下来,听云裳这么一说,立马便反应了过来:“武安洲。” 洛轻言说着,便飞快地从书架上取出了一摞地图来。 云裳眨巴眨巴眼,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这是?” “我叫人将夏国辖下所有的州府县地图都寻到了,而后按着州为单位归置到了一同。” “这是武安洲所有府县的地图。” 洛轻言很快就从里面找到了佩兰所言的那甘河县的地图,手指在那地图上仔仔细细划过,很快便顿住了。 随后很快地扫了一眼云裳拼出来的那地图,又看了一眼那甘河县的地图。 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才点了点头:“没错,的确是这样,一模一样。” 洛轻言说着,手指又落在了此前他们认为是经沧县的那地图上:“之前这张地图暗卫查出来说是经沧县下面的地方的时候,我也仔细比对过,这上面的这条河和这座山的走向隐隐有些不对劲,只是这河流的名字却又对得上。” “因着这山太小,在经沧县的地图上没有名字,也不好确认。” “那时我还以为是因为这下面的地图已经是数年之前的地图,觉着兴许是在这些年间,这河流的走向有所改变,故而没怎么放在心上,却不曾想……根本就是我们找错了地方。”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正因为找错了地方,所以派去的暗卫自然什么都发现不了。” “且那人似乎也是故意混淆视听,这处地方有些特殊,这地方主要为地标的那两条河与一座大山的名字,在下过其他地方都有重合。且重合的地方,恰恰好,也在龙脉附近。” “我们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这三张地图会是一个地方,是一张地图裁剪开的三张。” 洛轻言听到龙脉二字便蹙起了眉头,又很快在夏国的大地图上找到了那甘河县的位置。 那甘河县,果真也正好在龙脉附近。 不应该说是在龙脉附近了,那龙脉,恰好就从甘河县横穿而过。 洛轻言将那张地图所在的位置对比到甘河县的位置上,又最后落定在了夏国地图上,比照着那地图上面的三个点,在夏国的地图上落下了三个点。 云裳凑过去一看,亦是忍不住惊了一惊:“这三个点,恰恰好,都在龙脉上。” “是。”洛轻言轻轻颔首:“恰恰好,都落在龙脉上,而不是龙脉旁边。” 洛轻言转过头,和云裳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闪烁着兴奋之色。 他们有预感,这一回,只怕是离真相……不远了。 洛轻言立马便将暗卫传唤了出来,随后将那地图一股脑儿地塞到了暗卫统领的手中:“派遣五十人,去此处地方仔细查探查探,看看这三处地方,究竟有什么。” “是。” “这地方若是果真有什么,只怕想要查探并不容易,你们定要万事小心。哪怕是查不到什么东西也不要紧,只要发现那处地方有人在暗中防备,便先传递个书信回来。” 暗卫统领应了下来,神情却有些犹豫:“陛下,咱们……” 洛轻言似是知晓他想要说什么,只蹙着眉头摇了摇头:“先派遣人过去,其他的,咱们再议。” 云裳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心中十分透彻。 那暗卫统领想要说的,只怕是暗卫如今已经没什么可以调用之人了。 云裳的手在袖中微微动了动,笑眯眯地道:“陛下,要不,派个十来个暗卫的人,然后带个七八十人我的人一同过去?” 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为何?” “我的人虽然也经过仔细挑选和训练,可是比起陛下的暗卫,却相差甚远。最近这一两年,我也在努力培养他们的能力。只是我下面的人也就那样了,也没有办法再提升什么了。” “所以我想着,不妨让他们跟着暗卫一同做做事,也好学一学暗卫的行事方式,好提升提升自己的本事。” 云裳歪着脑袋望着洛轻言:“就是不知道暗卫会不会嫌弃?陛下会不会嫌弃?” 洛轻言转头看向暗卫统领,却见暗卫统领脸上满是喜色:“娘娘说的哪里话?娘娘愿意将自己手下的人给我们调用是我们的福分,哪有嫌弃的道理?” “那就有劳了。”云裳眼中的的欢喜不作假:“虽然是我的人,不过既然教导你的手中,便也是你的人了,你可以任意支配,若是他们做得不好,也可以按着你们暗卫的规矩来责罚。” “毕竟,这样才能够进步嘛。” 暗卫统领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是,娘娘放心就是。” 云裳这才似是满意了:“浅酌,你带他去调派人手吧。” 浅酌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带着暗卫统领下去了。 洛轻言却是想的更多:“你将人调派到暗卫手中,你手中的人可还够用?” “够用的够用的。”云裳咧嘴笑了起来:“我平日里也没多少事情,城中还有不少暗桩呢,打听消息那些有暗桩便可。” “且我此前就同陛下说起过的,我准备将宁国那边的人调遣一些人过来。”云裳眉眼弯弯:“宁浅这次回宁国,发现如今母妃在宫中也已经立稳了脚,因而宁国那边有不少人都闲置着,压根无事可做。” “我便让宁浅将那些无事可做的人全都派遣到夏国来,一是那些人当初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大部分都有一技之长,也能够比较好的帮咱们做一些事情。二是也可以将他们用起来,将他们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云裳眨巴眨巴眼:“到时候还得劳烦陛下手中的暗卫帮着带上一带才行。”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才点了点头:“你若是手中无人可用了,同我说一声就是。” “知道了。”云裳只随意地摆了摆手:“人多着呢,哪能无人可用呢?” 第1038章 提点 云裳将万寿节的事情彻底交托了出去,只是没两日,礼部尚书却求上了云裳。 “娘娘,此前微臣与娘娘就万寿节的事情已经仔细商议过了的,除了那官窑烧制的杯碗盘碟和宫中三日三夜不停歇的戏班子,其他的娘娘也并未提出什么意见。” “可是微臣去找户部那边拿银子,户部却不干了。说边关将士们都还吃不饱穿不暖的,虽万寿节是大事,可也不能够太过铺张浪费。” “娘娘,现在关于万寿节的一切,可都全然称不上铺张浪费啊!不能再削减了啊……那些都是娘娘同意了的,要不,娘娘将户部和少府寺的人叫来同他们说一说吧。” 云裳抬了抬眸子,暗自纳罕:“吴大人大抵是曲解了本宫的意思了,本宫虽然只就那两桩提出过意见,可是本宫也只是觉着,那两桩是尤为没必要的。可这也并不代表,其他的都是本宫同意了的啊?” “从国库拿银子的事情,以及这万寿节筹备的事情,本宫都并不太了解,也不敢轻易说话,若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问责起来,本宫可承担不起啊。” “后宫本来就不能够干政,万寿节筹备的事情,陛下让你来问本宫一声,也不过是因为万寿节筹备的事情也关系到后宫一些东西。除了关于后宫的部分,旁的,本宫是万万不敢做主的。” 云裳笑容十分和煦:“要不,吴大人再去问一问陛下?” “亦或者,好好同户部尚书和太府寺卿仔细商议商议?我相信,他们二位应该也不是顽固不可说理的人。若是吴大人的出项的确是师出有名,且的确是应该出的,他们应该也不会推辞。” 吴大人哪里不知定然是那日背着云裳说的那些话落入了云裳的耳中,心中愈发苦涩了几分,只苦笑了一声道:“可是按着户部与少府寺这克扣的阵仗,这万寿节,微臣实在是难办啊。” 云裳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本宫也没有法子,无论是吴大人你,还是户部,亦或者是少府寺,各处都有各处的难处。” “国库的每一笔进项出项都得要经过户部和少府寺,可是国库素来都是进项少出项多,今年才堪堪过了半年,还未到征纳税银的时候,还有整整半年,边关将士还等着这边送过去的粮草衣裳,朝中百官还等着朝廷的俸禄,还有工部那些,也还等着国库的银子去修剪工事。” “这哪一桩不需要银子?” 云裳说着,幽幽叹了口气:“陛下的万寿节是重要,可是夏国百姓的安危,朝中百官的俸禄,却也没有一样不重要的。” 吴大人抬起手来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可是……” “好了。”云裳笑了笑:“你在这儿同本宫可是本宫也没法子去向户部和少府寺开这个口,不过在本宫看来,礼部筹备万寿节这桩事情,银子也未必非得要全部从国库拿。” “若是吴大人可以不从国库拿银子,却将这一桩事情办的妥妥帖帖,十分隆重,那实在是大功一件啊。” 吴大人愣了愣,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不……不从国库拿银子?” 那怎么办? 怎么可能? 这位皇后娘娘,分明还是在奚落他的吧? 云裳却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啊,不从国库拿银子。” “吴大人可还记得,上一回吴大人来找本宫的时候,本宫曾经就给吴大人出过一个主意,官窑出的东西,可以打些冠冕堂皇的名号,卖给城中那些勋贵人家。” “有很多经商的人家,家中银子是不缺的,也希望借着这些东西来抬一抬自个儿的身价,若是能够将这些东西利用好,那银子源源不断的就来了。” “官窑中出品的杯碗盘碟,宫中撤换下来的东西却没有打上御用御赐的名号的……” “但凡与宫中皇家相关的东西,在许多人的眼中,都是很难得的,奇货可居,要卖个好价钱不难。本宫倒是可以做这个主,到时候本宫叫人筛选一批无关紧要,可以拿出去卖的,都想法子走明路拿出去卖了就是。” “你甚至可以让专门给宫中打造东西的那几处司造,专门为这次万寿节做一批特供的物件儿,全部卖给夏国的那些勋贵人家。” “左右现在宫中主子少,那些司造也比较闲,用起来就是。买材料的银子,你可以和户部以及太府寺商议,从国库先借着,以礼部的名义打个欠条,到时候卖了银子再还就是。” 吴大人咬了咬牙,好好的一个礼部,却还得要做这种倒卖东西的勾当? 这未免也太掉身份了吧? 云裳似是十分明白他心中所想,只笑了笑道:“这世上,贵贱这件事情其实没有明显的界限,很多人觉着,在朝为官,官宦人家,便是贵。在野经商,商户人家,便是贱。” “可是商户之中,却也有不少无论是教养还是其他,都比一些官宦人家好上许多。” “为官容易不容易?为官容易,可是做个好官,当好差事却不容易。本宫时常教训下面的人都说,不管是黑猫白猫,逮着耗子,就是好猫。有些事情,不能够以寻常的目光去看待。” “本宫一直觉着,若是一直这么高高的端着官架子,看什么都是贱的,都不屑去做。那么,是永远也做不了一个好官的。” 云裳垂下眸子:“本宫一介妇道人家都懂的道理,吴大人不会不懂。” “陛下与其他君王不同,陛下小的时候因着一些特殊的经历,什么人间疾苦都曾经受过,看事情的目光也与旁人不同。想要在陛下跟前做出一些成绩来,那就不能够尸位素餐得过且过。” “万寿节这桩事情,也有平平淡淡的解决法子,那就是和户部以及太府寺那边沟通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数额,而后你们礼部就在这数额范围之内操办今年这万寿节。要怎么选,全在吴大人你的手中。” 云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本宫话就说这么多,该提点的,本宫也都已经提点过了,也就不多说了,其他的,吴大人自己下去想想吧。” 第1039章 比你会说情话多了 户部尚书刚离开不久,刘文安就来了。 “御膳房刚刚送来了一道翠玉豆糕,陛下尝了尝,觉得甚为可口,特意叫老奴拿过来给娘娘也尝尝。”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若是我想吃,叫御膳房送些来就是了,又何必还专程将陛下的给送过来?” 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洛轻言最近倒似乎尤为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御膳房送来的,与陛下让老奴送来的,自然是全然不一样的。这说明啊,陛下一直念着娘娘想着娘娘呢。” “娘娘是不知道,先前在太极殿,御膳房那边东西送过来,小的送到陛下手边的时候,陛下正在处置折子,只随手拿了一块放在口中,堪堪咬了一口就看了一眼那盘子里的东西,问老奴,这是什么。” “老奴告诉陛下,这是翠玉豆糕,陛下又尝了一口,就说,这糕点味道还不错,此前也没吃过,叫老奴给娘娘送过来呢。” 云裳眼角眉梢俱是笑,嘴上却只喃喃着:“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借花献佛也好,最重要的是,陛下有这个心思,这便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了。” 云裳瞥了刘文安一眼:“你这张嘴,倒是让人都没有法子反驳了,行了,说不过你,替我谢谢陛下。” “是是是。”刘文安呵呵笑着:“那老奴就回去复命去了。” 云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等着刘文安离开,目光才又落在了那碟子翠玉豆糕上,沉吟了片刻,方伸出手又取了一块。 唔,味道倒的确还不错。 御膳房最近倒是出了不少的新花样,应该赏。 云裳一碟子翠玉豆糕下肚,刘文安也回了太极殿。 洛轻言刚刚将最后一份奏折处置完毕,随手将奏折放到了一旁。 刘文安见状,忙上前仔仔细细地整理着那些折子。 “东西送过去了?” 刘文安点了点头:“送过去了,娘娘十分高兴,还说,难得陛下有这个心意,比什么都要贵重。她很开心,陛下一直想着她念着她。” “……” 洛轻言转眸看了刘文安一眼:“这是皇后娘娘说的,还是你说的?” “呃……”刘文安不曾想自己编造的谎言被洛轻言一眼就看穿,只得轻咳了一声:“奴才素来擅长揣摩主子们的心思,奴才瞧见皇后娘娘当时的神情反应,便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只是陛下也知晓的,娘娘素来是个不善言辞之人,这些话自然也不好说出口。”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不善言辞只是你觉着罢了,在朕跟前的时候,她倒是素来伶牙俐齿,对自己的心思不加以遮掩,朕只要有一日没有去未央宫,她便会眼巴巴地跑过来看看朕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还会同朕说,她想朕了。” “知道为何方才你说那些话,朕一下子就知晓那并非是皇后所说吗?” 刘文安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这……老奴不知,大抵是因为,陛下与皇后娘娘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那自然是心有灵犀的,只是却也不止于此。还因为,皇后说起情话来,可比你说的好听太多了。” “……”刘文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洛轻言,轻咳了一声,也并不拆穿,反倒是顺势点了点头:“是,是是是,奴才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入宫成了太监,在这宫中呆了这么几十年,这情话什么的,奴才也没人可以说啊,自然是比不得皇后娘娘的。” “知道就好。” 洛轻言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 刘文安早已经将折子都整理妥当,听洛轻言这么说,连忙垂眸应了,抱着折子退了出去。 出了太极殿,刘文安才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来。 这帝后二人,倒实在是有趣得很。 他在宫中服侍了几十年,倒是不曾见过这样的帝后。 之前他服侍的两个皇帝,后宫嫔妃无数,便是有盛宠的,两人之间却也隔着些东西,家族利益,外戚制衡。 即便是太上皇当年那般喜欢如今的太后娘娘,可是却也仍旧需要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一个一个地往宫中纳妃。 如当今帝后这般全心全意相爱的,倒是从未见过。 也政事因为从未见过,他才觉着尤其可贵。 挺好的。 身为帝王,能够有这么一个人,让他能够全心全意信任着,全心全意爱护着,倒也算得上一件幸事。 刘文安勾起嘴角,抱着折子朝着前面议事殿而去。 洛轻言叫刘文安这么给云裳送了一回糕点,云裳倒也是个极其上道的。 第二日便带了银耳莲子羹去了太极殿。 送了羹汤出来,下了石阶一转弯,却瞧见曹翰立在角落里,似是早已经等候已久。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曹翰身上:“曹大人,这是在等本宫?” “是。”曹翰垂眸低声应着,复又点了点头:“微臣,是在等皇后娘娘。” “想要见本宫?有要紧事?若是有要紧事,怎么不叫人传信过来?” 曹翰笑了笑:“微臣也只是听闻娘娘时常来太极殿探望陛下,因而每日下朝出宫的时候,就在这儿等一会儿,也就等了两三日,每日就等一刻钟左右。” “本只是想要碰碰运气的,想着若是今日再不能碰见娘娘,就给娘娘传信了。” 云裳听曹翰这么一说,目光稍稍沉了沉,却又攸然笑了起来:“是吗?那本宫来的倒实在是时候了。” “是。”曹翰说着,又点了点头:“是。” 云裳却懒得同他绕弯弯:“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曹翰沉吟了片刻,又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云裳一眼:“此前,微臣同娘娘说起过,我那大哥,将自己的妻妾子女都送离了锦城的事情。” 云裳颔首:“是说过,你还说,你大哥打的是送他们去庄子上避暑的名头,可是后来你发现,他们走的路线却似乎并不是往那庄子上去的。” “是。”曹翰点了点头,才又接着道:“微臣一直派人跟着他们的,可是……他们都失踪了。” 第1040章 有什么好怕的? 云裳垂下眸子:“失踪了?” “是。”曹翰点了点头,复又看了云裳一眼:“此事,皇后娘娘……” 他倒似乎是顾忌着什么,说话之间亦是有所保留。 云裳却是只一眼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勾起嘴角笑了笑:“怎么?曹大人怀疑是我?” “微臣不敢……”曹翰连忙朝着云裳拱手作揖。 “呵,你有什么不敢的?跑来这里等了我几日,想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云裳倒也并不避忌:“的确是本宫所为,你的怀疑,并没有错。” 曹翰似是没有想到云裳会回答得这般痛快,亦是愣了一愣,半晌没有作声。 “是本宫派人去的,本来是想着,将人抓回来,到时候无论是放在本宫手上,亦或者是交给你,都是一个十分不错的筹码。” 曹翰这才回过了神来:“那娘娘……人……人呢?” “哦。”云裳一脸的漫不经心:“后来人在半道上被劫走了。” “劫走了?” 曹翰瞪大了眼,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云裳颔首:“本宫手中事情实在是太多,因而派去截获你大哥家眷,也就只抽调出来了十来人。” “本宫下令将人截获之后,便直接送回锦城。可是谁曾想,还在半道上,就出了事。” “本宫已经派人追查去了,只是如今却仍旧没有结果。” 曹翰沉默了良久没有作声,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云裳目光却又落在了曹翰的身上:“说起来,本宫听下面的人禀报,说那劫走你大哥家眷的人,似是与本宫派去的人一样,一直都跟在你大哥的家眷后面的,只是本宫实在是没有料到,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因而也未曾防备。” “本宫虽然派了人去劫人,可是最后劫走了你大哥家眷的人,却应该不是冲着本宫来的。” “你好好想一想,除了你与本宫,你大哥可还得罪过其他人,究竟是谁,将人劫走了的?” 曹翰有些困难地吞了吞口水:“娘娘所言,可属实?” 云裳眉头蹙了起来:“放肆!” 曹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只连忙跪了下来:“是微臣放肆了,微臣是关心则乱,还望娘娘恕罪。微臣是想着,大哥那些家眷,本来如娘娘所言,是极好的筹码。若是有他们在手,微臣想要争夺家主之位也容易了许多。” “可如今出了这么一桩,将微臣与娘娘的计划都全部打乱了,微臣一时情急……” 云裳冷哼了一声:“本宫知晓,你想要那个位置已经许久了,骤然出了这样的乱子,兴许的确是有些接受不能。” “可是,你这么多年都已经忍过来了,这桩事情的确是有些出乎咱们预料,可是却也并非因此就陷入了绝境了。如今在争夺曹家家主之位这件事情上,咱们还仍旧占据着主动的位置呢,你慌什么慌?” “若是平日里你在你家主母面前也是这副冒冒失失的模样,那本宫实在是要怀疑,本宫是不是选错了人了。” 曹翰只匍匐在地,声音带着几分沉闷:“微臣失言了。” “希望你记住今日这教训,以后说话行事之前,过过脑子。” 云裳将背脊挺得更直了几分:“你大哥那些家眷,本宫拽在手中不让你知晓有什么用?本宫为何要骗你?” “是。”曹翰身子隐隐有些轻颤:“是微臣失言了。” “这桩事情,本宫也会继续派人查下去,有了什么消息自然也会派人会知会你,你那边若是得了什么消息,也叫人传信一声与本宫。” 云裳蹙了蹙眉头,复又问着:“你大哥,果真没有旁的仇人了吗?” 曹翰摇了摇头:“若是此前,微臣倒是可以肯定地回答娘娘,是没有的。可是自从从娘娘这里知晓,微臣那位大哥有……” “有男风的癖好之后,微臣就有些不确定了。” “若是大哥的确在一些南风馆养了不少的男宠,也难保不会有他的男宠争风吃醋,才想出了这样的下策。” “你怀疑,是你大哥养的那些个男宠?” 曹翰轻轻点了点头。 云裳却是嗤笑了一声:“本宫倒是并不觉着,那些个男宠有这样的本事。本宫派去的人都是本宫手中的暗卫,武功筹谋都不差。若是你大哥那些男宠就能将人从他们手中劫走,那本宫倒是白养他们了。” 曹翰听云裳这么说,仔细想了想,倒也似乎的确如此。 只是除了这么一茬,他也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微臣就……实在是不知道了。” “行了。”云裳深吸了一口气:“此前本宫觉着你能够忍辱负重,又能够抓住机会跑来投奔本宫,是个能屈能伸有勇有谋之人,可最近,你的表现却实在是让本宫有些失望。” “接下来的这段时日,希望你能够好好表现。若不然……” “本宫能够选择你,自然也能够选择别人。能够扶持你,自然也能够扶持别人。” “到时候,你失去的,恐怕不只是本宫对你的支持。”云裳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一片的云淡风轻:“兴许,还有你的命。” 曹翰只觉着一股威压从头顶压下,身子忍不住有些轻颤,只咬着唇低声应着:“娘娘放心,微臣……微臣定然会好好表现,不负娘娘所望。” 云裳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只站直了身子,漫不经心地吩咐着身后宫人:“走吧。” 说罢,便径直绕过曹翰,朝着后宫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许久之后,曹翰才直起了身子,却并未站起来,只转过头看了一眼云裳的背影。 半晌,才微微抿了抿唇,站起了身来,随后转身离开了。 只是他却不曾看到,在他离开之后,身后不远处的拐角处,亦是走出了两个人。 赫然是洛轻言和刘文安。 刘文安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洛轻言的神情,呵呵笑了一声:“皇后娘娘胁迫人的模样,倒实在是叫人打心眼里佩服。若是老奴是曹翰,只怕也会被吓得不行。” 洛轻言只转过头有些奇怪地看了刘文安一眼:“裳儿那般漂亮,有什么好怕的?” 第1041章 香囊 “啊?” 刘文安一时间没能明白洛轻言的逻辑所在,愣了一愣。 洛轻言的眼神却更加奇怪了,隐隐约约,似是还带着警告:“怎么?朕说错了?难道皇后娘娘不够漂亮?” “这……”刘文安只觉着自己心中苦:“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倾国倾城,自然是极美的。” “既如此,那怕她做什么?” “……”刘文安在心里仔细想了想,应该如何告诉这位陛下,长得好不好看,与会不会让人觉着害怕,并无多少关系。 只是又想着自己眼前这一位对自己的妻子从来都是毫无原则的护着的,不管是什么理,他也能够给你说的没理,终究也还是没有开口。 “奴才只是说,娘娘有皇后威仪,让人打心眼里又敬又怕的,同陛下给人的感觉也是一样的。因而,陛下与皇后娘娘倒实在是天生一对的。” 刘文安在心中暗自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反应十分满意。 左右不管如何,只要夸就对了。 洛轻言似乎这才满意了,只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没错,裳儿身在这个位置,若是一味温柔软弱,也是不行的。” “有皇后威仪,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刘文安点了点头:“是是是,是好事。” 洛轻言这才满意了,一边朝着议事殿走着,一边问着:“礼部尚书可还有拿万寿节的事情去烦皇后?” “没有了。”刘文安紧紧跟在洛轻言身后,压低了声音应着:“听闻礼部尚书昨日还专程跑去求皇后娘娘,说是让皇后娘娘帮帮他跟户部和少府寺那边商议商议,看看能不能够说服他们添一些银子,好将陛下的万寿节办的风风光光的。” “结果那礼部尚书在娘娘跟前跪了半日,却是无功而返,反倒被娘娘好生教训了一顿。” 洛轻言笑了一声:“那吴永亮招惹谁不好,偏生要去招惹裳儿,也是他活该。” “是啊。”刘文安也笑了:“听闻吴大人从皇后娘娘那里离开之后,回到礼部就将礼部的那些个官员都召集了起来,据说,是一起商议应该怎么样不通过户部走明路弄些银子来呢。” 洛轻言点了点头:“由着他们折腾去吧。” 云裳回了未央宫,在竹榻上歇了歇,喝了一杯果茶,便叫人取了绣花撑子来:“去将桂嬷嬷请过来吧,我这香囊还差一点儿就能完工了,陛下的寿辰就快要到了,越是临近寿辰的时候越是忙碌,我得提前把这香囊给绣好才是。” “若不然,又要被陛下念叨好些时日了。” 浅酌轻笑了一声,应了声,出了寝殿,不一会儿就将桂嬷嬷找了过来。 桂嬷嬷手中也拿了一个绣花撑子:“奴婢还想着,娘娘得什么时候才想得起还有这么一桩呢。本来还想着若是再过两日娘娘还是没能记起,就来提醒提醒娘娘的。” “哪能呢。”云裳笑容讪讪:“我一直记挂着呢。” 说着,便将手中的绣花撑子晃了晃:“虽然我这一回做的背面仍旧有不少线头子,不过好歹也勉强能看了,我都已经有如此成就了,还怕什么?” 桂嬷嬷轻笑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是,这一次做了香囊,说不定下次娘娘就可以给陛下做一件衣裳了呢?” “……”云裳笑容愈发勉强了几分。 香囊就够了。 衣裳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她做的东西什么样子,她还是有数的。 这一次若不是桂嬷嬷临时想了这么个法子,让她完全照着她一针一针的绣,只怕这香囊都还得要个几年才能做好。 桂嬷嬷见云裳的神色,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拿了针线:“那娘娘,咱们现在就开始吧,若是咱们速度快一些,今日应该就能够完工了。”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收整了思绪,目光落在了桂嬷嬷手中那绣花撑子上。 “下一针,咱们落在这里。” 云裳仔细看了看位置,落了针。 “对,就是这里。” 桂嬷嬷点了点头,针落了下去:“再从这里穿出来。” 今日见了曹翰,云裳心中的事情倒也又少了一桩,能够聚精会神地绣花,到傍晚时候,倒是果真就彻底的完了工。 云裳将那香囊拿在手中,看了又看。 若是不将那香囊翻过来,光是正面绣着的图案,倒的确是很能够唬人的。 云裳爱不释手:“啧,我的绣功果真是愈发精进了,我就说嘛,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我没法做成的事情?” 一屋子宫人面面相觑,眼中俱是带着笑意。 “是是是,娘娘聪慧过人,没有什么是能够难倒娘娘的。” 云裳拿着端详来端详去的,愈发觉着满意。 浅酌笑着问着:“娘娘准备在这香囊里面装什么香?” 云裳想了想:“龙涎香吧。” 说着,便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好似陛下做了皇帝之后,身上不用龙涎香,就总觉着缺了什么似得。” “那就龙涎香。” 洛轻言时常在未央宫歇,龙涎香也时常备着。 浅酌去取了一些过来,做成了香包,放在了那香囊中,随后才又转过身看向云裳:“除了龙涎香,娘娘倒是也还可以放些其他东西,娘娘想要放什么啊?” 云裳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东西既然是我送给他的,自然是得让他日日都用着的。” “既是日日都用着的,那自然是应该放些东西进去,好让他见着这东西,就能想起我来。” 云裳想了想,索性取了剪刀来,剪了一小撮头发,编了一个琵琶结放在了那香囊之中。 浅酌剪了,忍不住笑着打趣着:“娘娘竟还会琵琶结,倒实在是有些出乎奴婢所料了。” 云裳挑了挑眉:“我只是女红不好而已,却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 “是是是。” 云裳也没有理会浅酌话中的揶揄,只垂下眸子将那香囊仔仔细细扎好,又叫浅酌取了个盒子来,放了起来。 “现在不能够让他瞧见了,等到了他寿辰的时候,再给他好了。” 云裳喃喃自语着,眼中俱是笑意。 第1042章 知己知彼 关于万寿节的告示已经张贴了出去,锦城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云裳听见浅酌禀报,也绝了要出宫的心思。 “各地的商贩,还有一些凑热闹的百姓都齐聚锦城,难保不会有一些浑水摸鱼,揣着旁的心思的。这种时候,我还是不要出宫为妙。” “娘娘不出去看看吗?听闻有不少杂技团进了城,有许多此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花样呢。” “不了。”云裳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好看的。” 如今暗卫紧缺,每次她出宫都得要调用比平日里更多的暗卫暗中保护着,她也别给暗卫再增添负担了。 浅酌听云裳这么说,倒也不再劝。 下午,洛轻言叫人送了一箱子小玩意儿过来。 “这是彩色的琉璃做的首饰,在阳光下瞧着尤其漂亮。” “这是布料,这个与咱们这里的纱质的布料差不多,不过花样更为繁复一些,没有那么柔软。” 云裳一一看了过来,眼中带着几分好奇:“这是什么?” “布偶娃娃,是不是比此前咱们见过的那些布偶娃娃更精致有趣一些?” 云裳点了点头:“这些东西此前我都不曾见过,是从哪儿来的?” 刘文安笑了笑:“是有旁的国家派遣了使者来给陛下贺寿,送过来的东西。” “旁的国家?” 刘文安颔首:“据闻是从海的另一边过来的,叫什么幽月国,还有一个叫易海国,此前在鹿城那边买卖一些货物,听闻陛下寿辰将至,便来了锦城,一是给陛下贺寿,也顺便结邦交。” 云裳听刘文安提起鹿城,忍不住抬起了头来:“若是来给陛下贺寿,代替他们国家来同咱们结邦交,不是应该他们皇室亦或者朝中大臣来吗?可若是来买卖货物,不是应该是商队吗?” 刘文安却是不曾想到云裳一下子就问出了其中关键,只笑了笑:“是。据闻是他们国家的皇室有对咱们夏国的一些特产感兴趣的,特意跟着商队一同过来,想要瞧一瞧咱们这几个国家都有什么他们那里没有的东西的。” 刘文安虽是这样说,只是云裳却是全然不信的。 皇室中人大多养尊处优,漂洋过海地来到夏国,只是为了看看这几个国家有什么他们感兴趣的特产? 这话只怕只有他们自己相信了。 “人已经在锦城了?安置在了何处?” “是,已经到锦城了,就安置在驿站之中的。”刘文安应着,复又道:“那两个国家派遣来的皇室使臣之中,还带有女眷,先前来觐见陛下的时候并未带上,还在说过两日带进宫来拜见娘娘呢。” 云裳的手拢在袖中,轻轻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刘文安离开之后,云裳才叫人将东西都收起来放进库房。 “奴婢瞧着这些东西都是咱们平日里不曾见过的,瞧着倒是十分有趣,娘娘不留下一些吗?全都放进库房?” 云裳笑了笑:“正因为是咱们平日里不曾见过的,却是他们最为熟悉的,他们想要在这上面做些什么手脚十分容易,咱们却是不易察觉。”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倒也觉着十分道理,只轻轻点了点头:“好似是这样,那奴婢叫人将东西都放到库房中。”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你待会儿顺便将库房里面东西的清单给我一个。” 浅酌应了声,带着人将东西抬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拿了四本册子进来。 “这些就是咱们库房中的物品清单了。” 云裳颔首,接了过来翻看着。 “娘娘是想要找东西吗?” “是啊。”云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方才你也听见了,刘总管说过了,过两日那两个国家的使臣会带着女眷入宫觐见,今日我收到了这么多他们进献的东西,自然也应该给他们准备一些回礼的。” 云裳蹙了蹙眉:“只是我也不知道库房里面那些东西,哪些是那两个国家有的,哪些是他们没有的,倒是很难抉择。” 这个问题,浅酌也没有办法回答,只得眨了眨眼:“要不,待会儿娘娘问问陛下?说不定陛下正好就知道呢?” 云裳嗯了一声,本是没有像真的问洛轻言的,只是看了大半日,却也的确没有选出适合的东西,等着晚上洛轻言过来的时候,云裳便将此事同洛轻言说了。 “此前我专程问过鹿城与云洲那边的官员,他们说,海岸对面的那些个国家的商队来咱们这里,买的最多的东西,是绫罗绸缎、瓷器、茶叶、刺绣这些,大抵是那些国家没有这些东西。” 云裳颔首:“那行吧,我就准备这些东西好了。” 云裳应着,心中暗自想着,这四样东西,瓷器倒是不怎么好做手脚,可是绫罗绸缎、瓷器、刺绣这些,却是极好动手的。 只是便是要做手脚,也断然不能够用下毒这种浅显的法子。 且如今尚且不知那两个国家派来的人究竟带着什么样的目的,一切还得要仔细想想,好好筹谋筹谋才是。 洛轻言见云裳似是在发呆,抬起手在云裳眼前晃了晃:“夫人在想什么?”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在想那两个国家的商队虽然在鹿城云洲那边应该也收购了不少的东西,可是宫中进贡的都是各地最好的东西,他们应该是没有的,这倒是一个商机。”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夫人如今对做生意倒是越来越在行,越来越感兴趣了。” 云裳点头:“是啊,我觉着这是一条发财之路。” 云裳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洛轻言:“你说有那些旁的国家的商队来咱们这里买卖东西,那有没有咱们夏国的商队将我们这边的东西高价带到那些个国家去卖?然后再低价买那边的东西回咱们夏国来卖?” 洛轻言挑了挑眉:“皇后娘娘莫非还想派人去开创商道不成?” “有何不可?”云裳眼中有亮光闪过:“开创商道是其一,其二则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第1043章 觐见 洛轻言愣了愣,目光中带着征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云裳自然知晓他这问话是什么意思,只轻声笑了笑:“那幽月国和易海国的皇室中人莫名其妙跟着商队跑到了咱们夏国来,打着行商的名号?陛下觉着,是他们假装的太好,还是臣妾太蠢?” 洛轻言垂下眸子轻笑出声:“若是我家夫人都称得上蠢了,那天底下大约也就没有聪明人了。” 云裳也懒得理会他的奉承,只蹙着眉头道:“若说他们没有什么野心,我是万万不信的。只是如今尚且不能确定,他们怀揣着的野心,究竟是什么。不过我觉着,十有七八,是想要探一探咱们这边的底,看看有没有可能向咱们开战,让咱们臣服。” “他们既然都先出手了,我们自然也不能太落后。” 洛轻言点了点头,只是却又轻轻叹了口气:“这一路过去,危险重重,也不知那边究竟是什么境况……” “陛下怕吗?”云裳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洛轻言。 洛轻言听云裳这样问,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云裳点了点头:“在臣妾的心目之中,陛下素来是一往无前,什么都不会惧怕的。既然无所畏惧,那有什么好迟疑的?” 洛轻言只浅浅笑着看着云裳,却并未说话。 云裳大抵知晓洛轻言的顾虑,只在殿中来回走了两圈:“咱们只派遣商队过去就是,商队中安插一些擅长打探消息的暗卫和暗桩。” “然后,如今在锦城驿站中住着的,号称是幽月国和易海国皇室的那几位使臣,咱们想法子将他们留在锦城中,多留些日子,最好留个一年半载的。” 洛轻言挑了挑眉:“皇后娘娘是想将他们留下做质子?” 云裳没有否认,只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 “他们来锦城,是想要探探咱们的底,说不定还打着收买收买咱们朝中官员的心思。咱们将他们留下,等着咱们的商队去了之后回来,根据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再做打算,适当时候可以将他们当作质子。” “相互利用,彼此算计,没什么不妥。” 洛轻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笑意:“的确是没什么不妥的,皇后娘娘神机妙算,佩服佩服。” 云裳懒得理会他,只转过身又将库房那几本册子拿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 她是想要在送给那些使臣的东西中做些手脚的。 如何做,又如何让那些使臣中招,便须得要仔细筹谋筹谋了。 云裳目光落在那几本册子上,想要让他们中招倒是不难,人都有爱美之心,只要送的东西足够好,就不怕他们不动心。 特别是,来的使臣中还有女眷。 女子与男子不同,她们更容易被好看的东西打动。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她可以在那些东西上放上一些须得要组合在一起才能生效的毒药。 在她送给那些使臣的礼物中放上其中的几种。 等着她派去那两个国家查探的人回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将剩下的那一种药引子放进去。 云裳心中有了定夺,便取过笔来,蘸取了墨水,在册子上画了画。 半晌之后,才将册子合了起来,递给了一旁侍候的浅酌:“将我画了的东西都找出来,拿个箱子仔细装起来。” “是。” 云裳说完,又取了一张纸来,在纸上写了几道药材名字:“去太医院,给我抓这几位药材过来。” 浅酌点了点头,拿着东西退了下去。 洛轻言又转过了头来:“抓药?你病了?” 云裳摇了摇头:“没有病。” 洛轻言见云裳神情,再联系方才云裳叫浅酌筹备的是给使臣的礼物,心中隐约有了猜想:“你是想要在那些东西上面做手脚?” “可是,他们会上当吗?” 云裳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勾了勾嘴角:“陛下且瞧着就是了,看看他们,究竟会不会上当。” 浅酌很快将药材抓了过来,云裳便又叫宫人将那些药材用水熬煮了,而后将那些准备好的绫罗绸缎和刺绣布料都放在那煮过药材的水中浸泡了大半日,而后又取出来晒干,而后妥帖收好放了起来。 没两日,云裳正在未央宫中处置宫中庶务,太极殿中侍候的宫人便匆匆忙忙来了:“娘娘,幽月国和易海国的使臣进宫来了,刘总管说,等会儿兴许会带着使臣的女眷到未央宫来拜见娘娘,让奴才来禀报娘娘一声。” 云裳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册子放到了一旁,站起了身来。 “去取我的凤袍来。” 画儿应了一声,却又眨了眨眼:“娘娘是想要穿那一身?” 云裳笑了笑:“常服中最为繁复好看的那一身。” 画儿眼中一亮,忙应了声来。 “娘娘的凤袍大多很好看,只是娘娘平日里不喜欢那些太过繁杂的东西,倒是极少穿戴。其实奴婢觉着,娘娘穿凤袍最美了。”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由着宫人给她换好了衣裳。 云裳在铜镜前坐下:“梳个飞天髻吧。” 宫人给她梳头,她便打开了妆柩,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了一对金凤垂珠步摇,一朵牡丹簪花,一个红玛瑙额饰,一对金丝垂珠耳坠。 宫人将这些东西都给云裳戴上,又仔细给云裳上了个十分艳丽的妆容。 佩兰倒是明白云裳的心思,只笑着将铜镜举到云裳跟前,笑眯眯地道:“娘娘这般一打扮,美得让人都几乎快要忘了呼吸,等待会儿使臣到了,便叫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母仪天下,知道知道什么叫泱泱大国。” 云裳轻笑了一声:“你最近这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娘娘,幽月国和易海国的使臣到了。”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吩咐着佩兰:“你先出去将人引到正殿,叫人奉上茶水吧,用咱们宫中最好的御前龙井。” “是。” 第1044章 回礼 云裳到正殿的时候,殿中已经坐了四个女子,云裳也没有细看,只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那四个女子见状,面面相觑了片刻,才忙不迭地同云裳行了礼:“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这才落在了那四人身上,从左到右仔仔细细打量了片刻。 此前刘文安说,这四人是那幽月国和易海国的女眷之时,云裳还以为,她们应该是那两个国家皇室中人的妻子。 只是如今瞧着这四人中竟有三人梳的是未婚女子的发髻,方知晓自己大约是想岔了。 这四人的容貌倒是个个都是出众的,出众得,让云裳心中都忍不住地生出了几分警惕来。 “平身吧。”云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赐坐。” 那四人落了座,云裳才笑着道:“听闻四位皆是从与我们夏国一海之隔的地方而来,这一路应当也十分辛苦的吧?” 那四人中唯一的妇人笑了笑,低声回话:“辛苦倒是算不得太过辛苦,从我们那边大陆到这边的海路都已经有好些商队提前走过许多遍,一路倒是还算平静。” “那就好。”云裳点了点头:“本宫倒是还不知几位的姓名身份呢……” 那妇人便又低声应着:“妾身是来自幽月国的,是幽月国明岳王的妻子宫思葭。” “原来是位王妃啊。” 宫思葭笑了笑,又道:“这位是咱们幽月国的八公主,凌兰雨。这位是易海国的四公主,千羽童,这位是易海国的思安郡主千瑾瑜。” 宫思葭没说道一个人的名字,那人便会站起身来同云裳行礼。 云裳笑眯眯地瞧着,面上亦是带着笑:“本宫倒是从来不曾出过海,甚至对海的那一边知之甚少,不过,从王妃和三位公主来看,你们那边的女子,容貌倒是个个都极其出众的。” “谢皇后娘娘谬赞了,若说容貌,咱们几个,可都比不过皇后娘娘十分之一。”宫思葭脸上笑意更浓:“皇后娘娘若是感兴趣,以后倒是也可以去咱们那边大陆作客。” 云裳面上笑容一直淡淡地:“有机会定会去的。” 随后便转开了话茬子:“此前你们送过来的那些东西,本宫此前倒也的确不曾见过,件件都是精致有趣的,本宫十分喜欢。” “你们既然都送了东西给本宫,本宫自然也应该回礼的。本宫听闻,你们那边的商队每次来咱们夏国,求购的最多的,便是茶叶、绫罗绸缎、瓷器、绣花那些,本宫便想着,兴许你们那边这些东西要少些,就叫人准备了一些。” 云裳抬起手来拍了拍,门外便进来了几个抬着箱子的宫人。 宫人将箱子放在地上,便又俯身将箱子都打了开来。 云裳笑眯眯地道:“这些东西,都是咱们国家各处地方最好的东西,上贡而来的,应该比你们的商队求购到的那些东西要好上不少。” “来,给几位贵客们展示展示。” 云裳的话说完,第一个箱子的宫人便从面上取了一块布料出来,展了开来。 “这是月华锦,这锦缎最大的特色,就是这光泽度,你们瞧,这样瞧着,便像是上面镀上了一层月光一般,因而叫月华锦,穿上这月华锦做的衣裳,自是光彩夺目,且这月华锦的手感亦是极佳,入手温润细滑,十分舒服。” 宫人将那月华锦拿到了她们跟前,那四人眼中果真染上了几分惊艳:“这光泽,倒的确是极美的,我倒是从未见过这般光彩夺目的锦缎。” 云裳笑了笑:“除了这月华锦,还有妆花缎,妆花缎是各种彩色纬线在织物上以挖梭的方法形成花纹,一件布料上的颜色可以用数十种,做出来的妆花缎亦是繁复而雍容。” 宫人顺着云裳的话,便又拿了一匹妆花缎出来给几人看了。 “除了布料,还有茶叶。好的茶叶一年出产量不过数十斤,因而,本宫给大家各种茶叶都备了一些,竹叶青、六安瓜片、龙井……你们拿回去可以慢慢品尝品尝。” “瓷器我准备了几个花瓶,还有一些小摆件,瓷器易碎,不宜搬动过频繁,待会儿本宫叫人直接送到驿站。” “对了,还有绣花……”云裳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几位都是姑娘家,对绣花这些东西应当会比较感兴趣……” 宫人们拿了几匹绣花布料出来,一一排了开来。 “本宫选了几种本宫比较喜欢的绣花,从左至右,分别是双面绣、金丝羽毛绣、雕绣、锁绣、戳纱绣……” 几人瞧得目不暇接,半晌没有说话。 云裳笑眯眯地叫人将东西装了起来:“不知道本宫准备的礼物,几位可还喜欢?” 几人面面相觑,宫思葭连忙笑了起来:“自然是十分喜欢的,此前我们国家有许多商队争先恐后地都想要到夏国来买卖特产货物,便是因为,夏国的东西十分精美,在咱们国家从未见过,运送回去的东西都十分受欢迎的缘故。” 云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最近也正逢我们陛下万寿节的日子,城中亦是十分热闹,各地的商贩都聚集于此,也都会带着各地的特产,街上买卖夏国特产的商贩也会渐多。你们平日里也可以到处逛逛,一是增进对我们的了解,二是若是你们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也可以同本宫说,到时候本宫叫人准备一些,送给诸位。” 宫思葭连忙笑着应了。 云裳叫人将东西抬到了殿外,才又道:“诸位可以尝尝本宫给诸位准备的茶,也不必太过拘束了,当寻常闲叙便好。” 几人忙不迭地应了,只是神情却仍旧有些紧张,面面相觑了好几次,宫思葭才开了口:“此番我们来,倒是只到了夏国,听闻这大陆上还有其他两个国家,宁国和夜郎国,也听闻皇后娘娘原本是宁国公主,倒是不知道,宁国比之夏国如何?可值得一游?” 第1045章 这条路不好走 云裳微微掀了掀眼皮,抬眸看向那宫思葭,那眼神清清淡淡,却是让宫思葭身子猛地一僵。 宫思葭正想说什么,云裳却已经收回了目光,只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宁国比之夏国吗?” “若论国土疆域,夏国比宁国要大一些。若论百姓人口,两国不相上下。若论物资,宁国比夏国更丰富一些。没有具体的衡量标准,也不好比较。只能说,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好吧。” 滴水不漏,叫人寻不出丝毫错处来。 “听皇后娘娘这么一说,妾身倒是愈发想要去宁国也走走看看了。” 云裳只笑眯眯地看着她并不作声。 她大抵也是觉着有些尴尬,只笑了笑道:“今日过来,也只是为了拜访拜访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日理万机,我们便不多叨扰了。” 云裳笑了笑:“好吧,这几日你们在锦城好好玩儿。浅酌,送一送几位贵客吧。” 云裳说完,抬起眼来不着痕迹的朝着浅酌使了个眼色。 浅酌应了声,带着四人离开。 瞧着浅酌出了未央宫,云裳才站起身来,紧随其后,换了另一条道朝着太极殿而去。 到了太极殿外面,离太极殿前的广场一墙之隔的地方,云裳才停了下来。 这处地方有些特别,与太极殿广场只一墙之隔,那墙还是镂空的雕花墙,只是雕花墙的那头种满了树,树并不太高,只是枝叶却是十分繁茂,刚好将墙上的镂空雕花挡的严严实实。 墙那头的人在说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云裳就听见墙那边传来了脚步声。 紧跟着,浅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几位使臣在太极殿中面圣,王妃与三位公主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随即是宫思葭的声音传来:“多谢浅酌姑娘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浅酌姑娘是皇后娘娘跟前侍候的人,皇后娘娘甚为倚重,还是先回去侍候吧。” 浅酌的声音似是带着几分犹豫:“可这宫里规矩森严……” “浅酌姑娘放心好了,我们也不是那般没规没矩的人。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好,断然不会到处乱走的。” “那好吧。”浅酌应着:“那奴婢就先回去了,王妃与几位公主若是有什么要紧事,这到处也都有宫人,也可以找他们。” “好。” 随即,浅酌便同她们告了退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是云裳先前在殿中不曾听到过的声音,应该是那三位公主中的哪一位。 “我听闻这位皇后娘娘素来温柔贤德,今日一见,却似乎与传闻有些不符啊?容貌倒的确是极好的,可是这脾性,我觉着,同温柔应当没有丝毫关系的吧?” “你听的传言恐怕是有误吧?我听闻这位皇后娘娘还在宁国为公主的时候,便将整个后宫前朝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还曾经带兵上过战场。到了夏国不过这么几年,便扶持着自己的夫君登上了帝位,如此人物,怎么可能是脾气温柔之人?” “可是……”那人微微顿了顿:“咱们明面上也是打着出使来给夏国皇帝贺寿的名义来的,来者是客,她至少应该对咱们稍稍客气一些吧?你们瞧着她方才那模样,分明是十分不耐烦的模样啊。” 一直没有开口的宫思葭这才出了声:“我觉着,兴许是她已经察觉到我们的来意目的了。” “察觉到了我们的目的来意?”那人似是有些惊讶:“怎么会?我们与这位皇后不过才第一次见面而已啊。” 宫思葭嗤笑了一声:“你们想想,若是这夏国派遣使臣到咱们的国家,使臣带着几个妙龄公主,你们会怎么想?” 没有人回答,只是她们几人都生长在宫廷之中,对这些事情自然十分通透,宫思葭只这么轻轻一点,她们便都回过了神来。 “且这位夏国皇帝,后宫空置,只有这么一位皇后娘娘。我听闻外面传闻,这位皇后娘娘还曾因为一些缘故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帝后二人膝下只太子殿下一人,此前还有传闻说太子殿下是个痴儿。” “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朝中文武百官都纷纷谏言,可是这位陛下,却仍旧不曾纳一人,除了皇帝对皇后情深意重之外,还说明了,这位皇后娘娘手段,实在是不一般的。” “此前只是听到传闻,尚且觉着传闻兴许有些夸大,今日见着人,才觉着,兴许那些传闻是真的。” “这位皇后娘娘,可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啊。” 宫思葭说完了之后,半晌没有人作声。 许久,宫思葭才又接着道:“是不是真的要走这条路,你们可得要仔细思量思量才是。这一步若是踏出去,可就回不了头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了口:“我还是想试试。” “我也是。”另一个声音亦是表示了认可:“在易海国,我从未见过,如夏国皇帝这般出色的男儿。” “与其嫁给那些个没什么用的纨绔子弟,还不如博上一博。” “且夏国皇帝后宫无妃,兴许就只是因为,这位皇后娘娘善妒呢?皇帝念着她是原配,给她三分薄面罢了。” “这夏国皇帝还未曾尝过其他女子的好,说不定尝过另一番销魂蚀骨的滋味之后,就再也忘不了了呢。” “是啊。且我瞧着这夏国皇帝也是个有担当的,只要成为了他的女人,他应当也会负责的吧?” 宫思葭笑了笑:“你们既然都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也罢了,你们愿意博上一博,那就去博去吧。一切按着原来的计划,我们定会给你们铺好路的。成与不成,就看你们的手段了。” 随后,宫思葭语气便温和了下来:“他们出来了。” 那边响起脚步声,似是宫思葭带着人迎了过去。 云裳垂下眸子轻轻笑了笑,倒是有趣,这夏国后宫也不知道藏了什么样的宝藏,谁都想要进来插一脚。 夏国的也就罢了,现在连幽月国和易海国都要漂洋过海的过来争一争了。 第1046章 醋了 云裳回到未央宫,叫人更衣,换上了常服,在软榻上一躺,随手拿了本书来翻着,便没有再作声。 浅酌不知云裳在那后面听到了什么,眼中满是好奇,只是瞧着云裳这副气闷模样,知晓大约不是什么好话,不敢来触云裳的眉头,便拉了画儿到门外。 画儿将那几人的对话学的惟妙惟肖,最后忍不住啧了一声:“虽然说得隐晦,我却也是听明白了的,这分明是想要将那几位公主送到咱们陛下的后宫做嫔妃的意思啊?先前在殿中我瞧着那几人就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她们还打着这样的念头。” 浅酌亦是蹙起了眉头:“不知好歹,还以为是个公主就能像咱们娘娘一样,夺得陛下的宠爱呢。” 浅酌打起帘子,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只瞧见云裳半躺在软榻上,目光落在手中书册上,只是 都这么半天了,手中的书册却是一页未翻动。 浅酌知晓她是心中有事,只蹙着眉头叹了口气:“听你方才所言,从她们说的那些话来看,她们似乎已经想好了法子将那三位公主塞进来了。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画儿点了点头:“我觉着,大抵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吧?” 画儿素来说话也是个大胆的:“不是其中有一个公主说了吗,说什么陛下还未尝过其他女子销魂蚀骨的滋味,若是尝过了,定然就忘不了。” “另一个还说,咱们陛下是个有担当的,只要成为了他的女人,他应当也会负责的。这话中透露的意思,应该就是那个意思的吧?” 这两句话被画儿这么一单独拧出来,让浅酌的脸色忍不住都有些变了:“这些个还说是公主呢,我从未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公主。你听听,她们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是个公主该说的话吗?” “是啊。”画儿点了点头:“也不知这幽月国和易海国的民风得开化成什么样子,才会有这样恬不知耻的公主。”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义愤填膺,画儿想了想,才压低了声音问着浅酌:“浅酌姐姐,你说,咱们要不要提醒提醒皇后娘娘,让她小心那几位公主使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啊?” 浅酌目光透过那珠帘,又看了软榻上的云裳一眼。 云裳却似乎已经恢复平常,手中书册翻了一页,目光也在书册上上下移动着,不一会儿便又翻过了一页。 “不必。”浅酌摇了摇头:“咱们娘娘素来是个通透的,这些事情哪里用得着我们去提醒,说不定,她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呢。” 画儿听浅酌这么说,倒是颇为认同,只轻轻点了点头:“也是。” “来人。” 殿中云裳骤然开了口。 两人连忙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娘娘。” 云裳也没有抬眼,只径直吩咐着:“给我泡一壶茶吧。” “好。”浅酌连忙应着:“娘娘想要喝什么茶?” 云裳抿了抿唇:“山楂茶。” “啊?”浅酌骤然愣住,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云裳:“娘娘说的是……山楂茶?” “是啊。”云裳点了点头,面上是一副寻常模样:“山楂茶,就是用山楂泡的茶。我记着应该有晒干的山楂片吧?就用那个泡茶。” “可那山楂片,不是泡来入药的吗?” “泡茶也是有效果的。”云裳一脸漫不经心:“消食健胃,行气散瘀。” “……”浅酌想了想那山楂的味道,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山楂片泡茶,应该会很酸的吧?娘娘要奴婢加些糖吗?” “加糖?”云裳挑眉:“加糖做什么?加了糖效果便减半了。” 既然云裳都这样说了,浅酌自然不敢轻易违抗,只点头应了声,退了下去。 山楂片未央宫中倒的确是有的,太子殿下此前还在未央宫住着的时候,小厨房会时不时地弄些山楂片来熬制山楂糕,太子殿下素来喜欢。 不一会儿,浅酌就泡好了一壶山楂茶,泡好之后,浅酌悄悄拿了一个小杯子倒了一点来尝了一口。 只一口,浅酌眉头就忍不住蹙了起来。 酸。 真酸啊。 娘娘怎么会喜欢喝这样的东西? 浅酌心中暗自想着,只是面上却并未有丝毫表现。只将山楂茶送进了寝殿,随后取了杯子,给云裳到了一杯。 云裳随手将杯子端了起来,放在了嘴边。 浅酌张了张嘴,想要劝一劝,只是云裳却已经飞快地喝了一口了。 且还是一大口。 浅酌嘴仍旧微微张着,目光定定地看着云裳,却见云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又喝了一口。 …… 娘娘都不怕酸的吗? 浅酌心中暗自想着。 云裳察觉到了浅酌的目光,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来:“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 浅酌摇了摇头,讪讪笑了笑:“没,没什么?” 顿了顿,终是忍不住开口问着:“娘娘,这山楂茶,真那么好喝?” “好喝啊。”云裳应得云淡风轻:“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吧?你去御膳房瞧瞧今日有什么吃的,让御膳房给我准备几个菜。” “是,娘娘想要吃什么?” “西湖醋鱼、糖醋里脊、酸辣藕丁。” 浅酌倒是并未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只应了声退了出去。 刚走到未央宫门口,却瞧见洛轻言带着宫人走了过来。 浅酌忙不迭地同洛轻言行礼:“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洛轻言脚步停了下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陛下的话,娘娘派奴婢去御膳房点几个菜。” “哦?”洛轻言挑了挑眉,听浅酌提起云裳,眼中有了几分笑意:“点几个菜?皇后娘娘都点了什么?” “西湖醋鱼、糖醋里脊、酸辣藕丁?” 洛轻言闻言忍不住蹙了蹙眉:“就这三样?” “就这三样。” 洛轻言有些诧异:“皇后素来不喜欢吃酸的,怎么这三样菜都是酸的啊?” “啊……”浅酌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她觉着不对劲的地方究竟是哪儿了。 再想起云裳让她泡的山楂茶。 浅酌总算是回过味来了:“陛下,娘娘恐怕是……醋了。” 第1047章 未尝不可 “醋了?” 洛轻言有些茫然,他今日都还未曾过来过,怎么突然就…… 浅酌瞧见慕绾卿的神情便知他究竟在想什么,只忙不迭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连同幽月国和易海国那四人在太极殿前的交谈。 …… 洛轻言只觉着有些心塞得厉害。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幽月国和易海国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也想不到,云裳竟会那般敏锐,还早早地在安排浅酌上演了这么一出。 想到此处,洛轻言却骤然觉着有些奇怪。 “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让你送她们过来的时候,将人送到太极殿前广场的墙根的?” “此前知晓幽月国和易海国的女眷会来觐见的时候。” 洛轻言蹙眉:“那般早?那皇后又是如何知晓,她们打着什么主意的?” 浅酌听洛轻言这么问,却是攸然笑了起来:“陛下,娘娘并非先知,也并未料到那四人谈论的会是这些事情。” “只是娘娘深知大多数女子的本性,她们大多爱说闲话。若是没有旁人在,那些闲话,便定然会肆无忌惮一些。” “娘娘最开始安排这一桩的时候,只是觉着,幽月国和易海国打着来咱们夏国买卖特产的幌子,却是来了这么几位皇家人,且还带着女眷,这实在是有些奇怪了些。娘娘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够从那些女眷的口中探听到他们这两个国家究竟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倒是果真探听到了。 只是却与洛轻言以及云裳最开始猜想的,并不相同。 洛轻言抿了抿唇,此前他就觉着,这两个国家的人骤然跑来锦城参加他的万寿节一事,定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看来,果真不是什么好事。 早知道,就直接将他们打发了,也不让那什么劳什子女眷来见裳儿了。 洛轻言叹了口气:“朕知道了,你去御膳房吧。只是,将这几道菜换一换。” “换一换?”浅酌眨了眨眼。 洛轻言颔首:“换成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这几道菜是最近御膳房新琢磨的菜色,让御膳房做来,叫皇后娘娘也尝尝鲜。” “可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若是怪罪下来,朕担着便是。” 既然洛轻言都这般说了,浅酌哪有不遵从的道理,忙不迭地点头应了,行了礼,瞧着洛轻言抬脚进了未央宫大门,才转身朝着御膳房而去。 洛轻言进到未央宫寝殿的时候,云裳正在看书。 没有如平常那般起身相迎,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洛轻言看了眼云裳手中拿着的书。 《解厄学》? 洛轻言仔细想了想,这解厄学,似乎是晏殊所著? 讲的是什么? 好像是如何摆脱厄运,化不利为有利,化灾厄为吉祥?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云裳应当只是随手在书架上取了本书来看的,并没有什么深意。 思及此,洛轻言便似是找到了开口的切入点,只笑着道:“夫人怎么看起这本书来了?” 云裳这才抬起眼来朝着洛轻言看了一眼,面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觉着这本书里面很多话,说的极好。” “哦?”见云裳接话,洛轻言心中一喜,连忙乘胜追击:“那夫人最喜欢里面的什么观点啊?” 洛轻言刚刚问出这一局,就瞧见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容似有深意:“我最喜欢这一句:治贪以严,莫以宽。惩淫以辱,莫以隐。伐恶以尽,莫以慈。“ 洛轻言想了想:“这一句,将的是为上位者之道?” 云裳点了点头:“对,说整治贪腐之事,必须要严苛,不能宽容放纵。整治淫欲,必须要让她受尽侮辱,不要加以隐瞒。祛除恶欲,定要斩草除根,不要滥施仁慈。” 洛轻言只听第一句,神情倒还十分轻松,觉着与他也并无多少关系。 只是听到后面,却忍不住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是…… 只是不等洛轻言回过神来,云裳却已经将那本书给合了起来,言笑晏晏地站起身来,取了一个杯子,给洛轻言倒了杯茶。 洛轻言瞧着杯中茶水泛着淡淡的红色,嘴角勾了勾:“这是什么茶?” “就寻常花果茶。” 云裳漫不经心地应着,自顾自的喝了一口。 云裳平日里喜欢喝一些花果茶的事情洛轻言也是知晓的,因而并未放在心上,只随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只这一口,却让洛轻言险些喷了出来。 “寻常花果茶?” 这未免也寻常得太酸了吧? 云裳却仍旧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是啊,山楂茶嘛。消食健胃,行气散瘀,多喝些有好处的。” 说着,便抬起眼朝着洛轻言看了过来:“陛下难道不喜欢吗?” 洛轻言哪敢说不喜欢,只笑了笑:“喜欢,怎么不喜欢?” 云裳轻声嗤笑了一声,复又躺回了软榻上:“幽月国与易海国的几位女眷,今日应该是先到陛下那里去觐见了,而后才来的未央宫吧?” 洛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来了。 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懂生涩,只轻轻点了点头:“是。” “我本以为,是那两国使臣的家眷呢,却原来还有三人是那两个国家的公主。虽然没有去过幽月国和易海国,只是瞧着那三位公主,倒应该是个养人的地方,三位公主倒都是美人儿。” “是吗?”洛轻言一脸漫不经心:“倒是没留意看她们长什么模样。” 云裳的面色奇迹般地好了许多,只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一般前来觐见的外国使臣带着未成亲的女孩儿,尤其是还是尊贵无比的公主的,多是为了和亲而来。” “和亲?”洛轻言挑了挑眉:“幽月国和易海国想要和咱们和亲?” 云裳颔首:“据我猜测,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幽月国和易海国,我们都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模样啊。” 云裳笑了笑:“陛下派人去瞧过了就知道了,这与和亲也没啥关系的吧?” “也是。”洛轻言沉吟了片刻:“若是他们想要和亲,倒也未尝不可。” 第1048章 她不怎么开心 嗯? 云裳微微眯起眼,看向洛轻言。 洛轻言一眼就从那眼神中读到了云裳想要表达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洛轻言垂眸笑了一声,觉着心情十分愉快。 “我最为担心的,是幽月国与易海国,是想要同咱们开战。”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咱们与夜郎国的战事尚未结束,若是幽月国再与易海国联合对咱们发动战争,咱们腹背受敌,恐怕日子会十分难过。” “所以,陛下打算牺牲美色,纳了那三位公主?”云裳抿了抿唇:“陛下可真是舍己为这江山,为了不打仗,连和亲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洛轻言又有些想笑,只是面上却是一脸的疑惑:“和亲,为何要我牺牲美色?” “况且,我哪来的美色?” 云裳嗤笑了一声,将头转到了一侧,没有作声。 “谁说和亲,就一定是我娶?”洛轻言啧了一声:“咱们夏国人才济济,那么多的青年才俊,幽月国和易海国想要嫁,那咱们安排人娶了就是。” “如今朝中的官员大多年岁算不上太大,有不少都还未成亲呢。” 云裳这才听明白了洛轻言话中之意,眨了眨眼:“那三位可是幽月国和易海国的公主……” “那又如何?”洛轻言笑了一声:“便是这三位公主在他们自个儿的国家,也只能嫁朝臣或者世家子弟啊。” 云裳眨巴眨巴眼,总觉着似乎有哪儿不对,可是却又觉着洛轻言说的好似有些个道理。 “可是,那几位公主的目标,恐怕并不是来咱们夏国找个朝臣或者世家子弟嫁了吧?” “难不成还能让我纳了不成?”洛轻言漫不经心地看了云裳一眼:“你方才也已经说过了,幽月国与易海国与咱们隔着一个汪洋大海,此前数朝数代,因着造船技术不甚发达,咱们甚至都不知道那海的那边有没有人,有什么人。” “也就是从几十年前开始,才逐渐有人从海的对岸漂洋过海来做一些生意,咱们这边也渐渐开始有一些人往那边走一走。” “只是对幽月国和易海国,咱们仍旧知之甚少。”洛轻言略略坐直了身子:“前段时日知晓有这两个国家的时候,我才去藏书楼,翻遍了楼中藏书,也只找到几本书上提过几句。只是那些只言片语,并不足以让我对这两个国家有过多的了解。” “对我而言,对夏国而言,甚至对咱们这片大陆上的三个国家而言,海那一边的几个国家,都是不安定因素。这样的不安定因素,便是让朝臣娶了,我都觉着不太妥当。最好,是选一些世家子弟,家中名望颇高,只是于朝政江山,并无多大影响的人来和这个亲。” 洛轻言想了想:“虽然夏国皇族到了我这一辈,我已并无什么适龄的兄弟了。不过皇室宗族却也还有不少人的,什么老王爷小郡王之类的倒还有不少,选择余地倒也还有不少。” 云裳笑了一声:“你倒是这么觉着了,也不瞧瞧幽月国和易海国几位公主同意不同意。” “同意就娶,不同意就不娶。左右这个亲,我也并不是特别想要和。” 云裳掀了掀眼皮子看向洛轻言,心中稍定。 也是,和亲是幽月国和易海国的想法,并不是夏国的。 夏国在这桩事情上,也还算是占据主导地位的。 他们若是提出来,夏国选几位适合的人选供他们选择,他们想要将公主嫁过来便嫁,不想嫁便算了。 只是…… 云裳抿了抿唇:“我瞧着那几位公主的意思,应当是看上了你,想要成为你的嫔妃的。” “且她们不知道打着什么龌蹉主意,似乎是想要,先将生米煮成熟饭?让你不得不纳了她们。”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脸上笑意却是更浓了几分:“皇后娘娘今日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连这般酸涩的山楂茶都泡上了?” 云裳淡淡地瞥了洛轻言一眼,没有作声。 洛轻言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皇后娘娘的情绪未免也太过容易被人影响,那几人说什么你那般在意如何?” 云裳撇了撇嘴,如何能不在意? “你想想,咱们二人又不出宫。整日里呆在这宫中,宫中戒备森严,寻常人想要入宫便难如登天,更遑论在宫中动什么手脚。特别是,在我身上动什么手脚。” “她们说想要算计我,将生米煮成熟饭,我便任由她们算计?” 洛轻言看向云裳:“这是夏国,咱们在的是夏国皇宫。我是夏国皇帝,而你是夏国皇后。” “我不召见女眷,实属正常。她们想要入宫,也多半只能从你这里入手。” “你若是不喜欢她们,就随意寻个由头,就说近日为了筹备万寿节,十分忙碌。将她们扔在驿站,不传召入宫便是。偶尔赏赐一些东西下去,在下个旨意,派几位比较信得过,处置比较妥帖的世家小姐夫人带着她们四处走走看看,便也算尽到了地主之谊,也不会让人诟病。” 云裳低着头,手指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裙子上的绣花。 倒似乎……的确如此。 她是因着先前听那几人那些话,被气着了。 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许是因着近日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她这情绪,实在是有些不怎么好。 倒是自己钻进了牛角尖中。 “还气吗?” 洛轻言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在云裳身侧坐了。 “不过是一些无关之人,因为她们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平日里素来冷静自持,怎么今日这般冲动易怒?” 冲动易怒? 是说她吗? 云裳凉凉地看了洛轻言一眼。 洛轻言却是浑然未觉,只眼中笑意更浓:“我知晓的,皇后娘娘是因为对我太过在乎的缘故,听不得她们算计我。” “皇后娘娘这般在意我,我很开心。” 云裳将头转到另一边,并不看洛轻言。 她可……不怎么开心。 虽然洛轻言兴许猜中了她的心思。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愈发觉着,不那么开心。 第1049章 老当益壮? “陛下……很得意嘛。” 洛轻言正笑得开怀,却听见云裳骤然幽幽道。 “嗯?”洛轻言眨了眨眼,这语气,这反应,好像有些个不对劲啊。 洛轻言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究竟是哪儿出了错,只是求生欲却让他连忙收敛了笑容,摆了摆手:“也没有,也没有很得意。” 云裳目光却是愈发意味深长:“易海国与幽月国三位公主,只今日见了陛下一面,便对陛下一见钟情,自此情根深种,想尽千方百计都想要入宫为陛下的嫔妃。” “陛下魅力无穷,老当益壮,倒的确应该得意。” 洛轻言嘴角抽了抽。 等等。 魅力无穷也就罢了,这老当益壮,是怎么回事? 他……很老吗? 许是洛轻言眼中情绪实在是太过明显,叫云裳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云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陛下今年,三十三了吧?” “……” 云裳垂下眸子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其实算起来,似乎也并不是太老,也就……比我母妃小上那么四五岁吧。” “也就比我,大个十二岁吧。” “今日入宫那几位公主,还未出嫁,瞧着那模样,年岁应当也不大,应该比我还小个几岁。那陛下比他们,应该会大个十六七岁吧。” 云裳也不看洛轻言,只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嗯,若是陛下早早成亲,说不定现在孩子也差不多有她们那么大了。” 洛轻言只觉着云裳这一刀接着一刀的,刀刀都扎在他心坎上。 “年岁差不多能做陛下女儿的女孩子,却对陛下一见钟情,且不是一个,而是三个,陛下是应该得意的。” 洛轻言扶额,只连忙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夫人说的什么话?我方才倒的确是有些高兴,只是与那几个我压根没留意容貌,丝毫印象都不曾有过的女子没有丝毫关系。” “我高兴的是,我家夫人心中有我,心中在意我,会因为有人惦记我而拈酸吃醋。我深爱着的人也这般在乎我,我自然是欢喜的。” “至于我是不是老当益壮……”洛轻言暗自咬了咬牙,却又扬起一抹笑容来:“我家夫人自然是最清楚最明白的。” “呸。” 云裳忍不住啐了洛轻言一口:“谁心里有你了?谁在意你了?谁拈酸吃醋了?” “是是是,夫人没有。” 云裳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洛轻言,只又将一旁的书拿了起来,大声念着:“好之莫极,强之有咎。君子修身,避祸也。小人无忌,授首也。” 面上神情不显,只是心中却是欢喜起来。 洛轻言听着云裳念叨着,却是点了点头:“喜欢什么不要过度,强求什么定要招灾。君子修身养性,是为了躲避祸根。小人无所顾忌,是自寻死路。” “夫人你瞧,这本书讲的甚为有道理,我觉着极好。我派人准备几本,到时候送到驿站,就送给幽月国和易海国那几位公主,让她们仔细读一读,参悟参悟。”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她是读给他听的好吗。 浅酌从御膳房回来,尚且有些惴惴。 此前瞧着云裳的神情模样,似乎是十分生气的样子。 她按着洛轻言的话已经将云裳要的那几道菜都给换了,只是不知道云裳如今是不是已经消了气。 若是没有消气,瞧见她没有按着吩咐来做,只怕要遭殃的。 洛轻言与云裳两人在寝殿的时候,素来不喜欢有人在一旁侍候。 浅酌回来,便将守在门口的画儿换了下去,立在门口侧耳听着。 屋中……好似没什么动静? 浅酌咬了咬唇,该不会是连陛下都在皇后娘娘这里碰了壁了吧? 皇后娘娘连陛下都不搭理了吗? 这可不妙啊。 浅酌正暗自想着,又听见内殿之中传来一声呵斥声:“把你的手拿开,你做什么呢?” 随后是洛轻言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讨好:“我只是想要瞧瞧,娘子手上有没有出汗而已。娘子素来畏热,我怕娘子觉着热了。” “你别碰我我就不觉着热。” 浅酌听着这几句对话,心中微凉。 这是要遭啊,看来,皇后娘娘连陛下都没给好脸色啊。 这几句话之后,殿中隐隐约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不大清楚,只是帝后二人却再未说过话。 浅酌心事重重地站了大半个时辰,御膳房的人便将午膳送了过来。 浅酌带着御膳房的人将菜布好了,才站在门口轻咳了一声:“陛下,皇后娘娘,午膳已经准备妥当,请用膳吧。” 半晌,屋中才传来洛轻言的声音:“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才似乎有脚步声响起。 浅酌忙不迭地站直了身子,将帘子打了起来。 很快,云裳便从内殿走了出来。 浅酌悄悄地抬眼看了眼云裳的脸色,便见云裳面无表情,脸上丝毫笑意也无。 浅酌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等着洛轻言出来,又觑了觑洛轻言的神色。 陛下脸色倒好似还好…… 不过也只是还好而已。 寻常陛下来未央宫,脸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笑的啊。 浅酌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快步跟在帝后二人身后,侍候云裳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娘娘,御膳房近来新出了几道菜,奴婢叫他们做了来给娘娘尝尝鲜。”浅酌将那几道菜挪到了云裳跟前:“就是这三个,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娘娘可要尝尝?” 云裳点了点头。 浅酌忙不迭地去取了筷子与勺子,又重新取了三个碗,一一盛了一些,放在了云裳跟前。 “这鸡丝银耳娘娘可以多用一些,御膳房的人说,能够益气清肠、滋阴润肺,多服用一些,有很好的养颜功效呢。” 洛轻言听浅酌这般说,却是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国色天姿,哪里用得上美容养颜?” 浅酌反应亦是极快:“也是,陛下说的倒是极为有道理。那娘娘还是先用一些这桂花鱼条吧,这道菜与平日里吃的桂花鱼有些相似,却又有不同之处,娘娘可以品评一番。” 云裳听着这二人像是唱大戏一般的表现,险些绷不住笑了,只嘴角勾了勾,却又很快放平了下来:“这应该是陛下喜欢的吧?” 第1050章 玩手段,她从未怕过谁 洛轻言闻言却只笑了一声:“夫妻本一体,分什么你我?” 嗯?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浅酌见云裳的注意力都在洛轻言身上,忙趁她不注意,将放着桂花鱼条的碗放在了云裳跟前。 云裳也没有留意,随手夹了一筷子放到了嘴里,仔细品了品,方点了点头:“倒的确比此前的桂花鱼好吃一些。” 洛轻言笑了笑:“是吧?我就知道你定然会喜欢的。” 一顿饭,云裳没怎么说话,浅酌却是胆战心惊的。 一直到吃完饭,云裳也没有提起过此前她自己亲口点的那三道菜。 用完午膳,洛轻言便笑着转头看向了云裳:“刚吃完饭,不如去御花园走一走消消食吧?” 云裳倒也依言站起身来,跟在洛轻言身后出了未央宫。 洛轻言走到了院子里,转过身却瞧见云裳站在廊檐下没有动。 “怎么了?” 云裳挑了挑眉,看了眼外面明晃晃的太阳:“方才陛下邀我去逛御花园,我还以为,陛下刚刚从外面进来,知晓外面的天气,那外面的天气应该还不错。” “可是出来一看,才发现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这般大的太阳,陛下让我……去逛御花园?” 洛轻言愣了愣,倒是想起来了,他因着练武的缘故,对冷热一事倒是没有多少感觉…… 可自打那件事情云裳因此坏了身子之后,就便变得畏冷又畏热。 “那就不去了。” 洛轻言转身走回云裳跟前:“我们好久没有一起下棋了,不如一起杀两局?”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屋中。 “再叫人送两盆冰盆子过来。”云裳抬起手来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方才只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觉着热得厉害。”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想要说什么,只是目光落在云裳微微有些红的脸颊上,终是没有作声。 棋盘很快摆好,两人落了座。 云裳执黑子,洛轻言执白子。 刚走了几步,洛轻言便忍不住抬起眼来朝着云裳看了一眼,嘴角翘了翘:“皇后娘娘今日……有些凶啊。” 云裳两个手指捻着棋子,微微扬了扬眉:“棋风本就不应一成不变,而是应该根据对手的不同选择不同的棋风。” “陛下素来出手果断,棋风比较狠厉,对手稍稍慢了些,就被陛下给杀得片甲不留了。臣妾唯有比陛下更快更狠更准,才能够从中博得一线生机。” “对手快,那便比对手更快,对手稳健,那也可以快,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对手若是狡猾,那变得要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免得踏入对手设下的陷阱,对手无赖,那就要比对手更无赖……” 洛轻言落下一子,抬起眼来看向侃侃而谈的云裳,心中总觉着,云裳这些话,好似若有所指一般。 洛轻言说杀两局,结果刚刚下完一局,刘文安便匆匆而来:“陛下,户部尚书求见陛下。” 云裳听刘文安这么一说,便果断地收起了棋子:“既如此,那陛下先去处置正事去吧。” 洛轻言瞧着云裳这迫不及待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尚有正事要处置,洛轻言也没有多言,只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下午若是无事,就小憩会儿,我瞧着你脸色不是太好。” 云裳点了点头,她脸色自然不好,先前为了探听那几人的秘密,顶着太阳去听墙角,来来回回走了好一会儿。 后来又自个儿同自个儿生气,心情也不太好。 等着洛轻言走了,云裳便又道:“再去端两个冰盆子进来。” 浅酌看了看云裳:“娘娘,这殿中已经挺凉快了,再端两盆进来,恐怕就有些冷了。娘娘身子弱,还是莫要受凉得好。” 云裳叹了口气:“行吧,那就这样吧。” 目光落在面前的棋盘上,云裳捻着棋子的手在棋盘上轻轻敲了敲。 棋盘是玉石所制,棋子敲击的声音十分清脆悦耳。 “吩咐城中安装,盯紧了幽月国和易海国的那几人。他们既然都已经来了咱们锦城,定是要抓紧机会在城中逛逛的。想法子在陛下的万寿节前两日在他们的饭菜中动动手脚,下点泻药之类的,务必保证,在万寿节期间,他们没有法子入宫为陛下贺寿。” 浅酌忍不住挑了挑眉看向云裳,下泻药这种法子,云裳此前压根都是不屑于用的,怎么这回…… 浅酌在云裳身边侍候了这么长时间,她一个眼神动作,云裳自然便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勾起嘴角笑了笑:“方才我就说过了,对手无赖,那就要比对手更无赖……” “幽月国和易海国为了将自己的公主塞进陛下身边,只怕会想些龌蹉手段。方才陛下虽然说,这是夏国皇宫,他们若是在我们眼皮子下面动手脚我们定然能够发现,只是我却不想一直就这么被动的提防着。” “与其一直提心吊胆,被动的提防着,倒不如彻底绝了他们入宫的可能。” 浅酌对云裳这一席话倒是十分认同,只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奴婢也是这么觉着,那我派人去同安装说一说,让他们把药下的稍稍重一些,若是幽月国和易海国的人去请大夫,顺便在药上面也动些手脚,到时候安个水土不服的名头就是。” “左右这城中到处都是咱们的暗桩,咱们可以无孔不入。他们不去外面用饭,不请咱们这里的大夫也无妨,至少他们得要喝咱们这里的水吧?要吃东西总得要买吧?就算是要自己做饭,也总得买菜,买米面粮油吧?” 云裳听浅酌这么一说,眼中倒是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不过,你倒是越来越机敏了。” 浅酌嘿嘿一笑,得此夸奖,心中亦是欢喜极了:“也是娘娘教导得好。” 云裳勾了勾嘴角,垂下了眸子。 若是幽月国与易海国光明正大地提出要和亲,她虽然会拒绝让她们入宫,却也可以帮她们找几个好的归宿供她们挑选,可既然她们想要玩手段,那她便陪着她们玩就是了。 左右,玩这些阴险手段,她也从不曾怕过谁。 第1051章 你们也不会懂 云裳这边想着对策,洛轻言那里亦是为此费劲了心思。 翌日早朝过后,洛轻言便吩咐着刘文安:“去将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都请入宫吧,就说昨日他们提出的与咱们夏国建立友邦的事情,朕已经有了主意。” 刘文安愣了愣:“可是陛下今日早朝之上,也并未同朝臣们商议过啊?” 洛轻言眨了眨眼,一脸的诧异:“这种小事,朕也不能拿主意吗?” “陛下说的哪里话?陛下是一国之君,这夏国朝政的事情,无论大小,陛下自然都是能够直接拿主意的。” 刘文安应着,心中却在暗自吐槽着,压根不是能不能拿主意的问题好吗? 明明昨日您同那幽月国和易海国的使臣说的是,此事事关重大,要同朝臣们仔细商议。 刘文安暗自啧了一声,暗叹了一句,帝王心,海底针啊。 随后才抬脚出了太极殿。 一个时辰之后,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方匆匆赶来。 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进殿的时候,洛轻言正在摆弄着一尾琴,仔仔细细地调着音。 “给夏国陛下请安。”使臣行着礼。 “起来吧。”洛轻言随口应了一声,又拨弄了一下琴弦,那琴发出一声轻响,洛轻言蹙了蹙眉,似乎还有些不满意。 殿中那两国使臣半晌不见洛轻言开口,面面相觑,才又轻咳了一声:“关于幽月国、易海国与夏国之间建立友邦之事,听闻陛下已经有了主意?”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注意力却仍旧集中在那琴上。 又调了好一会儿,洛轻言才好似终于满意了,只亲手将那琴细细擦拭了一边,放进了琴匣之中。 那两国使臣被晾了这么半日,心中皆有些不高兴,见洛轻言的神态动作,只笑了笑:“夏国陛下喜欢弹琴?这琴应当是陛下极为爱惜之物吧?瞧着陛下这般小心翼翼地对待……” 洛轻言听他提起这琴,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面上冰雪消融,好似春暖花开。 “朕倒是不怎么喜欢这东西,不过朕的皇后十分喜爱。这琴,是朕亲手所制,准备送给皇后的。皇后对琴素来要求极高,朕怕她不喜欢。光是这琴音便调了好几次,还专程请教了一些琴师,才终于算是稍稍满意了一些。” 那两国使臣昨日也听宫思葭说起过昨日觐见皇后的情形,对视了一眼,才笑着道:“陛下与皇后娘娘还真是帝后情深。” 提起皇后,洛轻言的面上再无平日的冷漠,眉眼间尽是温柔:“皇后跟着朕,吃了不少的苦头,朕自然应该待她好些。” “夏国陛下待皇后娘娘已经是极好的了,从鹿城到锦城这一路,咱们也都听闻过不少关于陛下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事情呢,相互扶持情深意重,倒实在是令人羡慕的。” 幽月国一连串恭维说下来,才切入了正题:“听闻夏国皇后娘娘是宁国公主?” 洛轻言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顿了顿,又轻轻敲了敲:“是,朕是在宁国长大的,幸得宁国先帝收养,被封为宁国异姓王,时常初入宫中。初见皇后的时候,皇后才……八岁吧?” 幽月国与易海国使臣又对视了一眼。 洛轻言却似乎全然没有瞧见他们二人之间的互动,眼神略略显得有些空茫,似是在追忆什么:“初相见,朕便觉着,这个小姑娘,倒真是个聪慧的。” “再相见,就已经是七年之后,小姑娘初长成,实在是令人惊艳得很。几次接触下来,愈发觉着实在是特别。” “不过那时候她只拿朕当长辈敬重,一口一个皇叔的,实在是……叫人无奈得很。” “后来,是朕求娶的她,想尽办法,用尽手段。”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她比朕小十二岁,却被朕骗了一辈子,朕自然是应该想方设法地宠着她的。” 洛轻言说完,垂下眸子,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朕喜欢上她的时候,朕已经二十七岁,见过的女子不少,却没有一个,能够让朕生出想要娶她回家的想法,皇后是第一个。哪怕是如今同她在一起这么几年了,朕却越来越觉着,娶了她,兴许是朕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易海国使臣蹙了蹙眉,这一回他们送过来了一个公主一个郡主,无论如何,也想要留一个在这夏国皇宫之中的。 若是这夏国皇帝与夏国皇后果真这般情深,于他们而言,却绝不是一件好事。 易海国使臣想着,便笑了笑:“陛下对皇后娘娘未免也太过宠爱了一些,这女子啊,也不能够太纵着,不然就容易恃宠而骄。听闻陛下后宫空置,只有一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般恃宠而骄,嫉妒成性,未免有些太过不合适。” “毕竟,陛下是夏国皇帝,是这夏国江山的主人,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是头等大事,皇后却想方设法的阻拦……” 洛轻言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是谁告诉你,是皇后嫉妒成性,不让朕纳妃的?” 易海国使臣一怔:“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洛轻言嗤笑了一声:“是朕容不得其他女子在朕跟前乱晃,一旦后宫中有了其他女子,不管如何不受宠,也势必会占去朕的一些时间。” “朕处置这些朝政大事每日便要花去一大半的时间,还得要吃饭睡觉,每日里空余的时间本就不多,朕见皇后的时间就极少了。每日朕见不着皇后便会觉着心慌意乱,恨不得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能同皇后呆在一同,岂能容得其他女子占去这有限的时间。” “……”易海国使臣瞪大了眼,似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开枝散叶什么的,皇后已经做的极好,朕已经有了太子,且皇室宗族还有不少宗族子弟,也俱都有子嗣繁衍,朕何必担忧皇室开枝散叶的问题?” 洛轻言蹙着眉头说完,才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你们也不会懂。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第1052章 皇后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几位使臣一噎,默默看了眼洛轻言,表情写满了一言难尽,只是到底还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敢多言半句。 洛轻言似是全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情绪,只径直道:“结盟倒也并非不可,只是按着惯例,两国结盟之后,要签订友好盟约,确保两国和平共处,不无故开战。若是要结盟,光是你们在可不行,至少,得让朕见一见你们的君主,同他们一同签订盟约才是。” 两国使臣对视了一眼:“从幽月国以及易海国到这里,一海之隔,路途遥远。海上不太平,风浪经常出现的十分突然,加之海盗猖獗,要咱们两国的陛下过来,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 “不如,夏国陛下先签订盟约,咱们送回去让咱们的君主签订之后,再送过来?”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这一来一回的,你们不觉着麻烦吗?” “且连你们两个国家究竟是何情形,你们的陛下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要朕签下这盟约,你们未必想得太好了一些吧?” “陛下,此事也实属无奈啊。这远渡重洋,实在是太过危险。若是咱们的君主在这海上出了什么事,可就……” 洛轻言笑了笑:“是啊,夏国与你们国家之间,隔着一个大海,路途遥远,其实这友好盟约,签与不签,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毕竟,不管是谁想要开战,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洛轻言说完,也不管那两国使臣是何反应,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就这样吧,要么就让你们的君主亲自过来,要么,这盟约一事就此作罢。” “刘文安,送几位使臣出去吧。” 刘文安应了声,送几个使臣出了太极殿。 几人刚走,便有暗卫现了身:“属下们这几日一直在留意着驿站那边的动静,昨日夜里,幽月国的使臣去了明月阁。” “属下们打听到了昨日夜里去了明月阁的所有人的名单,发现其中有一人,是夜郎国来的商人。且他的雅间与那幽月国使臣的雅间,仅有一墙之隔。” 洛轻言颔首,倒是不出他所料。 这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来的实在是有些蹊跷,他总觉着,他们是别有居心。 兴许是瞧着这大陆上物产丰富,总想着狠狠地捞上一笔吧。 怕自己计划落空,还专程做了两手准备。 明面上来锦城为他祝寿,一副要同夏国缔结友邦的姿态,暗地里却也心思活络,将主意打到了如今正在与夏国交战的夜郎国身上。 要么明抢,要么暗夺。 倒真是有趣极了。 只可惜,到底是对他不够了解。 若是对他足够了解,这些人,便断然不敢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继续盯着吧。”洛轻言漫不经心地道:“那几个使臣连同女眷,以及夜郎国那个商人,都盯着,盯紧了,有什么动静,便尽快同我禀报。” “再暗中安排安排,选几个城中比较出众的青年才俊,想尽各种法子,让他们与幽月国与易海国的几位女眷偶遇。” 洛轻言说完,却又摇了摇头:“算了,那些个青年才俊也不好控制,就从暗卫中选几个容貌才华出众一些的去做吧。让他们去同那几个女眷偶遇,然后想法子让那几个女眷对他们动心。” 暗卫统领瞪大了眼,脸上满是为难。 这……未免也太难了一些吧? 洛轻言似是十分明白他的想法,只笑眯眯地睇了他一眼:“我瞧着你便不错。” 暗卫统领一个激灵,忙不迭地道:“陛下还是饶了属下吧,属下已经有属意之人了,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行吧,你瞧着安排吧。女子是十分感性的,一旦她全新交付,想要从她嘴里套出一些话,便不难。” 暗卫统领自然明白洛轻言话中之意,只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万寿节的事情虽然有礼部在操持,只是后宫却也要筹备不少的东西,离万寿节越近,云裳也就愈发忙碌,倒也没有心思想其它。 几日之后,云裳与洛轻言却是同时收到了消息,说驿站的几位使臣及女眷都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请了好几个大夫,用了好几天的药都没有丝毫好转,特意派了人入宫来,求陛下派遣两个太医去诊治。 洛轻言挑了挑眉:“吃坏了肚子?” “是啊。”刘文安笑得眉眼弯弯:“驿站里的人是这样禀报的,说是前日几位使臣和女眷一同去逛街,吃了些街上的小吃,就吃坏了肚子。” 洛轻言心思转的飞快,还有三日便是万寿节,这些使臣到锦城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吃坏肚子,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上吐下泻,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一些。 洛轻言想起那日云裳话中有话的《解厄学》,心中却是有了猜想。 因着这个猜想,洛轻言嘴角也忍不住疯狂上扬了起来。 刘文安立在一侧瞧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吃坏了肚子,陛下便这般高兴。 “陛下,咱们可要派太医过去?” “你去未央宫一趟。”洛轻言却骤然开了口。 “未央宫?”刘文安愣住,眼中满是疑惑。 方才不是在说,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要不要派遣太医过去给他们诊治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又提到了未央宫? 洛轻言点了点头:“你去未央宫一趟,将此事禀报给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做决定就是。” 让皇后娘娘做决定? 刘文安愈发诧异,虽然这太医也为后宫众人诊治,可是这太医院,却并非是归于后宫管辖的啊。 “对,就让皇后娘娘做决定,皇后娘娘说派就派,说不派就不派。皇后娘娘说治好就治好,说治坏就治坏。” “……”刘文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却也无比顺从地应了下来:“是,奴才这就去请教皇后娘娘去。” 刘文安看了一眼洛轻言喜不自胜的模样,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垂眸退了出去,往未央宫去了。 第1053章 水土不服 “陛下让本宫决定?” “是。”刘文安低声应着。 云裳扬了扬眉,却又自顾自地笑开来:“行吧,那就劳烦刘总管去太医院找一位擅长治水土不服病症的太医过去吧。” 刘文安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是,老奴这就去。” 刘文安又匆匆忙忙告退,离开了未央宫。 只是刚走出未央宫的大门,脚步便猛地一顿。 脑中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喃喃自语着:“皇后娘娘让我去太医院找一个,擅长治水土不服的太医?” “为何要擅长治水土不服?”刘文安眉头蹙了蹙:“难不成,娘娘知晓,驿馆那几位,是水土不服之症?” “可是娘娘又未出宫,也不曾看过那几人,怎么知道的?” 刘文安立在原地,眉头紧蹙着想了片刻,骤然豁然开朗。 “不对,娘娘不是知道他们得的是水土不服的病,而是希望他们是水土不服。” 刘文安嘴角勾了勾,看来,驿馆那几人这病,多半与皇后娘娘有关系了。 难怪陛下会让他来征询皇后娘娘的意见,原来是这个意思。 因为是皇后娘娘所为,因而,这治与不治,怎么治,治不治好,自然就该听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刘文安抚掌笑了一声,啧,我果真是这宫中最会揣测圣意的人了。 刘文安匆匆忙忙从太医院中找了一个太医,仔细交代妥当,才又亲自带着太医去了驿馆。 驿馆中的下人连忙迎了出来:“给刘总管请安。” 刘文安点了点头:“幽月国和易海国来的那几位贵客呢?” “小的已经叫人去将他们请到正厅了,太医待会儿直接在正厅去一同诊治就是。” 刘文安应了一声,带着太医去了正厅,一到正厅,就瞧见了幽月国与易海国那四位使臣与四位女眷。 八人的脸上都全然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神情亦是恹恹。 一见着刘文安,幽月国的明岳王便难掩脸上愤慨:“你们夏国的人想要害我们,那日我们去逛了一天的街吃了些小吃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定是有人在我们吃的东西中动了手脚。” 刘文安笑了笑:“诸位贵人是去街上随意买的小吃吃吧?” “是啊。” “那只怕应该不是有人在吃的里面动了手脚,街上那么多人,每个摊位前客人都不少,摆摊的都是寻常百姓,与诸位贵客无冤无仇的,也犯不着吧?若是真有毒,难道还能单独下在诸位的东西里面吗?” 几个使臣脸色都有些不好看:“那刘总管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奴也不是大夫,也实在是不知是怎么回事,不如,让太医给诸位瞧瞧?” 太医忙不迭地上前,挨个给几人诊了脉:“诸位贵人的症状与脉搏,虽然与吃坏了肚子有些相似,却也并不全然相同,有些个大夫便容易误诊,若是误诊给错了药,这病便很难治好。在下瞧着,应该是水土不服之症。” “什么水土不服?我们来了也有段时间了,现在才开始水土不服?” 太医面上仍旧是一片平和模样:“这也是正常的,大部分病症,从开始到爆发出来,都有一定的积蓄期,这期间,看起来整个人都还是正常的,其实已经染了病,只不过病情还未到爆发的阶段罢了。” “在下再问诸位几个问题,诸位到了锦城之后,最开始用饭,都是在何处用的呢?” “也是在外面。”明岳王凌子越不悦道。 太医笑了笑:“在外面也有分别的,请问诸位是在酒楼用的,还是在街上随意寻个小摊位用的?” 凌子越咬了咬牙,没有作声。 倒是一旁另一人补充着:“最开始来的那段时日,大多是在酒楼用的。那日会在街上吃东西,也是瞧着临近夏国陛下的万寿节,街上愈发热闹起来,有一条街上是专门卖各种小吃的,瞧着还不错,几位女眷们觉着十分新奇,便吃了些。” “那便是了。”太医轻轻颔首:“诸位都是贵人,平日里无论是在幽月国和易海国的时候,还是到了夏国之后,大部分时候,都是锦衣玉食的养着的。用饭那些大多是去酒楼,且定然是选得极好的酒楼。” “酒楼做饭菜都十分讲究,无论是用料还是制作过程,都定然是十分精细的。可是街上的小吃摊位上却不同了,街上卖的那些小吃价格低廉,都是为了卖给寻常老百姓的,在用料和制作过程上便没有那么讲究了。” “诸位贵人的肠胃都被那样精细的养着,突然去吃了一些糟糠东西,自然一时间会有些承受不住,这才有了反应,加重了这水土不服的症状罢了。” 幽月国与易海国几人面面相觑,皆没有再作声。 太医仍旧一副恭恭敬敬地模样:“我先按着我诊治出来的结果给诸位开几副药吧,诸位先吃吃,瞧瞧有没有改善。” 太医从药箱里面取出了笔墨纸砚来,低头写着药方,一边写一边道:“不过水土不服之症,重在调理,只能一点一点地改善,想要一蹴而就药到病除只怕是很难。但是吃了药,应该会觉着症状在慢慢减轻。先解表后调理,我会先将这上吐下泻的症状给诸位止住,而后再开一些调养的方子。” “这段时日,诸位入口的东西还是得稍稍注意着些,饮食稍稍清淡一些,忌生冷,忌酒,多饮温开水。若是饮食上不注意的话,便极有可能会加重症状。” 说话间,太医将方子也开了出来,双手呈给了那几个使臣身边的侍从:“药方就是这个了,诸位可以自行到药房去抓药来熬制。” 刘文安这才又开了口:“诸位贵人可还有什么需要老奴处置的?” 没有人作声。 刘文安笑了笑:“那老奴就先回宫去复命去了。” 刘文安带着太医离开,屋中安静了一会儿,宫思葭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己的夫君:“你们觉着,咱们果真是水土不服吗?” 第1054章 守株待兔 凌子越冷笑了一声:“从鹿城到这里,咱们来夏国也已经数月有余,一路走过夏国不知道多少城池村落,此前都没有问题,这一回为什么突然就水土不服了?” “不过是夏国皇帝亦或者我夏国皇后给我们的下马威罢了,告诉我们,这是他们的地盘,我们须得要乖乖听话,若不然,他们有的是办法治我们。” “嘭”地一声,另一个男子猛地砸了一下桌子:“那咱们就这样,由着他们算计?” “自然是不能够的。”凌子越抿了抿唇:“不过咱们可以将计就计,假装中了算计,假装被震慑,老实一段时间,而后……” 凌子越哼笑一声:“就看谁的段位,更高一些了。” 驿馆中的交谈一字不漏地进了云裳的耳朵,云裳正在自己和自己玩沙盘,闻言只轻轻笑了一声:“也行吧,就看谁的段位更高一些了。” 说罢,自个儿给自己往沙盘中城门的位置推进了几步:“兵法有云: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如今这天时地利人和,首先,他们就没有地利,天时也并不占据,顶多有个人和……” “可他们人少啊,且,即便是这唯一的一点,我也能够将它给破坏掉了。” 浅酌听云裳这么说,忙道:“已经将幽月国与易海国来的那几位都打探清楚了,幽月国的使臣是明岳王凌子越,通议大夫龚郁,女眷有明月王妃宫思葭,八公主凌兰雨。” “易海国的使臣是兰平郡王千一凡,中书侍郎单显,女眷有四公主千羽童,思安郡主千瑾瑜。” 浅酌说完,又取出了一本册子来:“这是关于咱们打探到的关于这几位使臣和女眷的脾气秉性以及喜好。只是咱们对幽月国和易海国这两个国家实在是只是甚少,打探到的,也不过是他们到咱们夏国之后表现出来的东西,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云裳点了点头:“也无所谓是真还是假了,是真还是假,都是可以利用的。” 云裳接过来翻看了片刻,才漫不经心地合上那册子:“所以,这两个国家派遣来的使臣中,地位最为尊贵的,是明岳王凌子越,性子最为沉稳的,却是易海国的中书侍郎单显?” “是,从暗桩打探到的消息来看,的确是这样。” 云裳若有所思,半晌才将那册子合上了:“他们几人,平日里出入那些,都是一起行动的吗?” “大部分时候是一同的,只是到底是属于两个不同国家的人,也时常能够见着他们各自行事。” “那就好。”云裳点了点头:“此前我本打定主意,在陛下万寿节之前,再不出宫的,只是如今瞧着,却还是应该出宫一趟。” “出宫?”浅酌眨了眨眼:“娘娘出宫,是为了这几个使臣之事?” “嗯。” “娘娘想要做什么呀?”浅酌一脸的好奇。 云裳垂眸低声笑了一声:“唔,暂时保密,很快你就知晓了。” “先叫人帮我打探打探,这位……”云裳又看了眼那册子上的名字:“中书侍郎单显,平日里都喜欢去哪些地方。亦或者,在他准备去什么地方的时候,提前来知会我一声,我去……守株待兔。” 浅酌心中好奇极了,只是云裳要卖关子,她也没有法子,只得撅了噘嘴:“娘娘真是坏透了。” 坏透了的皇后娘娘勾起嘴角笑了半天,却仍旧没有说她究竟打算如何做。 只第二日,宫外就有消息传了来,说单显预定了梨园的雅间,下午申时左右去梨园听戏。 云裳收到消息便开始安排了起来。 “最近暗卫吃紧,外面又因着万寿节即将要到了的缘故,越来越热闹。越来越热闹,也就意味着,危险翻倍,我不能够就这样贸贸然光明正大地从宫门出去,那简直就像是个活靶子。” 浅酌点了点头,眨巴眨巴眼:“那娘娘打算怎么做?” 云裳想了想:“派人去将承业带过来,佩兰在宫中易容成我的模样,同承业玩乐,我一个人带着暗卫出宫。” 浅酌还想着要瞧瞧云裳究竟想要做什么,听云裳这么一说,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娘娘你不带奴婢?” 云裳笑了起来:“你们几个是我身边贴身侍候的丫鬟,一举一动皆有不少人盯着,佩兰一个人半日不露面,倒是情有可原,可以说她在屋中侍候我,可是再一个你不见踪影,外面的人不知道要如何猜想。” “到时候万一被有心之人猜到了……” 浅酌听云裳这么一说,眉头蹙了蹙,却也不得不承认云裳所虑却有可能。 这般一想,便只得委委屈屈地应了下来。 云裳出了宫,径直去了梨园。 云裳到梨园的时候,刚到未时。 离申时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云裳倒也不及,只像个寻常听戏的人一般,进了雅间,叫了一壶茶两盘点心,听了一出戏。 一出戏即将结束的时候,云裳身边的暗卫才出了声:“咦?” “怎么了?”云裳听着暗卫这声音,便知多半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很快就听见暗卫道:“那不是幽月国的通议大夫龚郁吗?他怎么来了?” 云裳看过去,就瞧见戏园子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 云裳还未回过神来,那年轻男子就匆匆忙忙上了楼…… “难不成,今日来听戏,单显还约了龚郁?”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虽然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不过,与我而言,却并非是一件坏事。” 事情有变,计划自然也是要跟着变的。 云裳正琢磨着,又听见暗卫道:“娘娘,单显来了。” 云裳看向戏园子门口,就瞧见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两个仆从走了进来。 “倒都年轻。” 暗卫颔首:“这一次幽月国和易海国的几位使臣年岁都不大,最大的明岳王,也不过二十八岁。”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吧。” 云裳出了雅间,下了楼,在大堂与单显迎面碰上了。 第1055章 玩的开心 单显的目光落在云裳脸上,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却也只是带着欣赏的惊艳,随后,两人便擦肩而过了。 两人刚各自走出去一步,云裳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什么,随后转过头出了声:“公子,等等。” 单显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云裳。 云裳勾唇一笑,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公子,这香囊应该是你的吧?” 单显愣了愣,目光落在那香囊上,却又飞快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腰间,这才回过神来:“啊,是,是我的。” 云裳便将香囊递了过去,面上带着几分好奇:“公子这香囊无论是布料还是绣花亦或者配饰上的穗子都与咱们这里的不太相同,我倒是第一次瞧见这般别致的香囊,公子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云裳说着,抬起脸朝着楼上雅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单显点了点头:“是,听闻陛下过万寿节,锦城十分热闹,我特意来瞧瞧。” 随后才低声道谢:“多谢这位姑娘。” 云裳浅浅笑了笑:“公子不必客气,锦城很好,希望公子在锦城玩得开心。” 说罢,又朝着单显点了点头,带着人出了梨园。 一直到云裳离开了梨园,单显才收回了目光,转身上了楼。 推开雅间门,就迎上龚郁带着揶揄的目光:“方才那女子,你认识?” 单显摇了摇头:“不认识,我的香囊掉到地上了,被她捡到,她不过是叫住我,将香囊还给我罢了。” “我方才瞧见她的脸了,倒是个难得的绝色,单兄艳福不浅啊。”龚郁笑得眉眼弯弯:“这般美人儿,倒是叫人很容易动心的。单兄若是喜欢,倒是可以叫人去打探打探,那究竟是哪家小姐,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难得的缘分呢。” 单显只看了龚郁一眼:“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还是正事要紧,关于那桩事情,今日,咱们定要商议出一个结果了。” 龚郁听单显这般说,便也正了脸色…… 云裳回到殿中,就瞧见承业一脸讶异地盯着她,又回过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易了容的佩兰。 “两……两个母后?” 屋中几个宫人与云裳见着承业一脸茫然的模样,亦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声。 佩兰连忙站起身来,取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娘娘回来了,那奴婢便先去换衣裳了。” 承业见着佩兰从脸上撕下一层人皮面具之后,便全然变了张脸,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这……这是什么?” 说着,就要去拿佩兰手中那人皮面具。 佩兰看了云裳一眼,见云裳只是含笑看着,便蹲了下来,将那人皮面具递给了承业:“太子殿下,这东西叫人皮面具,照着谁做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便可以变成那个人的模样。方才是皇后娘娘有事情要离开宫中,所以让奴婢戴着人皮面具陪着太子殿下玩一会儿。” “啊……”承业抬起手来摸了摸那人皮面具,又转过头看向云裳,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云裳笑了起来,忍不住揉了揉承业的头发:“将人皮面具还给佩兰吧,你若是感兴趣,我叫暗卫教教你怎么做怎么用这玩意儿。” “好啊。”承业眼中满是兴奋,听话地将人皮面具还给了佩兰,又看了眼云裳:“母后,你蹲下来些。” 云裳眨了眨眼,不知承业想要做什么,却也依言蹲了下来。 承业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脸,又仔仔细细在周围抠了抠:“好像真的没有人皮面具,真的是母后啊。” 云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对啊,真的是你母后啊。” 承业叹了口气:“这样不行啊,以后见着母后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云裳见着承业似是无比烦恼的模样,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那母后教你一个法子,以后你见着母后,便先想法子不动声色地摸一摸我的脸,人皮面具与真正的脸,摸起来也还是有些差别的。” “只不过,因为你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我,你不能够打草惊蛇,不能够直接说,我想要摸摸你的脸看看是不是真的……” “这我知道。”承业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不能够让人发现我的目的,我可以和你玩游戏,然后悄悄的摸。发现了是假的也不动声色,就去告诉父皇就好了。” “也不一定是告诉父皇,也可以告诉其他你信得过的人,但是一定要你信得过的人。” 承业点了点头:“那皇祖父和皇祖母也可以。” “是。” 承业说完,却又道:“怪不得方才和母后玩游戏,我觉得母后变笨了呢,玩九连环竟然都玩不过我。” 一屋子人便又各自笑了起来。 “是啊,我家承业最聪明了。” 云裳又陪着承业玩了会儿,陪着承业用了晚膳,才叫人将承业又送回了东宫。 等着承业一走,浅酌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奴婢方才已经问过暗卫了,暗卫说,娘娘出宫就只是偷了那单显的香囊,而后还给他,顺便搭了两句话?” 云裳瞧着浅酌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浓,只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啊。” “就为了这个?娘娘弄出那么大的阵仗?娘娘这是为了什么啊?” “什么为了什么?”门帘被掀了起来,洛轻言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这么大阵仗的?” 云裳笑了笑:“闲话而已。” 洛轻言也不追究,只问着:“我听暗卫说,你今日出宫了?” 云裳颔首:“同幽月国的龚郁,还有易海国的单显打了个照面。” 随后,便将今日之事同洛轻言说了。 “我倒是有些奇怪,龚郁与单显,都住在驿馆,有什么事情,不能在驿馆里面商议吗?为何非得要约到梨园去?” “且龚郁是幽月国的通议大夫,单显是易海国的中书侍郎,若是从国家来看,这二人官职不高,也没什么好商议的事情吧?若是从官职来看,这两人官职也不同。他们二人凑在一处,能够为了什么?” 第1056章 也不必客气 “谁知道呢。”洛轻言漫不经心地道:“到时候叫暗桩和暗卫多留心就是。”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倒是洛轻言目光落在了云裳身上:“不是说幽月国和易海国那几人都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吗?怎么还能去戏园子听戏?” 云裳笑了一声:“不是已经派遣了太医去诊治了吗?太医医术精湛,自然药到病除。只不过水土不服这种事情,反反复复也是寻常事。特别是……那两位大人又去梨园听了戏,一出戏时间也挺长,可以不吃东西,怎么也该喝点水的吧?” 洛轻言挑了挑眉,双目含笑:“嗯,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洛轻言拉着云裳面对面坐了:“今日礼部尚书来了,一脸自得的告诉我,礼部自己想法子筹集了五万两银子,这次万寿节的大部分银子都是从他们筹集的银子里面出的。” “嗯,礼部很厉害,陛下应该好生嘉奖一番才是。” “那是自然。” “万寿节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基本筹备妥当,详细的章程那些,都已经定好了,我让刘文安将所有的资料整理妥当,到时候送过来给你瞧瞧。” 洛轻言说完,半晌没有听见云裳应答,挑了挑眉看向云裳,却瞧见云裳似乎正在……发呆。 这倒是难得了。 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云裳倒是极少在他跟前走神…… “皇后娘娘?”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 “啊?”云裳猛地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向洛轻言。 洛轻言定定地盯着她看着:“皇后娘娘方才在想什么?怎么好似还……走神了?” 云裳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在想,幽月国和易海国那两个使臣。” “两个使臣?”洛轻言眼中幽暗明灭:“就是幽月国的龚郁,和易海国的单显?” “是。” 洛轻言眼中愈发深沉了几分:“皇后娘娘想他们做什么?” 云裳犹自没有察觉洛轻言这几句问话中夹带的情绪,只老老实实地回答着:“那两个使臣,年岁瞧着都不大,暗卫说几个使臣中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七八岁而已。另外那明岳王和兰平郡王我不曾见过,只是端看今日那两人,虽然官职不高,可是容貌气度都不俗。” 云裳微微蹙着眉头:“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人,都是这般水准吗?” “年岁不大?” 洛轻言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裳:“容貌气度都不俗?” 这回,便是云裳再不留心,也听出了这话中酸味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有些奇怪罢了,就随口一问而已。” “呵……”洛轻言冷哼了一声:“年岁不大可能是真的,容貌气度不俗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是是是。”云裳连忙点头:“其实我也没怎么看出来,只是听暗卫评价,说那两人的容貌气度都不错,且带着几分贵气,因而我才特意提一提。我从小在宫中长大,又整日里对着陛下,便觉着,除了陛下,只怕再没有第二人,能够配得上容貌气度皆不俗这七个字了。” 洛轻言仍旧抿着唇,似是全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可是朕……年纪大了。” “怎么会?”云裳忙道:“在臣妾的眼中,陛下正是最好的年华。且正因为比那些年轻公子经历得多一些,才沉淀出了陛下这通身气度。也正因为陛下这通身与旁人不同的气度,才更让臣妾迷醉。” “臣妾喜欢陛下,喜欢的自然是陛下的所有,包括陛下的年纪,陛下与旁人不同的经历……” 洛轻言终是绷不住,笑出了声来。 “皇后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欺君可是大罪,臣妾可不敢轻犯。” 云裳见着洛轻言的神情模样,长长地松了口气,扶额长叹:“陛下年岁越大,这性子倒是越像孩子。” “是吗?”洛轻言倒是丝毫不觉着害臊,只笑眯眯地道:“可是怎么办呢?我年少时候过的凄苦,从未享受过那个年岁的孩子本该享受的一切,没有玩具,没有零食,整日里都在操心着要如何活下去。” “后来被宁国先皇收养之后,又害怕自己没本事再次被抛弃,便只得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变强,练武读书,在沙场摸爬滚打。” “我如今都已经是皇后娘娘的人了,那些失去的童年,自然是要向皇后娘娘讨了。皇后娘娘便当作,自己是在哄孩子吧。”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把他当孩子? 这辈分,可就真乱得没边了。 陛下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陛下这脸皮,大抵是不想要了。” 洛轻言眼中像是缀着星光,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对,不要了,皇后娘娘想要,那我就送给皇后娘娘好了。无论是什么,只要皇后娘娘想要的,只要我有的,都可以悉数奉上。” “……” 云裳揉了揉额角,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只是眼中却带着笑:“臣妾说不过陛下。” 被洛轻言这么一打岔,她之前脑子里的想法也都被岔走得差不多了,只叹了口气:“我只是觉着,那单显和龚郁,比起咱们夏国相同品阶的官员来说,容貌气质那些,皆要高上很大一截。” “臣妾只是担心……” 洛轻言与她夫妻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她心中所虑的。 “咱们派往幽月国和易海国的人还未回来,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形也都还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幽月国和易海国的官员百姓是真的比咱们夏国厉害一些,还是这只是幽月国和易海国的计谋,特意选出容貌气度才华出众的年轻官员来,为的便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扰乱军心。”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倒也点了点头:“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洛轻言笑着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所以,咱们如今只需要派人仔细盯着,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他们若是安安分分的,咱们便就当招待使臣那般招待着,等着派遣过去打探底细的暗卫回来再议。” “若是他们想要搞出什么妖蛾子来,那咱们也不必客气。” 第1057章 恭敬不如从命 云裳点点头,轻声附和着:“是,是是是,不必客气。”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便又道:“听你方才的意思,是说,驿馆那几位的病情会不停地反反复复?” “是啊。”云裳勾唇而笑:“会一直反反复复,谁出去吃了东西喝了水,就会反复。不过,陛下万寿节宫宴那一日,他们所有人,都定然会犯病的。” 洛轻言听她这么说,哪里还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眼中笑意更浓:“如此说来,那今日那单显和龚郁回驿馆之后,便是要犯病的了?” 云裳颔首:“是该如此的。” “那明岳王和兰平郡王,明日的情形应该还算好的?” “差不多吧。” 洛轻言的目光便又落在了云裳身上,只盯着云裳瞧,却不做声了。 云裳挑了挑眉:“陛下看我做什么?” “皇后娘娘先前说,那单显和龚郁二人,容色气质都十分出众,问是不是幽月国和易海国这两国国家朝中官员都是那般气质风华?那我明日不如将明岳王和兰平郡王召入宫中,让皇后娘娘看一看?” 云裳挑了挑眉:“也可。” 洛轻言倒是说到做到的人,第二日云裳刚刚见了各宫各局的管事,太极殿便来了人:“娘娘,陛下已经派遣了人出宫去驿馆请人了,娘娘现在即可过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带了人去太极殿。 云裳一进殿,刘文安便率先瞧见了她,忙低声提醒着:“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洛轻言抬头看向云裳,眉眼之间带着笑:“等我一下,我将这本奏折看了。” 云裳颔首应了,只在一旁坐了下来。 宫人奉了茶,刘文安立在一旁笑眯眯地道:“先前陛下还在说,让奴才将万寿节的章程和筹备细节事宜的奏折送到未央宫给娘娘过目,既然娘娘来了,倒是可以让奴才少走一趟了。” “你倒是惯会偷懒。”云裳笑骂着:“拿过来吧,本宫现在看两眼,待会儿带回去。” 刘文安忙不迭地去了五本折子放到了云裳跟前。 “这么多啊?” 云裳挑了挑眉,取了一本来看。 刘文安在一旁笑眯眯地应着:“上面一本,是大概的章程安排,写的比较粗略。下面的三本,是详细的每一日的安排,最后一本,是万寿节期间,需要的东西以及筹备情况。” 云裳点了点头,拿起第一本翻了翻。 “内容倒是比礼部第一回交上来的东西更丰富了许多,且安排也更加合理了一些。”云裳眉眼含笑:“看得出来,礼部这一回是下了功夫的。” “可不得下功夫么?”刘文安也笑,满脸俱是褶子:“上回给娘娘过目的时候,被娘娘骂了个狗血喷头,至今那几位大人提起娘娘都仍旧浑身瑟瑟发抖呢,就这几本册子,都不敢自个儿送到娘娘跟前,都只敢先给陛下过目,然后请陛下让娘娘一并看一看呢。” 云裳笑了一声:“我便这么吓人吗?” “不能够。”刘文安忙不迭地奉承着:“娘娘容貌倾国倾城,性子亦是温柔如水,怎么也和吓人这二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不等云裳开口,洛轻言便插过了话来:“刘文安你够了啊,不要将朕的词儿都抢去了。你都夸完了,朕还怎么夸?” 云裳瞧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忍不住朝着洛轻言瞪了一眼:“夸什么夸?” “啧。”洛轻言却是笑了起来,也不理会云裳,只转头同刘文安道:“你瞧瞧,朕就说你不能够这样把朕的话抢走了吧?你瞧她心里不高兴了吧?方才都只等朕,都不瞪你。” “是是是。”刘文安连忙伏低做小:“是奴才的错。” 正笑闹着,就听见殿门口的宫人通传着:“陛下,幽月国明岳王、易海国兰平郡王来了。” “传。” 云裳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就瞧见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步子从容,不疾不徐地入了殿,在殿中同洛轻言行了礼。 随后转过眼瞧见云裳,两人对视了一眼,又朝着云裳作了一揖:“幽月国凌子越,易海国千一凡,拜见夏国皇后娘娘。” “二位使臣请起。” 洛轻言也开了口:“给二位使臣赐坐吧。” 凌子越和千一凡坐了下来,凌子越的目光在云裳身边的桌子上一扫,目光在那桌子上顿住,随后笑了一笑:“夏国与咱们幽月国倒还是有些不同的,咱们幽月国素来有后宫不得参政的规矩,夏国倒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忌惮。” 云裳自然知晓他指的是自己面前放着的那一叠奏折,笑着道:“夏国也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不过这些折子,和政事没什么关系,只是万寿节的一些安排罢了,因着有些事情关系到后宫,因而陛下才拿给本宫瞧瞧。” “原来如此。”凌子越笑着点了点头:“在下只是好奇,并没有丝毫冒犯之意,还请皇后娘娘谅解。” 是好奇,还是故意为之,云裳并不想去追究,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没有作声。 洛轻言适时出声:“今日召请你们入宫,是想要关切关切,诸位身子可大好了?前日听太医禀报,说诸位应是水土不服,倒是让朕十分担忧。”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你瞧明岳王爷和兰平郡王二人,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哪里像是身子不妥的模样,自然应该是大好了的。” 明岳王垂眸应着:“贵国的太医倒的确是医术高明,我们上吐下泻的症状大多昨日便已经好了,只我国通议大夫和易海国的中书侍郎昨日因着出了一趟门,也不知道他们又吃了什么还是怎么回事,又开始反复了。” “啊……怎会这样?”云裳的声音中满是诧异:“那待会儿两位可要再带太医回去瞧瞧去?这水土不服之症的确有些烦人,稍不注意就容易反复,得好好根除了才是。” 明岳王又与兰平郡王交换了一个眼神,兰平郡王方抬起手来作了一揖:“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皇后娘娘。” 第1058章 应该威望颇深吧? 因着云裳在,顶着一个后宫不得干政的禁令,洛轻言也并未同他们多言什么,只关切了几句他们在锦城可还习惯,便将人送走了。 “人瞧见过了,感受如何?”洛轻言转头望向云裳,挑眉问着。 云裳瞧他神情,忍不住啧了一声:“你如今心比针眼还小,陛下放心好了,就方才这两人,比之陛下,自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洛轻言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睇着云裳。 云裳才又接着道:“这幽月国的王爷和易海国的郡王,轮容貌气质,皆比不过他们国家那两个四五品的官员。” 云裳看向洛轻言:“此前他们四人是来见过陛下的,陛下应当不会没有察觉吧?” 说完,沉默了片刻:“不过便是在咱们夏国,容貌气质才华比皇族中不受宠的族人更好的也不少,也不能说明什么。” 话虽这样说,只是云裳却仍旧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第二日一早,就听见浅酌禀报,说驿馆里面那几位使臣和家眷水土不服的症状又开始反复了。 “娘娘可要继续派太医前去诊治诊治?” 云裳只稍作沉吟,便有了盘算:“派,只是今日,我亲自带着太医前去。” 浅酌愣了愣:“娘娘要出宫?去驿站?” 云裳颔首:“远来是客,既然是贵客,在咱们锦城生了病,且反反复复的不好,本宫作为一国皇后,亲自去探望探望也是应该的。” “正好,也能让贵客们感觉到咱们夏国对他们的重视。” 话虽这样说,只是…… 浅酌看了云裳一眼:“陛下万寿节将至,近日城中人多了不少,鱼龙混杂,奴婢是觉着,宫外有些不安全。” 云裳笑了笑:“准备好整副皇后仪仗,光明正大地去。我想,应该也没有几个人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我。” 见劝阻不成,浅酌只得顺从:“那奴婢去叫人准备好仪仗。” 仪仗准备好,云裳换了身凤袍,浩浩荡荡出了宫。 一路有御林军开路,倒是畅通无阻地到了驿馆。 驿馆那边已经得了消息,都在门口迎着了。 云裳下了凤辇,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及女眷便纷纷行了礼:“拜见夏国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秋。” 云裳笑了笑,目光从那低着头的几人身上扫过:“平身吧。” 云裳瞧见,单显抬头觑了她一眼,瞧见她的容貌,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愕然,眼中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惊愕。 云裳却恍若未见,只径直抬脚进了驿馆:“今日一早听宫人禀报,说陛下那边收到消息,诸位的病似乎又开始反复。诸位在夏国,在锦城得了这水土不服的病症,且这样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本宫心中亦是十分担心,因而特意来探望探望。” “劳皇后娘娘担忧了。”明岳王应着:“贵国太医的医术极好,用了药之后就好很多了,只是总是反反复复。” 云裳轻轻颔首:“水土不服是这样的,得好生调养,多食温补之物,注意忌口。” 几人皆呐呐应着,云裳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笑着看向明岳王:“你们男子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忙的自己忙去吧,让她们陪我说说话就是。” 明岳王应了一声,抬眸看了明岳王妃一眼,也没说什么,只带着其他三个使臣去了前院。 云裳与明岳王妃和其他女眷一同进了驿馆后院,驿馆中的人早已经准备妥帖,在院子里摆好了桌椅板凳,桌子上放好了茶水点心。 云裳坐了下来,又让其他几人落了座,转身看了浅酌一眼,浅酌忙叫宫人将手中拿着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此前听太医说起,说你们几人皆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上吐下泻。本宫听闻之后,心中亦是无比担忧。” “这种病症最是伤身子,本宫特意叫人准备了一些粥,用薏米,加淮山药、百合一同熬制,有健脾养胃的作用,你们可以尝尝。” 座上几人面面相觑,连连谢恩。 云裳笑了笑:“谢什么,你们来了夏国,便是咱们夏国的客人,本宫自然希望多多照拂几分。” 云裳说完,又仔仔细细问了几人的症状和现在有什么不适,听她们一一应答之后,才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倒的确是水土不服的缘故。” “说起来,本宫刚刚来夏国的时候,也多多少少有些水土不服,也曾难受了好一阵子。” 云裳的眼中隐隐浮现起几分怀念来:“本宫的故国宁国有一个说法,说离家出远门,想要防止水土不服,便要在身边带一捧故乡的土一壶故乡的水。本宫走的时候没有记得这一桩,后来水土不服,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折腾,陛下心中焦急,便叫人回宁国去取了一捧土一壶水回来。” 云裳一笑:“本宫听陛下说起的时候,还觉着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只是后来将宁国的土和水放在身边之后,那水土不服之症倒是果真好了许多。” 云裳说着,却又垂下眸子摇了摇头:“不过幽月国与易海国与咱们隔着汪洋大海,一来一去的只怕要不少时日,这法子对诸位来说,也不可取。” “是啊。”明岳王妃笑了笑:“是不可取。” 云裳有些好奇地看了明岳王妃一眼:“本宫记得,这两次见着诸位,每次本宫问话,大多是王妃来回答的,想来,明岳王和明岳王妃在幽月国和易海国,应该威望颇深的吧?” 明岳王妃似是没有料到云裳会突然说起这一茬,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却又很快镇定下来,只笑了笑,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 “也不是,只是妾身嫁给明岳王之后,时常打点府中人情往来,两位公主和思安郡主都尚未出嫁,性子稍稍羞怯一些,见着皇后娘娘这般人物,皆有些不敢应话。” “妾身年岁最大,此前离开的时候,王爷也答应了陛下,会好生照看好两位公主和思安郡主,妾身便想着事事多照料一些,倒是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第1059章 透着奇怪 云裳低眉浅笑:“这样么?那两位公主和思安郡主倒是好福气。” 四人笑容有些勉强,云裳倒似浑然不觉,面色悠然:“本宫也不曾去过你们那幽月国与易海国,甚至对这两个国家知之甚少,见着你们,倒是愈发对你们所在的那两个国家有些好奇,明岳王妃可否同本宫说说,幽月国与易海国都是什么样子的?” 明岳王妃听云裳这么问,倒似是松了口气一般,只笑着道:“我们两个国家都处于天翔大陆上,大陆上一共有五个国家,幽月国与易海国比邻而居,再加上世代通婚和亲,两个国家皇族之间大多是血脉亲戚,关系倒是极好。” “这样么?倒是有些意思。” 明岳王妃颔首:“是啊,如今咱们幽月国的陛下与易海国的陛下,从血缘上来看,也算得上是表兄弟了。” 云裳若有所思,怪不得,这几位使臣和女眷之间看起来都十分熟识的模样。 “我们所在的那大陆,四面都临海,可以说是靠海而生的,因而特产那些,几乎都是来自海底,比如什么珍珠啊,珊瑚那些,倒是十分丰富。” 明岳王妃说完,便又笑着道:“说起来,妾身来夏国之后,在夏国瞧见的珍珠,白色与粉色居多,珊瑚便大多只有白色,偶尔见着一些红色珊瑚所制的东西。” “在咱们那边,珍珠颜色便有许多了,有白、金、银、粉、红、黑、蓝、灰等颜色,其中以白色稍带玫瑰红色为最佳,以蓝黑色带金色光泽为特佳。珊瑚有白色、蓝色、黑色、红色四种颜色,红色又有正红色、粉红色、橙红色。” 见云裳眼中流露出兴味,明岳王妃的嘴角亦是忍不住勾了起来:“对了,不提这一茬倒还忘了,妾身随身带来的首饰中,就有不少珍珠和珊瑚做的物件,本是带过来送礼的,此前入宫也忘了这一茬了,妾身叫人去拿过来。” 明岳王妃说着,就转身吩咐着身后的丫鬟,去取了一个首饰盒子来。 明岳王妃接过那首饰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串珍珠项链:“皇后娘娘瞧,这串珍珠项链的珍珠就是妾身所说的,白色稍稍带着玫瑰红色。” 说罢,就将那珍珠项链递了过来。 浅酌连忙接过,跪在云裳跟前让云裳瞧。 云裳目光在那珍珠项链上扫过,含笑点了点头:“这颜色倒的确是好看,本宫此前也的确从未见过。” “这珊瑚手镯,便是粉红色的,这个颜色没有正红色那般明艳,看起来更温柔许多。”明岳王妃又取出了一串珊瑚手串来。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名不虚传。” “还有这珍珠络子,用的便是蓝黑色的珍珠,这个比较适合男子佩戴。” 云裳摩挲着手中绣帕:“这个颜色倒是十分特别。” 明岳王妃颔首笑着,将那些东西又放回了盒子里:“这些东西虽然在咱们幽月国也算得上上佳,只是却也并不算十分珍稀之物,这些本就是妾身带过来送礼的,就在此献给皇后娘娘吧。” 云裳笑了笑:“那就多谢明岳王妃了。” 云裳从驿馆出来,上了凤辇,一路回了宫。 回到未央宫,浅酌侍候着云裳更衣,云裳才吩咐着:“叫人盯紧驿馆那边的动静,那几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详细记录下来,及时送入宫中。” 浅酌低声应了,将云裳身上的凤袍脱了下来,叠放整齐放到了一侧。 画儿将那首饰盒子拿了进来,浅酌接过,才低声问着:“娘娘,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是好东西,也挺漂亮,自然是留着我自己用了。” “可是……”浅酌有些担忧。 云裳笑了起来:“怕什么?我有避毒珠。” 浅酌沉吟片刻,倒是点了点头:“也是,她们想要在这东西上做手脚,也顶多就是能下点毒罢了。” 浅酌便将那首饰盒子放到了云裳的妆柩中。 刚换了衣裳喝了杯茶,就听见外面人请安的声音:“陛下万福金安。” 云裳嘴角扬起一抹笑来,见帘子被人打了起来,便快步迎了上去:“陛下怎么来了?臣妾也不过刚刚回宫,若是臣妾还未回宫,陛下过来岂不扑了空?” 洛轻言笑了一声:“你带着皇后仪仗进出宫,那般声势浩大,我如何能够不知?便是知晓你回了宫才过来的。” 说罢,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含笑看向云裳:“此番出宫,可有什么收获?” 云裳颔首:“收获倒是有的。” 说完,却又停了下来,稍稍捋了捋思绪:“我接触女眷较多,从女眷中的情形来看,明岳王妃在其中是绝对主导地位。而明岳王妃似乎很害怕我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三位女眷身上……” “此前我稍稍试探了一下,问了问幽月国与易海国的情形,明岳王妃倒是侃侃而谈,说他们所在的天翔大陆上一共五个国家,幽月国与易海国因着世代联姻的缘故,关系倒是极好,可是她却只字不提其他三个国家是何情形。” “且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话茬子岔到了珍珠珊瑚那些个玩意儿上面去了,大抵是不想提及其他关乎朝堂内外的东西。” 洛轻言点了点头:“所以,你得了什么结论?”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我觉着,这幽月国与易海国这些个使臣及家眷,从头到尾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云裳蹙了蹙眉:“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很奇怪。” 洛轻言倒也并不细究,只点了点头:“前两年开始,咱们沿海与幽月国及易海国便开始通商,因着夏国内乱的缘故,并未引起重视,咱们对这两个国家亦是知之甚少。” “如今派人去打探,一来一回的也须得要不少的时间。因而,我派遣暗卫,去找到了一些,曾经出海前往过天翔大陆通商的商队头子,并让暗卫,将他们带到了锦城。” 云裳眼睛一亮:“可已经到了?” “到了。”洛轻言颔首:“且我方才,已经见过他们了。” 第1060章 本宫定不轻饶 “见过了?”云裳目不转睛地盯着洛轻言:“如何?” 洛轻言见云裳眼巴巴地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那天翔大陆,的确如幽月国那位王妃所言那样,有五个国家,只是,幽月国与易海国是其中两个最大的国家,而剩下的三个,分别是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从属国。” “从属国?”云裳眼中满是疑惑。 洛轻言颔首:“如今幽月国与易海国两国君主都是强势的,且两国关系十分密切,这二十来年,几乎都在联手不停地发动各种战争,终将周边的三个国家尽数收入囊中。” “只是那三个国家原本是独立的国家,有只适合自己国家情况的统治体制,贸贸然改变,恐会引发暴乱,因而,幽月国与易海国并未将他们直接纳入自己的版图之中,只以从属国的方式来进行统治。”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难怪那位明岳王妃只提幽月国与易海国,对其他三个国家却是只字不提。” “若是幽月国与易海国的君王都是这般强势的人物,那他们此番来咱们夏国……” 洛轻言知晓云裳想要问什么,只笑了笑:“他们究竟是不是打着攻打咱们的目的,目前尚未有定论。只是,他们对咱们这边的情况并不清楚,且咱们与他们隔海而居,即便是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对咱们发起战争。” 云裳颔首,微微仰起头来:“难怪不得,他们想要将带来的女眷塞进咱们夏国后宫,想要和亲是假,只怕更多的是另外两个目的。” “另外两个目的?”洛轻言挑了挑眉,笑眯眯地看向云裳。 云裳又点了点头:“一则是想法子打探咱们夏国朝中的一些事情,以便知己知彼。另一方面,因着我是宁国公主,与幽月国和易海国的情形有些相似,咱们夏国与宁国因着你我的缘故,如今关系也十分密切。” “若是咱们与宁国联起手来,即便是幽月国易海国十分强大,想要贸贸然吞下只怕也不易。最好的法子,自然是破坏咱们与宁国之间的关系,各个击破。” “想要破坏咱们与宁国的关系,从我入手自然是最好的,毕竟咱们两国之间交好,更多是因我而维系的。若是我出了事,夏国与宁国之间的关系,也就岌岌可危了。” 洛轻言看向云裳,眸中带着笑:“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所以,咱们定然不能中了别人的计谋,绝对不能让幽月国与易海国的女眷有丝毫的可能进咱们夏国的后宫。” 云裳自然听出了洛轻言这话中的揶揄,只瞥了洛轻言一眼,哼笑了一声:“陛下知晓这个自然是最好,希望陛下记得今日这话,若有违背,本宫定不轻饶。” “不敢不敢。” 洛轻言笑了起来,不再打趣云裳,只又接着道:“只是虽然短期内,幽月国与易海国想要发动战争并不太可能,却也不得不防。” 云裳颔首:“是如此,如今咱们预料到了有这样的可能,那就得要先筹备起来了。” “首先,咱们此次的危机,臣妾觉着,有大部分是源于咱们对幽月国和易海国这两个国家的不熟悉,也因为咱们只专注于咱们这片大陆上的外忧内患,并未真正走出去的缘故。” 云裳沉吟了片刻:“臣妾觉着,咱们也可以适时建立扶持一些商队,鼓励他们多往别的地方走走,去通商或者是了解别的地方的风土人情都好。从三面海上,也可以翻阅北面夜郎国之北终年被大雪覆盖的山,去到更背的地方去。” 洛轻言颔首:“这是个长久的打算,要做,不过也只能一点一点的做。” 云裳应了一声:“除此之外,眼目前咱们能做的,便是让沿海各城池,将精力更多的放在练水兵之上,加强咱们海上的布防。” 洛轻言笑了起来:“皇后娘娘一切都已经盘算妥帖,朕倒是显得有些没什么用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面上也带着笑:“不是臣妾一切都盘算妥帖,臣妾知晓,陛下心中只怕也早已经有了打算,这一切恐怕都想到了的,陛下不过是让臣妾说了出来罢了。” 洛轻言并不反驳,只接着道:“水兵是的确要练起来了,此前我在宁国的时候,二十多年,有近一半的时间都在战场上,对宁国的地形地势,如何练兵那些,都十分熟悉。” “来了夏国之后,上战场的机会少了,对夏国的地形地势那些也并不怎么熟悉了,说实在的,关于如何练水兵这一桩,我如今也全然没有头绪。” 云裳抬起手来抚平了洛轻言紧皱的眉头,笑着道:“每个人都有擅长不擅长的领域,没有人是全能的,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自责的事情,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就好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云裳颔首:“这也是臣妾在书上瞧见的一句话,觉着说的甚为有道理。陛下不擅长水战,不懂如何练水兵,可是夏国有许多城池都临海,海边也算得上是夏国的边关了,海边的那些守将,对如何打水战练水兵定然也是有不少心得的。” “此前咱们忽略了海上的布防,如今重视起来也为时不晚。陛下可以召集朝中武将,问一问他们,咱们夏国那些将领擅长水战,将那些擅长水战的将领召集起来,一同商议商议,如何练兵,如何增强海上的布防便可。” “陛下也不必亲自去做这些事情,只好好地筹谋好这一切就好。”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脸上,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我家皇后娘娘,真厉害啊。” 云裳轻笑了一声,这些事情并不怎么高深,她知晓洛轻言可以想得更远做得更好,便也不再在这桩事情上面再继续纠结下去。 “不过相比这一桩,我更为感兴趣的是,那位明岳王爷,以及如今在咱们驿馆中住的那几位,在幽月国与易海国,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是什么样的人……” 第1061章 棋子罢了 “啧。”洛轻言轻啧了一声,却也并未过多的打趣,只笑着提了一句:“就知道你会问起这个。” “明岳王爷,是幽月国皇帝的幼弟,战功赫赫,在朝中威望颇深。” 云裳眨了眨眼:“那与陛下当初在宁国的时候差不多呀?不过明岳王爷的容貌,比起陛下来,就相差太远了。且臣妾瞧着,他也不像是……一个武将啊?” 洛轻言忍不住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听那些曾经到过幽月国的商人说,明岳王爷与寻常武将相差甚远,恰恰相反,他长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 “那些商人也不曾见过明岳王爷的容貌,只是听坊间传言,说明岳王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是许多幽月国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云裳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明岳王的容貌:“坊间传言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兴许吧。” 洛轻言又接着道:“不过明岳王与幽月国皇帝并非一母所生,幽月国当今太后,是皇帝亲母。明岳王妃,是幽月国宰相之女,也是太后侄女,成亲之前便在幽月国享有盛名,是远近闻名的才女。” 云裳在脑中稍稍捋了捋这关系:“若是明岳王与皇帝并非是一母所生,且在幽月国名望甚高,皇帝与太后只怕是会担心他会有异心,将太后侄女嫁给他,明面上是器重,其实更多的,是牵制吧?” 洛轻言颔首:“是这样。” 云裳想了想:“所以,明岳王战功赫赫,是在天翔大陆没有仗可打了,所以来咱们这里查看查看吗?” “谁知道呢。” 云裳忍不住啧了一声:“他应该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甚至是此行的目的,只消派人去幽月国打探打探便是隐瞒不住的,却还是这样正大光明地跑了过来,难道就不怕,我们直接将他扣在这夏国,亦或者直接……” 云裳抬起手来,在脖子上划了划。 洛轻言瞧着她此番动作,面上笑容愈发深了几分:“兴许他早已经做好了百般打算,根本就不怕的吧。” “做好了百般打算?” 云裳仔细琢磨着这句话,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洛轻言瞧着云裳的模样,忍不住抬起手来在云裳的额头上轻轻弹了弹:“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忧思过重,伤神又伤身。” “而通议大夫龚郁,也算是幽月国世家之子,虽刚入朝堂,却也算才华横溢,在朝政诸事上颇有建树。” “易海国的兰平郡王,是易海国当今陛下的侄子,听闻也颇受宠爱,中书侍郎单显倒是没什么大的来头,寒门之子,不过却是易海国三年前科举的状元郎。” “其余几位女眷,幽月国的八公主,易海国的四公主,生母位分都不高,也不怎么受宠,那位思安郡主也只是易海国一位普通皇族宗亲之女。” 云裳点了点头:“所以,这一行人之中,身份最尊贵的,就是那位明岳王爷了,明岳王妃出生也颇为贵重,只那几位女眷只是名头比较好听,在皇室中却是不怎么上的台面的,说穿了,只是那两个国家选出来的棋子罢了。” “是这个理儿。” “难怪那几个女眷对明岳王妃那般言听计从,两次在我跟前,几乎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云裳听着洛轻言将那几人一一介绍了一遍,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倒是有了几分计较。 洛轻言爱极了云裳这副算计人的模样,眼中满满都是笑意:“他们如今在咱们的地盘上,且这样光明正大地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便算是陷入了被动,你也不必太将他们当回事。有时候,太将他们当回事,太过小心翼翼,反倒让咱们处于了劣势。” 云裳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轻轻点了点头:“我知晓的。” 洛轻言对云裳自然放心的很,知晓她懂得轻重缓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就不再说这一茬,只在软榻上躺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近来我怎么都没瞧见你绣东西了?香囊做好了?” 这是准备套话啊? “没,这不是事情太多了么?” 洛轻言一听就急了:“都说了,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事情不用你费心,最近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宫中绣香囊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一律往后挪挪。”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一笑便有些难以抑制,笑得停不下来。 “听见了吗?你笑什么呢?难道我的生辰礼物还不比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重要?便是幽月国与易海国的确有想要攻打咱们夏国的意思,三五年内也很难真的发动战争,怕什么?” 云裳摆了摆手:“我担心的从来就不是这个啊,我担心的是,他们往咱们夏国后宫塞人啊。毕竟我们如今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怎么做呢。我此前听着那明岳王妃和那几个女眷交谈,倒似乎十分胸有成竹的模样呢。” 洛轻言轻声嗤笑了一声:“怕什么?不让她们进宫我不出宫就是了,我与她们没有丝毫交集,难道他们还能强往我的后宫塞人?” “且皇后娘娘你不是都已经有应对之策了吗?到我寿辰的时候,她们只怕还在驿馆里面上吐下泻着呢。” 云裳见洛轻言一副今日定要得到答案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浓了几分:“行了,已经绣好了,到时候送你便是。” “绣好了?”洛轻言立马就坐直了身子:“上次我瞧着你绣香囊的时候,还一副全然不知道从何入手的模样,这就已经绣好了?” 洛轻言想要问,这么短的时间就绣好了,那绣的东西,真的能够见人吗? 只是害怕此话一出,云裳会生出谋杀亲夫的想法,终是没有问出口。 只换了一种问法:“那……到时候你是想要,当着百官的面将东西送给我,还是等着私底下只有咱们二人的时候,单独送给我?” 若是绣的不好,裳儿应该也不好意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送的吧? 毕竟到时候万一被人嘲笑落了面子,只怕最后还是要怪罪在他身上的。 第1062章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云裳眨了眨眼,似是全然没有领会到他话中隐含之意,却也在沉吟片刻之后做出了选择:“等宫宴后回到未央宫我再送给你吧。” 毕竟只是一个香囊,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犯不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拿出来送。 啧,他就知道。 洛轻言在心中暗自想着,面上不露声色:“也好,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不管什么样,我也都是会喜欢的。” 嗯? 云裳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骤然回过神来。 这是猜测她做的香囊太丑,拿不出手的意思? 只能宽慰她,是她所做,不管什么样他都喜欢? 云裳看了眼洛轻言写满着“我早知如此”的脸,沉默了。 罢了,左右现在她是不会将东西拿出来的,与他争辩也无用。 倒是不如将错就错,如今他对她绣的香囊期待值已经降得很低,等着她真正拿出来的时候,定能够吓他一跳。 云裳想着,嘴角就勾了起来:“嗯,那我就……提前谢过陛下的喜欢了?” 随即便自然而然地转开了话茬:“后日便要开始万寿节盛典了,一切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帖了吗?” “大抵差不多了吧?”洛轻言笑了一声:“礼部那边最近倒是每日里都要跑来同我禀报筹备的进程,只是我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朝中换了一批新的官员,礼部那一众人等大多都是新提拔起来的,这也算是对他们的历练,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最后能够将这万寿节做成什么样子。” “陛下就不怕到时候搞砸了?” 洛轻言一脸的漫不经心:“搞砸了也无妨,不过一次寿辰罢了,我还有好些个寿辰要过呢。” 洛轻言说完,看了云裳一眼,又径直补充着:“毕竟我年岁也算不得太大。” 云裳自然将他的神情都尽数纳入眼中,忍不住垂眸笑出了声来,他对年岁这件事情,倒似乎,格外的执着呢。 云裳一边笑一边不停地点头:“是,陛下正值壮年,有激情却又不像那些毛头小子一般横冲直撞,有阅历,却又仍旧对这个世界保持着热忱,正是男儿最好的年华。” 洛轻言也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 “嗯?”这话转的实在是太快,云裳一时半会儿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问着:“什么事情?” 洛轻言目光定定地落在云裳的嘴唇上:“你方才是不是吃过什么甜的东西?” 方才是不是吃过什么甜的东西? 云裳仔细想了想:“没有吧?我并不怎么嗜甜。陛下为何会这样问?” “我不信,没有吃甜的嘴怎么会这么甜?你让我尝尝我才信。” “……”云裳噗哧笑了一声,径直坐到了洛轻言怀中:“陛下啊,你以后不要再跟着刘文安学情话了,他是一个太监啊,他懂什么?瞧瞧他教你那些情话都已经老到掉牙了。” “哦?”洛轻言也笑:“那时兴的情话是什么样子的?我并未怎么关注这些,听闻裳儿你偶尔看一些话本子,也会看一些新近出的戏,应该对这些比较了解才是。” …… 她是偶尔会看画本子,也的确偶尔会看一些新近出的戏,可是,她并不需要了解这些谢谢。 “裳儿可否说给我听听?” 云裳的目光落在洛轻言的嘴上,沉默了片刻,只飞快凑近,堵住了那张让她觉着有些恼人的嘴。 “奴婢已经安排好了暗桩了,接连三日,确保幽月国和易海国的使臣没有办法入宫来。”浅酌低声禀报着:“不仅无法入宫,甚至是根本没有办法离开驿馆。” 云裳悄然将手放在身后,揉捏着自己有些酸软的腰,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 顿了顿,才又问着:“我去了驿馆之后,驿馆中并未有什么大的动静吗?” “大的动静?”浅酌想了想,摇了摇头:“据驿馆那边的安装与暗卫传来的消息,娘娘离开之后,只龚郁与单显二人在书房中说了会儿话,其他人都并无什么异常,大多各自在屋中带着。” 云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龚郁与单显在书房中说了会儿话?” “是。”浅酌颔首:“只是那两人十分警觉,加之声音实在是太小,便是暗卫悄然藏身在书房中的横梁上,也并未听清两人究竟在说什么。” “嗯,我知道了。” “除此之外,还有晚上用晚饭的时候,驿馆中那几人是在一同用的饭,明岳王妃当着众人的面,将娘娘去的时候,她与娘娘说的话一一同其他几人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那其他几个人倒是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浅酌想了想:“就这些了,驿馆那边传来的消息就这么两桩。” “好。”云裳点了点头,却并未多说什么:“叫那边继续盯着他们就是,没什么异常便不必特意同我禀报了。” 洛轻言所言极是,她最近,有些过多的将注意力放在驿馆中这几人身上了。 其实压根犯不着这般警惕,正如洛轻言所言,便是幽月国与易海国果真有想要攻打夏国的意思,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成事的。 太过警醒着这一桩,忽视了其他事情,反倒是得不偿失,让自己陷入了被动。 浅酌对云裳太过了解,听云裳这么一句,便知她的打算,只继续禀报着。 “曹家那边已经得了曹毅的妻妾子女都失踪的消息了,也已经派出了不少人暗中打探消息寻找,其中包括曹翰,曹翰也悄悄派了不少人去找。” 云裳颔首:“西阳城孙府那边接到了曹毅的家眷之后,就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浅酌亦是觉着有些奇怪:“奴婢之前还以为,此前曹家那边针对孙家,孙家得了这个机会,定会想方设法地借由手中人质对付孙家,却没有想到,这么一段时间了,他们却是什么都没做。” 云裳笑了笑:“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沉得住气才好,沉得住气的,才能够与曹家斗一斗,才不至于将事情搞砸,葬送手中既得的优势。” 第1063章 百官朝贺 浅酌一脸茫然地看着云裳,十分不解。 云裳拿了个软枕放在身后,靠到了软枕上:“曹毅的妻儿子女虽然是曹家嫡亲的子孙,可是对曹家而言,并非全然不可弃。若是曹家直接放弃了他们,这些棋子,也就没有了用处。你且瞧着吧,孙家现在隐而不发,定是早已经有了主意,咱们就坐山观虎斗,看戏就行了。” 第二日,是万寿节的第一日。 按着礼部那边的安排,今日主要是朝臣进贺以及民间百姓的庆贺活动。 这两个安排,与云裳都并无多少关系,云裳便索性呆在未央宫中没有出门。 “奴婢听金殿那边的宫人说,今日百官朝贺,甚为壮观。许多各地的属官都入了锦城,为陛下献礼贺寿,朝贺的官员从金殿中一路排到了二宫门呢。” 云裳瞧着殿中几人蠢蠢欲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你们想去看?” “娘娘不想去吗?这样的奇观,可是难得一见呢。” 云裳勾唇笑了起来:“说难得一见倒也未必,毕竟陛下的寿辰一年就有一次呢,明年的今日,也仍旧能够见着。” “那一年也就只这么一次啊。” 云裳睨向几人:“你们去看吧,天气太热了,我就不去了。” 说出这句话,云裳才又一下子回过神来:“你们说,朝贺的官员从金殿一路排到了二宫门外?” “是啊,金殿刚刚值守换下来的宫人是这样说的。” “这么大的太阳,若是排了这样长的队伍,只怕这朝贺就得要一整日的时间了。”云裳蹙了蹙眉:“陛下在金殿之中坐着便已经十分辛苦,更遑论是那些顶着烈日的官员了。” 云裳沉吟了片刻:“你们去瞧瞧,礼部那边可准备好了给诸位大人们遮阳消暑的东西,若是没有,你们叫人准备一些伞送过去,再吩咐御膳房那边准备一些冰镇的消暑汤羹,银耳莲子羹、绿豆汤那些都可,准备好了给诸位大人们用冰块冰镇着送过去。” 浅酌几人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复又看向云裳:“娘娘果真不同我们一起过去瞧瞧?” “不了不了。”云裳摆了摆手:“太热了,我如今一点儿也不想动。再说了,哪有一国皇后跑去偷看的道理?成何体统?若是被人瞧见了,还不被笑话死?” “这倒也是。”浅酌倒是忘了这一茬,听云裳这么说倒也不再劝,只带了宫人们去了。 云裳在未央宫中看了会儿书,觉着困了便又索性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才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瞧见浅酌提着个食盒子走了进来。 外面大抵真的有些热,浅酌进来的时候额上都还带着汗珠。 云裳连忙道:“将汗擦一擦,殿中放着冰盆子的,这样一冷一热,你身上又有汗,风邪入体,容易生病。” 浅酌忙听从这云裳的吩咐,拿出绣帕擦了擦脸上汗珠,才开口道:“倒是果真如金殿的工人所言那般,那些个来朝贺的官员排了特别长的队伍,虽然没有真的到二宫门,只是三宫门却是到了的。” “还是娘娘想的周全,礼部大抵也因为第一次操持,没多少经验,果真如娘娘所言,并未准备给诸位大人遮阳解暑的东西。外面那样大的太阳,那些个大人在外面站上一日,莫说一日,就是站上个大半日,只怕也是受不住的。” “奴婢们拿着伞,提着冰镇的解暑羹汤过去的时候,那些个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大人们瞧着奴婢们的眼神,简直像是瞧见了活菩萨一般。” “奴婢同他们说,这些都是娘娘让奴婢们准备的,诸位大人都夸赞皇后娘娘想的周全。” 浅酌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奴婢瞧着,那些个大人们就差将娘娘当作再生父母了。” “哪有那么夸张?”云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娘你是没瞧见,外面的日头烈着呢,在太阳下面晒上一会儿就觉得热得不行,奴婢们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大人支撑不住了,有几位身子特别弱的老臣,都已经叫宫人扶走下去休息去了呢。” 浅酌说着,打开食盒子,从里面端出一碗羹汤来:“御膳房的羹汤熬了不少,奴婢给娘娘送些绿豆汤过来。” 云裳应了一声接了过来,浅酌便又端出一盘绿豆糕来,笑眯眯地道:“绿豆汤就要配绿豆饼才行。” 云裳喝了一口绿豆汤,冰冰凉凉的绿豆汤一入嘴,便觉着整个人都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所以,我最不喜欢过的就是夏天了,尤其近两年身子受损之后,夏日里觉着好似动一动都浑身冒汗似得,心情就忍不住的生出烦躁来。” “冬日里也不好受。”浅酌笑着道:“冬日里湿冷湿冷的,好似所有寒气都往骨头缝里面钻似得。” 云裳笑了笑:“冬日里屋子里烧着火龙,不出门的话倒是还好,且即便是出门,也还可以多穿两件。夏日里就不行了,总不能够将这身皮都刮下来吧?” “也是。” 云裳喝完绿豆汤,将碗递还给浅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奴婢瞧着外面那排的长长的队伍,只怕得要晚上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摆了摆手:“你继续去那边瞧着吧,陛下寿辰,百官朝贺本是一件喜庆事,可别让大家都热出事来才是。” 浅酌应了声,又退了下去。 倒是果真如浅酌所言,洛轻言接受完百官朝贺,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云裳听得外面的通禀声,便站起身迎了上去。 “听闻今日来朝贺的官员极多,陛下辛苦了一日,可觉着累了?” 洛轻言笑了起来:“不过是坐着说说话罢了,有什么好累的,想当年打仗的时候,我带着大军赶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在战场上奋战几日的时候多了去了,如今已经算是极轻松的了。” 云裳听洛轻言这语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洛轻言面露疑惑:“你笑什么?” 第1064章 其实只比你小两岁 云裳双眸含笑,亮若灿星:“臣妾是在笑,平日里陛下总是很忌讳别人提到年纪,如今倒是自己忆起当年来了,这想当年三字一出,便带着几分老气横秋的感觉了。” 洛轻言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也忍不住笑了:“我并不是忌讳别人提到我的年纪,我忌讳的是在你跟前提到这个。” 云裳挑了挑眉。 洛轻言轻叹了口气:“没有法子,我比你大了足足十二岁,总怕你嫌弃我啊。” 云裳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洛轻言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觉着这般好笑,只得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云裳笑够了才开口:“臣妾记得,此前陛下说起过,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臣妾八岁的时候,那时候,陛下应当二十岁吧?” “是,二十岁。” 云裳歪着脑袋笑了起来:“其实那个时候,臣妾刚刚经历了不怎么好的一世,重生归来。臣妾前世身死重生,是十八岁。因而算起来,其实臣妾只比陛下小两岁。” “两岁,臣妾觉着,这个年纪差倒是刚刚合适。” 洛轻言愣了愣,才又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哪有这样算的?” “在臣妾这里,就是这样算的。”云裳幽幽叹了口气:“正因为经历过一世,所以其实我自己在心中也会觉着我自己是活了整整三十余年的人了,瞧着与自己同龄的男子,看他们行事作风,感觉总透着一股子不成熟。我看他们,倒好像是在看一些懂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所以,与我而言,皇叔才是最适合我的。” 洛轻言似也想起了什么,再听云裳这与那张脸全然不相符的老气横秋的语气,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裳瞪大了眼:“皇叔现在又在笑什么?” 洛轻言摆了摆手,半晌才应着:“唔,我是在想,也难怪,难怪喜欢你的男子,大多是年岁稍稍大些的。我是,柳吟风,也是。” “……” 云裳翻了个白眼,她好心好意地开解他,他倒好,反倒打趣起她来了。 洛轻言见云裳神情,便猜到了她心中想法,只笑了笑道:“今日百官朝贺,来了不少各地方官员,也带来了不少当地的特产,我瞧着有些东西倒是不错,等这万寿节过了,我得了空闲,好好整理整理挑选挑选,叫人给你送过来。” 云裳知晓他是害怕自己追究,刻意岔开话茬子,却也不拆穿,只点了点头应着:“好啊。” 洛轻言又转过头看向云裳:“礼部尚书说,今日城中有花街游,还有大庙会,夜里还有灯会?” 云裳点了点头:“嗯,礼部最后递上来的万寿节安排上面是这样说的。” 洛轻言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那现在灯会应该还没有结束吧?你可想出宫去瞧瞧?” “现在?”云裳愣了愣,有些意动,只是却还是摇了头:“今日白日里陛下就在金殿上坐了整整一日了,也累了,倒是不如早些歇下,左右这灯会一共三日呢,得了空再去看就是了。且不过是灯会罢了,也就那些东西,并无多少新意,我觉着也没有多少意思。” “这三日,你只怕也就只有今天有闲暇了,明日晚上有宫宴,后日晚上有内宫宫宴,咱们都得要在,等着宫宴散了,街上恐怕都已经没有人了。” 洛轻言试图说服云裳:“我是真的不累,虽然在金殿坐了一日,可是平日里即便没有百官朝贺,我大多数时候也是要处置奏折,召见朝臣的啊?也大多一坐就是一整日,若是折子多的时候,兴许一整日都处置不完,还得要熬夜批阅奏折呢。” “去吧,去吧,我也有些想去看看。”洛轻言面上带着几分感触:“这几年,无论是在宁国还是夏国的时候,每年都有不少灯会,可是我却从未陪你一同看过,要么是没有时间错过了,要么便是顾忌太多。” “今日你就遂了我的愿吧?今日百官朝贺,大家都知道我在金殿中坐了一日,应该也都觉着,我是十分疲累的,恐怕没有人想得到我还有闲暇精力带着你去逛灯会,咱们再多带几个暗卫……” “不过不带暗卫也无妨,我觉着,哪怕就我们二人,我也能够好好地保护好你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云裳若是再拒绝,便实在是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 “好吧,陛下都这样说了,臣妾哪还敢不从?” 洛轻言顿时高兴起来:“那……更衣?” 云裳颔首:“更衣更衣,我叫人更衣。” “其实也不必叫人的,我就可以的。” 云裳闻言瞥了洛轻言一眼:“若是教你更衣,咱们今日便不必出门了。” 洛轻言低头笑出声来:“也是。” 云裳想了想,倒也没有叫人,只自己拿了一件常服换了,而后将殿中的灯火灭了,便悄无声息地同洛轻言一起带着暗卫悄然离了宫。 宫外倒的确正热闹着,街上人声鼎沸,原本宽阔的街道两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花灯的光芒将整个锦城照得,几乎是亮如白昼。 在宫中尚且说着不过是灯会而已也没多少新意的云裳,瞧见这般情形,面上亦是写满了兴奋:“好热闹啊!都这个时候了,街上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今日没有宵禁吗?” “宵禁是有的,只是推迟了些,推迟到了子时。” “那敢情好,那咱们还可以玩两三个时辰呢。”云裳说着,瞧见街边小摊贩卖的灯,眼睛亮晶晶的:“那个兔子灯比此前我瞧过的好似要更好玩一些,买一个待会宫中给承业玩吧?承业定然会喜欢。” 说着,便又开始后悔:“应该将承业带来的,他应该会十分高兴。” 承业应该会高兴,可是他便可能不怎么高兴了。 洛轻言撇了撇嘴,心中暗自想着,他就是故意不带承业的,他只想与云裳两个人一同好好玩儿,带个小屁孩儿有什么意思? “再看看吧,咱们才刚来,说不定后面还有更多更好看更有趣的呢?” “也是。”云裳倒是不知洛轻言心中所想,觉着他说的甚为有理,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第1065章 陛下遇刺了 两人随着拥挤的人潮走了一路,云裳才笑了起来:“倒是看得出来,礼部这次真的是用了不少心思的,至少我便从未见过哪一次灯会,会在树上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灯笼的。” “不仅如此,就连这一路上经过的房子的屋顶檐角,都挂着精致的花灯。” 云裳笑着转过头看向洛轻言,压低了声音:“陛下倒是可以给礼部一些赏赐。” “嗯。”洛轻言颔首:“皇后娘娘说赏,那便赏。” 洛轻言说完,就瞧见不远处的湖边停泊着几艘精致的花灯船,便转头低声询问着:“可要去坐花灯船游湖去?” 云裳摇了摇头,以她和洛轻言的身份,还是得小心一些最好。 如今是夜里,街上倒是人潮汹涌,且被花灯映照得亮如白昼,可是湖中却仍旧是漆黑一片。 若是真有刺客,湖中便是最好的藏身之地,这漆黑的夜里,暗卫连搜查都不好搜查。且花灯船若是离岸太远,在湖中更是几乎成一座孤岛,逃都没法逃。 “坐花灯船游湖还是算了,倒是可以去湖边放给河灯。” “好。”洛轻言自然答应下来,笑眯眯地问着:“你想要买个什么样的河灯?” 云裳抬起眼四处打量了一下岸边一圈买河灯的小贩,目光落在围得最多的一个摊位上,眸光微微动了动。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云裳也能够瞧见,那摊位上面挂起来的花灯十分精致漂亮,比旁边其他摊位上的更加引人注目。 云裳瞧见一盏极大的河灯被挂了起来,那河灯与其他灯不同,更大,且下面托着一片荷叶,花瓣一共有五六层,花瓣不像是用纸糊的,倒像是薄而透光的一种布料,衬着灯光,美不胜收。 云裳远远地便听见那边有人喊着:“这灯不卖的,是今日的灯王,若是能够答对所有的灯谜,这盏灯就免费送了。”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倒好似每一次灯会上,都有这么一出。 洛轻言顺着云裳的目光看过去,挑眉道:“喜欢那一盏?” 云裳摇头,转过眸子选了一个没什么人的摊位:“就在那边随意买一盏吧,放河灯不过是图个吉利,讨个彩头而已,好看不好看的,并不怎么重要。” “好吧。”洛轻言自然知晓她顾忌什么,却也不点破,只应了声便要往云裳指的摊位去。 刚抬脚,却听见那围满了人的摊位前传来摊主的声音:“这盏灯王可不止瞧着好看,更为重要的是,它是用很特别的材料所制,且这下面的这荷叶亦是可以涂抹了桐油的,保证绝对不会沉没。” “放河灯不就是讨个彩头吗?若是自己的河灯沉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用这盏灯王,保证你顺心遂意,许下的愿望全都能够实现。” 洛轻言听那摊贩这么一说,顿时就改变了主意:“我觉着那盏灯王就很好。” 云裳蹙了蹙眉,想要劝,洛轻言却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那摊贩说的很有道理,放河灯不就是为了许愿吗?若是河灯沉了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既然要放,那就得放不会沉的才行,这样,许下的愿望才能实现。” 云裳失笑:“你什么时候还信这些了?” 云裳看向洛轻言的眼睛似是带着光:“我素来是不信什么许愿会实现的,我信的,是你。有你在,我想要什么东西都有,我所有的愿望,你也都会为我实现,不是吗?” 洛轻言身子一顿,低下头,却是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满满的宠溺:“对,你说的对。有我在,我便会为你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我瞧见你方才的目光,便知道你其实是喜欢那一盏河灯的,既然你喜欢,那我自然会为你拿到它的。” 洛轻言说完,便低下头在云裳额头上亲了一下:“你等着,我这就去帮你把那盏灯赢回来。” 说罢,又仔细叮嘱着:“我一会儿就能回来,你先带着暗卫找个没多少人的地方稍稍站片刻。” 洛轻言的性子,素来是做好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 云裳知晓自己恐怕是没有办法劝他改变主意了,便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好好好。” 说着,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柳树:“我就在那树下等你,你快些回来。” 洛轻言点头,朝着云裳摆了摆手,便朝着那花灯摊位快步走了过去。 云裳瞧见洛轻言走到了那摊位前,外面不停地有人围过去,不一会儿,就瞧不见洛轻言的踪影了。 云裳走到自己说的那棵柳树下站定,虽然早已经看不见洛轻言,却仍旧很执着地盯着那花灯摊位瞧着。 那花灯摊位前聚集了不少人,十分热闹,不时还传出叫好声。 那摊贩的声音亦是极大,云裳倒是听得十分分明:“这位公子厉害了,人长得这般好看,还这样有才华,一连猜对了六道灯谜了,且速度也是最快的,不过如今尚且还有四位公子能够与之匹敌,那就看接下来的这几道灯谜,谁能够坚持到最后了。” “谁能够将这十二道灯谜全部猜对,这盏灯,就是他的了。” 虽然那摊贩没有指名道姓,她却也总觉着,那摊贩说的人,就是洛轻言。 毕竟,洛轻言从来就是那样厉害的人。 文能吟诗作对,武能排兵布阵,还能够治国平天下。 何惧这区区几个灯谜? 云裳这般想着,忍不住垂下头自得的笑了起来。 洛轻言时常觉着自己年纪比她大,害怕她嫌弃。 可是他却从来不知道,有了他之后,这世界千万般男子,再无一人能够入得了他的眼。 “已经第十道了!如今就只剩下这位公子一人答对了第十道题,还有最后两道,他今日究竟能不能够夺魁,拿走这盏灯王呢?” 摊贩的声音愈发激昂,云裳的嘴角亦是越翘越高。 正等着那摊贩念题,却骤然听见一声惊叫,随即,那摊位前面围着的人皆飞快地四散开来。 云裳神色一凛,想要去找洛轻言,却被骤然汹涌的人潮给逼得反倒往后退了两步。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骤然响了起来:“陛下遇刺了!” 第1066章 虚惊一场 云裳心中骤然一惊,满脸惊怒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也顾不得其他,只连忙将暗卫传唤出来,带着暗卫纵身跃了过去。 还未到那处地方,却瞧见另外几道人影从人群中跃起,立在了一旁的柳树树梢之上。 正是洛轻言和跟在他身边的暗卫。 云裳刚刚提起来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洛轻言将云裳接了过去,带着云裳和暗卫转移到了旁边一处没什么人的暗巷之中。 即便是隔着几道墙,却仍旧能隐约听见那边的动静,仍旧有人在高声喊着:“陛下遇刺了,快保护陛下。” 云裳蹙着眉头看向洛轻言:“怎么回事?” 洛轻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压根没有遇刺,正在答题呢,就听见有人在大喊,随后周围的人就开始四处奔逃,人太多了,我没有法子出去。” “所以,遇刺的不是陛下?” “嗯。” 云裳眉头蹙得愈发紧了一些:“那方才那些动静是怎么回事?是有人蓄意散布谣言,蓄意制造混乱?” “兴许吧。” 只是两人对视了一眼,愈发觉着此事甚为可疑。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转过头吩咐着暗卫:“去那边瞧瞧,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暗卫应声而去。 云裳才蹙着眉头道:“若只是为了制造混乱,目的是为了什么?且那制造混乱的人,究竟知不知道咱们在这里?” “应当只是巧合,咱们离宫的事情,就连你我身边贴身侍候的宫人都不知道,我们谁也没有说,只是临时起意,带着暗卫就出来了。” “且这一路,暗卫也并未发现有跟踪的。城中灯会人较多的有好几条街,咱们也只是随意捡了一条来走,被发现的几率极小。”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不知道咱们也在这里,那便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有些不明白,那人制造出这样的混乱来,是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只是为了破坏灯会,散布谣言,让百姓陷入恐慌?” “说我遇刺的确是可以制造一时恐慌,可是明日里我一出现,不久彻底打破这个谣言了?” 云裳沉吟片刻:“兴许明日还有后招呢?” “先说你在灯会遇刺,亦或者被人掳走,而后等着明日你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的时候,再说你是假的?” “……”洛轻言转头看了云裳一眼:“想要证明我是真是假并不难。” 的确如此。 朝中百官,至少平日里与洛轻言接触比较多的官员,想要证实洛轻言是真是假都极为简单的。 云裳兀自揣测着,不一会儿,前去查探消息的暗卫便回来了。 “怎么样?” “属下们查问了当时在事发地方附近的百姓和摊贩,当时传出陛下遇刺的呼喊声的,是在陛下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那摊主说,当时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俊逸男子带着一个貌美女子过来,正在他的摊位上面买花灯,突然就从旁边窜出三四个黑衣人,拿剑朝着那男子刺去。” “那些刺客一边拿着剑行刺,一边还大喊着,狗皇帝,纳命来。” “随后,就有人在旁边大喊,说陛下遇刺了,随即周围的人瞧见那般情形,又听见喊叫声,便慌了起来,急忙四处逃窜着。” “那摊主说,此前陛下在城楼上接受百姓朝拜的时候,还有陛下的依仗经过城中的时候,他曾经瞧见过陛下,方才事发之后,他才觉着,那男子的容貌,倒是的确与陛下有些相似。” “更多的消息属下们便没有法子打探到了,那些人,无论是刺客还是假扮陛下的男子,都在方才一团乱的时候不见了踪影。” 洛轻言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倒是云裳伸手拉了拉洛轻言的衣袖:“对方多半还有后招,咱们也不必着急,先静观其变,等着瞧瞧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好了,咱们不妨先回宫之后再作打算?” 洛轻言“嗯”了一声,却仍旧没有动作。 半晌,洛轻言才开了口:“咱们既然在第一时间发现并且亲身经历了这件事情,便不能够坐以待毙,亦或者等着别人出招,让自己陷入了被动。” 云裳眨了眨眼:“陛下想要怎么做?” 洛轻言手指在袖中微微动了动:“我遇刺的消息都已经喊出去了,那我自然是彻底破了这个流言,让这个流言蜚语都没有传下去的余地。” 洛轻言说着,便转身吩咐着暗卫:“回宫去,吩咐刘文安,就说本宫与皇后娘娘私自出宫,一时高兴,在宫外喝醉了酒,叫刘文安准备好仪仗过来,接我们回宫。” 暗卫应了声,纵身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再派几个人在城中人流比较集中的地方去打探打探,瞧瞧有没有关于方才发生的事情的传言,若是有,仔细打探清楚,再来同我们禀报。” “是。” 云裳眨了眨眼,抬起眼看向洛轻言:“那咱们现在不回宫?” “不回,都已经出来了,哪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回去?咱们好好玩儿就是,你随我一起去将那灯王拿过来,咱们再一同到处看看,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你不是想要给承业带一盏灯回去吗?我陪你选一选。” 云裳垂眸笑了,他对那灯王,倒是出乎意料的执着。 既然洛轻言都这样说了,云裳自然也没有不依的道理,只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吧,我陪你一同去,咱们可不能够再分开了,方才可将我吓坏了。” 洛轻言颔首应了下来:“也将我吓了一跳,咱们不分开了,一同去就是。” 两人便又从那暗巷中走了出去,因着方才闹的那一出,岸边的那几个摊位前人倒是已经少了许多。 那摊贩倒是还记得洛轻言,见着洛轻言带着云裳过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笑着道:“公子可是来取这灯的?” “是。”洛轻言点了点头:“方才还有两道题还没有回答,你念题吧,若是我都答对了,你就将这盏灯给我。” 第1067章 万家灯火 那摊主笑着点了点头,从一旁的箱子里摸出了一张纸来:“酒肉朋友,猜一个字。” 洛轻言垂下眸子,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饺。” “公子果真厉害,那么还有最后一道题了。” “残月北斗一星沉,仍旧是猜一个字。” 云裳听见这道题,忍不住转某看了洛轻言一眼。 方才那道题,她虽然没有洛轻言反应那样快,却也很快就猜了出来,可是这最后一个字…… 残月北斗一星沉? 她所读过的诗歌之中都没有这么一句诗,多半是老板编来为难人的。 洛轻言果真也蹙了蹙眉,没有作声。 那摊贩笑了起来:“公子可想出来了?若是猜不出来,那这盏灯,可不能够给你。” 洛轻言的目光看了一眼那盏灯,又转过头看了定定地盯着他的云裳一眼,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染上了一抹笑意:“沁。” 沁? 云裳眨了眨眼,何解? 那摊贩似乎也有些意外,半晌才缓过神来,笑容带着几分勉强:“是了,是沁,公子答对了。” “残月北斗一星沉。”洛轻言重复了一遍刚才那道题,同云裳解释着:“残月如弯钩,这个字里面应该有一个弯钩,北斗七星,一星沉,就是本来有七个点,少了一个,便是六个点。” “沁这个字正好,有弯钩,有六个点围绕着那弯钩,倒是极为贴切。” 云裳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过来。 那摊贩瞧见二人模样,亦是忍不住笑着看向了云裳:“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尊夫容貌俊逸,才华横溢,且还对夫人这般好,想方设法地为夫人赢来这盏灯。” “方才出乱子的时候,我瞧着都散了,还以为公子不会再回来取灯了,没想到公子却竟然折返了回来。” 说着,便拿了凳子,将那盏灯王取了下来,交给了洛轻言。 洛轻言笑了起来,转身将那灯递给了云裳,双眸带着笑:“给,我为你赢来的。” 云裳眼中亦是染上了几分笑意:“多谢夫君了,咱们去放灯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拥着云裳往湖边走去。 手却在云裳瞧不见的地方往后轻轻一挥,一锭金子便落在了那摊位上。 摊贩愣了愣,目光落在那金子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哎……这灯是你赢来的,不要钱的。” 等着小摊贩将那金子拿起来的时候,却瞧见洛轻言与云裳早已经走远。 小摊贩拿着那金子看了看,终是笑了笑,将那金子纳入了袖中。 洛轻言与云裳来到了湖边,洛轻言便取出了火折子,将那盏灯点了起来。 云裳看了眼那精致的河灯,又看了眼已经放满了河灯的湖中,微微抿了抿唇:“突然有些不想放了。” “为何?” 云裳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显得愈发精致,洛轻言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眼中写满了温柔。 “这是你亲自替我赢来的。”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那盏灯:“我想要将它带回宫去。” 洛轻言面露无奈:“这灯虽然瞧着比其他河灯好看,也比其他河灯精致一些,可是却也算不上极好,你若是喜欢,我再叫人做一个给好了,若是你想,我亲手给你做也是可以的。” “不一样的。”云裳打定了主意:“我不放河灯了,我要将这盏灯拿回宫。” “那你不许愿了吗?”洛轻言问着。 云裳笑了起来:“你先前不是还说吗?我所有的愿望,你都会给我实现的。所以,我对着河灯许什么愿?若是真有愿望,也要对着你许才是,你可比河灯管用多了?” 洛轻言也忍不住笑了,眉目愈发温柔:“也是,既如此,那你不想放就不放了吧。” 云裳高高兴兴地应了:“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洛轻言想了想:“去给承业随意买盏灯吧,免得他去未央宫的时候瞧见你有花灯会同你抢。” 云裳轻笑了一声,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 两人从另一条街走去,先前发生的事情似乎并未带来多少影响,街上仍旧人声鼎沸,比肩继踵。 洛轻言做主给承业挑了一个兔子灯,扔给暗卫拿着了。 “灯已经挑好了,你走了这么久,也应该累了吧?咱们去酒楼坐一坐,等着刘文安来接咱们就是。” 云裳颔首:“既然都说了,咱们在外醉了酒,样子自然也还是要做出来的。” 两人一同选了一家在城中享有盛名的酒楼,要了一间雅间,叫了一些酒,便将店小二屏退了下去。 酒楼在城中地势较高的地方,一共有三楼,雅间在三楼,打开窗户,便能瞧见大半个锦城。 云裳靠在窗边,朝着洛轻言招了招手:“陛下快来瞧。” 洛轻言刚倒好了茶,听云裳唤她,便将茶壶放了下来,走到了云裳身边:“看什么?” 云裳笑眯眯地指了指窗外的夜景:“陛下你瞧,在这里能够瞧见锦城的夜景啊,今夜城中到处都是花灯,在街上走着如同管中窥豹,一路走来虽然觉着漂亮却也并没有太震撼。” “可是从这里一看,却叫人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实在是太美了。” 洛轻言站在云裳身侧,笑了一声:“裳儿今日这般高兴,我倒是的确应该好好赏一赏礼部那帮子人了,今日这灯会,办的极好。” 云裳笑了笑,望向那外面万千灯火的目光极近温柔。 洛轻言也没有再说话,半晌,才低声喃喃着:“处于庙堂之高,整日里忙忙碌碌,有时候骤然闲下来,便会觉着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为的是什么。” “如今瞧着这般景致,我倒似乎明白了一些。” 云裳转过头来,眼中盛满了星光:“为的是这锦绣河山,万家灯火,百姓和乐。” 洛轻言颔首:“希望每一年,都能够瞧见这样的美景。” 在窗边站了会儿,就听见门口传来三声轻响。 两人转过头,不约而同地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门很快被打了开来,两个暗卫从门外走了进来:“陛下,属下们在城中到处打探了一圈,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第1068章 是陛下赢来的 “什么端倪?”云裳立马便问着。 “已有流言渐起,说陛下方才在湖边观灯遇刺……” 云裳眼中满是疑惑,这个流言倒是全然在他们的预料之内,算不得什么端倪。 正想着,就听见暗卫接着道:“流言说,陛下在遇刺的时候,身边带着一个女子,两人瞧着十分亲密,可是那个女子,却并非当今皇后娘娘。”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皆蹙起了眉头。 先前暗卫打探消息回来禀报的时候,倒是的确提起过,那个假的洛轻言是在陪着一个女子买灯的时候遇刺的。 可是当时他们被洛轻言遇刺这个消息吸引去了注意力,全然没有留意到那个女子,只在心中下意识地认定,既然有人假扮了洛轻言,那洛轻言身边的,便定然是假扮的她了。 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先是浮现起一抹茫然,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先前预判的那些发展,只怕都是错的。 “还有人言辞凿凿的说,陛下身边那个女子,他见过,是近来来咱们夏国出使的幽月国公主。还说,听闻幽月国与易海国使臣带着公主前来,就是为了与咱们夏国和亲,如此看来,多半陛下是瞧上了幽月国公主,咱们夏国后宫怕是要多一位嫔妃了。” “此传言一出,立马惹得百姓们议论纷纷,皆说,陛下后宫只皇后娘娘一人,还以为帝后感情甚笃,可如今看来,大抵只是陛下还没有遇见喜欢的人吧。” “也有人说,当今皇后娘娘便是宁国公主,如今若是幽月国公主再被纳为嫔妃,那陛下后宫两位娘娘就都是异国公主了。” “还有的说,今日这桩事情一出,都知道了陛下与幽月国公主携手逛灯会的消息,对幽月国公主的名声有损,陛下应该很快就会将幽月国公主接回宫了。” 云裳抿了抿唇,冷哼了一声:“我千防万防,甚至用下泻药这种不怎么光明的手段将他们留在了驿馆中,便是为了防止她们入宫闹出什么妖蛾子,逼得咱们不得不将她们接入宫中。却没想到,不入宫她们也有法子。” “这一出,倒果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啊。” 云裳眼中满是怒意,若是今日他们不曾出宫,不知晓此事,等着明日,只怕这流言蜚语早已经传得城中人尽皆知,到时候便是他们如何辩解,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是被架在了火上烤,若是不将那幽月国公主接回宫中,幽月国公主名声已毁,便可借口此事,对夏国发难。 且到时候对洛轻言的名声定也会有极大的损害,外面只怕都会说洛轻言身为一国之君,却连敢作敢当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他们被流言蜚语所逼,将那幽月国公主街回了宫,便正好遂了他们的愿。 不管作何选择,吃亏的,总是他们。 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笑了笑:“别急,咱们如今都已经在这儿了,且在第一时间知晓了此事,明白了他们所图所谋,便有应对的法子。” 云裳点了点头,即便是他们不在这里,要明日才知晓这个消息,她也断然不可能让幽月国和易海国的计谋成真。 洛轻言不知云裳所想,只转身问着暗卫:“刘文安什么时候才能带着仪仗过来?” “现在刘总管应该已经出宫了。” 洛轻言颔首:“通知锦城府尹,召集官兵,前来开路。” “再调遣八百城防兵过来护送朕与皇后娘娘。” “是。” 洛轻言吩咐完,转身瞧见云裳定定地看着她,才笑了笑:“既然流言蜚语已经在开始流传了,那咱们自然得将声势造得越大越好,才能够抵抗那些流言蜚语啊。” “且,今日城中人多,鱼龙混杂,护卫多一些,也安全一些。”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再作声。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便听见楼下传来喧哗声。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就瞧见下面的街道上人潮涌动,有议论声隐隐约约传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在朝那边走?” “是后面有官兵在赶,说是帝后出宫来暗访城中灯会了,宫中来人接帝后回宫了。” “真的吗?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来看灯了?在哪儿呢?” “谁知道呢?想想陛下和皇后娘娘与咱们看的都是同一场灯会,倒也觉着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人潮不停地往街道另一头涌去。 不多时,便有官兵小跑着将人群拦在了街道两侧,空出了中间的位置来。 官兵一路到了酒楼下,将酒楼门口堵了个严实。 “怎么这些官兵到这里就不走了?” “听说陛下和皇后娘娘就在这酒楼之上呢。” “真的吗?可是没瞧见他们进去啊?” “都说了暗访了,若是被大家都知道了,那还叫什么暗访啊?” “也是。” 刚刚往街道涌出去的人潮便又往这边挤了过来,皆在探头探脑地望着。 官兵手握长枪,将百姓拦住。 不多会儿,刘文安便带着帝后仪仗过来了。 “来了。”云裳轻声道。 洛轻言点了点头:“不着急。” 帝后仪仗在酒楼之下停下,刘文安带着宫人快步进了酒楼。 云裳转过身在桌子旁坐下,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敲门声。 暗卫将门打了开来,刘文安将其他宫人留在门口,弓着身子进了屋。 “陛下,皇后娘娘,仪仗已经准备好了,请陛下与皇后娘娘回宫。” 洛轻言应了一声,朝着云裳伸出手来。 云裳笑了笑,托起放在桌子上的那盏河灯,牵着洛轻言的手一同下了酒楼。 酒楼之中所有人都伸长着脖子朝着他们望来。 不时有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 “就是他们吗?天啊,先前我瞧见他们进来的,我还在想,这夫妻二人倒是容貌都十分出众,没想到,竟然是陛下和皇后娘娘。” “我就在他们后面进来的呢。” “听闻陛下和皇后娘娘十分恩爱,果真不假。” “皇后娘娘手中拿着的,是花灯吗?瞧着倒是十分精致,也不知道是在哪儿买的,待会儿我得去找找看,若是找到了,我也买一盏……” 云裳听见这个声音,却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见云裳看过去,似是才发现自己的话被云裳听见了,连忙缩了缩脖子。 云裳笑了起来,举了举手中的河灯:“这河灯,是在明月湖边拿的,不过不是买的,这是灯王,是陛下猜对了摊贩的灯谜赢来的。” 第1069章 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云裳停下脚步回答着那女子的话,洛轻言便站在她身侧,含笑看着她,眼神温柔。 云裳说完,才转头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两人方一同举步离去。 “啊……”那女子惊呼了一声,回过神来,整个人都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皇后娘娘听见了我的话,还回答了我的问话!” “啊,皇后娘娘好温柔啊!” “等会儿我就去明月湖边问一问,即便是没有同样的河灯,若是能够在陛下给皇后娘娘赢取灯王的摊子上面买一盏灯,也是一件幸事啊。” 云裳不知自己方才那突然兴起的一句话带来了这么多的反响,只笑眯眯地跟着洛轻言一同出了酒楼。 所有人都定定地盯着这边,心中暗自猜测着,这应该就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了吧? 御撵就停在酒楼之下,两人走到御撵旁,洛轻言将云裳扶了上去,才跟着上了御撵。 “陛下、皇后娘娘起驾回宫——” 刘文安高声唱着。 方才还在心中猜测着的百姓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御撵动了起来,洛轻言与云裳坐在御撵之上,看着长街之上的跪了一地的百姓,听着这震天的呼喊之声,心中皆是有些感触。 半晌,云裳才收回了目光:“陛下继位不过一年,在百姓之中便已经有这般威望,百姓们对陛下亦是十分敬仰尊重,足见陛下是一位受百姓爱戴的明君。” 洛轻言笑了笑,神情却是一片波澜不惊:“明君不明君的,也就两个字的事情,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至于百姓……”洛轻言漫不经心地瞥了一旁的百姓一眼:“他们未必是出自真心的爱戴,只不过于他们而言,我是天子,是一国之君,是一个平日里他们触摸不到的听着便高高在上的人物,骤然一见,好奇是其一,更多的,是处于皇帝这二字代表的权势地位的威压罢了。” “我真正有的,你是其一,承业是其二。” 云裳抬眸看了洛轻言一眼,嘴角勾了勾,伸手握住了洛轻言的手。 回到宫中,洛轻言便去了太极殿处置今夜宫外发生的事情,云裳独自带着两盏灯回了未央宫。 一回到未央宫,就瞧见浅酌带着宫人在门口迎接,见着云裳一人过来,浅酌还朝着云裳身后瞧了瞧。 “看什么?”云裳笑了起来:“陛下在太极殿处置正事呢,今晚不会过来了。” 浅酌这才舒了口气,连忙道:“娘娘与陛下一同悄悄出宫也不带上奴婢,不带上奴婢也就罢了,连说都不说一声的,简直太过分了!” 云裳听着她抱怨,忍不住笑了一声:“若是同你说了,那还叫悄悄出宫吗?” 浅酌一愣,倒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似乎又被云裳绕了进去,忍不住跺了跺脚:“娘娘!” “娘娘是不知道,先前刘总管派人过来同奴婢说,皇后娘娘与陛下出宫赏灯,刘总管要带帝后仪仗出宫相迎,叫未央宫也做好准备的时候,奴婢当时的反应是有多令人尴尬。” “奴婢愣了半晌,呆呆傻傻地对着来传话的宫人说,没有啊,陛下和娘娘不是都在咱们未央宫的寝宫中吗?陛下今日接受百官朝拜,累了,与皇后娘娘早早就歇下了啊,怎么会在宫外呢?” “那宫人坚持刘总管是那样吩咐的,奴婢不信邪,还跑到寝殿门口,奴婢也不敢贸贸然进殿,只在门口叫了好几遍,陛下?皇后娘娘?” “想想都觉着,丢脸极了。” 云裳低声笑出了声来。 浅酌听云裳还笑,愈发恼了:“娘娘!” 云裳连忙摆了摆手:“没,我不是笑你,我是在想今日在宫外发生的趣事呢。” 这话说来,连云裳自己都不信,更遑论浅酌了。 浅酌抿了抿唇,一脸幽怨地看着云裳。 云裳又忍不住笑了一声:“没事,不会有人笑话你的。本来就是我们悄悄出了宫,你不知道也是寻常。” 浅酌轻轻哼了一声,这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随即便又连忙问着:“娘娘与陛下出宫赏灯,怎么还要刘总管带着仪仗出宫迎接啊?可是在宫外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进了寝殿,将河灯放在了桌子上,又将另一盏兔子灯递给了浅酌:“这是我给承业买的,明日一早你就叫人给他送过去吧。” 吩咐完,才又回答先前浅酌的问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说着就将先前在宫外发生的事情说了。 浅酌眉头一蹙,面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奴婢此前便觉着,幽月国与易海国那几人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没想到他们竟然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法子出来。得亏今日陛下与皇后娘娘正好遇上了,不然就被他们算计了进去。” “是啊,千防万防也没有防到这一出。” 云裳把玩着手中绣帕:“如今刘总管出宫相迎,便能够澄清一部分传言,至少让大家都知道,我是在陛下身边的。” “再加上后来我离开酒楼的时候,刻意同一个女子说起,这河灯是明月湖边一个小摊贩那里,陛下猜灯谜为我赢来的灯王,到时候势必会有人赶去明月湖边求证。” “当时那小摊贩是瞧见了整个事情发生的全部经过的,到时候他一说,我们再叫人一传,事情真相便很清楚了。” “大家应该就都能够知道,此事是有人假冒了陛下,别有用心的。” 浅酌点了点头,却仍旧有些觉着不尽兴:“那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人就这样放过了?” 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额头:“自然是不能够就这样放过的,我这人素来记仇,算计我一次,我便定然会加倍奉还。” “明日早上,你派人去驿馆,将幽月国与易海国那几个女眷传召入宫,本宫想要见见她们。” 浅酌点了点头,瞧见云裳神色疲惫,这才开口道:“娘娘今夜怕是也累了,早些歇着吧,这些账,明日再好好和她们细算就是。” 第1070章 谁也救不了 未央宫的灯火很快渐次灭了,太极殿却仍旧灯火通明。 “明日一早,便将今日之事传出去,包括湖边小摊贩说当时传言朕遇刺的时候,朕正在他那里帮皇后娘娘赢灯王,后来事情发生之后,朕还带着皇后亲自回去取了花灯。” “以及很多人都瞧见朕与皇后娘娘进的酒楼,朕的皇后娘娘感情甚笃。” “还有……”洛轻言抿了抿唇,面上泛着冷:“还有,说今夜传闻我行刺之事,其实是有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传播朕遇刺的时候与幽月国公主在一同,便是幽月国为了让朕迎幽月国公主入宫为妃的一个小把戏。” 刘文安略略抬了抬眸子:“陛下,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幽月国那边会不会……”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他们不也是这么做的吗?觉着外面的流言蜚语一旦传开,就很难找到源头,朕便是要追究都没有证据。” “何况,事情本就是这样,传言也并没有错。他们若是来闹,朕便直接告诉他们,天下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洛轻言见刘文安欲言又止,只抿了抿唇:“虽说素来有不斩来使之说,可是,朕却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他们都欺负到朕的头上来了,朕便是直接杀了他们一行人,也不在怕的。” “哪怕幽月国与易海国要与我们开战,他们与咱们也隔着这汪洋大海呢,无论是调兵遣将,还是消息传递,都比陆上要差上许多。朕便不信,他们敢贸贸然进攻。且,就算是进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论起打仗来,朕还未怕过谁。” 刘文安不做声了,陛下这模样,分明是已经怒了。 也对,那些人若单单只是算计陛下也就算了,关键是这算计的法子,还惹得皇后娘娘不痛快了。 这在陛下这里,比算计他更严重,就是个死罪,谁也救不了。 刘文安垂下眸子,暗自在心中想着,最近天气热,皇后娘娘没什么胃口,他倒是可以去吩咐御膳房那边,想法子准备一些解暑的吃的。 此前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记着有一年夏天,御膳房叫人将芭蕉和樱桃那些放在冰窖里面冻成冰块之后送过来,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错,倒是可以叫他们再做一些给娘娘尝尝鲜。 唔,到时候得让御膳房的人提一句,这个法子是他想到的。 如此一来,以后若是万一他有什么惹到了陛下,皇后娘娘应该也会念在这一桩上,帮他说说情才是。 正想着,却又听见洛轻言吩咐着暗卫:“去,派人在夏国上上下下搜罗一些容貌与朕相似的人,也不必非常相似,有个四五分就行。” 刘文安猛地抬起头来,自古帝王盛威,寻常百姓冲撞不得。 莫说是长相,就连姓名里面与皇帝的名字若是有重合,都最好得避忌避忌。 若不然,遇见心胸没那么宽阔的,便可以此为由,治个大不敬的罪。 “陛下寻那么多容貌与陛下相似的,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吗?” 洛轻言淡淡地瞥了刘文安一眼,倒也开口解释了:“今夜之事,那摊贩不是说,是有人瞧见那男子的容貌与朕有些相似,再加上有人再喊陛下遇刺了,所以百姓才以为,是朕遇刺了吗?” 刘文安一愣,隐隐猜到了什么。 “既如此,那朕就找一些容貌与朕有些相似的人来,就说当时陪着幽月国公主逛灯会的人就是他,只是因为百姓瞧着他长相肖似朕,因而才错认了。” “到时候,朕还可以以幽月国公主与咱们夏国百姓两情相悦,都去逛灯会了,想必是已经暗许终生了为由,让那幽月国公主同那人成亲。” “若是她不愿意,那朕就继续传谣言,就说幽月国公主水性杨花,浪荡不堪,那男子只是幽月国公主的男人……之一。这样的传言一出,到时候幽月国公主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不管她嫁不嫁,想要入宫,却是万万不能够的了。” 刘文安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却暗自在心中啧了一声。 狠呐! 真狠呐! 所以他就说了,得罪陛下,也不能够得罪皇后。 得罪了陛下,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唔,至少可以再去求一求皇后娘娘。 可若是得罪了皇后娘娘,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行,近来下面的人孝敬了他一块石头,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可是那石头上面的花纹像是几朵祥云的模样,倒是十分吉祥,明日他就拿去送给皇后娘娘好了。 明日御膳房做好了那冻芭蕉冻杨梅冻樱桃,他得要亲自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洛轻言已经将事情同暗卫吩咐完毕:“暂时就先做这些吧,朕若是想到了其他法子,再吩咐你们。” 说罢,才又问着暗卫:“皇后娘娘可歇下了?” 暗卫忙不迭地应着:“已经歇下了。” “嗯,那边可有什么吩咐?” 暗卫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吩咐了浅酌姑娘,明日一早,去将驿馆中那几位女眷请入宫中。” 洛轻言嗯了一声,他对云裳的性子自也是十分了解的,今日出了这桩事情,她心中不快,自是不会让驿馆那几位好过的。 “明日中午你叫人过来同我说一说,皇后娘娘都做了些什么就是。” “是。” 刘文安听两人说话,骤然又想到了什么:“明日要举行万寿节宫宴,此前本是没有打算让幽月国与易海国那几位使臣与女眷入宫的,若是皇后娘娘将女眷请了来,可要安排那几位使臣的位置?” “要。” “本想着他们是客,能不直接起冲突最好,因而才用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想要避开他们的算计。” “可如今,他们既然仍旧那般不懂事不知礼,想方设法地想要算计朕与皇后娘娘,那朕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朕也不是好惹的,夏国,也不是好惹的了。” 刘文安应了一声,又道:“皇后娘娘兴许也是这样想的,才让浅酌将驿馆中的女眷请入宫的吧?” “嗯。”提起皇后,洛轻言面色这才稍稍柔和了几分:“朕与皇后,这叫心有灵犀,不必说出口,也知晓对方的想法,也知道该如何做……” “……”刘文安暗自望了望天,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就不该提的。 第1071章 此事应该怎么办? 第二日,云裳刚用过早膳,浅酌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今日瞧着倒是不像是要出太阳的样子,希望不要下雨才是。” 云裳笑了笑:“老天爷要不要下雨,这谁也做不了他的主,只能全凭他高兴了。今日宫宴是在金殿之中,便是下雨也无妨。就是……” 云裳眼前浮现起昨夜看过的万家灯火:“若是下雨的话,城中的花灯会只怕是要泡汤了。礼部辛辛苦苦地筹备了这么长的时间,要是下雨,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是啊。”浅酌也叹了一声,随后才想起了正事:“对了,驿馆那边的人来禀报了,说昨天晚上,驿馆中那几位说要出门去看咱们夏国的花灯会,那位幽月国公主说自个儿身子不适,并没跟着去,早早回屋歇下了。” “因着这段时日那几位使臣和女眷的身子的确是有些反反复复,驿馆中的暗桩也并未太放在心上,暗卫们也跟着其他几位使臣离开,并未发现幽月国公主什么时候离开的驿馆。” 云裳点了点头。 “只是昨夜驿馆其他几位使臣和女眷约摸实在亥时三刻左右回到驿馆的,回去的时候,还给幽月国公主带了一盏花灯,幽月国明岳王妃将花灯送到幽月国公主房中的时候,幽月国公主是在房中的。” “亥时三刻吗?”云裳仔细算了算时辰,若是亥时三刻的话,那幽月国那些人应该是在事发之后不久,吩咐人将流言蜚语散布出去之后,就回了驿馆。 若无意外,他们应当并不知晓后面发生的事情。 浅酌又接着道:“昨夜暗卫一直盯着驿馆那边,并无异常。今日一早,宫门一开,奴婢就派人出宫去请那几位女眷入宫去了,应该就快要到了。” 云裳点了点头笑了起来:“那她们大抵是还不知道,今日外面的传言,会有多精彩了。” “是啊。”浅酌吐了吐舌头,眼中藏着一抹戏谑:“听昨日娘娘那样说,奴婢就起了坏心思。她们尚且不知昨夜陛下与娘娘正好也在宫外,且正好碰上了那一桩,更不知道今日城中的流言蜚语根本没有按着她们想要的方向发展,还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在发展。等会儿她们来,可就精彩了。” 云裳嘴角勾了勾:“是啊,到时候,可就精彩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宫人来禀:“皇后娘娘,幽月国与易海国的几位女眷求见娘娘。” 云裳点了点头,叫宫人将人带了进来。 那几人一进殿,便同云裳行了礼。 云裳的面上早已经没有了消息,眸光在他们身上淡淡一扫,却并未叫她们起身,只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昨夜城中举行了花灯会,诸位可都去看了?” 下首四人身形皆微微动了动,回话的仍旧是明岳王妃:“回娘娘的话,我们都去看了,方才妾身还在同大家说笑呢,说单单是从昨夜的花灯会,便可看出,夏国国富民强,且在陛下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倒是令人十分艳羡。” “是吗?”云裳轻笑了一声:“这般说来,诸位都是极其喜欢我们夏国的了?” “自是喜欢的。”明岳王妃声音温和,隐含笑意:“夏国极好,风景秀丽,百姓和乐,物产丰富,是极好的地方。” “哦?”云裳勾了勾嘴角:“王妃对我们夏国的评价,竟然这样高的吗?怪不得呢,怪不得你们会想方设法地想要将你们幽月国的公主往陛下这后宫塞呢。” 明岳王妃眉眼一动,心中隐约猜到应是昨夜的事情暴露了。 明岳王妃心思转得飞快,既然夏国皇后都已经知晓这件事情了,如此说来,应当是流言蜚语已经散播得十分广了。 看来,王爷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心中虽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故作茫然地抬起了眼来:“皇后娘娘说什么?为何妾身竟全然听不懂呢?” 云裳瞧着她隐含得意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听不懂?那本宫便告诉你,本宫在说什么吧?” “听闻,昨夜幽月国公主去了城中灯会赏花灯,陪伴在她身侧的人,是我夏国陛下。” “听闻,陛下在陪着公主赏灯的时候遇刺,引发灯会混乱。后来,陛下和公主都被认了出来。” “听闻,事发之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城中便流言满天飞,说陛下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没有在宫中陪伴本宫,却在宫外陪着公主赏灯,是对公主有意,想要纳公主为妃?” 明岳王妃面上满是讶异:“还有这等事?” 云裳笑了一声:“是啊,还有这等事?本宫也纳闷呢。昨夜灯会举行的时候,陛下分明就同本宫在一起,如何可能与幽月国公主出现在灯会之上?” “因而,本宫十分好奇,这流言蜚语究竟是如何传出来的,所以,本宫才特意传几位入宫,想要好好问一问此事。” 云裳的目光从另外三人身上扫过:“幽月国公主何在?” 明岳王妃身侧一个女子便连忙抬起了头来,脸上带着几分慌乱:“我……我在这里。” 云裳看向她,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平心而论,这位幽月国公主的容貌,倒的确是这几位中最为出众的,也难怪,会将她选做第一个开局之人。 兴许他们是觉着,这样的流言一传出来,陛下至少会见一见她,说不定,就被幽月国公主的容貌吸引了呢。 云裳想着,却是愈发觉着有些好气:“昨夜幽月国公主,是与我夏国陛下一同去的灯会?” “不……不是。”凌兰雨连忙摇了摇头:“我只是同身边一个护卫一同去的灯会,兴许是我那护卫与夏国陛下容貌有些相似吧,就被认错了。我也不知道会引发这样的流言蜚语,我……我没有想要做什么……” 云裳眯了眯眼:“公主身边竟还有与我们陛下长得相似的护卫吗?” 问完,不等凌兰雨应答,便又问着:“虽然公主说不是陛下,可是如今流言蜚语已经传了出去,城中人人皆知,你说,此事,应当怎么办?” 第1072章 不如就嫁了吧? 凌兰雨咬了咬唇,却并未作声。 明岳王妃连忙又开了口:“妾身倒是觉得,此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云裳似笑非笑地看了宫思葭一眼:“王妃说说,此事如何就变成了一件好事的。” 宫思葭面色沉着,不见丝毫慌乱:“陛下此番派我们前来,也是表达我们幽月国对夏国的友好邦交之意,希望能够同夏国结交。” “只是国与国之交,光是依靠口头的承诺,自然是毫无约束的。若是能够以和亲的法子来建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说完,还忍不住看了看云裳的脸色。 这下子,倒是全然暴露自己的狐狸尾巴了。 云裳笑了笑,一脸漫不经心,倒似乎全然没有生气的模样。 “和亲?倒的确是个好主意。”云裳掀了掀眼皮:“那王妃说,这和亲,是如何个和法?王妃的意思,是将公主嫁到咱们夏国来?那不知,王妃觉着,公主与咱们夏国的哪一位和亲最好呢?” 不知为何,宫思葭听云裳这样问,总觉着有些讪讪:“自古以来,和亲大多便是公主与帝王的。” “哦……”云裳拖长了尾音:“所以,幽月国,是想要让八公主入咱们夏国后宫啊。” 宫思葭颔首:“如此情形之下,这是最好的法子了。既能够堵住这悠悠众口,又能够借此机会,为咱们两国交好奠定下基础,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本宫吗?”云裳笑了起来:“本宫自然是觉着不好的了。” 宫思葭瞪大了眼,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皇后娘娘觉着不好?这是为何?难不成,皇后娘娘还有更好的解决之策不成?” 宫思葭不等云裳应答,便又接着说着:“昨日那些流言蜚语一传出,陛下的名声也势必会受到影响,即便是陛下与娘娘有心想要澄清,只怕也澄清不了。倒是不如直接将这件事情认下来,接兰雨入宫,到时候,外面的百姓兴许还要盛赞陛下一声,说陛下敢作敢当呢。” 云裳笑了起来:“方才王妃娘娘问本宫,为何觉着不好,本宫倒是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 “原因有三,一则,王妃一行人一路从鹿城云洲那边过来,想必这一路上也听闻了不少关于陛下以及本宫的传言吧?本宫善妒,不允许陛下纳妃。” 宫思葭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倒是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会整日将自己善妒挂在嘴边。 倒好似,这善妒,并不是什么缺点,反倒是一个优点一般。 “二则,方才,贵国八公主说,昨夜陪着她一同去看灯会的,是她身边一个侍卫?” “本宫特意派人问过,那湖边的摊主说,当时公主与那人,是牵着手的,且那人是在给公主买花灯的时候遇刺的。” “一同逛花灯会,牵手,还给公主买花灯?这可不是一个护卫应当做的事情。” “本宫瞧着,公主与那人,倒更像是一对小鸳鸯。既然公主与那护卫有情,那本宫与陛下自然不能够拆散这样一对有情人了……” 云裳说完,也不去看那几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只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杯茶,又缓缓将茶杯放了下来。 倒是宫思葭自己等不急了:“那娘娘说的,第三呢?” 她得要将云裳的三条理由全都听完,才好反驳。 且让云裳多说几句,也能够给她更多的组织语言的时间。 云裳不知宫思葭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不卖关子,只笑眯眯地道:“这第三嘛,先前本宫可曾说过,本宫不信那跟公主在一同的人是陛下,是因为,陛下当时与本宫在一同。” “王妃虽然没有问本宫,当时本宫与陛下在哪儿,在做什么,不过本宫倒也可以直接告诉诸位。” “当时,陛下与本宫就在明月湖边,所在的地方,恐怕离八公主以及那位八公主口中与陛下长相相似的侍卫,恐怕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当时,陛下正在猜灯谜,为本宫赢一盏河灯。” 云裳此话一出,殿中跪着的那四人才骤然变了脸色。 她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却独独不曾想过这一种。 凌兰雨咬了咬唇,嘴里犹自喃喃着:“不可能……” 云裳面上笑容愈发深了几分:“当时发生的一切,本宫与陛下可是亲眼目睹了的,倒是十分精彩。” 那殿中跪着的四人脑中皆是一片空白,半晌没有作声,似是被云裳这几句话给惊得失去了言语。 云裳却仍旧笑眯眯地说着:“公主与那侍卫只怕在确定了流言蜚语散布出去了之后,害怕自己在驿馆消失太久,引人怀疑,就离开了吧?” “公主离开的太早了,不曾知道,在发现那些流言蜚语之后,本宫与陛下就派人回宫叫人带了仪仗去外面接了我们回宫。御撵銮驾,近卫军开路,大半个锦城的百姓都亲眼所见,本宫与陛下一同上的御撵,一同回的宫。还知道,陛下并未遇刺,还亲自去猜灯谜,给本宫赢来了一个灯王。” 云裳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河灯:“你们瞧,那就是陛下昨夜给本宫赢的河灯,可漂亮?” “先前我说的陛下与公主的流言蜚语的确也有,不过今日便少之又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陛下与本宫帝后情深的传闻,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传闻……” 云裳目光从面色煞白的几人脸上扫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过那个流言蜚语便可能不那么令诸位高兴了。” 几人都只跪着,没有应云裳的话。 云裳幽幽叹了口气:“那个流言蜚语,也是关于公主的呢,说的,也是昨夜的事情。” “流言蜚语说,公主来咱们锦城,瞧上了咱们夏国一个百姓,只那个百姓容貌与陛下有三分相似,因而才被人错认了。” “传言还说啊,公主与那位公子情投意合,已经互许终身,因而昨夜才会同那位公子一同去逛灯会。” 云裳勾了勾嘴角:“这个流言今日在城中可谓是传的沸沸扬扬,正如王妃所言,想要澄清,恐怕是不能啦。” “本宫觉着吧,为何公主的名声着想,公主不如……就嫁了吧?” 第1073章 没什么能瞒过我 宫思葭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着:“皇后娘娘在说什么?为何我们妾身全然听不懂呢?” “还装呢。”云裳笑了一声,却也并不恼:“王妃娘娘不肯承认便罢了,左右今日将你们请进宫来,也并不是真的要让你们亲口承认什么的。” “左右,不关你们承认不承认,也并不会影响后面即将会发生的事情。” 宫思葭听懂了云裳这话中之意,只紧咬着唇看向云裳:“皇后娘娘这是想要对付我们吗?皇后娘娘,你方才说的那些事情,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我们所为。你就这样给我们定了罪,怕是有些不妥吧?” 云裳却是垂眸笑出了声来,清脆悦耳的笑声在殿中飘荡着。 伴随着这笑声,幽月国与易海国那四个女眷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云裳笑够了,才又看向了宫思葭:“王妃怕是误会了,本宫方才就说了,本宫并不需要你们承认什么,也并不需要证据。” “本宫想要处置一个人,从来不需要证据。” 一行四人不曾料到云裳竟然这般蛮横不讲理,面色都十分难看。 “皇后娘娘想要做什么?”宫思葭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了:“皇后娘娘可要想清楚了,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呢,况且我们幽月国与易海国还是抱着交好的目的来的。若是今日我们在这夏国皇宫之中出了什么事,幽月国与易海国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夏国的。” 云裳仍旧不疾不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放心好了,本宫定有办法,让你们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云裳说完,又喝了口茶,才施施然道:“知晓本宫今日为何会这般早的将你们传召入宫吗?” 云裳也并不打算等她们回答,只自顾自地接着回答着:“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让你们听到外面那些传闻,让你们有了防备。” “更多的是因为,想要在宫宴开始之前争取更多的时间。” 争取更多的时间? 宫思葭将疑惑写在了脸上,云裳自然看的十分分明,只轻轻笑了笑:“本宫从未去过幽月与易海国,对你们这两个国家也没什么太深的了解,倒是不知道,你们那边有没有一种技艺,叫做……易容术?” 易容术? 殿中几人皆是一脸震惊模样,眼中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怀疑四分恐惧。 云裳将四人的神情皆纳入眼中,轻笑了一声,又接着道:“我们夏国倒是有不少擅长做人皮面具的行家,做出来的人皮面具与真人并无多少诧异。你们说,若是本宫叫人做好你们四人的人皮面具,叫人假扮你们,可好?” 云裳清楚地瞧见,她此话一出,殿中那四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 倒是有意思。 云裳笑眯眯地看着,心思却在飞快地转着。 “外面的人都知晓,今日一早,本宫就将你们请进了宫中。待会儿的宫宴,他们自然也会瞧见,本宫带着你们参加。只是到了那时候,宫宴上的你们,却早已经不是真正的你们了。” “到时候,自然是本宫说什么,你们就应什么了。” 云裳垂下头,笑眯眯地道:“对了,明岳王爷和其他是使臣,也在陛下身边呢。兴许还可以,连同几位使臣一起,全都一并给换了呢。” 宫思葭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却又飞快地镇定了下来:“皇后娘娘想要叫人假扮我们兴许倒是十分容易,可是想要叫人替代明岳王爷和几位使臣,恐就不易了。” “咱们这一行人此番来访,除了几位使臣,也还带了不少家臣门客,这些人,对明岳王爷他们最为了解,若是有人替代了明岳王爷,他们定然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的。到时候,皇后娘娘的计划,恐怕就彻底功亏一篑了。” 云裳轻笑了一声:“王妃这是在要挟本宫?” 宫思葭微微扬了扬头:“不是,妾身没有要挟皇后娘娘,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凡事,得有度,适可而止,一旦越过了那个度,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云裳嘴角又忍不住勾了起来:“王妃方才一直说明岳王爷,本宫倒是一直想要问一问,王妃口中的那位明岳王爷,究竟指的是哪一位?” 宫思葭神情微变,手指甲嵌入了手心:“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为何妾身都全然,听不明白了呢?什么叫做,妾身口中的明岳王爷,指的是哪一位?” “字面上的意思罢了。”云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锦帕,笑得眉眼弯弯,眸光却是十分深沉:“王妃非得要本宫说的那么清楚吗?非得要本宫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说你们一直叫王爷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明岳王爷?” “说真正的明岳王爷其实也藏身在你们这一行来使的人之中?” “说本宫已经知晓你们这样做,是想要做什么?” 这一回,宫思葭是真的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喉头微动,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只定定地看向云裳,没有作声。 云裳却是笑了起来:“是不是很震惊?同时有很疑惑,疑惑此事你们做的那样周密,且那位明岳王装得那样像,本宫为何会知道此事?” 宫思葭没有开口,一直挺直着的背脊微微有些弯了。 云裳用绣帕擦了擦自己手腕上带着的手镯:“本宫说过了,这锦城,极少有能够瞒得过本宫眼睛的事情。且你们自以为十分周全毫无破绽的计划,在本宫看来,尽是破绽。” 云裳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宫宴要中午才开始,本宫还得要先去查看查看宫宴的筹备情况,就请诸位先在本宫这未央宫中安安生生地等着吧,等着本宫和你们容貌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做出来。到时候,本宫会叫人打扮成你们的模样,让你们好好瞧一瞧,仔细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破绽。” “不过即便是有破绽也无妨,左右到时候你们幽月国与易海国来的人全是本宫与陛下叫人假扮的,朝中诸位大人对你们并无太深的接触,便是有破绽,也不会有人发现。” 云裳说完,便径直出了未央宫。 走到未央宫门口,云裳才吩咐着身后跟着的宫人:“备撵,去太极殿。” 第1074章 就因为这个? 到了太极殿门口,云裳却并未直接进门,只压低了声音问门口立着的宫人:“陛下今日可曾传召驿馆中几位使臣入宫觐见?” “回禀娘娘,传了。且那几位使臣,现如今就在这太极殿中呢。” 云裳点了点头,稍作沉吟:“那你进去禀报一声,就说华国公在议事殿,有要事禀报陛下。” “华国公?” 那宫人愣了一愣,有些诧异地看了云裳一眼,全然没有明白,华国公要见陛下,为何会让皇后娘娘来禀报? 且华国公也并未出入后宫啊?皇后娘娘又是如何得知华国公有要事禀报的? 云裳将那宫人的疑惑看在眼中,却也并不多言:“你就照着我说的,一字不差的禀报就是,不要提及本宫。” 那宫人心中虽然不解,只是他在太极殿侍候的时间也并不短了,也知晓陛下对皇后娘娘有多宠爱,心中暗自想着,不管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听皇后娘娘的,准没错的。 宫人快步进了太极殿。 幽月国与易海国的几位使臣在太极殿中坐着,也不知道先前殿中发生了什么,几位使臣的脸色皆有些不好。 宫人走到正殿中央,垂眸行礼:“陛下,华国公派人来通传,说他有要紧事要同陛下商议,在议事殿等着陛下。” 洛轻言略略抬了抬眸子,目光在那宫人的脸上稍稍顿了顿,心中倒是明白了些什么,只点了点头:“好,朕这就去。” 说着,便径直站起了身来。 “皇帝陛下。”明岳王眉头紧蹙了起来:“皇帝陛下就这样将我们扔在这里了吗?” 洛轻言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只吩咐着宫人:“既然明岳王爷觉着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实在是无趣,你们便去找几本话本来给几位使臣瞧瞧吧。想必,幽月国与易海国和咱们夏国的话本故事定然也是有所不同的。” “是。” 明岳王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这洛轻言,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明岳王想着,却略略扬了扬头,昨夜那件事情,今天流言蜚语应该早已经风嚣尘起,夏国皇帝定然也已经听闻了,他如今心中不爽快是应该的,会怀疑他们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不过,不管洛轻言心中如何恼怒,如今那桩事情也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如此一来,事情的主动权,就握在他们手中了。 到时候,看他还如何傲得起来。 洛轻言不知殿中几人在想什么,出了太极殿,却也并未立马朝着议事殿走去,反倒在殿外停下了脚步,四下看了看。 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没有瞧见人,洛轻言垂下眸子,勾起一抹笑来,只看了一眼太极殿门口的那宫人,微微挑了挑眉,似是征询。 那宫人瞧着洛轻言的模样,亦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指向了右边。 洛轻言笑了一声,转身朝着右边走了过去,刚过拐角,一旁的柱子后面便突然走出了一个人来。 洛轻言却丝毫没有被吓着,只笑眯眯地看着那人:“皇后娘娘愈发调皮了。” 云裳顿觉无趣,只走到洛轻言面前,仰起头看向他:“你怎么知晓是我?” 洛轻言笑了笑:“若是华国公来,不会让我去议事殿见他,这般大的架子,数遍整个夏国,也只有皇后娘娘有了。” 云裳听他这样说,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将幽月国与易海国的几位使臣都传召入宫了?你们都说了什么?” 洛轻言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云裳瞪大了眼,倒是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便又看了洛轻言一眼:“那你们在太极殿这么长的时间都做了什么?” “唔,请他们喝了杯茶,然后说我有些要紧的奏折需要处置,请他们稍坐片刻。” 云裳愈发诧异:“这一坐就坐到了现在?” “是啊,这一坐,就坐到了现在。”洛轻言笑得像只狐狸:“不过我瞧着他们枯坐着实在是无聊,方才还吩咐宫人给他们拿了话本子给他们看。” “看话本子?”云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也亏得陛下想得出这法子来。” “看话本子怎么了?”洛轻言抬起手来揉了揉云裳的头发:“咱们夏国的话本子写的也很精彩。” “是,的确是很精彩,我偶尔都会看一看的。” 两人闲话了一阵,洛轻言才揽着云裳往议事殿走:“你传召了那四位女眷去未央宫,如今又跑了过来,可是问出了什么?” 云裳眸光狡黠:“不能说是问出了什么,而应该问是诈出了什么。” “哦?”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那皇后娘娘是诈出了什么?” “诈出了一件十分关键的事情,如今太极殿中坐着的那一位明岳王,不是真正的明岳王。” 洛轻言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笑着问着:“那真正的明岳王是谁?单显还是龚郁?” 云裳瞪大了眼:“陛下为何会猜他们二人?” 洛轻言最喜欢云裳这副吃惊模样,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还带着几分惊奇,让人瞧着就忍不住想要笑:“你曾经数次同我说起过,单显与龚郁容貌才华气质都十分出众。” “后来你见过一次明岳王,我问你感觉如何,你觉着明岳王论起才华气质来,不及那两人。” “就因为这个?”云裳眨了眨眼,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洛轻言笑了笑:“你此前还问过我,明岳王在幽月国受不受宠。” “你从小在皇宫中长大,自然比谁都明白,皇宫中,若是受宠的公主皇子,从小到大,身边都有专门教习仪态的嬷嬷和宫人,对仪态气质的要求十分苛刻。” “单单看一人兴许只觉着好,可若是扔进寻常人群之中,才看的出来,什么是真正的皇室风雅。” “明岳王极其受幽月国皇帝的器重,很受宠,一个受宠的王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气质风度上输给两个臣子。” 第1075章 怕留下后患 云裳不曾想要洛轻言仅仅凭着她几句话便想通了问题关键所在,只抿了抿唇:“陛下倒是讨了个巧,可是臣妾当时确定下来自己的猜想,过程却实在称得上波折的。” 洛轻言眼眸含笑:“哦?怎么个波折法?裳儿可愿意同我说一说?” 她本也没打算瞒着。 云裳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了口:“其实最开始,臣妾并没有怀疑的。因着臣妾此前不曾见过那几位使臣,因而并不知晓他们是风度气质什么的。” 说到此,云裳忍不住看了眼洛轻言:“陛下倒是见过他们几回,此前没有怀疑过吗?” 洛轻言笑了笑:“当时,单显与龚郁应该在我面前刻意有所收敛,加之见我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明岳王在说话,我便没有注意。”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与她想得一样,便又接着道:“最开始我其实是想要用挑拨离间的计策的,我想着,这群使臣瞧着一团和睦,只是到底也是两个国家的,私底下定然也会有一些猜忌和较量,兴许彼此身边都还安插着对方的细作。” “因而,我就想,假意与单显偶遇,而后想法子与那单显攀谈几句,让幽月国的人瞧见。而后他们一同面见我的时候,发现我的身份,定然就会对单显,甚至是易海国产生怀疑,怀疑易海国与我们早有勾结。” “因而我派人盯着驿馆,如愿地同单显有了接触。只是我却没有料到,单显约的人是龚郁,倒是让我有了意外之喜。” “我本想着这样更好,这样一来,龚郁就瞧见了我与单显攀谈的情形,心中定会起疑。” “后来我专程去了一趟驿馆,便是为了让单显与龚郁都发现我的身份。我料想,龚郁发现我就是那日与单显攀谈之人,他定会想法子告诉明岳王……” “可是在去了驿馆之后,驿馆中却并不如我所料那般暗潮汹涌,甚至,单显与龚郁只是两人在书房之中碰了个面,便再无下文,龚郁甚至没有将此事禀报给明岳王。” “若说单显与龚郁二人的气质让我起了疑,那么,这件事情,便是让我疑惑加深的导火索。” 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到了议事殿,议事殿中没有其他人,两人便一同走了进去。 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因着有了这个疑惑,我甚至还暗中派人去仔细查看过他们几人是否有易容,可是最终的答案是没有。” “只是后来,陛下见了那些去过幽月国与易海国的商队主管,听他们说起,他们虽然听闻过明岳王爷的名号,却并未亲眼见过。” “当时他们对明岳王的形容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是许多幽月国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可是我们见到的那个明岳王,我觉着,他是全然当不起这样的评价的。” 洛轻言笑了一声:“皇后娘娘眼光高,只怕在皇后娘娘心目中,没有几个人当得起如意郎君这四个字。” “除了我。”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只点了点头附和着:“是是是,除了陛下,没有人能做臣妾的如意郎君。” “因着这几桩事情,我便对明岳王的真假产生了怀疑。”云裳笑了笑:“先前我将如今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和幽月国与易海国几位使臣即将面临着的选择问题同明岳王妃说了说,她当时便受了一些惊吓。在她受到惊吓的时候,我就趁机诈了一下,倒是让我得逞,证实了心中猜测。” “我家夫人真是绝顶聪明之人。” 云裳瞧着洛轻言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令人羞耻的夸赞之词,亦是忍不住垂眸笑出了声来。 洛轻言也不恼,只笑眯眯地看着云裳笑。 云裳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只轻声问着:“如今这种情形,陛下打算如何做?” 洛轻言笑眯眯地看着云裳:“在回答皇后娘娘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要问皇后娘娘同样的问题,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你宫中那几位。” 云裳狡黠一笑:“那几位不过是女眷,并不怎么引人注意。因而,我想要将她们软禁在宫中私牢之中,再叫人假扮她们。” “待会儿,我便会带着假的幽月国易海国女眷,去参加宫中万寿宴。到时候,我便会按着昨夜臣妾与陛下商讨的结果,假意询问昨夜之事,然后让幽月国那位八公主说,她昨夜不过是与一个寻常夏国百姓去逛灯会罢了,只是那位夏国百姓兴许容貌与陛下有些相似,被误认了而已。” 洛轻言很快就猜到了后面的发展:“而后我可以问她那男子与她是何情形,到时候她回答两情相悦,想要求我赐婚。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封那男子一个封号,伯爵之类的,只有称号没有实权的,而后与那位幽月国公主和亲。” 云裳轻轻颔首:“是这样。” “只要那位八公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即便到时候真正的幽月国八公主重新回去,再想方设法辩解也无用。木已成舟,她不得不从。若是肆意悔婚,那便是对咱们夏国的不敬了。” 云裳说完笑了笑:“只是若是到时候幽月国与易海国的几位使臣也出现在了宫宴之上,恐怕会想方设法地推拒。” “可是……”云裳轻叹了口气:“若是如我那般,叫人易容成那几位使臣,却也有些不妥。那几位使臣身边亲信之人定然能够认出他们,且定然还留有后招。如此一来,便极有可能会成为幽月国与易海国对咱们出兵的由头。” 洛轻言面上满是笑容:“你想得倒是极多,只是,此前我便已经说过了。” “幽月国与易海国再厉害,与咱们也隔着茫茫大海,路途遥远,且交通十分不便利,行兵困难,想要打仗,不是一件易事。” “如今他们既然在我夏国的土地上,那便应该由着我们的规矩来,我并不害怕同他们翻脸,我只怕不能将他们彻底解决掉,任由他们在夏国胡来,会留下其他后患。” 第1076章 机灵鬼 云裳若有所思。 “按着我们的规矩来?” “不怕同他们翻脸?” “只怕不能将他们彻底解决掉?” 洛轻言听云裳这一连三个问题,忍不住挑了挑眉,眼中染上了几分笑:“皇后娘娘这样问,让我实在是有些心慌慌呀?皇后娘娘想要做什么?” 云裳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诈一个也是诈,诈一双也是诈,左右今日都已经诈过了那些个女眷了,倒是不如再来一次。” “单显与龚郁?”洛轻言立马便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 云裳颔首:“毕竟,咱们虽然都已经猜到,幽月国那位战功赫赫的王爷应该是这两人其中一个,可是却仍旧还没有确认下来。” 洛轻言笑容有些无奈:“如此一来,咱们可就彻底地,同这两个还未怎么了解过的国家撕破脸皮了。” “陛下害怕?” 洛轻言闻言嗤笑了一声:“我会害怕?” 稍稍沉吟了片刻,便笑了起来:“就按着你说的做吧。” “本来你就已经叫人假扮了那几位女眷,若只是假扮那几位女眷,在宫宴之上应下那门实在是奇怪的婚事,就会引起那几人的怀疑。” “兴许你这样在宫宴之前闹上这么一出,反倒能够让他们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呢。” 云裳点了点头:“臣妾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皆不是扭捏拖沓的性子,说做就做。 洛轻言立马将刘文安传唤了进来:“想法子派人将四位使臣分开来,带到四处暗室之中。” 刘文安到底是侍候过两任帝王的人,对这样听起来便显得有些匪夷所思的要求却是全然没有丝毫疑惑,只垂下眸子应了一声:“是。” 随后便退了下去。 云裳看着刘文安出了议事殿,才笑了起来:“刘总管倒是个极其得用的人,甚至都不问你用什么法子。” 洛轻言点了点头:“有他在,许多事情倒的确是要简单许多的。这样的事情,他自然能够想到听起来合情合理并不突兀的由头去办到。” 果然,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刘文安就回来复命了:“回禀陛下、皇后娘娘,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云裳倒是有些好奇:“你是用的什么法子?” 刘文安笑了笑:“这并不难,奴才过去,就请几位使臣来议事殿,说陛下有事找他们商议。而后等着他们出路过偏殿的时候,就叫陛下身边的暗卫看准了时机,朝着他们四人身上泼了一盆水。” “四位使臣身上衣裳都淋湿了,自然是得要各自找个地方重新换一身衣裳的。于是老奴就叫人分别将他们带了过去……” 云裳忍不住拍了拍手,朝着刘文安竖起了大拇指:“高啊,刘总管这一招,实在是高。” 刘文安笑得眉眼弯弯:“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随后便又问着:“今日虽然没什么太阳,只是却还是有些闷热,皇后娘娘可要吃些冰品?奴才昨日里就吩咐了御膳房那边,准备了一些新鲜的解暑的东西,如今已经送过来了。” 云裳笑了起来:“那敢情好。” 洛轻言蹙了蹙眉,他如何不知道还有这一茬? 且……刘文安不是他身边侍候的吗? 为何要专程给皇后送吃的东西过来? 刘文安已经走到殿外接过了宫人手中的食盒子,笑眯眯提了进来:“这新鲜的冰品是直接将新鲜的水果放在冰窖之中,冻成冰块吃的。” 云裳眨巴眨巴眼:“还能这样?水果冻成冰块之后还能吃吗?还好吃吗?” “能不能吃好不好吃,娘娘试过就知道了。” 刘文安说着就将东西都放到了桌子上:“这东西毕竟已经成了冰块,用手拿着不太好拿,御膳房的人想了个法子,在拿去冰窖冻之前用一支筷子穿着再送过去冻好,别说,御膳房的人这一回想的这个法子倒还真是有用极了……” 说着,就取了一支芭蕉递给了云裳:“这是芭蕉,娘娘试试。不过这一路送过来,虽然食盒子里面都加了冰块,却也还是可能有些软了。” 云裳倒也并不在意,接过来咬了小小一口。 因着实在是有些凉,云裳吃的有些慢,吃完之后,还未尝出什么味道来,便又咬了一口。 “好吃的。”云裳笑眯眯地将芭蕉放到了洛轻言面前:“陛下也尝尝,臣妾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是香蕉的味道,只是冻过之后,口感却又有了极大的区别,而且很清凉。” “这个好,以后可以多做一些。” “还有葡萄,樱桃,杨梅……”刘文安将食盒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娘娘都可以试试。” 洛轻言在一旁瞧着,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皇后娘娘身子弱,不宜吃太多冷的东西。” 有云裳在,刘文安倒是丝毫不怵,只笑眯眯地看着云裳:“这么多,皇后娘娘倒的确是吃不完,若是吃完了,只怕是要生病的。所以……” 刘文安嘿嘿笑着:“皇后娘娘可以每个咬一口尝尝,剩下的吃不完的给陛下吃就好了。” 云裳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抬起眼来看向刘文安:“刘总管可真是个机灵鬼儿。” 洛轻言抿了抿唇,只冷哼了一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刘文安眨了眨眼:“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陛下与娘娘素来都提倡节俭,自然不能轻易浪费这些水果。可是娘娘又想要多尝尝味道,但是娘娘吃多了,身子却的确是受不住。” “所以奴才让娘娘每个尝一口,陛下吃剩下的不是正好吗?难道陛下是想要将娘娘吃过的东西给别人吃?” “……”洛轻言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行行行,你说的没错,一点也没错。” 云裳见洛轻言吃瘪,捂着嘴笑得十分开怀。 两人吃了些冰冻的东西,洛轻言便拉着云裳站起了身来:“将他们晾得也够久了,该过去了,再不过去,宫宴都快要开始了。” 云裳点了点头,跟着洛轻言起身,两人一同说着话往暗室那边去了。 第1077章 想要如何处置我 “单显。”云裳笑眯眯地在宫人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为幽月国明岳王,是不是从来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云裳抬起手来指了指暗室四周的石墙:“这样的暗牢,不知道你们幽月国有没有?” “有的。”单显点了点头,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过相比我有朝一日会落入夏国皇宫的暗牢之中,更让我想不到的是,那日在戏园子里面有过一面之缘的倾城女子,竟然就是夏国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时常出宫?喜欢去戏园子看戏?” 云裳仔细琢磨着单显的回答,虽只有短短几句话,可是却似乎不曾否认云裳先前的问话。 所以,果真如她所想那般? 单显才是真正的明岳王凌子越。 云裳心中暗自揣测着,脸上却仍旧带着浅浅淡淡的笑,那笑容好似一层面具一般,叫人全然看不清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明岳王爷误会了,本宫并不时常出宫,也并不喜欢去戏园子看戏,那日出宫,其实单纯只是为了去会一会王爷的。” 单显笑了笑:“此前,我应当不曾与皇后娘娘见过吧?皇后娘娘为何竟然会生出那样的怀疑?又为何会想要去戏园子里偶遇我一遭?” 云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锦帕,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在那之前,你地却不曾见过本宫,只是本宫却是见过明岳王爷的。” “此前陛下召见贵国使臣的时候,我也在,只是当时我并未现身于人前,只隐藏在了后面,悄悄看了陛下召见你们。” “至于本宫为何会生出那样的怀疑?”云裳眼中似是落入了星光,亮得吓人:“本宫自小在宫廷之中长大,对一个皇族中人应该有的礼仪姿态那些,再熟悉不过。” “即便是那位假的明岳王爷兴许在那之前已经想方设法地练习过,王爷你也已经在极尽办法的收敛,可是有些东西,是遵从了二十来年,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却是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就改变得了的。” 单显点了点头,却是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好眼力。” “那日在戏园子里面的偶遇,也并非是偶遇,而是本宫蓄意为之。”云裳的声音倒是十分的平静:“本宫因着那日陛下召见之事,对你与那位假的明岳王的身份产生了一些怀疑,只是却始终不能够确定,想着你打着的名义是易海国的使臣,与明岳王爷压根就不是同一个国家的,若是果真如本宫所料那般,那你们未免也太过大胆了一些。” “因而,本宫就想着,以那偶遇的法子,去确认一些事情。” “那日戏园子中,本宫与你擦肩而过,刻意派遣了暗卫将你身上的东西弄到了地上,而后与你交谈。当时,幽月国那位叫做龚郁的使臣也在。” “本宫就想着,若你果真只是易海国一个官职较低的官员,那么等着那龚郁发现,那日与你交谈的人是本宫,他定然会怀疑,你是不是私底下与本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也定然就会将这件事情禀报给明岳王。” “可是,那日本宫去了驿馆之后,龚郁与你,都明显发现了本宫是那日在戏园子里面遇见的人。但是,在本宫离开之后,那龚郁却并未将这件事情禀报给明岳王,反倒是同你一道进了书房商议了许久……” 单显垂着眸子,没有作声。 云裳又接着道:“其实那日在戏园子里本宫就觉着有些奇怪了,龚郁一个幽月国的臣子,为何会约着你去戏园子里面商议事情,后来将这一系列的线索联系起来的时候,便明白了过来,只因为,你是真正的明岳王。” 单显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此前刚刚来夏国的时候,就听闻过皇后娘娘的美名,说夏国皇后娘娘智勇无双,巾帼不让须眉,当时还觉着兴许只是别人夸大其词了,如今方知,果真是名不虚传。” “过奖。” 单显……应该说真正的明岳王凌子越嘴角勾了勾,抬起头来看了看这暗室的环境,面上却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所以呢?皇后娘娘发现了本王的真正身份,所以,要准备如何处置呢?” 云裳缓缓坐直了身子:“王爷知晓,你犯的罪名,是什么罪吗?” 凌子越歪着脑袋想了想:“欺君之罪?” “看来王爷对自己犯下的罪名倒是十分清楚的嘛。”云裳笑了起来:“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凌子越耸了耸肩:“可是,本王是幽月国派遣来出使夏国的使臣。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咱们也并未交战,且我们还保持着极大的诚意来,想要与夏国建交来的。” “来与夏国建交?”云裳笑了笑:“未必吧?” “若只是单纯想要来同我们夏国建交,用得着这样费尽心思的交换身份?用得着想方设法地结交我夏国朝中权贵?用得着百般了解我们夏国的一切情况?用得着,在献上的礼物中,都暗动手脚?” 最后一个,其实是云裳信口胡诌的。 左右都是诈,那今日,便将这一个诈字贯彻到底好了。 可是,云裳说的每一个字,凌子越都并未反驳,只漫不经心地应着:“知己知彼,才能够更好的建交嘛。” “哦?”云裳也笑:“本宫自小也熟读兵书,不知道有这么一句知己知彼才能更好的建交,倒是知道另外一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怎么?传闻中身经百战曾百胜的明岳王爷,费尽心思打探我们夏国的情况,是想要对咱们夏国下手吗?” 凌子越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味道:“皇后娘娘多虑了。” “是不是多虑,不需要你来告诉本宫。” “哦?您瞧,现在我说什么,皇后娘娘都不愿意相信,那我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皇后娘娘不妨给我个痛快,告诉我,你与陛下,究竟想要如何处置我?” 第1078章 男女有别 云裳却笑眯眯地耸了耸肩:“王爷再说什么?什么处置你?王爷方才不是就已经说过了吗?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虽然王爷欺骗了我们,可是,我们却仍旧会将王爷奉为座上宾,好好招待的。” 云裳这么说,凌子越的眼中却浮现起了几分疑惑:“好好招待?” “是啊。”云裳点了点头:“今日将王爷送来这里,也不过是因为想到知道一些真相罢了,如今事情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那就好了啊。” 云裳抬了抬手:“来人,将门打开,送王爷出去。” 云裳说着,站起身来,率先走到了门口,对着凌子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王爷这边请吧,宫宴还有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就要开始了,贵国的女眷们只怕也已经到了,到时候久不见王爷,只怕是要着急的。” 云裳越是这样客气,凌子越脸上的怀疑之色却越重,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云裳。 云裳眨了眨眼:“王爷?王爷不走吗?难不成王爷还喜欢上了我们夏国的这暗室不成?”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王爷尊贵之躯,还是莫要再在这里多呆了。” 云裳说着,已经瞧见了另外一侧走出来的洛轻言。 洛轻言远远地朝着云裳摇了摇头,云裳嘴角一勾,这才收回了目光。 凌子越在心中揣测着云裳他们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却也终究还是站起了身来,走出了暗室。 门口已经有宫人候着:“贵客这边请,奴才带您去金殿。” 凌子越又看了云裳一眼,才轻轻抿了抿唇,随着宫人离开了。 等着凌子越出了那院子,云裳才朝着洛轻言的方向走了过去。 洛轻言站在一处角落中,被几棵大树挡住了身影,方才凌子越并未瞧见他。 云裳在洛轻言身前站定,两人视线相接,异口同声地道:“单显,才是真正的明岳王。” 话音一落,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洛轻言才又轻轻抿了抿唇:“走吧,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应该过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待会儿就去吩咐浅酌,去叮嘱了那些假扮幽月国与易海国女眷的人,教她们应该如何应对。” “这明岳王是个聪明人,若是平日里,定然能够看出端倪。只是今日经由咱们这一遭,他如今只怕也还懵着,只怕这两日都得要仔细思量思量咱们究竟是什么目的,只要他的心思被其他事情占据,便很难发现他身边的人被偷偷换掉了。” “我再叫她们避开明岳王一些,瞒上一段时日,不成问题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只伸手牵住了云裳的手:“这样的小时,你安排就好。” 云裳笑了起来,在洛轻言手心里面轻轻刮了刮。 明明只是极轻的一下,洛轻言却骤然“嘶”了一声。 “啧,你如今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再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撩拨我了。” “这哪是撩拨?”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瞧见洛轻言隐忍的神情,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快意:“行吧,就算是撩拨,正如陛下所言,现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陛下还敢做什么不成?” 洛轻言咬着牙摇了摇头:“我现在,的确是不敢对你做什么。” “可是……”洛轻言嘴角勾了起来,眼中满是笑意:“可是啊,这天,总是会黑的,这宫宴,也迟早是会散的,你且等着吧,等着到了晚上,你看我敢不敢对你说什么?” 洛轻言说完,却又压低了声音,附在云裳耳旁,用只两人听得见的气音道:“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哭着求我放过你。” 云裳的耳朵骤然红了起来,只觉着耳朵烫得有些吓人,半晌才不服输地道:“我什么时候哭着求你放过了?陛下可不要血口喷人,污蔑臣妾的名声。” 洛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云裳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云裳的心,却是骤然有些慌了。 “唔,我最近有些想承业了。此前承业还住在未央宫的时候,我倒是偶尔带着承业同睡,如今承业搬到东宫都已经快要一年了,我实在是有些想念他了,今天晚上,我想要同承业一起睡。”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做梦。” 云裳瞪大了眼:“我不管……” 不等云裳说完,洛轻言便径直道:“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同其他男人同睡了。” 其他……男人? 云裳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男人? 她哪有什么其他男人? 只是仔细联系了一下自己与洛轻言方才的交谈,云裳才骤然回过了神来:“陛下说的其他男人,该不会指的是承业吧?” “嗯哼。”洛轻言轻哼一声,默认了。 云裳忍不住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陛下在想什么?承业是我儿子!且不过才三岁而已。” “那又如何?”洛轻言嗤笑了一声:“三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 “昨日里还在同我说,他已经长大了,说男女有别,不想让奶娘和宫女给他洗澡了,让我给他派遣几个贴身宫人。” “都知道男女有别了,还叫什么小孩子。” 云裳被洛轻言的逻辑给惊呆了:“是这样算的吗?” “朕是皇帝,朕说是这样,那就是这样。” “……” 行吧,你是皇帝你有理。 云裳叹了口气,不再作声了。 两人一同走到了金殿门口,正好遇上浅柳带着承业从对面走了过来。 承业一见着云裳与洛轻言,喜不自胜,踏踏踏地就朝着云裳跑了过来:“母后!父皇!” 云裳也几乎将方才与洛轻言的对话都给忘了,见状只笑眯眯地蹲下了身子,张开了胳膊:“承业来了!” 承业跑到云裳跟前,正要投入云裳的怀中,却从天而降一双大手,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云裳与承业二人都有些懵了,只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向那手的主人。 “今日是父皇的寿辰,给父皇准备寿辰礼物了吗?” 第1079章 弄懵了正好 “……”云裳一脸无言。 承业却全然没有察觉到洛轻言的别有用心,听洛轻言这样问,顿时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连忙点了点头,大声应着:“准备好了,我准备了好多天呢,我亲手做的,等待会儿宫宴散了之后,父皇你同我一起去拿好不好啊?” “不好。”洛轻言摇了摇头:“宫宴散了之后只怕就已经晚了,小孩子晚睡不好,得早些睡。且我待会儿宫宴散后也还有正事需要处置,你等会儿就去拿来给我吧。” 正事个鬼! 云裳在心中高声嚎着,只是承业却丝毫不懂云裳心中的呐喊,只认认真真地应着:“好啊,那我等会儿就去拿过来给父皇。” 随后还一脸担心的关切着:“待会儿宫宴散了之后,父皇还要去批阅奏折吗?今日是父皇的寿辰,都不能够早些歇息吗?” 洛轻言颔首:“为君者,便应该背负起自己该背负的责任,这夏国江山和黎民百姓就是身为皇帝的责任,既然背起了这份责任,便应该要兢兢业业为江山为百姓做事,一刻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且你以后便会知晓,最是这种时候,越是有人会想着趁着你松懈之时,弄出一些乱子来。所以,这种时候,才更要警觉才是。” 云裳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之前两人才说了那些话,她都险些要信了。 啧,这人,心思可真是坏呀。 承业却是懵懂不知事的,洛轻言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听洛轻言这样说,脸上俱是心疼,还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洛轻言的肩膀:“父皇放心,等着承业再长大一些,承业就能够为父皇分担肩上的担子了。” 洛轻言颔首:“那我就等着那一日了,在此之前,你更须得要勤奋努力,为以后分担这江山重任打下坚实的基础。” 承业连连点头,洛轻言却是转过了身来,朝着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中写满了得意,似是在说,瞧吧,他都被我糊弄住了,今夜,你且等着吧。 云裳暗自抠了抠自己的蔻丹,轻哼了一声。 三人已经到了金殿门口,刘文安站到了金殿门口,朝着三人看了一眼,洛轻言将承业放了下来,替他整了整衣裳,才站直了身子。 承业立在两人中间,亦是将背脊挺直了起来,倒是隐隐已经有些太子殿下的范儿了。 云裳瞧着,嘴角勾了勾,眼中甚为欣慰。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到,太子殿下到——” 云裳听见殿中衣袍掀动的声音,跪地的声音依次响起,随后响起了百官们的请安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太子殿下千岁。” 云裳牵着陈晓光也,跟在洛轻言身后入了殿,一步一步朝着高位走去。 “祝贺陛下寿辰,愿陛下福寿绵延,万寿无疆。” 踏着一殿恭贺声,洛轻言带着云裳和承业一同入了席:“平身入座吧。” 众人这才起了身,坐了下来。 洛轻言的目光才席上一扫,在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席位上顿了顿,才缓缓举起杯。 瞧见殿中众人都跟着举杯,洛轻言才开了口:“万寿无疆朕是不敢想的,只希望咱们夏国永世再无战争纷乱,百姓吃饱穿暖,幸福安乐。” “永世再无战争纷乱,百姓吃饱穿暖,幸福安乐。”下面百官亦是跟着洛轻言喊着。 洛轻言笑了笑:“这个愿望,希望也能够成为在座诸位的愿望,且希望在座诸位能够与我一同,共同为了这共同的愿望一起努力。” “是,臣等自当竭尽全力。” 洛轻言笑了一声,并未再多言:“今日是朕的寿辰,也没有想要做太过无意义的事情,说太多无意义的话,只是咱们朝中诸位文武百官也难得聚在一同,便借着这万寿节的由头,与大家一同寻个乐罢了,也不必太过拘束,开始吧。” 立在一旁的刘文安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才抬起手来拍了拍。 随后,金殿一侧的乐人便开始演奏起来,丝竹声顿时响了起来。 有舞姬鱼贯而入,开始随着乐声起舞。 宫人也趁机端了菜进了殿。 云裳看了眼面前放置着的菜,并未动筷子,只笑眯眯地抬眼看着殿中歌舞,是不是象征性地拍一拍手。 洛轻言微微侧了侧身子,压低了声音道:“幽月国的事情,你想什么时候说?” 云裳面上仍旧带着笑:“陛下可有安排?” “若你没有,朕便可以有。” 云裳脸上笑意更浓:“臣妾没有安排。” 洛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提及此事,只看了一眼云裳跟前的菜:“我叫人准备了一些冰品和点心,先吃些垫垫肚子吧。” 云裳颔首:“陛下少喝些酒,我已经叫了浅酌去吩咐了,待会儿回了未央宫给陛下下碗长寿面,毕竟是陛下的寿辰,再不讲究,这长寿面却也是一定要吃的。”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好,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怎敢不从?” 凌子越坐在席上,一直在留意着洛轻言与云裳之间的动静,眉头一直紧蹙着,似是还在想着云裳与洛轻言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过了许久,凌子越才侧过头,看向了一旁的龚郁。 龚郁似有所觉,只微微朝着凌子越身边稍稍挪动了一些,两人低声说了两句话,又不约而同地看了洛轻言与云裳一眼。 云裳将两人的动静尽数纳入眼中,只微微笑了笑:“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在猜我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云裳轻轻颔首:“咱们这一出,只怕是将他们二人都给弄懵了。” 说完,才又垂眸浅笑:“不过弄懵了正好。” 云裳说完,又看向了凌子越,却见凌子越已经没有在同龚郁说话了,目光已经转向了对面女眷席位上的明岳王妃。 明岳王妃本是云裳派人假扮,按着云裳的吩咐一直在留意着凌子越那边的动静。 见着凌子越朝她看过去,只端起桌上酒杯,接着这个动作的掩饰,轻轻点了点头。 “那位假的明岳王妃在点什么头?她知道明岳王是什么意思吗?” 第1080章 质问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问,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 “不知道那她点什么头?难道就不怕被凌子越瞧出端倪来吗?”洛轻言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云裳垂下眸子,为了掩盖自己的笑,只得轻咳了一声:“昨夜他们策划了那么一出,那几个女眷倒是已经从我那里得知了真相,可是明岳王却是不知道的。” “若我是明岳王,定然会在入宫之前叮嘱好王妃,让她在我跟前好生注意着些,莫要让他们的安排落了空。所以,明岳王这一看,多半是在问明岳王妃,今日情形如何的。” “啧。”洛轻言啧了一声:“你倒是将明岳王的心思揣摩得十分透彻。” 这是…… 老陈醋坛子又给打翻了? 云裳心中好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除了陛下的心思,我素来不去揣摩其他男子的心思,只是按着常理推断罢了。” 洛轻言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却仍旧轻哼了一声,转开了眉眼。 歌舞过了几个,趁着殿中正安静着的功夫,骤然有人开了口:“陛下,微臣昨夜在宫外,听闻了一个,听起来有些荒谬的传闻,不知陛下可曾听闻?” 凌子越微微掀了掀目光,看向了说话的臣子。 “哦?”洛轻言挑了挑眉:“什么传闻?既然钱大人都说了,是十分荒谬的传闻了,那又怎会有人敢在朕跟前提及?” 钱大人垂下眸子:“微臣听闻,昨夜陛下与幽月国八公主一同,去外面赏了花灯,且姿态亲密。后来,陛下还在街上遇刺,导致身份曝光,连带着同幽月国公主赏灯之事一并被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了无数揣测。” “什么揣测?” “说陛下有意要纳幽月国八公主为妃,说幽月国此番来,便是为了让自己的公主来和亲而来的。说陛下与皇后娘娘,远不如明面上瞧着那般恩爱。” 洛轻言闻言,只笑了一声,却并未作声。 倒是一旁另一位大人站起了身来,朝着主位上拱了拱手,复又看向了钱大人:“钱大人听闻的这些个流言,有些过时了吧?” “下官倒是听闻了另外一桩,不只是听闻,还是亲眼目睹。” “哦?”洛轻言转过头和云裳相视一笑:“怎么?昨夜不过一个花灯会,难不成朕还闹出了十个八个不同的故事出来不成?” “微臣昨夜亲眼瞧见,陛下与皇后娘娘在花灯会上赏灯,又亲眼见着陛下与皇后娘娘去了酒楼用饭,最后还亲眼见着刘总管带着御撵凤驾来接陛下与皇后娘娘回宫。” “不只是微臣亲眼看见了,当时花灯会上当还有不少的百姓,也都亲眼瞧见了呢。” “是啊。” “微臣也瞧见了。” “是有这么一桩,还听闻,陛下在花灯会上,给皇后娘娘亲自赢来了灯王呢。” “钱大人说的那传言微臣倒是也听见了,不过后来不是就辟谣了吗?说当时幽月国公主一同赏灯的,并非是陛下,只是容貌与陛下有两分相似,因而被人错认了,才喊出了陛下遇刺这样的话来。” “后来一边的摊贩也亲眼证实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当时正在他那里,那假的陛下遇刺的时候,陛下正在对灯谜,给皇后娘娘赢取灯王呢。” 钱大人似乎并未听到其他人说的那些传言,面上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是这样的吗?” 慕绾卿瞧见,凌子越的眉头也已经皱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而那假的明岳王妃与幽月国八公主的脸上,更是一团慌乱,似乎并未料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发展。 倒是云裳笑了起来:“其他大人说的没错,是钱大人你听的流言蜚语过时了一些。当时幽月国八公主同旁人一同赏灯遇刺,却被误认成陛下的时候,陛下与本宫,正在离事发地方一百米左右的地方。” “当时陛下,的确正在猜灯谜,给本宫赢取灯王。当时因着那桩事情,还打断了陛下的进度,后来人群散去之后,还是本宫陪着陛下一同去,将那灯王带走了的。如今那盏灯王,也还摆在本宫的未央宫中呢。” 听云裳这么一说,凌子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似乎全然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发展。 云裳面上却仍旧带着笑,只抬眸看向了一旁的幽月国八公主:“只是不知,那位跟着幽月国八公主一同去赏灯,被误认为陛下的,究竟是何人?” “公主难不成,是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让人误会,而后散布谣言,而后让陛下不得不迫于谣言的压力,将公主纳入宫中?” “若非是当时本宫与陛下就在那里,要不是后来刘总管带着御撵凤驾来接本宫与陛下回宫的时候街上许多百姓都瞧见了,今日只怕又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幽月国八公主浑身一震,脸上俱是慌乱,只连忙站起身来行了礼:“陛下与皇后娘娘只怕是误会了……” “误会了?本宫瞧着,倒似乎并不像是误会啊?不然,为何就那么巧,你会与一个容貌长相与陛下相似的人去逛灯会,就那么巧的,被人行刺了?又那么巧的,被人错认了?而后竟还传出了陛下要纳你为妃的流言蜚语?” 云裳脸上虽然带着笑,只是眸中却满是冷意:“若只是有一个巧合也就罢了,可这环环相扣的,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专门设下的局了。” “不是这样的。”幽月国八公主迭声辩解着。 “不是这样的?”云裳立马便接过了话头:“若不是这样,那公主告诉本宫,事实是什么样的?那与你一同逛灯会的,又是何人?” 凌子越眉头蹙得愈发紧了几分,暗自咬了咬牙,只是虽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在了洛轻言和云裳跟前,可在旁人眼中,他却仍旧只是易海国的一个小官,连为幽月国公主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凌子越心中骤然明白了云裳与洛轻言的打算,知晓了他们先前为何会那样轻易的将他放走了…… 第1081章 就此揭过吧 凌子越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上位两人,又看向了一旁那假的明岳王。 假的明岳王接收到他的目光,连忙开了口:“皇后娘娘,此事……” 云裳却是丝毫不给他任何机会:“明岳王爷……” “明岳王爷可能不太知道咱们夏国的情形,陛下的后宫中,只本宫一人。”说罢却又笑了笑:“当然,若是陛下果真真心喜欢上了别人,想要迎娶她入宫,那本宫倒也就认了。” “可是,本宫却是决不允许,有人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胡乱算计的。” 云裳微微扬了扬头:“本宫也不会随意乱扣黑锅,所以想要仔细问一问,昨夜那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究竟从何而来,八公主,你可否回答本宫这个问题?” 幽月国八公主凌兰雨脸上尽是慌乱,似乎已经快要哭了,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假单显真明岳王的身上扫过。 凌子越将凌兰雨的反应尽数看在眼中,手在袖中悄然握紧。 没有得到凌子越的支援,凌兰雨身子都隐约带了几分轻颤:“我……我……” “本宫不过是想要问一问八公主,昨夜与你一同去逛灯会的人,究竟是谁?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 “还是说,本宫先前的猜测是真,昨夜那一出,是八公主,甚至是幽月国蓄意为之,为的是给陛下设下这一个局,让陛下不得不迫于流言蜚语,将你迎入宫中?” 凌兰雨咬了咬牙:“不是的,皇后娘娘误会了。” 凌兰雨的手在袖中握紧了一些:“那男子是我在夏国认识的一个寻常人罢了,他只是容貌与陛下有些许的相似……” “其实都并不是特别像的,只是昨天晚上出事的时候,天实在是有些黑,就有人错认了。当时我们也反驳过,可是没有人听。” “且事情实在是太过突然,当时周围太乱了,我们只想着快些离开,并未注意到太多。” “哦?”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原来不是公主可以叫了人假扮陛下的吗?” “不是的,不是的。”凌兰雨急忙否认。 “公主说当时与你一同逛花灯的人是我夏国一个普通百姓?可是本宫听闻,当时公主与那人逛灯会的时候,姿态十分亲密啊?” “莫不是,公主对那位,情深意重,感情已经到了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出现在人前了吗?”云裳似笑非笑地看向凌兰雨:“我夏国一位普通百姓,能够得公主的青睐,可真是我夏国的荣幸啊。” “倒是不知,公主是打算如何处置那一位的?毕竟是我夏国的百姓,若是公主果真有心,本宫与陛下,倒是可以替公主保这个媒……” 云裳说着,转过头看向洛轻言:“到时候可以让陛下给他一个封号,公侯什么的,便可正大光明地迎娶公主了。” “如此一来,公主也算是和亲咱们夏国了,以后我们夏国与幽月国,自然也能结定盟约了。” 凌兰雨面上讪讪:“不……不用了。” 说着,又忍不住朝着凌子越看了一眼:“我……我的亲事是不能够自己做主的,还得要禀明父皇母后。” “哦,这样啊。”云裳点了点头,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样:“倒也是,毕竟公主身份尊贵,与寻常人不同。既如此,那本宫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此事就此揭过吧。” “公主也不必一直站着,坐呀。” 凌兰雨这才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额上冷汗涔涔,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殿中又有丝竹声起,众人的目光这才渐渐从凌兰雨身上挪了开。 凌兰雨委委屈屈地朝着明岳王妃看了一眼,明岳王妃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凌兰雨的手,轻轻拍了拍,似是安抚。 洛轻言与云裳都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中,洛轻言笑了一声:“你身边哪里找来这么多高手?这模样,倒是足够糊弄人,以后到了年纪放出了宫,去戏园子里说不定还能做个名角儿呢。” “陛下羡慕吗?”云裳眨巴眨巴眼,眼中满是笑意:“不过即便陛下羡慕,那也羡慕不来的。以后陛下若是有需要唱戏的地方,我倒是可以借几个人给陛下。” “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云裳啧了一声:“陛下客气了,你我夫妻一场,不必言谢。” 云裳一边同洛轻言说笑着,一边抬眸看向了凌子越。 凌子越面色十分难看,抬起眼来便与云裳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云裳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似笑非笑地睇着凌子越。 凌子越暗自咬牙,心中暗想着,她到底还是小看了女人,一不小心就着了这女人的道。 以后,断然不能够再小看女人了。 除了这一出,这场宫宴倒也还算顺遂,宫宴到一半,承业便悄悄拉了拉洛轻言的衣袖。 洛轻言低下头挑了挑眉,看向了他。 承业眨巴眨巴眼,压低了声音:“父皇,我要回去拿给父皇的贺礼了,父皇要同我一同吗?” 不等洛轻言应答,云裳倒是先开了口:“一起啊,我也一同,我倒是有些好奇,承业你会给你父皇准备什么样的贺礼。” 承业嘿嘿一笑,似是对自己的东西十分自信的模样:“我亲手做的,父皇定然会喜欢。” 虽然还没瞧见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洛轻言却也仍旧十分给面子:“嗯,喜欢的。” 说罢,却又看向了云裳:“皇后娘娘,是不是还欠着我一份生辰礼物?” 云裳自然知晓洛轻言说的是她亲自绣的那东西,只啧了一声:“陛下念叨了多久了?臣妾比不得陛下,臣妾年岁尚小,还未患上老年痴呆之症,记着呢。” “记着就好,我就怕你忘了。”洛轻言倒是丝毫不在意云裳的打趣,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走吧,咱们就先撤吧,我去看看承业你给父皇准备了什么礼物,待会儿再看看皇后的。” 宫宴也已经进行了一大半,酒宴正酣,他们一家人离席也并无大碍,云裳点了点头,由着洛轻言拉着她站起身来。 第1082章 木头? 承业倒也不知从谁那里学会了卖关子,将洛轻言与云裳带到了太极殿寝殿,便一脸神秘兮兮地道:“父皇与母后就在这里等一等吧,我去将东西拿过来。” “嗯?”云裳扬了扬眉,有些好笑:“你将给你父皇的贺礼放在哪儿了啊?” “没放在哪儿,就放在了浅柳姑姑的身上。” “那何必麻烦,直接叫你浅柳姑姑将东西拿进来不就好了?”云裳道。 承业却是连忙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那可不行,得我先去将东西拿到手,而后亲自拿过来,进献给父皇才成。”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洛轻言亦是忍不住笑了一声:“那行吧,那我与你母后就在这里等你,你可千万不要去太久啊。” 承业连忙摇了摇头:“放心好了,浅柳姑姑就在门外,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就踏踏踏地跑了出去。 云裳靠在洛轻言的怀中笑了起来,一脸好奇:“你猜猜承业会给你什么东西?” “玉佩?他那些小玩意儿?” “他说是他自己做的。”云裳提醒着。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弹弓?他最近沉迷于这东西。” 说完,又忍不住扶额:“你还是别让我猜了,待会儿看了就知道了,我实在是不擅长猜这些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见承业跑进来的脚步声。 承业似是跑得有些急,气喘吁吁地在两人跟前停下,喘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劲来,只神秘兮兮地看了洛轻言和云裳一眼:“父皇与母后猜一猜吧,猜猜儿臣做了什么东西?” “……” 洛轻言与云裳对视了一眼,皆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来。 承业被自己爹娘二人这一笑笑得有些懵了,只抬起眼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中写满了疑惑。 “怎么了?”见洛轻言与云裳的笑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承业终是忍不住茫然出声。 云裳连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承业还小,性子亦是单纯,云裳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顿时便又欢喜起来,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父皇母后快猜猜,猜猜儿臣做了什么。” 云裳轻咳了一声,又和洛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道:“弹弓?” 承业瞪大了眼,似是有些不明白云裳与洛轻言为何都猜这个,却骄矜地摇了摇头:“不是弹弓,怎么会是弹弓呢,弹弓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啊,父皇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的洛轻言沉默了片刻,又默不作声地看了云裳一眼。 云裳眼中带着笑:“父皇母后实在是猜不到了,我们还以为承业只会做弹弓呢,却没有想到我家承业这么厉害,还会做别的东西。那承业告诉母后和父皇,你究竟做了什么东西好不好?” 承业到底只是个孩子,被云裳这样一顿夸,愈发得意,倒也不再卖关子,只将身后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看!” 云裳与洛轻言看了过去,就瞧见承业的手中放着三个木头。 木头? 洛轻言一脸茫然:“这是木头?” “对啊,这是木头啊。”承业一脸你真笨的神情:“这当然是木头啦,只是这是我用木头雕刻的东西啊,父皇可看出来了,儿臣雕的是什么?” 洛轻言看了眼承业手中那三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实在是看不出来,那究竟雕刻的是什么玩意儿。 倒是云裳立马道:“承业这是雕刻的我们一家人对不对?” 云裳话音一落,承业立马欢喜得跳了起来:“母后猜对了!” “母后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我刻的是我们一家了。”承业高兴得在殿中转着圈儿:“浅柳姑姑都没看出来。” 云裳长长地吁了口气,抬起眼来就瞧见洛轻言难以置信地目光,里面似乎写着,这你也看得出来? 云裳挺直了背脊,扔给了洛轻言一个“我厉害吧”的眼神。 随后便低下头似模似样地夸奖着承业:“不是母后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你刻的是我们一家人,而是承业的雕工十分厉害,雕刻得栩栩如生,自然能够一眼就认出来。” “……”洛轻言又看了眼那三个东西,有些一言难尽。 承业倒是愈发得意了:“我也觉着我在这件事情上颇有天赋,那母后,明儿个我再找块木头给你刻些东西好不好?母后想要什么?” 不等云裳开口,承业已经有了主意:“我之前看戏,听戏文里面唱鲜花赠美人,宝剑配英雄,到时候我给母后再刻一朵鲜花,给父皇再刻一把宝剑好不好?” “好啊。”云裳面上满是期待:“那母后就等着承业你的鲜花了。” “好啊好啊。” 将承业哄的高高兴兴了,洛轻言才叫宫人带着承业下去,回了东宫。 等着承业离开,云裳转过头,却就看见洛轻言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做什么?你这样看着我,让我觉着有些瘆得慌。” 洛轻言啧了一声:“我是在想,你之前是不是就是这样哄骗我的。” “我哄骗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孩子?”云裳撇了撇嘴:“承业年岁尚小,对各种事情都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兴趣。做父母的,自然是应该想方设法地鼓励他,以免打击到了他的积极性的了。” 洛轻言颔首:“这个我倒是知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究竟是如何看出……” 洛轻言指了指桌子上那三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看出这三个东西,是我们一家子的?”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他说是刻的东西,又说不是小孩玩意儿,东西恰好三个,两大一小,这还不够明显吗?” “啧。”洛轻言又忍不住啧了一声,半晌才道:“厉害了。” “那是自然。”云裳又笑了一会儿:“承业方才说了,他还会刻东西,且还跟你说的十分清楚明白了,会刻一把宝剑给你,到时候你可不要又认不出来了。”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行吧,我努努力。” 说完,又含笑看向了云裳:“收完了承业的礼物,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你的礼物了?” 第1083章 贺礼 云裳眨巴眨巴眼:“我的礼物,我也随身带着呢,去哪儿看?” “回未央宫吧。” 云裳有些奇怪:“就看个礼物而已,为何还非得要回未央宫去看?” “我怕待会儿又有旁的事情来叨扰了,在这太极殿,若是有人来求见,我总不好不见。若是去未央宫,他们知晓我去了未央宫,自然心中也就有些数,知晓不是什么顶重要的事情,不能够来打扰。” 洛轻言丝毫不给云裳反悔的机会,说话间,就已经站起身来朝着殿外走去。 坐着步撵到了未央宫,将宫人全都屏退了下去,洛轻言才兴冲冲地望向云裳:“来吧,我准备好了,给我瞧瞧我的生辰礼物。” 云裳啧了一声:“看一个生辰礼物,须得要做好什么准备?” 听云裳这么一问,洛轻言却是垂眸笑了起来:“当然要做好准备,若是你也像之前承业那样,问我你绣的是什么,万一我回答不上来,可就没有旁人替我解围了。” “……”云裳翻了个白眼:“陛下这是在讽刺我吧?讽刺我绣功差?觉得我绣出来的东西都不能看?” “自然不是。”洛轻言连忙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着,无论你绣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的,你放心便是。” “……”这不还是讽刺她的绣功差么? 云裳冷哼了一声:“陛下你就嫌弃吧,待会儿我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洛轻言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好好,我相信你的,待会儿你定然会让我大吃一惊的,所以,可以把我的生辰礼物给我了吗?” 云裳抿了抿唇,从袖中将东西拿了出来,却紧紧拽在手心,丝毫不给洛轻言瞧见。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的手上,嘴角带着笑:“嗯,好看。” “我都还没有拿出来你就开始夸,未免也太不走心了一些吧?”云裳不满,娇嗔着。 洛轻言立马悔过:“是是是,实在是有些不熟练。” 云裳垂眸,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只将那香囊往洛轻言手中一放:“行了行了,给你了。” 洛轻言笑眯眯地将那香囊拿起来展开一看,倒是真有些诧异了:“这是你做的?” “该不会是你为了做的好看,请旁人做的吧?” 云裳瞪了他一眼:“说好是我亲自做就是我亲自做的,我用得着骗你吗?这东西我既然送出去了,就是要让你日日戴着的,你日日戴着旁人做的东西,我心里会高兴吗?” 也是。 只是这…… 洛轻言定定地看着手中那青色的香囊,香囊上绣着的,是龙纹,虽然看得出针脚不够严密,还有些生疏,却至少一眼就能够认得出来,那是绣的龙。 洛轻言正想着,就听见云裳问着:“陛下可认出来了,臣妾这香囊上绣的是什么啊?” 还真是记仇得很。 洛轻言笑了一声,却也老老实实地应着:“是龙。” “呀!”云裳故作惊讶:“陛下竟然认出来了啊,真叫人有些难以置信呢,方才陛下不是还说,得提前做好准备嘛,害怕我问你上面绣的是什么嘛。” “我家皇后娘娘绣的龙栩栩如生,这样看着,总有一种下一刻就会从这香囊上飞出来的感觉,如何能够认不出呢。” “皇后娘娘绣功进步实在是太大了,让我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云裳笑得浑身都在颤抖,摆了摆手,说出了真相:“其实我绣功仍旧十年如一日,没有什么进步,只是这香囊是桂嬷嬷一针一线亲自教我的,她绣一针我绣一针,若是这样我都还学不会,就实在是有些太蠢了些。” “嗯。”洛轻言虽没料到是这样,只是倒也并不怎么惊讶,毕竟云裳的绣功,他是最为了解的,听云裳这么说,也只是点了点头:“虽然如此,一针一线也都是你的心意,裳儿这份心意,我定会好好珍藏,也定会好好回报。” 云裳笑眯眯地看着他:“那陛下打算,如何回报?” 洛轻言认认真真地沉吟了片刻:“不若,儿孙满裳?” 云裳愣了愣,有些茫然:“儿孙满裳?” 是什么? 抬眸却看见洛轻言那似笑非笑的脸。 云裳骤然就回过了味来,只咬牙切齿地看了洛轻言一眼:“陛下!陛下这般身份尊贵,如何能够说出这样的浑话来?” 洛轻言又笑了一声:“裳儿。” 声音极轻,似是带着万般缱绻。 云裳耳尖都微微有些发烫,脸上更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 “做什么?”声音没好气的,却并不像是发怒了,更像是在撒娇。 “我虽然是夏国皇帝,却也是一个寻常人。”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他在说什么? 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来了? 洛轻言眼中带着笑:“寻常人,自然就有七情六欲的,更何况,我貌美如花的妻子,就在我身侧……” “所以,我的裳儿,准备好接受我的谢礼了吗?” 洛轻言话音一落,就径直将云裳打横抱了起来。 一时间天旋地转,云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只连忙抓住了洛轻言的胳膊:“啊……” 洛轻言笑了一声,将云裳放到了床上,随后,层层床帐被放了下来,一道风从床帐的缝隙之中吹出来,桌上的灯顿时便灭了。 第二日,云裳起的有些迟了。 一瞧见书架上摆放着的时漏便觉着有些头大:“都这个时辰了,你们怎么也不叫我?” 浅酌连忙应着:“陛下吩咐了,让奴婢们不要叫娘娘的。” “胡闹。”云裳轻斥着:“陛下胡来,你们也跟着胡闹。今日还有宫宴,虽然只是内宫家宴,可正因为是内宫家宴,却更要我盯着才是,快服侍我起身。” 浅酌应了声,服侍着云裳起了身。 云裳正穿着衣服,却瞧见书架最下面摆放着三个木头块儿,十分眼熟。 云裳笑了起来:“这东西,陛下怎么没有拿走?” 浅酌顺着云裳的目光看了过去,亦是笑了起来:“陛下说,放在娘娘这里更好一些。” 云裳忍俊不禁:“他是觉着放在他的太极殿有失他的帝王威仪,所以才摆到了我这里的吧?” 第1084章 太子殿下怎么了? 浅酌也跟着笑了一声,又想起正经事,只抬起眼来透过打开着的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昨夜咱们安排的那几人跟着回了驿馆,倒是果真如娘娘所料那般,那位明岳王爷因着昨日宫宴上发生的事情焦头烂额,倒是责问了几句明岳王妃和八公主,她们都按着娘娘教的话回了,倒是没有被发现什么端倪。” “今日一早,她们便同咱们在驿馆里面安排的人接上了头。仔仔细细地了解了一下那几位女眷在驿馆中的情形,因着咱们连丫鬟一并都替换了过去,倒是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一切倒是暂时在她的预料之中。 “明岳王昨日可有什么异常?” 浅酌点了点头:“暗卫说,明岳王爷昨夜半夜的时候,独自一人离开了一段时间,他们去跟了,可是跟丢了。” “跟丢了?”云裳轻轻蹙眉:“那位明岳王爷的武功就那样高?” “倒也不是武功高强的原因,暗卫说,明岳王大抵是知道有人跟在他身后,专门将人带到了青楼妓馆,在里面蓄意制造出了一些混乱,而后趁乱跑了。” “等着暗卫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暗卫在那青楼周围找了一圈,也并未查明他的去处,便只得又重新回到了驿馆等着了。”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他约摸离开了多久?” “约摸两个多时辰。” 两个多时辰。 云裳轻轻咬了下唇,两个多时辰,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 她此前便已经预料到,明岳王应该在这城中早早地安插了不少的人马,此番甩掉了暗卫,应当就是暗中去布置去了。 倒是不知,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如何做。 明岳王能够在幽月国有那般名望威信,也定不是凭空得来。 他此前落入她的算计,按着云裳的想法,其中六七成,也不过只是侥幸罢了,算不得她的本事。 明岳王在她手中吃了一次亏,只怕是会想方设法地讨回来。 只是不知道,他要如何讨回来。 “奴婢已经训斥过暗卫了,让他们接下来定然要好好地盯好明岳王,切莫再着了他的道了。” “怪不得他们。”云裳倒是心平气和。 “就先这样继续盯着吧,我倒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左右,这也还是咱们的地盘,不管他要做什么,我也不在怕的。” 云裳穿戴整齐,开始用早膳。 刚喝完了粥,就瞧见有宫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娘娘,东宫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太子殿下……” 云裳瞧着那宫人那般匆忙模样,话听到一般,便猛地站起了身来:“太子殿下怎么了?” 难不成,明岳王是想要从承业那里下手? 难不成,东宫那般戒备森严,竟还让他得了手不成? 云裳想到此处,面色愈发白了几分。 那宫人亦是被云裳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连忙道:“东宫那边的人说,太子殿下昨夜里兴许是睡觉不老实的缘故,着了凉,先前有些发热,不过现在倒是已经退了下去,只还有些恹恹的……” 云裳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觉着自己实在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东宫戒备那般森严,承业断然不会有事的。 云裳悄然松了口气,这才道:“请过太医了吗?” 宫人心中有些摸不准云裳的喜怒,只战战兢兢地应着:“请过了,太医说,只是寻常着凉发热,可能会反复起热,只需用水擦洗身子降温就是,又开了些药。” 云裳点了点头:“走吧,我去东宫瞧瞧。” 到了东宫,云裳就瞧见承业果真恹恹地躺在床上,面色仍旧有些红,眼睛亦是红红的,睫毛还湿着,似是才哭过的模样。 见着云裳进来,便哑着嗓子喊着:“母后……” 云裳忙在床边坐了下来,将承业揽入怀中,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额头:“怎么还有些发热呢?” “太医说,小孩子发热,有些反复也是正常的。” 云裳颔首,又摸了摸承业的手,虽额头上仍旧有些烫手,手脚倒是有些冷。 云裳眉头轻蹙:“手脚冰凉,是正在生热。” 云裳说罢,便低下头问着承业:“宝儿,你觉着怎么样?” “冷。”承业眼泪汪汪地看着云裳。 云裳点了点头,拉起被子将承业包住。 “时刻留意着,若是额头烫手,手脚冰凉,就是正在发热的过程,这个时候,孩子会感觉浑身发冷,注意给他保暖。” “等着手脚也开始发烫了,就开始擦洗身子降温。水温不必太高,稍稍低些也可,直接让太子殿下泡在里面也可,擦洗身子也可,等着热度降下去了再穿衣服。” “屋中冰盆子就不要放了,也不要让太子殿下吹着风。” 云裳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又转身问立在一旁的乳娘:“我听宫人禀报,说太医给开了药?” “是。”乳娘连忙将药方子拿了出来:“娘娘,这是太医开的药方。奴婢已经叫人熬好了药,温着的,只是小殿下不愿意喝……” 云裳接过药方看了看,点了点头:“药方没什么不对,药呢。” 乳娘忙不迭地将药端了过来递给了云裳,承业见着那药碗,就往云裳怀中又钻了钻,撒娇道:“母后,我不想吃药。” “不吃药怎么能行?不吃药病就好不了,就会一直难受。” “一直难受也不吃药。” 云裳瞧着承业那可怜兮兮地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这不喜欢吃药的德行,倒是与他爹爹一模一样。 “你听你的嗓子都哑了,还不吃药呢。” 云裳端着碗,自己先尝了一口,仔细辨别了一下里面的药材,确认药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才又轻声劝着:“快将药喝了,我叫人给你准备蜜饯,准备冰糖葫芦。” 平日里为了牙齿好,宫中并不经常给承业吃甜食。 大抵是冰糖葫芦的魅力还是极大的,承业看了眼那药碗,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还是接了过来。 “冰糖葫芦上要十个糖葫芦。” 云裳好笑:“好,十个。” 承业这才满意,抬起手来咕噜咕噜将药喝了下去。 第1085章 一切都不一样了 喝了药,承业便觉着有些困倦了,眼睛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云裳一直抱着他,等着他睡着了,才站起身来将乳娘唤道了门外。 “昨夜没有来看过承业吗?”云裳问着。 乳娘忙不迭地应着:“来过的,昨夜奴婢来看过两次。太子殿下睡觉并不怎么老实,每日夜里,奴婢都会来给他盖被子。” “最近天气热,太子殿下踢被子素来频繁,奴婢也并没怎么在意,晚上盖好被子之后就离开了,今日早上卯时左右那一次,瞧见太子殿下的脸色不怎么对,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而后,奴婢立马就叫人请了太医,又叫人准备了水,给太子殿下擦洗了好几次身子,将身上热度稍稍降下去了一些。” 云裳点了点头,倒也并未责怪,小孩子生病本是寻常事,好生照料就是。 “太子殿下发着热,且这两日只怕都要反反复复,你多留心。” 乳娘自觉承业此番生病是自己照顾不周的缘故,心中本就愧疚无比,听云裳并未责怪,只让她好生照看,连连点头应着:“皇后娘娘尽管放心就是,此前是奴婢疏忽了,这次奴婢定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云裳点了点头,又问着:“太子殿下今日早上吃东西了吗?” “不曾。”乳娘亦是一脸忧愁:“奴婢想着太子殿下生了病,应该吃些清淡的东西,就叫人熬了一些青菜粥,又蒸了一碗蛋羹,做了几个菜饼,只是太子殿下因着身子不舒服,闹起了脾气,什么都没吃。” 这倒也并没出乎云裳预料,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在这正殿处置事情,你叫人将那些吃的继续温着,若是承业醒了,来叫我就是。” 这是要亲自盯着太子殿下用饭的意思了。 乳娘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了下来,下去仔细吩咐了。 云裳亦是转身吩咐着画儿:“去未央宫那边说一声,若是有什么事要我处置的,径直送到东宫来就是。” 画儿领命而去,云裳才又回了寝殿,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额头。 虽然仍旧比寻常人要稍稍热一些,倒也算不得太烫。 乳娘在一旁道:“太医先前说过,说小孩子发热,白日里大多要稍稍好些,多只是低热,吃着药就是,无需特别处理,最好让太子殿下多喝水,多休息,蓄养蓄养精神。” “到了晚上约摸子时左右,才是最容易高热的时候,到时候一旦起高热,就得要立即处置。”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让他好生睡着吧。” 只是心中却仍旧十分担忧,只在床边一直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佩兰才进屋来请,见承业睡着,只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娘娘,内务府送来了今夜宫宴最后定下来的菜单,请娘娘过目。” 云裳颔首,起身到了外殿。 一到外殿,就瞧见浅柳立在殿中,手中捧着本册子。 云裳笑了笑:“这等小事,也得要你亲自过来?” “奴婢听闻太子殿下病了,特意借着机会过来瞧瞧。” 云裳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接过浅柳递过来的册子:“是病了,就是普通着凉发热,好好处置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孩子病了,对做娘亲的,就是最大的事情了。”浅柳面容温和:“奴婢虽然尚未为人母,却也明白这种感受,太子殿下有宫人看着,有太医候着,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娘娘尽管放心就是。” 云裳笑了笑:“我放心的,没什么不放心的。” 话虽这样说着,眼中却仍旧溢满了担忧。 承业的身子尚且算得上好的,极少生病。 只是偶尔生病,却仍旧会让她心中有些慌乱。 大抵是因为,前世的时候,桓儿的事终究是她心中磨灭不去的伤痛吧。 瞧着承业生病的模样,总是会让她想起前世桓儿在她怀中气息微弱一脸苍白的模样。 云裳张了张嘴,终是垂下了眸子。 前世发生的事情只是前世而已。 如今她过得很好,断然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再重演。 且桓儿也回到了她的身边,如今好好的,只是生了个小病罢了,没事的。 云裳在心中暗暗说服着自己,才垂下眸子翻开了手中的册子。 浅柳连忙道:“此前菜单本就定下来了的,只是因着今日一早采买的宫人回宫来禀报,有些需要新鲜采买的菜没能买到合适的,便变更了两道菜,奴婢都已经标注出来了。” 云裳低下头看了眼册子上的标注,却是什么都没看进去。 “好,这等小事,你自个儿做主就好。” 浅柳点了点头,又将册子接了回去:“还有宫宴上的酒,亦是有些变动……” 浅柳说着,看了云裳一眼:“不过奴婢料想着,娘娘现在只怕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关心这些,奴婢就看着办吧。” 云裳闻言笑了起来:“嗯,你看着办就是。你,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浅柳领命退了下去。 云裳坐了会儿,外面骤然传来了脚步声。 云裳抬起眼,就看见洛轻言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云裳猛地站起身来:“陛下怎么来了?” “听闻承业病了,我过来瞧瞧。” 洛轻言走到云裳身边站定,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云裳张了张嘴:“臣妾分明吩咐了他们,不要打扰陛下的。承业没什么大碍,就是着了凉有些发热罢了。” “说什么胡话。”洛轻言又捏了云裳的手一下:“承业也是我的孩子啊,着凉发烧也不可轻视,我自然应该过来瞧瞧,如今怎么样了?” 云裳将情形一说,才又低声道:“真的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消吃着药,留意着有没有高热就好,小孩子经常病的……” “嗯,我知道,我就是想过来看看。”洛轻言低声道:“今日本也没什么大事,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吧。”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虽然洛轻言只是在旁边站着,却也让她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落下去了一些。 洛轻言在呢,她是夏国皇后,有可以依靠的人。 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1086章 你可会玩儿? 大抵是因为身子仍旧还是有些不舒服,承业并未睡多久,便又醒了。 云裳连忙叫宫人端了温热的粥来,端到了床边:“承业,吃些东西再睡吧。” 承业泪眼汪汪地看了看云裳,又看了看立在云裳身后的洛轻言:“母后,我不想吃。” “没有胃口也得不能不吃东西啊,听话,吃了东西,并才会很快好起来。”云裳端着粥在旁边坐了下来,笑容温柔:“母后专程叫宫人在这粥里面加了一些糖,你尝一尝,是甜的。” 大抵是糖的魅力还是极大,承业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坐了起来。 云裳在他身后垫了个软枕,盛了粥去喂他。 大抵是生病全身都疲软的缘故,承业竟是连坐都有些坐不稳,靠在软枕上身子便往旁边滑了下去。 云裳喂他吃了一口粥,便又连忙给他调整了一下位置。 刚刚坐好,便又往旁边倒了下去。 洛轻言在一旁看着,眉头轻轻蹙了蹙,只径直在床边坐了下来,将承业捞过来抱在了怀中。 承业大抵也还是有些惧怕这个素来严肃的父皇,被洛轻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挣扎了一下。 洛轻言伸手便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按住了。 “喂吧。”紧紧握住了承业的手,洛轻言才抬起眼来看向云裳。 云裳见他动作十分利落,心中有些担忧:“你轻着点儿,承业还小,受不住你,莫要伤着了他。” “我知道。”洛轻言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低下头看了承业一眼,随即便转开了目光。 这人。 云裳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笑了一声,这人就是这副死样子,连关切都舍不得表达。 也难怪平日里承业会有些畏惧他。 云裳心中想着,轻声哄着承业喝了大半碗粥。 承业实在是喝不下了,皱着眉头说不要了,云裳才停了下来。 云裳将碗放了下来,抬起头同洛轻言商议着:“承业病了,为了方便照顾,不如就先去未央宫住几天吧,等病好之后再搬回来。” 洛轻言却是有些迟疑:“在这里,也有宫人看着的。” “这哪里一样?”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承业才三岁,本来就是正希望有爹娘陪伴的年纪,且又病着。人在病着的时候,心思最为敏感,最想要自己最为亲近之人哄着疼着。” “而且,承业病着,我心中也一直挂念着,放在我身边照看着,我自然最为放心。” 洛轻言沉吟了半晌,又看了承业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行吧,既然你想要亲自照看他,那就让他搬过去住几天吧。” 云裳顿时笑了起来,低下头笑眯眯地问着承业:“跟娘亲会未央宫去好不好?” “好。” 兴许是因为病着的缘故,云裳觉着今日承业格外乖巧。 见承业也同意下来,云裳便连忙指挥着宫人帮承业收拾东西,又叫人准备了玉撵过来:“先将承业送过去吧,就安置在我的寝殿便是,东西随后送过来就好。” 宫人连忙忙碌了起来,不多时,就将承业穿戴好,送上了玉撵。 洛轻言跟着云裳一同回了未央宫,见云裳一直在承业跟前忙前忙后,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漫不经心地道:“今夜的宫宴,你还参加吗?” 云裳看了眼承业,承业忙道:“母后不必留在宫中照顾我,有宫人照看着呢。”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参加吧,我晚些过去,早些回来就是。” “也好。” 外面传来刘文安的声音,云裳抬起头来:“刘总管大约是找你有什么要紧事,陛下还是先去看看吧,这里没什么大碍的,陛下有什么事先去忙就是。” 洛轻言这才点了点头,抬脚出了寝殿。 兴许是经由换宫殿这么一折腾,承业脸上倒是已经没有了多少睡意,只一双眼珠子四处看着。 云裳笑了起来:“怎么了?在看什么?是很久没有在母后这里歇,觉着有些陌生了吗?” 承业抿了抿微微有些干裂的唇,摇了摇头:“没,就是很久没来,觉着母后这里好似变了一些,就随便看看。” “变了吗?”云裳见承业精神还不错,笑着道:“倒的确是添置了一些物件儿,你若是觉着精神头还不错,可以先下来玩会儿。老是在床上躺着,身子骨躺的疲软了也不好。” 承业靠在床上,似是仔细思量了一番,才终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下来玩会儿。”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扶着承业下了床,吩咐着宫人:“去给太子殿下拿一些小玩意儿来。” 佩兰连忙应了,不一会儿就取来了各种各样的小玩具。 承业此前在未央宫住了近两年的时间,之前玩的东西不少,只拿走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还留在这边。 玩具大大小小的,软榻上,桌子上,矮几上都摆了不少。 承业见着这么多的小玩意儿,眼睛都亮了起来,飞快地就跑到了桌子前,随意拿了两个来玩。 云裳瞧着他手中的九连环和七巧板,笑了一声,索性自己也拿了本书,坐在软榻上一边看书,一边看着承业玩。 只是看着看着,眉头就蹙了起来。 承业似乎察觉到了云裳的目光,抬起头来看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询问:“母后?怎么了?” 云裳连忙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很久没有陪你一起玩了,感觉好像也没有过多久,你便已经这样大了,一时间有些恍惚罢了。” “你喜欢这九连环和七巧板吗?”云裳笑着问着:“就是这东西,应该是再大些的孩子玩的,你可会玩儿?” 承业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会,不过我觉着挺有意思的。” 云裳点了点头:“那你自个儿先试着解一解吧,若是不会,再问我就是。” 承业到底也还病着,不一会儿精神就不太好了,玩着都在打瞌睡。 云裳便索性叫宫人将他抱到了床上,刚一放到床上,也就睡着了。 云裳站在床边看了会儿,才开了口:“我去太极殿一趟,你们看着点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发起热来,传唤太医就是。” 说罢,便带着宫人离开了寝殿。 第1087章 有些不对劲 到太极殿的时候,洛轻言却并未在处置什么政事,见着云裳过来,只伸手将她拉到了身侧,轻声问着:“怎么了?” 云裳眉头紧蹙着,眼中带着几许担忧:“陛下,承业有些不对劲。”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说,却也并未问云裳是怎么个不对劲法,只漫不经心地轻轻点了点头。 云裳见洛轻言这般反应,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陛下已经发现了?是如何发现的?” 洛轻言抿了抿唇:“昨日,我抱过承业。” 云裳点了点头,倒似乎有这么一遭,昨日洛轻言的确是抱过承业的。 “重量不一样。” 洛轻言眉头轻蹙着:“今日的承业,比昨日的还要重些,约摸重一斤多一些。” “三岁的小孩子,断然没有一天长一斤的可能,且承业昨夜还病了,一直到先前我过去的时候,都一直没怎么吃东西,按理来说,应该比昨日还轻一些才应该。” 所以,先前洛轻言抱过承业,让她喂饭的时候就发现了? “而且,我先前握到了他的手,承业虽然平日里也学一些骑射功夫,手算不得十分细嫩,可是到底在宫中长大,吃穿有人侍候,也极少跟寻常小孩子一般在地上玩儿,就只学一学骑射功夫罢了,手也还算保养得宜的。” “先前我摸到的那双手,比承业的手要粗糙许多。” 云裳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这些,只蹙了蹙眉,没有作声。 洛轻言这才又看向了云裳:“裳儿又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如何发现的…… 慕绾卿咬了咬牙:“先前到了未央宫,我瞧着他的精神头看起来要稍稍好些了,想着虽然是病着,可是一直在床上躺着反倒会让身子越躺越疲软,就让他下来玩会儿,叫宫人去将承业之前留在未央宫的一些小玩意儿拿了出来玩儿。” “我在一旁瞧着他拿了九连环解,手法十分生疏。” 洛轻言明白过来:“承业从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玩九连环,九连环解得好,一直是他十分得意之事。” “是。”云裳颔首,眼中忧色愈重:“他不是我们的承业,那承业,又去了哪儿?” 洛轻言摇了摇头,将云裳拥入怀中:“我已经派遣了人去查去了,不要着急。我料想,此事多半是凌子越所为,因为昨日之事的报复,只是现在没有证据,也并不确定,咱们先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切莫打草惊蛇。” 云裳点了点头,便是因为这样的考量,先前在未央宫的时候,她并未立即便将这件事情拆穿,只陪着那假的承业作了会儿戏,这才来找洛轻言商议对策。 “筹谋这件事情的人心思倒是极其毒辣的,没有多少人会怀疑一个三岁的孩子。虽说,爹娘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人,可是你我二人因着身份的缘故,平日里注定没有多少时间花在陪伴孩子这件事情上。” “他兴许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笃定我们轻易不会发现,才敢这般做。” 洛轻言点了点头:“我猜测,他这般做的目的,就是想要我们发现不了承业被调包,以争取时间。” “宫中戒备森严,且宫中如承业那般大小的孩童并不太多,想要将一个孩子悄无声息地带出宫,实在是一件不太容易的的事情,所以他们需要时间,想法子将承业带走,以此威胁我们。”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我觉着,承业现在,应该还在宫中。” “若是承业已经到了他们手中,他们定然已经开始以承业为要挟,给咱们提条件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亦是觉着洛轻言所言极为有理。 “咱们如今需要了理清楚思绪,第一,如今躺在我床榻上的那个孩子,是谁?第二,他们会以何种方式,将承业带出宫?” 洛轻言颔首,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最近这几天,因着万寿节的缘故,宫中的戒备比平日里还要强上许多,我不认为,有人能够暗中穿越重重守卫,带一个毫无武功的孩子入宫来,与承业替换。” “所以陛下是觉着,那孩子多半是光明正大地入宫的?”云裳若有所思:“昨日陛下万寿节宫宴,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可以携带家眷入宫,那孩子极有可能就是以某位大臣家眷的身份被带入宫中的。” 洛轻言又点了点头:“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凌子越所为,这件事情能够这般顺利,承业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被调包,定然不会是临时起意,应当是早有筹谋。” “那是不是应该叫人去宫门口查一查昨日的出入宫门的记录,瞧瞧有没有哪位大臣带了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入宫的?” 云裳蹙了蹙眉:“也不对啊,昨夜承业是于我们一同离开宫宴的,当时承业都没有任何问题,应该是在与咱们分开之后出的事,多半是昨夜半夜的事情。可是若是有人带了孩子入宫,却并未将孩子带走,宫门那边的守卫应该会有所察觉的吧。” 洛轻言抿了抿唇:“昨夜宫宴散席的时候,天色已晚,将一个人带入宫中不易,可是想要假冒一个孩子被带出宫,却不难。” “随意将衣裳裹一裹,做出孩子睡着了,给裹起来抱出宫的模样兴许就能够含混过去。昨夜宫宴散后,出宫的人定然不少,宫门那边也不太可能真的一个一个去仔细查验。” 倒也是这个理。 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宫门那边我已经派遣人过去查问去了,一会儿应该就有消息了,你不必太过担忧。” “且若是按着咱们猜想那般,承业还在宫中,咱们就更能放心一些了。虽然他们想法子在拖延时间,却也明白,他们迟一点将人带走,就多一分危险,所以,他们定然会想法子尽快将人带走。” “如今咱们宫中戒备比平日里严了许多,只有从宫门正大光明的离开这一条路,咱们只要将东南西北四个宫门守死了,便断然能够找到承业。” 第1088章 会不会想她? 云裳紧紧咬着唇,在心中暗自叮嘱自己:“不能慌,也不能够告诉别人,不能够让别人看出端倪。” 洛轻言紧紧握着云裳的手,半晌才道:“走吧,宫宴就要开始了。” 云裳点了点头,跟着洛轻言离开了太极殿。 今天的宫宴设在渡月轩,因着洛轻言后宫空置的缘故,宫宴人并不多,只安安生生吃了顿饭听了会儿戏,便各自散去。 宫宴散席,夏寰宇与华翎跟着帝后二人一同离开渡月轩,华翎的目光在云裳脸上顿了顿,才道:“皇后今日脸色似乎有些不好,且心神不宁的,先前宫宴上我都瞧见你走了好几次神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愣了愣,垂眸道:“回母后,昨日夜里,承业发热了,早上虽然褪了下去,只是却有些反复,精神也有些不济,我将承业接到了未央宫叫人看着,方才来宫宴之前刚刚喝了药玩了会儿睡了,我心中挂念着,有些担心。” “原来如此。”华翎点了点头:“若只是发烧,应当并无什么大碍。只是都是做过母亲的,我倒也明白你的心思,你回去守着吧。” “承业病着,让他多休息,我们也就不过去看了。若是承业病情有什么变化,定要派人来知会一声。” “是。”云裳点头应了下来,才同洛轻言一块儿回了未央宫。 承业已经醒了,见着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回来,只勉强提起精神,同两人见了礼:“父皇,母后。”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紧了紧,洛轻言只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才走了过去:“可觉着好些了?” “回禀父皇,已经好多了。” “药吃过了吗?” “吃过了。” 洛轻言连问两个问题,亦是有些无言。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且这个孩子,也没有承业那般活泼,对他大抵有些惧怕,回答问题的声音,声音还带着几分颤。 洛轻言抿了抿唇:“那就好,病了就好好休息,多喝热水,乖乖吃药。” “是。”承业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儿臣这就去床上躺着。” 说着,便乖乖爬到床榻上躺了下来。 到底还是个孩子。 云裳心中暗自想着,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在入宫之前又是过的什么日子,为何会被选中来假扮承业。 弄丢了承业是她与洛轻言二人的失职,那暗中谋划了这件事情的罪不可恕,可是这个孩子,却是无辜的。 云裳心中生出几分怜惜来,只转过身同洛轻言道:“陛下还有政事要处置,便先去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有消息,我会尽快派人来告诉你。” 云裳应了一声,送洛轻言离开了未央宫。 洛轻言走后,云裳在正殿门口站了会儿,才转身往寝殿走去。 浅酌从寝殿出来,手中端着一个粥碗,见着云裳进来,行了个礼:“太子殿下这一病连精神气都给病没了,做什么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倒似乎更惧怕陛下了一些呢,奴婢瞧着方才陛下问话的时候,太子殿下那模样,实在是太过乖巧了。” 云裳笑了笑:“是啊,大人病了都还觉着头晕脑胀浑身无力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呢,更何况只是一个三岁小孩儿。” “也是。”浅酌应着声,又同云裳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云裳走进殿中,便瞧见承业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薄被拉到下巴处,只脑袋转动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云裳。 云裳走过去,替他掖了掖被角,却没有说话。 她虽然同情怜惜这个孩子,同承业一般大小的年纪便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可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且如今她的孩子还处在危险之中生死未卜,她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再来宽慰别人的孩子。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软榻上躺了下来,随手从一旁拿了本书来立了起来看着,遮挡住床上孩子看她的目光。 承业从小在她与洛轻言身边长大,虽然洛轻言在他极小的时候就开始让他练功,训练他,可是到底是从小娇宠着,不曾真正吃过苦的孩子。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被藏在何处,能不能够吃饱饭,能不能够睡好觉,会不会被人绑起来,会不会因为不听话而受人打骂,会不会想她? 一想到这些,云裳的心便像是被扼住一般的难受,眼眶亦是忍不住的有些酸。 她上一世便没有保护好他,这一世以为能够给他最好的东西和最好的宠爱,却不曾想到,又让他遭遇这一遭。 脑中纷纷乱乱,云裳却仍旧记得时不时地翻上一页,佯装自己在认真看出的模样,不认人看出端倪来。 一直到傍晚时候,太极殿才派来了人,匆匆忙忙地禀报着:“皇后娘娘,陛下请皇后娘娘去一趟太极殿,说是有要事相商。” 云裳猛地站起身来,该不会是承业的事情有消息了? 云裳将手中书册放到一旁,站起身来,朝着床上一看,就瞧见那承业仍旧睁着眼,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云裳心神猛地一顿,才走到床边,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父皇找我有事情商量,我过去瞧瞧。” 承业点了点头:“好。” 云裳脚步匆匆地离开,不一会儿就到了太极殿。 太极殿中的宫人早已经被屏退了下去,只留下刘文安与洛轻言二人,刘文安见云裳进来,便自觉自发地退了下去,顺便将殿门给掩上了。 “可是承业有消息了?”云裳看着殿门关上,连忙转过头问着。 洛轻言点了点头,朝着云裳招了招手。 云裳快步走了过去,洛轻言便递过了一封书信。 “这书信,是先前突然出现在宫门口的。” “宫门口?”云裳蹙了蹙眉: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什么宫门口?” “就是正宫门口。”洛轻言抿了抿唇:“因着出了承业的事情,宫门口的侍卫都已经被我替换成了暗卫,可是这信,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暗卫面前。” 第1089章 布料 云裳一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暗卫面前?” 暗卫有多少本事,她自然也是知晓的,这信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暗卫面前,那送信之人,定然不简单。 云裳飞快地打开了那封信,仔仔细细看完,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陛下不是说,承业是在宫宴之后被替换的,因而,定然是还在宫中,只要守好东南西北四个宫门,想要带一个孩子出宫,便十分不易?” “为何信中却说,承业已经到了他们手上?” 洛轻言脸色也十分不好:“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此前我们的推算是错的,承业在离开太极殿回东宫的路上就出了事,那个时候,宫中宫宴还未散席,承业被替换之后,便被带到金殿等着散席之后带出了宫。” “第二种,掳走承业的人武功十分高强,强到宫中即便是这般戒备森严,也丝毫拦不住他,可以让他带着一个孩子,在宫中肆意来来回回。” “第三种可能,真正的承业仍旧还在宫中,他们不过是在诈咱们。” 云裳将那封书信紧紧捏紧:“我们尚且不能够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们却也不能够以承业的性命来冒险。” “是。”洛轻言点了点头,喃喃重复着:“不能拿承业的性命来冒险。” 两人都没有说话,云裳脑中乱得厉害,只沉默着低下头,将被自己捏出了褶皱的信纸又重新慢慢展平,放回了信封中。 “可是,这书信中只是告诉咱们,承业已经到了他手中,却并未言明,他究竟想要什么,掳走承业是何目的。” “只告诉咱们,大可尽管声张,尽管搜查,若是他一个不高兴,他便将承业杀了就是。”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洛轻言摇了摇头:“他兴许是害怕咱们如今仍旧不知道承业已经被替换的事情,反倒让他的棋没法往下走,因而才特意来了这一封书信。” 云裳蹙眉:“可是,单单凭借着这一封书信,他为何笃定我们就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即便是不相信,也大抵会有所怀疑吧?”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沉默了片刻,便又将那书信拿了出来,而后仔仔细细地朝着信封中看了看。 本只是下意识地看一看,却竟然真的发现了东西。 云裳飞快地将那信封展开来,就瞧见那信封的纸上竟然粘着东西。 “这是……”云裳抿了抿唇:“是承业昨日穿的那件衣裳上的布料。” 两人便又沉默了下来,云裳咬了咬唇,心中愈发慌乱了起来。 她素来觉着自己是个冷静自持之人,可是如今却发现,在遇着这样的事情之时,她却连冷静都没有办法做到。 脑中一团浆糊一般,什么都没法想。 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别着急,他既然已经递进来了这一封书信,便定然有自己的目的,咱们且等着就是,他定会再次给咱们消息的。”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我回未央宫了。” “回未央宫做什么?”洛轻言拉住云裳的手:“一有消息,定时会第一个通禀到我这里来的,你在这里,有什么消息也能够第一时间的知道。” “可是那个假的承业……” 洛轻言摇了摇头:“既然对方都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们,承业被人换了,那咱们为何还要继续作戏?” “咱们虽然不能够大肆宣扬,却也不必费心假装,只遵从本心就是。” 承业刚刚失踪,洛轻言更害怕云裳回去看到那个假的承业,会忍不住触景伤情,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她留下来才是。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只伸手将那信封上的那块布料给取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一块布料代表布料什么,也未必说明承业就已经被带出了宫,想要带个孩子出宫不易,想要带一块布料出宫,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却仍旧定定地盯着那块布料,半晌没有作声。 不一会儿,刘文安便匆匆走了进来禀报着:“陛下,皇后娘娘,东南西北四个宫门昨天一整日的出入宫记录都已经全部查看整理过了,昨日带入宫中的两岁到四岁的孩子,一共有七个。” “暗卫们一一去暗中查探过,昨夜带出宫的那些个孩子,全都带出了宫,城门守卫一一核实过,见到的都是人,并未有孩子睡着了抱着出宫的情形出现,且那些孩子今日都好好地呆在府中的。” “老奴觉着,想要用一个孩子替换那些孩子,给咱们造成一个假象倒也并不太难,也兴许,当时被带入宫中的,也并非是那些大人的孩子,便让暗卫继续盯着那些个府邸,一旦有异常,立马来禀报。” 洛轻言与云裳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宫中内侍和宫女的名单那些也都核实过,咱们宫中,并未有两岁到四岁的小宫人。” 云裳点了点头:“宫中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特别又是那般小的孩子,想要藏起来并不容易。” “也不一定。”洛轻言抿了抿唇:“陪着承业练功的,俱都是这般大小的孩子。” 云裳蹙了蹙眉:“陛下是怀疑?” “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左右如今承业明面上说是生病了,也不会一起练功,倒是正好可以让暗卫好生清查清查。”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洛轻言见云裳脸上俱是疲惫,便开了口:“你也累了,先去歇会儿吧。” 说罢,又转身吩咐着刘文安:“你去未央宫说一声,就说为了让太子殿下安心在未央宫养病,皇后娘娘先在太极殿歇息两日,让未央宫那边给皇后娘娘将平日里惯常用的东西给送过来。” 刘文安应了声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浅酌便带着东西走了进来,见云裳坐在桌子前看着一块布料,忍不住扬了扬眉:“这不是太子殿下衣裳上的布料吗?怎么在这儿呀?” 第1090章 真容 云裳听浅酌这样说,只转过头定定地看向浅酌,眼中似是思量着什么。 “怎么了?”浅酌见云裳这样看着她,有些不自在:“娘娘怎么了?奴婢是说错什么了吗?” 云裳摇了摇头:“没说错,这的确是承业衣裳上的布料。只是你平日里并不服侍承业,为何会认得这是他衣裳上的布料?” “昨日奴婢看见过太子殿下呀,太子殿下昨日穿的不就是这一件吗?” 是啊。 云裳将那布料拿在手中摩挲着,浅酌昨日见过承业,因而便记下了承业穿的是这件衣裳,承业身边侍候的人每日都在侍候着他,难道就丝毫端倪都不曾发现吗? 云裳这般想着,便抬眸吩咐着浅酌:“去将承业身边侍候的人全都传唤过来,本宫有事要问她们。” 浅酌听云裳的语气,便知定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云裳的神情太过镇定,浅酌从中窥探不出什么东西,只垂首应了:“是,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儿,浅酌就将人都带了过来。 云裳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这几个在承业身边侍候的人,都是她与洛轻言一同经过层层选拔之后定下的,按理来说,应当并无什么不妥。 可是,事无绝对,也难保,不会有人中途叛变。 几人立在云裳面前,神情皆是有些惴惴。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太子殿下此番生病,虽看起来只是寻常着凉发热,可是事实上,却并不那么简单。你们都是在太子殿下身边侍候的,对太子殿下也最为熟悉,这两日,你们可有察觉到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对?” 云裳说完,也并不让她们立即回答,只吩咐着:“将她们分开放在不同的屋子里,让她们好好想想。” “是。” 那几人被带了下去,浅酌的目光才落在了云裳身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病有蹊跷?” “嗯。”云裳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也并未解释太多:“此事牵连重大,不宜声张,方才那几人,都先关押在未央宫后殿吧,对外只说,承业要在未央宫住一段时间养病,她们跟随在侧侍候。” “好。” 浅酌也退了下去,云裳才转过身看向洛轻言:“我觉着,我还是应该回未央宫一趟。” “嗯?”洛轻言一直在一旁瞧着云裳安排,听云裳这么说,才稍稍坐直了身子:“怎么了?回去做什么?” 云裳抿了抿唇:“既然那幕后主使之人都已经直接将这件事情摊开来了,那我何不也直接去将那假承业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了,瞧瞧他本来是何模样,而后再让暗卫循着那孩子本来容貌去查探,兴许能够更为简单一些。”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也好。” 说罢,才又站起身来:“我随你一同过去吧。” 云裳抿着唇,应了一声,两人方一同出了太极殿。 到未央宫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中里里外外都已经点上了灯。 云裳立在院子里,朝着寝殿看了一眼,寝殿一片昏暗。 “太子殿下一刻钟前刚刚吃过药睡了。”佩兰见着云裳的目光,连忙低声解释着。 云裳点了点头,跟着洛轻言一同抬脚进了内殿。 寝殿之中只在桌子上点了一盏琉璃宫灯,云裳并未看床榻上,只走到书架前,从书架上取下了一个木盒子,随后将那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一打开,一股子药味就弥漫了开。 云裳手指从那一排排各式各样的瓶子上抚过,取了两个瓶子出来,而后取了一张绣帕出来,从其中一个瓶子中倒了一些水样的东西在帕子上。 而后,云裳便拿着那帕子走在了床边,将那帕子轻轻地覆盖在了床上孩子的鼻子上。 片刻之后,云裳就将那帕子挪了开,扔到了一旁。 随即又找了一张锦帕出来,从另外一个瓶子上倒出了一些东西来。 云裳仔仔细细用那沾染了药液的锦帕从那孩子的脸周围擦拭而过,擦拭了两遍之后,就瞧见擦过的地方隐隐有边缘卷曲翘了起来。 “是易容术,这人皮面具做的倒是十分真实。” 云裳说着,将那人皮面具轻轻揭了下来。 人皮面具被揭下,便露出了一张稚嫩的脸。 许是因着夏日太热,又一直闷在那不透气的人皮面具中,孩子原本的脸已经隐隐有些泛红,有些地方还有些脱皮。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自己妆柩前,拿了一瓶药膏来,涂抹在了那孩子脸上。 随后,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孩子的模样。 洛轻言已经取来了笔墨纸砚,目光从那孩子身上扫过,而后飞快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了那孩子的容貌。 随后便传唤来暗卫,将画像交给了他们。 “查。” 洛轻言说完,目光却仍旧定定地落在那孩子脸上。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洛轻言专注的目光。 “怎么了?”云裳轻声问着。 “我总觉着,这孩子的容貌,隐隐透着几分熟悉。” “透着几分熟悉?”云裳蹙了蹙眉:“难道我们此前曾经见过他?” “不应该啊,我自问记性素来不错,若是见过,便应当能够有些印象,可是这孩子虽然眉眼之间隐约让我觉着有些熟悉,却实在是记不得曾经见过这么个孩子。”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也有可能,是我们认得这孩子的父母,这孩子脸上的某个部位随了他的爹娘,因而让我觉着有些眼熟。” “可是,是谁呢。”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带着茫然。 “咱们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单单凭借着这样的特征去回忆,无异于大海捞针。” 云裳抿了抿唇:“罢了,还是让暗卫去查探比较好。” 门外传来刘文安的声音,云裳才又道:“陛下若是有要事,还是先去处置吧,承业身边侍候的人还在审问,我过会儿处置好了就过去。” 洛轻言瞧着云裳神情已经全然恢复平静,方点了点头:“好。” 洛轻言刚走,浅酌就快步走了进来:“娘娘,太子殿下身边侍候的人的口供,都已经在这里了。” 第1091章 异常 浅酌将口供呈了上来,云裳一张一张仔细翻阅之后,手指微微动了动:“去将这个叫沁月的丫鬟,和太子殿下的乳娘叫过来。一个一个叫,我要审问审问。” 浅酌忙应了声,不一会儿,就将乳娘带了过来。 云裳的目光落在乳娘身上,承业的乳娘,是她与洛轻言一同废了极大的心思找来的,素来是她极为信任之人。 “本宫方才瞧见你的口供,说昨日你给太子殿下洗澡的时候,发现太子殿下的衣裳被划破,布料少了一块,胳膊上突然多出来一颗痣?” 乳娘颔首应着:“是。” “为何不同本宫禀报?” 乳娘忙不迭地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瞧见殿下的衣裳少了一块布料,也并未放在心上,太子殿下在练习骑射,平日里又比较活泼,身上衣裳被树枝挂到,或者是练武的时候用力过猛,破了扯了也是常有的事情,这种小事,奴婢也不敢来打扰娘娘。” “那殿下身上长出来了一颗痣呢?” 乳娘脸上隐约带着几分慌乱:“昨夜天色太晚,本来奴婢是打算今日一早来禀报娘娘的,可昨日夜里,太子殿下突然发热,传召了太医。奴婢想起此事,就问了问太医。” “太医说,太子殿下已经三岁了,三岁的孩子身上偶尔会长出一两颗痣也是正常,如果不是突然冒出很多痣,亦或者痣在长大周围有溃烂,便并无什么大碍。” “奴婢听太医都这么说了,便觉着是奴婢太过小题大做,也就没有禀报给娘娘。”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半晌才道:“行了,本宫相信你。” 乳娘连忙向云裳叩首行了礼,云裳敲着桌子的手微微顿了顿,才又接着问着:“太子殿下身边最为贴身侍候的,除了你,还有谁?” “回禀娘娘,奴婢平日里主要负责太子殿下的饮食起居,还有一个叫沁月的丫鬟,是浅柳姑娘那时候在东宫侍候的时候提拔起来的,同奴婢一同贴身照顾太子殿下。饮食起居之外的,练功习字那些,是另两个内侍在侍候,一个叫春来,一个叫秋去。” 云裳若有所思:“昨夜,太子殿下从寿宴回来的路上,是谁跟着的?” “是沁月。” “太子殿下回到东宫之后,那两个内侍可有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侍候过?” 乳娘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回到东宫有些晚了,用了一些宵夜,又玩了会儿,随后就沐浴歇下了。” “宵夜用的如何?” 乳娘想了想:“比平日里吃的稍稍多一些,应该只是太子殿下在宫宴上并未吃多少东西,所以才这样。” 云裳点了点头,又问:“那叫沁月的丫鬟,平日里照顾太子殿下照顾得如何?” 乳娘垂着头:“尚且算得上尽心。” “沁月是在太子殿下搬到东宫之后,才新来的宫女,性子比较稳重内敛,只十七岁,入宫已经五年有余,且照顾殿下也十分仔细。” “太子殿下最开始搬到东宫的时候不过两岁左右,虽然说话算得上清晰,可是毕竟小,很多东西表达不出来,可是沁月却似乎对太子殿下想要的东西,想要说的话都十分了解,每每一猜即中,太子殿下便十分喜欢她,后来浅柳姑娘来东宫之后,观察了她一阵,就将她提为了一等宫女,在太子殿下身边贴身侍候了。” 云裳点了点头:“好,本宫知道了,退下去吧。” 乳娘应了一声,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只是她在承业身边照顾了三年,自然也懂,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便只垂下头退了出去。 “去将那个叫沁月的宫女带过来。” 不一会儿,浅酌就带了一个宫女进了屋,云裳的目光在那宫女身上顿了顿,倒是有些印象。 承业在东宫住着,她虽不常去,只是承业身边侍候的宫人,她却都是见过的。 只是因着这些人都是洛轻言层层筛选之后,才放到承业身边的,她心中放心,便没有更多的关注。 云裳打量了那叫沁月的宫女一会儿,才开了口:“你叫沁月?” “是,奴婢沁月,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仍旧落在她的脸上:“本宫方才瞧见,你说太子殿下昨日晚上回东宫之后,便有些异常?是如何个异常法?” “太子殿下回到东宫之后,便吃了一些东西,奴婢观察到,他吃的比平日里更多一些。昨夜做了绿豆汤和桃花酥,平日里太子殿下更喜欢喝绿豆汤,桃花酥吃的少。昨夜却正好相反,绿豆汤太子殿下喝了几口便不愿意喝了,反倒是桃花酥吃的多一些。” “后来太子殿下在一边玩,奴婢瞧见他对平日里自己最为喜欢的九连环和七巧板并不怎么爱,反倒是喜欢已经闲置了有些时日的老虎布偶。” 云裳定定地看着沁月:“既然你瞧出来了这么多不妥,为何不禀报呢?” “昨日奴婢看着的时候并未觉着有多少不妥,毕竟小孩子的性子总是捉摸不定的,今日喜欢这个,明日说不定就喜欢那个了。还是先前皇后娘娘问起,说让我们仔细相信太子殿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时候,奴婢才想起来这一茬的。” 这回答,倒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云裳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绣帕,沉默了片刻,才又问着:“昨夜从太极殿离开之后,是你陪着太子殿下一同回东宫的?” “是。” “路上可发生了什么?” 沁月想了想:“半道上,走到惠香殿外面的时候,太子殿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便突然朝着惠香殿旁边的假山后跑了过去。” “太子殿下跑得太快,当时天色又黑,太子殿下从奴婢的视野中消失了片刻,前后约摸也就是走几步路的时间,只是声音却一直在回答奴婢的话,后来奴婢找到太子殿下,问太子殿下在看什么,太子殿下说瞧见了一只猫,追过来又不见了。” “奴婢说天色太晚,劝说太子殿下白日里再来找,太子殿下应了下来,才随着奴婢一同回了东宫。” 第1092章 是有些违和 “知道了。”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退下吧。” 浅酌便又带着沁月退了下去。 云裳躺在软榻上,手指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手镯,只紧抿着唇,良久没有作声。 不一会儿,浅酌便又回来了,却没有出声,只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云裳,过了好一会儿,浅酌才开了口:“娘娘觉着,她们两人中,有人有问题吗?是有人在说谎吗?” 云裳转过头朝着浅酌看了一眼:“那你觉着,这两人,谁有问题?又谁在说谎?” 浅酌沉吟了片刻,却只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太子殿下的奶娘是一直在太子殿下身边侍候的,也是陛下和娘娘千挑万选才选中的,若是要对太子殿下不利,她有太多的机会了,奴婢觉着应该不是她。” “若不是她,那就应该是沁月了。” 浅酌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何,奴婢总觉着沁月让奴婢有些不舒服的感觉,说不上哪儿不舒服,只是觉着,有些违和罢了。” 云裳笑了一声:“是有些违和。” 浅酌顿时瞪大了眼:“所以,就是她说了谎吗?” “没有。”云裳却是又摇了摇头:“她说的,应该都是实话,不曾说谎。” “啊?”浅酌这下子是真的不明白了:“娘娘如何得知,她说的都是实话?若都是实话,娘娘又为何说她有些违和?” 云裳笑了笑:“先前,乳娘说这个叫沁月的宫女,今年多大?” “十八岁。” “入宫几年?” “五年有余。” 云裳笑了笑:“当初给承业的东宫找服侍的宫人,都是从我与陛下信得过的地方选的,也就是,都是同你同浅柳一样,都是从我们培养的势力中选来的。” 浅酌顿时瞪大了眼,便也明白了过来:“陛下与娘娘虽然早早的就往这宫中安插了人,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五年的。” “最早安插到这宫中的,是宁浅,距离那时候到现在,倒是有五年。可是其他人,离我们安插到宫中,却是没有五年的。” “五年都没有,哪里还来的有余?” 浅酌抿了抿唇:“那是这沁月有问题?” “原本那个叫做沁月的宫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若是有问题,也不会被浅柳选来做承业身边贴身侍候的。” “有问题的,是方才站在咱们面前这个沁月。” 云裳站起身来,从一旁拿过先前自己才用过的那两个药瓶,递给了浅酌。 “这个蓝色瓶子里的是一些迷药,无色无味,你想法子让那沁月喝下去一些。” “青色瓶子里的,是除易容的药水,沾一些,在她脸鬓角周围、脖子上那些地方试一试,看看她是不是有易容。” “是。”浅酌接了过来,拿了药瓶子退了下去。 云裳抿了抿唇,此事倒是给她敲响了警钟,她与洛轻言找来在承业身边侍候的,都是一些信得过的。 可是除了被人买通之外,却也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将人替换了。 云裳自言自语着:“得想些法子才是。” 若只是易容,倒也不难,最多,让人将东宫的人洗脸的水,全都加上除易容的药水便是。 云裳缓缓坐直了身子,这倒是个法子,待会儿就让人试一试。 先将承业周围有问题的人,尽数出去。 今日这样的事情,只发生一次便罢,再也不能有第二回了。 云裳抿着唇,神情有些疲惫。 承业究竟在哪儿? 如今她只要一闲下来,脑中便忍不住地会产生无数种念头,想承业在哪儿,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哭,有没有害怕…… 一想到这些,便觉着心像是被人钳住了一般,痛苦不堪。 所幸,不一会儿,浅酌就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果真如娘娘所料,那沁月,是易了容的。” 云裳点了点头:“人现在昏迷着?” “昏迷着。” 云裳颔首:“那就拉下去,关入暗牢之中,弄醒,让暗卫审问。不惜一切代价,却定然不能弄死了。” “是。”浅酌应了下来,却并未挪动脚步:“这沁月有问题,娘娘说太子殿下的病有蹊跷,那太子殿下。” 云裳抿了抿唇,指了指一旁被层层床帐遮挡着的床:“你自己看吧。” 浅酌愣了愣,却也快步走到了床边,掀开床幔看了一眼,便愣住了:“这……这是……” 浅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声音亦是带着几分惊愕,许久之后,才似是缓了过来,手飞快将床帐又重新放下,快步走到云裳面前:“这床帐里面的孩子不是……” 话虽这样问着,心中却已然明白了过来,又飞快地改了口:“那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去哪儿了?” 云裳面上满是疲倦,只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想知道,太子殿下去哪儿了。” 云裳这样一说,浅酌就明白了过来:“太子殿下失踪了?昨夜发生的事情?生病的这位,从一开始生病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太子殿下了?” 云裳点了点头。 浅酌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沁月和乳娘两人的供词:“所以,太子殿下是在昨夜从太极殿到东宫的路上出的事?” 浅酌咬了咬唇:“若是如此,是不是太子殿下昨夜就随着宫宴散席后的大臣们一并离开了?” 云裳苦笑了一声:“我若是知晓就好了。” 浅酌眉头紧蹙着,眼中满是担忧:“那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大张旗鼓的找?还是先隐瞒此事,不走路任何风声?暗中查探此事。” 云裳叹了口气:“我如今脑中一团乱,毫无头绪,也毫无主意,陛下在主持此事,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着暗卫查探。若是大张旗鼓的找,说不定反倒将承业陷入危险之中。” 浅酌点了点头,心中却也不是滋味。 “怎么就……” 云裳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方才想起的那桩事情,才道:“这沁月这样的情形兴许并非个例,你将那除易容的药放入水中,让承业身边的人挨个洗一个脸,看看承业身边究竟出了多少细作。” “是。” 第1093章 三座城池 却是没有想到,这一查便查出了四个。 “四个!”云裳震怒:“且不说这四个人是如何混进来的,就说,朝夕相处的人换了个人,都没有人知晓吗?” 浅酌垂下眸子,脸上亦满是诧异。 “奴婢问过了,他们都说,这四个人平日里便喜欢在一同,他们也并未在意。再加上,那四个人都是太子殿下搬到东宫之后,才来太子殿下身边侍候的,他们此前对他们也并不怎么熟悉了解,因而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云裳紧抿着唇,没有作声。 “好在,这四个人中,只有沁月一人是在殿下身边贴身侍候的,其他都只是在东宫外院侍候,几乎没什么机会接近太子殿下。” “呵……”云裳嗤笑了一声:“是啊,单单一个沁月,便已经让承业失踪了,若是再来那个几个能够接近承业的,那还了得?” 浅酌闻言,也不敢再出声,只垂着眸子呐呐应着。 云裳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紧闭着眼没有作声。 浅酌小心翼翼地觑了觑云裳的脸色,低声询问着:“娘娘,那其余三人,应当如何处置?” 云裳睁开眼,双目赤红:“如那沁月一样,关入暗牢中。” 顿了顿,才接着道:“这三人,先不审问,只关在暗牢中,将暗牢中的窗户那些尽数用纸糊起来,给吃给喝,但是不同他们交谈,七日之后,再行审问。若是他们还是不说实话,便再继续关上七日。” “是。” 子时左右,洛轻言便又过来了。 “有消息了吗?”云裳一直在软榻上坐着,猛地一起身,只觉着脚都似是失去了知觉,险些扑倒在地。 洛轻言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抱住,又扶着云裳坐下,帮她揉捏着腿脚:“没有,宫中内侍以及宫女都全部清查了一遍,没有年岁相当的宫人。” “昨日带了孩子入宫的那些大臣,暗卫也都尽数盘问过,包括他们的侍从丫鬟,都派人打探了,没有消息。” 云裳缓缓闭上了眼:“所以,咱们现在就只能等吗?等着拿幕后之人,再次出手。” 洛轻言垂下眸子:“等着吧,他们将承业掳走,必有所图,只要有所图,承业便断然不会出事。” 云裳摇了摇头,面色惨白一片。 不一定的。 整个夏国都知道,承业是她与洛轻言唯一的孩子。 而她,在生下承业的时候,伤了身子,兴许这一辈子,便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 若是承业没了…… 云裳缓缓闭上眼,他们兴许是觉着,若是承业没了,洛轻言兴许就有可能会纳妃,会废除她这个皇后…… 洛轻言见云裳面色不好,也不知云裳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是担忧承业,遂扶着云裳起了身:“你也累了一整日,担忧了一整日了,现在已经子时了,先歇下吧。” 她如何睡得着? 云裳嘴唇动了动,却又听洛轻言接着道:“我知晓你担忧承业,可是,你得要好好保重自个儿啊。若是承业还未回来,你却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洛轻言走到床边,掀开床帐,便瞧见里面睡着的孩子。 洛轻言眉头轻轻蹙了蹙,扬声叫了浅酌进来:“将这孩子放到偏殿吧,叫人仔细看好,莫要让人接近。” 浅酌应了声,将人抱了起来,目光扫过有些微乱的床,才轻声道:“奴婢出去叫人进来给陛下和娘娘换被子床单。” 洛轻言应了声,只低下头同云裳低声说话。 又折腾了一会儿,云裳与洛轻言才睡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云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只是洛轻言却还没走。 云裳有些愣神:“陛下不用去上早朝吗?” 洛轻言“嗯”了一声。 “今日休沐。” “啊。”云裳点了点头。 夏国早朝每月是有两日休沐的,只是洛轻言素来勤勉,即便是休沐,大多数时候也会召集一些朝臣在议事殿商议政事,云裳倒是已经许久没有见他休息了。 云裳垂下眸子站起身来,却瞧见洛轻言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东西。 云裳定睛一瞧,却是一个信封。 信封。 云裳顿时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洛轻言:“这是……” “嗯,是那边送来的,仍旧是放在宫门口的。”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昨日他们能够将书信放到宫门口,臣妾尚且可以说,是因为陛下全无防备,守在城门口的虽然是暗卫,却也只是武功稍稍弱一些的暗卫,今日为何……” “今日来送信的,是一只狗。” “狗?”云裳诧异。 “是。”洛轻言颔首:“是一只狗,将这信封叼到了宫门口,暗卫瞧见了,才将信封取了过来。” “可是那边开出了条件?”云裳快步走到书桌前,嘴里虽然问着,只是却也并未等着洛轻言回答,只径直拿起了桌上的信件。 “他们想要什么?” 洛轻言并未回答,只等着云裳取出了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 云裳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们想要三座城池?让我们割让给夜郎国?还要在两日内颁布布告,昭告天下?” 云裳说完,又将手中书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自己不曾看错:“难不成此前我们的 猜想竟是错的吗?我一直以为,掳走承业的,是凌子越。” “我甚至怀疑过夏侯靖的人,以及曹家的人。” “可是看着书信内容,难不成,竟然是仓觉青肃?” 洛轻言摇了摇头:“未必。” “不是仓觉青肃?”云裳倒实在是有些奇怪了:“这信中,明明是想要以承业来讨要夏国三座城池给夜郎国,不是仓觉青肃还能有谁?” “也兴许,这只是一个障眼法。”洛轻言抿了抿唇:“是想要让咱们将目光放在夜郎国之上,放在仓觉青肃身上,却忽视了真正的凶手。” 云裳蹙了蹙眉,倒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可是…… “若非仓觉青肃,那他们岂不是要看着这三座城池白白给了夜郎国?他们这样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第1094章 如何是好? 洛轻言摇了摇头:“不知。” 说完,才轻叹了口气:“这要求提得太过匪夷所思,我如今也实在是被他们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裳抿了抿唇,自然明白洛轻言话中之意,复又问着:“那咱们如今应该怎么办?这三座城池……给还是不给?” 云裳仔细思量了片刻,却又叹了口气:“他们倒是给咱们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上一封书信中,他们要求我们隐瞒承业失踪之事,不可大肆寻找。如今却又让你发布布告,昭告天下,割让三座城池给夜郎国。” “要割让城池,要昭告天下,又不能够告诉夏国百姓,承业失踪之事。此事……实在是有些难办啊……” 洛轻言点了点头,抿着唇道:“兴许,他们就是要让我们难办呢?就是想让整个夏国都知道,我们甘愿对夜郎国俯首称臣,让渡三座城池呢。” 云裳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为难以抉择的人,是洛轻言。 洛轻言似是知晓云裳心中所想,只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胳膊:“此事交给我就是,我已经派人去传召了朝中几位重臣,此事我要同他们商议商议,给一个两全之策。” 云裳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刘文安就来禀报,说几位大臣已经在议事殿等着了。 洛轻言宽慰了云裳两句,才带着刘文安离开了。 云裳吃了些东西,站在寝殿中却是什么东西都看不下去,什么事情都无法处置。 半晌,才索性站起身来:“我去东宫瞧瞧。” 浅酌应了声,跟在了云裳身后。 “昨夜,暗卫连夜审问那叫沁月的宫人。只是那宫人瞧着年岁不大,且柔柔弱弱的模样,却是个硬骨头,用了好几种刑罚,昏迷了好几次又被泼醒,却仍旧闭口不言,一句话也不说。” 此事倒也在云裳意料之中:“若不是硬骨头,只怕也不会被选中,让她接近承业了。” 浅酌抿了抿唇,看了云裳一眼,云裳的表现倒是比她想象中要镇定许多,只是这份镇定,却更让她觉着有些担忧。 一路到东宫,云裳都并未再开口。 云裳进了承业的寝殿,在寝殿中站定,承业年岁尚小,屋中用具那些,皆是按着他的身高打造的,小小的,可爱精巧。 书架上摆放着不少玩具和书籍,书桌上还展开放置着几本书册,还有一张写到了一半的纸。 云裳走到书桌前站定,目光落在那张纸上。 应是在练字,纸上是云裳十分熟悉的鬼画符。 整整半张纸,写的应该都是同样的内容,云裳看了半天,也实在是看不出,他写的究竟是什么。 云裳手抚过那纸,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 正想着,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皇后婶婶,皇后婶婶!” 云裳挑了挑眉,转过头看向门口,低声询问着:“是延儿?” “是。”浅酌应着:“是华小公子,听闻娘娘过来,非要过来。” 云裳点了点头:“让延儿进来吧。” 浅酌应了一声,出门去将延儿领了进来。 延儿飞快地给云裳行了礼:“婶婶,我听说,太子弟弟生病了?现在好了吗?” 云裳轻轻颔首:“太子弟弟发热了,现在已经退了下去,只是精神仍旧有些不好,还在未央宫修养,等他病好了,就会回来同你玩儿的。” “那好吧。” 延儿说完,也看向了一旁桌子上的纸,眨巴眨巴眼:“啊,太子弟弟还未完成太傅布置下来的课业啊?” 云裳目光落在那张纸上,笑了笑:“这是太傅大人布置的课业吗?是什么课业?” “是练字,写的是三字经的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太傅让抄满一页,我都已经写好啦。我之前入宫之前就将三字经都背好了。” 云裳笑了一声:“你真厉害。” “也就那样吧,我毕竟比太子弟弟大一些。”延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不过太子弟弟生病了,太傅大人也就没有来授课,等着太子弟弟病好之后再写也是一样的。” 云裳点了点头,问延儿:“你在宫中可还习惯?” “习惯的。”延儿立马兴奋起来:“宫中比外面好玩多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宫女们也都很温柔,太傅授课也很有意思,比咱们府上那老古董的先生讲的好多了。” “我跟着府中先生上学,背那些书总也背不好,跟着太傅一同,好像很容易就记住了。” 云裳笑了起来:“那就好,喜欢就好。” 而后才又问着:“想娘亲吗?” 延儿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终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想的。” “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过娘亲啦,也不知道娘亲现在肚子大没大,她肚子里的弟弟妹妹踢她没有。” “对啦,皇后婶婶。”延儿说着抬起了头来:“之前我在府中的时候,娘亲因为肚子里有了弟弟妹妹,吃饭那些总也吃不好,喜欢吃一些酸酸的东西,我前几日在宫中吃到一道炖肉,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我觉着娘亲肯定会喜欢,皇后婶婶可不可以让御膳房做一些送到我家,让我娘亲尝一尝啊?” 云裳抬起手摸了摸延儿的脑袋:“可以的,当然可以的。” 云裳神情温柔:“是皇后婶婶忽视了,我这就叫人去问一问那道菜是什么,叫人做好,顺便将做法一同写下来,到时候一并送过去。” “谢谢皇后婶婶。”延儿立马就高兴了起来。 云裳面容愈发柔和:“对了,你太子弟弟的病还得要休息几日,这几日,你先回府去住一段时间吧,等着太子弟弟的病好了,我再叫人去接你入宫。” “好啊好啊。”延儿欢喜得蹦了起来:“那我就可以见到我娘亲了!” 说着,就要往外跑:“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我得了好多小玩意儿,到时候还可以带着出宫,给我娘亲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玩儿呢。” 云裳看着延儿的模样,笑了笑,才转身吩咐着浅酌:“叫人去安排吧,将延儿送到国公府住几日。” “是。” 第1095章 离心 云裳在东宫呆了半天,才回了未央宫。 洛轻言还未回来。 云裳靠在软榻上假寐,脑中乱的厉害,可是却又怎么也睡不着。 云裳躺了一会儿,又睁开眼坐起了身来。 浅酌立在一旁瞧着,心中明白云裳的纠结心情,只想方设法地转移云裳的注意力:“对了,娘娘,曹家那边有了新动静。” 云裳挑了挑眉,虽提不起任何兴致,却仍旧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道:“什么新动静?” “曹毅的妻妾子女,都回来了。” “回来了?”云裳坐直了身子,眉头紧蹙着望向浅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不是已经叫人将他们送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暗卫将曹毅的妻妾子女都送了过去,可是却又被送回来了。” 云裳抿了抿唇,眉头紧蹙着:“孙家是想要做什么?本宫将他们的仇人送到他们手中,他们不乘机报仇,却将人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是。”浅酌连忙又接着道:“只是,人虽然送了回来,却也并不算是原封不动。” “哦?”云裳看向浅酌:“怎么说?” “曹毅的妻子,有了身孕。” 云裳神情愈发诧异:“有了身孕?是……谁的?” 浅酌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关键就在于,曹毅的妻子肚子里孩子的月份,算起来,差不多就是在离开锦城左右有的。” “这左右,可就有些讲究了,可以左也可以右。曹毅的妻子倒是一口咬定,这孩子是曹毅的。可是同行的曹毅的妾室却又说,这一路上,曹毅的妻子房中都有人。” “而曹毅问起,她们失踪后的这一段时间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却又无一人能够说清楚。甚至她们都不觉着自己失踪过……” 云裳亦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们自然是说不出个一二三的,毕竟,这一路上,他们都是昏迷过去的,昏迷了整整一月有余,醒来的时候,那曹毅的妻子腹中却突然多了个孩子,且这孩子是不是曹毅的还另说。” “倒是有趣。”云裳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孙家那边大抵是知晓曹毅妻子怀孕之事,因而才蓄意为之。为的,便是挑拨离间。” “也对,与其直接弄死,亦或者是以他们的性命来要挟曹府这边,倒是不如,让曹府离心。” “是这样。”浅酌点了点头:“听说如今曹府大房那边鸡飞狗跳的,甚是热闹。” “那曹毅的妻子,出身也不低,是锦城世家周家的女儿,她爹爹是朝中正三品官员,因着这一茬,她一气之下带着自己的孩子回了娘家。” “她大抵是想要让曹毅后悔,去求她回曹府。谁曾想到,城中却突然起了一些流言蜚语,说曹毅的妻妾子女在去别庄的路上被掳走,不知所踪,又突然回到了锦城,肚子里还有了孩子。” “这样的流言蜚语一起,城中大多数百姓都议论纷纷,有的说,这失踪被掳走是假,其实就是曹毅的妻子去私会情人去了。” “也有的说,那曹毅的妻子,是被那劫匪给糟蹋了,那劫匪瞧着曹毅的妻子有了身孕,才将人放了回来。” “还有说,除了曹毅的妻子,兴许那些妾室也已经被劫匪给睡了,只是因着没有怀孕,所以也看不出来。”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然后呢?” “那曹毅本就是爱面子之人,这个流言蜚语一出,更是气急败坏,将府中妾室都全部遣散,且还给了他妻子一纸休书。” “他妻子更是气极,发誓同曹毅老死不相往来,还将腹中孩子都一并流了。” 云裳眯了眯眼:“倒是个有气性的。” 顿了顿,才又接着道:“那曹毅的妻子,同曹毅也是十多二十年的夫妻了,对曹毅应当十分了解,也知晓曹府不少的秘密,你派人……” 云裳说到一半,却又蹙了蹙眉头,似是在想着什么。 “要派人去那曹毅的妻子身边,想方设法地打探消息吗?” 云裳却是摇了摇头:“兴许,这就是曹府那边的一出戏。” “曹翰对我的手段应该是一清二楚的,知晓我暗中放了不少人在曹府,他身边有,曹毅身边自然也有。” “曹毅兴许是个爱面子的,可是,此事逻辑上却仍旧有些说不通。” 浅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云裳:“怎么说不通?” “你方才说,曹毅的妻子怀孕的月份,是离开锦城前后时间?” “是。” 云裳抿了抿唇:“既然是离开锦城前后,那曹毅不应该生出怀疑。曹毅的妻子虽然离开了锦城,可是咱们掳走她,却是在离开锦城过后差不多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大夫判断腹中孩子月份,若是相差几日倒是有可能,可是相差足足半月,却是不应该了。” 云裳脑子飞快转了起来:“孙家兴许是想要用这件事情来挑拨,可是曹毅却不一定是真的上了当,兴许咱们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曹府唱的一出戏。” “曹府说不定就是想着,曹毅与妻子成亲二十来年,若是和离,我多半会将主意打到曹毅的妻子身上,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通过曹毅的妻子,向我传达一些……错误的消息,以误导我的判断。” 浅酌点了点头:“倒的确有这个可能,那就不管他们?” “不管。”云裳沉吟了片刻:“此前我便说过了,对付曹府那边,需得要打破常规,用他们猜想不到的法子。”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比起曹毅的妻子,我更想对曹翰的妻子下手。” “不过也不是现在。”云裳眯了眯眼:“现在,既然他们要闹得不可开交,那就让曹毅的妻子和曹府,彻底决裂好了。” 浅酌眼睛一亮:“如何彻底决裂。” 云裳抿了抿唇:“自然是将曹毅的岳家,提拔到同曹府对立的一面了。” “曹府为夏侯靖效忠,那我就要让曹毅的岳家,成为曹府的绊脚石。” 第1096章 如何能够不担忧? 云裳吩咐了几件事情,浅酌便领命而去。 殿中重新归于安静,云裳从袖中将先前从东宫拿过来的那张承业尚未写完的纸拿了出来,盯着看了半晌。 人之初,性本善吗? 果然让承业写得什么都不像,全然认不出来。 等着承业回来,得好好教教他才是。 云裳想着,将那纸放到了一旁,等着承业回来,还要写完交给太傅呢,可不能给他弄丢了。 想到此处,云裳却骤然瞪大了眼。 太傅…… 先前延儿说,昨日因着承业生了病,太傅并未到东宫教习他们功课。 可是,承业生病是在前日半夜,按着常理来说,消息也传不出去,太傅即便是知道承业生病,也得要昨日到东宫之后才能够知道。 可延儿说,昨日太傅并未到东宫。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浅酌!” 浅酌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怎么了?” “去将承业的乳娘带过来。” 浅酌应了声,去将承业的乳娘带了过来。 “昨日,太傅大人可有到过东宫?” 乳娘愣了愣,仔细回忆了片刻,才摇了摇头:“不曾。” 云裳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缩了缩:“最近这段时间,太傅可有什么反常?或者最近他都做了什么事,你记得的,都同本宫说一说。” “反常?”乳娘蹙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吧?每日里除了教导太子殿下读书,也没做其他事情啊……” 乳娘顿了顿,倒是突然想了起来:“不过十多天之前,太傅大人将他的幼子带入了宫,给太子殿下伴读。” 云裳瞳孔猛缩:“他将自己的幼子带入宫来给太子殿下伴读?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件事情,本宫怎么不知道?” 乳娘被云裳的神情给吓了一跳:“约摸就是十多日之前,他直接带到东宫的,说皇后娘娘让他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宫中给太子殿下伴读的。” “此前太傅大人刚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到东宫,倒的确是提过此事,因而奴婢们便以为,此事皇后娘娘是知晓的,便没有禀报给皇后娘娘,只将那位小公子安置好了便是。” 云裳闭了闭眼,心像是被人抓住了似的。 是的,她的确是提过这一桩。 当时是想着,太傅是新提拔起来的,虽然暗卫仔细查探过,知晓他家世普通,并无什么不妥,可是,她与洛轻言打心底里也还是觉着有些不信任。 因而,才想出了这么一出,想让太傅将他的孩子送入宫中做伴读。 说是伴读,其实也有为质的意思,想要以那个孩子牵制太傅。 太傅当时是怎么说的,他说他想想…… 后来因着洛轻言生辰之事,她便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没有再问起过。 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料到,太傅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就将自己的孩子送入了宫来。 云裳转身吩咐着浅酌:“去将偏殿那孩子带过来。” 浅酌忙不迭地应了,快步去了。 不一会儿,就抱了那孩子过来。 “你在东宫侍候,应当也是见过太傅那孩子的,你来瞧瞧,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姚太傅的幼子。” 乳娘看了一眼浅酌怀中那昏睡着的孩子,亦是愣了一愣:“是,这就是姚太傅的孩子,怎么会……怎么会在娘娘这里?” 云裳咬了咬牙,承业失踪,被另一个孩子易容代替,她与洛轻言想过,是昨日宫宴之时,有人趁着昨日宫宴之时将孩子带入了宫中,也想过,那孩子本就是宫中的宫人。 百寻不得,他们甚至猜想过,是不是有武功十分高强之人,突破了宫中重重守备,将孩子带入了宫中。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孩子,就在宫中,在承业身边,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呆了十多日。 “昨日承业生病的时候,他可还在宫中?” 乳娘连连点头:“在的,因着太子殿下生病,奴婢们并无什么精力去照料华小公子和姚小公子,只是他们平日里身边也有两个宫人照顾着,我们便也没怎么在意,不过昨日一早,奴婢瞧见姚小公子身边的宫人去御膳房取了饭菜回来。” 云裳猛地想起自己先前去东宫的时候,特意准许了延儿出宫,面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快!派暗卫去东宫!瞧瞧延儿和那位姚小公子离开没有!拦下来——” 因着情绪太过激动,云裳的声音都已经有些劈了。 浅酌连忙应了,动作飞快地出了内殿。 云裳也站起了身来,快步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着佩兰和画儿:“去太极殿请陛下立即去东宫,让陛下派人将太傅大人传召入宫。” “是。” 云裳刚刚赶到半道上,就又瞧见浅酌回来了:“那姚小公子同华小公子一同离宫了,奴婢问过东宫宫人,是在两刻钟之前离开的,奴婢计算了一下,应该还未到宫门口,奴婢已经让暗卫去拦去了。派的是轻功最好的暗卫……” 云裳点了点头,只觉着心紧紧提了起来。 真正的姚小公子在她那里,易容成了承业的模样来蒙蔽她。那承业,是不是就是那位姚小公子? 承业还在宫中,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可若是承业果真离了宫,要再找,可就不容易了。 “去东宫等着。” 暗卫已经去追,除了等,她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云裳到了东宫,却是坐立不安,只在正殿来来回回地踱步。 不一会儿,就瞧见刘文安匆匆走了过来。 “陛下呢?”云裳不见洛轻言,忙问着。 刘文安忙道:“陛下听闻了消息,已经猜出了事情真相,亲自去追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手在袖中紧紧握了起来。 “娘娘先坐下吧,太子殿下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娘娘不必担忧。” “我如何能够不担忧?” 云裳紧咬着牙关,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承业出事,她的心弦便一直紧绷着,连哭都不敢,可那是她的孩子,她如何能够不担心? 刘文安见状,倒也不再说什么,只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不一会儿,才隐隐瞧见有人过来了。 “是陛下!” 第1097章 追上了吗? 云裳猛地停住脚步,快步出了正殿,就瞧见洛轻言进了东宫大门,身后跟着一顶小轿。 云裳快步迎了上去,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小轿上,却只在洛轻言跟前停下了脚步,半晌,才咬了咬牙,问着洛轻言:“追上了吗?” 洛轻言额上竟也有一些细汗,只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追上了,承业就在后面的小轿里面,只是我追上的时候,便是睡着的,也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了。” “无妨,只要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云裳说着,三两步走到了那小轿前,将轿子上的布帘掀了开,入眼,却是延儿的脸。 延儿见着云裳,神情亦是有些惴惴不安:“婶婶,我不知道那是承业弟弟,所以才带着他一同出宫了。” 延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闻自己带出宫的人是承业,便知晓事情不对劲,心中一直不安着,见着云裳,便几乎快要哭出来。 云裳连忙道:“没事,不知者无罪,现在你承业弟弟也回来了,没事了。” 延儿点了点头,才连忙让了开:“婶婶你看看承业弟弟吧,他一直睡着……” 云裳应了一声,钻入那小轿中,这才看见了躺在后面的承业。 云裳给承业把了把脉,又仔细翻看了一下眼耳口鼻,方弯腰将人抱下了小轿:“应该是中了什么致人昏迷的东西,需得要仔细查看一下才能确定。” 洛轻言应了一声,将人从云裳怀中接了过来,抱着一同进了东宫寝殿,将承业放在了床榻上。 云裳取出一支银针来,在承业的手指头上扎了一下,挤出了几滴血。 而后闻了闻那血的气味,又叫人去未央宫将她的药匣子拿过来,趁着这个空暇,云裳便在承业床边坐了,将承业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番。 延儿没有离开,只坐在一边和洛轻言说着话。 “承业弟弟生病之后,云鹤弟弟也病了,哦,云鹤弟弟就是姚太傅的孩子,我见了他两次,都一直在睡着,有一次倒是睁开了眼,只是看了看我,又好似没什么力气一样,也没说话就又睡了过去。当时,服侍他的宫人说,他是生病了没什么精神,要多休息。” “先前我收拾东西离开,也是云鹤弟弟身边的宫人问了两句,就说既如此,那云鹤弟弟不如也一起出宫好了,说他本就生病了,若是在宫中,与太子弟弟互相过病气,更是不好。说想要让云鹤弟弟搭坐我的马车离开,我见云鹤弟弟病得那么厉害,也就答应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姚云鹤,入宫这段时间,你觉着他是什么样的人?” “云鹤弟弟吗?”延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感觉他不怎么喜欢说话,我和太子弟弟在一起玩,他就总是在旁边看着我们,也不怎么和我们一起玩。” “平日里他跟在太子弟弟身边多一些,太子弟弟做什么,他都要跟着学。” 云裳转过头看向延儿,延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之前还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爹爹总是在他跟前夸赞太子弟弟,说太子弟弟十分聪明,所以他想要跟着学一学。” 洛轻言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延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洛轻言:“那承业弟弟在这里,那云鹤弟弟在哪儿啊?” 洛轻言抬起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在你婶婶那里。” 延儿年岁虽然小,却也是个聪明的,听洛轻言这么说,大致便猜出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云鹤弟弟是承业弟弟,那承业弟弟,是不是就是云鹤弟弟啊?” 见洛轻言点头,延儿却愈发不明白了:“可是他们长得不一样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啊?” “大致是觉着好玩吧。”洛轻言轻描淡写:“你承业弟弟和云鹤弟弟都没什么事,你还是先回家吧,等承业弟弟好了,我就派人来接你入宫。” “好吧。”延儿小心翼翼地觑了觑洛轻言的神色,又转过头朝着云裳看了一眼:“那我就先回府了。” 说罢,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寝殿。 云裳听见他在外面吩咐着宫人:“你们仔细帮我检查检查我带的东西……” 又过了会儿,才又道:“算了,我不坐马车回去了,就坐方才那轿子好了。” 说完,又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如果是坐轿子的话,那应该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藏在轿子里面了。” 云裳笑了笑,转过头看向洛轻言:“延儿倒也不像他表现出来那样不懂事。” “国公府中长大的孩子,虽然可能性子活泼好动了一些,可是那些基本的东西,却也是挑不出错来的。” 云裳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落在了承业身上。 承业脸上的易容也已经除去,只是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戴着的时间比那假的承业更久一些的缘故,脸上已经起了一些疹子。 云裳站起身来,从一旁的铜镜前拿了承业平日里用来擦脸润肤的霜膏,仔仔细细给他涂抹了。 “是陛下追上承业他们的吗?”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却又笑了起来:“比轻功,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嗯。”云裳垂下眸子勾了勾嘴角:“陛下最为厉害。” 随后才又问着:“陛下是在哪儿追上的他们啊?” “在宫门口。”洛轻言应着:“当时他们都已经通过了宫门口暗卫的检查,正准备离开了。” “不过也幸好宫门口的暗卫为了检查,将他们拦了下来耽搁了一会儿,才让我顺利追上了。” 想起先前的情形,洛轻言亦是有些感慨:“幸好我脚程快,若是稍稍慢一些,他们就出宫了。” 云裳的心亦是紧了紧:“是啊,幸好。若是他们出宫了,想要找,就更难了。” 云裳说完,却又笑了起来:“现在好了,只要承业还好好的,那此前他们提的那些条件,咱们便可无视。” “不过,真正的幕后凶手,却也还是要查的。” 第1098章 很好哄的 云裳庆幸自己,去了一趟东宫。 她料想,即便是她今日没有去东宫,只怕暗藏在东宫中的那些人,也会想方设法地撺掇延儿离宫,若是承业跟着延儿出了宫,到了那时候,她便真的是追悔莫及了。 幸而,她去了东宫,也幸而,她打起精神,与延儿说了会儿话,从他说的那些话中,找出了破绽,赶在承业出宫之前,将人救了下来。 要知晓,她之前甚至是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宫人将云裳的药匣子拿了过来,云裳伸手接过,从里面取出一瓶药液,往那几滴血上倒了一些,血并未变色。 云裳松了口气:“应该并未对承业用药,并非是迷药那些致人昏睡的。” 不是迷药,云裳沉吟片刻。 “应是用针。” 云裳说着,便又仔细翻检查了一番,果真在承业的颈后发现了几个几不可见的针孔。 “是用针。” 云裳查看了那几个针孔的位置,联系了一下承业的症状,心中有了决断。 手飞快地从药匣子里面取出了一套银针:“火。” 宫人递过了油灯。 云裳将针在油灯上稍稍烤了烤,飞快地落了针。 几针落下,承业的睫毛便微微有些颤动。 云裳将最后一针扎了下去,垂眸定定地看着承业,承业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 大抵是因着睡了太久的缘故,承业的眼中满是茫然,睁开眼定定地看了云裳片刻,便又要闭上。 云裳手飞快地将方才扎上的针尽数取了下来,承业似是察觉到了痛意,眉头轻轻蹙了蹙,看向了云裳。 云裳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柔声询问着:“饿不饿?” “饿。”承业有气无力地应着,随后舔了舔嘴唇,嗒吧嗒吧嘴,又咽了口口水:“我想吃烤鸡腿,想吃糖醋排骨,想吃冰糖葫芦……”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等你病好了,都买给你。” 承业顿时又没了精神:“还要等病好啊。” 顿了顿,却又看向了云裳:“我怎么生病了啊?要吃药吗?吃药可以的,只要有冰糖葫芦,就可以。” 到底精神还是有些不好,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吃一口药,舔一口冰糖葫芦。吃一口咬,舔一口冰糖葫芦。” 云裳眼中带笑,心中却有些心酸:“这一次不用吃药。” “啊……”承业便又有些不满了:“不能吃药吗?不能吃药算什么生病啊?不能吃药不算生病的。” 云裳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仔细给他把了脉:“我叫宫人给你准备一些粥,喝了粥之后就不饿了,就有力气了,有力气就好了,就能吃冰糖葫芦了。” “那烤鸡腿和糖醋排骨呢?” “也能吃了。” 承业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那好吧,那就先喝粥吧。” 云裳叫浅酌准备了温热的粥,扶着承业坐起身来吃了一些,承业倒也勉强吃了一碗,吃完之后,眼皮便已经快要掀不开了。 云裳扶他躺下,刚一躺下,就闭着眼睡了过去。 云裳转过身便瞧见浅酌担忧的脸:“娘娘,太子殿下这么睡过去没事的吧?” 云裳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身子有些虚弱罢了,养一养就好了。” 浅酌松了口气:“那就好。” 顿了顿才又道:“这几日,奴婢在太子殿下身边侍候着吧,娘娘身边有佩兰和画儿得用,奴婢多照看太子殿下一些时日。” “也好。”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洛轻言随着云裳起了身,一同去了外面。 云裳这才瞧见,洛轻言的后背都已经被汗浸透,可见先前追赶延儿和承业,恐是用尽了全部功力的。 云裳心中涨涨的,鼻尖有些发酸,只伸手握住洛轻言的手:“承业无碍,只是被银针闭穴,身子有些发虚罢了。这一睡过去,恐怕得睡一段时间才能醒了,陛下先去沐浴更衣吧,出了一身汗,可别见了风,容易着凉。” 洛轻言面上神情也终于有了几分轻松:“我身子好,哪那么容易就生病了?” “是,陛下的确不经常生病。”云裳点了点头:“可是一病起来可就麻烦了,特别是陛下还不喜欢吃药,比承业吃药还困难一些,承业好歹还能一口药一口冰糖葫芦的哄,陛下就不行了,且陛下是一国之君,谁也不敢强灌陛下的药……” 洛轻言脸上有些讪讪,轻咳了一声:“也不难哄,可以和承业一样好哄的。” 云裳挑了挑眉,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承业吃一口药舔一下冰糖葫芦,我可以吃一口药,舔一舔皇后娘娘。” 云裳丝毫没有防备,耳朵顿时通红,脸上也隐隐有些发烫,只噌了洛轻言一眼:“胡言乱语些什么!” 洛轻言哈哈笑了起来:“真的,若是皇后娘娘这样喂我药,那我必然肯喝的。” 云裳作势要打,洛轻言连忙抬起手来挡:“那我现在回去沐浴,可不可以让皇后娘娘亲自侍候沐浴?” “毕竟,我先前实在是已经用尽全力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到底也还是心软了:“侍候你沐浴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随你一同去太极殿,在你沐浴的时候同你商议商议这件事情后续如何处置。毕竟,承业虽然找到了,凶手却是不曾找出来的。” 洛轻言应了一声,伸手拉住了云裳,两人说笑着朝着太极殿去了。 到了太极殿,刘文安派人去准备水和沐浴用的东西,云裳与洛轻言说着话。 “不是已经派人去传召太傅去了吗?太傅还没来?” 洛轻言摇头:“没来,甚至我觉着,太傅今日恐怕是不会来了。” “他既然帮着做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人没能带回去,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心中大抵也是有数的,也知道我会派人去传召他,既如此,又怎么可能等在那里等死。我料想,多半是已经逃了。” 倒也的确如此。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些怅然:“挑选了许久才挑选出来的太傅,却不曾想,竟……” 云裳话还没有说完,却听见外面传来禀报声:“陛下,皇后娘娘,太傅大人,来了。” 第1099章 无辜?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眼中皆带着几分错愕。 洛轻言倒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倒是有些意思,他竟然还没有跑,还敢入宫来?” “传吧,咱们去听听他究竟有什么话可说。” 两人一同到了正殿,刚在正殿坐下,就瞧见太傅走进了殿中,脚步不见丝毫慌乱,走到离帝后二人三步远的地方,才行了礼:“微臣,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与洛轻言交换了一个眼色,皆若有所思。 “平身吧。” 太傅起身,微微垂首,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不知陛下与皇后娘娘传召微臣入宫,所为何事?” 洛轻言曲起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朕因何传召你,你不知道?” 太傅面上带着几分迷茫之色:“微臣……不知啊。” 洛轻言的目光长久地凝在太傅的脸上,他却似是丝毫不知一般,只垂着头站着,半晌没有听见洛轻言与云裳开口,才抬起头来朝着两人看了过来,瞧见两人脸色,似是微微愣了愣,猜测着:“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洛轻言仍旧定定地看着太傅,目光好似要将他看透似的。 “你将你的孩子,送入宫了?” 太傅点了点头:“是……” “之前皇后娘娘提起过这件事情,当时微臣心中其实是有些犹豫的。毕竟是微臣的孩子,从小在微臣身边长大,微臣对他十分宠爱,一则是不舍得他离开微臣与内子,二则是担心他在宫中不习惯。” “只是后来,微臣瞧着华家那位小公子在宫中,宫人照看仔细,且与太子殿下一同,也有玩伴,玩的十分开心,微臣就动了心思。” “之后,微臣回府去同内子稍稍商量了一番,内子也同意了下来,微臣就将云鹤送入了宫中。” 太傅说完,眉头轻轻蹙了蹙,神情终于露出了几分不安来:“可是云鹤在宫中……出了什么事?” 洛轻言与云裳对视了一眼,几乎是立即便在对方的眼神之中读出了彼此的心思。 他这是真的还是装的? 果真不知? 两人沉默了片刻,云裳才轻声开了口,却并未直接告诉他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只问着:“陛下宫宴第二日,你未曾到东宫给太子上课,是何缘由?” 太傅眉头仍旧轻轻蹙着,听云裳这么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着:“微臣那日本是打算去东宫的,可是刚入了宫,就有一个宫人同微臣说,太子殿下高烧不退,还病着,让微臣不必去东宫。” “微臣听了那宫人的话,本是想着,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去东宫瞧瞧太子殿下病得如何了。可是那宫人又说,太子殿下病了,精神不怎么好,皇后娘娘下令,让任何人不得轻易打扰太子殿下休息。” “那宫人还说,连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本想去东宫探望太子殿下,都被皇后娘娘给拒绝了。” “微臣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也知晓,皇后娘娘这样做是为了太子殿下好,若是总有人去探望,也的确不利于太子殿下养病,便离了宫。” 云裳眯了眯眼,似是在思量他所言,究竟是真还是假。 洛轻言却已经径直开口吩咐着立在一旁的刘文安:“刘文安。” 洛轻言只唤了一声,并未吩咐刘文安要做什么,刘文安却已经领会过来,应了一声,便快步出了太极殿。 太傅已经从帝后以及刘文安的脸色之中察觉到了什么,神情愈发凝重了几分:“陛下,皇后娘娘,可是云鹤出了什么事情?是云鹤犯了什么错了吗?” “你家公子一切都好。” 太傅似是松了口气,只是想起帝后二人有些奇怪的态度,便又蹙起了眉头。 “等着刘文安回来吧。”洛轻言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声,不再作声。 殿中果真没有了声响,洛轻言与云裳不再说话,饶是太傅本是个活泼性子,也不敢随意出声,只僵着身子站着。 刘文安去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回到了殿中。 “陛下,皇后娘娘,奴才派人去查探了宫门口的出入宫记录,太傅大人的确在万寿节的第二日入过宫,只是入宫不到两刻钟,便又离开了。”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 因着承业被易容成太傅儿子被带出宫的缘故,云裳倒的确直接就怀疑上了太傅。 可是如今仔细想一想,似乎从头到尾,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此事同太傅有关。 云裳眯了眯眼,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最近宫中,是出了一些事情,与太子有关,与太傅也有关,与令郎亦是有些关系。” 在太傅目光灼灼之下,云裳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说了说。 一说完,太傅就变了脸色,云裳以为他要为自己喊冤,却不曾想,他一开口便问:“那云鹤没事吧?现在还在发热吗?太子殿下也无碍吧?” 云裳愣了愣,半晌之后,却又回过神来。 也对,那是他的儿子,这才是他作为人父,最为正常的反应。 “都无碍。” 太傅却仍旧有些不放心,咬了咬牙,才开了口:“那不知微臣可否探望探望他?那孩子身子骨自小不大好,一受到惊吓,便容易发热……” “一受到惊吓就容易发热?” 云裳若有所思,此前她一直觉着,若是这件事情是太傅指使,对着自己的父亲,那孩子才会那般老老实实任人摆布。 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如她所想那般。 难不成,太傅和那孩子,果真都是无辜的? 是有人利用了那孩子,威胁了他? 云裳心中思量着,转过头看向洛轻言:“陛下,不如去将太傅家的公子请过来,仔细询问一番?” “也可。” 洛轻言吩咐人去叫带人过来了,太傅沉吟了片刻,大约也是明白了洛轻言与云裳心中的怀疑,连忙道:“其实,云鹤应该是故意露出破绽来,让陛下和娘娘发现的。” “嗯?”云裳抬眸看向太傅:“太傅大人,为何这样说?” 第1100章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云鹤入宫也已经有十来日了,同太子殿下也已经有些熟悉,太子殿下平日里总喜欢在闲暇时候玩七巧板和九连环,云鹤对太子殿下玩这些东西的水平也是十分熟悉的。” “且云鹤的九连环玩得虽然比不上太子殿下,却也着实不差的。” 云裳蹙了蹙眉,却也并未太怀疑太傅的话。 是了。 此前尚且不知那孩子是谁家孩子的时候,她尚且觉着,兴许那孩子家中条件并不太好,因而不会玩九连环。 可若是太傅之子,却应当不至如此。 太傅方才说,那孩子的九连环玩得着实不差,那应该便的确是不差的。 若是那孩子九连环明明玩得极好,却在她面前表现得像是全然不会一样,那便说明,那孩子的确只是嫁妆的,为的就是让她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可他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她的…… 云裳垂下眸子,仔细想了想,那孩子明明可以告诉她实情,可是却没有,只是采取了这样婉转曲折的法子来暗示。 难不成,是因为此前威胁他利用他假扮承业的人,当时也在场? 云裳仔细想了想,当时在场的人,也不过就是她、佩兰、画儿。 佩兰与画儿,不应该……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她也无需这般揣测,等着待会儿将那孩子带过来,问上一问便可知道了。 不多一会儿,刘文安果真带着太傅的孩子进了殿。 那孩子面上满是怯意,神情不安。却在进殿瞧见他父亲也在的时候,愣了一愣,随后便有泪水滚落了下来。 太傅见状,亦是急忙上前几步,将孩子抱进了怀中,嘴里不停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那孩子却仍旧不停地哭着,嘴里还在喃喃着:“爹爹,回家,我要回家。” “好好好,爹爹等会儿便带你回家。” 过了好一会儿,那孩子才停止了哭泣,只泪眼汪汪地望着太傅。 太傅拉着他的手,让他走到殿中:“你将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陛下和皇后娘娘,放心,爹爹在,没事的。” 那孩子神情仍旧有些怯怯,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云裳。 他还记着,此前这位皇后娘娘,对他一直是十分温柔的。 云裳从他的眼中读出了几分依赖,扬起一抹温和笑容:“你叫云鹤对吧?事情我都大致知晓了,你放心,我知晓你也是被逼的,我不会责备你。我只是想要知晓,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够同我说一说吗?” 云鹤咬了咬唇,才轻轻点了点头:“我……那天晚上,听宫人说,是陛下的生辰,宫人说庆祝陛下的生辰,御膳房做了许多好吃的,让我和延儿哥哥一同吃。” “吃了东西之后,我就觉着有些困,宫人就带我下去了。回到屋中之后,那宫人却突然在我面前倒了下去,我一下子被吓住了,正要喊人,却被人捂住了嘴。我瞧见那人三两下就变成了之前侍候我的宫人的模样,被吓了一跳。” “那人拿着一把刀放在我的脖子上,同我说,要我乖乖的,假扮成太子殿下的模样,玩个游戏,若是我露出破绽被人发现了,亦或者是告诉了别人,他就会杀了我,也会杀了我爹娘。” “我当时害怕极了,只得答应了下来。” 云鹤似是想起当时的情形,身子抖了抖,又接着道:“我被他换了一身衣裳,他在我脸上又不知道做了什么,后来我就瞧见镜子里的我变成了太子殿下。” “随后他带我去了御花园,让我安安静静地不许发出声音,等在一处假山后面的林子里。” “后来,我瞧见太子殿下带着宫人一同走了过来,随后,那人便放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当时他的动作太快,我没看清楚。只看见太子殿下远远地跑了过来,他跑得太快了,身后的宫人都追不上。” “等着太子殿下跑过来的时候,那人就猛地将太子殿下拉进了假山后面,捂住了鼻子,随后太子殿下就昏迷了。再然后,他就将我推了出去,然后还对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云鹤模仿着那人的模样,拿着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面色渐渐苍白:“我害怕极了,可是太子殿下的宫人已经寻了过来,我怕那人真的要杀了我爹娘,只能假扮太子殿下跟着宫人走了。” “我心里一直害怕得紧,半夜还做了噩梦,于是就生病了,然后宫人叫了太医……” “再然后,我就被皇后娘娘接到了未央宫……” 之后的事情,云裳便都知道了。 云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云鹤的身上:“我将你接到未央宫之后,有几次,都只有你我二人在房中,你大可对我说出真相,为何却没有说?” 云鹤抿了抿唇:“我……我之前看见过那人三两下就变成了我身边宫人的模样,又在我脸上随便弄了几下,我就变成了太子殿下。我怕……”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变成了别人一直盯着我,所以什么都不敢说。我甚至怀疑过,皇后娘娘……是不是真的皇后娘娘。” 云鹤脸上尽是恐慌:“我……我没法说出来,就只好想方设法地表现得和太子殿下不一样,等着皇后娘娘自己发现。” “太子殿下会九连环,而且玩得很好,我就假装玩的不好。” “我知道皇后娘娘宫中书架上摆放着的那几块木雕是太子殿下雕来送给陛下的生辰贺礼,我就假装不认识。”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一切异常,似乎都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 云裳沉吟着,半晌才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云鹤怯怯地看向云裳:“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没事吧?我不知道他要对太子殿下做什么,可是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怕……我怕太子殿下会有事……” 声音隐隐染上了哭腔。 云裳连忙道:“太子殿下也没事了,也同你一样,只是受了些惊吓,现在正在东宫休养呢。” 第1101章 还想吃好吃的? “那就好。”云鹤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幸好太子殿下没事,我一直做噩梦,梦见太子殿下出事了,梦见陛下和皇后娘娘要将我和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一同拉出去砍头,我好害怕啊……” 云裳笑了笑:“你与你爹爹没有做坏事,我与陛下自然就不会砍你们的头的。” “没有的,我和我爹爹不敢做坏事的,我娘亲要生气的。” 童言童语,却叫人忍不住有些想笑。 云裳抬起眸子看向太傅,太傅忙又跪了下来:“微臣知晓,出了这样的事情,微臣与云鹤亦是有嫌疑,微臣愿意听从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处置……” “陛下与皇后娘娘瞧瞧,是将微臣与云鹤留在宫中,还是另外找处妥帖的地方关起来好些,微臣愿意静候真相大白的一天。” “只希望,陛下与皇后娘娘派人去微臣府上同内子说一声,免得她担忧。” 太傅想了想:“或者陛下与皇后娘娘派人去将内子和微臣的其他孩子一并带过来关着也可,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那微臣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倒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 这样的性子,若不是假装的,大抵也做不出来这样计划周密的事情。 云裳心中暗自想着,又听见云鹤点了点头,虽声音还带着几分哭腔,却似乎因为自己的父亲在身边,倒也没了之前的拘谨与不安:“嗯,只要有吃的有穿的有玩的就成,爹娘哥哥都在就可以,在哪儿都没什么所谓的。” 瞧着这云鹤的性子,太傅这份随性,倒多半不是装出来的。 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既然你们父子都这样说了,那朕自然应该竭尽所能地满足你们,那就先将你们带下去吧,等会儿朕就将你家人一并送来。” “好。”太傅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云鹤的手:“现在就走吧。” 顿了顿又蹙着眉头道:“可以先叫御膳房准备些吃的吗?方才本来微臣是准备用晚膳的,宫中就来了人了,微臣瞧那位公公急匆匆的样子,想来是陛下有很要紧的事情要找微臣,便也没用饭,就先进了宫。这又在这里站了这么一会儿了,着实有些饿了。” 太傅说完,云鹤便在一旁附和着点了点头:“是,我也有些饿了,想吃好吃的。” 云裳瞧着这父子二人,几乎快要被气笑了。 只冷哼了一声:“你们如今是嫌犯,还想吃好吃的?” 那父子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小的可怜巴巴地咳了一声:“也不用好吃的,能吃饱就行。” 洛轻言却是轻笑了一声:“行了,饿不死你们,下去吧。” 那父子二人闻言,倒是果真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着两人出了殿,云裳才收回了目光,转眸看向洛轻言:“陛下如何看?”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虽然仍旧有不少疑点,我却是更倾向于相信他们父子二人的话的。” 云裳其实心中也是相信那两个活宝父子的,闻言只点了点头。 半晌才叹了口气:“我本来想问一问那孩子,挟持他那人长什么模样,只是后来却又想着,既然那人易容本事那般厉害,此前云鹤见着的,未必就是他的本来面目。且他若是藏身在了宫中,如今用的,也未必是他之前那张脸。” “如今才觉着,易容术这种东西,虽然自己用起来的时候觉着甚为方便,可是当别人用来蒙骗我们的时候,我却希望,这世上没有旁的人会这个。” 洛轻言笑了笑:“这倒也不难,可以除了暗卫之外的人,会易容术的,见一个杀一个。”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哪有这样的?” “没什么不可以。”洛轻言抿了抿唇:“至少,这宫中,是须得要彻彻底底地清查一波了。” 云裳对洛轻言这句话倒是颇为认同,沉吟了片刻:“洗去易容的药水,我可以在三日内做出足够宫中所有人都用一次的。” “做出来之后,便将所有人都集中到一同,一个一个,挨个洗一遍。” “一旦发现是易容的,直接……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云裳一字一顿,眸中一片冰寒之色。 “大抵是太久没有动过刀了,总有人想要在老虎的脸上来拔一拔胡须。” 洛轻言兴致勃勃地看向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只轻轻点了点头:“是了,是时候让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母老虎,是不好惹的了。” 云裳闻言忍不住瞪了洛轻言一眼,轻哼了一声,只问着:“承业已经无碍,那两封书信中所提及之事,便自然不必,既如此,那如今咱们的线索,岂不都几乎可以说是断了?” “那倒未必。”洛轻言笑了笑。 “未必?”云裳忍不住扬了扬眉,眼中满是好奇:“陛下为何这样说?可是发现了什么?” 洛轻言神情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人倒已经十分谨慎,两次送信都未叫人抓住任何的把柄,唯一的线索也只是那条狗,只是后来暗卫派人问过,那条狗也不过是那街上的一条流浪狗,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那送来的书信中,却让我发现了端倪。” 云裳有些诧异:“书信中?” “按理说来,那人既然那般小心谨慎,应该不至于会犯这样的错啊?书信中有什么端倪?” 洛轻言笑了起来:“事实上,无论是信封还是纸,还是墨水,都是十分寻常的,是许多人都会用的。” “大抵也是害怕留下隐患,那人应该是随意买的笔墨纸砚和信封,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信封中,有那书斋的印记。”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书斋的印记?” 心中却仍旧有些疑惑:“即便是如此,那信封中有书斋的印记,可是单单只是知晓那信封是从那书斋买的,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啊?” “那书斋的人,应该也不会专程去记一个顾客的容貌姓名那些的吧?” 第1102章 总觉着不对劲 “是不会,可是你若是想要买一些稀疏平常,最好普通一些的笔墨纸砚,会去何处买?”洛轻言问着。 云裳蹙了蹙眉,思量了片刻:“会去离我近一些的地方买。” “是了。”洛轻言颔首:“所以我让暗卫仔细查探了这书斋附近,咱们认识之人,一一筛查。” “虽然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却也比毫无头绪来的好。”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也是。” 洛轻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是时候该用膳了,承业那里有人照看着,这两日你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用完晚膳就在太极殿歇下吧。”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的确觉着有些疲累。 用过晚膳,浅酌来了一趟东宫,给云裳禀报承业的情形。 “太子殿下已经醒过来了,情绪那些都还不错,大抵是一直在昏睡中,醒着的时间并不太多,他只以为自己是生了一场病。睡醒之后,精神倒是已经好了许多,玩了会儿玩具,还去暗室那边看了会儿其他小暗卫训练,就是一直念叨着想要吃好吃的。” “殿下身子还虚弱,他想要吃的那些东西,奴婢也实在是不敢给他吃。” 云裳点了点头:“嗯,我知晓了,明日一早我过去看看。” “好。”浅酌应了声:“娘娘这两日因着担心太子殿下,一直没怎么吃好也没怎么睡好,脸色都有些不好了。如今太子殿下已经无碍,娘娘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养养精神才是。太子殿下那里有奴婢盯着,娘娘尽管放心就是。” 云裳应了一声,笑了起来:“我放心的,你做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浅酌面上带着几分笑,听云裳这样说,吐了吐舌头:“那娘娘早些歇下吧,奴婢先回东宫去了。” 云裳应了一声,等着浅酌离开,便躺到了榻上准备睡觉。 洛轻言见她躺下,便也更了衣,在她身侧睡了,只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一切有我,你好好歇着吧。” 云裳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只是不知道为何,明明承业已经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应该安心才是。 可是闭着眼,脑中也一度放空,却怎么也睡不着。 洛轻言抱着她,似是也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并不像是睡着的模样,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声音轻柔而低沉:“怎么了?” 云裳摇了摇头,半晌才道:“陛下寿辰已过,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 “明明还感觉天气十分炎热,却已经到了深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这恐怕是一个多事之秋。” 云裳抿了抿唇:“事实上,虽然承业平安无事地被我们找到了,虽然此事也十分凶险。可是我却总觉着,此事似乎有些太过顺遂了一些。” “顺遂得让我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洛轻言微微蹙了蹙眉,眼中有一道暗沉的光芒闪过,半晌,却只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身子:“你最近精神太过紧绷了些,遇事总是容易多想。没事的,此事是你反应快,最开始察觉到了太傅那孩子给你的暗号,后来又从延儿的话中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及时找到了承业。” “若非你这般敏锐,承业被送出了宫,或是我们的动作稍稍慢一些,如今的情形只怕又大有不同。你也莫要想太多,如今承业没事是好事,好好休息吧,明日还要去看承业呢。承业若是知晓你为了他的事情睡不着觉,只怕要不高兴了。” 是这样吗? 云裳蹙了蹙眉,还是觉着有些不对劲。 只是她素来信任洛轻言,洛轻言说的话,大部分时候,她总是愿意无条件地相信。 既然洛轻言这般说了,她也就这般信着。 云裳将脑袋靠在洛轻言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洛轻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 云裳察觉到洛轻言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一声,她又不是孩子…… 只是不一会儿,却也在这样的哄睡中,渐渐平稳了呼吸。 云裳睡了过去,洛轻言却并未停下拍着的手,只微微抬了抬眸子,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第二日一早,云裳醒来的时候,洛轻言已经不在殿中,应当是去上早朝去了。 云裳摸了摸身侧的位置,已经凉透。 云裳眯了眯眼,却又在枕头上轻轻蹭了蹭,才传唤了人。 明黄色的床幔被掀了起来,外面明亮的光线便投了进来。 云裳眯了眯眼:“什么时间了。” “辰时了。”佩兰应着。 “这么晚了。”云裳蹙了蹙眉:“怎么不叫我?” “陛下说,娘娘这两日太过辛苦,没怎么睡好,好不容易得一夜安眠,让奴婢们不要来打扰娘娘。” 云裳抿了抿唇,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暖意。 “侍候我起吧,我用过早膳去东宫瞧瞧。” 佩兰与画儿应了声,侍候着云裳起了身。 只是云裳还在用早膳,就听见外面传来禀报的声音:“皇后娘娘,浅音姑娘求见。” 云裳愣了愣:“浅音?她……出月子了?” 云裳刚一问出来,便又回过神来,应该是出了的,毕竟也已经过了有些时候了。 “传吧。” 虽然出了月子,只是因着家中有孩子,且浅音一直是自己喂孩子的,若无什么要紧事,浅音应当不会亲自走这么一趟。 浅音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同云裳行了个礼:“娘娘。” “太子殿下的事情,奴婢已经听闻了,太子殿下如今没什么事了吧?”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没什么事了,这般匆匆入宫,可是出什么事了?” 浅音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回禀娘娘,这是今日一早奴婢收到的书信,从宁国而来,请娘娘过目。” “宁国?”云裳眨了眨眼,伸手接了过来:“怎么到了你手中?” 说着,便接过了书信。 “大抵是因为宁国那边本有关于宁国暗桩的事情给奴婢传递消息,所以就一并送了过来。” 云裳颔首,拆了开来,一目十行的读完了信,眉头却是蹙了起来…… 第1103章 你喜欢太傅吗? 浅音见云裳脸色,便知恐是有事情发生:“娘娘,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抿了抿唇,声音渐冷:“信中说,晨曦从高处摔下,头上摔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娘亲亲眼瞧见晨曦摔倒,受了惊,动了胎气,险些小产。” 浅音忍不住抬起手来捂住嘴,眼中带着几分诧异:“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也想知道,怎么会这样?” 云裳闭了闭眼,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力:“此事心中只略略提了一下,说当时晨曦是瞧见了一条蛇,被吓得从假山的亭子旁摔下了假山。娘亲在一边赏花,正好就瞧见了当时情形,便被吓着了……” “单单从这寥寥数语之中,我便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浅音亦是蹙起了眉头:“宫中……怎么会有蛇?” “是啊。”云裳冷笑了一声:“宫中,特别是御花园中,因着每日里都有主子们在御花园中游玩,宫人素来上心。到处都是宫人来来回回整理打扫,且这夏日蛇虫出没的时候,更是每日里都会洒上各种防蛇虫的药,怎么就会突然出现了一条蛇?且就那么巧的,出现在晨曦身边?又怎么就那么巧,在晨曦爬到高处的时候出现……” “怀有身孕的娘亲,又正好在那附近,亲眼瞧见晨曦摔下去?” 云裳抿了抿唇,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如今我在这夏国,即便是觉着此事处处都是漏洞,却也实在是没有法子,没有法子帮着查明真相,也没有法子亲自去诊一诊娘亲与晨曦的身子,看一看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信中说,晨曦只是表面伤,伤口看着吓人,却并无大碍。娘亲虽然动了胎气,却侥幸保住了腹中孩子,只是须得要卧床保胎一阵子。只是信中说,我却没有亲眼看过,信中仍旧记挂着,有些放不下心来。” 浅音连忙宽慰着:“没事的,没事的,宫中暗卫和暗桩都不少,既然信中这样说了,定然就没什么大碍的,娘娘放宽心就是。” “且如今宁国后宫也已经与此前的情形不同,没有人能够欺负得了他们的。” 云裳点了点头,信中仍旧满是酸涩,半晌才轻叹了口气:“是啊,我也知晓的。我知晓娘亲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柔弱,她亦是个聪明的,是个有主意的人,定能够自保。可……仍旧忍不住担心罢了。” 云裳将信收入袖中,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给宁国那边传递书信,让他们多多往这边传递消息,也好让我知晓知晓,宁国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形,也好让我安心。” “是。” 云裳这才抬起头来转过身看向浅音:“我要去东宫看一看承业,你可要与我同去?” “不了。”浅音摇了摇头:“家中还有孩子等着我回去喂奶呢。” 云裳这才笑着睇了浅音一眼:“是不是觉着,有了孩子之后,日子天翻地覆?” “是啊。”浅音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娘娘你瞧,我现在眼眶下都是一片青黑。那小祖宗是个会闹腾的,每日晚上子时左右总是啼哭不止,大夫也瞧过,说大部分孩子前三四个月都是这般样子,是因着腹中胀气的缘故,熬过去就好了。” “奴婢便只能守着他熬了,每天晚上全凭一口仙气吊着,奴婢都觉着,快要熬不过去了。” 云裳有些哭笑不得:“让奶娘多看这些就是了,你刚刚生产不久,陪着熬什么?熬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奴婢知道的,只是心里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瞧着他,却怎么也舍不得。奴婢抱着他哄着他的时候,他又稍稍好些。奴婢便想着,左右也就三四个月而已,熬一熬也就过了。” 浅音说完,便站起身来:“不说了,奴婢得回去了。这一来一回就是一个多时辰,孩子该饿了。” 云裳点了点头,也站起了身:“晚上睡不好,白日里他睡了你也跟着睡一睡,身子要紧。” 两人一同出了太极殿便分开了,浅音离宫,云裳去东宫。 到了东宫,云裳就瞧见承业站在院子角落一颗树下,正抬起头朝着树上望着。 云裳笑了一声,走了过去,亦是学着他的模样仰着头望着那树上:“承业在看什么?” 承业这才发现了云裳,连忙拉住云裳,朝着树上指了指:“此前我一直没留意,原来这竟然是一棵石榴树。” “嗯?”云裳眨了眨眼:“是一棵石榴树,怎么了?” 承业嘿嘿一笑,看向了云裳:“石榴已经成熟了,我想吃。”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想吃吩咐宫人去拿就好了啊,如今正是石榴成熟的季节,宫中每日里都有备着石榴的,且都是外面进贡的,最大最甜的石榴。” “不不不。”承业却是笑了笑:“外面进贡的,哪有自己摘的好吃?” “这是什么歪理?”云裳挑了挑眉,觉着好笑:“这宫中的树木,无论是花树,还是果树,大多只是用来做观赏的,并未按照要摘果子的那样来打理,这石榴瞧着并不大,且也不算红,一看就不怎么好吃。” “娘亲,我想要尝尝嘛!”承业却是撒起娇来。 云裳扶额:“好好好,尝尝。” 云裳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从一旁捡起一颗小石子:“你想要哪一颗?” “那一个那一个。”承业顿时欢喜起来,指了指树上一颗石榴:“我今日已经认真观察过了,这一颗最高,一整日都被太阳晒着,我觉着定然最甜。” 云裳笑了一声,手一动,那石榴便落了下来。 “哇!”承业叹为观止:“母后好厉害。” 随后兴冲冲地跑去将那石榴捡了起来,飞快地剥开,取了几颗石榴籽来吃了,刚咬了两口,眉头就皱了起来:“酸。”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方才就同你说过了。” “太傅说,这就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云裳点了点头:“你太傅说得对。” 顿了顿,才又问着:“你喜欢你这位太傅吗?” 第1104章 不可能 承业不知云裳为何有此一问,却也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喜欢的,太傅很好,会讲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也不轻易责罚人,讲课也甚为有趣。且还会跟着我们一同去捉知了,摘荷叶,爬树……” 承业说到此处,却又忍不住嘿嘿一笑:“母后我告诉你啊,太傅可没用了,捉知了爬树那些,都不如我和延儿哥哥。”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太傅是读书人,可没你们这般皮实,自然是比不过你们的。” 承业点了点头:“就是太弱了,我本想教他骑射,可是他说什么都不愿意,不过看在他还算有趣的份上,就继续让他跟着我们一起玩儿好了。” “嗯,委屈你们了。”云裳眼中满是笑意,只抬起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云裳正陪着承业在院子里玩儿,就瞧见浅酌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面上满是欢喜。 “这般高兴?是有什么好事不成?”云裳笑着问着。 浅酌点了点头,却眨了眨眼卖起了关子:“有人求见娘娘,娘娘可知是谁?” 云裳挑了挑眉,目光从浅酌的脸上划过,想了想:“你这般高兴,难不成是哪家翩翩公子不成?” 浅酌想要卖关子不成,却被云裳戏谑,忍不住跺了跺脚:“娘娘!” “是浅浅老大回来了!” 云裳一愣:“宁浅?”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之前也不曾收到她的消息说要回来啊?” 虽心中疑惑,却也连忙道:“人在何处?” “已经在未央宫候着娘娘了。” 云裳颔首:“我这就过去,你叫人将丫丫一并带过去,她这一去一年多,如今丫丫都已经能够走路,能够说话了,她定也十分想念丫丫。” 浅酌应了声,却是先去将承业给安置好了,才去吩咐了宫人。 云裳到未央宫,就瞧见宁浅坐在正殿之中喝茶,听见门口宫人请安的声音,宁浅才站起身来,朝着云裳看了过来,那张绝色的脸上顿时盈满了笑意:“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面上亦是带了几分笑:“你回来可真是太好了,这段时日,我忙得头发都快秃了。” 宁浅被云裳幽怨的语气惹得笑了起来:“什么头发都快秃了?娘娘秀发依旧乌黑亮丽,人也依旧美若天仙。” 云裳笑出了声来:“在你跟前,美若天仙这四个字,我可不敢当。” 顿了顿,想起自己早上收到的书信,才急忙问着:“你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宁国皇城?走的时候,我母妃和晨曦,身子可好些了?” 宁浅听云裳这般问,眼中有些疑惑:“我是上个月初五离开的皇城,走的时候皇后娘娘与小皇子一切都好啊?” “皇后娘娘?”云裳诧异。 “是啊。”宁浅笑着解释着:“因着锦贵妃娘娘怀有身孕,陛下劝了良久,才说服了她接受了后位,如今已经是皇后娘娘了。” 说完,才又问着:“娘娘为何有此一问?” 云裳将袖中那封书信拿了出来:“今日一早,浅音入宫来禀,说宁国来信。这信中,便说,六月二十八,晨曦从高处摔落,头上摔出了一条三寸长的伤口。母妃亲眼瞧见,受到惊吓,动了胎气,险些小产。” 宁浅闻言蹙了蹙眉:“不可能,我是七月初五才离开的宁国皇城,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可能不知道。” 云裳亦是有些奇怪:“难不成,这封书信是假?可是我暗中比对了这书信上面的暗记,确认无误的啊。” 宁浅将那书信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亦是有些奇怪:“暗记是真,可是这上面的事情,却是绝不曾发生过。此事有些蹊跷,还请娘娘将此事交给我,我下去之后,仔细查探查探。” 云裳颔首,却是松了口气:“今日一早我接到这个消息,心中无比担忧,幸而你回来得巧……只是若是这信中内容是假,他写这封书信与我,又是为了什么?” “这信中说,虽然晨曦受了伤,可是并未伤及要害,已经无大碍。又说,母妃虽然动了胎气,却也救了回来,只需卧床保胎一段时日。若是为了让我担忧,或者诱我回宁国,难道不是应该将事情说的越严重越好吗?” “且若是这书信印记没有问题,多半便是暗桩中有人被人买通,既是暗桩中有人被买通,自然也知晓你快要回夏国的消息,你若是一回来,那这信中内容,不是就暴露了?” 宁浅蹙着眉头,也觉着此事实在是有些蹊跷:“是有些奇怪,我下去仔细查一查。” 云裳颔首,却又笑了笑:“不过也不急于一时,顶多,以后从宁国来的消息,我多方比对着看便是。你刚刚回到夏国,只怕都没怎么休息就入了宫,也不必急着查这些杂事,先休息两日再说吧。” “对了,我已经叫人去将丫丫带过来了,应该一会儿就能到了。”云裳浅浅笑着:“丫丫都已经长大了,若不是我告诉你那是丫丫,你只怕都不认得她了。不过她的容貌倒是全然集中了你与王尽欢的所有优点,以后定是个倾国倾城的主儿。” 提起自己久未相见的女儿,宁浅的脸上亦是带了几分期待:“容貌太盛也不一定是件好事,我倒是希望她能够稍稍平凡一些。” “你与王尽欢的容貌,若是能够生出容貌平凡的孩子倒是奇怪了。” 云裳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宫人前来禀报:“娘娘,丫丫小姐来了。” “带进来吧。” 云裳的话音刚落,就瞧见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女孩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仍旧有些不稳,却已经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仪态。 丫丫走了进来,抬起眼来朝着云裳和宁浅看了过来,许是宫人在路上同她说了什么,她的目光在宁浅身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转回了云裳身上:“皇后娘娘,我来啦。” 云裳笑着将她抱了起来,指了指宁浅:“这是你娘亲,你可还记得?” 第1105章 我觉着应该是有关系的 丫丫拽着云裳的裙摆,有些怯怯地盯着宁浅看了良久,才低声唤了一声:“娘亲。” 宁浅眼眶微微有些红,蹲下了身子:“丫丫过来,让娘亲抱一抱好不好?” 丫丫抬眸看了一眼云裳,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松开了拽着云裳裙摆的手,朝着宁浅迟疑地走了过去,投入了宁浅怀中。 宁浅抱住丫丫,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激动:“娘亲和爹爹都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将丫丫丢下了,等会儿娘亲就带你回家。” 云裳目光落在母女二人身上:“你与丫丫分别一年多,丫丫会觉着陌生也是正常的,你也莫要着急。我待会儿将这一年在丫丫身边侍候的宫人一并赏赐过去,让她们都随着你们回府。” “有她们在,丫丫也会觉着稍稍安稳一些。” 宁浅点了点头:“多谢皇后娘娘。” “你同我客气做什么?”云裳笑了笑,见宁浅将丫丫抱了起来,重新坐下,才又问着:“此行可还算顺利?” 宁浅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他家中本是世家,我这样的身份经历,想要他们毫无芥蒂地接受我,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索性,有两国陛下和娘娘护着,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且王尽欢也素来是个离经叛道的,他也不会让别人轻易欺负了我,所以,虽然也有不少的曲折,倒也还算顺利。” 云裳轻轻点头:“那就好,顺利就好。” 宁浅颔首,复又道:“宁国那边,朝中虽然也有一些不太好的声音,只是宁国陛下如今已经比之前励精图治了许多,且有皇后娘娘在一旁瞧着,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对了,萧先生也已经回朝了。” “萧先生?”云裳挑了挑眉,倒是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外祖父?外祖父回朝了?他不是不喜欢做官的吗?” 宁浅笑了笑:“是,萧先生闲云野鹤惯了,对权势那些,并无多少眷念,此番回朝,领的是太傅之职,行教导小皇子之责。” 云裳顿时笑了起来:“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我在外祖父身边受他教导七年,对他的本事再熟悉不过,也再信任不过了。晨曦有他教导,以后定然大有作为。” “是啊,萧皇后也是这般说的。” 宁浅笑了笑,又接着道:“此番宁国之行,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等着我休整好,再来同娘娘细说。” “好。”云裳点了点头:“你先回府歇着吧,王尽欢可也入宫了?在陛下那里吧?” “是。”宁浅站起身来:“我先带着丫丫一同去收拾东西,待会儿再同他一起回府。” “也好。” 宁浅带着丫丫去收拾东西去了,云裳坐在椅子上,想起那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微微抿了抿唇。 这件事情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莫名,可是联系最近发生的事情,却又觉着,这几桩事情之间,似乎也有所牵连。 云裳手指摩挲着腕上的镯子,陷入了沉思。 “给陛下请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请安声才将云裳从思绪之中惊醒。 云裳坐起身来,方瞧见外面天色竟已渐渐暗了下来。 云裳蹙了蹙眉,她竟然在这儿坐了这般久吗? 云裳刚一起身,就瞧见洛轻言从门外走了进来,面上带着难得的松快。 云裳笑:“陛下今日的心情,倒是难得的不错,可是因为王尽欢回来了的缘故?” “是啊。”洛轻言点了点头:“王尽欢虽然瞧着不怎么着调的模样,只是办事的能力却还是极高的,如今他回来了,我也能够稍稍轻松一些了。” 说完便又看向了云裳:“宁浅也回来了吧?” 云裳颔首,抿了抿唇:“陛下果真还是与王尽欢最为亲密。” “啧……”洛轻言眼中堆着笑:“你这殿中,怎么一股子酸味?” 云裳倒也丝毫不惧他的打趣,只哼笑着道:“此前在宁国的时候,你便整日与王尽欢同进同出,王尽欢容貌比寻常女子还艳上几分,外面揣测你与他二人关系不正常的大有人在,关于你与他的各种传言沸沸扬扬,甚至连话本子都有,皇叔难道不知?” 洛轻言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却也从未在意过,听云裳有此一问,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嗯,这起码是四五年的老陈醋了。” 云裳恼怒,抬起脚便要踢洛轻言,却被洛轻言握住了脚,往他怀中拉了一拉。 云裳重心不稳,直接便倒在了洛轻言的怀中。 “裳儿今日怎生这般热情,我一来你就开始吃醋,如今更是热情地投怀送抱了起来。”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才轻咳了一声:“松开手,我有事情要同你商议,正事。” “这样也可以商议。”洛轻言索性将云裳抱了起来:“什么正事,说吧。” 云裳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洛轻言嘶了一声:“我这人可记仇着呢,待会儿定会好好讨回来。”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才正儿八经道:“今日一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宁国的书信。” 云裳说着,将那书信拿了出来,递给了洛轻言。 洛轻言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眉头便蹙了起来:“晨曦出了事?你母妃也出了事?怎生先前王尽欢并未同我提起过?” 云裳抿了抿唇:“王尽欢自是不会同你提起的,因为,这信中所述的事情,压根就不曾发生过,我问过宁浅的。” 洛轻言有些没明白:“这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是。”云裳颔首,将事情仔仔细细地同他说了一遍。 洛轻言蹙着眉头,思量了片刻,才抬眼看向云裳:“这件事情,你如何想?” 云裳微微扬了扬眉:“此事看起来蹊跷,却透着几分莫名其妙,只是我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却发现了一些端倪。” 洛轻言愈发不明白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与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系?” 云裳颔首:“我觉着,应当是有关系的。” 第1106章 杀无赦 “陛下仔细想想……”云裳拍了拍洛轻言的胳膊,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这段时日,从之前那花灯会那桩开始,那次是幽月国想要往陛下的后宫放人,而后,是承业出事,再之后,是假传晨曦与母妃出事的消息。”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承业、晨曦与母妃,你们几人,几乎是我所有在意的人了。” 云裳抿了抿唇:“你们虽然轮番出了些事情,可是事情最终都迎刃而解,只是却让我最近这段时日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我仔细想了想,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恐怕便是冲着我来的。”云裳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踱步:“虽然我不知道那幕后主使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可是我却总觉着,前面几桩事情,解决的都太过简单了。” “花灯会,传出幽月国公主与陛下你的流言蜚语之时,我与陛下正好在场。” “承业出事,对方偏偏用了太傅的孩子来假扮承业,太傅的孩子对承业相处了十来日,对他已经有些了解,即便是不言不语,想要让我们发现端倪也并不难。” “而晨曦与母妃出事的消息传来之后,不过半日,宁浅与王尽欢便回了锦城,直接便将那信中所言之事给破了。” 云裳眉头轻蹙着:“对方屡次三番地针对,又似乎每次都留有余地,我倒是实在有些看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说,却是忍不住眯起了眼来:“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云裳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陛下是觉着,那人是声东击西,目的是想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洛轻言颔首:“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目的了。” “其实这几件事情,每一次,本来都是能够得手的,似乎看起来都棋差一招,可是这棋差一招,却未必是他太愚笨,亦或者是你我太聪明,也兴许,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要从那几件事情上下手。他……另有目的。” 云裳转眸看向洛轻言:“什么目的?” 洛轻言摇了摇头:“他究竟有何目的,你现在问我,我亦是无法回答你,只是,之前那几件事情,他倒似乎更像是在分散我们的精力与注意力。”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是这样。这段时间,因着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我们几乎是被戏弄的团团转,全然被他牵着鼻子走,其他的事情,却几乎很难兼顾。” “是。”洛轻言亦有同感,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才道:“他既然是在声东击西,在分散我们的精力与注意力,那就证明,他暗中有做另外的事情,且不希望我们发现,所以故意折腾出了这么多事情来,让我们疲于应对,也就分不出精力去注意其他了。” 云裳转过身,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 “若是如此,那定然还会有下一出戏继续登场。”云裳眯了眯眼:“陛下猜一猜,这一回,他又会拿谁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洛轻言在桌子上轻轻敲着的手微微顿了顿:“你我二人,真正在乎的人,其实并不太多。” 这话,云裳倒也是同意的。 “所以也不难猜。”洛轻言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要么是太后,要么是华府中的人。” “多半,是太后吧。”洛轻言重新敲了敲桌子,又同云裳交换了一个神色。 “咱们,不能够再让他如愿了,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云裳想了想:“要不,咱们给太后传递个消息,让他们早做防备?” 洛轻言点了点头,又道:“若是真如咱们所想那般,那么此时此刻,定然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的,我们若是去了太后宫中,只怕那边就能收到消息,就能猜到我们已经猜到他的下一步动作了。” “咱们自然是不能够亲自去传递消息的,便是咱们宫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够。”云裳道。 洛轻言看向云裳:“裳儿可有了人选。” 人选,云裳倒的确是已经有了。 “承业。”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与我想得一样。” 云裳眼中亦是带着笑:“承业年岁小,且与我们,与太后,关系都十分紧密,他们定然不会想那么多。” “加之承业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便会想方设法地,加强东宫的守备。”洛轻言想了想:“此前你也提过,想要用洗去易容的药水,让整个宫中的所有人都来洗一洗,来一次大清查。” “那么,不妨就从东宫开始好了。” 两人眼中皆是有锋芒闪过。 云裳连夜准备好了足够份量的洗去易容的药水,第二日一早,便带着去了东宫。 一到东宫,云裳便将浅酌唤到了跟前:“将东宫中所有的宫人,集中到一起,让他们用洗易容的水都洗一洗脸。” 这一出,不久之前也在未央宫上演过,浅酌并不觉着意外,只点了点头,复又问着:“宫门口的守卫要吗?” “要。”云裳点头:“不仅宫门口的守卫,所有东宫中的暗卫,甚至包括,暗室里面那些暗卫和孩子,都要。” 浅酌应了下来,领命而去。 所有东宫宫人都被集中到了院子里,云裳牵着承业的手在正殿门口站了会儿,才带着承业去了寝殿。 云裳将事情仔细同承业叮嘱了一番,承业亦是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连连颔首保证会将她的话尽数转达。 云裳自也知晓,若是她刚一来,承业便去了太后宫中实在是太过显眼,便让承业等她离开之后过会儿再去。 院子里的大清洗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有了结果:“东宫侍候的宫人,有三人有易容。” “门口的守卫,有一人易容。” “暗室里面的孩子和暗卫倒是尚未发现有人易容。” 云裳点了点头,面上是一片清冷,只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面孔,声音浸染着冷意:“杀无赦。” 第1107章 求和来了 承业一直跟在云裳身边,她的一言一行也并未特意避讳着承业,承业听云裳说出这三个字,抬起头来看向云裳:“母后是要杀了他们吗?” “是。”云裳颔首。 承业沉吟了片刻,才又问:“他们,是做错了事情吗?什么是易容啊?” “易容便是,在脸上做一层假面,假装成别人。” 承业闻言蹙了蹙眉:“他们为何要假装成别人?” “自是为了伺机做坏事。”云裳声音不疾不徐:“兴许是想要害你,兴许是想要害我与你父皇,他们假装成我们信任的人,比如,你的奶娘,或者是浅酌姑姑,或者是刘总管,因为我们信任他们,便不会心生怀疑,他们递上来的吃的玩的,我们都不会仔细检查,想要害我们就变得十分容易。” 云裳这段话有些长,承业蹙着眉头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云裳说的是什么意思。 半晌,才点了点头:“那他们是很坏。” 说罢,眼中神情便也变得坚毅了起来:“既然他们还害父皇母后,那杀了他们也好。父皇说,所有隐患都得要彻底拔除,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是这个理。”云裳颔首:“为上位者,便得要杀戮果决,不该仁慈的时候,万万不可妄动恻隐之心。” “母后,我明白了。” 云裳点了点头,复又吩咐着立在一旁的浅酌:“将人带出去处置,莫要污了东宫的地。” 浅酌应了声,下去吩咐去了。 待一切都处置妥帖,云裳又仔细吩咐了承业一番,才起身离开了东宫。 浅酌随着云裳一同回了未央宫。 到了傍晚时候,才有暗卫来同云裳禀报:“太子殿下已经将事情同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仔细说了,太上皇说,既如此,那不如他们也来一出金蝉脱壳,想法子暗中离开了皇宫,到时候再寻两个人易容成他们,瞧一瞧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夏寰宇的想法倒是与云裳不谋而合,云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那就按着太上皇说的做吧。” 当日夜里,夏寰宇便带着华翎离开了皇宫,且由他们身边侍候的人假扮成了他们二人的模样,留在了宫中。 云裳只装作一切都不曾发生,只与洛轻言一同,想方设法地调查承业出事的后续事宜,又加派了人盯紧驿馆,盯紧幽月国与易海国那几位使臣与家眷。 “这几日,大抵是因为万寿节那两日发生的事情,让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人对陛下和娘娘有了更深的认识,似乎害怕娘娘与陛下拿他们开刀,他们倒是安分了许多。” 云裳嗤笑了一声:“他们大抵也并非是害怕我与陛下拿他们开刀吧,我倒是觉着,他们多半只是在酝酿着新的阴谋。” “此番在我们手中栽了个跟头,以凌子越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定是想方设法地要让我们也吃一个教训,如今这模样,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呢。” 浅酌蹙了蹙眉:“可是,如今驿馆附近增添了那么多的暗卫,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要想暗中做什么,怕也不易吧。” “只是不易,并非全然不能。”云裳垂下眸子,神情漫不经心:“虽然我对幽月国和易海国并不怎么熟悉,可是此前陛下从那些走商的口中听到的关于凌子越的那些传言中,这位王爷,可并非是什么泛泛之辈。我总觉着,此前他做的那一切,不过只是试探而已。” “因着对我与陛下知之甚少,了解不多,所以先小心翼翼地试探试探我们的实力,做到心中有数,在知己知彼之后,再出手。” “那个时候的出手,便是蓄谋已久,定是会想方设法地一击即中,且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我们造成最大的影响和损失。” 浅酌听云裳这么说,神情中也隐约有些不安了:“那咱们怎么办?是不是须得要提前做好防备?” 拧着眉头想了会儿,又道:“若是他们真要与咱们为敌,咱们也不必这般以礼相待了吧?甚至可以直接就将他们给……” 浅酌将手横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左右都是敌人,不如就趁着他们如今在咱们锦城无依无靠,没什么势力也没有援军的时候,直接除掉。” 云裳听浅酌这样说,倒是忍不住笑了一声:“不错,好主意。” 只是浅酌这主意尚未得到实施,洛轻言就派人来请她去太极殿了:“明岳王爷与易海国那位单显大人求见,说是与陛下和娘娘有要事相商,陛下让奴才来请娘娘过去听一听。” 云裳扬了扬眉,有些诧异:“他们是使臣,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要拉着本宫一同?后宫不得干政,难不成他们不知?” 宫人自是不知道的,云裳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站起身来跟着宫人去了太极殿。 到太极殿,云裳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便觉着有些不对劲。 今日的明岳王与单显,虽与往日的容貌相同,可是气质那些,却有极大的差异。 云裳心思转了转,勾唇浅笑,目光落在那明岳王身上:“王爷今日倒是舍得换回自己本来模样了?” 凌子越也并不诧异云裳会看出来,只轻轻耸了耸肩:“毕竟,戴上那人皮面具也骗不了皇后娘娘与陛下,也没什么多大的意思,索性也就不戴了。” 洛轻言朝着云裳伸出手来,云裳将手搭在他手心,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云裳方转身坐到了洛轻言身边的椅子上。 “明岳王爷今日入宫,还专程让陛下将本宫请过来,不知道所为何事?”云裳笑容温和,只是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只是,若是与政事相关,那明岳王爷可得让本宫提前回避着些。” 凌子越目光从云裳身上扫过,笑了一声:“皇后娘娘不必这般,本王此番前来,是因为,本王知晓,本王未必是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对手,所以来求和来了。” 第1108章 固步自封是不行的 “求和?”云裳扬了扬眉,转身同洛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洛轻言亦是笑了起来:“王爷此前第一次来的时候,不是就已经表达过,想要同咱们夏国缔结友好之邦的意愿了吗?怎生又来一个求和?” “明人不说暗话,陛下与皇后娘娘都听懂了本王话中之意的,再这样装下去,就没有意思了吧?” 凌子越坐直了身子:“本王承认,本王此番前来,的确是打着想要打探打探这边大陆的情况,若是能够啃食得下,便发兵攻打的意思。” “可是经过最近这段时间同陛下以及皇后娘娘的相处,本王却也已经发现了,幽月国与易海国想要攻打夏国,怕是不易。” “且不说幽月国与易海国要发兵,须得要远渡重洋,即便是无需载着兵马渡海而来,夏国也是一块很难啃下的硬骨头。” 凌子越微微抬了抬下巴:“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这个大陆一个大陆,也不仅仅只有夏国一个国家。与其花费许多的精力去啃一个难以啃下的骨头,且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不如再选一个软柿子来拿捏。” 云裳与洛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凌子越的话,说的十分直白,且也似乎句句都是实情。 洛轻言笑了笑:“王爷继续说。” 凌子越又道:“对本王而言,本王不喜欢一个太过强大的对手,却欢迎一个旗鼓相当的朋友。本来来到夏国多日,也知晓这块大陆上的大致情形,宁国与你们夏国,只要皇后娘娘还是一日的皇后,陛下还是一日的皇帝,甚至你们的孩子以后登临帝位,只怕都会一直是友邦。” “而夜郎国,被夏国与宁国两面夹击,恐也支撑不久,终究会成为你们两国的战利品。” “夜郎国一旦亡国,到时候,这片大陆上,就成为了夏国与宁国的天下,就如同我们那片大陆上,是我们幽月国与易海国的天下一般。” 凌子越的眼中满是骄傲:“可是若是到了那一日,陛下与娘娘应当也很快就会发现,若是励精图治,今后的几十年,兴许能够让夏国的百姓人人有衣穿,有饭吃,可是,想要缔造真正的盛世,却不是一件易事。一则是因为,百姓众多,而这块大陆上的物资毕竟是有限的。” “二则是因为,只是一味的封闭,不走出去,不与外界交流,终究难以得到真正的发展。” “若是想要真正缔造一个盛世,唯有两个途径可以走,不停的扩张,将夏国的领土扩展出去,占领更多的地方,抢夺更多大陆上的新鲜物资。” “还有便是,真正的走出去,和其他大陆上的人友好交流,互通有无。” 凌子越微微扬了扬头:“这两条路,本王都可以帮你们。” 洛轻言与云裳目光从凌子越面上扫过,陷入了沉思。 “本王想的是,我们先走出去,打探打探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而后,结交强大的国家,攻打弱小的国家,共谋发展。” “至于到最后,这天下会是什么样的局势,最后其他弱小的国家被我们分而食之之后,下一步是不是会有更大的战争爆发,那至少也是几百年后会考虑的事情了,也与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明岳王爷所言,甚为有理。只是,究竟要如何做,朕还须得要仔细商议商议。” 凌子越倒也并不意外,只站起身来:“本王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同夏国叫朋友,说实在话,若是本王存了心思要与夏国为敌,哪怕是本王死在夏国,也会有人带兵攻打夏国,为本王报仇,到时候,虽然我幽月国和易海国未必能够将夏国啃食下来,可是也必定能够让夏国陷入战火之中,打破夏国如今的繁华宁静,让夏国从此没有宁日。” “陛下与皇后娘娘仔细考虑考虑吧。”凌子越嘴角勾了勾:“希望陛下不要打我的主意,陛下与皇后娘娘想要我的性命,的确不难,可是,若是陛下与娘娘果真要了我的性命,接下来要承担的后果,却也定然会让陛下与娘娘头疼不已。” “本王言尽于此,就先行告辞了。” 洛轻言叫刘文安去送,瞧着凌子越与那单显离开了太极殿,才转过头看向云裳。 “裳儿如何看?” 云裳沉吟良久:“凌子越所言,倒似是有些道理。” 洛轻言颔首:“是有些道理,自打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人来到锦城,我便已经发现了,固步自封是断然不行的。咱们夏国这扇国门,迟早是要打开的,要么由自己打开,要么便由别人来打开。” 洛轻言往后靠了靠,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其实,我并不希望,是由别人来打开。正如凌子越所言,他们兴许不能够直接除掉咱们夏国,搅得我们夏国不得安宁,却还是有可能的。” 云裳嗯了一声,微微垂下眸子,目光落在自己手中拽着的锦帕上,半晌才道:“陛下的意思是……遂了凌子越的意?先尝试着与幽月国,与易海国结交?” “也并非不可以,不过条件也还是得要谈的。”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我倒也的确是想要派人出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 云裳与洛轻言夫妻这么多年,听洛轻言这么说,便也大致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也好,那就按着陛下的意思办吧。” 顿了顿,才又道:“不过,这凌子越,也不能够完全信任,我担心,这是他的缓兵之计。” “嗯。”洛轻言自也明白:“所以,我方才说了,条件还是要谈的,我到时候看看黄历,选个良辰吉日,召集朝中要臣,仔细商议商议吧。” 洛轻言既已拿了主意,云裳也不再多言,站起身便要离开,却瞧见一个宫人脚步匆匆地入了殿:“陛下,皇后娘娘,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出事了……” 第1109章 奇毒 云裳转眸看了洛轻言一眼:“来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追问着宫人:“出什么事了?” “太上皇与太后娘娘皆似是中了毒,昏迷不醒了。” 云裳拉住洛轻言的衣袖:“咱们先过去瞧瞧吧,路上说。” 洛轻言应了声,同云裳一起带着那宫人出了太极殿。 “先前用过午膳之后,太上皇便与太后娘娘一同去小睡。太后娘娘小睡通常至多半个时辰,宫人按着时间去唤醒,可是却怎么也喊不醒,宫人这才慌了神,只连忙传唤了太医过来,太医诊断之后,说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多半是中了毒了。” 云裳点了点头:“毒是什么毒?可仔细检查过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吃过用过的东西?” 宫人摇头:“太医说,他并不认识那是什么毒药,只是觉得那毒药症状有些奇怪,并不常见。” “太医也已经用银针和银镯子仔细查验过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吃过用过的东西,并无发现。” 并无发现? 云裳抿了抿唇,同洛轻言道:“宫中吃穿用度大多会用银针试毒,也不会有人那般傻的用一试便试出来的毒药,大多是用寻常看起来并无什么关系,也并无任何危害的东西,分散放在几种地方,在同时接触的时候产生毒性。” 洛轻言点了点头:“先去看看究竟是何情形吧?” 云裳与洛轻言赶到的时候,殿中已经有两三位太医,见着二人,急忙行礼。 “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情形如何?” 太医忙不迭地行礼:“启禀陛下,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所中之毒,实在是有些蹊跷,微臣们仔细查看了,太上皇与太后娘娘的脉搏似有似无,经脉紊乱,可是呼吸又十分平稳,心跳亦是正常……” 云裳蹙眉:“心跳正常?脉搏却似有似无?经脉紊乱?” “是。”太医颔首:“微臣亦是觉着,这症状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微臣方才与太医院的同僚们翻遍了各种奇毒医书,都不曾找到这种症状的毒药记载。” 云裳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给华翎诊了脉,又仔细翻看了二人的眼耳口鼻。 一众太医定定地看着云裳:“皇后娘娘目光高远,见识广博,不知能否识得这毒药?” 云裳摇了摇头:“本宫亦是不知。” 随后又转身道:“你们应该已经记录了太后娘娘与太上皇今日吃过用过的东西,给本宫瞧瞧。” 太医连忙取出一旁的记录簿,呈给了云裳。 云裳接过来仔细翻阅了片刻:“这些东西呢?” “都在外殿放着的,微臣们让宫人将东西都找到了,不敢擅动。” 云裳点了点头,带着几位太医一同到了外殿。 “这边是太上皇早上至今吃过用过的东西,这边是太后娘娘的,这中间,是两人同时吃过用过的。因着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吃过用过的东西,贴身宫人都有详细记载,找起来并不困难,几乎是找齐了的。” 云裳点了点头,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 “微臣们觉着,既然太上皇与太后娘娘都同时中了毒,且症状那些都相同,应当是两人同时吃过用过的。” “微臣们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些物件,觉着最为可能的就是用过的饭菜那些,可是仔细瞧了许久,也并无所获。” 云裳应了一声,却也仍旧一一将三堆东西记了下来。 太医们皆眉头紧蹙:“想要解毒,首先得要知晓所中何毒,可如今咱们对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所中的毒药全无头绪,更不知该如何解毒了。” “也不知道,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所中之毒要紧不要紧,微臣们害怕……” 洛轻言转头看向云裳:“皇后娘娘觉着……” 云裳摇了摇头:“我亦是不曾见过这般奇特的毒药,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毒。” 听云裳这么一说,几位太医愈发愁眉不展。 云裳沉吟片刻。 “既然咱们不知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所中的究竟是毒药,也不知道这毒药究竟凶猛不凶猛,不如直接张贴告示,将太上皇与太后娘娘的症状告知天下,光招名医圣手,一同来为太上皇与太后娘娘解毒,若是能够成功解毒,必有重赏。” 洛轻言颔首:“这倒是个法子。” 只是诸位太医却心存顾虑:“可是即便是有人来应征,咱们也不知道他带来的解药究竟有没有用,能不能解毒啊,到时候若是那解药不仅不能解毒,还对身体有害,那岂不……” 云裳抿了抿唇:“这有何难?既然他们有信心解毒,那就让他们挨个将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接触过的东西全部接触一遍,中毒之后,我们再给他喂服解药,若是能够成功解毒,便才给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服用便是。” 殿中几位太医面面相觑:“皇后娘娘高明。” 却也仍旧有人有些担忧:“可是,若是太上皇与太后娘娘中毒之事传了出去,会不会使得夏国民心惶惶?” 洛轻言闻言挑眉:“太上皇与太后中毒,为何夏国百姓会民心惶惶?太上皇虽然曾经是夏国皇帝,是许多百姓们的信仰,可是如今他禅让帝位已经一年有余,期间也从不曾插手过政事,与江山社稷并无任何影响,自也不会牵扯民心。” “是……是微臣失言。” 洛轻言一锤定音:“那就这样办吧,刘文安,立刻去拟旨,准备张贴告示。” “是。” 云裳又叮嘱着太医:“如今尚且不知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所中何毒,不宜用药,你们留两人在这里,随时观察着太上皇与太后娘娘的症状,若有症状变化,若是加重,立即喂服解毒丸,随后派人来禀报本宫与陛下。” “是。” 说完又转身吩咐宫人:“外面的那些东西,先放在那里,不许任何人动,都盯紧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唯你们是问。” “是。” 云裳这才抬眸看向洛轻言:“陛下尽快将告示张贴出去吧,太上皇与太后娘娘身中奇毒,必须要尽快找到解法才是。” 第1110章 其实不过是同一件 洛轻言很快叫人拟定了告示,并迅速下放张贴了出去。 “陛下觉着,那幕后之人会来应征吗?” 两人一同回未央宫,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轻声问着。 “方才,太后宫中也让我们肃清了一遍,接下来,咱们尽快将宫中也一并清理一遍,他们失去了大半爪牙,在宫中行事定然大大的不便,这是个往宫中安插人的机会,若是他们还有后招,定不会轻易放弃。” “且若是将宫中彻底肃清,往宫中传递消息也不便,最好的法子,便是自己亲自入宫来。” 云裳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陛下觉着,他们还有后招?那陛下觉着,下一步,出事的会是陛下,还是臣妾?” 洛轻言轻轻捏了捏云裳的手 :“就不能盼着点儿好?兴许,出事的是咱们的对手呢?”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是习惯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打算罢了。” 洛轻言脚步微微顿了顿:“不知道,若是他们的目标是你,那出事的就多半是我,相反,若是他们的目标是我,那他们下一步要下手的,就应该是你了。” “只是,无论是你还是我,我都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云裳闻言笑了起来,随后又道:“陛下此前觉着,咱们身边的人接连出事,是他们的声东击西之策。” “那陛下觉着,他们声的是什么东,为的是哪个西?” 洛轻言却并未回答,只笑着看向云裳:“皇后娘娘有何高见?”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笑了笑:“高见倒是没有,只是我昨夜想了想,最近我们好似都在忙着幽月国与易海国来访之事,担忧他们会想法子将带过来的三位未婚的女眷送入宫中,又担心他们明面上与咱们周旋,暗中又其他动作,还害怕他们此行为的是打探咱们夏国的情形,后面已经有兵马在候。” “因为担心着这些,其他事情便并未怎么顾及了。”云裳想了想:“夜郎国战场上我们似乎已经占据优势,但是仓觉青肃素来诡计多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反扑了。” “曹家若是曹雯夕的那个曹家,那夏侯靖定然暗中与他们有所联系,曹家看似如今为了争夺家主之位乱作一团,可是正如陛下此前所言,这乱作一团的景象,也兴许是曹家刻意唱给我们看的一出戏。” “还有,那龙脉一事,尚未有消息……” “最近我们倒是并未怎么关注这些事情了。”云裳歪着脑袋看向洛轻言:“陛下觉着,这一堆事情后面,谁是幕后操纵者?是夜郎国?还是夏侯靖?亦或者是曹家?又或者,那龙脉事件之后,另有其人?” 洛轻言笑了笑,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你方才说的这些事情,看起来像是全然没有多少关联的事情,可是,我觉着,这些,其实都不过只是同一件事情罢了。” “同一件事情?”云裳扬了扬眉,仔细思量了一番:“倒好似的确是这样……” “夏侯靖本就与仓觉青肃有所勾结,曹家又与仓觉青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龙脉的作用,似乎也是为了抵挡夜郎国进攻而存在,有人打那龙脉的主意,说不定就是为了夜郎国的战事。” 洛轻言在心中暗自算了一番:“此前我们发现那三张地图其实是一张之后,我便派遣了人前往那处地方打探,人派出去已经有些时日了,却是了无音讯,连个消息都不曾传回来,这未免有些太过奇怪了些。” 云裳蹙眉:“陛下是觉着……暗卫出了什么事?” 洛轻言颔首:“嗯。” “此前我本就有些心生怀疑,只是最近各种事情太多,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分出去,就想着再等一段时间。”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连忙道:“我那里还有人……” 洛轻言却是笑了起来:“前两日王尽欢带回来了一些人,我已经派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云裳神情微微一顿,王尽欢带回来的人? 洛轻言亦是将宁国那边的暗卫尽数撤到夏国了吗? 云裳忍不住失笑:“倒是极巧,宁浅也带了一些人回来。我还想说,若是陛下那里的人分不开身,那便可以从我这里调一些过去。”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几分笑意。 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一切都会变好的,会越来越好的。”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臣妾要去东宫一趟。” “去东宫?”洛轻言眉头轻蹙:“去东宫做什么?” “又有两日没有去探望承业了,我得去看看。”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此番承业出事,让我突然觉着,平日里我陪伴他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少了。” “孩子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也就是五岁之前了,五岁之后,他需要我们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想想也实在觉着有些失落。” 洛轻言抿了抿唇:“我平日里政务繁忙,能够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多,你如何不想着主动陪陪我,如何不觉着失落?” 云裳好笑:“陛下难不成还同自己孩子争风吃醋不成?” “有何不可?”洛轻言昂首挺胸:“他以后会有自己的妻子陪着他,你是我的妻子。” 云裳垂眸笑了一会儿,才道:“臣妾晚上去陪陛下。” 洛轻言挑了挑眉,倒是有些诧异云裳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怎么陪?” 云裳眨眼:“陛下想怎么陪?” “唔……”洛轻言想了想:“翻来覆去?” 云裳伸手便拧了洛轻言胳膊一下,轻咳了一声:“陛下!还有宫人跟着呢,陛下要慎言。” 洛轻言轻轻啧了一声,眼中满是笑。 云裳转头看了眼他们身后跟着的宫人,宫人们倒是一本正经,仿佛什么都不曾听到的模样。 云裳轻咳了一声,有些欲盖弥彰地转开了话茬子:“太傅与他的家人已经在宫中呆了好几日了,这几日,情形如何?” 第1111章 句句诛心 洛轻言笑了笑:“他们一家,倒是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这几日在宫中适应得极好,丝毫没有被软禁的自觉。” “前两日,他的妻子和孩子尚且还有些拘束,这两日就已经彻底放开了。昨日一家人还在院子里赏花,甚至还闲来无事帮着修剪了一下院子里的花枝。” “这两日,太傅甚至开始挑剔起御膳房送过去的膳食了,还学会了点菜。”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倒的确是有趣的一家人。” 笑了会儿,才又道:“此前关心则乱,后来仔细想了一想,方觉着,此事兴许太傅父子二人也的确只是受害者。” “哦?”洛轻言转眸看向云裳,轻笑了一声:“皇后娘娘何以下了这样的定论?” “此前陛下便说过,暗卫暗中查探过谈太傅,并无什么疑点。且谈太傅一步登天的太过巧合,全然是因着陛下与臣妾的心情而定下的,全是巧合。谈太傅这般年纪,便这般轻轻松松官至太傅,若是好好教导承业,且让自己孩子与承业打好关系,以后断然前途无量。” “这样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傻子才会放弃,反倒去做一个危险重重的细作。” 云裳微微抬眸,看向这宫中金碧辉煌的宫殿:“臣妾觉着,谈太傅虽然看起来人有些不着调,可是却并不傻。” 此话洛轻言倒是十分认可:“不仅不傻,还精明得很,知晓怎么做对自己才是最好的。就如同,他知晓,此前我们对他起了疑,应该如何才能最快且最为直接的打消我们的疑惑。所以,他主动让我们将他软禁到了宫中。”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沉吟了片刻,才转头看向洛轻言:“陛下觉着,放这么一个人在承业身边做太傅,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怕承业被他算计?” 洛轻言笑了起来:“不会的,方才我已经说过了,谈让知晓,怎么做对自己才是最好的。你我二人,虽然没有办法像寻常百姓家中那般,对承业处处照顾入微,可是却也与寻常帝后全然将自己的孩子放手不同。” “有我们盯着,承业长不歪,放心好了。” “也是。”云裳点了点头,又笑了起来:“谈太傅就是一只笑面狐狸,表面笑嘻嘻不着调,实则是个精明人。若是承业能够将他这个功夫学个六七成,也是极好的。” 洛轻言颔首:“是,为君者,最忌讳将心思摆在脸上,叫人一看就透。” “不是,我只是觉着,承业可不能像你这样,整日里摆着一张棺材脸,一冷下来都能将人给吓死。” “……”棺材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云裳。 云裳哈哈大笑,朝着洛轻言摆了摆手:“我去东宫了。” 洛轻言闻言叹口气:“我方才插科打诨半天,还以为你将此事给忘了呢。” 云裳瞧着洛轻言那一脸郁闷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带着宫人径直去了东宫。 承业早已经全然恢复,云裳过去的时候,他刚刚从骑射场跑马回来,径直骑着马到了云裳跟前三步远的距离才停下。 马儿扬起前腿,高高嘶鸣一声。 承业坐于马上,笑嘻嘻地看着云裳:“母后,你瞧我厉害不厉害?” 云裳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面上带着笑:“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今日有些风,小心停下来吹了风又病了,还不赶紧下来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承业翻身从马上跃下,小小的个子,倒是做的有模有样。 “已经让奶娘准备好了水了,我这就去洗。” 承业洗完澡换了一身常服蹦蹦跳跳跑了出来:“母后,太傅是病了吗?” 云裳扬了扬眉,面上不动声色:“没有啊,怎么了?” “没病怎么不来授课啊?”承业抿了抿唇:“好多天没见着太傅,还怪想念的。他平日里给我们讲的故事都甚为有趣,宫中那些个宫人都不会讲。” “而且啊,此前太傅教我写的那些字,我都已经练了无数遍了,又不会写新的,又不敢懈怠,实在是太无聊了。” 云裳见承业一脸苦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傅不再,你便可以偷懒了还不好?” “不好。”却不曾想承业竟是想也不想就摇了头:“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寥寥数年,要是整日里只想着偷懒,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若是能够将别人在偷懒睡觉的时间都利用起来,便比别人多了不少时间,成大事者大多勤奋,我若是不勤奋,以后如何护着父皇母后?” “……”云裳听见这么一个三岁小儿嘴里振振有词地说出人这一辈子就寥寥数年这样的言论,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半晌,才合上微微张开的嘴:“这是……谁告诉你的?” “太傅啊。”承业理所应当地道:“且之前母后不在宫中的时候,去父皇的太极殿住了一段时日,父皇便是这样,起的比谁都早,睡的比谁都迟。” “父皇都已经为一国之君了,尚且这般勤勉。我若是不比他更勤勉,以后如何追的上他?不比他更努力,以后如何保护母后?” 云裳只觉心中熨帖极了,半晌才道:“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必以大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不不不,母后,小不是借口。”承业却是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坏人并不会因为我小,就放过我,也不会因为我弱,就不对付我,只有变强,才能将所有对我,以及我在乎的人心怀不轨之人都杀掉。” 云裳目光在承业脸上顿了良久,心中感触颇深。 她从不曾想到,会从这样一个刚刚三岁的小人嘴里听见这样一番话。 坏人并不会因为他小,就放过他,也不会因为他弱,就不对付他…… 句句属实,却也句句诛心。 云裳声音愈发柔和了下来:“这些,也是太傅告诉你的?” 承业点了点头:“太傅很会讲故事,也很会讲道理,不过我觉着他说的很对。” 第1112章 天造地设 夜里,洛轻言处理完政事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就瞧见云裳正在书桌后看书,书桌上堆了不少的书籍。 洛轻言扬了扬眉,走过去从桌子上拿了三四本书来随手翻了翻,眼中忍不住染上了几分诧异:“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些书来了?练兵之术?阵法?工事铸造?” 云裳唔了一声,将手中书册放了下来,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今日闲来无事整理了一下陛下自登基之后发生的事情,有所感悟罢了。” “哦?”洛轻言好奇不已:“皇后娘娘是生出了什么样的感悟,会突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云裳漫不经心地在方才自己看的书中加了一叶书签:“此前你是王爷,是太子,手中握着暗卫,觉着有暗卫便足矣。” “可如今陛下是一国之君,暗卫虽然个个都身怀绝技,武功高强,可是毕竟,只不过百余人。而我们面临着的,却与此前的局势全然不同,出了内忧,还有外患。” “陛下倒是个打仗的好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陛下是皇帝,自然不可能每一场战事都亲力亲为。” “强敌环伺,军权下放,加强练兵,建立一些精锐之师,是十分必要的。建造一些抵御敌军进攻的工事,铸造一些比旁人更为精锐,别人没有的利器,也能使我们的战斗力有大幅度提升。” “为王时候,暗卫,是陛下手中的利器。可是如今陛下是国君,自然也该建立国之利器。” 云裳将加好书签的书放到一旁:“唔,我也知晓这些事情不必我来操心,不过想要凡事都了解一些,不至于什么都不懂,被人蒙骗罢了。” 洛轻言自然明白云裳想要的并非只是不被人蒙骗,忍不住笑了一声:“那皇后娘娘高见,觉着咱们应当如何做?” 洛轻言想了想方才云裳的话:“建立精锐之师?便如同之前几个朝代中曾经出现的玄铁军?徐家军?虽人数只有数千人,却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精锐之师?” “可是我记着,这些所谓的精锐之师,大多下场都不太好。兴许能够令敌人闻风丧胆,可是大多会遭为君者的忌惮。一代兴许还好,可是当下令建立这只队伍的君王一去,后来经历第二代第三代君王,便难说了。” 云裳笑了笑:“是,我今日下午也看了一些相关的史料记载,何止是下场不怎么好,大多十分凄惨。通常这支精锐之师的统帅都是时代家传,到最后,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就起兵谋逆,改朝换代,要么,就鸟尽弓藏,被君王暗中处置,甚至落得满门皆灭的下场。”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可是我看史料记载中,大多朝代,这样的精锐之师,只一支。名声威望太过,自然容易招惹帝王猜忌。” 洛轻言立马就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皇后娘娘莫不是想要建立两支或者是更多?” “至少三支,互相牵制。”云裳颔首:“我仔细盘算过,这三支精锐之师应当各有自己的职责,一支守护夏国北面,抵御夜郎国甚至更北面的那些蛮夷入侵。” “一支为水军,专司水战,防备海上的战事。” “一支为王者之师,守护皇城国都。” 洛轻言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这算盘打得倒是极好,可是皇后娘娘有没有想过,一支精兵虽然不足万人,可是他们所需要的配备,可不比一支三五万人的军队来得少。同时建造三支精兵,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依照如今夏国的国库情况,一支兴许尚且能够勉力维持,三支便不行了。” “所以……要靠抢啊。” 洛轻言扬了扬眉:“靠抢?” 云裳看向洛轻言:“陛下,平心而论,此前凌子越说的那些话,陛下可是从未动心?” 洛轻言摸了摸鼻子:“自是动心过的。” 云裳笑了起来:“以臣妾对陛下的了解,只怕不止是动心过那般简单的吧?”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臣妾最近也思虑良多,觉着正如陛下此前所言,幽月国与易海国的来访,便是一个信号。” “一个咱们必须要顺势为之,开始打开夏国海上大门的信号。此前陛下说的对,与其让别人来叩开咱们的大门,咱们只能被动挨打,倒是不如主动一些。” “而如何主动打开海上这道门这件事情上,臣妾觉着,幽月国与易海国虽然未必能够全信,也未必能够一直没有异心,可是求同存异,在目前看来,倒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目前最为要紧的便是咱们海上的战力太弱,咱们第一支精锐之师,可以放在海上。而后,借由这只精锐之师,从海的另外一边抢来的东西,便可以用来建造其他两支军队。”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半晌才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永远让我觉着惊喜。” “除了这些呢?皇后娘娘还想到了什么?” 云裳倒也并不藏私:“除此之外,我还想让陛下成立一个全新的军器监,这个军器监,只负责发明创造新的工事或者是武器,可以广纳人才,派遣暗卫暗中打探百姓中在这件事情上颇有名望的人……” “无论是铁器还是木器,在某方面极其擅长的人,都可以用最好的条件,尽数招纳到军器监中。” 云裳抿了抿唇:“停滞不前便是一种退步,此前从夏侯靖的人暗中搜罗各种工事建造的书籍之时,我便在想,连夏侯靖有知晓建造一些工事来弥补自己在兵马上的不足,我们怎么也不能够太过落后了才是。” 洛轻言颔首:“是,皇后娘娘所言甚是。” 声音中带着笑意。 云裳扬了扬眉,目光定定地落在洛轻言的脸上。 洛轻言便又笑了:“皇后娘娘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云裳冷哼了一声:“陛下是不是此前便已经在筹备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你方才说的那些,有些我已经在准备了,有些却的确是我没有想到的。” 顿了顿,又讨好道:“所以我说,咱们二人,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第1113章 能解百毒? 第二日云裳起身将后宫诸多事务处置完毕,便又去了太后宫中。 太医仍旧候在殿中,见着云裳过来,只连忙同云裳告罪:“皇后娘娘恕罪,微臣学艺不精,昨日翻遍医书,也并未发现对症的毒药和病症。” 云裳点了点头,并未责备,只问着:“这一天一夜,太上皇与太后娘娘的病症可有加重?” “加重倒是不曾,只是却也没有丝毫减退。” 这倒是在云裳的预料之中,云裳料定,那人为的不过是转移她与洛轻言的注意力,若是夏寰宇与华翎果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与洛轻言定不会善罢甘休。 因而,他给夏寰宇与华翎下的毒,看起来凶险,却必然不会危及性命。 云裳应了一声,走到床边给两人各自诊了个脉,倒是的确如太医所言。 云裳站起身来净了手,便又出了寝殿。 “陛下的告示已经张贴出去有一日了,还未有人来应吗?” “还未收到消息,怕是大部分人都还在观望中。毕竟,这次是给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解毒,虽然成功解毒之后,会有重赏,可若是出了事,却也会有重罚。没有真才实学的人,恐也不敢轻易揭告示。” 云裳点了点头:“昨日没有人敢来,今天应该就会有人身先士卒了。” “同陛下说一声,若是今日有人揭告示,先将人接到宫中,等着今日揭告示的所有人都一并送入之后,再一起送过来给太后娘娘及太上皇诊治。到时候,叫人来通禀我一声。” “是。” 傍晚时候,太极殿果真就派了人请了云裳去太后宫中。 到院子里,云裳就瞧见院子里站着六七人,皆是一身布衣。 “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点了点头,走到洛轻言身边站定,却并未开口。 洛轻言伸手握了握云裳的手,又悄然松了开来:“太上皇与太后娘娘身中奇毒,朕不得已只能贴出告示光招医术卓绝之士来解毒。” “只是太上皇与太后娘娘皆是千金之躯,朕亦不知道你们能否解毒,自然不可能让你们用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来试药。” “朕准备了几个药人,与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中的是同一种毒药,你们的药,会先在他们身上试药,而后,还会在你们下毒,而后再你们身上试药。” “待会儿药人送出来之后,你们可以先仔细查看他们的症状,若是自觉束手无策的,可以直接说,朕也不会责怪,会让人将你们平平安安地送出宫。” 很快,药人被送了上来。 宫人带着那几个大夫排着队挨个查看了那几个药人,便有三个大夫摇了摇头,被带了下去。 “陛下。”其中一个大夫开了口:“草民瞧着,这中毒之症,并不像是咱们夏国的毒药所致啊。” 洛轻言与云裳对视了一眼:“非夏国的毒药所致?” 那大夫点了点头:“草民的师父乃林淼,夏国这些年用的较多的毒药,有一半是她老人家所制,其他毒药虽然是旁人所制,可是师父手中有一本书册,上面记载了世间大多数毒药。草民方才仔细查看了这几个药人的病症,没有一种能够与这症状相对。” “因而草民断定,这应该非咱们夏国的毒药。” 洛轻言若有所思,云裳的目光在其他几个大夫脸上扫过:“其他诸位意下如何?” 那几人面面相觑,皆是对林淼的名号给打退,原本稍稍有些把握,也忍不住萌生出几分退意。 只一人站了出来:“草民手中有一种药,能解百毒,倒是可以试试。” 云裳亦是个懂医术的,却从未听闻过能解所有毒药的解药,忍不住扬了扬眉:“能解百毒?这样神奇的药,倒是不知,你是从何得来的?” “是祖上研制的药方。” 云裳笑了笑:“给他试试吧。” 顿了顿,才又道:“方才陛下说过了,若是承认无法解毒,便可被完好无损的送回去。只是若是拿来的解药有问题,毫无用处也就罢了,如果让药人出了事,那可是要……负责的。” 那大夫身子微微颤了颤,却也咬了咬牙:“是,草民愿意。” 云裳见他这样笃定,便也点了点头,叫人从他手中接过了药,喂了其中一个药人。 药丸被喂服了下去,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药人。 过了一会儿,那药人手轻轻动了动…… “动了,动了!”那大夫面上闪过一抹喜色:“动了!是解药生效了。” 很快,那药人的胸膛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随后,手便抬了起来。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这是……解毒了? 这是巧合,还是说……此人便是那幕后之人? 云裳正想着,就瞧见那药人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呼吸亦是十分急促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云裳快步走到那药人身边,伸手握住了那药人的手。 脉搏仍旧紊乱,且血脉受阻,似是…… 云裳还未全然诊断出来,便见那药人脑袋高高抬起,猛地突出了一口血,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次,便没了动静。 脉搏……没了。 云裳将手放在那药人鼻尖,眯了眯眼,呼吸,也没了。 “死了。” 云裳直起身子,神情淡淡,面上带着几分漠然。 “怎么会……” 那拿出所谓的能解百毒的药的大夫见状,面色骤然变得惨白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扑向那药人,仔细查看片刻,身子便颓然软倒在地:“怎么会死了?不可能的啊……” 洛轻言看了那大夫一眼:“来人,将他带下去。” 侍卫将人带走,其他几个大夫更是不敢妄自动作,只又后退了几步。 洛轻言目光扫过他们,落在那号称林淼的徒弟的脸上:“这位先生似乎对毒药颇为了解,倒是不如,留在宫中,帮忙仔细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毒。” “是。” 几人皆被带了下去,云裳的目光这才转向了洛轻言:“陛下是怀疑,那个所谓的林淼的大夫?” 洛轻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笑了笑:“我不曾听闻过这人的名号,想叫人去查一查罢了。” 第1114章 一并彻底拔除 云裳倒是觉着有些蹊跷:“兴许是咱们没有听闻过那圣手毒医的名号吧,可是即便是他的师父在制毒解毒这件事情上十分厉害,却也不太可能每种毒药都知晓,甚至可以让他这看这几个药人的症状,便断定这毒药并非是夏国所有。” 云裳沉吟片刻:“我觉着,这人多半有问题,先前那一席话,为的,便是让咱们的注意力放到这毒药并非夏国所有这件事情上。” “非夏国所有,剩下的,便是宁国、夜郎国,以及如今正在咱们进程中做客的幽月国和易海国。” “这一出,最大的可能,是为了祸水东引。” “祸水东引。”洛轻言低低重复了一遍云裳的花,嘴角微微一勾:“皇后娘娘圣明。” “既然那人都已经抛出了这么个引子了,咱们不如就顺着这引子查下去,顺便看一看,这祸水,究竟是往哪儿引的。” 要查这祸水究竟往哪儿引的并不难。 夜郎国与宁国皆在同一个大陆之上,三个国家虽然之前彼此都有过战争,只是却也交流较多,只消从那两国找两个擅长解毒的大夫来仔细查看这毒药便可。 幽月国同易海国便更是容易,直接派人去将凌子越请入宫一问便知。 晚上,凌子越就入了宫。 洛轻言直接叫人抬了一个药人进殿:“明岳王爷可懂医术?太上皇与太后中毒之事,想必你也已经知晓,只是今日我方得知,他们所中之毒,并非为夏国的毒药,所以想要请明岳王爷来瞧瞧,这中毒症状,可是幽月国,亦或者是易海国所用之毒?” 凌子越挑了挑眉:“这可是……栽赃嫁祸啊。” “本王正在想方设法地拉夏国同我一起成大事,这个时候,对贵国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下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是不是栽赃嫁祸,朕自会分辨,王爷放心好了,事关太上皇与太后性命,朕比谁都想要查明真相。” 凌子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那药人跟前转了一圈:“我不懂医术,烦请陛下同我说一说,这毒是何症状?” “两人皆是昏迷不醒,呼吸平稳,心跳正常,只是经脉却是紊乱,脉搏更是似有似无,看起来十分凶险。” “这样的吗?”凌子越沉默了片刻,眉头轻轻蹙了蹙:“我倒是觉着,这个毒药,的确像是咱们幽月国有的一种毒药,名唤虚妄,症状便如同陛下所言那般?” “只是这毒看起来凶险,却并不难解。”凌子越径直道:“本王带来的随身侍从之中,有擅长治病解毒之人,倒是巧得很,今日我正好将他一并带入了宫来,倒是不妨让他瞧瞧。” 洛轻言允。 那随从快步入了殿,得凌子越命令,仔细查看了那中毒之人,很快有了结论:“是虚妄。” “虚妄并无性命之忧,且解毒不难,小的写下一个解毒药方,按着方子,将所有的药材碾磨成粉,辅以温水揉捏成药丸,喂服吞下,半个时辰之后,中毒之人便能清醒过来,两个时辰,便可全然恢复如初。” “还不赶紧说?”凌子越催促着。 刘文安连忙取了笔墨纸砚来,记下了药方剂量,匆匆忙忙亲自去太医院抓药去了。 倒是果真如那随从所言那般,药人被喂服那解药之后,半个时辰便苏醒过来,只脉搏还有些微弱,不过两个时辰,一切中毒症状就尽数没有了。 洛轻言大喜过望,连忙叫人将解药喂给太上皇与太后服下。 两人亦是平安解毒。 凌子越入宫之时,天色便已黑尽,等着太上皇二人解毒,外面已经天光微亮。 “此番多谢明岳王爷了。” 凌子越笑了一声,只微微抬手:“谢便不必了,此前我提的那件事情,还望陛下慎重考虑才是。这天下之大,是陛下尚未走出去的时候,未敢想象的。就这么偏居一隅,与井底之蛙,也并无什么区别。” “更可怕的是,若是这口井一直这样平静无波不受外界纷扰也就算了,怕就怕,井外的世界天翻地覆,这口井,就没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王爷的提议,朕定会慎重考虑。” “所以,这祸水东引,引到的是幽月国与易海国。”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思量:“幽月国与易海国来咱们夏国,虽然明面上打着的是要与咱们夏国结盟的旗号,是为庆贺陛下寿辰而来,只是明眼之人都知道,幽月国和易海国必定另有所图。” “此前幽月国闹的那一出,让大家都觉着,幽月国和易海国,是想要将自己带来的女眷送入陛下的后宫之中,至于这一番动作之后代表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便更是有待追究了。” “外面那些人不知陛下与明岳王爷商议之事,只以为,陛下对幽月国以及易海国心生怀疑……因而,便想着借由这件事情,离间陛下与幽月国和易海国。”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先前,凌子越又问起那日他提议之事。” 云裳扬了扬眉:“陛下还未应下?” “皇后娘娘如何知晓?”洛轻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若是陛下答应了,方才陛下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便不会这样开口,而是应该是,凌子越的提议,朕方才已经应下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却也点了点头:“是,的确如此。” 云裳转眸看向洛轻言:“陛下既然心中已经有所决断,为何却并未应下,难不成是想要再吊一吊凌子越,让他答应更多的条件?” 洛轻言摇头:“凌子越虽然兴许的确需要一个人陪着他征战世界之人,可是却并非一定要是我,也并非一定要是夏国。” 云裳愈发不解。 “如今夏国内忧未除,我不可能放任眼前这内忧外患不理会,却分开兵力去征伐海外,这样做没有什么意义。” 云裳点了点头:“那陛下……” 洛轻言勾唇一笑:“我想要凌子越陪我唱一出戏,先将这内忧外患,一并彻底拔除……” 第1115章 放虎归山 云裳一联系洛轻言的前言后语,顿时明白了过来:“陛下是觉着,既然有人想要借由这么一出,挑拨咱们与幽月国易海国的关系,咱们就顺势而为?” 洛轻言颔首:“是。” 随即才又笑着看向云裳:“这幕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皇后娘娘心中可已经有了猜疑之人?” “夏侯靖和夜郎国。” “哦?”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皇后娘娘为何这般笃定?难道就不害怕这是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一出计中计吗?” 云裳沉吟了片刻:“倒也并无不可能,只是我觉着,凌子越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这样做。” “夏国虽然强敌环伺,可是如今却仍旧在主导地位。凌子越一行尚且在夏国,尚且在锦城,想要平安离开夏国,便不应该做这样作死的事情。” “反倒是夏侯靖和夜郎国,这两者都已经被咱们逼至末路,如今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罢了,因而只能破罐子破摔,拼尽全力转移开我们的注意力,以谋取一丝喘息的机会,妄图利用这个机会,绝地反击。” 洛轻言点了点头,眼中仍旧带着笑:“若是果真如皇后娘娘分析的这般,那皇后娘娘觉着,接下来,咱们有应该如何做?” “这锦城之中仍旧有一个曹家在想方设法地为夏侯靖周旋,那龙脉之事尚且疑云密布,他们又在想方设法地拖延咱们,以为自己谋得机会。” “看起来,咱们周围实在是困难重重,可是,咱们却也未必一定要将眼前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彻底解决。” “哦?”洛轻言扬了扬眉:“还请皇后娘娘细说。” 云裳瞧着洛轻言这副追根究底,全然不知该如何做的模样,忍不住抬起手在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弹,却又接着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云裳微微扬了扬头:“将真正的夏侯靖,给放了。” “放了?”洛轻言诧异:“这是放虎归山啊?” 云裳冷哼了一声:“不仅如此,还应该撤回深入夜郎国的大军,只防守在已经夺下的城池中,不再继续往前征伐。” 洛轻言抬眸看了云裳一眼,并未作声。 云裳笑眯眯地朝着洛轻言勾了勾手指:“我知晓,有一种东西,似毒却并非毒……” 云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洛轻言听着她细细说来,眼中暗色渐浓,半晌才笑了一声:“这个主意,皇后娘娘想了多久了?” 云裳坐直了身子,倒也并不隐瞒:“从前几日,知晓那幕后之人的目的,是想要声东击西之后,这几日,我都在琢磨。” “琢磨了好几天,才终于有了一些头绪。觉着虽然对方是在声东击西,可是咱们也的确是被一叶障目了,我们只想着,他们声东击西的目的,兴许是为了让我们腾不出精力去关注曹家之事,关注龙脉之事,甚至是边关战事。” “可是抽丝剥茧,这几桩事情,正如陛下此前所言,事实上,都不过只是一桩事情罢了。” “咱们何必非得要在这些细枝末节的表象上面纠缠下去,何不直击根本?” 云裳说着,又稍稍顿了顿:“当然,他们要跟我们玩声东击西,我们也可以陪他们玩……” 洛轻言笑了一声:“皇后娘娘高见。”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才又问着:“你最近,是不是同刘文安呆的太久了?” 刘文安侍候在门外,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急忙从外面探进了头来:“皇后娘娘传唤老奴?” 云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没有,我只是在同陛下说起你,我问陛下,最近是不是同你呆的时间有些长?” 刘文安索性走了进来,立在门口回话:“奴才是陛下的贴身宫侍,除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在一同的时候,奴才自然是一直都随侍在侧的。” 刘文安仔细斟酌了一下:“皇后娘娘觉着,这样有些不妥吗?” “皇后娘娘素来高见,若是觉着此事有什么不妥当,皇后娘娘说怎么样,奴才照着做就是了。” 云裳笑不可遏,看向洛轻言:“你瞧吧。” 说完,才又对着一脸茫然的刘文安摆了摆手:“我并非觉着此事不妥,只是觉着,陛下最近大抵是同你呆的时间太久了,最近说话,总让我有一种是在对着你说话的感觉。” “我一说话,动不动就皇后娘娘高见,皇后娘娘圣明,皇后娘娘聪慧过人……” “溜须拍马的功夫,那是一等一的。” 刘文安闻言意识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不是因为陛下和奴才待久了的缘故,而是因为,皇后娘娘本就这样聪慧,奴才与陛下,也只是遵从本心所想罢了。” “去去去。”云裳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被刘文安这么一逗,便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洛轻言却是睨了刘文安一眼:“你是朕的内侍,又不是皇后的内侍,你整日里不想着怎么来恭维朕,怎么跑来想方设法地恭维起皇后了?” 刘文安嘿嘿一笑,倒也并不说谎:“陛下平日里冷心冷面的,奴才要是整日里恭维陛下,说不定不仅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会被陛下怀疑,陛下定会觉着奴才只会溜须拍马,什么都不会……” “可皇后娘娘不一样呀,皇后娘娘素来温柔,且女子嘛,总是喜欢听这些话的。”刘文安笑得一脸菊花褶子:“且陛下虽然是皇上,对皇后娘娘却是言听计从的,奴才让皇后娘娘高兴了,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替奴才美言几句,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云裳笑得更厉害。 洛轻言面上亦是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你这奸猾之辈。” 洛轻言说着,转眸看向云裳,见云裳笑得停不下来,便又同刘文安道:“看在你让皇后娘娘这般开怀的份上,你的所作所为,朕便不追究了。你此前一直想要的那玉雕,朕待会儿回去就赏给你了。” 刘文安愈发欢喜:“谢陛下。” 第1116章 这火,什么时候烧? 刘文安退了下去,洛轻言才转眸看向云裳:“你先前说的那主意,倒是十分玄妙,可行。” 洛轻言想了想,脑中便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安排:“正好王尽欢从宁国那边过来,带了不少的暗卫,这些暗卫,大多还未在夏国露过脸,混在寻常百姓之中,随意寻些身份做掩饰,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夏侯靖这边倒是好办,左右他如今也还在咱们手中,随意将东西下在他身上就是。仓觉青肃那边,我派遣暗卫过去走一遭,让夜郎国那边原本就安插下的暗桩配合行事,想来应该也不会太难。” “只是你说的那东西,可有解法?” 云裳颔首:“有解法,可是却也相当于没有解法?” 洛轻言扬眉:“这是怎么个说法?” 云裳压低声音同洛轻言仔细说了说,才又接着道:“这个东西,是我从鬼医那里讨要来的,那东西太过凶险,我也不知道该用在什么地方。此前还在腹诽觉着鬼医定然是因为我不给他做徒弟的事情记恨我,才特意给了我这么个东西。只是前两日我想着如何对付夏侯靖和仓觉青肃的时候,却觉着,这大抵是最好的法子。” “我想要他们死,可是却不是现在。想要让他们受尽折磨,可是却又不能全无任何行动力。” 洛轻言颔首:“这东西的确是有些意思。” 说罢,才又道:“我派遣暗卫去做那件事情,可是明面上,恐怕还得要劳烦皇后娘娘了。” “这明面上的戏,咱们也还是得要唱好了。” 云裳笑了起来:“陛下放心便是,这出戏这般有意思,臣妾定会好好唱的。” “不仅他们给咱们刻意布下的局,我会好好踏进去,我还会,自己给自己设局呢。” 云裳说着,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这未央宫:“这未央宫上一回被一把火烧了之后,又重新重建了一下,不过住的久了,便又觉着有些不新鲜了,不如,再来一把火好了。” 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上一回,我自己一把火烧掉自己的宫殿,还是八岁的时候了。” 八岁,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 洛轻言不知云裳想要做什么,也不问,也不阻止,只笑了笑:“也好,未央宫若是烧没了,你直接搬来太极殿住就是,反倒还方便。”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洛轻言便哈哈笑了起来,随后才问着:“这火,皇后娘娘准备什么时候烧?” “明日吧,明日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定然热闹,我再加把火,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洛轻言点头:“那就明天吧,明天,就放虎归山。”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天公作美,一早起来,便瞧见窗外阳光灿烂。 “好一个艳阳天。” 画儿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昨天傍晚的时候,奴婢瞧着天色有些阴沉,还以为会下雨呢。还在想着,今日就是中秋节了,若是下雨,可就没有月亮可以赏了。” “是啊,若是下雨,就不好玩了。” 火,就烧不起来了。 画儿不知云裳心中所想,只笑眯眯地问着:“对了娘娘,这都已经八月十五了,今年赏月的地方都还没有定下吗?为何奴婢都不曾瞧见宫人去妆点啊?” 云裳亦是无奈:“我也不知道,陛下吩咐,说今年赏月的地方由他来定,我便没有过问。只是今日就是中秋节了,却也还是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陛下在卖什么关子。” 原来是这样。 画儿笑了起来:“陛下是想要给娘娘一个惊喜的吧?” 云裳双眸含笑:“希望是惊喜而不是什么惊吓吧。” “那是定然了,陛下想要给娘娘惊喜什么时候失败过?”画儿给云裳梳了个朝天髻:“今日中秋,梳个朝天髻,寓意好。”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希望今天能够好吧。” “今年御膳房新研究了不少新口味的月饼,早膳的时候便送来了不少,娘娘等会儿可以好好尝一尝。” 云裳颔首应了。 用过早膳,云裳便在殿中来回转悠着,目光四处逡巡着。 画儿与佩兰了看着云裳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之后,终于忍不住出了声:“皇后娘娘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云裳摇了摇头:“也不是找什么东西。” 只是想要看看这里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好早些收起来放置好,毕竟…… 今天晚上这里又要被一把火烧了。 云裳从书架上取下来几本书册,又装了几件小物件,复又将此前洛轻言生辰的时候,承业做的那三个木雕给装了起来。 “将这几件东西送到太极殿去吧,我呆在太极殿的时间也实在是不少,拿过去打发打发时间。” 云裳吩咐完,想了想,又仔细叮嘱着:“小心一些,随意寻个由头送过去吧,若是被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编排我什么了。说不定会说我是妨碍陛下处置政务呢……” 她是皇后,可不能做那祸国妖姬。 宫人倒是并未起疑,只依照着云裳的吩咐将东西都送了过去。 夜里,洛轻言亲自过来接人:“我带你去赏月。”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宫中高些的楼阁就那么几处,可是我却并未听说,你有布置那几处,陛下这是想要带我去哪儿赏月啊?” 洛轻言笑得神神秘秘:“谁说,赏月就一定要在那些楼阁中?” 不在吗? 云裳一脸狐疑,只转眸看向了刘文安:“刘总管……” 刘文安轻咳了一声:“娘娘看奴才也没用的,先前陛下专程吩咐过了,奴才若是说了,回去是要被打板子的。” 洛轻言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云裳只得上了玉辇,跟着洛轻言走。 只是这越走越似乎越偏僻,云裳愈发不解:“再往前,应该是演武场了吧?除了一片平地,旁边就是湖,什么也没有啊。” “就是要什么都没有。” 云裳看了洛轻言一眼,却见洛轻言笑眯眯地指了指远处:“你瞧……” 第1117章 升天? 云裳顺着洛轻言手指着的位置看了过去:“那是……孔明灯?” “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孔明灯?”云裳眼中满是诧异:“那孔明灯旁边那大篮子,是做什么用的?” 洛轻言笑了一声:“这是凌子越带来的侍从指导工部的人做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同孔明灯一样,只是需要更多的柴火,还需设置专人添火掌控方向,人可以坐在那篮子上……” “便可升天?”云裳眨眨眼。 洛轻言险些被一口气噎住,轻咳了一声:“升天这件事情,尚需从长计议,再等个几十年再说吧,咱们就先上去看看,赏赏月。” 云裳挑了挑眉,眼中满是好奇:“那承业呢?” 洛轻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东西是新鲜东西,虽然此前已经派人试过几次,可是到底也还是不安全,承业,我让太上皇与太后接过去了。” “不安全?”云裳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大大的孔明灯上:“这东西,能飞多高?” 洛轻言轻咳了一声:“二三十米高吧。” “……”二三十米,便是果真出了什么事从那上面摔下来了,也断然不会有事,这叫哪门子的不安全? 洛轻言自然瞧出了云裳面上神情代表着的意思,只轻咳了一声:“嗯,我的确是故意不带他过来的,我只是想要同你过个两个人的中秋而已,自打有了承业之后,特别是登基之后,我倒是许久没有同你单独过个节了。”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说这话,他也不亏心。 明明,他们二人单独过的时候更多一些。 云裳也懒得同他计较这些,只朝着那大大的孔明灯走了过去,仔仔细细围着那孔明灯转了好一会儿:“这东西,倒的确有几分意思,它飞起来快吗?” “自然是不快的,若是快……” 洛轻言与云裳交换了一个眼神,云裳眯了眯眼:“若是快,这东西实在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倒也不至于。”洛轻言笑了一声:“这东西最大的缺陷,是得要用火来驱动,且目标极大,无论是白天黑夜,都十分明显,一支箭便直接能够让它作废。” 也是。 云裳点了点头,却又听洛轻言怅然道:“我忌惮的,并非是这个东西。” 不是这个东西? “我忌惮的是,在我们瞧不见的地方,幽月国和易海国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物件来,我们夏国却并没有。若非此番幽月国易海国来访,我们甚至并不知道他们有了这样的东西。而幽月国还有什么,以及是不是还有其他国家也有了比咱们所用的工事武器更好的利器……” “我们一无所知。” 洛轻言轻叹了口气:“有时候,无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洛轻言转过头看向云裳:“所以,皇后娘娘十分有前瞻性,目光长远,还未瞧见这东西,就已经意识到,必须要自己做一些从未有过的武器工事了。” 云裳笑了一声:“嗯,我也这么觉着,走吧,咱们瞧瞧赏月去。” 云裳与洛轻言一同上了那大大的竹篮子,篮子中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置着酒菜,上面一层,是添火掌控方向的暗卫。 云裳与洛轻言坐下,站在一旁的刘文安便朝着上面的暗卫打了个手势:“生火。” 火生了起来,随即,垂在一旁的大大的孔明灯式样的布篓子便开始鼓了起来…… 过了约摸一刻钟左右,云裳便感觉到身下坐着的篮子微微颤了颤,随即离地飞了起来。 “倒也算得上平稳。” “嗯。”洛轻言笑了声:“今日是个好天气,夜里也无风,便平稳许多,若是有风的时候便不成了,风一大,这东西便被吹得飘飘摇摇的,根本无法掌控方向。” 云裳点了点头,脑海中却一下子闪过一道光亮:“孔明灯在无风的时候能够飞起来,那风筝在油封的时候能够飞起来,既然孔明灯能够做到这般大小,载人上天,那风筝能否也能够做到呢?” 洛轻言闻言,挑了挑眉转过头看向云裳:“皇后娘娘这个想法,倒实在是有些大胆呢?” “不过,我喜欢。” 洛轻言笑了起来:“军机处与工部都专程拨出了一部分人来,成立了新的研制新的工事武器的部门,我准备将这个地方独立出来,只是现在尚未想好叫什么名字,皇后娘娘可有什么想法?” “这部门成立起来,先用军机处和工部的旧人,等着又新的杰出的人才招募到,便放进去。” “我现在能有什么想法。”云裳抬起眼来看向天上:“今日的月亮真圆。” 洛轻言笑了一声,忍不住抬起手来轻轻弹了弹云裳的脑门:“行吧,今日是中秋,我专程弄来这玩意儿赏月,那咱们便不提其他,只赏月了。” 云裳笑着看了洛轻言一眼,站起身来,走到篮子旁边往下望:“咱们如今离地,应当已经有十多米了吧?” 洛轻言颔首:“差不多。” “十多米,差不多也就是宫中稍稍高些的亭台楼阁的高度。”云裳望向远处,他们还在继续升高,不一会儿,便几乎能够将整个皇宫俯瞰眼中,云裳的目光落在远处一处宫殿上。 “那……应该就是未央宫了吧?” 洛轻言好笑地看向云裳:“你自己的宫殿在哪里,长什么模样,你都不知道吗?” “知道倒是知道的。”云裳稍稍沉吟了片刻:“陛下先前说,这东西的速度并不怎么快,从未央宫到这里,差不多有七百米远左右,那么,从这里到未央宫,需得要多久呢?” “试试就知道了。” 洛轻言笑着开了口,同暗卫传递了一个消息。 随即,他们便朝着未央宫的方向渐渐飘了过去。 洛轻言从桌子上取了一块月饼递给了云裳,又拿了杯子斟了一杯酒递给了云裳:“中秋之夜,月色正好,皇后娘娘不赏月,却一直在盯着未央宫的方向,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云裳挑眉笑了起来:“臣妾在想,左右今日都是要烧掉这未央宫的,倒是不如,假装是这东西出了事掉了下去……” 第1118章 掉下去了 “这东西本就是幽月国协助做成的,若是出了事情,便很容易让人怀疑,此事是幽月国在从中作祟,是幽月国蓄意为之。” 洛轻言笑了一声:“皇后娘娘这算盘倒是打得极好,幽月国又将成一次戴罪羊羔。” “不是陛下让臣妾务必要将这出戏仔细唱好的吗?既然要唱戏,那这样的安排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云裳抿了口酒:“这孔明灯一出事,且正好烧到了未央宫,到时候我便可借机勃然大怒,发难于幽月国和易海国。” 洛轻言点了点头:“那就……依皇后娘娘所愿了。” 洛轻言说完便又笑了起来:“只是方才还说了,今日是中秋节,应当好好赏月,不谈其他。” “皇后娘娘违反了规矩,是不是应该……”洛轻言抬了抬眼,眼中满是狡黠:“罚酒三杯?” “……” 洛轻言的酒已经递到了云裳面前,云裳轻哼了一声:“陛下酒都已经准备好了,臣妾还能说什么?” 说罢便接过了酒杯,喝下了三杯酒。 那大大的孔明灯在天上飘飘荡荡,也吸引了下面无数人的目光。 宫外曹府。 因着今日是中秋的缘故,府中所有人都聚在院子里拜月赏月,刚刚举行完拜月仪式,便听见院子里有一个孩子的惊呼声响了起来:“哇,你们快看,那是什么呀?是孔明灯吗?我还从未见过那么大的孔明灯呢……好大啊。” 所有人被那惊呼声吸引去了目光,都朝着那方向看了过去。 曹家老夫人眯了眯眼,转头看向自己的几个儿子:“你们眼神好,你们告诉我,那……真的是孔明灯吗?” 曹毅点了点头:“瞧着模样,应该是孔明灯,可是却又有些不一样,这孔明灯,实在是太大了。且娘你瞧见了吗?那孔明灯下面好似还挂着东西?只是太远了,瞧不清楚那下面究竟挂着的是什么东西。” 曹家老夫人眉头蹙了蹙,没有作声。 曹毅定定地看了那孔明灯好一会儿,又开口道:“那……好似是在皇宫上方?” “皇宫上方?”曹老夫人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谁敢在皇宫上方放这玩意儿?” 曹老夫人刚刚问出了这个问题,便又立即反映了过来,能够在宫中放这个东西,定然是皇宫中的主子。 而如今宫中真正能够做主的,无非就是帝后,以及太上皇和太后了。 “可有人知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曹老夫人抿了抿唇:“这东西咱们从未见过,多半都是新做出来的,即使这是帝后或者是太上皇和太后放的,也不可能是他们自个儿做的,就没有人听到过风声吗?” 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曹翰这才开了口:“儿子倒是听说了一些……” 众人的目光落在曹翰神圣,曹翰低着头,手在袖中紧紧握了起来:“儿子听闻,前段时间幽月国的使臣与工部的人一同做出了一件新鲜东西。” 曹翰顿了顿:“儿子稍稍打听了一下,工部的人说,那东西做出来,是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在中秋节用来赏月的。说是能够带着人飞上天,具体是怎么回事,工部的人得了命令,不敢泄密,只同儿子说了这些。” “应该……就是咱们瞧见的这东西了。” “赏月的?”曹老夫人眯了眯眼:“幽月国与工部的人一起做出来的?” 曹老夫人捻着手中的佛珠,神情带着几分冷:“幽月国与帝后,什么时候这般好了?此前幽月国和易海国不是还想方设法地想要将自己带过来的什么公主的,塞进陛下的后宫吗?” “我听闻,那件事情,皇后娘娘可是动了大怒。” 曹翰仍旧低着头,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毕竟幽月国与易海国此番派使臣来,是为了给陛下贺寿来的,即便是皇后娘娘心中有诸多不满,明面上也得要给他们一些面子的吧?” “而幽月国……”曹翰又顿了顿:“幽月国与易海国毕竟只是使臣,在咱们夏国的地盘上,不还得要捧着陛下和皇后吗?若是真将陛下和皇后娘娘得罪得狠了,只怕连走出锦城都不行的吧?” 曹老夫人目光在曹翰身上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你如今倒是,很得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宠啊。” 曹翰面上愈发慌乱:“儿子惶恐,儿子不过是……” “行了。”曹老夫人却似乎压根不想听他解释,只漫不经心地道:“赏月吧,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你得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宠是好事,不过,咱们曹家如今走在刀尖尖上,你在陛下和皇后跟前走动,可得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话行事三思而为之,若是因着你的缘故而连累了咱们曹家,我可断然饶不了你。” “是……” 曹老夫人淡漠地瞥了曹翰一眼,只转身吩咐着身后的丫鬟:“叫戏班子准备吧,将戏单子给我一张,我点两出戏。” 既然只是帝后二人弄出来赏月的新鲜玩意儿,其他人也都没有了什么兴趣,只院子里的孩子觉着新鲜,一个劲儿地盯着看。 很快,戏台子上的戏班子咿咿呀呀唱起了戏来,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除了锣鼓声和唱戏声,其他声音变渐渐淡了下去。 曹老夫人看了曹毅一眼,压低了声音道:“等会儿散席之后,你去我院子里候着吧。” 曹毅低声应了,目光一直落在戏台子上。 曹翰瞧着坐在最前面的那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微微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道暗色,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一只手却突然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曹翰愣了愣,转过头,就瞧见自己的妻子正含笑看着他。 曹翰目光柔和了下来,回握住自己妻子的手,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着。 一出戏刚刚过半,却听见一个惊呼声骤然响了起来:“掉下去了!掉下去了!那个大大的孔明灯!突然掉下去了!” “啊!还燃起来了!起火了!” 第1119章 吉祥之火 众人朝着皇宫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此前那个在空中飘飘摇摇的超大孔明灯如今浑然已经成了一个大大的火球。 还有小的火光不停地从那火球落下,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那大孔明灯已经全然烧了起来,猛地往下掉了一截,又在空中飘了一会儿,便缓缓朝着一处坠了下去。 “掉下去了!” 孩童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中响了起来,夜空之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众人的目光却仍旧落在那处。 良久,曹老夫人才转过了头,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曹翰脸上:“你方才说,这东西,是……” “是幽月国明岳王爷带来的侍从,同工部的人一同做的。”曹翰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不等她问完,便连忙回答着。 曹老夫人嘴角一勾,笑了一声:“好啊,那位明岳王还真是生害怕陛下和皇后娘娘太过信任他呢。” 曹毅转过头,有些不解:“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皆是有武功的人,即便是事发突然,也还有暗卫相助,应当也不会有事啊。” 曹老夫人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只冷着脸看向曹毅:“蠢货。” 曹毅面色一僵,不再开口。 曹翰将曹毅的尴尬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却也并未出声为他化解。只转开眼,看向皇宫的方向,这一看,曹翰的脸上却又闪过一抹诧异。 “起火了?”曹翰眯缝着眼:“宫中好似起火了。” 众人这才又看过去,倒是果真瞧见了皇宫的方向隐隐映红了天的火光。 “起火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方才掉落了那么多小火球下去,宫中又那么多宫殿,谁也不知道都落在了哪些地方,起火也实属正常。” 曹老夫人神情透着几分愉悦:“烧吧,这火啊,烧得越大越好。” 曹府众人一边赏着皇宫上方那火光,一边吃着月饼听着戏。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左右,那火光才渐渐暗淡了下去,府中管家却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后又浮现起一抹得意与笑意。 管家退了下去,老夫人才站起身来:“月也赏得差不多了,月饼也吃得差不多了,该散了。你们几个,到书房来。”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她那几个亲生非亲生的儿子说的。 说完,曹老夫人就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曹毅带着兄弟几人连忙跟了上去,书房门一关,曹老夫人才转过了头来,嘴角微微翘着:“方才我得了宫中传来的消息,说宫中起火的宫殿一共有四座,分别是长禧宫、霜雪殿、灵犀阁,以及……未央宫。” 曹毅几人面面相觑,神情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未央宫?那不是……” “是啊。”曹老夫人笑了起来:“就是皇后娘娘住着的,未央宫。” “听宫中传来的消息,当时那孔明灯燃起来的时候,刚经过了未央宫,当时大大小小的火球四散落开,未央宫旁边的长禧宫和霜雪殿先燃了起来,火势有些大,宫人害怕火势太大会波及未央宫,再加上皇后娘娘就在那孔明灯上,未央宫的宫人留下了几个看守宫殿,便都跑去旁边救火以及查看皇后娘娘有没有事去了。” “谁曾想,又几个小火球落在了未央宫正殿,正殿直接燃了起来,宫人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虽然火很快被浇灭,可是未央宫却也已经被烧了大半。” 曹老夫人笑声有些粗嘎:“有趣极了不是吗?此前幽月国和易海国就想要往陛下的后宫中塞人,皇后娘娘心中就已经十分不满,只是碍于幽月国与易海国是使臣国,来是为了庆贺陛下的寿辰,因而才隐而不发。” “如今,这幽月国与易海国更是厉害,竟然直接将皇后娘娘的宫殿给烧了。” “不知皇后娘娘心中是何感想。” 曹老夫人说完,走到窗口,将窗户打了开,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这对咱们而言,是个机会。” 曹府几人这一议事,便又两个时辰过去,夜色已深,曹老夫人神情隐隐露出几分倦怠,只抬起手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就按着方才咱们商议的去做吧,如今时机已经极好,再不动手,等着到时候帝后回过神来,可就迟了,机会稍纵即逝,可得要好好抓住才行。” “是。”异口同声的声音。 曹老夫人点了点头,却瞧见有人推开院子门匆忙走了进来。 是曹府管家。 曹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这个时候了,管家过来做什么?且还这般脚步匆匆…… 很快,管家就进了门,目光在屋中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曹老夫人身上,欲言又止。 “说吧。” 管家点了点头:“咱们放在宫中的暗线传来消息,说宫中今日走水,除了未央宫之外,着火的灵犀阁,正是囚禁少主的地方,他们借着救火的机会,将人给救了出来。” 曹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人救出来了?” “救出来了。”管家点头确认。 “人在何处?”曹老夫人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轻颤:“不会是帝后设下的局吧?” “应该不是。”管家的声音亦是郑重无比:“人已经通过咱们的十八道考察确定了身份,人已经通过暗道送到了西阁别院。也确认过了,没有追兵跟过来。” “好!”曹老夫人点了点头:“今日这场火,来的可实在是时候啊,是咱们的吉祥之火啊。” “只是少主逃出来,帝后对咱们若是起疑,势必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咱们暂时不能够去见少主,这几日,一切如常,切勿表现出任何异常来。” 曹老夫人说完,目光落在曹翰身上:“尤其是你。” 曹翰忙不迭地点头称是,曹老夫人轻哼了一声,才又接着道:“少主那边,便由暗线先仔细安顿好,让暗线将如今的情形仔细同少主禀报禀报,问一问少主,对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有何意见。” “既然真正的少主已经出来了,咱们便可彻底放下心来,大干一场!” 第1120章 再无后顾之忧 “人跑了?” 太极殿中,云裳靠在软榻上,笑眯眯地看向洛轻言。 “跑了。” 洛轻言将腰间香囊拿在手中把玩着:“我命暗卫稍稍迟了一刻钟左右去追,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云裳颔首,沉默了片刻,才又问着:“曹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未央宫被烧之后,消息传入曹府,曹老夫人召集她那几个儿子一同在书房中议事议了两个时辰左右,后来曹府的管家又进去了一次,想来是已经得了夏侯靖出逃的消息了。” 云裳嘴角微微翘起:“曹府应当也知晓我们一直都在疑心他们,得了这个消息,只怕暂时也并不会去找夏侯靖。” 洛轻言倒是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们找不找都无妨,左右,有了你那个毒,夏侯靖的日子断然也不会很好过。” 洛轻言说完,才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此前你说,那毒,约摸什么时候会发作来着?” “中毒一日之后,只要情绪稍稍有所波动,就会发作。发作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人会变得暴戾,且力大无穷,有时还会产生幻觉,十分弑杀。”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夏侯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毒了。” “等着夏侯靖回过神来,想必,事情也会变得十分有趣。” “唉,若是早想到这个法子,早该如此。与其担心着夏侯靖会成为一个定时炸弹,又害怕将他除去,会有后患,倒是不如,将他放走。只是在手中拽一根线,让他永远也没有法子掏出我们的手掌心。” “是,皇后娘娘圣明。”洛轻言眸中含笑,又道:“如今未央宫被烧了,皇后娘娘就可安心在太极殿住下了,天色已晚,皇后娘娘还是早些歇下吧,我侍候皇后娘娘就寝……” 云裳睨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我得要沐浴,可是,今日大火,是从未央宫正殿烧起来的,我平日里穿的衣裳,也尽数付之一炬,都没了。尚衣局那边连夜要赶制,只怕最快也得要明日才能赶上了。” “那有什么关系。”洛轻言眼中亮光一片:“我的衣裳可以先借给你穿穿。” “……”云裳本想要派人去叫人领一身宫女穿的衣裳来凑合凑合。 洛轻言却似是明白了云裳的想法:“宫女穿的衣裳到底也还是不太舒服,我有许多不曾穿过的衣裳,虽然稍稍大一些,可是也不打紧,左右你只穿一晚上,明日一早,尚衣局那边也就将衣裳送来了。” 云裳见洛轻言一副兴匆匆地模样,到嘴边的话只得吞了下去。 洛轻言站起身来,打开箱子翻找衣裳:“来,我亲自给你选一身衣裳,虽然皇后娘娘天生丽质,不过穿上我选的衣裳,定会更加衬托出皇后娘娘的美貌。” 云裳冷漠地看着洛轻言,轻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不多时,洛轻言就选好了衣裳,却并不给云裳看,只拉着云裳进了后面的净房,却并未再净房停留,只进了净房里面的另一扇门。 门里面有一池暖泉:“今日熬了半宿,只怕也累得厉害了,在这里面泡一泡,十分解乏的。” 说完,便转身看向云裳:“我给皇后娘娘更衣吧?”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就不劳烦陛下了,陛下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洗好了,劳烦陛下去外面帮我将浅酌和佩兰叫进来服侍吧。” 洛轻言自然是不可能依从的,见云裳不配合,也不说要帮她更衣了,只拉着云裳的手,猛地往那池子里一跳。 云裳被骇了一跳,惊叫了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了池中,水从四面八方漫了过来,云裳只觉着心中一慌,下意识地便伸着手到处乱抓,却整个人都被洛轻言举了起来。 “洛轻言!” 云裳怒喊了一声,却只听见洛轻言的笑声荡了开来。 云裳伸手掐了洛轻言的胳膊一下,紧蹙着的眉头却也一点点舒展了开来,刚在池中站稳,抬起手来抹去了脸上的水,却又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挡住了云裳的眼睛。 云裳抬起手只摸到洛轻言的手,刚想要将那手打开,却只觉着唇上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第二日一早,云裳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睁开眼,便瞧见一片金黄色,床帐上绣着的龙在祥云之中腾飞着,云裳盯着那龙看了半天,才想了起来,自己应该是在太极殿的。 云裳将床帐掀开,正要唤人,却听见外殿传来说话的声音。 听声音,应该是洛轻言和凌子越。 云裳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昨日他们做的那个东西,是幽月国与工部共同做出来的,可是却出了问题,按着他们的计划,今日是要将凌子越叫来的。 至少,在外人面前,是要做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来的。 有外人在,云裳也不便出去,便只坐在殿中环视四周,却瞧见一旁的凳子上放着衣裳首饰。 云裳目光微微一顿,将那衣裳拿起来看了看。 应当是尚衣局一早送来的。 云裳换好衣裳,简单梳了个发髻,选了一支发簪戴上,才走到了内殿门口。 “王爷是聪明人,自然也应该知道,朕这样做,究竟是为何。”洛轻言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又似是泛着冷:“此事之后,朕会同王爷一同,亲自打开夏国东南面的国门,征伐世界。” “哈哈哈!”凌子越亦是十分欢喜:“陛下果真是聪明人,有远见,有眼光。” “本王此前也并非没有考虑过夜郎国,亦或者……是贵国其他势力,只是几番比较下来,本王亦是觉着,无论是眼光还是雄心壮志,还是计谋手段,陛下都是最佳之选。” “本王只同最有本事的人合作,自然,本王也断然不会让陛下后悔。放心好了,这一出戏,本王定会给陛下唱好了。等着陛下外忧内患一除,便再无后顾之忧。” 第1121章 倒不如主动出击 云裳沉默了片刻,转身退了回去。 不一会儿,却又听见外面传来洛轻言怒不可遏的声音:“来人,将幽月国明岳王扭送刑部牢房,关起来!” 云裳轻轻扬了扬眉,玩这般大? 外面动静渐渐小了,不一会儿,洛轻言走了进来。 “醒了?”洛轻言扬了扬眉:“怎么也不唤人?” “听见陛下与明岳王在外面商议要事,臣妾不便打扰,便没有作声。”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洛轻言笑着道:“下次你可莫要这样了,醒了传唤人进来就是。都已经快要午时了,应当饿得厉害了吧?我叫人准备饭菜。” 云裳点了点头:“陛下将明岳王关了起来?” “嗯。”洛轻言神情没有丝毫波动:“做戏要做足,才能够骗得过别人。且,这是明岳王自个儿提出来的,既然他都说了,我哪有不依从的道理。” 云裳笑了一声:“陛下是对明岳王看不惯许久,早就想这样做了吧?” 洛轻言也笑,并未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换了个话茬子:“此前我们派去打探龙脉之事的暗卫尚未回来,后来我又派遣了一些人过去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新派出去的人在半道上就出了事。” “出事了?” 洛轻言颔首:“新派出去的暗卫出了锦城没有多久就被人盯上了,遭遇多重阻拦,路上几次与对方动手,对方人多势众,暗卫损伤过半。”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刚出锦城就被盯上了?他们这般胆大妄为,就不怕引起我们的注意,反倒……” 云裳话说到一般,却又立马醒悟了过来:“我倒是忘了,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咱们的注意,分散我们的精力。” 云裳眯了眯眼:“第一批去打探的暗卫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新派遣出去的暗卫却又在半道上就出了事,这分明是在告诉我们,我们要打探的那地方,有问题。” 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此事,陛下打算如何做?” 洛轻言却并未立即回答,反倒问她:“皇后娘娘觉着,应当怎么做?”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若按着我的意思来办,那我会亲自去走一遭。” “毕竟,事关龙脉,且此事处处透着诡异,两次派遣出去的暗卫又都出了事情,这一切都在表明着,这件事情关系十分重大,兴许与夏国江山社稷有关,不可忽视。” “陛下为一国之君,自是不可轻易离开皇都,离开皇宫。为了表示咱们对此事的重视,最好的法子,就是我悄悄出宫,亲自去走这一趟,让对方以为,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生效了。”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洛轻言一眼:“只是陛下应该不会放我离开锦城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你知晓就好。” 云裳抿了抿唇:“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我离开锦城,若是我不出城,那咱们的戏,岂不就唱不下去了?” 云裳想了想,承诺着:“上次的事情只是意外而已,此番我断然不会再那般大意了,也断然不会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了。” “想都别想。”洛轻言毫不犹豫。 云裳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不过,可以换个法子。”洛轻言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换个法子?”云裳蹙眉:“什么法子?” “找个人假扮你出城,当做诱饵。”洛轻言嘴角勾了勾:“对方既然是想要诱你出城,将你调离锦城,那么,要么就是为了对付你,要么就是为了让你长时间离开锦城。” “若是前者,我断然不可能让你去冒险,若是后者,那假扮你的人大抵也不会真的有太大的危险,定能够平安到达。” 云裳眯了眯眼:“陛下就如此笃定,对方不会发现我们的盘算?” “我自有我的法子。”洛轻言笑得志得意满。 “那我呢?” “皇后娘娘么……”洛轻言把玩着腰间香囊:“我这太极殿中有暗室,皇后娘娘就可藏于暗室之中,平日里我殿中无人的时候,也可以出来同我说说话,陪在我身边。” 想想还挺刺激的。 洛轻言在心中暗自想着,只是却不敢真的将这话说出来。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我可不想做一只陛下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啧。 洛轻言眼中流露出几分可惜的神情:“可是,朕也是断然不可能让你去冒险的。” 云裳倒也并不意外,只接着道:“陛下想要李代桃僵,做出一副我们中了计,我亲自前往查探龙脉之事的模样,倒也并非不可。” 云裳此话一出,洛轻言倒是有些意外,只挑了挑眉看向云裳。 云裳才又接着道:“只是,我也断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只安安心心藏在暗室之中。” 云裳勾了勾嘴角:“等着假的我,将那些人都吸引走之后,我便会伺机离开。”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你想要去何处?” “夜郎国。” 洛轻言蹙眉,下意识地便拒绝:“不可能,夜郎国危险重重,我断然不会让你前往。” “且,你去夜郎国做什么?” 云裳笑了起来:“连陛下都说了不可能,且觉着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夜郎国,别人也定然不会想到。” 云裳在殿中来来回回踱步:“如今咱们内忧外患,内忧,是夏侯靖和曹家,兴许还有其他势力,外患却主要是仓觉青肃。” “陛下虽然已经派遣人去给仓觉青肃下毒,可是仓觉青肃诡计多端,暗卫未免能够轻易得手。” “有陛下坐镇锦城,无论是夏侯靖还是曹家,都定然翻不出什么波浪来。我想去夜郎国,将夜郎国这个外患彻底解决。” 云裳转眸看向洛轻言:“宁国、夏国与夜郎国这场仗也已经有段时间了,无论是边关百姓,还是整个夏国的国库,都已经被拖累得厉害,不能够再拖下去了。” “也是时候,彻底与仓觉青肃,做一个决断了。” “与其在宫中等着夜郎国那边的消息,倒不如主动出击。” 第1122章 抓住这个机会 洛轻言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良久没有作声。 他此前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便已经想过,云裳断然不会同意,只是他原本以为,云裳会想方设法地去走这一遭,却不曾想到,云裳会提出这一桩。 “为什么?” 云裳笑了一声:“为什么不去查探龙脉之事吗?既然我都已经知晓,对方只是想要利用龙脉之事,引诱我离开锦城了,那我为何还要去做?对方都已经知晓我们在查探龙脉之事了,即便是去了,也不一定就能够查出东西,反倒将自己陷于被动之中,得不偿失。” “倒是不如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去彻底斩断问题的源头。” 云裳的眼中似是亮着一道光。 洛轻言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应该拒绝的。 正如云裳所言,仓觉青肃诡计多端,且那是夜郎国,是仓觉青肃的老巢,却是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她在夜郎国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几乎全然没有办法。 可是…… 洛轻言摩挲着香囊的手微微动了动,可是她本就是这般模样,聪慧过人,无畏无惧,敢于冒险。 他当初喜欢的,也正是她这副模样。 若是果真将她彻底折去了翅膀,做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那便也,不再是她了。 洛轻言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终是叹了口气:“你若是想去,就去吧。” “只是……” 云裳眼中一喜,不曾想洛轻言会这般容易的答应下来,听洛轻言这么说,连忙举起手来保证着:“皇叔放心,我定然会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不会独自涉险,每日都给你寄一封书信报平安。” 洛轻言笑了一声,只抬起手来揉了揉云裳的头发:“凡事三思而后行,一思我还在家中等你,二思承业才三岁,三思你还有父母亲人。” “三思而后行是这般用的吗?” “我说是就是。”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郑重点了点头:“是,我会的。” “不过即便是要走,也不急于一时,还得要好好准备一番才是。”云裳走到桌子旁坐下:“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我饿了。” 下午,云裳准备回未央宫去看一看。 刚刚出了太极殿,却瞧见曹翰匆忙走了过来。 云裳脚步微微一顿:“曹大人。” 曹翰见着云裳似乎也有些意外的样子,只连忙同云裳行了个礼:“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云裳颔首,探究地看向曹翰:“曹大人来这太极殿,是来见陛下的?” “是……”曹翰点了点头:“微臣有些事情要同陛下禀报。” “陛下不在太极殿,应当在议事殿吧。” “啊。”曹翰忙应了一声,道了谢便要匆匆而去,走了两步却又转过了身来:“微臣听闻昨日宫中走了水,皇后娘娘的未央宫恰逢此难,皇后娘娘,无碍吧?微臣只听说宫中走水的消息,却不曾知晓,走水的原因究竟是为何,可宫中素来戒备森严,怎么就……” 云裳眸光带着探究:“本宫自然无碍。” 顿了顿,才又冷笑了一声:“宫中是戒备森严,可也挡不住有些人想要谋害本宫的心思啊,本宫住进未央宫的时间不长,未央宫却已经是二度走水。” “此番是意外,却也是人祸,幽月国与易海国狼子野心,打着为陛下贺寿的名头而来,却三番四次地算计陛下和本宫,实在是该死。” 曹翰似是这才听闻了这个消息,面上满是诧异:“是幽月国和易海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云裳一脸漫不经心:“是他们,前段时日,幽月国的使者派人去同工部做了一个新鲜玩意儿,和孔明灯差不多,只是比孔明灯大出了数倍,能够载人飞上天。” “陛下觉着有趣,便想着趁着中秋佳节,带我一同飞上天去赏月。谁曾想,那东西在未央宫上空的时候,却突然失去了控制,骤然燃了起来……” 曹翰愈发惊诧:“怎么会这样?” “本宫也想要知道,怎会这样?当初幽月国的明岳王数次保证,那东西安全无虞,且也让人仔细检查测试过,皆未出事,偏偏陛下与本宫坐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且还偏偏,就在本宫的未央宫上面出了事。你说,若这都不算蓄意谋害,那算什么?” 曹翰眉头紧蹙着:“这幽月国与易海国,来者不善啊。来锦城之后,一直小动作不断,微臣甚至还听闻,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者在派人暗中接触朝中朝臣……此前又散布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如今又……” “大抵是自恃使臣身份,觉着陛下和皇后娘娘需得要对他们以礼相待,不敢对他们如何吧,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不敢对他们如何?”云裳笑了一声,笑容中满是讽刺:“那他们就瞧瞧,本宫与陛下,究竟敢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吧。” 云裳说完,才漫不经心地看向曹翰:“本宫听闻,近来你们府中也出了不少事情?” “是。”曹翰点了点头:“是微臣的大哥,大房那边出了些事情。” 云裳的眸光中带着探究:“这对你而言,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今大房那边出了那样的事情,无论是你们府中还是府外,都有不少流言蜚语,曹毅想要登上家主之位,恐怕不易。” “本宫想,趁着这个机会,扶持你登上家主之位,你觉着……如何?” 曹翰似乎有些没想到云裳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情来,眼中的诧异丝毫不作假:“这个机会?” “是啊。”云裳嘴角一勾:“如今你大哥正好焦头烂额,定然没有功夫来管府中这些事情,我想,恐怕不只是你,你们府中对家主之位有些想法的,都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咱们正好可以,浑水摸鱼。” 曹翰沉吟片刻,轻轻咬了下唇:“皇后娘娘想要如何做?需要微臣做什么?皇后娘娘尽管吩咐微臣就是,微臣想……抓住这个机会。” 第1123章 策反? 云裳漫不经心地摸索着手中绣帕上的绣花:“我暗中派人联系过,你大嫂的娘家。此前你大哥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做的有些太绝了,你大嫂家中对你大哥颇有怨言。若是有我暗中支持,他们定然敢掉转头对付你大哥。” “你大嫂在曹府呆了这么多年,又是你大哥的枕边人,对他的许多事情,定然都十分清楚。她若是倒戈,局势对你,便十分有利了。” 曹翰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暗光:“娘娘的意思是,让微臣暗中和大嫂联系?一同对付大哥?” “不是。” 云裳却摇了摇头:“你大哥的确是你登上曹家家主之位这条路上极其重要的一个对手,可是却不是唯一的对手。” “你如今式微,旁人尚且不会太将你放在眼中,这对你,却是优势。如今眼前这情形,你需要做的,是将方才我同你说的事情,想方设法暗中透露给你的其他兄弟姐妹。” “若是他们有心于家主之位,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同你嫂子联系。到时候,你便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本宫只给你机会,给你适当的扶持,事情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曹翰面上满是兴奋之色,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微臣明白了。” 云裳笑了一声,却又绕回了关于幽月国的话题:“你先前说,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在来了锦城之后,暗中动作颇多,还联系过不少的朝中朝臣,他们……可曾联系过曹府?不仅仅是你,是所有曹府的人。” 曹翰身子一僵,却只老老实实地应着:“是,联系过的。” 曹翰说完,连忙道:“只是不是微臣,微臣在府中几个兄弟中,并不怎么起眼,我只是听闻,他们曾经联系过母亲和大哥。” “只是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微臣实在是不知。” 云裳笑了笑:“不知就不知吧,本宫只是顺口问一问罢了,不必紧张。” 见曹翰仍旧浑身紧绷的模样,云裳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左右,幽月国的明岳王都已经被陛下关入了牢房之中,幽月国与易海国这些个使臣能不能够平平安安地离开锦城尚且是个未知数,他们之前暗中使了什么样的手段,本宫压根不在乎。” 曹翰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云裳:“陛下与娘娘,将幽月国明岳王关入了大牢?” “若不然呢?他们想方设法谋害陛下和本宫,我们还得要好吃好喝好玩的侍候着吗?这天底下,哪有这般好的事情?” 云裳也不欲多说,只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不是还有政事要找陛下商议吗?还不赶紧过去?” “是。”曹翰应了声,又行了个礼,才退了下去。 浅酌立在云裳身后,见着曹翰走远了,才道:“这曹翰倒是个惯会装傻的,分明早已经得了消息,知晓未央宫走水是怎么回事,却还装模作样地来娘娘面前转。” 云裳勾了勾嘴角:“不过是故意来打探消息的罢了,陛下在太极殿还是在议事殿这种事情,在找陛下的时候,就应该找宫人问一问的。他假意来找陛下,其实想找的,也只是本宫。” “大抵是猜到我会对幽月国发难,只是早上陛下处置明岳王的消息被瞒了下来,他尚且不知,所以来试探试探我的态度罢了。” “既然都来试探了,那本宫自然是要如他所愿的。” “总不能够,真的让他掌握着主动权。” 浅酌点了点头:“不管曹家内部争夺家主之位的事情究竟是真还是假,总归也能够让曹翰忙乱一段时间的了。” 云裳听浅酌这么一说,却突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娘娘,怎么了?”浅酌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忙问着。 云裳摇了摇头,眼中笑意更浓:“没什么,只是听你这么说,突然受到了一些启发罢了。” 受到了一些启发? 浅酌眼中满是疑惑不解,不知云裳究竟想到了什么,只一脸疑惑地看向云裳。 云裳笑了笑:“曹家兴许的确是数十年前那个曹家,被曹雯夕一手扶持起来,作为曹雯夕以及夏侯靖手中的工具。可是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曹家如今在整个锦城地位斐然,曹家几个男子都在朝为官,曹家自己的商号生意又如日中天,曹家也是锦城盛极一时的世家之一。” “数十年前的曹家本家早已经没了,如今这个曹家,只是曹家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旁支,此前默默无名,如今却极盛,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曹家赌上自己的前程性命,扶持夏侯靖,这件事情在曹雯夕还在的时候,兴许是大家都认可的,毕竟,有曹雯夕盯着。” “可如今,曹雯夕不在了,夏侯靖又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难保不会有人生出旁的心思来,不愿意放弃既有的荣华富贵,放弃现有的地位权势,拿去给夏侯靖做赌。” 浅酌点了点头:“是这样。” 浅酌眼珠子一转,顿时明白云裳话中之意:“娘娘是想,曹府中若是有人留恋现有的荣华富贵,不愿意为夏侯靖卖命,咱们若是稍稍策反一下,便可能倒戈?” 云裳勾了勾嘴角:“也不用蓄意策反。” “不用策反?”浅酌觉着有些不明白了。 云裳颔首:“只要夏侯靖出一次事情,让曹家受到一定的牵连,便会有人主动投诚了。” 云裳的眼中亮起一道光芒来:“甚至我觉着,现在,便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现在?” 云裳颔首,却并未说话。 如今夏侯靖出逃,势必在四处躲藏。 洛轻言说,昨日半夜夏侯靖离开宫中之后,曹家管家曾经进过曹老夫人和曹家几位爷议事的书房,想必,夏侯靖逃出去的消息,他们都已经知晓。 且也都知道,曹家与夏侯靖的牵连。 若是在这个时候,让陛下发出通告,追击朝廷要犯,若发现藏匿要犯者,株连九族。 第1124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举,未必能够让人主动跳出来投靠,可是,却至少会有一定的威慑作用。 而后,还可以再慢慢添几把火,总会有人受不住。 云裳勾了勾嘴角,虽然她与洛轻言已经打定主意,直接从夏侯靖和仓觉青肃身上入手,可是,曹府,却也是一定得要拔除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云裳行至未央宫,就瞧见未央宫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本宫入住这未央宫一年,未央宫便两度走水。未央二字,有平安喜乐,无灾无祸,长乐未央之意。可是,事实却全不如它这名字这般吉祥。” “等着未央宫重新修缮完毕,本宫得要给未央宫重新换个名字才是。” 浅酌立在一旁,闻言笑了笑:“娘娘想要给未央宫换个什么样的名字?” 云裳想了想:“未央二字,出自诗经,夜如何其?夜未央,说黑夜未尽。那我便换个相反的吧,不如,就叫朝阳宫吧。” “朝阳宫,也极好。” 云裳勾了勾嘴角,立在院子里看着宫中宫人来来回回地将宫中尚未烧毁的东西搬出来。 不一会儿,云裳就看见佩兰从里面快步从正殿的废墟之中走了出来。 “奴婢正在殿中收拾东西,听闻娘娘过来了,这才连忙出来了。”佩兰衣裙上满是黑色的烟渍,同云裳解释了一句,才连忙接着道:“娘娘,有人悄悄来未央宫翻找过东西。” 云裳眯了眯眼:“怎么回事?” “昨夜宫中多处走水,将火扑灭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奴婢们便想着盯好不要复燃,等着白日里再来清理东西便可。可是方才奴婢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娘娘的寝宫中,有许多东西有被动过的痕迹。” 云裳沉吟了片刻:“会不会是昨日灭火的时候动到了?亦或者是起火的时候有东西掉下导致有些东西移位了?” 佩兰摇了摇头:“昨日未央宫火势虽然不小,只是上次未央宫走水之后重新修缮的时候,特意加固过房梁和房顶,昨日房梁房顶被熏黑了,可是却并未坍塌,应当不会导致东西有太大幅度的移位,顶多是有些易碎的东西被掉落的东西炸碎而已。” “且奴婢说的被动过的痕迹,也并非只是有些东西不在原本的位置上了。”佩兰低声道:“奴婢们昨日灭火之后虽然并未立即清理,可是奴婢也曾进去查看过,今日奴婢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地上有一些昨夜奴婢离开时候不曾有的脚印。” “屋中书架上和门口摆放着的花瓶昨夜被熏黑了,瓶口出现了几个手指印。” 云裳听到此处,忍不住眯起了眼来:“脚印尚且可以解释,可是花瓶瓶口出现手指印就有些奇怪了。” “是啊。”佩兰颔首:“即便是灭火,亦或者清点东西,也不可能每个花瓶的瓶口都去翻找一番吧?” 云裳若有所思:“除了花瓶,还有什么东西动过了?” “书架上被动过的地方最多,有些娘娘此前不怎么翻看的书籍,摆放的顺序也有些变动。” “除此之外,床上的东西也被动过。”佩兰接着道:“床上的床帐被子那些虽然都已经被烧毁,可是奴婢们在给娘娘铺床的时候,都会在床板上撒一些香粉,奴婢瞧过了,那些香粉上也有一些痕迹。” 书架上。 花瓶中。 床上被褥下。 这些都是比较容易藏东西的地方。 是谁? 在找什么东西? 云裳眯了眯眼,看来这一次她放的这把火,不仅迷惑了一些人,还引了不少蛇出洞。 “我殿中的所有东西皆有记录在案,先不让旁人入这殿中,你先带着画儿一同仔细将这殿中的东西清点清点,看看有什么东西少了没有。” 佩兰颔首:“奴婢也是这个意思。” 云裳的目光从未央宫正殿扫过,半晌没有动。 不一会儿,有宫人从殿外匆匆而入,同云裳禀报着:“皇后娘娘,王夫人求见。” “王夫人?”云裳怔愣了片刻,倒是浅酌低声提醒着云裳:“多半是浅浅老大。” “啊……”云裳这才回过神来,宁浅久不在宁国,她倒是忘了,宁浅如今除了是她最为信赖的人,还是王尽欢的妻子。 “请过来吧。” 宫人退下,不一会儿,宁浅就施施然走了进来,在云裳身后不远处停下了脚步:“昨夜这火烧得,可不小啊。” 云裳笑了一声:“是不小,我还以为,你今日一早就要入宫的。” “唔……”宁浅勾唇而笑,眼中带着几分狡黠:“我是想着,这未央宫,可不是谁都能够烧得了的,这火骤然烧了起来,还烧得这样戏剧性,多半不是什么意外,甚至不是因为皇后娘娘遭人算计了,所以就没有立马赶来。” “毕竟,昨夜可是中秋佳节,怎么也得让皇后娘娘与陛下好好过个节才是。” 云裳侧过头看了宁浅一眼,挑了挑眉:“你果真是同王尽欢待得太久了,连他这油嘴滑舌耍滑头的本事都学了个十成十。” 宁浅笑了一声,却又很快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最近这两日,我仔细了解了一下我离开这段时间宫中和整个锦城发生的事情,也大致知晓了如今陛下和娘娘所面临的局面,倒是不知,娘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云裳却只转过头看向宁浅:“你觉着,我应该如何打算?” 宁浅似乎并不意外云裳会问她这个问题,沉吟片刻,才开了口:“说实在话,单单从如今的局势来讲,陛下与皇后娘娘似乎已经陷入了危机重重之中,看起来陷入了被动,危机四伏,情形十分不妙,只是……” 云裳听见宁浅最后的只是二字,眼中就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只是什么?” “只是……兵法上有一说,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宁浅眼中划过一抹冷厉:“陛下与皇后娘娘如今已经四面楚歌,看起来近乎将自己置之死地,接下来,恐怕就是另辟蹊径,寻找后生之法了。” 第1125章 纳妃 云裳笑了起来:“四面楚歌是真,只是离真正的绝境却还差的远。他们以为,将我们围困于其中,我们便非得要从他们的围困中撕一条口子才能够跑出去。” “可是却不曾想到,我们还可……上天入地。” 宁浅转眸看向云裳,微微挑了挑眉:“也是,上天入地,在旁人看来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可是对陛下与皇后娘娘而言,却并非不可能。” 云裳听出了她话中的打趣,只抬起手来轻轻点了点她的太阳穴:“府中都收拾妥帖了?” “收拾妥帖了,都归置好了。” 云裳颔首:“丫丫呢?回去可还习惯?” “习惯着呢。”宁浅叹了口气:“王尽欢将那小丫头宠得厉害,这两日都在府中陪着她玩儿,父女二人都快要将府中给拆了,小丫头要啥给啥,还有个傻爹陪玩儿,有什么不习惯的。” 云裳忍俊不禁:“丫丫可爱,我若是有这么个女儿,也定然是捧在手心宠着哄着,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看的衣裳首饰,最有趣的玩具都送给她的。” “你这般无奈,莫不是因为,吃自己女儿的醋了?” “娘娘说什么呢?”宁浅瞪了云裳一眼:“我怎么会吃自己女儿的醋?” “那可不一定。”云裳掩嘴而笑,毕竟,洛轻言都会吃承业的醋。 宁浅经不住云裳打趣,只摆了摆手:“我今日入宫来,除了瞧一瞧未央宫的情形,也还有旁的事情。” “哦?”云裳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什么事?” “我回宁国这一年,宁国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想要同皇后娘娘仔细禀报禀报。” 云裳颔首:“未央宫如今被烧成这个样子,咱们也不可能就这么站在这里说,走吧,去太极殿。” 到了太极殿,云裳叫人斟了茶,才问着:“你此前说,宁国之行还算顺利,只是我觉着,若是真的一点事情没发生,你们也不可能在那边耽搁这么长的时间了,说吧,出了什么事?” 宁浅笑了笑:“我的事情都是一些寻常小事,虽然有些波折,却也实在是不值一提的。” 宁浅顿了顿,才接着道:“皇后娘娘离开宁国几年,宁国的局势也已经有了不少的变化,朝中又起了一批新势力,且已经十分稳固。宁国陛下封锦贵妃娘娘为后之后,皇后娘娘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纳妃。” “纳妃?”云裳蹙了蹙眉:“这几年,父皇与母后感情不是正深厚着吗?且晨曦日渐长大,母后又有了身孕,为何……还要给父皇纳妃?” 宁浅笑了笑:“为了制衡。” “将朝中重臣的女儿纳入宫中,是笼络牵制朝臣,最好也是最简单的法子。” 这个道理云裳自然是懂的,只是懂是一回事,听闻母后为了制衡,亲自为父皇纳妃,心中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娘娘放心,你的母后是个聪明人,知晓怎样做是最好的,即便是宁国后宫妃嫔无数,她也游刃有余。宁国陛下对她十分宠爱,宁国唯一的皇子,是她的孩子,皇后娘娘您,亦是她所出,她是后宫之主,没有人敢那么不知好歹,去招惹她。” 见云裳紧抿着唇没有作声,宁浅才又道:“娘娘,宁国的情形,与夏国不同。宁国的后宫,妃嫔从未少过。且如今萧太傅也重新回朝,若是皇后娘娘果真让宁国后宫虚设,一人独宠,她会遭受的,比纳妃来得更多。” “权衡利弊,锦皇后不过是选择了对自己最好的法子。” 云裳颔首:“我知道的。” 道理她都懂,只是觉着:“我母后这一辈子,过得太苦了。” 不过也好,至少比前世好上太多了。 “且娘娘放心就是,宁国朝堂势力虽然经过几番变动,可是咱们安插在其中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地位也越来越稳固,断然不会让锦皇后和晨曦小皇子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 云裳应了一声,笼在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无妨的,左右,即便是出了什么事,她想要庇护自己的娘亲和弟弟的本事,也还有的。 且,她手中不是还握着那一卷密旨吗? 云裳沉吟了片刻:“外戚势力太大,容易招致忌惮,可是全然没有,却也是断然不能够的。我那几位舅舅……” “娘娘的几位舅舅并未回朝,可是,娘娘有两位表哥却是已经入了朝。萧大人当初辞官归隐的时候,娘娘的几位表哥尚且年幼,许多人对他们都没什么印象,且他们入朝凭借的是自个儿的本事,旁人很难将他们与萧太傅联系起来。” 云裳颔首:“那就好。” 云裳说完,才回过神来,虽然她的父皇这些年已经变了许多,可是大抵是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她对他,却仍旧有些放不下心来,仍旧会下意识地在心中对他设防。 宁浅似乎明白云裳在想什么,又接着道:“咱们放在宁国皇城的暗卫势力已经撤离了大半,我并未彻底地隐藏,宁国陛下,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 “也好。”云裳点了点头:“是该让他知晓,不然他兴许在心中也会对我诸多忌惮。” 她从小在宁国皇室之中长大,足足两世的时间,足以让她看的十分明白,皇家之中,是很难有单纯的父女之情的。 所谓的父慈女孝,不过是费尽心思的苦心经营罢了。 宁浅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我同王尽欢一同回到宁国之后,宁国皇上随意寻了个功名,封了王尽欢的爹爹一个寿山伯的爵位,撤了他在六部的实权。” 宁浅看了云裳一眼:“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宁国皇帝这一招明升暗降,恐怕是因为王尽欢的缘故。”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王尽欢是陛下信任之人,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从陛下还是靖王的时候,一直到现在陛下成为夏国皇帝。王尽欢在夏国身居要职,他的爹爹在宁国若是再手握实权,便有些不妥了。” 第1126章 千万珍重 “是这样。”宁浅笑了笑:“只是我们都知晓的道理,我那位公爹虽然面上装作欢喜的模样,心中却仍旧还是有些不高兴。” 宁浅说完,却又摆了摆手:“我同娘娘说这些,并非是想要在娘娘跟前诉苦。只是想告诉娘娘,宁国陛下,仍旧是宁国陛下,他身在帝位这么多年,素来知晓怎么样做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对宁国江山最有利的。” “而锦皇后,对宁国陛下素来知之甚深,也明白,如何做,是对她,对皇后娘娘你,以及对晨曦小皇子最为有利的。娘娘不必太过担忧……” 云裳沉默了良久,没有作声。 宁浅也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此前陛下在宁国为靖王的时候,也是宁国陛下最为忌惮之人。兴许哪怕是现在,宁国陛下也并未对陛下真正的放下戒心,他们二人愿意如今日这般和平共处,也不过是因为有娘娘您罢了。” “娘娘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亦是宁国陛下心爱之人所出,是宁国陛下的掌上明珠,正因为娘娘是他们共同珍爱之人,所以才有如今这个局面。” 云裳颔首,手指在袖中轻轻摩挲着:“我知晓。” “我知晓的,一旦我这个维持如今这局面的人出了什么事,兴许,这平衡也就很容易被打破了。” 宁浅点了点头,复又笑道:“娘娘知晓就好,所以,无论如何,哪怕是不为了这两国和平,单单是为了自己最为珍视的人,也得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才是。” 云裳闻言,却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宁浅,心中生出了几分怀疑:“你这副口吻,这些话,应该不是你自己想要说的吧?” 宁浅笑了一声:“我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娘娘心中自然是比谁都要清楚的。不过这些话,倒的确不是我自己想要说的……” “是陛下?” 宁浅颔首,毫不隐瞒:“我方才来的时候,同王尽欢一同去了趟议事殿。” 宁浅说着,目光就落在了云裳脸上:“陛下只吩咐我劝劝你,没有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着他话中意思,似乎是娘娘又想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也不算危险。”云裳施施然喝了口茶,眉眼含笑:“只是想要走夜郎国去走一遭,彻底将仓觉青肃给解决掉。” 宁浅咋舌:“这还不危险?怪不得陛下这般担忧。” 宁浅说完,复又沉默了片刻;“娘娘为何非得要自己去?这种事情,暗卫应该也能够做的吧?” “是。”云裳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的确是暗卫也能够做的事情。只是……” 云裳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仓觉青肃应当不会想到,我们会直接想法子取他性命。只是这件事情,若是一击不中,便会打草惊蛇。若是打草惊蛇,让仓觉青肃心中生出了戒备,再想要成事,便难了。” “既然几乎是只有一次机会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将这个机会放在旁人的手中。” “我亲自去,即便是事败,我也没什么后悔的。”云裳微微往后靠了靠:“况且,我用的那毒药,除了鬼医,我便是最为了解它的人,我在,才能够更好的根据当时的情形,因时因地制宜,选择最合适的下毒的法子,以确保计划成功的机会最大。” 宁浅看了云裳一眼,只轻轻摇了摇头,绝美的脸上满是认真:“左右,你主意已定,谁也很难让你改变主意。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便是我的心里话。” “我知晓的。”云裳亦是收敛起面上笑容:“为了两国百姓不再如几年前那般深陷战争纷乱,为了我最为在意的人,我也断然不会有事。” 宁浅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话我也已经带到了,该禀报的也都已经禀报了,我就先出宫了。王尽欢也入了宫,丫丫一个人在府上,我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你早些回去陪着吧。” 宁浅离开之后,云裳才叫浅酌取了今日后宫诸位管事上奏的册子,仔细翻阅起来。 一直到傍晚时候,洛轻言从从议事殿回到太极殿。 云裳已经叫人备好了菜,见洛轻言进来,便吩咐人打了热水来,亲自侍候着洛轻言净手。 “今日有朝臣上书,说现在已经是深秋,秋狩正当时,可以组织一次秋狩。” 云裳忍不住挑了挑眉:“若是陛下无意,谁上书都没用。陛下既然已经在臣妾跟前提及了,那定然是心中已然意动了。” 云裳抬眸看了眼洛轻言笑意吟吟的脸:“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要秋狩了?” “也不是突然想起,只是先前看见折子的时候,觉着这主意不错罢了。” “这主意不错?怎么个不错法?” 洛轻言接过云裳递过去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一同出锦城去玩过了。” “玩?”云裳挑眉。 “也不是只为了玩。”洛轻言垂下眸子:“你不是想要去打着查探龙脉的机会,去夜郎国吗?想要达成你的想法,得要悄无声息地离开锦城,却又不能全然悄无声息。” “咱们在宫中,此前各种法子都已经用过,想要蒙混过去越来越难了。若是离开锦城去秋狩,就容易许多。” 洛轻言眯了眯眼:“这一路上,包括行宫,都是机会。” “无论是我们,还是对手,对这一路上以及行宫都不甚了解。可是咱们如今的打算,无人知晓,我们可以提前将这一路上的情形都一一打探清楚。” “到时候,这戏怎么唱,便全凭我们安排了。”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半晌,才点了点头:“陛下所言极是,这倒也的确是个法子,那就按着陛下安排的去办吧。” 洛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手:“嗯,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咱们下个月初九就出发。” “下个月初九?重阳节?” 洛轻言颔首:“钦天监仔细算过了,下个月初九是个好日子。” 云裳有些无奈:“陛下都已经安排好了,臣妾还能说什么?” 第1127章 我便越安全 等着殿中其他宫人离开,那假的宫思葭立马便收敛了几分,神情变得顺从起来。 “娘娘。”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这问的,自然是她的本名。 “属下娄蔷。” “娄蔷。”云裳抬眸看向她:“从万寿节到如今,你们在驿馆中也足足呆了十多日了,可有什么发现?” 娄蔷垂下眸子,神情卑微而虔诚:“那日,属下回到驿馆之后,明岳王曾经来见过属下,属下按着娘娘教的话回了,明岳王应当也并未有怀疑,便离开了。” “而后几日,明岳王到属下住着的院子里来过两回。属下心中本有些慌乱,在心中选了好几个备选的话题,准备转移转移明岳王的注意力,只是却都没有用上。” “没有用上?”云裳挑了挑眉。 “是。”娄蔷蹙了蹙眉:“明岳王与王妃感情似乎并不太深,两人即便是共处一室,也并什么话可说。”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是真的并无什么话可说?” 娄蔷立马就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点了点头道:“是,属下最开始还以为是明岳王在试探,明岳王第一次来离开之后,属下想法子试探过明岳王妃身边贴身服侍之人,当时明岳王妃的侍女说……” “王妃娘娘莫要太过伤心了,王爷如今尚且不知娘娘的好,只是此番出海游历,王爷愿意带上王妃娘娘,便已经是对王妃娘娘的一种认同。日久生情,王爷对王妃娘娘的了解越深,自然与娘娘的感情亦会越来越深。” 云裳颔首,单单听宫思葭身边那丫鬟这几句话中的意思,宫思葭与凌子越夫妻感情向来淡薄,倒似乎并无什么不妥。 “明岳王时常离开驿馆,宫思葭原本似乎就安排了人在明岳王身边打探消息,每次明岳王离开回来之后,都会有人来同我禀报,明岳王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 “属下皆一一记录了下来。”娄蔷递上一张纸。 云裳点了点头,将那纸接了过来,却并未看,只放在了一旁。 她一直叫人盯着驿馆的,明岳王去过何处见过何人,她早已经知晓。 不只是明岳王,驿馆中其他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人去过何处见过何人,她也都十分清楚。 娄蔷垂下眸子:“咱们几人对幽月国与易海国其他人都不熟悉,害怕暴露,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去打探消息,行事都十分小心谨慎……” 云裳明白:“既如此,那你们呆在那里也没什么大的用处,我想法子将你们都撤回来吧。” “是。”娄蔷松了口气:“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去吧。” 娄蔷离开之后,云裳才将她递呈上来的那纸展开来看了看,倒是不出云裳预料:“与之前暗卫禀报上来的并无区别。” 浅酌接了过去:“娘娘为何要将她们撤回来?若是将她们撤回来,再将真正的明岳王妃四人放回去,咱们不就暴露了吗?” 云裳笑了笑:“明岳王不是傻子,只怕早已经知晓此事了。” “早已经知晓?”浅酌诧异。 云裳颔首:“娄蔷说,此前她准备了很多应对之策,却从来没有用上,因为除了第一日凌子越来问她那日宫中发生何事,她按着我教她的话回答之后,此后凌子越每次来,与她都并无什么话可说。” 浅酌仍旧有些没明白:“这有什么问题吗?娄蔷不是说,明岳王与明岳王妃夫妻感情并不太好吗?” “你可还记着,娄蔷说,宫思葭的丫鬟是如何说的?” 娄蔷刚刚说过,浅酌自然还记得一清二楚:“王妃娘娘莫要太过伤心了,王爷如今尚且不知娘娘的好,只是此番出海游历,王爷愿意带上王妃娘娘,便已经是对王妃娘娘的一种认同。日久生情,王爷对王妃娘娘的了解越深,自然与娘娘的感情亦会越来越深。” “从这段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宫思葭对凌子越是喜欢的,只是凌子越不怎么待见宫思葭。”云裳总结着:“若果真如此,第一次,就不会是凌子越来找宫思葭了。” 云裳的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含糊,浅酌却仍旧很快反应了过来:“那日在宫宴上,他们一早的打算被陛下以及娘娘破坏殆尽,宫思葭应该是心中十分慌乱的,若是宫思葭果真在意明岳王,应该在回到驿馆之后,就匆匆忙忙去找明岳王解释。” 云裳颔首:“事实上,我也是让你那样吩咐娄蔷的,不是吗?” “是。” 云裳勾了勾嘴角:“这只能说明,当时娄蔷尚未来得及去找明岳王,明岳王就寻了过来。”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兴许,就是那一日,让明岳王察觉到了宫思葭的不对。后来数次过去,也不过是一种试探罢了。” “娄蔷收到了那所谓的消息,也只是明岳王刻意透露出来的罢了。” 浅酌蹙了蹙眉:“既如此,那明岳王为何却没有发作?” 云裳到并不觉着有什么不对:“若是我知晓我身边有人是凌子越派来的人假扮,我也不会发作。” “不仅不会发作,且还会想方设法地装作不知晓,当那细作深信不疑,而后,便可经由那细作,将我想要让凌子越知晓的消息,传递给凌子越。” “也是。” 云裳笑了笑,抬起头来看向浅酌:“说起这易容假扮之事,倒是让我想起了一桩。过段时间,我要离开皇宫离开锦城一段时间,此事你也是知晓的。” 浅酌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 “到时候你便假扮我前往甘河县,永安庄,假意去查探那龙脉之事。” 浅酌闻言,眉头顿时蹙了起来:“娘娘不要奴婢跟在娘娘身边侍候吗?” “你是我身边最能干的丫鬟,我自然是希望,将最为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了。”云裳浅笑吟吟:“不是谁都能够假扮我前往甘河县的。” “假扮我的人,必须要对我十分熟悉,能够将我模仿的惟妙惟肖。你越是扮得像,我便越安全。” 第1128章 英雄惜英雄 浅酌紧抿着唇,似是闹起了小性子。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里里外外盯着我的人,都会以为我要去甘河县查探龙脉之事,没有人能够料到我会去夜郎国。” “只有让他们都相信,我是真的去了甘河县,我才会安全。这件事情,我不敢交给别人,只有你来做,我才更为放心。” “你一直在我身边侍候,对我十分了解,哪怕是我的一些小动作,也都一清二楚。且我做的一切事情都几乎没有瞒着你,你做一些布置,与他们周旋,也更得心应手。至少,不会让人一下子就发现,不像是我的手笔。” 浅酌听云裳这么说,微微扬了扬头:“那是自然,若说模仿娘娘,奴婢若是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便是这个道理。”云裳颇为认同:“所以,我将我的身家性命,尽数都交到你的手中了,你可有信心,将此事办好?” 浅酌沉吟良久,才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就是,奴婢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定不负娘娘所托。” 晚上,洛轻言回来,净完手,便走到云裳跟前问着:“今日,明岳王妃入宫了?” “是。”云裳点了点头,不明白洛轻言为何突然问起这一桩:“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我回来之前,去见了一趟凌子越。” “嗯?”云裳眼中写满了疑惑:“所以?” “凌子越正好问起我,他的王妃可有入宫?说算一算,即便是为了作戏,他的王妃也应该入宫来一趟了。” “我同他说明岳王妃今日下午曾入宫,他便同我说,说他的王妃已经在宫中作客有段时日了,皇后娘娘是不是应该将人还给他了?” 云裳转过头看了浅酌一眼,瞧见浅酌眼中的诧异,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还,要还的,我待会儿就安排人暗中将明岳王妃和几位女眷送出宫,送回驿馆。” “也不用这么快。”洛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眼中亦是带着笑:“明岳王说,如今他不在驿馆,驿馆中也不如宫中来的安全,皇后娘娘可以等一等,等着他也回驿馆之后,再将人送回去。” “……”云裳失语半晌,没好气地道:“他这是将咱们宫中当成了什么地方?” 洛轻言笑了一声:“也不必同他计较那么多,左右,咱们将他的王妃软禁在宫中这么多日,他也并未同咱们算计这些不是?” “啧。”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倒是果真是准备合作的伙伴了,陛下如今对明岳王,倒是维护得很。” “英雄惜英雄嘛。”洛轻言暗自好笑:“最近凌子越在宫中,我得了空时不时地会去同他说说话,他有许多观点,倒是与我十分契合,同他说说话倒是让我感触颇深。” 洛轻言挑了挑眉:“皇后娘娘该不会是……连凌子越的醋都要吃吧?” “你在说什么?什么吃醋?陛下是不是忘了,那凌子越是男子啊?陛下难不成有龙阳之癖?” 云裳四连发问,洛轻言却像是被点中了笑穴一般,笑得停不下来。 “……” 云裳翻了个白眼,索性懒得理会他,只径直走到一旁,听宫人禀报,今日御膳房都准备了什么菜色。 宫人刚刚说了两道菜的名字,洛轻言便已经尾随了过来:“我不过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该不会是连凌子越的醋都要吃,你便立马连珠箭似的问了我四个问题,这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被我说中了心事?嗯?” 洛轻言骤然靠近,呼出的热气尤在耳际。 察觉到洛轻言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爬上了自己腰际,云裳伸手便将洛轻言的手拍了下去:“陛下再胡闹,我就不在太极殿住了。”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你那未央宫尚在修缮中,还是你自个儿一把火烧了的,你不在我这太极殿住,还能去哪儿?” “皇后娘娘素来体恤宫人,再过段时日,皇后娘娘就要离宫,就为了这么几日,让宫人们再辛辛苦苦去收拾一间宫室出来让皇后娘娘你暂住,便有些不妥了吧?” 云裳听出他话中得意,只轻嗤了一声,微微扬了扬头:“我不需要辛苦宫人专程再给我收拾一间宫室出来,我还可以去东宫住。” “左右现在承业还小,我与他同住也是情理之中,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诟病。” “……”洛轻言轻咳了一声,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只默默将手缩了回去。 云裳看了洛轻言一眼,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只笑眯眯地转开了话茬子:“曹家的事情,此前臣妾同陛下说的事情,陛下可有动作?” “通缉令?”洛轻言点了点头:“我已经将通缉令颁发了出去。通缉令中对犯人的身份不曾提及,只说犯了叛国重罪,论罪当诛,若有藏匿着,祸及九族。” 云裳嗯了一声,复又问着:“陛下那通缉令什么时候下的?” “就今日一早。” 云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今日一早通缉令颁布下去,三日之内,整个锦城定然人尽皆知。 也得要稍稍给曹家那边一些反应的时间,三日之后,再问问曹家那边几位分别是何反应好了。 “秋狩之事呢?陛下可已经下旨了?” 洛轻言摇了摇头:“我今日一早派遣了几位暗卫打探从锦城到行宫这一路的情形去了,等过些时日,我算着暗卫已经到了行宫了之后,再颁旨吧。”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如今中秋已过,等着陛下颁布旨意,再筹备筹备,路途上再耽搁耽搁,等着到行宫的时候,只怕冬天都到了吧?那还叫什么秋狩,直接叫冬狩好了。” “且天气冷了,山中下了雪,野兽都不会出来,也猎不到什么东西吧?” “唔……”被拆穿了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洛轻言却也并不觉着心虚,只轻咳了一声:“不会的,行宫在南边,比锦城暖和许多,不会下雪的。” 云裳啧了一声,也不与洛轻言争辩:“行吧,陛下决定吧。” 第1129章 幕后凶手 云裳说完,才又反应过来:“我记着,此前夏国秋狩大多会选择稍稍往北一些的狩猎场,因为可以猎捕的兽类更多一些,这次为什么选择南面?” “甘河县和夜郎国都在北面。”洛轻言微微眯起眼来:“声东击西罢了。” “而且,从那处行宫去往甘河县和夜郎国,可以选择两条完全没有任何重合的路。如此一来,我更放心一些。” 云裳顿时明白了过来,浅酌假扮她去甘河县,同时,他们也会另外再放一些人来假扮她往甘河县去,用以迷惑敌人。 可是敌人却也并不是傻的,到甘河县这一路,只怕都会有人埋伏着,洛轻言是害怕她与那些人撞上。如此一来,选择一条全然没有重合的路线,是最为妥帖的法子。 云裳倒是并不惧怕那些人,只是却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有牵挂的人,是该更为惜命一些的。 凌子越并未再牢中关几天,那孔明灯着火一事,就有了结果。 “刑部与大理寺联合对接触过那孔明灯的人尽数都抓了起来,一一审问,连着审问了五六天,终于有人招认了。” “招认的是谁?” 云裳扬了扬眉,那孔明灯究竟为什么会着火,她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是工部一个匠人,参与建造了孔明灯。”浅酌压低了声音道:“并非只是替罪羔羊,那匠人的确在孔明灯上动过手脚,只是下手之后没多久就被发现了而已。” “证据确凿,签字画押之后,就暗中处置了。只是对外称是畏罪自杀……” 云裳颔首:“那死有余辜。” “是死有余辜。”浅酌点了点头,又道:“陛下授意,将那人处置了之后,暗中给安了一个幕后凶手。” “嗯?谁?” “夏侯靖。”浅酌压低了声音:“锦城百姓对当初柳沧泗阳发生的事情大多一知半解,对夏侯靖的感知不太坏,此前大家也都以为,夏侯靖已经死了。” “陛下不仅将幕后凶手的名头安在了夏侯靖身上,还将此事公之于众了。”浅酌看了云裳一眼:“如今,整个锦城,甚至很快,整个夏国都会知道,夏侯靖没有死,且还意图谋害陛下和皇后娘娘了。” 云裳点了点头:“这个时机倒是正好,此前夏侯靖闹出柳沧那桩事情的时候,陛下尚未登登基,虽是太子,可是比之夏侯靖在夏国这么多年的名声威望,却还是差了许多。散布夏侯靖的不是,并不是良策。” “而如今,陛下登基一载有余,国泰民安,百姓们对陛下也赞誉有加。而夏侯靖却已经消失一年有余,此前还背着一个叛国投敌的罪名。如此一比较,百姓自然更支持陛下的。” 浅酌点了点头:“是啊,陛下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奴婢吩咐外面的暗桩在外面探听百姓中的声音,谈论此事者不少,但是大多都是在责备夏侯靖的。” 云裳颔首:“那就好。” 说完,又勾了勾嘴角:“如今夏侯靖民心已失,他最大的筹码也没了。再加之前段时间陛下颁布的那通缉令,曹家那些人如今只怕更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着。” 浅酌点了点头:“若是曹家将夏侯靖藏匿了起来,只怕现在正心急如焚,觉着夏侯靖着实是个烫手山芋,不想留,也不敢丢。” 云裳“嗯”了一声。 “盯紧了曹府,有什么消息,及时来与我禀报。” 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收到的消息,一分为二,一份禀报给我,一份呈递给陛下。” 此前是她派遣了暗桩潜入曹府,也是她在曹府周围都放置了暗桩,因而对曹府的事情更为了解一些。 可若是她去往夜郎国之后,这锦城中的诸多事情,总也不能够全部用飞鸽传书给她,等着她来做定夺。 恐怕也只能够交到洛轻言的手中了。 只是……洛轻言平日里政务素来不少…… 云裳蹙了蹙眉,又改了口:“也不必事事都禀报到陛下跟前,事情先到你这里,你先一一记录下来,再进行一下筛选,紧急重大的,便立即禀报到陛下那里。若是不紧急的,便放在册子里,每隔一段时间,送给陛下翻阅翻阅便可。” “若实在是把握不准权重的,你同御前侍候的王菀之商议商议。” 浅酌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复又看了云裳一眼:“夏侯靖已经放了出去,奴婢觉着,这便是娘娘与陛下想要收网的信号了,这曹府,只怕也蹦跶不了几日了。” “话虽这样说,可是却也不能够掉以轻心,正因为曹府可能蹦跶不了今日了,更要仔细防备着。曹府毕竟是锦城中有名望的世家之一,若是他们存了心思,要同咱们拼个鱼死网破……” “即便是兴许最后赢的是咱们,恐怕咱们也会有不小的损失。” 浅酌点了点头,巧笑嫣然:“奴婢懂娘娘的意思了,娘娘的意思是,曹府虽然不是咱们的对手,可是能智取最好还是智取,以免不必要的损失对吧?” “是这个意思。” 云裳叮嘱完,又想起浅酌最开始禀报的那个消息:“所以,有人认下这个罪名,且指认出幕后主使是夏侯靖,那凌子越,便可被放走了吧?” “是。”浅酌颔首:“奴婢打探到,陛下已经派了人去牢中请凌子越了。” 云裳扬了扬眉,想了想,又吩咐着浅酌:“去驿馆,将几位女眷请入宫中。” 浅酌一下子就明白了云裳的意图:“娘娘想要将宫中关着的那几位一并送回去?” “是。”云裳颔首:“派遣人出去传信,再顺便去议事殿一趟,让陛下等会儿带凌子越过来一趟。凌子越在,他也知晓我将那几位女眷留在宫中的事情,也可约束住那几位女眷,免得她们不知轻重,闹出什么乱子来。” “是。”浅酌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云裳手指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将他们玩弄得团团转的幕后之人,定然不会想到,洛轻言会直接将这罪名安放在夏侯靖的身上的。 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还有什么后招。 第1130章 夏侯靖,被家母藏起来了 那幕后之人有没有什么后招,云裳不知,只是云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夏侯靖的第一次毒发,只怕是快要到时候了。 若夏侯靖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龟缩起来,倒也无妨。 可若是他在外面游荡,那可就有趣了。 倒是没有费什么波折的,便将幽月国与易海国那几位女眷还到了凌子越的手中。 明岳王妃见着凌子越,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只是大抵是顾忌地方不对,又憋了回去,只垂下眸子,声音轻柔:“王爷。” 凌子越眸光从明岳王妃身上扫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点了点头:“嗯,走吧,回去了。” 两人说的话加起来,也不够两个手指头数的。 只是云裳却从两人的神情之中瞧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果然,那所谓的丫鬟说,明岳王夫妻二人感情不够好,恐怕也不过是蓄意说给娄蔷听的。 这哪里是夫妻感情不深的模样,也难怪,娄蔷不过与凌子越见了一次,就被发现了。 凌子越将人领走,洛轻言便又去了议事殿,云裳从书架上取了本书来看,刚翻没两页,就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禀报的声音:“娘娘,曹大人在门外,说是有要事求见陛下。” “曹大人?” 那宫人颔首:“是,曹翰,曹大人。” 云裳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眯了眯眼,这借口,是第二次了。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了太极殿门口:“曹大人。” 曹翰忙不迭地同云裳行礼:“娘娘……” “曹大人要见陛下?”云裳抬起眸子看了眼殿门外垂首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宫人:“陛下在议事殿,正好,本宫也有事情要过去找陛下,曹大人同我一道吧。” “是。” 曹翰跟在云裳身后走了几步:“此前娘娘住在未央宫,微臣想要见一见娘娘实在是不易,想让宫人传信又觉着不妥,如今娘娘住在太极殿,倒是方便了许多。” 云裳笑了笑:“是方便了许多,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找陛下为由头,也容易让人发现端倪。” “是……”曹翰垂下头:“可微臣,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陛下御前的王女官是本宫的人,你以后若是想要见本宫,同她传个信儿就是。” 曹翰一愣,似是有些诧异,抬起头来看了云裳一眼,又飞快地垂下了头去:“好。” “说吧,此番你来,可是曹府出了什么事?” 曹翰咬了咬牙:“娘娘,夏侯靖,被家母藏起来了。” 云裳脚步一顿,转过头定定地看向曹翰:“曹老夫人?” “是。”曹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微臣也不知道家母为何会和夏侯靖扯上关系,只是中秋那日,家母召集我们兄弟几人在书房之中商议事情,管家突然来禀报,说什么主子出来了。” “我素来不得宠,也不知道管家口中的那主子是谁,只是我瞧着当是家母听闻消息,面上闪过一抹惊喜之色,而后便急忙让我们退下了。” “后来没两日,我瞧见外面的通缉令,今日又听闻那日宫中走水,幕后主使是夏侯靖。前前后后许多细节一联系,微臣心中便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曹翰咬了咬牙:“微臣猜测,那日管家口中的主子,就是夏侯靖。” 云裳眯了眯眼:“只是你的猜测?” “微臣入宫之前,曾去见过老母亲,当时随口试探了几句,从家母的表现来看,我的猜测,应该是没错的。” 云裳也不问他究竟是如何试探的,只沉默了片刻:“你看到了那通缉令,也已经猜到了,那通缉令上通缉的人是夏侯靖,应该也知道,藏匿夏侯靖,是什么样的后果。若是曹府藏匿夏侯靖是真,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微臣知道。”曹翰点了点头,脸僵硬得厉害:“微臣知晓,此前也不敢相信,家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微臣也别无他法,这才来找娘娘,微臣不求其他,只求到时候,娘娘替微臣求个情,保下微臣妻儿子女平安。” 云裳悠然笑了起来:“除了你和你妻儿子女的性命,你还想要什么?” 曹翰沉默了许久,才咬了咬牙:“若是能够留下曹家,微臣定会将曹家彻底变成陛下与娘娘手中的一柄利刃,指哪儿打哪儿,永不背弃。” “呵……”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是个有野心的。” 曹翰挺直了背脊:“微臣知晓,若是曹府果真藏匿了夏侯靖,便是陛下与娘娘要将曹府抄家,满门问斩,也实属寻常。只是,微臣亦知晓,陛下刚登基一年,虽在朝中已有所建树,只是根基不深,帝位不稳。曹府虽然不过是一个世家,可若是奋力反击,对陛下与娘娘,恐怕影响也不会小。” “微臣以为,这实属无妄之灾,陛下与娘娘完全能够避免。” 云裳笑吟吟地睇着曹翰:“只消留下你的性命,将曹府交到你手中对吗?” “是。”曹翰毫不犹豫:“微臣虽然不受宠,却也是曹府中人,且因着这些年的卧薪尝胆,对曹府的一切也有一定的了解,只要娘娘将曹府交托到我的手中,微臣定然不负娘娘所望。” 云裳笑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你可知晓,夏侯靖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曹翰摇头:“暂时不知,只是……” 曹翰顿了顿:“微臣料想,若是夏侯靖果真被家母藏了起来,定然不会藏在明面上。曹府有一些……不在曹府名下的产业,微臣大约知道一些,可以一一写下来,娘娘与陛下叫人盯紧了那些地方,应该会有所收获。” 云裳忍不住又看了曹翰一眼,才点了点头:“行,那你写吧,写好了叫人呈递给我就是。” “只要你好好的,安安分分地为本宫办事,本宫自然会想法子保下你的性命。本宫素来不会薄待效忠于本宫的人,只要……你全心全意为本宫做事。若是你心存异心,那就莫要怪本宫……不客气了。” 第1131章 挑拨离间 这话云裳并非第一次说,却仍旧让曹翰心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突:“微臣……微臣不敢。” “不敢就好。”云裳漫不经心地垂下眸子理了理衣袖:“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事情要禀报吗?” 曹翰摇了摇头:“没有,微臣今日匆匆进宫,也只是随意寻了个由头,为的还是来同娘娘禀报这件事情的。” “行吧。”云裳停下脚步:“既如此,那你自个儿去议事殿一趟吧。虽只是随意寻的借口,可是曹府人脉广,也不知道在宫中有没有安插人,作戏要做全,不然,万一被人捏住了把柄,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曹翰垂首应了,又同云裳行了个礼,才快步朝着议事殿去了。 云裳立在远处站了会儿,才转身回了太极殿。 傍晚洛轻言回到太极殿,云裳便将这件事情同他说了。 “陛下觉着,曹翰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云裳实在是不解:“虽然曹府与夏侯靖大抵都已经知晓,我们已经疑心上了他们,可是也没有必要直接将整个曹府推出来吧?” “引我们去查探?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声东击西?”云裳眉头轻蹙:“若是真的查到他们窝藏了夏侯靖,曹府岂不就完了?即便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到,曹翰在我跟前就失了信任了,也就废了一颗棋子了。” “如此得不偿失的事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声东击西,道也有可能。夏侯靖对我们也算得上了解的了,知晓单单凭借着曹翰区区几句话,断然不会大张旗鼓派遣御林军亦或者是城守军去搜查,多半只是暗中调遣暗卫去查探。” “我们手中的暗卫有限,曹翰若是给个十个八个地方的,那些地方又相隔甚远,暗卫一分散,咱们手中没了人,他们想要做什么,便方便许多了。” “届时咱们什么都没有查到,他们顶多就是折损一个曹翰,且连曹翰,顶多就是被当作弃子,咱们也没有证据治他的罪。” 云裳扬眉:“若是,他们这样做,是想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兴许是夏侯靖有什么动作吧?”洛轻言倒是并未将此事太放在心上:“静观其变就是。左右,现在夏侯靖已经放出去了,且咱们给他系了一根线,就如同风筝一般,不管他跑再远,只要咱们将这根线拽在手中,就不必太过担忧。” “莫说曹翰只是说疑心夏侯靖是被曹府藏起来了,即便他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曹府藏匿了夏侯靖,在不确定能够将曹府所有人彻底定罪之前,我都不会下手。放出去了,我就没想过将他再抓回来。” 洛轻言笑眯眯地看了云裳一眼:“抓回来做什么?拽在手中也没什么用处,整日里还担忧这个担忧那个,现在这样倒也极好。” 云裳暗自觉着好笑,睨了洛轻言一眼:“陛下倒是想得很开。” “那是自然。” 洛轻言低声道:“咱们静观其变就是,且看看曹翰这两日会给你呈上个什么东西来吧。”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什么。 洛轻言想了想,才又压低了声音问着:“对了,夏侯靖第一次毒发,应该就快了吧?还有几日?” 云裳算了算时日:“还有两日。” “第一次毒发,是在中毒七日之后。而后每次情绪大起大落,或者是受到刺激之时,便会毒发。” 云裳勾了勾嘴角:“人生在世,七情六欲,喜、怒、忧、思、悲、恐、惊,眼、耳、鼻、舌、身、意。只要动了这七情六欲,便会毒发。” 洛轻言颔首:“很好,这毒倒是有趣。若是早些拿出来,便好了。” “臣妾当初也没有想到这一茬嘛。” “也无妨,现在也并不太迟。” 云裳脑中却骤然有了个主意:“曹翰最迟应该明日就会将他口中属于曹家倒是并不在曹府名下的产业递呈上来,若是果真如陛下所言那般,曹府与夏侯靖此番做的目的是为了声东击西,那他们定然会趁着我们有所动作的事情行事。” “咱们不如,将行动的时间定在后日,夏侯靖毒发的时候。” 洛轻言转眸看了云裳一眼,眸中带着笑:“皇后娘娘,变坏了。” 云裳伸手攀上洛轻言的脖子:“那变坏了的我,皇叔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 倒是果真如云裳所料,曹翰第二日就通过王菀之递呈上来一张纸。 “曹翰将东西递呈给微臣的时候,欲言又止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一直觉着,陛下很是信任王大人,倒是不知,王大人竟然是皇后娘娘的人。” 云裳勾了勾嘴角:“他这样说?你怎么回的?” “是。”王菀之垂下眸子,面色沉静:“微臣说,皇后娘娘对下官有恩,微臣效命于皇后娘娘也是人之常情。且,陛下与皇后娘娘帝后情深,效忠于陛下还是皇后娘娘,并无什么冲突。” “微臣说完这句话之后,曹翰只低声叹了一句,是啊,说他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同侍一主,也是种缘分。” “又说,人心隔肚皮,虽帝后情深,可是毕竟是两个人,谁知道,这份情深,能不能够维持一辈子呢。” “曹翰说完,便又笑着同微臣插科打诨,说他不过随口一说,有感而发罢了,并没有其他意思,让微臣不要多想。” “还说,微臣所在的这个位置,虽然官职并不算太高,却是朝中许多人都肖想不到的。帝王之侧,平步青云,亦或者坠入地狱,都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虽有风险,可是同样的,却也是机会,是极好的机会。只要抓住了机会,哪怕不能够位极人臣,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裳笑了一声:“这曹翰,倒是有趣。他大抵从来不曾想过,你会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我。” “他这,看起来只是在闲话一二,却也是……在挑拨离间啊。” 第1132章 刺客 王菀之脸上仍旧波澜不惊:“兴许,曹大人自以为看透了人心吧。下回若是他再提及这些,微臣再好好同他周旋一二便是。” 云裳颔首:“你素来行事有分寸,你看着办吧。” 左右,曹翰此人,也不一定还能够在她眼前晃悠多久了。 云裳说着,将那纸条展开来看了看,倒是果真如洛轻言所料那般,纸条上面写了十多处地方,后面标注着以何人名义购买的宅院,什么时候购入,真正拥有者究竟是谁。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她与陛下料想,曹翰应该会弄出七八处地方来分散暗卫,却没想到,曹翰这般厉害,这哪里是七八处,这都已经接近二十处了吧? 曹家人,倒真是十分的看得起他们。 云裳随意看了一眼,便将纸条放在了御案上:“好,,明日早朝之后,你同曹翰说,本宫已经知晓,且已与陛下仔细商议过,明日亥时左右,本宫与陛下会安排暗卫去查探这十多处地方,让他在曹府仔细周旋一番,莫要让曹家人发现了端倪。” 王菀之将云裳的话仔细记下,应声退了下去。 洛轻言回到太极殿,云裳便将事情同洛轻言说了说。 “亥时?”洛轻言有些诧异:“亥时都已经入夜了,城中也已经宵禁,这个时候?” 云裳自然明白洛轻言话中之意,只点了点头:“夏侯靖在外面,前段时间定然都龟缩起来躲避风头,今日是最好的机会,他势必会想方设法地联络自己的人,以前的幕僚,朝中的内应等等,来商议要事。” “朝中官员,大多在陛下与臣妾的监视之中,若是同时又数位大人暗夜不归,定会引起我们的怀疑。因而,夏侯靖定然会选择一处,在宵禁之后仍旧可以堂而皇之地呆在那处,却不惹人怀疑的地方。”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陛下说,这个地方,会是什么地方?” “青楼?” 云裳勾唇而笑:“是啊,青楼。” “青楼是个好地方,城中青楼妓馆多,夏侯靖定会觉着,即便我们猜到了他的想法,也断然不会知道他究竟在何处,咱们也不可能一个一个去查。” “不过他大抵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咱们根本就不会去查。虽臣妾选择的时间是在亥时,可是那却也正是青楼妓馆最为热闹的时候,且这种风尘之地,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断然能够很快地散布开去。” “且臣妾觉着,虽是入夜,可是正因为夜里城中各处都十分安静,一旦出了什么事情,闹出什么动静来,在这安静之中,便愈发显得突兀,更易引人注意。” 洛轻言点了点头:“也可,那就按着你的法子去做吧。” 夜里,暗卫早早派遣了出去,只留下了十余人在太极殿附近留守着。 云裳叫人摆好了棋盘,与洛轻言对弈起来。 “陛下整日里都在忙着,臣妾搬到太极殿这段时间,也从来不见陛下和谁对弈,怎生陛下这棋艺却丝毫不见退步?臣妾稍稍久了一些不下棋,便觉有些力不从心。” 洛轻言笑了一声:“大抵是因为,我虽然平日里不与人对弈,可日日脑中都在下棋。” “嗯?”日日脑中都在下棋? “朝中制衡,国与国的纷争,对我而言,都是棋局,一步错,满盘皆输。” 云裳明白了他话中之意,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也是。” 刘文安提着茶壶,给帝后二人斟了茶,目光扫过书架上的沙漏,低声道:“陛下,娘娘,已经亥时了。” 亥时了? 云裳转过眼看了一眼那沙漏,倒是果真已经亥时了。 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 云裳正想着,就听见浅酌在门外问:“娘娘,亥时了,陛下与娘娘可要沐浴歇下了?” 云裳颔首:“送水进来吧。” 说完,才又转身同洛轻言道:“夏侯靖若是果真在外面毒发,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最迟明日一早也该有情况了,咱们不必等着。”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随即立马便养身朝着门外道:“叫人多备些水,放到后面汤池之中去。” “嗯?”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 洛轻言一本正经:“汤池大些,如今早晚已经凉了,你身子素来虚弱,在汤池中多泡一泡,对身体好。” “……”若不是瞧见洛轻言眼中的光芒,云裳险些便信了。 门外浅酌已经应声退下,云裳冷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不一会儿,宫人就抬着水进了殿,洛轻言瞧着水差不多了,便带着云裳进了后殿。 宫人们正在收拾布置东西准备退下,洛轻言弯下腰试了试水温,正欲说话,却陡然瞧见汤池边上闪过一道光亮。 洛轻言眉头一蹙,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将云裳猛地往前一拉。 云裳对洛轻言全然没有防备,一个踉跄便直接扑倒在了水中。 云裳此前便被他这般算计过一次,这次反应倒是极快,只飞快地从扶住了汤池边缘,起了身。 正要开口怒斥,却瞧见池边先前还在收拾水桶的宫人手中骤然多了一把匕首,已经同洛轻言缠斗在了一起。 云裳立马就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猛地一拍汤池边缘,纵身跃起,拔下头顶的发簪便冲了过去。 暗卫也已经被惊动,慌忙前来救驾。 只是那几个宫人武功却是不低,并不理会其他暗卫,只一门心思朝着云裳和洛轻言扑过来。云裳与洛轻言因着是进来沐浴的,身上并未带什么趁手的武器,只不停地往后退。 好在暗卫反应极快,到底人多,却也很快就将刺客制服。 洛轻言正要吩咐将人拉下去审问,却瞧见那几个宫人皆面色发黑,七窍流血,很快倒了下去。 “死士。” 洛轻言蹙了蹙眉,抬起头来吩咐着宫人:“将这里清理干净。” 话音刚落,却听见外面骤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音,像是烟花升空的声音。 “陛下,是有人在宫中放信号。” 第1133章 愈发有趣了 洛轻言脸黑如墨:“派人出去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人瞧见,那信号是从哪里传来的动静,查!” “是。” 云裳转过头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有点脑子的人都知晓,在宫中行刺成功的几率十分渺茫,可是他们却仍旧要来冒险,只怕并非是真的想要杀了你我,不过是试探而已。” 洛轻言颔首:“若果真想要我们的性命,且买通了这样几个宫人,在咱们沐浴的水中下毒成功的可能都要高上许多。不过是想要知道我们宫中留了多少护卫罢了……” 洛轻言转身看了眼衣裳已经湿透了的云裳,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披风给云裳披上:“先披着,莫要着凉了,叫人重新提水来沐浴。” 浅酌忙不迭地叫人提热水进来,外面这才传来了禁卫军统领的声音:“陛下,听闻又刺客行刺,陛下与皇后娘娘可安好?”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若是朕等着你们前来救驾,只怕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外面有铁甲声响起,似是跪下了一片:“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云裳伸手握住了洛轻言的手:“是你自己不让禁卫军在内殿值守,方才咱们又是在寝殿更往里面的位置,禁卫军听不到动静也实属寻常。” 道理是这个道理,洛轻言自然也知晓,却也眯了眯眼:“禁卫军可不比寻常护卫,咱们方才虽然在汤池那边,可是闹出来的动静却不小,且咱们出事,定有宫人高呼,禁卫军却仍旧到现在才来,此事,可并不正常。” 宫人已经重新提了水进来,浅酌亲自盯着人将水倒好,离开了净房,才将云裳请了进去。 云裳随意洗了洗,换了身衣裳出来,就听见外殿传来说话的声音。 云裳走到殿门口,往外走了几步,侧耳听了听。 “那宫人说,瞧见有不少黑影,往太上皇宫中去了。末将连忙带了一小队人马过去查看,刚走到半路就瞧见有两具宫人的尸体倒在地上。末将瞧着那两个宫人不过眉心有一点红,隐约有血珠沁出,瞧着应该是高手所为,便觉着兹事体大,连忙带着人过去了。” “末将回来才知道陛下遇刺之事,询问了太极殿附近巡逻护卫的禁卫军,才知道他们也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瞧见有人影闪过,就连忙追了过去。” “是末将失职,请陛下降罪。” 洛轻言的声音冰冷一片:“你听闻又不少黑影去了太上皇宫中,第一反应不是向朕禀报,而是直接带人前往?呵……擅离职守,连这般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也会中计,的确是罪不可赦。” “三十军棍,自己去领受。” “是。” 洛轻言抿了抿唇:“你可听见有人放信号的声音?” “听见了,应是从宫中西南面响起的。具体是什么位置,尚需细查。” 洛轻言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桌子上点了点:“朕自会派人细查,你先下去领罚去吧。” 西南面? 云裳暗中将宫中西南面的所有宫殿都仔细过了一遍,却也没有什么头绪。 云裳退回内殿,和衣在床上躺下。 睡得迷迷糊糊的,才感觉身边有人躺了下来。 云裳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了看:“什么时辰了?” “快到寅时了。” 云裳愣了愣,觉着自己稍稍清醒了一些:“怎么都这样晚了?还有一个时辰不到,陛下就得要起床上朝了?” “嗯,刚刚将事情处置完毕。”洛轻言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云裳的后背:“没事,睡吧。” 云裳顺从地闭上眼,只是神志却似乎越来越清醒,而后彻底睡不着了。 云裳想着洛轻言刚刚歇下,想要让他好好睡会儿,便躺着闭着眼没有动,只是不一会儿,却听见洛轻言的声音响了起来:“睡不着了?” “嗯。”洛轻言既已经察觉,云裳也并不隐瞒:“没事,我躺会儿,陛下睡吧。” 洛轻言笑了一声:“城中已经有消息传来了。” 云裳身子微微动了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便不会再有改变,不过是一个消息罢了,早一些迟一些知道都无妨,陛下早些歇下吧。” 洛轻言却好似浑然未听见云裳的话,只径直道:“皇后娘娘料事如神,夏侯靖果真去了城中一处青楼,并且,在青楼中迎来了第一次毒发。” 云裳抬起眼来看向洛轻言,又听洛轻言接着道:“当时夏侯靖应当是在与他的党羽议事的时候起了争执,夏侯靖情绪起了变化,骤然发怒,直接杀了那人,还将屋中的桌子给掀了。” “当时动静闹得有些大,再加上同他在一起的人应该并未想到夏侯靖会突然发难,一时间没有防备,青楼中的人便推门而入了,一瞧见屋中出了人命,顿时就闹腾了起来。” “青楼之中惊叫声吵闹声一片,愈发让夏侯靖觉着烦躁起来。据当时在青楼中目睹了事情经过却逃过一劫的人说,当时他们瞧见夏侯靖的眼睛都变了颜色,赤红一片,看起来十分吓人。他手中提着一柄剑,像是发狂了一般,见谁都砍。” “青楼中的人四下奔逃,闹出来的动静着实不小,还惊动了街上巡逻的城守兵。见着事情愈发 不可收拾,夏侯靖带来的人想要劝说他离开,却险些送命,他们才察觉到了不对劲,联手将夏侯靖打晕带走了。” 从洛轻言嘴里说出的情形倒是与云裳此前料想的相差无几。 云裳点了点头,终是忍不住问着:“那青楼之中死伤如何?” “死了三人,其中有两个是夏侯靖自己的人,还有一个是青楼中的打手。”洛轻言顿了顿,才又道:“最先惹怒了夏侯靖,被夏侯靖杀了的,正是曹府第五子,叫曹进。” 云裳眼睛骤然一亮,这倒是他们都不曾料想过的,却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曹府的人?夏侯靖将曹府的人给杀了?这下,事情倒是变得愈发有趣了。” 第1134章 就没意思了 洛轻言颔首:“是很有趣,曹家的人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将夏侯靖藏匿起来,且为了他的宏图霸业,几乎是倾尽全族之力,他却莫名其妙对着曹家的人下杀手。曹家的人即便是明面上不敢多言什么,心中却断然会有疙瘩。” 云裳眼中满是兴奋之色:“且夏侯靖被打晕带走,只要清醒过来冷静下来,便又如同寻常人一般,看不出丝毫不妥当,即便是夏侯靖,也只会以为自己是气急之下暴怒所致。曹家的人定然不会相信他是无心之失,只会以为是夏侯靖脾性太大,因着同那曹进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就将人杀了。” “嗯。”洛轻言含笑看着云裳,瞧着云裳这副兴冲冲的模样,眸光愈发柔和,只抬起手来轻轻揉了揉云裳的头发。 云裳浑然不觉,眼珠子转了转:“如今夏侯靖已经暴露了行踪,陛下会派出人去仔细查探他的下落吗?” “为何要去查探他的下落?”洛轻言笑容中带着一分坏:“他如今已经中毒,虽然现在未必意识到这件事情,只是以他的脑子,很快也就会发现不对了。只要他发现不对,该着急的人,就是他了,我又何必再浪费人力物力去找他?” “况且,这般好看的戏,我还没有看够呢,太早落幕,就没意思了。”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吧? 云裳哭笑不得:“夏侯靖这辈子最该后悔的,就是遇见了陛下,并且,同陛下成为了敌人。” 云裳说完,抬起眼来看向隐隐透着一些灰白色微光的窗户,连忙道:“好了,如今臣妾也知晓外面发生何事了,一桩心事也算是落地,陛下还是安心睡觉吧。臣妾先前睡了一会儿,现在清醒了就睡不着了,我就躺会儿,等会儿叫陛下起床。陛下白日里还得要处置政事,可不能够熬坏了身子。” 知晓洛轻言的性子,她若只是这样说,洛轻言定然不会听,云裳便又在后面加了一句:“臣妾听闻,睡眠不足最易使人变老。” 说完微微顿了顿,声音极轻地呢喃着:“本来就已经比臣妾大一轮了,再这样不注意,整日熬夜不好好休息,以后与臣妾一同出去,只怕旁人都会以为你是我爹爹了。” “……”洛轻言眯了眯眼,气得笑了:“我?是你爹爹?” “那自然不是,我只是说,陛下再不好好留心身子,旁人就会这样以为的。” “谁敢这样以为?谁敢这样以为,我杀了谁。” 啧,糟老头子旺盛的自尊心。 “是是是,没有人敢这样以为,所以陛下还是赶紧睡吧,眼下都已经有些青黑了。” 洛轻言抿了抿唇,似是怄气一般翻了个身,背对着云裳。 云裳盯着自己面前宽阔的后背,忍不住微微愣了愣,半晌,才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还莫说,自家陛下闹起小性子来,意外的让人觉着可爱。 云裳心里暗自乐着,却也没有作声,不一会儿,就听见身前的人呼吸声渐渐绵长,好似已经睡着。 云裳又等了会儿,才伸手拥住了自己身前的人,嘴角满是笑意,不一会儿却也又睡了过去。 云裳再次醒来的时候,洛轻言早已经离开,天也已经大亮。 云裳起了身,听浅酌仔细同她说昨夜发生的事情。 “那青楼,暗桩也已经去打探过了,东家姓李。” “不姓曹?”云裳扬眉。 “不姓曹,可是却也与曹家有些渊源。那东家,是死去的那曹进的妻弟。”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姓曹,便太过明显了,换成一些外姓的亲属,有助于掩人耳目。 “当时在场的人不少,又因为夏侯靖当时失了理智,拿着剑见人就砍,当时就有客人见势不对飞快跑了。只是不少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夏侯靖的脸,又跑掉了不少人,不能够封口,外面都传了开,都在议论夏侯靖杀人之事。” “且事发突然,同夏侯靖呆在同一间屋子里的人也慌了手脚,好些人都被人看见了。暗桩也在暗中打探那些人究竟都有那些,到时候打探到了之后,就禀报给娘娘。” “陛下已经下朝,正在议事殿同朝臣议事,奴婢打探到,陛下先前在早朝之上就下了旨意,又下了一道通缉令,说夏侯靖滥杀无辜,罪不可恕,悬赏万两银子捉拿,凡提供有效线索者也都有奖赏,藏匿通缉要犯者,杀无赦。” 云裳点了点头:“是该通缉。” 这通缉令,也不过是给天下百姓,给夏侯靖那些党羽看的,给曹家人看的,通缉令一出,再加之昨夜发生的事情,夏侯靖那些党羽只怕心中都会发慌。 “奴婢可要让暗桩暗中留意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云裳摇了摇头:“不必,不必在这件事情上费心思,暗桩有限,何必浪费在夏侯靖的身上,让他们不必刻意打探此事,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浅酌有些诧异,看了云裳一眼,见云裳不似说笑,想了想,才点了点头:“是。” 云裳笑了笑:“夏侯靖这边不着急,就放他在外面也无妨,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浅酌颔首,又道:“奴婢还听闻,陛下今日早上在早朝之上,公布了要南下秋狩的消息,让各处仔细筹备。” “这般早?”云裳扬眉,此前洛轻言说,不着急将此事公布,要等着暗卫前去探探路再说,暗卫这就探好路了? 云裳也不胡乱猜测,想着等会儿洛轻言回来再问一问就是。 洛轻言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太极殿,刘文安跟在他身后,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后面还跟着两个宫人,宫人抬着一个大箱子。 “这是什么?”云裳有些奇怪:“陛下去上个早朝,去议事殿处置处置政事,还突然多了这么两箱子东西来了?” “是明岳王带进宫来的。”洛轻言漫不经心地应着:“明岳王先前入宫来辞行,顺便送了这么一箱子东西,说是他们幽月国与易海国的特产。” 第1135章 凉飕飕 “辞行?”云裳扬了扬眉:“他们要走?” “是啊。”洛轻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凌子越说,在这锦城,时常被人拉来当替罪羊羔不说,还总被算计,说不定不知道怎么就丢了性命。” “且他此番前来,明面上也只是说是来给我贺寿,如今万寿节过了已经十多日了,他自然也应该离开了。” 云裳扬了扬眉:“你们之间的事情,都已经商议妥当了?” “嗯。”洛轻言颔首:“等着我将夏国与夜郎国的事情一并料理妥当,派人去幽月国传个信便是。” 云裳又问:“那他离开锦城之后,要去往何处?” “说是直接离开夏国,再往远一些别的大陆瞧瞧去。”洛轻言垂下眸子,睫毛轻颤着:“凌子越说,幽月国这几年一直都在往各处大陆通商,对各处大陆上的情况都稍稍有些了解,只是他一直未曾亲自去瞧过,趁着这个机会,多走走看看。” 云裳嗯了一声:“也好。” 顿了顿,才接着道:“凌子越此前虽然向陛下提出了合作一事,只是对凌子越,我心中却仍旧保留着三四分的防备,若是他果真离开了锦城,离开了夏国,我倒是能够稍稍放心一些。” 洛轻言掀了掀眼皮,嘴唇动了动,最后却没有将自己心中的话说出来,只轻轻点了点头:“是。” 这件事情就此掀过,云裳又问起了其他:“我听浅酌说,陛下在今日早朝之上,将要择日南下秋狩的事情说了,陛下之前不是说,要再等等的吗?” 洛轻言早就料到她要问这一桩:“是,只是昨夜我想了想,夏侯靖第一次毒发之后,只要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喜怒哀乐,便会发病。如此一来,他定然很快就能察觉到不对劲。一开始未必会朝中毒的方向去想,却也应该很快就会有所怀疑。”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 这件事情,此前她不是就已经说过了吗? 洛轻言看向云裳,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算计:“所以,咱们可以早些离开锦城。” “嗯?” 云裳茫然,这是个什么意思? 洛轻言笑了笑:“今日我将咱们即将离开锦城去秋狩的事情一宣布,这个消息传到夏侯靖的耳中,你觉着,夏侯靖会如何想?” 云裳沉吟片刻:“最开始,应该会怀疑,怀疑陛下这样做是有什么阴谋。毕竟,他刚刚逃走,陛下却突然要南下秋狩,将他放在外面,且将皇宫空置出来,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危险。” “其次,因着那龙脉之事,会想,我们是不是想要借着南下秋狩的事情,掩人耳目,让我得以悄无声息地离开,去查探那龙脉的事情。” “最后,会觉着虽然有极大的风险,可是这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若是能够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能够翻盘,彻底倾覆这夏国江山。” 洛轻言点了点头:“对,所以,一旦咱们离开,夏侯靖定会十分兴奋,且定然会选择留在锦城之中。” “他留在锦城之中,咱们离开。他要筹谋谋朝篡位之事,毒发的机会,可是极多的。应该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他中毒之事。” “等着他反应过来,想着要找咱们找解药之时,咱们却不在这锦城了。” 洛轻言朝着云裳眨了一下眼:“你说,到那个时候,夏侯靖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气得要死?” “……”云裳瞧着洛轻言隐含得意的模样,心中着实有些一言难尽,陛下如今的性子,与以前似乎变化颇大,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带坏的? 应该还是刘文安吧? 毕竟陛下整日与刘文安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一些,被他带坏的可能也大一些。 “夏侯靖中毒之后,第一件事情应该就是查自己中的究竟是什么毒。若是他没能查出来,最担心的,定然是这毒药是致命的毒药,他便会想着,若是真的中了什么致命的毒药,拿不到解药,那便是谋朝篡位,这皇帝位置也坐不上,说不定就会离开锦城,来追咱们了。” “若是他带着自己隐藏的势力前来,那我正好一网打尽。若是没有也无妨,我正好遛一遛他。” 陛下以为,这是在遛狗吗? 云裳在心中腹诽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一本正经地颔首:“陛下英明。” 说完,看了眼洛轻言身上穿着的朝服:“这几日秋老虎厉害,今天也有些闷热,陛下还是去将这朝服给换了吧,松快松快。” 洛轻言颔首,带着宫人进了内殿。 云裳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茶,转头看向了刘文安:“刘总管最近在陛下跟前,都在做些什么?” 刘文安不知云裳为何有此一问,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却也老老实实地应着:“也就是平日里那些事情啊,侍候皇上笔墨纸砚茶水点心,传召朝臣,传递陛下圣意。” “不是说这些正事。”云裳抿唇:“平日里陛下处置政事的闲暇,你都是做什么给陛下解闷的?” “给陛下解闷?”刘文安仔细想了想:“最近奴才不当值的时候,会看些话本子和戏本子,陛下处置政事的间隙,偶尔会给陛下说说近来看的那些话本子戏本子里面有趣的段子,偶尔会给陛下唱上一两句。” 云裳垂下眸子,怪不得。 看来,身边人的影响,真的是不可忽视的。 云裳想着,却又想起,此前洛轻言与王尽欢关系极好,王尽欢那性子实在是个跳脱的,可是也不见陛下长成那般模样啊? 至少最开始云裳认识洛轻言前两年,陛下的性子都是十分沉稳持重的,沉稳得几近冷漠。 不过,王尽欢虽然与洛轻言交好,却也似乎并未像刘文安这般,日日大半的时间都呆在一起。 云裳看了一眼刘文安,那是不是应该将刘文安调走? 如今这个话越来越多,时不时还会冒出一些惊人之语的陛下,实在是有些让她不习惯。 刘文安立在一侧,半晌没有听见云裳问其他,微微放松了身子,只是不知为何,却觉着自己身上莫名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第1136章 前后呼应 只是转念一想,陛下整日里都在操持政事,几乎没什么闲暇时间,更别说什么娱乐了。 若是刘文安能够见缝穿针的给他说说话本子里面的趣事权当放松,倒也挺好。 这般想来,云裳看刘文安的眼神倒是稍稍温和了一些:“刘总管平日里都喜欢看些什么话本子戏本子那些,都从何处找来的?” “平日里看的倒也比较杂乱,只是大多是些有趣些的,打发时间调节心情嘛。话本子那些大多都是去藏书楼借阅的……” 云裳颔首:“藏书楼中的书虽然多,也月月都在上新,可是上新也更多是一些正儿八经的书籍,话本子那些倒是并不太多。” “这样吧,我叫人从宫外定期收集一些有趣些的话本子戏文那些入宫来送到刘总管那里去,刘总管无事的时候也可多看看。” 刘文安受宠若惊:“怎敢劳烦皇后娘娘。” 云裳笑意柔和:“陛下平日里处置政务劳累,刘总管能够在闲暇时候给陛下说说有趣的话本子戏文,我感激不尽。此番我叫人收集那些东西,也并非是为了你,大多是为了陛下。陛下心情舒畅了,我自然也就欢喜了。” 刘文安恍然大悟:“是,娘娘放心,奴才自当竭尽所能。” 不一会儿,洛轻言换好常服走了出来,云裳自然而然地转了话茬子,只问洛轻言:“此番秋狩,随行的官员名单,陛下可都已经拟好了?” “尚未。”洛轻言笑了笑:“不过心里大抵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曹翰,是要带去的。” 云裳想要说的便也是此事,闻言,忍不住抬眸看了洛轻言一眼。 这一眼代表的意思,洛轻言自然知晓,只笑眯眯地道:“心有灵犀一点通是不是?” 云裳啐了洛轻言一口,才道:“陛下既然想要让夏侯靖来追,夏侯靖在这随行官员之中,怎能没有一个合适的内应呢?” “夏侯靖的党羽之中,最为明显的就是曹家人,曹翰刚刚才来向我表了忠心,甚至不惜供述出夏侯靖是被曹家藏匿起来的消息,让我对曹家产生了怀疑,再带曹家的其他人就显得有些不妥了,曹翰自然是最佳人选了。” “嗯。”洛轻言颔首:“我亦是这样想的。” 这与前面那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几乎是前后呼应了。 “……”云裳一时间有些失语,只轻哼了一声,恨恨地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自打云裳搬来太极殿之后,洛轻言便叫宫人在他的御案旁边置了一张书桌,供云裳使用,洛轻言瞧见云裳这般表现,垂眸轻笑了一声,也走到御案前坐了。 云裳倒也并不是真的闹脾气,见洛轻言坐下,便又问着:“对了,咱们南下秋狩,要带着承业一同吗?” 针对此事,洛轻言倒也难得的有些拿不定主意:“我还没有决定。” 云裳蹙了蹙眉:“夏侯靖一开始定然不会跟着咱们走,会留在锦城伺机而动。可是等着他发现自己中毒之后,多半就会想法子来谋夺解药了。” “若是将承业留在宫中,我担心,夏侯靖在发现自己中毒之后,会破罐子破摔,想尽千方百计地将承业掳走,握在手中做人质,用以同我们交换解药。” “可若是带着承业一同去秋狩,我又觉着,此番秋狩定然不会太平,我也实在是担忧。” 洛轻言颔首:“是,所以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决定。” 云裳沉吟良久,才咬了咬牙:“还是带着吧,承业在陛下身边,我放心一些。”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说,也并不意外:“好,那就带着。” 说完,又笑了起来:“你尽管放心,承业在我身边断然不会有事的。我虽然没有什么旁的本事,自己护住自己的妻儿,却还是能够的。” “嗯。” 洛轻言的话,云裳自然是相信的,只点了点头,此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秋狩的旨意,朝中很快也开始忙碌了起来,云裳倒是清闲了下来。 闲来无事,还走国公府逛了一圈。 正在同国公夫人闲叙,华国公便闻风而至,匆忙赶来。 “外祖父。” 华国公同云裳行了礼,也不拐弯抹角:“听闻皇后娘娘来了府上,微臣连忙赶了过来,是有事情想要求皇后娘娘。” “外祖父说的是什么事?寻常小事,外祖父尽管说就是,不必这般客气。” “倒也不是寻常小事。”华国公沉吟片刻:“其实算得上是政事了,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是你与陛下的情况,微臣亦是知晓的,所以也只是想要来同娘娘提一嘴,娘娘若是觉着可行,那便请娘娘在陛下跟前帮微臣说一说,若是娘娘觉着为难,便当没有听过就是。” 云裳诧异:“外祖父请讲。” “听闻陛下要准备组建一支精锐水军?” 云裳倒也不意外华国公会知晓此事,华国公带兵数年,军中是他最为熟悉的地盘,组建水军亦是会从如今的一些精锐军中抽调人手,华国公会听到消息也实属寻常:“是。” “微臣有个孙子,在族中行六,是个不争气的。兵法阵形都会,武艺也不差,偏生因为年幼的时候,坠马险些身亡,后来就再不敢骑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他一接近马就腿脚虚软,上战场便十分局限。” “所幸他水性不错,微臣便想着,若是能够让他去水军中,兴许用得上他的地方更多一些。” 华国公害怕云裳误会,不等云裳回答便又道:“微臣也并不是想要他在水军中有一官半职,只让他如陛下甄选的那些士兵一样,参加训练,自己谋取前程。若是以后能够有所作为,立下功劳,也是他的福分。” 云裳闻言笑了起来:“就为了这么一桩小事?外祖父放心,此事我定会同陛下说的。华府世代为将,教导出来的孩子,自然十分优秀的。既然那位表哥不能骑马,去水军倒是极好的归宿。” “那就好。”华国公顿时便高兴起来:“微臣将他叫过来给皇后娘娘谢恩。” 第1137章 务必不能出事 华国公说的那个孙子叫华亭,今年二十四岁,容貌倒是同其他华家人一样出色,器宇轩昂,一生正气。 “亭儿从小到大都是在营中长大的,除了骑术,其他都还不错,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亲自考校考校。” 云裳笑了一声,笑着收回了目光:“我自然是信的,华府嫡系的儿郎,大多是外祖父亲自教导出来的,都是铮铮铁骨的真男儿,水军之中有表哥,定是如虎添翼。” 云裳这么说,倒是华亭最先觉着不好意思了:“皇后娘娘莫要夸末将了……” 云裳低笑出声:“自古有句话叫做,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我相信,华府的儿郎,倒是绝佳的将才。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记下了,回宫之后我就同陛下提一提。” “还不多谢娘娘?”华国公连忙抬脚踢了踢华亭。 华亭喜不自胜,连忙同云裳谢了恩。 云裳倒是信守承诺,果真一回宫就将这件事情同洛轻言提了。 “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外祖父亲自来开了口,这个面子,还是必须要给的。” 洛轻言垂下眸子抿了口茶,点了点头:“嗯,是要给。况且,他也说的很明白,并非是想要让华亭一进去就做什么将领,只是求个资格罢了,这并没有什么值得为难的。” 说起这个,云裳先前在华府,心中就有些疑惑了:“若只是求个入水军精兵队的资格,以华国公在军中的名声威望,再加之华亭自己的本事,应该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吧?” 为何却专程求到了她跟前? “的确不是什么难事。”洛轻言面上一片冷静:“来求你拿一个资格是假,华国公真正的用意,大抵是想要带着华亭在你跟前走一圈,再让你在我耳边提一嘴,算是露个脸。如此一来,你我二人对华亭此人都会有些印象,以后难免多关注一些。” “若本身品性好,没什么花花肠子,却又有出人头地的本事,能够在我们跟前露个脸自然是最好的。水军精锐兵之事至关重要,咱们定也会仔细关注,如此一来,他做的事情,我们便都会下意识的去关注一二,这般一来,华亭的路就好走了一大半。” 云裳大抵明白了洛轻言的意思。 “此前我就同你说过了,华府虽然子孙不少,可是因为当初母后不在,此前那位皇后的蓄意打压,自打华国公之后,却鲜少有极其出色的将才出现。” “兴许华府那些子孙辈,本事是有的,却没有好的机会罢了。如今我登基,对他们而言是个机会,他们自然是希望华府能够继续昌荣繁盛下去的,所以就要想方设法地提拔一些人起来。” “将华清延送入宫中给承业伴读,是一步棋。将华亭拉到咱们面前露个脸,在送到水军精锐兵中,又是一步。”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下意识地抬起眼来看了洛轻言一眼。 虽只是一个眼神,洛轻言却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眼神之中表达的意思。 “华府虽然是在同我下棋,只是他们这种什么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来的做法,我倒也并不排斥。” “且如今我刚刚登基,的确也需要极快地吸纳大量的人才,其中也包括将才。华府的人还是可用的,各取所需,又几乎能够确保对我忠诚,没什么不好的。” 云裳轻轻颔首:“倒是这么回事。” 洛轻言看向云裳,双眸带笑:“你倒是整日里操心别人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怎生也不好好操心操心?” 云裳有些不明所以:“我的事情?什么事情?” 洛轻言笑了一声:“秋狩的时间已经定下了,九月初十就可以出发,你这一走,少则几月,多则半年,你不用想想,有什么事情需要提前安排的吗?” “这么快?已经定下来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嗯,九月初十出发,到行宫大约是九月底,也尚且是秋天……” “且,有些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宜早不宜迟。” 云裳不知洛轻言为何突然想通了,不过对洛轻言这句宜早不宜迟倒也是颇为认同的。 “九月初十的话,那东西那些可来得及准备?” “来得及的,你不必担忧。” 云裳颔首:“若是九月初十,那倒也的确有不少事情需要提前安排妥当才是。” 金蝉脱壳的具体做法需要安排,随她一同去夜郎国的人需要仔细选一选,还有锦城诸多事情,承业…… 云裳一边想着,一边低声碎碎念着。 每一个字,都落入了洛轻言的耳中。 洛轻言最开始倒还带着笑听着,只是越听越眉头蹙得越紧:“等等,我觉着,你好似漏掉了什么啊?” 云裳愣了愣:“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很重要。”洛轻言神情严肃。 云裳亦是紧张了起来:“什么?” “我啊。” “……”云裳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洛轻言一眼。 洛轻言却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了,难道我不重要吗?” “别闹。” 洛轻言不觉着自己是在闹,盯着云裳看了半晌,眼神里满是委屈指责。 只是半晌,却又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其实你都不必太过担忧,我都可以安排妥当,你唯一需要仔细筹备的,是如何保护好自己,确保完完整整的离开,也要确保完完整整的回来。”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抬起眼来看向洛轻言。 却见洛轻言眸光静静地看着她:“这件事情,对我而言,才是最为重要的。你一走,到了夜郎国之后,我鞭长莫及,也没有法子帮到你什么,甚至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知道你安全与否。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在离开之前,就仔细筹备妥帖,怎么样自保,若是遇着了危险,如何保命,准备了哪些应急手段。” “仓觉青肃可以不死,左右,哪怕是硬碰硬的硬刚,我也并不太怕他,唯一可能就是稍稍麻烦稍稍难缠一些,可是你,务必不能出事。” 第1138章 筹备 务必二字,说的极重。 云裳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接下来,云裳便开始了仔细筹备。 既然答应了洛轻言,她定会做到。 “宫中藏宝阁中有金丝软甲,奴婢叫人取来了,准备改一改,改成娘娘能够穿的尺寸。” 佩兰低声道:“奴婢仔细看了,那金丝软甲与奴婢此前瞧见娘娘穿过的又有些不同。藏宝阁那一件据闻是最近工部那边才做出来的,看起来与普通衣物并无二致,只是稍稍厚实一些,稍稍粗糙一些。可是奴婢听人说,即便是极锋利的刀剑,也没有办法穿透。” “左右现在天气也渐渐冷了,等着娘娘到夜郎国,应该已经差不多入冬了,厚实一些也无妨,那金丝软甲,娘娘一定要记得时时刻刻贴身穿着才是。”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不知道,如今竟然已经有这般厉害的东西了吗?” “是啊,奴婢当时瞧了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浅酌也在一旁道:“奴婢叫人准备了一些寻常伤病用药和解毒的药,都仔仔细细封了起来,甚至在娘娘的每一件衣服上都缝了一些进去,以备急需。” 云裳扬眉:“寻常伤病用药也就罢了,解毒的药?我百毒不侵的,这世上能够奈何我的药可并不太多。” 浅酌抿了抿唇:“总得要以防万一才是,且也不一定是娘娘中毒之后才能用啊。” “也是。” “娘娘要带去的首饰,奴婢也全都替换了,俱都换成了有机关的首饰。大多十分尖锐,危机时刻能够用在做武器,且都是中空的,娘娘可以在里面装一些惯常用的毒药和其他东西。” “除了首饰之外,鞋子也都做了一批特质的,鞋底大多藏着匕首。” 云裳轻笑了一声:“这是准备不放过我带去的任何一样东西呀。” “自然是不能放过的。”浅酌应着:“且奴婢考量到,娘娘到时候去了夜郎国,为了不引人怀疑,恐怕偶尔会换成夜郎国百姓的衣裳,所以还做了几身夜郎国的衣裳鞋袜首饰那些,也俱都做了手脚,到时候娘娘可以直接用。” 浅酌仔细回忆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一个人立在云裳身边低声碎碎念着:“嗯,娘娘到时候若是要坐马车的话,马车上也得好好布置一番,若是骑马的话,配两套特质的马鞍好了。” “娘娘素来喜欢看书,到时候自己带一些书去,书中也可以做手脚。” 云裳扶额:“到时候我多半是要赶路的,哪还能自己带一堆书去啊?” “也不用一堆,一两本即可。”浅酌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其他的娘娘在路上可以叫人去买来看,这样也好,倒是正好可以掩人耳目,别人都以为娘娘的书册是路上随意买来的,并不会怀疑书中会有做什么手脚。” 云裳有些无奈,只是却也并未阻止,准备充足一些总是好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云裳这样想着,又想起另外一茬:“到时候我明面上定然也是要带一些下人的,暗地里还有暗卫,这些人亦是重中之重,得要好好甄选。” 浅酌自然知晓:“奴婢已经在着手了,此事陛下那边似乎也有在准备一些,奴婢也准备一些,奴婢想着,跟在娘娘身边的人,得各有所长,易容术、毒术、医术、追踪术各种……以便应对各种需要。” “而在暗处的暗卫,最重要的便是武功高,当然最好也能有所长,不过这个所长,便大多是保命的手段了,比如水性,比如潜行,比如探路……” 云裳抬起眸子看了浅酌一眼,眼中带着笑:“你如今处置事情,倒是越来越妥帖了。” 浅酌面色微微一红,只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奴婢跟在娘娘身边也已经这么久了,怎么,也跟着娘娘学了些皮毛了,只是比娘娘却是万万不及的。” “你就拍我的马屁吧。”云裳笑了一声,很快收敛起了脸上笑容:“你叫人给我准备一些东西。” 浅酌连忙正了脸色:“娘娘请讲。” “给我准备夜郎国的地图,越详细越好。还有夜郎国皇都的详细布局,包括朝中主要朝臣的住所仔细标注仔细的。” “还有夜郎国朝中官员将领的详细资料,皇都世家的资料,夜郎国中比较大的商号的资料……” 浅酌一一记了下来:“这些东西只怕也不少,娘娘到时候都要带着过去吗?” 云裳摇了摇头:“不带走,你给我准备好,我到时候花几天时间都看一遍记一遍。带着的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只有记在脑子里面最为安全。” “还有,明日我与陛下商议商议到时候我的路线,我交到你手中,你叫浅音瞧瞧,我要途径的那些地方,有那些我们的暗桩,给我列个单子过来,我也都一一记下来。” 浅酌咋舌:“娘娘全都记下来?这也……太厉害了一些吧。” “你尽管送进来就是了。” 云裳说罢,才又道:“除了这些之外,到时候你是要假扮我前去调查龙脉之事的。你方才给我备下的东西,全都一式两份,到时候你带一份走。” 浅酌蹙了蹙眉:“这些东西,奴婢就用不上了吧?”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可是,你假扮的……是我。你瞧,我出趟门,陛下这般放心不下,你也苦心给我备下这么多东西。若是你没有,恐怕会引人怀疑。你越是准备周全,别人越是不会怀疑你的真假。” 这倒是…… 浅酌点了点头:“是,奴婢下来准备。” “以及,你自己也得要将你要去的地方的情况全都打探清楚,记下来。” 云裳仔仔细细叮嘱之后,却总觉着自己遗漏了什么。 云裳取了一本书来,翻了几页,却才骤然回过神来。 “对了,还有仓觉青肃。”云裳坐直了身子:“虽然我们数次与仓觉青肃交手,对他也算了解,可是如今他的情形,我却是并不太清楚的。叫人给我一份完整的资料,包括他的,以及他兄弟姐妹,妻妾子女的,却详细越好。” 险些就将她这次的真正目标给忘了…… 第1139章 秋狩 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且事情琐碎,光是动动嘴倒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只是真正做起来却是不容易。 一直到九月初四,云裳才将浅酌递呈上来的最后一份资料记在了脑子里。 云裳将那册子递给浅酌,浅酌最近几日已经被云裳背记东西的速度给惊了一次又一次,如今倒已经十分淡定,只低声询问着:“也按着惯例,烧了?” “嗯。” 浅酌取了个火盆子来,当着云裳的面将那册子给烧了,又用棍子将灰烬搅了搅,倒上了一杯水,才将火盆子交给佩兰去处置了。 “最近这段时日,倒好似没有听见夏侯靖的消息了。”浅酌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道:“按理说来,陛下与娘娘就要离开锦城了,且要带上不少的官员,夏侯靖不是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走动走动,叮嘱叮嘱他安插在朝中的细作吗?” 云裳重新拿了一本书,听浅酌这么说,只浅浅一笑:“他未必没有做,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上次因着毒发,他在青楼之中暴露了行踪,连带着那日去见他的那些官员都一并暴露了个一干二净,那些人他断然是不敢再用了的。如今他的势力愈发式微,他自然是得小心谨慎了又小心谨慎的。” “如今陛下尚在锦城,他心中忌惮,怕是轻易不敢出门,即便是要见人,也定会选择更为妥帖的地方,即便是出了意外,也能够万无一失的压下去的地方。” 浅酌觉着云裳所言甚为有理:“也是。” 云裳随手捻起一旁放着的葡萄干,放到了嘴里:“无妨,他现在忌惮着陛下,小心谨慎些也是正常。等着陛下与我一离开,他只怕就会开始大胆放肆的动作起来了。” 浅酌点了点头,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担忧:“只是不知道陛下与娘娘到时候都不在,这锦城会被夏侯靖搅和成什么样子。” 云裳说着,勾了勾嘴角:“由着他搅和吧,就怕他到时候以为我与陛下假意离开,为的是对付他,而一直苟着没有动作。” “他要是拼尽全力为此一博,对我们而言倒是一件好事,是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他若是一动不动,反倒是枉费我们一番苦心了。” 云裳想了想,却也觉着这样的情况只怕不太可能会发生:“不过他此前筹备了那么久,失败了那么多次,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若是都不有所动作,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了。这一次的机会,他定然会抓住。” 浅酌点了点头:“奴婢也觉着。” 九月九,洛轻言带着云裳与太上皇及太后一同小聚了一回,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依仗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锦城。 “外面就那么好看?你都已经看了一路了。” 云裳挑起马车车帘看向窗外,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洛轻言的声音,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幽怨。 云裳并未放下车帘,只转过头朝着洛轻言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我似乎极少这样不紧不慢的看一看这夏国的风景,骤然这样看看,倒的确觉着有些意思。” 洛轻言自然明白云裳之意,此前她离开锦城,去往夏国各处的时候也有,只是每次都是有正经事,来去匆匆,还得要防备着沿途有人暗算,自然顾不上看沿途有什么样的风景。 此番虽然她也要离开去夜郎国,只是从锦城到行宫这一路,倒也还算得上是闲暇的。 “有什么意思?”洛轻言问着,只是只怕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自己的声音温柔得有些过分。 云裳又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将马车车帘放了下来,坐正了身子。 “这一日,从锦城出来,一路上,我瞧见了渐渐变黄的树叶……” 不等云裳说完,洛轻言就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都已经九月了,树叶自然应该黄了。” 云裳噌了洛轻言一眼:“陛下要问臣妾看见了些什么,也得好好听臣妾说完啊。”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好,夫人请讲,除了树叶之外,还瞧见了什么?” “还瞧见了天空中南飞的鸟群,看见了田地里正忙着收庄稼的百姓,瞧见了草地上悠闲吃着草的牛,还有放风筝的孩童。” 洛轻言点了点头,在心中想着,天快要冷起来了,鸟群自然也应该南飞了。秋收冬藏,正是秋收的季节,有百姓在收庄稼也很正常,不过现在吃草的牛羊应该并不怎么悠闲,毕竟草都开始枯黄了,想必也不怎么好吃了。今日天气不错,天高云清,倒的确适合放风筝。 洛轻言仍旧没有明白,这些都是寻常能够瞧见的景象,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为何云裳却一直看着,还看的这样仔细。 云裳似是知晓洛轻言在想什么,只笑了笑又接着道:“没什么,只是觉着,百姓们安居乐业,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才是离开锦城的第一日……” 洛轻言闻言却是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天子脚下,官员轻易不敢做的太过分,附近的百姓通常都是整个夏国日子过的最为舒适的。” 云裳点了点头:“所以我想,这一路往南,仔细看一看,看一看离锦城越来越远,百姓们的日子是不是相同,有什么不一样……” “若是离锦城越远,百姓们的日子显而易见的越来越不好,那咱们就该反思反思,应该有什么样的法子来解决这样的问题了。” 洛轻言垂下眸子,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嗯。” 云裳勾了勾嘴角,又将车帘掀了起来:“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就快要天黑了,今日是准备在哪里歇息?” “驿馆。”洛轻言随口应着:“已经派遣了人前去打点了,还有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到了。” 云裳点了点头:“好。” 倒是果真如洛轻言所言,刚刚好半个时辰,整个依仗便在驿馆门口停了下来,洛轻言扶着云裳下了马车,就瞧见驿馆门口浩浩荡荡跪了一地的人:“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第1140章 不长眼的 云裳被这样的阵仗给吓了一跳,身子微微顿了顿,才抬起眼朝着洛轻言看过去,洛轻言倒是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只牵着云裳的手微微动了动。 云裳自然明白,这便是他情绪有所波动的表现,只眯着眼开了口:“驿丞何在?” 一个中年男人膝行几步上前来:“微臣驿丞汤敬义。” 云裳点了点头:“你既然是驿丞,那这些又是什么人?” 那驿丞还未回答,先前跪在他身侧的另一个男子便忙不迭地开了口:“回皇后娘娘话,微臣是此处的知州王炳银。”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男子又慌忙接了上来:“微臣是此地县令,李金阳。” 云裳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本宫问你们了吗?” 那两人身子俱是一顿,额上隐约有冷汗沁出。 云裳目光却是定定地落在他们身上:“陛下素来不喜欢兴师动众,因而,虽然陛下此次秋狩的行程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安排妥当,可是却也专程叮嘱过,不让沿途官员前来接驾觐见。” “本宫倒是也料想过,偏远一些的小县城属官兴许不知这圣旨,可是却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出了锦城,就闹出了这么一桩。你们这可是……抗旨不尊呐……” 抗旨不尊这一顶帽子一压上去,那两个官员愈发惶恐,只忙不迭地跪地求饶:“皇后娘娘恕罪,陛下恕罪,微臣只是,微臣只是想着,陛下与娘娘刚刚离开锦城,路上颠簸,兴许会有些不习惯,这才想着前来问一问,陛下与娘娘有没有什么需要微臣做的……” 云裳扬了扬眉,只漫不经心地哼笑了一声,抬起眼,不再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两人。 洛轻言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只是声音却像是啐着冰:“朕若有什么需要,自然会吩咐驿丞。抗旨就是抗旨,哪来那么多莫须有的理由?来人,将这两人官职罢黜了,再一人打二十板子扔出去。” “是。” 侍卫干净利落地将那两人拉了下去,驿丞见状,眼中亦满是惊吓,身子隐隐在打着颤。 洛轻言却只淡淡地瞥了那驿丞一眼,径直吩咐着:“将东西先搬到后院,叫人准备热水,侍候皇后娘娘沐浴歇息。” 驿丞正要应声,却听见几个应是的声音传来。 驿丞身子一顿,这才明白过来,洛轻言这几句话,吩咐的是他的贴身宫人,只得又俯身跪好,不敢说话。 洛轻言只握着云裳的手,径直绕过了他,进了驿馆,穿过前院,直奔后院而去。 早已经有人先几步来,将房间收拾妥帖,因着此地临近锦城,驿站不算多繁华,却也是舒适的,该有的都有。 云裳同洛轻言一起在椅子上坐了:“这地方临近锦城,此前在马车上陛下还在说,天子脚下,便是寻常地方官员都比其他地方的地方官员稍稍懂事一些,以免被人抓住把柄,丢了官职是小,没了性命是大。可我瞧着,方才那两个,一个知县一个知州的,却一个比一个更不长眼。” 洛轻言颇为认同:“是挺不长眼的。” 说罢还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在这锦城附近的地方官员如他们那般不长眼的不多,咱们这才出宫第一日就遇见了,还一见就是俩,倒也实在是不容易。” 云裳掀了掀眼皮:“陛下是觉着,有蹊跷?” “嗯。” 洛轻言只懒懒散散地应了个是,便不再多言,倒是让云裳忍不住抓心挠肝的:“就因为一下子遇见两个这样不长眼的,陛下就觉着这件事情有问题?” 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云裳倒也不恼,只仔仔细细地想了想方才那两人从头到尾的神情语气所说的每一个字,沉吟了半晌,才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挺蹊跷的,可是他们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 “总不能够是上赶着来送死来的。”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沉吟了片刻,才骤然想起了什么:“此番出行,夏侯靖他们兴许会存在两种猜疑,一则是咱们根本没有离开锦城,只是打着秋狩的名号,上演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戏码,悄悄藏在锦城中,等着夏侯靖动手,就能将他一网打尽。” “二则是,他们会怀疑我会伺机离开,去查探那龙脉之事。” 云裳勾了勾嘴角:“今日这么一出一闹下来,他们将你我的反应禀报回去,如夏侯靖这种对你我都十分了解之人,定能够很快就猜到,如今呆在这里的,是真正的你与我,而不是旁人易容假冒的。” “如此一来,夏侯靖便可稍稍放下心来,至少证明,你我二人是真的离开了锦城的。” “今日这样试探一回,等着途中再试探一两回,到行宫之后,再让人来试探一二,无需沿途一直派人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跟着我们,却也能够将你我的行踪尽数掌握在手中。” 云裳想通了其中关节,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么一出,倒的确是不错的计策了。左右,夏侯靖此番是打着鱼死网破的心思在赌的,这些此前安插在各地的地方官员,官职不大,于他并无太大的用处,能够想方设法地物尽其用,也是极好的。大不了,就同他们允诺,如今他们被我们撤掉的官职,等着他夺取皇位登基之时,再让他们升官发财便是。” 洛轻言笑了一声:“嗯,皇后娘娘倒是将夏侯靖的心思都猜了个通透。”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眯了眯眼:“既然想通这其中阴谋诡计,想要破解也就容易了。” 洛轻言倒似乎并不将此事太放在心中,只轻轻笑了笑:“破解?为何要破解?” 云裳挑了挑眉,忍不住看向洛轻言。 洛轻言朝着云裳勾了勾嘴角,一副运筹帷幄之中的模样:“左右,咱们都是要准备老老实实地到行宫中的,又何惧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事情倒的确如此。 只是此事倒是可以利用一二的。 “等着快到行宫,夏侯靖派人来试探的时候,我便故意露出一些破绽……” 第1141章 为何不试探他? 洛轻言轻笑一声,朝着云裳竖了个大拇指:“嗯,皇后娘娘高招。夏侯靖定然很难料到,他的计策才刚刚实行,便已经被暴露无疑,且皇后娘娘还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将计就计,反将他一军。” 云裳眯着眼看着洛轻言,转过头同立在一旁的刘文安道:“陛下如今这恭维人的本事,倒是尽得公公你的真传。” 刘文安不知这话这么一下子就扯到了他这里,只是这听起来不知道是夸还是贬的话,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受的。 “老奴可不敢当,这可与老奴无关,只是皇后娘娘才智过人,陛下也不过只是情难自禁,发自内心的夸赞罢了。” 云裳点了点头,又转向洛轻言:“你瞧,我就说嘛,你们自己细细品一品,是不是如出一辙?” “……” “……” 到底还是洛轻言脸皮更厚一些:“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左右,在我心里,你说的话,都是对的。” 这一回,倒是轮到云裳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两人闹了一阵,宫人准备好了热水,云裳与洛轻言才各自沐浴歇下了。 洛轻言与云裳离开了锦城,一举一动却更受人关注,许是因着这一出太过能够震慑人,接下来几天的路程倒是十分平静。 没有刺杀。 没有下毒。 没有不长眼的官员。 风平浪静得让云裳颇有些不习惯,甚至偶尔会生出有些太过无趣的想法来。 许是听见了云裳心中的想法,很快,精心设计的第二次试探便来了。 只是这一次,手段法子,却又与上一回有了一些不同。 云裳正在驿馆的后院树下看书,一只猫从天而降,落在了云裳的书上,惊得云裳险些跳了起来。 随即,一个女子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被侍卫拦了下来,却只对着云裳一阵比划。 宫人倒是花了些功夫才弄清楚了眼前这情形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猫一直都在那院子里,暗卫们都察觉到了猫的气息,也一直有人留意着那猫儿的动静,以为本来就是这驿站里面的猫,此前陛下与娘娘都吩咐过,不要蓄意伤害破坏驿站里面的东西,因而并未太过留意。它原本安安分分地蹲在那树上的,像是睡着了,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扑了下来。” “那女子,家就住在驿站旁边,从小就又聋又哑,与驿丞一家都十分熟悉,也时常来驿站中玩耍,对这驿站十分熟悉,因而知晓这驿站中有几处地方围墙比较矮,且还有一处墙上有一个用于排水的洞。” “她说,她家猫就从那洞钻了进来,她为了找猫,也从那里钻进来,不曾想冲撞了皇后娘娘。”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转过身和洛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裳笑了笑:“倒是不知,他们买通的人中,竟然还有这样特别的人物吗?哑巴……土生土长的哑巴,家在驿站旁边,倒是有些意思。” 洛轻言与云裳心意相通,立马便明白云裳在说什么,只笑了笑:“莫要看不起这样的小人物,有时候,这样看起来并不怎么打眼,甚至平日里你见着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的人,却能够给你最为致命的一击。” 云裳吃过不少这样的亏,自然十分明白,只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说完,才又问着:“那陛下觉着,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洛轻言半阖着眼,全然提不起丝毫兴致:“寻常小事,既然是来试探的,裳儿只需遵从本心随意处置就是。”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在想着,她心中知晓,此事多半是一个试探,因而一开始就存在了偏见,太过重视了。 洛轻言一句“寻常小事”,四个字,却是将她给点醒了。 云裳抬眼吩咐着佩兰:“去传我的话,让侍卫将人给放了。既然是驿丞认识的人,便让驿丞去吧。” “驿丞被蒙在鼓中,听闻了这个消息,只怕是要受到一番惊吓的,他去放人,定会多提点提点教训教训。” 洛轻言抿了口茶,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看着佩兰出门,云裳却是忍不住有些好奇:“上一回来试探,用的是两个官员,既是在试探我,也在试探陛下。陛下将那两人的官职直接罢黜了,倒是可以打消他们的疑虑。” “可是这一回,倒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试探我啊。难道他们就不担心,我在这里掩人耳目,陛下却早已经自己离开了吗?”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却是忍不住看了云裳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看的云裳心中突的一跳,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怎么?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云裳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应该也……没说什么啊。 洛轻言却是笑了一声:“我倒是知道他为何不试探我。” “为何?” 云裳问出口,却隐约觉着有些后悔,不知为何,她总觉着,洛轻言即将出口的话,多半不会是什么好话。 洛轻言眼中闪烁着笑意:“昨日咱们就到了这驿馆,因着下了一夜雨,雨一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停下,所以今日咱们并未启程。” “嗯?”云裳眼中满是疑惑,他们不是在说,为何这次对方只是试探她,却不试探洛轻言这件事情吗?怎么突然就扯到下雨,他们在这里多停留了一日没有启程来了? “昨日夜里,裳儿在入睡前曾经沐浴,后来半夜的时候,又传过热水沐浴。” 这有什么不妥吗?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云裳就瞧见了洛轻言含笑的眼睛,心中猛地打了个突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昨夜是因为,洛轻言缠了她半夜,她被他弄得一身都是汗,所以才在半夜的时候传了一次热水沐浴。 今日对方只试探她,是因为知晓昨夜的事情,只消知道她是真的,便可知晓,洛轻言定然不是别人冒充的。 毕竟……她也不可能和除了洛轻言以外的人……同榻而眠。 第1142章 鸽子 云裳忍不住抚掌而叹:“高啊。” “这种试探,若是夏侯靖的意思,夏侯靖远在锦城,想必也不会那般详细的告诉他们应该如何做,多半也只是让他们各自发挥。” “此前那两个官员,就是蠢的。而今日这哑女,倒是有几分意思。” 洛轻言挑眉看了云裳一眼:“哑女不一定是真的哑女,有时候,看起来有明显缺陷的人,比较不容易让人心生警惕。” “那就更厉害了。”云裳扬了扬唇:“若她不是哑女,却装聋作哑了十多二十年,这样的人,能成大事。” 见洛轻言一直盯着她看,云裳笑了一声:“陛下放心好了,我自然知晓,她与咱们如今立场不同,我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草惊蛇。” “不过,倒是可以留意着,等着尘埃落定,将她收归旗下。” 云裳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洛轻言倒也并不怎么担心,只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宫人着急忙慌的呼喊声:“太子殿下,您慢点。” 云裳转过头朝着门口看去,就看见承业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手中还提溜着一个什么东西,还在动。 等承业走近了一些,云裳才看清楚了,他手中提着的,竟然是一只鸽子。 “这鸽子从哪儿来的?”云裳蹙了蹙眉:“承业你提着它做什么?” 承业忙将那鸽子提到了云裳与洛轻言跟前,提起来给两人看:“回禀母后,这鸽子是儿臣刚刚射下来的,这鸽子的脚上绑着一个竹筒,儿臣问过身边侍从,他们说,这应该是信鸽。只是竹筒里面的纸条,儿臣实在是看不明白,所以才拿来给母后瞧瞧。” 云裳眯了眯眼:“信鸽?” 洛轻言已经接过了那鸽子,倒是果真从那鸽子的脚脖子上找到了一个竹筒,洛轻言将里面的信纸掏了出来,一边展开一边问着:“里面的信纸你已经看过了?” 承业点了点头:“是侍从拿出来打开,给儿臣看了一眼的。” 洛轻言却是径直道:“太子殿下的贴身侍从,全部去领罚,仗责十次。” 承业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洛轻言看向承业:“你是太子,这世上想要害你的人数不胜数,你的侍从,理应为你排除一切有可能的隐患。而这鸽子,是你用箭从天上射落的,来历不明,他们却仍旧放任你去接触,甚至提着它走到了我与你母后跟前。” “若是这信鸽上有毒呢?亦或者是有其他不好的东西……” 承业顿时瞪大了眼:“那儿臣就中招了,不仅是儿臣,还有母后和父皇。” 洛轻言颔首:“你年岁尚小,遇事不能思虑周全也正常,可是你身边的侍从最为要紧的事情就是保护好你的安危,这些隐患,他们不应该没有想到。所以,父皇必须要责罚他们,让他们吸取教训,以后再也不能这样马虎大意了。” 承业张了张嘴,这鸽子是他射下来的,也是他执意要拿着,要查看的。 侍从劝过,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可是…… 承业咬了咬唇,若这件事情只是威胁到他的性命安全,他定是会为他们求情的。可他将那鸽子提到了母后和父皇面前,也没有人劝阻。 若是父皇母后因此出了事…… 承业几乎有些不敢想,只挺直了背脊站着,点了点头道:“是,儿臣知道了。” 侍从退下去领罚了,承业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才走到了洛轻言身侧:“那父皇,这字条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洛轻言这才将目光落在了那字条上,那字条上上面写的,倒好似是字,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文字,全然看不明白。 云裳凑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字吗?还是什么图案?” “像是字。” “也不像是夏国文字啊?”云裳仔细回忆了一番:“倒有些像是夜郎国的文字,可是却又有些不同。” 洛轻言点了点头:“夜郎国的。” 云裳讶异:“可是夜郎国的文字我也见过,也认得大部分,这上面的我却是一个都不认识啊,只是觉着有些像夜郎国的文字而已。” “嗯。”洛轻言将那纸折了起来:“不是夜郎国现在所用的文字,是夜郎国的古文字,大约是夜郎国几百年前所用的。如今夜郎国的文字经过了数次演变,已经与那时候全然不同了,你不认得也实属寻常。” 云裳扬了扬眉:“既然是夜郎国数百年前的文字,如今也已经全然没有用了,陛下如何会认得?那这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啊?” 洛轻言轻咳了一声:“唔,我此前与夜郎国打仗的时候,曾经查过一些关于夜郎国的资料,看过一些几百年前的书籍,认得这些是夜郎国古文字,只是我也不认识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云裳笑了一声:“无妨,不认得也无妨。陛下能够认出这是夜郎国古文字便已经实属不易,有了方向,想要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就容易许多了。” 云裳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承业,柔声问着:“承业是如何将这鸽子射下来的?在什么地方射下来的?” “就在儿臣的院子里。”承业见终于有他能够懂能够回答上来的话,顿时高兴了起来,忙不迭地应着:“下午是我练习骑射的时间,我练了好久的靶子,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想射点活动的东西。先是让侍从抬着靶子跑,后来看见有鸽子突然飞过来,又飞的不太高,我就试了试,没想到真的射了下来。” 言语间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云裳笑了一声:“嗯,承业很厉害。” 说完,才又转身看向洛轻言:“飞的不太高,要么是刚刚起飞,要么是准备降落。” 洛轻言颔首,正要说话,就瞧见方才去领罚的侍从领完罚走了进来。 洛轻言便径直询问着:“太子殿下射下来的这鸽子,是从哪个方向飞来的,又是飞向哪儿的?你们可还记得?” 第1143章 都准备妥当了 “记得,是从东南方向,往北面去的。”侍从应着。 自东南,往北。 云裳眯了眯眼,心中正暗自猜想着,就听见洛轻言转身问立在一旁的刘文安:“太子殿下住的那院子东南面,都有谁?” 这些事情,昨日洛轻言他们在这驿馆中住下的时候,暗卫就已经详细调查过。 “回禀陛下,东南面住着的,就是先前闯进驿馆的那哑女一家。” “哑女一家?”云裳骤然开口,先前她只知道那哑女就住在这驿馆旁边,从小又聋又哑,倒是并未仔细问过,那哑女家中还有何人。 刘文安似是明白云裳这四个字中隐含的意思:“那哑女家中尚有一个年迈的瞎子老父亲,和一个年幼的弟弟,听闻,她娘亲是五年前生她弟弟的时候难产而死了。” “一家人,老弱病残幼,倒是都占全了。父亲是瞎子,女儿却是又聋又哑。”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取笔墨纸砚来。” 刘文安忙不迭地应了声,取来了笔墨纸砚,倒了一点茶水,给洛轻言磨墨。 洛轻言将那纸上的字一一临摹下来,才将原本那纸条又重新塞回了竹筒之中。 “将鸽子放走。” 侍从接过鸽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又回来禀报着:“陛下,那鸽子,往北方飞去了。” 云裳微一扬眉,转过头看向洛轻言:“那哑女背后的幕后主使,不是应该是夏侯靖吗?为何这纸条上面的字,却是夜郎国的古文字?而那鸽子,也是往北面飞的。” “谁知道呢。”洛轻言耸了耸肩:“兴许,之前是我们猜错了,那哑女并非是夏侯靖的人,而是夜郎国的人。也有可能,这只是一个障眼法,蓄意引导我们去怀疑仓觉青肃。” 洛轻言吹干刚刚誊写好的那张纸:“不过她是谁的人都没有关系了,左右也只是来试探的,若是等会儿不再下雨,咱们明日就要离开此地了。当务之急,是找个人瞧瞧,这纸条上面的字,写的究竟是什么。” 云裳应了一声,眉头微蹙,猜错了吗?那哑女有可能是仓觉青肃的人吗? 可是如今边关战事,夜郎国处于绝对的劣势,仓觉青肃如今正一个头两个大,哪有这样的闲工夫来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云裳心中到底还是偏向于,指使那哑女来试探的人是夏侯靖,这一出,只是一个障眼法。 “那哑女刚刚被我放走,就开始飞鸽传信,未免也太过刻意了一些吧?且这青天白日的,信鸽经过驿馆上方,一眼就能看见,即便不会承业恰好射下来,只怕暗卫也不过放任它飞走。便是传信,也不是这种传法呀。” 洛轻言听云裳这样碎碎念,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是,皇后娘娘说的极是。” 洛轻言已经开始胡乱夸奖,云裳却已经又在心里转了个念头,说不定,这本就是一出计中计呢? 万一那哑女就猜到了他们会这样想呢? 云裳越想越觉着事情复杂,索性将此事放在了一边,陛下说得对,不管是真是假,是阴谋还是什么,先看看这纸条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吧。 雨停了之后,倒是没有再下,第二日一早,天刚见亮,侍从就已经将东西收拾妥帖,云裳也同洛轻言一起上了马车,开始继续启程。 一路到了行宫,倒也并未在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宫人将行宫整理安排妥当,云裳便住了进去,洛轻言有单独的行宫,此时却赖在云裳殿中喝茶看书。 云裳抬眸看了他一眼:“咱们都已经到了行宫了,倒是还没见人来进行第三次试探,陛下你猜猜看,这一回,来的人会是谁?” 洛轻言注意力都在书上,听云裳这样问,只笑了笑:“我如何知道?” 云裳倒也见怪不怪,径直道:“我猜,会是曹翰。” “曹翰?”洛轻言这才抬起眼来,沉吟了片刻,亦是点了点头:“嗯,倒有可能是他。” 顿了顿,才又道:“此前你说,想要在最后一次的时候,算计他们一回?” “嗯。”云裳颔首:“曹翰是个聪明的,到时候我也不用太过刻意,只稍稍露出一些极小的破绽来就是。” 云裳说完,骤然想起此前那哑女来试探时候的情形,嘴角勾了勾,抬眼看向洛轻言:“既然陛下在行宫中有自己的宫殿,以后还请陛下就在自己殿中歇息吧,莫要在我这里过夜了,免得叫人发现了破绽。” 既然要做出她已经离开的模样,这自然是要加倍留意的。 洛轻言拿着书的手微微一顿,眯着眼盯着云裳看了半晌:“不能在你这里睡了?” “那自然是不能的。” “……”洛轻言叹了口气:“那怎么能行啊,不和你睡,我如何睡得着。” 云裳懒得理会他:“只是却也不能够做的太过明显,平日里陛下还是可以多过来坐一坐。” 洛轻言眼中却是一亮:“嗯,晚上我就不过来了,就假装政事繁忙就是,白日里其实也可以的……” 云裳听出他话中之意,只翻了个白眼:“明日的宴会我会出席,仍旧会故意在一些细枝末节上露出一些破绽来,明日宴会之上,我就会离开。” 洛轻言眼中刚刚亮起来的火光一下子就灭了一大半:“明日下午就要走吗?这般快?都安排妥当了?” “都已经安排了很久了,能够做的安排都已经做好了,陛下放心。” 洛轻言无论如何也很难真的放下心,沉默了半晌,才道:“要派遣一些暗卫护送你吗?” “不必了。”云裳笑了笑:“陛下身边的暗卫若是有大幅度的调动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这边的暗卫我一个不会动,会有人来行宫外接应我,其他暗卫也已经在半道上准备妥当,等着我去同他们会合,在一起动身就是。” “为了防止中途有什么变故,我在沿途好几个大的城池亦或者小的镇子上都放了一些暗卫,以备不时之需。” 第1144章 找我何事 “我一共准备了三条路线,以防万一。三条路线上面所有的城镇的相关资料,官员情况,富贵商贾,我都记在了脑海里。我要经过的所有地方的暗桩情况,也都一一记了下来。” “害怕中途生变,每处地方我选了一个绝对可靠的暗桩,告诉了他们我可能行经那处的时间,无论我有没有经过,他们都会在我定下的时间过了之后,将消息传递到陛下手中。如此一来,不管出了什么事,陛下都能够将我的情况,将我的行踪掌握在手中。” “夜郎国皇都也都已经准备妥当,落脚处我备下了六七处,那几处地方的暗桩彼此并未相识,我到时候看情况,随意选一处来落脚便是。” “我要的药材,物件,都已经提前准备妥帖,各处都放置着一份。药材是寻常药材,并未炼制成毒药,得等着我去了之后再炼制。” “我随身携带的东西,几乎都经过特殊处理,有各种各样防身之物,除了身上带的,我到时候还会在我指甲上涂一层有毒的蔻丹,以防万一。” 洛轻言听着云裳一一同他说来,眼睑轻垂,没有说话。 她真的已经筹备的十分妥帖,所有他想到的都想到了,没想到的也都已经想到了。 云裳说完,抬起眼来看向洛轻言:“你瞧着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洛轻言摇了摇头:“你安排的十分仔细。” “那是自然。”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我答应过你的,定会想方设法地确保,我这一趟,完完整整的去,完完整整的回来。” “嗯。”洛轻言颔首:“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那可能不太行,人都是要掉头发的,这是自然规律,我可左右不了。” “行吧,那就允许你少几根头发,其他再不能多了。” 洛轻言沉吟片刻,稍稍坐直了身子:“夜郎国的朝堂之中,有三四个我安插的细作,来,耳朵凑过来,我将他们的名字和大致情况都告诉你。到时候你在那边,兴许能够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云裳想说不用,洛轻言将人安插到夜郎国的朝堂之上想必费了不少的力气,一个不慎,便会暴露。 只是云裳却也知晓,若是她不记下,只怕洛轻言也不会放心。 便笑着点了点头,靠了过去。 她记下便是,到时候能不用就不用,若实在到了必须要动用的时候,恐怕也没有心思去在意暴露不暴露的事情了。 洛轻言在云裳耳畔以只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了一会儿,才退开了去。 “可记下了?” 云裳连忙点了点头:“记下了,你可以考一考。” “我记性可是素来极好的。”云裳眸中带笑:“你说的这四人中,其中一个我倒是听闻过他的名字,他在夜郎国朝堂名声威望可不低,竟然是你的人吗?” “良禽择木而栖,聪明的人,懂得选自己的主子。正因为他聪明,才会有今日的身份地位,也才知道,这天下,以后会是谁的。” 夸的虽然是那夜郎国官员,只是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子自得,句句都在自夸。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点了点头:“是,这天下,终归会是陛下的。他独具慧眼,提前知道了结局,所以为自己谋取了最好的出路。” 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自然看出她的取笑,只啧了一声,站起身来:“我去瞧瞧,其他随行的官员那些课都安置妥当了。” 云裳点了点头,等着洛轻言走了,才站起身来:“我也出去走走去,此前倒是没来过这个行宫,先前进来的路上,我瞧着这行宫中的景致倒是极好的。” 屋中宫人应了声,跟在了云裳身后。 这处行宫稍稍靠南,行宫中的景致与锦城皇宫倒是全然不同,少了几分大气繁华,多了几分婉约细致。行宫中处处都是水,有湖,有小溪,有深潭,小溪中有几处还装着水车。 云裳刚刚走近,就已经听到了承业的笑声。 “是太子殿下在那边玩水。” 云裳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就瞧见承业站在溪水中,正摆弄着那水车。 “母后!母后!快来,这个好玩!”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抵最是贪玩的时候,云裳见着承业这般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只是却又有些担忧:“都已经深秋了,水凉,别玩太久了,小心生病。” “好。”承业倒也乖觉:“我玩一会儿就上来,宫人也都已经准备好热水了,我玩好了就回去泡个澡。” 云裳应了一声,在一旁看了会儿,才又抬脚去其他地方转了。 云裳对这行宫并不太熟悉,转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转到了什么地方,却瞧见了曹翰。 云裳忍不住眯了眯眼,这么巧? 是巧?还是说……有人将她的行踪透露给了他? 不过,她方才不过是随心所欲的乱转,没个目标,应当也没有人知晓她要经过此处吧? 云裳正想着,曹翰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曹翰连忙弓着身子上前:“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曹大人怎么在这处?” 曹翰笑了笑:“微臣是专门候在此处的,想着皇后娘娘刚来,应该会来转转,可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会去什么地方,听着行宫中的人说,这里是这行宫中不可多得的一处景致,就觉着娘娘若是出门游览,应当会途经此处。” “哦?”云裳抬起眼扫了扫周围:“这里,很出名吗?有什么景致?” 曹翰指了指一旁的假山上:“这行宫中的宫人说,那处假山亭子里,可以将整个行宫各处的风景都尽收眼中。” 说着,微微顿了顿:“娘娘要不要上去瞧瞧?” 云裳扫了他一眼:“你来寻我,想必是有事情要同我说的,走吧。” 云裳说着,先一步抬脚朝着那假山走了过去,爬上了假山,进了那亭子。 曹翰想必的确是打探过的,这亭子倒的确如他所言那般,能够看见整个行宫各处地方,各个院子的景致,到处行走的宫人…… 云裳眯了眯眼:“说吧,你找我有何事?” 第1145章 彼此试探 曹翰垂着头,眼角余光却是一直落在云裳身上的:“此前微臣曾经同娘娘说起过,夏侯靖应该被曹府的人藏了起来,母亲素来信任微臣那位大哥,夏侯靖应该是被藏在了大哥名下的庄子或者是院子上,娘娘可还记得。” 云裳看了曹翰一眼,眼神微动,手悄然拽紧了手中锦帕,缓缓点了点头:“是说过,怎么了?难道你已经知晓夏侯靖的准确下落了?” 曹翰摇头:“这倒没有,只是微臣此番有幸能够被选中,随着陛下一同出行。在出行之前,倒是有幸被母亲传召过去,数次三番的叮嘱,说微臣既然陪同圣驾出行,就应该抓紧机会,想方设法地在陛下面前多露脸,以便谋取更好的前程。” “还说,微臣虽然如今已经入仕,可是因着此前父亲繁忙,并未亲自教导微臣,微臣对官场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知晓的并不太多。母亲担心微臣在朝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怕是犯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忌讳。因而让微臣将陛下与娘娘在行宫之中做的事情都一一禀报于她,她也好帮我出出主意。” 云裳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给你出出主意?你在这行宫中,即便是给你母亲传递书信,她至少也得十天半月之后才能够收到,再给你出主意?” 曹翰垂下眸子,声音愈发轻了:“我母亲,已经到了潍城了。” 潍城,便是这处行宫旁边的城池。 “你母亲到了潍城?”云裳愈发讶异:“她为何会来潍城?” “说是如今府中几个兄弟之中,只有微臣最有出息,微臣身系整个曹府的前程,而这次,是极好的机会,所以她不敢掉以轻心。” 曹翰抿了抿唇:“不过微臣心中觉着,母亲来,多半是得了夏侯靖的吩咐,以微臣为眼睛,想方设法地盯着陛下和娘娘的一言一行。” 云裳背着手,抬目远望了片刻,才勾了勾嘴角:“厉害了,你母亲都那么大岁数了,也还在为夏侯靖奔波,倒是不知,夏侯靖究竟给她,给你们曹府,许了什么样的好处。” 云裳说完,才又漫不经心地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还有其他事情要禀报吗?” 曹翰摇了摇头,身子微微一顿,问着:“那娘娘,微臣应该怎么做呢?” 云裳沉默了片刻:“你暂时照着你娘说的话去做吧,什么该同她说,什么不该同她说,想必你自己心中也是有分寸的。本宫回去仔细想想,应该要如何应对,等着有了应对之策之后,再派人吩咐你便是。” 曹翰闻言,忍不住抬眸看了云裳一眼,却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只忙不迭地应着:“是,微臣遵命。若是娘娘没有其他吩咐,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云裳颔首,点头的动作稍稍有些快。 曹翰这才起了身,朝着云裳行了一礼,垂首退了下去。 刚走下两个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似是骤然松了一口气般。 曹翰脚步一顿,却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快步下了假山。 云裳立在亭子中,看着曹翰出了院子,才放松了身子。 傍晚时候,洛轻言又来了。 “不是说晚上不过来了吗?”云裳扬了扬眉。 洛轻言啧了一声:“是啊,我说的是晚上不过来了,可是现在并非晚上啊,不过傍晚而已,我陪你吃顿晚饭,吃过晚饭之后才回去便是。” 不等云裳说话,洛轻言又问着:“听说,你已经见过曹翰了?” “嗯。”云裳笑了笑:“他已经试探过了,说此前他告诉过我,夏侯靖被曹府藏了起来,藏在了曹毅的庄子或者是院子里,问我知不知道。” “他此前没说过,夏侯靖藏在曹毅的庄子或者是院子的话吧?”洛轻言挑眉。 “是啊。”云裳把玩着手中锦帕:“连陛下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事情。” “他不过是随口试探罢了,我只说我还记得。后来,他又说,曹家老夫人跟着他一同到了潍城,让他将你我二人在行宫之中的一言一行都告诉她,她好帮他出主意,问我应该怎么办。” “我说让他想法子应对着,等我想出了计策之后,再告诉他应该如何应对。” 洛轻言眸中含笑:“真正的皇后娘娘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这种算不上大事的事情,犯不着还要仔细三思之后才能想出法子。” “曹翰定会有所怀疑。” 云裳颔首:“嗯,第一次试探他兴许会以为我是蓄意为之,而第二次,人在遇见事情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是很难伪装的。” “最重要的是,在他离开的时候,我发出了松了口气的声音。我知晓他听见了,我瞧见他脚步顿了顿。” “他听见之后,定然会想,我是不是把和他相处这件事情当成了一件极为难受的事情?为了什么?” 云裳将锦帕塞进自己的袖中:“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头罢了,他会有所怀疑,但是并不会轻易下定论。还需得等着明日的宴会……” 宴会设在第二日的中午。 云裳一早起来在行宫中转了转,便换了一身宫装,梳好了发髻,先去寻了洛轻言,两人一同前往行宫中举行宴会的流光殿。 一路上,洛轻言走在前,云裳跟在他后面三步远的距离。 两人进了殿,在群臣的请安声中入了主位。 云裳挺直着背脊,姿态倒是与平日里并无区别,只是身子微微显得有些僵硬。 宴开。 殿中满是欢声笑语,洛轻言亦是时不时地转头同她说话。 每次洛轻言转过头来,云裳便会下意识地垂下头,躲闪开洛轻言的目光。 洛轻言骤然笑了一声:“曹翰朝着你这里看了七次了,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朕真想直接将他的眼珠子给挖下来。” 云裳轻笑,眼睑微垂:“席已过半,陛下该带着臣妾离开了,臣妾,也该走了。早些走,才能赶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落脚点。” 洛轻言身子微微一顿,目光在云裳身上落了良久,才收回了目光:“好,走吧。” 第1146章 早去早回 帝后住到了行宫中,行宫中人员进出便也频繁了许多,只是云裳却也明白,每一个从这行宫中进出的人,只怕都会有人盯着。 “你准备如何离开?”洛轻言虽过问过云裳的计划,可是对这些细节,却也并不清楚。 “这个时候,离开行宫的人多也不多,最近咱们住进来,行宫中有些按着主子喜好置办的东西这两日都在频繁购置,出入行宫去采购的下人不在少数。你是准备,混迹其中,跟他们一起离开?” 云裳摇了摇头:“行宫中采买的人都比较固定,就那么几人,彼此都比较熟悉,我混在中间,没有其他人照应,对其他人也不了解,很容易暴露。且这些采买的人中,兴许就安插着夏侯靖的人,一旦我有任何不对劲,便是狼入虎口。” “那……” 云裳笑了笑:“宫中应该每日都会派遣人将朝中的奏折那些送到行宫来,而后将你批复之后的奏折再送回去吧?” 洛轻言闻言,侧过眸子看了云裳一眼:“是。” “今日是刚来这行宫的第二日,昨日傍晚有奏折递呈到了陛下手中,陛下可批阅完毕了?” “昨夜长夜漫漫,皇后娘娘不让朕去寻她,朕孤枕难眠,便连夜将奏折都批复完了,只是尚未叫人送走罢了。”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那,臣妾替陛下送走如何?” 洛轻言蹙了蹙眉,只定定地看着云裳,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递送奏折的暗卫通常是两人,且都是陛下最为信任的暗卫,不会出现被买通的情况,便也不会有暴露的风险。且因着是往锦城而去,被怀疑的机会比较小。且即便是有人跟踪,我也已经在半路上安排好了接应的暗卫,到时候玩一出金蝉脱壳便是。” 这倒也是个法子。 一则,以暗卫的武功与洞察力,若是有人跟踪,应该也能够很快发现。 二则,云裳为了不被人怀疑,从行宫离开,并未安排人护送。虽然她武功不弱,且还会用毒用药,可是他到底也不能放心。若是有一个暗卫名正言顺的跟在她身边,他也能够稍稍放心一些。 洛轻言很快就有了决定,既然横竖是要离开的,那自然要用最安全的法子离开。 “好,那你先去我那里,我安排。” 到了洛轻言住着的宫殿,洛轻言便将桌子上的奏折推到了云裳跟前:“这些奏折,就靠皇后娘娘护送了。” 云裳目光扫过那一沓子奏折,扬了扬眉:“骤然觉着,其实假装成递呈奏折的暗卫也还挺危险的,万一有人想要看一看陛下的这些奏折,那不是……就惨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夏侯靖如今还在锦城,而我们不在,这种情形之下,锦城那边送过来的奏折都有些什么内容,他只怕是早已经知道的,犯不着半路上还找人来截,反倒打草惊蛇。” “也是。” 洛轻言吩咐了暗卫带了一个身量与云裳差不多的女暗卫过来,快速易容成了云裳的模样,又与云裳换了装。 “这个暗卫对你不太熟悉,只能冒充一时,你那边可有准备人?” 云裳颔首:“只需要她假装是我,回到我住着的那殿中便可。” “那就好。” 洛轻言看了看云裳:“可是,今日早上来送奏折的暗卫,是两个男子,若是突然换成了一男一女,恐怕容易引人怀疑。” 云裳颔首:“我知晓,我女扮男装便是。好在现在天气渐凉,倒也比较好伪装,我穿一件护甲,多穿两件衣裳,便可显得身形强壮一些,再在鞋子里面做些手脚,多垫上几层,身高也可有所改变。如此一来,他们就更不会联想到我身上了。” “也可。”洛轻言颔首,云裳与那暗卫迅速进行了换装。 洛轻言眸子落在云裳身上:“待会儿,你与另一个暗卫带着奏折离开。定然会有人盯着你们,在他们犹豫要不要派人跟上你们的时候,我会与假扮你的人出去,以便引开那些眼线的注意力。” 云裳笑眯眯地拱了拱手:“如此多谢陛下了。” 洛轻言仍旧定定地看着云裳,眼神十分专注。 云裳也没有动,她在等,等着洛轻言仔仔细细叮嘱她一连串的话,然后同她告别。 等了半晌,洛轻言的嘴唇在微微动了动,却只说了四个字:“等你回来。” 云裳扬了扬眉:“完了?” 洛轻言自然明白云裳的意思,只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嗯,该准备的,你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我也没有任何可以发挥的余地。该叮嘱的,也早已经叮嘱过。我能说的,唯有对你的期盼。” 云裳点了点头:“我会平安回来的,也请陛下好好照顾承业,好好照顾自己。在这里,并不比在夜郎国安全轻松。” 洛轻言应了一声,笑着道:“好了,走吧,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倒好像是云裳只是去个一时半刻的,一会儿就要回来。 云裳眸光柔和了下来,眼中带着笑:“好。” 云裳带着暗卫一同离开了行宫,她身边一直有暗卫,对暗卫也十分了解,能够将他们的行事作风,以及特征模仿得别无二致。 一直到离开行宫三四里地,云裳才稍稍松懈了下来,同她同行的暗卫叫耿三,是个话不多,行事却十分利落的男子。 见云裳回头朝着行宫的方向望了一望,便压低了声音道:“刚离开行宫的时候,有人跟着,咱们离开了潍城之后,跟踪的人就撤了回去。” 云裳颔首:“倒是与我料想的差不多。” 云裳说完,抬起眼来看了看天色:“现在临近酉时,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许孟镇,我安排的人在许孟镇,到时候就在那里换人,你们明日一早先行离开,下午我再走。” “好。”耿三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又问着:“到了许孟镇,娘娘在何处落脚。” 云裳勾了勾嘴角:“驿馆。” 第1147章 离他越远,他才越好 许孟镇的驿站,来的时候他们并未经过。 因着只是一个小镇,驿站极小,不过一进一出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只住了驿丞一家,驿丞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有一儿两女。 驿丞提着灯走在云裳二人前面,显得有些诚惶诚恐:“这里比较简陋,只有一间客房,恐怕得劳烦两位大人将就将就了。瞧着这天气,夜里恐怕要下雨,请两位大人记得关好窗户。” “两位大人一路赶路辛苦,可饿了,下官叫内子给两位大人下两碗面,待会儿就端过来。” 耿三低低应了一声“嗯”,跟在驿丞身后进了那唯一的客房。 客房中果真如驿丞所言那般,十分简陋,一眼就能看清楚全部。 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根板凳。许是为了给过路的官员处置事务看书所用,还有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书架上零星放着几本书。 “热水也还在烧着,待会儿烧好了,下官就给两位大人送过来。” “好,有劳了。” 驿丞见这两位大人都有些沉默寡言,大抵也明白他们不希望自己在这里多呆,忙道:“那下官便不打扰两位大人休息了,下官这就告退。” 驿丞将屋中的灯点亮了,便提着灯笼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帮他们将门给掩上了。 云裳与耿三竖着耳朵听着那驿丞走远,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屋里屋外,确认安全无虞,耿三才开了口:“屋中只有一张床,晚上娘娘就在这里歇息吧,属下在外面守着。” “不必,你在这里歇息,待会儿我就会离开。” “待会儿?”耿三有些诧异,不是明日下午吗? 云裳点了点头,同他解释着:“这驿站里面的人,都是我的人。待会儿,驿丞会带着自己的妻子来送东西,我会和那驿丞的妻子互换身份,去主屋歇下。明日一早,我会假装去镇子上买菜,伺机易容离开。只是我会等着你离开了之后,再离开镇子。” “这镇子小,进镇和出镇的人都十分引人注目。镇子里有一个粮店,现在正是秋天,粮食丰收的季节,我会假扮粮店的掌柜,带人去附近的村子上收粮,而后寻机会走。” 耿三心中诧异,他此前一直跟在洛轻言身边,却也并非是贴身护卫的暗卫,对这位皇后娘娘有所耳闻,却并未有过多少接触。 此前听过不少人夸赞这位皇后娘娘心思缜密聪慧过人,却从未有过太直接的感受。 这一回,倒是见识到了。 明明他已经确认过了,他们身后没有人跟着,她却仍旧将事情安排的无比细致妥帖,方方面面都兼顾思量到了。 这样的女子,怪不得连陛下那样的人都被她收服得服服帖帖,宁愿空置后宫,也只要她一人。 一切按着云裳的安排一步一步地顺利进行着,到了第二天夜里,云裳就已经成功与等着她的暗卫会合了。 二十天后,云裳到了夏国与夜郎国边关。 只是这一次的边关,却又与云裳数月前来的并非是同一个边关。 经过与夜郎国的数月交战,夏国已经攻占下了夜郎国四座城池,将夏国边关往前挪了几百里地。 “虽然夏国大军已经彻底占领了这几座城池,可是这城池中的百姓,到底也还是夜郎国的百姓。虽然在占领之后,陛下对这几座城池的百姓已经十分宽厚优待,可是到底做了上百年的夜郎国人,骤然变了身份,这些百姓心中,却仍旧还是十分抵触的。” 说话的是云裳身边的暗卫,叫刘曼,是宁浅亲手培养出来的人。 “陛下两三个月前就已经派遣了官员前来协助整顿这几座城池,奈何屡遭阻拦,收效甚微。” “他们不仅对咱们夏国的将士,对咱们夏国的官员十分不善,甚至对瞧见的夏国人都十分排斥,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绕开这几座城池走。” “我们准备了几个精通夜郎国话的暗桩,一路跟着咱们,到时候,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恐怕得劳烦主子装作听不见不会说话。”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又聋又哑啊,这可就有些难为我了,不过,倒也可以试试。” 刘曼也跟着笑了,经过这一个月的接触,她对云裳也有了一些了解,知晓云裳素来没什么架子,性子温和,在云裳面前倒也稍稍放开了一些。 “对了,主子,听暗桩禀报,贤王在边关营中,主子可要去营中瞧瞧?” 云裳愣了愣,贤王,柳吟风? 自打她上次与柳吟风分别之后,便再也不曾打探过柳吟风的消息,倒的确不知柳吟风如今竟然在边关营中。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上一回他寒毒发作,就是因为参与边关战事所致。 虽然后来兴许鬼医已经将他身上寒毒拔除,可是他到底身子也损伤得厉害,他为何不好生将养将养,却又回到了战场上? 夏日里倒是还好,这天气渐渐冷了,夜郎国这边尤其冷得厉害,他的身子可扛得住? 云裳心中虽然担忧,可是却也更明白,她不能够再胡乱去关心他了。 毕竟,只有她离他越远,他才会越好。 他身边,值得更好的人。且有鬼医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云裳心中这般想着,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摇了摇头:“不必了。边关大营是个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地方,此次我只想不动声色地潜入夜郎国,不想节外生枝,就不过去了。” 刘曼点了点头:“好。主子若是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夜郎国,倒也不难,虽然边关战事不断,可是却也有战事并未波及到的地方。” 刘曼取出一张地图来:“这一片,是沙漠,就不在两军交战范围之内。此前咱们规划的路线,也就是选取的这一条路。许多不顾两军交战还在往来的商队,大多选这条路进行贸易。因着沙漠无处躲藏,无法大规模行军,这一条路的守卫最为薄弱,只有几处关卡,经过正常出入检查之后,便可进入夜郎国。” 第1148章 变数 此前云裳制定的几条线路都牢记在脑海之中,听刘曼这么说,倒是立马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条线路。 云裳蹙了蹙眉,她在宫中的时候,并不知道边关战场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而过关是整个行程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因而她刻意制定了七八条路线,以备不时之需。 “走沙漠?”云裳伸手:“将地图拿来我瞧瞧。” 刘曼连忙将地图递了上去。 云裳目光从地图上扫过,为保安全,地图上并未做任何标记。云裳对照着地图,在脑海中把几条路线都过了一遍。 “走沙漠倒也并非不行,只是我对这沙漠中的情形不太了解,安全吗?” 刘曼颔首:“暗卫来来回回打探过几条路线,沙漠这一条,已经算是最为安全的了。现在是冬天,出现沙尘暴的可能极小,且因着冬天是夜郎国境内物资最为匮乏的时候,走这条路到咱们夏国购置过冬物资的商队不少,咱们要混出去也比较容易。” 云裳颔首:“那就走这条吧。” 云裳仔仔细细看了下这一条路线,这条线路一路上都是沙漠,沿途只会经过一座叫乌尔禾城的城池。 乌尔禾城建立在这片沙漠上最大的绿洲之上,是来往商队必经之路。 从此处到乌尔禾城,约摸需要七八天左右,从乌尔禾城到沙漠另一边的拜城,需要五天左右。 云裳微微蜷了蜷手指,这乌尔禾城,是这一条路上,唯一的变数。 只因为,她与洛轻言派去夜郎国的暗桩,大多是在夜郎国皇都,其它几座较大的城池中也有,可是这乌尔禾城,是建立在沙漠之上的城池,沙漠行军困难,因而它不算是军事重城,城池不大,人口也不多。所以,这城中,并未有她的人。 这总让她觉着,有些不安。 大抵是云裳的目光在那乌尔禾城上落了太久,久到连刘曼都隐有所觉。刘曼顺着云裳的目光看了过去:“娘娘是在看,这乌尔禾城?” 云裳颔首:“有没有可能,咱们直接绕过它走?” 刘曼沉吟片刻,眉头微微拧了拧:“恐怕比较困难,从这里,到沙漠的另一头,需得要十多日的时间才能彻底穿过,十多日,吃倒是可以带一些易于储存,不那么占地方的东西,可是水却是要喝的。” “沙漠中,最缺的就是水源,水得从这里带,且一定要带够,咱们人数不少,要想带够这么多人的水上路,实在是不易。且谁也不能够保证,中途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属下的建议是,去乌尔禾城补给一下。” “且乌尔禾城外设置了关卡和瞭望台,会对来往商队百姓进行盘查,咱们若是要绕,就要彻底绕开瞭望台能够望得到的地方,那绕的就太远了,这一绕,恐怕得多出四五日的行程来。” 云裳颔首:“好,我知道了,那就按着原计划走吧。” 云裳将那地图收了起来:“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 为了更好的伪装,暗卫专程按着夜郎国商人的清单,购置了不少的东西,且将武器那些尽数藏在了那些东西之中,只留下了一些易于携带的武器。 云裳一行一共三十余人,分为了三个商队,先后出发。 云裳找了个约摸十来岁的暗桩孩子假扮少主,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又聋又哑的中年女子,以少主的奶娘的身份随侍在侧。 倒是果真如刘曼所言,这一条路虽然要经过一大片沙漠,可是在这两国交战的混乱时候,却已经是最为安全的路线了,不过刚进沙漠,云裳他们一行就已经遇上了两个夜郎国商队。 夜郎国人性子倒是十分爽朗,自来熟的模样,跟谁都能说上几句。 云裳坐在马车中,也能听见前面商队询问暗卫的声音,云裳听不太懂夜郎国话,倒是一旁叫隋安的孩子因着从小在边关长大,对夜郎国话熟悉一些。 “他们问,我们是从哪儿来的。齐叔叔回答,是从昌吉城来的,昌吉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城池,因为产玉,百姓们都比较富庶,但是其他物资比较匮乏,这些个商队,有不少都是从昌吉城来的。” 云裳点了点头,眉头却是一直不曾舒展开。 隋安看了云裳一眼,压低了声音:“夜郎国人就是这样的性子,若是咱们全然不理会,他们反倒会更加疑心,主子放心好了,外面几个暗桩对夜郎国的各处都十分熟悉,且在夜郎国也的确都有一套假的身份,不会露出破绽来的。” 云裳忍不住有些好笑,转眸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反倒劝慰起我来了。” 隋安嘿嘿一笑:“我虽然人小,可是我性子稳重啊。” 云裳噗嗤一声笑了,抬起手来摸了摸隋安的脑袋,不再说话。 脑中却忍不住想起了承业,承业性子也比寻常人要成熟许多,因着他的经历,也因着他的身份。 她其实更希望他能够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无需操心太多,无需那般劳累。 只是这件事情似乎实在是有些难的。 想起承业,脑中又连带着想起洛轻言来。 她离开行宫也已经有些时日了,行宫中一切可还好,锦城那边情形又如何,夏侯靖应该已经察觉到自己已经中毒的事情了吧。 云裳不知道的是,另一边的行宫之中,暗卫正在同洛轻言禀报这个消息。 “陛下离开锦城之后,属下们按着陛下的吩咐,几次三番的假扮夏侯靖,在城中出现,且假装发狂,做了一些事情。甚至有一次,还假装夏侯靖失去理智,带人去宫门口喊着要当皇帝。” “如今锦城之中几乎人人皆知,夏侯靖没死,但是却已经疯了的消息。” “真正的夏侯靖也数次在城中露出了行踪,随着流言蜚语喧嚣而起,他恐怕也有些着急了,这段时间连续见了不少朝中臣子和城中的名门望族的掌权人。只是属下瞧着,似乎进展并不怎么顺利。” 第1149章 马屁精 洛轻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香囊:“都不是傻子,如今坐在这帝位上的人是我,且经过这近两年的努力,如今我无论是在朝中还是百姓之中,名声威望都不差。而他,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如今还有他已经疯了的传言。只要有些眼色的人,也知道选择我,而不是他。” “那些名门望族和朝中官员,都不是傻子。除了他此前那些死忠部下,只怕他很难再拉到同盟了。”洛轻言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暗芒:“夏侯靖,很生气吧?” “是啊,生气极了。属下听闻,夏侯靖数次暴怒,杀了伤了不少人。”暗卫压低了声音:“只是从前段时间开始,夏侯靖就不怎么出现了,也不知道藏在了何处。” 洛轻言点了点头:“大抵是发现了吧。” 发现了? 暗卫有些疑惑,发现了什么? 洛轻言却并未细说,只漫不经心地道:“盯紧了,夏侯靖最近恐怕会离开锦城赶来行宫,叫暗卫多加留心,一路上的暗桩也留意一些,夏侯靖如今脾气不受控制,在路上恐怕也会忍不住闹出一些事情来,一旦发现异常,立马派人来禀报。” “是。” 洛轻言摆了摆手,让暗卫退了下去,却又召了一个新的暗卫进来:“皇后娘娘今日的书信可送到了?那些个暗桩的消息可有送到的?” “回禀陛下,还未送到。” 洛轻言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抬起眼来看了看书架上的时漏:“都已经申时了,怎么还没送到?昨日的,我记得应该是申时就送到了吧?” 暗卫有苦难言:“娘娘一直在赶路,每一次送信回来的路程便比前一日要更远一些,一日比一日晚也实属寻常。” 洛轻言心中自然也是知晓的,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心中不高兴,却又是另一回事。 洛轻言低下头,目光落在书桌上展开的那地图上。 自从云裳离开之后,他就在书桌上铺了一幅大的地图。 洛轻言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地方,按他们的脚程计算,她应该已经到了边关了吧? 边关两军交战,危机重重,也不知道她会选择从哪里过关? 洛轻言将边关的情形大抵想了一遍,目光在那地图上逡巡了一圈,手指缓缓划出一条线来,应该是从这里,穿过这片沙漠吧…… 只是这沙漠实在是不小,要完全穿过这沙漠,恐怕得十多日的时间,沙漠中诸事不便,恐怕过几日之后,便会有一段时间没法日日收到她的书信消息了。 洛轻言抿了抿唇,抬起手来按了按额角,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不然,压根不需要让自己心爱之人去以身犯险。 最后一次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煎熬,断然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正想着,却听见一身独特的声响。 洛轻言猛地睁开眼,一旁的暗卫亦是转过了身:“是暗卫的信号,应该是书信送过来了。属下这就为陛下去取……” 很快,暗卫就将书信取了回来,如往常一样,随着书信一同的,还有一个小盒子。 洛轻言挥退了暗卫,将盒子先放到了一旁,从那好几封书信中飞快的拿起了最上面的那一封,拆了开来。 仍旧是他最为熟悉的笔迹,日常的报平安之外,也如往常那般,详细的写了她这一日的所见所闻。只不过信中所有涉及到可能透露她所在地方的东西,都一概不曾提及。 洛轻言瞧见最前面的“见信如晤”四字,嘴角就开始扬了起来。 洛轻言平日里看奏折素来一目十行,只是这样一封短短的书信,他却足足看了一刻钟。 半晌,才将信纸仔仔细细又重新叠了起来,取来书架上的一个匣子,打开那匣子,匣子中空空如也,洛轻言抬起手轻轻一拉,那匣子便骤然出现了一个夹层。 洛轻言将信放到了夹层中,同其他一叠书信一同仔细放好,才将匣子又放回原位,而后拿过手边的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中放置这两样东西,一个玉佩,和一个十分小巧精致的虎头娃娃。 洛轻言将那玉佩拿了起来对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瞧了瞧,嘴角微扬。 刘文安从外面走进来就看见洛轻言手中拿着一个玉佩看着,刘文安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旁站定,目光亦是忍不住朝着那玉佩瞟了瞟。 洛轻言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他已经进来,仍旧在看着那玉佩,看了一会儿,又取来了一个帕子,细细擦拭着。 刘文安忍不住扬了扬眉,宫中素来不缺好玉,陛下这样的身份天底下什么珍贵的玉佩不曾见过,倒是极少见他对一块玉佩这样珍之重之。 极少,却并非没有。 刘文安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笑眯眯地开了口:“陛下手中这玉佩,这花纹瞧着就非同寻常,这应该……是皇后娘娘所赠吧?” 洛轻言手微微一顿,抬起眼来看向了刘文安,眼中却写满了得意:“算你识货,这玉佩,的确是皇后所赠。” 果然如此。 刘文安在心中暗自啧了一声,又顺着话茬子往下道:“皇后娘娘虽并不经常送陛下东西,可是送的每一件东西却都是十分用心的,这玉佩,想必也与寻常玉佩是不同的……” “是不同。”洛轻言的嘴角扬得更高了一些:“皇后说,在路上偶然得到一块好玉,她坐马车赶路,在马车中闲来无事,就给我雕刻了这块玉佩。雕刻好这块玉佩的时候,正途径一个据闻十分灵验的寺庙,她觉着这定是佛祖冥冥之中有所指引,因而专程去寺庙中走了一遭,让那寺中方丈给我开了光的。” “原来如此,奴才就说,这玉佩一看就非凡品,原来是出自皇后娘娘之手,且还经过得道高僧开光加持的啊。那陛下可一定得贴身带着才是,奴才听闻,有些玉是有灵气的,若是陛下带着寄托着娘娘思念的玉,陛下便定然能够与娘娘心灵相通。” 洛轻言拿着玉佩的手顿住,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了刘文安:“果然,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你活生生,就是个马屁精。” 第1150章 陛下息怒 马屁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奴才不过是一介阉人,也没有什么本事,最主要的任务,便是照顾好陛下,当然,拍马屁让陛下身心愉悦,也是奴才最为重要的事情之一了。” 洛轻言挑眉:“朕怕果真如皇后娘娘所言那般,被你给带偏了,朕实在是无法想像,朕如你这般油嘴滑舌的模样。” “……” 洛轻言笑容带着几分奸诈:“若有那么一天,朕觉着,皇后娘娘定然不会要朕了。所以,这段时间你还是先歇一歇吧,朕要换个人好好冷静冷静,将你这副腔调彻底给忘掉。” 刘文安在洛轻言身边也侍候了整整两年了,一听洛轻言这话,忍不住抬起眼来觑了觑洛轻言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揣测。 “陛下,想要换谁来侍候?”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你觉着呢?” 刘文安仔细思量了片刻:“此前一直在太极殿中值守给陛下侍候茶水的茗竹,倒是个与奴才全然不同的性子,沉默寡言,只做事不喜欢说话,行事倒是十分妥帖,应该符合陛下的要求。” 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目光,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可。” 这一个字刚刚落下,刘文安便骤然抬起手来将洛轻言手边的茶盏扫落到了地上,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响了起来,随即猛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喊叫着:“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洛轻言脸上的笑早已经消失无踪,声音中满是冷意:“滚!滚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这几天,就不要来朕跟前晃荡了,碍眼。” “是,是。”刘文安面色有些惨白,神情只比平日里稍显凝重几分,就着跪倒在地的姿势退出了殿外。 刘文安退出殿外,便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目光朝着他看了过来,他只佯装未觉,抬起手来擦了擦额上不曾存在的冷汗,在殿门口跪了好半晌,才似是缓过了神,缓慢地站了起来。 有平日里与刘文安师徒相称的内侍正在门口值守,四下张望了片刻,快步走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目光往殿中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着:“师父,这是怎么了?陛下方才是对你发火了吗?是出了什么事啊?陛下素来倚重师父,怎么今日生了这么大的气。” 刘文安唇色泛白,握住他胳膊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现在别问,回去说。” “是。”那内侍忙不迭地应了,扶着刘文安往住的院子走。 刘文安走出去两步,却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朝着殿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落在了一个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仿佛全然没有瞧见没有听见方才发生了什么的内侍身上:“陛下身边没个人侍候不行,方才陛下摔了茶杯,茗竹,你再进去给陛下换个茶杯重新倒杯茶,倒好茶之后,就在里面侍候着。警醒着些,瞧着陛下需要什么,手脚利索一点。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问的事情别问,不该看不该听的别看别听。” 茗竹似也没有想到刘文安会突然叫到他,愣了一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却也没有多言什么,只点了点头,而后便去了一旁的茶水房。 扶着刘文安的那内侍听刘文安叫茗竹去侍候,眉头轻轻皱了皱:“师父为什么叫茗竹去啊?茗竹性子太过沉闷了些,一点也不会说话,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怒了陛下,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去替师父看着吧?” 刘文安睨了他一眼:“你师父我方才就是因为说错了话惹怒了陛下,茗竹性子是沉闷了些,是不太喜欢说话,可是行事却还是稳妥的,不会说话更好,不会说话就不会惹陛下生气了。” 说完,又漫不经心地转开了目光:“且方才陛下刚刚发落了我,只怕火气正大着呢,现在谁去怕是都讨不到什么好,别人都希望敬而远之,你倒好,还专门往上凑。” 那内侍眼中带着思量,听刘文安这么说,才似是恍然:“原来如此,还是师父想的周全。” 刘文安漫不经心地看着前面,重新迈开了脚步:“我知道你想要去陛下跟前贴身侍候,以谋取好的前程。你连守是我的徒弟,我还能不提拔提拔你?你放心好了,陛下虽然今日对我发了火,只是我在他跟前侍候了两年,没有人能够比我更了解陛下的心思,他离了我,定会不习惯。我到时候再买个惨,过两日,我便又回到陛下身边去了。” “等着陛下消了气,我再寻个好机会,将你送到陛下跟前去。到那时候,不比现在上赶着去找骂来得好?” 那叫做连守的内侍忙不迭地应了声:“是是是,是我目光短浅了,师父待我真好。” 刘文安笑了笑:“我一个阉人,也没可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了,我认识你有些年头了,也一直将你当作亲儿子来教导,你以后好好给我争争气,就算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那是一定的,我怎么也不能够丢了师父的脸不是。”连守笑得眉眼弯弯,转过头看了眼身后,见离着陛下的宫殿远些了,才又问着:“师父素来得陛下的信任,今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让陛下这般恼怒了啊?” 刘文安叹了口气:“我虽然擅长揣摩陛下的心思,可是毕竟人心隔肚皮,且陛下终究是陛下,他所思所想,岂是我一个阉人能够料想得到的,不过是一个不小心触及了陛下的逆鳞罢了。” 刘文安抿了抿唇:“你以后也是要在陛下身边侍候的,你须得要明白,陛下也是有逆鳞的。比如皇后娘娘,比如太子殿下,比如,他的身世。” 连守愣了愣:“前面两个我倒是知晓,可是……身世?陛下不是太后娘娘坠崖之后生下来的孩子吗?” 刘文安笑了笑:“是啊,可是那个时候的事情,谁知道呢?且陛下流落在外这么些年……” 刘文安说完,却又连忙抬起手来打了自己一巴掌:“哎哟,你瞧我这张嘴……怎么就管不住呢。此事,我就同你一人说了,以后你千万记得就是,也千万不要拿出去说……” 第1151章 是盔甲也是软肋 小太监连声保证着:“师父放心,我的嘴严着呢,且这些事情要是传出去了,陛下追究起来,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我哪里敢胡言乱语?” 已经进了院子,刘文安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行了,已经到了,我又没有生病没有受伤的,你也不用在我跟前侍候着,今日该你当值,赶紧回去吧。免得被人瞧见,抓住把柄说东道西的。” “是。”连守应了声,躬身退了下去。 回到陛下住着的殿门口,连守目光忍不住时不时地朝着殿内飘去,只是却实在什么也看不见,殿中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声响…… 陛下在里面做什么呢?茗竹那默不吭声的性子,陛下会喜欢吗? 怎么还没有……将他轰出来呢? 连守在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声音渐大。 连守连忙收回目光,垂下头。 很快,就瞧见一个衣角出现在了门口,是同他一样的内侍的衣裳。 连守抬起头,瞧见果真是茗竹。 也不知道在里面究竟经历了什么,茗竹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这模样,定是受了责难了。 连守心中暗喜,面上却是关切模样:“你怎么出来了?师父……刘总管不是让你进去侍候陛下吗?刘总管在里面侍候的时候,可是一侍候就是侍候一整天的。你这样出来,那陛下身边不是没有人侍候了?” 茗竹在一旁站定,垂下眸子道:“陛下大抵有什么事情处理吧,让我退下了。” 果然是不合心意。 连守腹诽着,什么有事情处理,之前陛下有事情处理的时候,师父也是在旁边侍候的,这样说,多半只是给自己找体面罢了。 换了班之后,平日里与连守关系叫好的内侍便立马过来同他勾肩搭背得问着:“先前陛下怎么发那么大火啊?你是刘总管的徒弟,定是知晓的吧?” “也没什么。”连守摆了摆手:“师父说,他只是说错了话罢了,陛下如今也只是在气头上而已,陛下哪儿离得开我师父啊?过两日,等着陛下气消了,就又回去了。” “既如此,那刘总管怎么都不让你去陛下身边侍候啊?要知道,陛下身边侍候,那可是肥差,若是陛下一个心情好,说不定就升官发财了。” “嗨……”连守挑着眉,一脸得意:“你也说了,那得陛下心情好才行,你瞧着陛下今日心情好吗?这个时候凑上去,那可不就是去找骂的吗?师父是为我考量呢,才不让我去的。茗竹就不一样了,茗竹不爱说话啊,不说话,也不太能够惹怒陛下,他现在去正好,陛下不高兴打骂了,受着就是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若是什么好事,刘总管怎么可能不想着你呢?” “是啊是啊,哈哈哈……” 茗竹走在连守的身后,将前面几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却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微微掀了掀眼皮子,原来如此,难怪不得。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终究,已经到了陛下跟前了,今日陛下只是让他退下,却并未让他以后都不去跟前侍候了。 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在一刻钟之后,就落入了洛轻言的耳中。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倒是有意思,刘文安这徒弟选的有意思,他一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选个徒弟却没多少心思,将所有心事都尽数写在脸上。” 洛轻言说罢,才漫不经心地吩咐着暗卫:“这段时日,盯紧曹翰。” “若是夏侯靖来,曹翰定会有所异动。” “传信给锦城那边,计划开始启动。” 暗卫垂下眸子,低低应了声。 洛轻言又道:“跟刘文安说,让他去太子殿下那边侍候着,至于理由,朕都为他想好了,他胡说八道惹怒了朕,为了让朕消气,决定从太子殿下那边入手,讨好太子殿下,以求太子殿下在朕跟前多说几句好话。” “是。” 暗卫一走,洛轻言便将腰间的香囊摘了下来,拿在手中摩挲着那香囊上面的绣花。 这绣花,是他的皇后一针一线绣给他的。 她的皇后临行之前还一直惦记着承业,接下来,这行宫恐怕不会安全,风雨欲来,他得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好她最为在意的人。 也好让她稍稍安心一些。 洛轻言想着,目光又忍不住扫向那地图,现在这个时候,皇后一行应该完全进入沙漠中了,夜已经深了,也不知道,如今情形如何,他们还要在沙漠中行进好几天才能够到那乌尔禾城,这夜里,得要在沙漠中歇息,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皇后能不能睡好,沙漠那种让人全然没有安全感的地方,恐怕是不能的吧? 倒是的确如洛轻言所料那般,云裳压根没有睡着。 骆驼都已经歇下了,她靠在一头骆驼的肚子上,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燃烧着的火堆。周围是其他人的呼吸声,偶尔伴随着一两声呼噜的声音,空气里都弥漫着沙漠独特的干燥气息,天上的月亮不圆,却很亮。 远处隐隐约约还能够听见狼叫声,虽然据前面那夜郎国商队的人说,这些狼瞧见火堆就不敢过来,可是她心中却仍旧像是绷着一根弦。 其实也并非是害怕这些狼群,更多的,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不安。 云裳在心中嘲笑着自己,大抵是因为如今有了太多的牵挂,再也不复以前的无畏。 她的夫君,她的孩子,是她的盔甲,却也是她的软肋。 远处的商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约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云裳瞧见身边的刘曼睁开了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却都躺在原地没有其他动作。 很快,那边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随即响起了一声厉喝:“将人给我抓起来!” 暗卫都已经睁开了眼,等着云裳的指令,云裳却只看了刘曼一眼。 刘曼心领神会,压低声音道:“这么大的动静,咱们若是假装听不到才是不正常,且加之之前我们两个商队偶尔也会说说话,咱们还是派两个人过去问问吧。” 第1152章 私奔? 云裳是个又聋又哑的,自然不适合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有两个暗卫结伴一同走了过去,云裳隐约听见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暗卫就回来了:“那边的商队主管说,是有他们那边的下人偷了商队里面的货物,准备趁着刚刚进沙漠不远再拿着东西跑回去。” “偷了货物?” “这应该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属下耳力好,听见他们那边有人在窃窃私语,说是那下人勾搭了主管的小妾,两人私奔了。” 云裳眉眼微动,拿起一根棍子,在跟前写:“可跑掉了?” “跑了,只是那主管已经派人去追去了。”暗卫低声道:“恐怕是想着在沙漠里,大家的戒心会稍稍低一些,再加上今日刚刚进沙漠,还没走远,要跑回去也容易一些。” 云裳却摇了摇头,飞快地写着:“派个暗卫去追,要么暗中处置了,要么找到城中暗桩所在的地方关起来。” 刘曼抬眸看了云裳一眼,若有所思,也压低了声音,只用气声道:“主子是怕,无论是偷了货物跑了,还是私奔都是假的,是他们中也有,或者是他们这整个商队都有问题,咱们露了破绽,亦或者是他们认出了主子,偷偷派人离开去报信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眉眼中带着几分冷厉:“非常时期,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明日你先发个信号,让他们前面咱们的人知晓此事,而后我们想法子寻个由头同他们分开,随后叫前面的人盯紧了他们,若有异常,便……” 云裳抬起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 只是若果真如她料想那般,她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哪儿露了破绽。 刘曼面色凝重:“属下明白了。” 顿了顿又道:“要不,属下叫人给他们下一些迷药,迷药稍稍下的轻微一些,我们明日一早天不见亮就离开,走到前面去。” 云裳沉吟片刻:“也可。” 那边仍旧有喧哗声传来,暗卫便又过去打探了一趟消息:“说是已经跑远了,派去的人没追上,这半夜里,沙漠中也十分危险,他们不敢再追,就只能回来了。” “那主管说,这深更半夜的,沙漠里不知道哪儿就躲着狼群,不仅有狼群,还有蛇蝎,他们即便是逃了也不一定能够活着走出去。” 云裳颔首,倒是果真如她所料那般,他们是不会将带回来的,若是带回来了,还如何去传信? 闹腾了半夜,那边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不一会儿,沙漠上重新安静了下来。 刘曼朝着云裳打了个手势,便飞快消失在了原地,不一会儿,刘曼就回来了,吩咐着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赶路。 天边已经隐隐有些泛白,暗卫训练有素,很快便将东西都收拾妥帖启程了。 与前面那一支暗卫伪装的商队换了个位置,又超过了两只商队,便到了中午,一行人停下来歇脚。 “刘孟带领的那支商队故意落后了一些,和那支商队挨着了,那支商队果真向他们打探咱们来着。刘孟明里暗里打探了一番,那商队的管事才说,他们怀疑我们是夏国的奸细,担心我们是去打探乌尔禾城的情况,想要伺机攻打,所以想要派人去报信……” 云裳扬了扬眉:“怀疑我们是夏国的奸细?他究竟是因何生出来的怀疑?” “说是我们中有腰带上的金饰放错了方向,在夜郎国,寻常人金饰应该是在腰带左侧,只有意中人的金饰是放在腰带右侧的。” “什么人?” “死人。” “……”云裳哭笑不得,倒是不曾想竟是因着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让人生了怀疑。 刘曼面色亦是有些不太好:“咱们暗桩之中倒也的确有不少在夜郎国生活了两三年的时间,可是他们素来只擅长模仿,见夜郎国人是如何做就如何做,只是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讲究。因着这样的疏忽,才导致了此事。” 刘曼眉头紧蹙:“咱们一入夜郎国境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不多加注意,只怕咱们在真正细心的夜郎国人跟前,压根无法隐瞒身份。” 云裳颔首:“是如此。” 刘曼沉吟片刻:“咱们在夜郎国中倒是有收买几个夜郎国人作细作,可是他们在夜郎国,属下以为他们放在那边更有用一些,便没有将他们提前传召过来,才导致了如今眼前这局势。” “为了安全起见,要么,咱们先退回夏国边关,将人召来,让他们仔细检查一番,再同我们仔细说说在夜郎国有些什么禁忌风俗之类的,再重新启程?” 云裳蹙了蹙眉,这的确是最为安全的做法。 只是先要传信到夜郎国,然后人再过来,这一来一回的,至少要耽搁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啊…… 云裳心中实在是有些犹豫。 半个月的时间,都够他们走出这沙漠了。 云裳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半晌才道:“不必折返回去,现在传信过去,让人往咱们这边赶,我们继续往前走,应该差不多能够在乌尔禾城会合。” “咱们先将腰带上的金饰换一边,从这里到乌尔禾城这段时间,咱们尽量低调一些,不要轻易和其他商队搭话,抓紧时间赶路。” 这倒也是个折中的法子。 刘曼沉吟片刻,应了下来:“属下这就去安排。” 赶路,大抵都是十分艰苦的。 特别是,在沙漠中赶路,且他们对沙漠并不熟悉并不习惯。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每天早上天刚刚泛白,他们便开始启程,晚上直至月至中天才停下,若是途中有商队问起,便说是家中出了些事情,急着赶回去处理。 几日下来,云裳他们一行脸上俱是疲倦。 “咱们连着赶了四日,大约明日傍晚,应该就能够过乌尔禾城外的关卡了。” 云裳接过刘曼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口水,眼中却并没有多少松快,反而显得忧心忡忡:“咱们这几日借着赶路的由头避免和其他商队太过深入的交流,可是明日就要过关,要接受检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1153章 入城 刘曼听云裳这么说,亦是有些担忧:“那主子觉着,应该如何是好?” 云裳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金饰,沉默了片刻:“带的东西越少,越不容易出问题。咱们现在歇息的周围都没有旁的商队,今日夜里,咱们将带的货物,金银首饰那些都埋起来,到了明日过关的时候,就说咱们遇上了沙匪,带的东西都被打劫一空。” “咱们装的狼狈一些,有什么不妥也能借此掩饰,关卡上的士兵应该也就不会追究太多。” 刘曼眼睛一亮:“主子此计甚妙,属下这就去安排。” 暗卫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刘曼来请示云裳:“那咱们带的干粮和水呢?可要一并埋下?” 云裳沉吟片刻:“埋,就说当时太过混乱,水和干粮都洒了,越狼狈越好。不过,也得要藏一些水和干粮起来,以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再藏一些首饰起来,到时候去乌尔禾城换了钱,住客栈,添置水和干粮。” “好。” 将货物那些埋好,再将衣裳上的金饰与首饰那些一并取下,将自己弄得形容狼狈一些,云裳仔细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存在破绽,便又带着人启程了。 轻车从简,只带了两头骆驼,赶路的速度自然快了不少。 一路上,也有不少商队瞧见云裳他们的模样,都面露关切。 “这是怎么了?被沙匪打劫了?” “是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就昨儿夜里。” “你们是自个儿找地方歇的吗?怎么不和别的商队一起做个伴啊?” “第一次跑商,没经验。” “倒也是倒霉……” 虽吸引了不少商队的注意,倒也并未发生什么异常,下午时候,一行人就已经到了关卡外。 关卡上的守卫倒也似乎对他们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也没有多问,只稍稍搜了搜一行人仅存的那些行李,就放他们过去了。 等着过了关,一行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过了关再往北两三里地,便到了乌尔禾城。 进城倒也还算顺利,云裳他们进了城,便特意找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然后去当了些东西换了银子,找客栈老板帮着购置了一些干粮。 虽已经顺利入了城,云裳却觉着,精神比在沙漠中的时候更紧绷了一些。 她对这座城池的了解,不过只是背过一些关于它的资料,根本没有多少用处。 这里没有暗桩,一切都是陌生而未知的。 唯一能够尽可能避免出意外的法子,就是尽量减少与其他人接触。 “主子,咱们这两日赶路,其他两只队伍都被咱们甩在了后面,约摸要后日上午才能进城,咱们是在这里等着他们进城之后一同离开?还是先行一步?” “在这里等着吧,彼此有个照料,也稍稍放心一些。” 云裳顿了顿:“传信给他们,叫他们帮着将此前怀疑我们是夏国奸细的那一个商队拖一拖,不要让他们在我们离开之前过关,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是。” 在沙漠中风餐露宿了好几天,终于睡到了床上,云裳却仍旧有些不习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拿了笔墨纸砚给洛轻言写信。 这几日虽一直在沙漠中,只是云裳也并未忘记这一桩,哪怕只是简短几句,也还是每日都写了。只是在沙漠中,无法将书信送出,到今日,竟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叠子书信了。 将信写完,天色便已经蒙蒙亮,云裳将书信放到一起,重新躺回床上,才隐隐生出了几分睡意来。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云裳出门,就瞧见刘曼从对面房间走了出来:“主子醒了?” 刘曼连忙道:“我叫掌柜的给主子准备了饭菜,一直温着的,我这就去送过来。” 云裳点了点头,又退回了屋子。 刘曼端着饭菜进来放在桌子上,立在一旁道:“属下已经传信给了其他两支商队,主子吩咐让他们拖住另一只商队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能够有消息。” 云裳颔首,端起碗来开始用饭,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倒的确有些饿了。 他们住的这间客栈本就是十分普通,屋中陈设亦是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云裳坐在旁边吃饭,刘曼就瞧见桌子另一侧放着的书信。 刘曼亦是知晓云裳每日都要写信给陛下的,见着桌子上放着这几封书信,想着这几日的情形,也大抵知晓是怎么回事。 “属下今日上午特意去城里转了转。”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并不意外:“有何发现?” “原本乌尔禾城,只是夜郎国中一个十分寻常的城池,又在沙漠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其实并不繁荣。” “只是因着夜郎国在与夏国这场战事中屡屡败退,丢了三座城池的缘故,乌尔禾城如今也勉勉强强算得上一座边关城池了,加之特殊的地理位置,如今成了夏国与夜郎国商队往来的必经之城,这才渐渐热闹起来。” “可是这样商队往来频繁的情形也不过刚刚出现半年多的时间,所以乌尔禾城比之前繁华,却也还未真正发展起来。” “可是因为变成了伪边关城池,这座城池的护卫倒是比之前加强了许多。城池四面八方都有边防巡查兵日夜巡查,还新修建了八座烽火台,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沙漠中有没有什么异常。” “又因为乌尔禾城四面都是沙漠,想要从沙漠中弄什么手脚实在是不太容易,所以乌尔禾城周围的边关巡查兵大多是弓箭兵,防止有人通过老鹰什么的传递消息出去。” 云裳手中筷子微微顿了顿:“弓箭兵?防止有人通过老鹰什么的传递消息出去?” “是。”刘曼苦笑了一声:“他们一般只防老鹰之类的大鸟,因为这片沙漠绿洲极少,普通信鸽,根本没有办法飞出去。” 云裳目光扫过自己一旁放着的那几封书信:“那这乌尔禾城,应该也有一些百姓需要送书信的吧?他们是如何将书信送出去的?” 第1154章 盘问 刘曼一愣:“属下倒是没有问过这些。” 云裳已经重新低下了头:“去问问吧,只是一些报平安的书信,即便是暗卫递送,我也因着害怕书信中透露了一些不该透露的消息,遣词用句那些都十分小心,没有大碍的。” “问一问他们都是怎么传递消息的,想个法子将书信送到夏国边关城中咱们的暗桩手中,他们知道该如何处置。” “我到时候重新将书信封一封,在信封上做好标记,若是有人拆开了书信,暗桩也能够发现。我之前离开边关的时候,留了几封备用的书信在那里,如果有人拆了我送过去的书信,就让他们用备用的书信替换上就是。” 刘曼点了点头,应声退下去打探消息去了。 云裳刚用完午膳,她就已经将消息打听了回来:“客栈的掌柜说,来往商队多,可以让来往的商队帮忙将书信带出去。若是我们有需要,可以让他去帮忙找相熟的商队,将信带过去。” 云裳颔首:“也可。” 找到了送信的路子,云裳便坐在一旁将所有的书信都装进了信封,仔细封了起来:“你叫会写夜郎国文字的人,在信封上写上暗桩所在的地址和姓名,再给掌柜送过去吧。” 刘曼接过书信便出了门,云裳在桌子旁坐了会儿,亦是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往外面望去。 这一路走来,乌尔禾城的景致与她经过的所有城池都大不相同。 大抵是因为修建在沙漠中的缘故,乌尔禾城的房屋都是用黄色的沙土修建而成,没有屋顶,一眼望去,尽是一片土黄色。 只是虽然房屋的颜色十分单调,其他的,譬如衣裳布料的颜色,譬如窗户上面糊着的纸,街边店门口挂着的布毡子,皆是色彩十分艳丽。 街道两边是摆摊的小商贩,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打扮不尽相同,来自不同的地方,兴许是因着夜郎国各处城池之间的语言也有些区别,来往的人与商贩交谈的时候,有些也还得连说带比划的。 虽说这乌尔禾城如今也算得上是夜郎国的一座边关城池,只是因着四面都是沙漠,易守难攻,城中百姓的生活倒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街上无论是商贩还是来往的路人,脸上都没有边关城池百姓脸上特有的焦躁感。 “主子,信已经托掌柜派人送出去了。”刘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咱们后面两个商队那边也已经传来了消息,说他们已经将此前那个怀疑我们是夏国奸细的商队拖住了,明日咱们离开之前,他们应当无法进城。” 云裳颔首,却突然响起一茬来:“你先前说,这城中无法用鹰那些传递书信,你是如何给后面两个商队的暗桩传递消息的?” 刘曼垂首道:“用的是信号烟花。这乌尔禾城中,有不少往来商队,商队管事东家那些大多比较富裕,经过几日沙漠中的跋涉,好不容易来到了这城中,大多会想尽各种法子消遣,每日夜里放烟花的人都不少,属下便混在其中,找了一处地方将信号烟花放了。” “后面两支商队收到了信号烟花,将事情办妥之后,派了一个人提前入城,来禀报进展。” 云裳点了点头:“辛苦。”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隐隐约约有喧哗声传来。 两人皆被异动吸引了目光,转过头看向窗外,就瞧见街头的地方,有不少穿着盔甲的士兵朝着这边过来了。 街头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已经在开始议论纷纷。 刘曼侧耳听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说是有疑似夏国细作的人混进了城中,士兵正在挨个客栈的排查。” 云裳转过头,和刘曼对视了一眼。 刘曼飞快地转身:“属下这就去安排。” 那些士兵分成两队,一队进了街头的一家客栈,另一队朝着这边来了。 云裳站起身来,刚转过身就瞧见隋安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隋安小小年纪,听闻了消息,脸上却并不见丝毫慌乱,只快步走到云裳跟前来:“士兵要来查了吗?” 云裳点了点头,让隋安在桌子旁边坐了。 隋安朝着云裳眨了眨眼,笑着道:“莫慌,瞧我的。” 楼下传来喧哗声,应是有士兵进了客栈,不一会儿,就有上楼的声音传来。 云裳刚刚用过饭,桌子上的杯碗盘碟都尚未收走,隋安直接端起碗,拿起筷子,做出一副正在用饭的模样。 云裳从桌上的筷笼里又抽了一副筷子出来,立在了隋安身后。 门被打了开来,有两个士兵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瞧见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嬷嬷正在侍候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在用饭,中年嬷嬷手上的筷子上还夹着一块肉,似是正在给那少年人布菜。 那嬷嬷背对着门,仿佛压根不知道屋中来人了一般,手中动作都不曾慢上半分。倒是那少年人抬起头来朝着门口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诧异的表情。 “喂,转过来。”士兵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那少年人连忙伸手碰了碰仍旧还在给自己布菜的嬷嬷,一脸歉意地看向门口的士兵:“对不住两位官爷,我奶娘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不知道兵爷大驾光临。” 那嬷嬷被少年人拉了一下,才终于转过了身,瞧见门口站着的两个士兵,似是被惊着了,筷子上夹着的菜一下子就落了下去,慌慌张张地将筷子放下,抬起手来比划着什么。 “比划什么呢?看不懂。”那士兵蹙了蹙眉,径直看向那少年人:“喂,小公子,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隋安笑了笑:“昌吉城。” 那两个士兵低声耳语了两句,才又继续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九岁。” “九岁?”那士兵蹙了蹙眉:“我们刚才问过了,你们这个商队中,你就是主事的人?怎么你家大人放你这么一个小孩儿出来跑商?就不怕出什么事?” 第1155章 上兵伐谋 隋安苦笑一声:“家中传统,我家世代经商,家中子弟一般九十岁就会开始独自跑商,我爹爹是,我几位兄长也是。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带商队跑商,结果就遇到了沙匪,将货物洗劫一空。还不知道回家要如何跟爹娘交代呢……” “这片沙漠中本就沙匪横行,大概也是看你只是一个小孩儿,所以才对你下手的吧。”那士兵目光在屋中扫了几眼,神情漫不经心,还想再问什么,却听见窗外有声音传来:“有奸细!有奸细!” 那两个士兵对视一眼,急急忙忙跑到窗户口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就看见窗外的街道上有人在跑,后面跟着四五个士兵在追。 “快,奸细快跑过来了。”那两个士兵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屋中一下子只剩下云裳和隋安二人,隋安扬了扬眉:“还真的有奸细啊?” 云裳耸了耸肩,未置一词,只走到窗户口往外看,倒是的确有人在街上乱窜着,后面已经跟了好些个官兵,方才还在他们客栈中的官兵也都急匆匆赶了出去,追了上去。 云裳正看着,刘曼就走了进来:“主子,没事吧?” 云裳摇了摇头,指了指窗外,无声地问着:“你安排的?” “不是。”刘曼亦是一脸茫然:“我本来是打算若是这些官兵果真发现了什么端倪,便想法子将他们引开,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呢,外面便闹了起来。” 云裳有些意外,不是刘曼? 难不成,这乌尔禾城之中,真的还有别的夏国人?真的是奸细? 云裳转过头,看了刘曼一眼,虽一字未发,刘曼却不知为何,竟然很快就领会了她话中之意:“去打探打探?” 云裳颔首,将窗户关上:“看看是误会还是真的是夏国军中派来打探消息的人,若是假的,咱们便不必理会,若是真的,能够搭把手便搭把手吧。” “只是,乌尔禾城中没有咱们的暗桩,一切量力而行,以确保咱们的安全为前提。” 刘曼颔首应了,快步出了门。 隋安一脸好奇地看向云裳:“之前我不是听你与刘曼姐姐说,这乌尔禾城,是在沙漠中,四处都是沙漠,行兵不易,易守难攻,一旦有士兵接近,便容易被发现吗?那应该不会派人来这乌尔禾城打探消息吧?” 云裳摇了摇头:“未必。” “未必?” 云裳听隋安声音中满是好奇,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对行兵打仗感兴趣?” “是啊。”隋安嘿嘿一笑:“我之前被组织安排在边关,也经历了几场战争,觉着当一个保家卫国的士兵也挺好的。” “小小年纪,志气倒是不小。”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笑:“是啊,之前我是同刘曼谈论过此事,这乌尔禾城的确易守难攻,只是却也有一点十分的不好。” “嗯?”隋安果真立马就来了兴致:“主子快同我说说。” 云裳嘴角翘了翘,却又很快抚平:“正是因着这乌尔禾城地处沙漠中间,像是沙漠中的一座孤岛,因而,物资十分匮乏。若是大军进入沙漠,避开这城四面八方烽火台能够看到的范围,呈包围之态,将这乌尔禾城围困其中,断其所有补给,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时间。” 隋安瞪大眼,眼中灿若星辰:“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还可以这样呢?” 云裳笑了笑:“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想到的法子,且如今夏国大军之中有贤王在,贤王足智多谋,且因着这段时间都在边关,对夜郎国和夏国边关的这些城池比我更加了解一些,他应该能够想出一些更为简单,且更为快捷有效的法子来对付这座沙漠中的城池。” “贤王爷?”隋安好奇:“我倒是听闻过贤王爷的威名,贤王爷真的那样厉害吗?他是不是武功极好,常胜将军那种?”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所有打胜仗的,都是将军,都武功奇高。” “啊?不是吗?”隋安有些失落:“武功不高,怎么打胜仗啊?” “行军打仗,并非一味地凭借武力取胜,兵书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兵法还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所以,自古以来,在战场上,谋略,甚至比所谓的武功,更为重要。而贤王,尤善于谋。” 隋安似懂非懂,只眉头紧蹙着:“是这样的吗?” 云裳笑着摸了摸隋安的头:“你若是想要上战场,成为一个士兵,甚至是一个将军,我可以帮你,可是,在战场上,打胜仗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所以,一味的鲁莽只会往前冲是不行的,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多看看兵书。左右我正好在,你多看看兵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到时候,我可以将你介绍到军中,你想要在哪位将军麾下皆可。” 隋安眼中光芒大盛:“真的?” “真的。”云裳眼中带笑:“我不骗人,尤其不骗你这么大的小孩儿。” 被当做小孩儿的隋安心中虽然有些不大服气,只是心中却满是激荡:“好,主子说的,我自然是相信的,我这就叫人去买几本兵书来,得了空就看。” 云裳见他这般认真的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 刘曼从屋中出来,就听见隋安欢欢喜喜的笑声,脚步一顿,抬脚下了楼。 云裳吩咐叫去查一查方才被人追着的人,究竟是不是夏国派来打探消息的奸细,她左思右想,觉着这件事情还是应该由自己亲自去做。 刘曼出了客栈,将手中帷帽戴到头上,快步融入了人群中。 在城中七拐八拐拐了几道弯之后,刘曼选择了一个僻静的死巷子,抬起手来,从袖中取出一支哨子,吹了起来。 哨声十分独特,像是某种鸟叫,却又隐隐透着不同。 刘曼吹了几声之后,便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吹了几声。 不一会儿,两道身影骤然从巷子外面拐了进来…… 第1156章 贵人 那两人盯着刘曼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掀了掀衣袖。 虽只是一瞬间的动作,刘曼却清清楚楚地瞧见了他们手腕上系着的,是夏国细作特有的身份标识。 刘曼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一些,亦是亮了亮能够代表她身边的东西:“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易个容,带你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先躲过这阵风头。” 那两人听刘曼这么说,悬着的心亦是骤然放了下来,他们还以为,任务未完成,就要折在这里了,却不曾想,竟还有转机。 两人跟在刘曼身后越过了围墙,围墙后面是一处荒废的院子。 刘曼掏出东西来,给他们易容。 “我们来之前,怎么不知乌尔禾城还有咱们的人?”其中一个人盯着刘曼看了会儿,眼中仍旧带着几分怀疑。 刘曼点了点头:“我不是军中派来的,是有另外的任务,恰好经过此地。” 刘曼垂下眸子,手中动作飞快:“这次是你们运气好,若是你们还要在这城中查探,以后就得要更加小心谨慎了,不是每次,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遇见我的。” 那两个男子对视了一眼:“多谢。” 刘曼很快给那两个男子易容妥当,开始收拾东西:“这处院子我先前仔细查看了一下,应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你们先暂时在这里歇歇脚,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安顿你们的地方。找到了,我就来找你们。” “外面仍旧在搜查,虽然你们有了易容,只是我劝你们还是先躲一躲。” 那两个男子没有异议:“好。” 刘曼在街上又多逛了两圈,甚至在一家成衣店买了一套新衣裳换上之后,才回了客栈。 “的确是夏国军中派过来打探消息的暗探。”刘曼同云裳禀报着:“我给他们易了容,将他们藏在了一处荒废的院子里,同他们说了,帮他们找找看有没有能够安顿他们的地方。” “在同他们接触的时候,我也易了容,且只跟他们透露了,我是有另外的任务途经此地正好遇上,瞧见他们有危险才出手相救的,并未透露其他任何消息。主子你看……可要见见他们?”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沉吟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不了,既然是咱们夏国的暗探,咱们出手相救也是应该。只是,也只能这样救一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是不要掺和这一桩了。” 刘曼颔首:“我也是这个意思,那我去找一间不那么显眼的客栈,给他们要两间房安顿妥当?” “我是女子,带着两个护卫在外行走也比较合情合理,比两个男子单独去住客栈不那么容易引人怀疑一些。” 云裳点了点头:“去吧。” 刘曼退了下去,云裳独自在椅子上坐了良久,才又取出了地图来,细细看着。 军中派遣了暗探来乌尔禾城。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直觉,觉着这两个暗探,定然是柳吟风派来的。 一定是他。 这乌尔禾城地理位置特殊,寻常将领根本不会想对这里下手。唯有他,喜欢不走寻常路。 思及此,云裳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很快又压了下去。 柳吟风既然派遣了暗探来,说明他是准备要对这乌尔禾城下手了。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只是柳吟风既然打算出手,那定然是能够拿下的。 云裳目光在地图上面扫视了一圈,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若是她能够将仓觉青肃除去,那夜郎国大军必定军心涣散,这已经持续了有段时间的仗,便应该能够很快了结了。 刘曼一直到天将黑的时候才回来:“那两个暗探对我也仍旧有些戒心,不肯同我交底,只说是军师派遣他们来这乌尔禾城探查的,说他们已经来了这乌尔禾城一月有余了,倒也已经查探到了一些消息。” “一个多月了?”云裳倒是有些诧异:“他们难道不是只是探查探查这乌尔禾城中的布防情况、地形地势、城中布局这些吗?一个多月,未免也有些太久了吧?” 刘曼压低了声音:“他们有些谨慎,说的有些含糊,只说,有夜郎国的贵人在这城中。因着这个原因,这乌尔禾城中的防守比其他边关城池更为严密一些,让我若是要在这城中走动,千万要小心。” 夜郎国的贵人?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一个国家中,称得上贵人的,有两种。 一种,是皇亲国戚。 另一种,则是朝中大臣。 可若是朝中大臣,那两个暗探应该会用大官,而不是贵人。 所以,他们口中的这个贵人,多半是皇亲国戚了。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个圈,此前仓觉青肃为了夺取夜郎国的国君之位,几乎将他的兄弟甚至叔伯那些都杀了个干净,所以,夜郎国,应该是没有王爷的。 不是王爷,那就是长公主,亦或者是嫔妃,亦或者是仓觉青肃的子女了。 她原本想着,这乌尔禾城不过是一个途经之地,若是如此,那她恐怕要稍稍改变改变主意了。 云裳的手微微动了动,抬起眼来吩咐着刘曼:“明日,你带我去见一见那两人。” “主子要见他们?” 云裳颔首:“我有些问题要问,你去问,他们未必会据实回答。” 刘曼眉头轻蹙,有些不赞同,只是瞧着云裳不容反驳的模样,便也将心中的话吞了回去,只低着头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第二日,云裳跟着刘曼离开客栈,便又重新易了个容,又取了帷帽来戴了。 两人一同到了城另一边一个客栈,刘曼带着云裳上了楼,在一间房外停了下来,轻轻敲了敲门。 “谁?” “是我。” 经过两次接触,屋中那两人对刘曼的声音也有了几分熟悉,将门打了开,正要说话,就瞧见了刘曼身后的云裳。 两人眉头皆蹙了起来,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云裳身上。 “进去再说。” 刘曼同云裳一起进了屋,转身将门关上了。 第1157章 什么都没做 进了门,刘曼才道:“这位,是我家主子,她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们。”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没有说话。 云裳垂下眸子,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出来展了开,只将最下面的展示给那两人看。 那信纸的最下面,是一个私印,洛轻言的私印。 那两人目光落在那私印上,眼中皆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忙不迭地跪了下来。 云裳仍旧没有出声,又取出了一纸书信出来,给那二人看。 “写这封书信之人,可是你们的主子?” 那二人面面相觑,眼中皆带着讶异,只是却仍旧没有说话。 云裳却从他们二人的反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你们在这里做暗探,应该少不得与你们主子书信来往,你们主子的字迹,大抵也还是认得出来的吧?” “我既然已经找上了你们,猜到了你们的主人是谁,便也大抵能够猜到,你们为何会在这里。只是我有些好奇的是,这乌尔禾城不过一个小城,若是你们的主子想要攻打这城池,顶多需要你们查探查探这乌尔禾城周围的地形地势,城中房屋街道布局,已经整个城中的布防情况……” “这些东西,压根不需要你们查探一个多月,可是你们却偏偏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久,甚至因此险些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云裳勾了勾嘴角:“其实我更为好奇,你们究竟在查探什么,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会导致自己暴露了?”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终有一个人膝行了两步上前:“主子的确只是让我们查探地形地势街道布局和城中布防情况那些,主子说,很快就要入冬,一旦入冬,整个夜郎国的物资都会十分匮乏,许多夜郎国的商人都在想法子从夏国买进一些物资,送到夜郎国。若是将乌尔禾城给纳入囊中,断了夜郎国这条商道,这个冬天,整个夜郎国百姓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只是在我们在打探这些情况的时候,却发现,夜郎国大王的一个妾室在这乌尔禾城之中,且据我们打探,她带着夜郎国大王的小儿子,在这乌尔禾城已经住了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三四个月?”云裳稍作沉吟,转过身问刘曼:“乌尔禾城前面被咱们占领的那座城池,是什么时候被咱们占领的?” “约摸半年前。” 云裳颔首,半年前,这乌尔禾城成为夜郎国的边关城池,仓觉青肃的妾室与小儿子,来这乌尔禾城,便已经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差不多,在乌尔禾城成为夜郎国边关城池的消息传到皇都之后,就开始动身了吧? “这位夜郎国嫔妃,虽然只是个嫔妃,可是在整个夜郎国,却十分有威信。一则因为她的父亲手握夜郎国大部分军权,二则因为,她生下了两位皇子,在仓觉青肃的嫔妃之中,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了,三则,这位嫔妃极其有手段。” “不仅是在整个夜郎国十分有威信,仓觉青肃对她也十分信任。”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也未必是信任,若是那位嫔妃的娘家手握着军权,仓觉青肃明面上对她信任,暗地里,不知对她多忌惮呢。” “仓觉青肃此人,心思毒辣,对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能毫不犹豫的下手,更何况,只是枕边人罢了。” 云裳沉吟片刻:“你们将此事禀报给了你们主子,你们主子怀疑这位夜郎国嫔妃暗中到了这乌尔禾城,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所以叫你们继续留在这乌尔禾城,仔细打探?” “是。” 云裳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仓觉青肃身边的嫔妃,在乌尔禾城成为边关城池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来了这乌尔禾城,还想方设法的隐匿行踪,的确十分可疑。 云裳沉吟片刻,兴许,大抵也是因为仓觉青肃猜到了柳吟风他们会对乌尔禾城下手,所以提前来防备着? “这段时间,仓觉青肃那位手段十分厉害的嫔妃,在这乌尔禾城,都做了什么?” 那两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是。”两人颔首:“不仅什么都没做,甚至他们一直都呆在此地属官一处别院之中,几乎不曾出来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觉着奇怪,想要潜入那处别院中查探查探。” “所以被发现了?”云裳挑了挑眉。 “是。”两人垂下眸子:“我们盯了那处别院好一段时间,觉着那处别院守卫并不太森严,就想要悄悄潜入进去,谁曾想,那别院周围的确并未有什么守卫,可是那别院中守卫却异常森严。我们被发现了,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只连忙逃回了客栈中……” 后面的事情,云裳大抵也知道了。 云裳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裳,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你们既然已经暴露,他们只怕会更加警惕,再留在这乌尔禾城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要么再小心谨慎一些,缩起来只查探一些比较简单的消息,要么就干脆回去。” “可是……”那两人眉头紧蹙:“可是主子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还未完成……” 云裳转过身同刘曼道:“去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是。” 笔墨纸砚找来,云裳提起笔:“我给你们主子写一封书信,你们带回去给他看,他不会责备你们的。” “你们再在这乌尔禾城待下去,什么都查不到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就昨日之事,便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了,昨日那事情一出,乌尔禾城,便暂时无法下手。” 那两人垂下眸子,神情内疚。 “也不必内疚,夜郎国如今不过是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几时了。” 云裳手中飞快,写好一封书信之后,便递交给了那两人:“早些离开乌尔禾城。” 那两人接过书信妥帖放好,才低声应了下来。 云裳站起身来要离开,走了两步,才转过身问着那两人:“你们说的那位仓觉青肃的嫔妃,叫什么?” “叫乌多娜。” 第1158章 咱们不走了 “主子,另外两个商队已经进了城了,分别安置在了两个不同的客栈之中,咱们可是明日一早就离开乌尔禾城?”回到客栈,刚一进门,刘曼便开了口。 云裳摇了摇头,见刘曼脸上露出几分讶异的神情,只笑了笑:“咱们……不走了。” “不走了?”刘曼蹙了蹙眉:“那主子不是要去……” 云裳微微抬起头来:“若是那位乌多娜果真在这城中,我倒是有一个,无需亲自接触到仓觉青肃,就能够达到目的的法子。” 刘曼虽然不知道云裳想要做什么,只是听云裳这么说,心中却也有了几分猜测:“主子是想要,从这乌多娜入手?” “嗯。”云裳笑了笑:“这乌多娜,虽然与仓觉青肃天各一方,可是乌多娜在这里,定然有用心,既如此,那她定会与仓觉青肃有书信来往,只要他们有书信来往,我就有法子向他下毒。” “正好,仓觉青肃阴险狡诈,疑心重,我贸贸然接近仓觉青肃,实在是不易。可是要接近这乌多娜,就容易许多了。” “都是女人,女人更懂女人的心思。” 刘曼悄悄看了云裳一眼:“可是,那两个暗探不是说,那乌多娜一直呆在这乌尔禾城属官的别院中,从未出过别院吗?而那别院戒备森严,如今那两个暗探又已经打草惊蛇,咱们想要接近那乌多娜,只怕是不易。” 云裳勾了勾唇:“未必,我要去接近乌多娜,的确是不易,可是让乌多娜主动来找我,却是不难。” 刘曼愈发觉着有些不可思议:“让乌多娜主动来找咱们?” 云裳颔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乌多娜是女人,且……是仓觉青肃的嫔妃,这样的女人最在意的是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你且瞧着吧。” 云裳说完,径直吩咐着刘曼:“咱们就在这乌尔禾城停下来,你先想法子找一处院子,咱们好落脚,一直在客栈中也不是事儿,客栈人多眼杂,容易引人怀疑。” “传信给夜郎国其他城池的暗桩,调遣一部分暗桩来着乌尔禾城。” “是。”刘曼低声应了下来,复又道:“咱们此番带来的货物那些都尽数埋在了沙漠中,若是要在这乌尔禾城停下来,主子需要什么东西吗?”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我记着,三个商队中,有一个商队,运送的,是药材?” “是,是有一个商队运送的是药材,不过因着只是做做样子,当时运送的那些药材,除了主子你叮嘱的那些,其他都是随意采买的。” 云裳颔首:“无妨,便是随意采买,一些寻常药材也大多是有的。等着院子找好,先将那些药材全部送到院子里,让我瞧一瞧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吧。” “若是有欠缺的,我再开上清单,让人重新去走一遭便是。” 刘曼点了点头,眼中有些好奇:“主子要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云裳将手放在膝盖上,笑容意味深长:“既然要在这乌尔禾城留下来,自然得要有安身立命的东西,安身立命的同时,也掩人耳目,也……引人上钩。” 要安身立命掩人耳目引人上钩,最好的,自然是将她这一身医术用好了。 虽然在这乌尔禾城中并无他们的暗桩,只是刘曼在那两个暗探那里也得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行动起来动作也极快,第二日就找到了一个可以住三四十人的大院子。 云裳听刘曼这么一说,忍不住扬了扬眉:“贸贸然突然在一个院子里面住进去这么多人,太过引人注目了,还是分开比较好一些。” 刘曼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闻言连忙点了点头:“是属下考虑不周了,属下再去安排。” 云裳倒是先一步带着人搬进了那院子里,连带着那些药材也一并搬了进去。 刘曼傍晚的时候回到院子就瞧见云裳正在亲自收拾在院子里晾晒的药材,动作十分娴熟。 刘曼愣了一愣,暗中盯着云裳看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开了口:“主子说,借由药材做在这城中安身立命的东西……主子是想要在这城中给人看病吗?” “唔,怎么了?”云裳没有回答,只低着头轻碾手中的药材。 “这夜郎国,虽然也会偶尔从夏国购买一些药材,可是事实上,这夜郎国的人,大多是并不相信夏国的大夫的,他们有巫医,巫医偶尔也会用一些药材来治病,可是大多数时候是依靠巫术的。” 刘曼想了想:“属下觉着,若是主子打出大夫的名号来给人看病,恐怕多半不会被夜郎国这些百姓所接受,不仅不会被接受,恐怕还会因此有暴露自己的风险。夜郎国……极少有人会夏国医术。” 云裳点了点头:“嗯,这些事情我大抵也知晓。” “我并没有打算给人治病,我的确会医术,御医也说过,我医术大抵还不错。可是……我没有那么高尚,夜郎国铁骑大军数次侵犯宁国夏国,残忍地杀害了不少我宁夏两国的百姓,虽然我亦是知晓,夜郎国百姓是无辜的,可我也并不想在夜郎国救死扶伤。” “毕竟,即便是在宁国和夏国,我也没怎么做过救死扶伤的事情。” 见刘曼面上满是疑惑,云裳只垂眸轻笑了一声:“我虽然的确打算用医术来安身立命,可是,医术并不一定就是要治病救人。”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这些药材还可以有别的用处,医术还可以与其他结合。” 见刘曼被自己说的一脸雾水,云裳眼中笑意更浓:“你说,宫中的嫔妃,最在意的是什么?” 刘曼不知为何话茬子突然转到了这个上面,愣了一愣,却也仔细想了想:“大抵是帝王的宠爱吧?” “是帝王的宠爱。”云裳颔首:“而想要得到帝王宠爱,最重要的,就是一张倾城无双的脸。所以,宫中的女人大多希望自己能够一直貌美如花,一直永葆青春,不会衰老。” “永葆青春不会衰老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用药帮她们调理调理容貌,让她们觉着自己容光焕发,越来越年轻。”云裳勾了勾嘴角:“这对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一件极为诱人的事情。” 第1159章 倾城阁中人倾城 便是刘曼也忍不住眼睛一亮:“这般神奇?” 云裳将面前晒着的药材装进了箱子里,在上面标注好药材名字,才笑着道:“听起来似乎觉着挺不可思议的,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困难,女子的要求不过那么几样,要皮肤白嫩有光泽一些,更嫩滑一些,斑点皱纹少一些……” “药材中有不少可以用于改善皮肤,比如银杏、当归、白芨、白果仁等可以让皮肤白嫩。” “我最近这段时间观察了一下,发现夜郎国不少女子的脸上都有斑点,大抵是因为气候环境的缘故。而乌多娜娇生惯养,多半不会是因为风吹日晒形成斑点,而除了这外因之外,产生斑点的原因就那么几种,肝气郁结、脾虚湿阴,肾气亏损,我给她瞧瞧大抵就能看出原因来,到时候对症下药就是……” 刘曼听得一愣一愣的,对自己这位看似无所不能的主子愈发佩服。 “主子是打算利用乌多娜想要变美的心态去接近她?可是,主子能够让她容貌变美这件事情,要如何才能够落入她的耳中呢?毕竟,她一直住在这城中属官的别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子总不能够自己送上门去吧?” 云裳笑了笑:“自然是不能够自己送上门去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我这两日先呆在屋中,做一些效果比较明显的药丸出来。你趁着这段时间,去城中给我盘一个店铺来,随意修缮修缮装点装点,取个名字挂个招牌。而后,去买一些盒子来,在那盒子上刻上铺子的名字和地方,将药丸放在里面,拿出去便宜卖,送人也无所谓。” “送人?别人拿到之后,应该不会相信的吧?” 云裳颔首:“无所谓他们相信不相信,也无所谓有没有人用。咱们只需要将这些药丸或卖或送出去,再过两日,就在城中人流集中的地方散布消息,就说我们那个铺子里面卖得药丸能够让人一夜回春,变得越来越好看。” “散布的消息越来越多,总会有人相信,也总会有人愿意试一试,特别是那些,年华易逝,却想要想方设法夺得自己丈夫宠爱的贵妇人。我那些药丸,都是有效果的,若是她们愿意亲自登门来让我看上一看,那自然效果更好。只要有效果,我相信,不到半个月,我便能够在这城中闯出名声来。” “乌多娜虽然只呆在那院子里,可是却未必对这城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要我闹出来的风声大了,我相信,她终会找到我。” 刘曼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倒也觉着这件事情虽然听起来的确有些神奇,可是却也并非全然不可实现。 沉吟了片刻,刘曼才又开了口:“属下这就去给主子找一家合适的铺子来,主子的铺子要叫什么名字?主子早些将名字定下来,属下好将名字刻到盒子上。” 云裳想了想:“就叫倾城阁吧,我做的药丸,就要美肌丹。” “好。”刘曼笑了笑:“倒是直白易懂。” 云裳颔首:“要的就是直白易懂。” 接下来两日,云裳便一直在屋中鼓捣那美肌丹,云裳将配方弄好,叫来了所有人,帮着称药材,帮着研磨,做成药丸。 两日的时间,倒是很快就做出了几百颗美肌丹。 做好了东西,云裳又让暗卫给她重新易了个容。 刘曼傍晚从外面回来,第一眼瞧见云裳,竟险些没能认出来,盯着云裳看了良久,才忍不住道:“主子这张脸,容色未免有些太盛。” 云裳嘴角勾了勾,目光落在铜镜之中,铜镜之中的女子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带着魅。 “我都打出了能够让人一夜回春,容貌倾城的招牌了,若是我这个东家却是个无盐之人,只怕很难令人信服,这样便很好。”云裳垂下眸子整了整衣衫:“你吩咐下去,从今日起,我的名字叫万纳夫人,今年三十二岁,隋安,是我的孩子。” “叫他们记好了,莫要露出破绽了。” “是,夫人。” 云裳筹谋好了一切,事情也的确按着云裳预料的那般,十分顺利地发展着。 很快,城中便有了关于她的传言。 “城中都已经有了不少关于夫人的传言,都说夫人虽然年已经三十二,可是容貌看起来却像是二八少女,谁也看不出,竟是个孩子都已经快十岁的女子。” “那美肌丹也都已经送了出去,甚至除了咱们刻意传播出去的那些话,也有了不少真实的反馈,都说用了夫人的美肌丹之后,皮肤白皙红润了许多,脸上斑点也淡了不少。” 云裳点了点头:“那看来,我明日就应该去倾城阁中呆着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真正的客人登门了。” 云裳猜测的不错,第二日,云裳在倾城阁中小憩,就有人登门了。 来的是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妇人,妇人的脚步有些迟疑,进门一瞧见云裳,身子微微顿了顿,嘴唇抿了抿。 云裳扫了那妇人一眼,看她身上穿着打扮,便知这应该只是有人刻意派来打探她深浅的人。 云裳不懂夜郎国话,只在椅子上坐着,由着身侧的暗卫同那妇人道:“夫人是来找我家夫人开药的?” 顿了顿,才解释着:“我家夫人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夫人要做什么同我说就是,我可以代为转达。” 那妇人听他这么说,看向云裳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同情,半晌才道:“你让你们夫人给我看看我这皮肤,要如何调理才好。” 暗卫给云裳打着手势,云裳仔细看了那妇人一会儿,也同那暗卫打了打手势。 “这位夫人面容没有光泽,皮肤皱纹不少,面上还有斑点,我家主子可以为夫人做一个面膏,每日早晚涂面,可使人面容光泽,却老防皱,兼治脸上色斑。” 云裳站起身来,从身后的药箱中取药。 青木香、白附子、白蜡、白芷……云裳将药材找好,将药切碎,交到了暗卫手中。 “这些药物,用酒、水各半斤,浸药一宿,煎至酒水尽为度,滤去渣膏即成,瓷器贮备用。早晚涂面,三日即可见效……” 第1160章 来了 那妇人一离开,云裳就朝着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忙出门跟了上去。 这一日,倾城阁一共迎来七位客人。 “七位客人之中,有五位是普通百姓,有一位是城中富商的妾室,今日最早来的那个妇人,是城中守卫军首领的妻子身边侍候的嬷嬷。” 云裳颔首:“大抵是来替她主子打探情况的。” “是。”暗卫颔首:“且属下打探到,那位城守军首领的妻子,与城中属官的妻子,是在闺中就交好的闺蜜。” 云裳颔首,倒是并不怎么意外:“乌尔禾城并不太大,城中有权有势的人家就那么几个,大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这群人中有一个人知道了我这里,并且对我的东西得以认可,那么,要打入她们所在的圈子便并不太难。” 云裳手指轻轻敲了敲:“现在,咱们就等着吧,等着那位嬷嬷拿回去的药膏发挥作用,等着,她真正的主人找上门来。” 她同那那妇人说起过,她开回去的那些药膏,顶多三日便能够见到明显的效果。 三天,她还是等得起的。 不过幸而,也并未让她等到三日。 两日之后,倾城阁刚刚打开门,一辆马车就停在了门口。 云裳听见动静抬起眼,就瞧见马车车门被推了开来,此前见过的那位嬷嬷走了下来,随后立在了一旁,朝着马车中伸出了手。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来了。 果然,很快就从马车中走出来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妇人,妇人打扮得雍容华贵,身上衣裳首饰无一处不精致不华贵,只是那张脸上,却蒙着一层面纱。 云裳挑了挑眉,看着她们进来,才抬起手来比划着什么。 “我家主子说,这位嬷嬷两日前应该来过,看嬷嬷的脸色,倒是比两日前更加白嫩了不少,脸上斑点也淡了许多,看来,效果还不错。” 那嬷嬷点了点头:“夫人妙手,今日,我带我家主子过来看看。” 云裳这才假意将目光看向了那位夫人,手上动作不停。 “我家主子说,夫人若是想要让她帮忙看看,应该将脸上面纱摘下来。” 那妇人犹豫了片刻,却没有立即动作。 云裳听见那嬷嬷似是劝说了些什么,而后那女子才将面纱摘下。 云裳这才看清楚了那女子的脸,只是瞧见那张脸之后,才明白了过来,她为何要以面纱覆面,原来那张脸上,竟长着不少红色的痘。 那嬷嬷说了些什么,暗卫同云裳以手势转达着:“我家夫人脸上这些东西长了有两年多了,一直都不见好,稍稍好些之后便又会生出,反反复复,万纳夫人可有什么良方。” 云裳沉吟片刻。 “可否请这位夫人伸出手来,我家主子把个脉。” 那女子有些诧异,却也老老实实将手伸了出来,云裳把脉片刻,又仔细查看了她的眼耳口鼻。 “是中毒。” “中毒?”主仆二人皆满是诧异,面面相觑之后,眼神也变得急切了许多:“夫人可确定?可有解法?” 云裳点了点头:“要解毒并不太难,只是解毒之后,要想容貌恢复以往,却需要比较长时间的仔细调理。” “需得要多久?” “若无意外,两个月左右可调理好。” 那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两个月左右,倒也还好,两三年都已经忍了,也不怕两个月了。只是夫人说,没有意外的话两个月,夫人口中的意外,是什么意外?” “没有人继续下毒的话。”云裳垂下眸子:“解毒和调理,都不难,可若是有人一直下毒,那就会如此前那般,反反复复,永远都好不了了。” 那妇人咬了咬牙,大抵心中隐隐已经有些猜想:“我知晓的,劳烦万纳夫人先为我解毒吧。” 云裳颔首,写了药方子,叫人做成了药丸,递给妇人服了:“解毒丸每日一颗,连服三日。为保证药效,我建议夫人还是来我这倾城阁服药吧,至少,我这倾城阁中收钱办事,不会给夫人下毒。” 那妇人服了药,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云裳才又递上一瓶子药膏:“这药膏,每日洗完澡之后,涂抹在脸上,涂抹一刻钟左右清水洗掉。等着服完解毒丸之后,我再给夫人开一些内服调理的药丸。” 云裳笑了笑:“仍旧是三日,三日之后,夫人就能够明显看得到自己脸上的变化。” “多谢万纳夫人。” 那两人离开之后,云裳才勾起嘴角笑了笑,刘曼从一旁屏风后走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道:“方才这位,是城守军首领夫人米娜夫人,她与她亲妹妹,一同嫁给了城守军首领多吉,当年在城中被传为佳话。” 云裳听刘曼这么说,心中便有了数:“所以,给这位米娜夫人下毒的人,多半便是她那位妹妹了吧?传为佳话?外人看热闹,其中真正的酸甜苦辣,大抵只有自己知晓了。” 当日晚上,云裳就听暗卫禀报:“听闻米娜夫人今日找出了证据,说她妹妹给她下毒谋害她,以雷霆手段迅速处置了她的亲妹妹,将她的亲妹妹直接送出了城,却将她妹妹所生的孩子留了下来,说她妹妹品行不端心思歹毒,不能教导好孩子。” “城守军首领收到消息就赶回了府,却没能救下他的爱妾。” 云裳抿了口茶:“瞧着那位米娜夫人性子温吞的模样,还以为是个好说话的,却没想到,却是个手腕厉害的。” “这么两三年了,即便是容貌被毁成了那样,却也仍旧将正妻之位牢牢拽在手中,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没点手段。” “也是。”云裳眯了眯眼,却是勾唇笑了起来:“也好,手段厉害的更好,于我而言,更有利一些。” 那位米娜夫人虽将自己妹妹以雷霆之势处置了,可是却仍旧每日一早就来倾城阁服药,一连三日,云裳倒是亲眼见着她脸上的变化:“今日比昨日好了一些,脸上那些痘都已经瘪了,也变了颜色,开始结疤了。” 米娜夫人点了点头:“万纳夫人圣手回春,我有一位好友听我说起了夫人的事情,也想来看一看,只是她的身份特殊,所以想要请夫人过去,夫人意下如何?” 第1161章 谈条件 云裳心中猛地一跳,据暗卫打探来的消息,这位米娜夫人平日里交心的朋友并不多,最为交好的,就是这乌尔禾城的城主夫人。 而方才米娜夫人说,她那位朋友,身份特殊,不方便来着倾城阁,希望她前往相见。 由此可以猜测,她说的那位朋友,十有七八,便是城主夫人了。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也可,只是我又聋又哑,到时候,恐怕得带两个随从一同前往,一个替我传达消息,一个替我带上一些常用的药丸和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可以的。”米娜夫人毫不犹豫:“夫人甚至可以多带几人,到时候再外面等着就是,两个贴身随从同夫人一起进去。” “那就多谢了。”云裳颔首:“不知,是什么时候?” “就现在吧?夫人可方便?” 现在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云裳颔首,叫人收拾东西,随后跟着米娜夫人一同上了马车。 “夫人是刚来乌尔禾城的吗?此前倒是从未在城中见过夫人,也并未听闻过夫人的名号。”马车一动起来,米娜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打探。 “是,前段时日刚来的乌尔禾城。”云裳颔首:“此前家住在卞西城。” “卞西城?”米娜夫人眼中有些讶异。 “对,卞西城,那时候,夫家在卞西城中亦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也不必抛头露面在外面做事,每日里除了倒腾自己这张脸,也并无什么其他喜好。卞西城地处夜郎国边关,紧邻夏国,夏国与夜郎国两国尚未开战的时候,我对夏国的一些医术药材那些比较感兴趣,跟着一位师父学了一段时间,也没其他用处,就用来打理打理这张脸。” “后来……卞西城破,我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我夫君拼死护着我与我孩子离开,自己却没了。我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后来觉着自己还要养孩子,这样下去也没有法子,可是我别无所长,唯一擅长的就是打理一张脸,所以就以此道谋生存了。” “乌尔禾城与卞西城的地形地势有些相似,都是建在沙漠中的城池,让我觉着有安全感一些,所以,我就来了这里。” 米娜夫人笑了笑:“夫人这张脸,倒的确是倾国倾城,我听闻,夫人已经三十有二,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云裳也笑:“夫君是商人,常年在外跑商,外面的妖精那么多,我若是不想方设法地让自己美一点更美一点,夫君被别的女人勾去了魂,我该如何是好?所以,就只能在自己的脸上下苦功夫了。” 这话,似是说在了米娜夫人的心坎上,米娜夫人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啊。” 马车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云裳被刘曼扶着下了马车,抬起眼一瞧,才看见自己现在在一处小巷子中,巷子幽深,跟前只有一道小门。 “我那位朋友身份有些特别,只能劳烦万纳夫人从这里进去了。” “无妨。”云裳垂下眸子进了那院子,跟着绕了几个院子,才进了一个大些的院子,院子中有一个女子正在搭弓射箭,容貌秀丽,眉宇之间带着一股子英气。 云裳笼在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 这个女子,不是城主夫人。 她虽然之前不曾见过城主夫人,可是暗卫却给她看过城主夫人的画像,城主夫人,并不长这样。 云裳心中在暗自猜想着,就瞧见那女子放下了手中弓箭,朝着云裳看了过来:“这位就是你说的万纳夫人?” 米娜点了点头,垂首应着:“是,这位就是万纳夫人。” 说完,才又转头看向云裳,同云裳介绍着:“这位夫人,是咱们乌尔禾城的城主夫人。” 云裳眯了眯眼,城主夫人吗? 云裳向那女子行了个礼,眼睫微微有些颤动,米娜同她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垂首行了礼。 米娜与城主夫人都是闺中好友,和城中其他妇人相交,自然是用不着这样的。 所以,眼前这女子的真实身份,唯有一个。 那就是仓觉青肃的嫔妃,乌多娜。 乌多娜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云裳一番:“你瞧瞧我这张脸,应该做哪些改变?” 云裳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刘曼,刘曼连忙抬起手来同云裳比划着。 云裳看懂之后,才又转过头看向乌多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来:“夫人容貌不俗,无需做太多改变,只是大抵是因为不太注意平日保养的缘故,眼角有些细纹,皮肤亦是有些干涩暗沉,唇色亦是有些暗,若是能够让皮肤白皙滑嫩唇色粉嫩一些,容貌必定比现在更美上四五分。” 乌多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错,你说的,倒的确是我想要改变的地方,那你可有法子?” 云裳颔首:“有的。” 乌多娜眼中溢满了喜色,只是脸上笑容很快却又逐渐消失:“只是我身边侍候的都是一些不怎么细致的人,我怕万一她们做的不够好,达不到想要的效果,要不,你亲自来给我调养?” “我听米娜说,你家中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也是刚刚在这乌尔禾城安定下来,要不,你也无需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开那倾城阁,只住在这里,替我好好地养好我这张脸,银子那些,我都可以给你。” 云裳瞧见刘曼的手势,微微愣了愣,面上有些犹豫。 “你担心什么?尽管同我说就是,只要我能够办到的都可以。”乌多娜眯了眯眼,笑吟吟地看向云裳:“对了,你的孩子,请了先生了吗?” “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可以为你找最好的先生教导你的孩子。你意下如何?要知道,在乌尔禾城,请一位优秀的先生,可并非易事。而我,只要你孩子想学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这个条件,对一个母亲而言,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确认一般地问着:“夫人果真能够替我给我孩子请先生?” 乌多娜见云裳的反应,便知自己是拿准了云裳的软肋:“是啊,城中最好的先生。” “好。” 第1162章 岂不是软禁? 乌多娜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倒是并不意外云裳的决定:“既如此,那万纳夫人不如现在就去将东西收拾收拾,搬进咱们这院子吧?” 云裳颔首,只是却并未动作,只转头看了刘曼一眼,比了几个手势:“城主夫人该不会是想要将我们软禁在这院子里吧?” “那自然不会。”乌多娜笑容和煦:“我只是想着你搬到这里之后,一切也能够方便一些。你人仍旧是自由的,想要去哪儿都可以去,只是须得要同管家报备一声罢了。” “那就好。”云裳这才起了身,跟在丫鬟身后出了那院子。 米娜并未与云裳同行,云裳与刘曼一同上了马车,两人便在马车中用手势交谈着。 “主子为何要答应那城主夫人,在那个院子住下来,这可是变相的软禁。” 云裳勾了勾嘴角:“方才我们见到的,并非是城主夫人,而是乌多娜。” 刘曼一惊:“乌多娜?就是仓觉青肃的那个嫔妃,乌多娜?” 云裳颔首:“真正找我的人是乌多娜,只是她不宜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冒用了城主夫人的名号。毕竟,我刚刚到这乌尔禾城,并未见过真正的城主夫人,若我真的只是万纳夫人,这个计策对我而言,并无任何漏洞。” “只是她却又担心我动手脚,亦或者是被人收买对她不利,所以她希望将我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盯着。难得有机会接近乌多娜,这样好的机会,我自然没有放弃的道理。” 刘曼眼中写满了担忧,云裳勾唇笑了笑:“放心好了,到时候她要吃我开的药丸,用的做的面脂那些,怎么想,也是她比较危险。” “且,到时候只用派遣三五个贴身侍候的随我一起住进去就是,其他的人,仍旧呆在城中,我最多每隔两三日就会以各种各样的名目出院子,若是没有,到时候我会让你们采取手段的。” 刘曼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那主子需要些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些药材罢了,都有的。” 云裳说完,却又沉吟了片刻:“对了,待会儿你去买些纸给我。” “纸?什么纸?”刘曼一脸茫然。 “写字用的纸。”云裳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多买一些,到时候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习惯用那一种纸,不太好买。” 刘曼记了下来,心中想着,若是要用这样的由头,那便得要选一种稍稍好些,随时可能会断货的纸…… 回到住的院子,云裳就吩咐人开始收拾东西。 隋安扶着门看着:“我们要重新换地方吗?是被发现了吗?” 云裳失笑,抬起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就不能够盼着点儿好?” “不是被发现了,是城主夫人想要请我去帮她打理她的脸,所以请咱们去住上一段时日。” 隋安扬眉:“城主夫人?请咱们去住一段时间?那岂不是软禁?” “不是软禁。”云裳扬眉:“你竟连软禁都知道?” “那是自然。” 见隋安一脸得意的模样,云裳眼中笑意更浓,却又很快收敛起了笑容,低声叮嘱着:“我们要去城主夫人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很多人都觉着,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所以我料想有人会旁敲侧击从你这里打探我们的一些事情……” 隋安不等云裳说完,便拍着胸脯保证着:“你尽管放心就是,他们休想从我的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说不定,我还能从他们嘴里套套话呢。” 云裳笑了一声,倒也并不担心,能够从暗桩暗卫中千挑万选到她身边的,即便是个九岁的孩童,也断然小看不得。 他们的东西除了那几箱药材便也没有太多其他东西,没花多少时间就收拾妥帖了,连带着刘曼专程去买来的纸一同。 下午,云裳带着人搬到那院子的时候,乌多娜并不在。 云裳倒也并无多少意外,乌多娜大抵根本不住在这里…… 不过,现在虽然不住在这里,她也有法子,让她迟早会自个儿搬过来。 云裳叫人将东西收拾整理妥帖,管家就来了。 “万纳夫人以后有什么吩咐,都尽管来找小的就是。”管家对云裳有些好奇,低着头,眼角余光却一直若有若无地从云裳脸上扫过。 心中却在暗自赞叹着,这样的女子,若是得以在王上跟前露脸,只怕王上会压根不在乎她曾经成亲生子,年岁并不年轻,都要将她纳入后宫。 这般容貌,便是后宫中也寻不出能与她争艳的。 “按着我家夫人的吩咐,万纳夫人每月用度是两千两银子,万纳夫人觉着,合适吗?平日里吃穿用度,还有给我家夫人用的东西,万纳夫人都可让吩咐小的去采购,不算在其中的……”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受宠若惊,连忙比划着:“够的够的,多谢城主夫人。” 心中却在想着,这乌多娜倒是个大方的,两千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开销了。 倒是果真如云裳所料那般,晚上的时候,云裳便见着了乌多娜。 乌多娜派了一位嬷嬷将云裳请到了主院之中,一见着云裳,乌多娜脸上便染上了三分笑:“可还习惯?有什么缺的,都可以和下人说。” “好的。” 乌多娜又接着道:“我不知道你需要怎么做,也就还没有沐浴,你看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云裳颔首:“如果夫人还未沐浴的话,我可以趁着沐浴的功夫给夫人覆上一些面膏,等沐浴完了之后洗掉,而后再给夫人涂抹一些香膏,全身上下都可以涂抹,这样一来,夫人面上白了的同时,身子也能够一并变白。甚至沐浴的水中也可放一些东西,可以清爽皮肤,也能宁神助眠。” “好,还是你想的周全。需要准备什么,你说吧,我叫他们准备。” 云裳笑了笑:“当归、桃仁、丹参、白芷、白附子、白及,一颗鸡蛋,这些用于敷面。艾叶30克、葛根60克、白芍50克、薄荷20克,这些用纱布将药物包好,煮一锅水,待会儿倒进沐浴的水里。” 第1163章 总有些不如意 乌多娜点了点头,问立在一旁的嬷嬷:“可都已经记下了?” 见嬷嬷颔首应了,乌多娜才转眸:“听闻你带了不少的药材来?” 云裳颔首:“这些药材是我们专程跑商从夏国那边买来的上等药材。” 云裳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只是那抹恨意很快便被她用平静掩饰:“夏国的士兵太过可恶,是我的仇人,可是它们那边的药材却还是好的,堪堪可用。” 乌多娜将她的脸色神情尽数纳入眼中:“是,夏国人的确很可恶。” 说完,才又说起她想要说的话:“既然是你千辛万苦带过来的药材,那便先留着吧。跑商不易,我这里原本倒也还有不少的药材,就先拿来用着。” 乌多娜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云裳倒也并不太意外,倒是恰如她想的那样,乌多娜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因为她小心谨慎,打心里对云裳便不那么信任,却又想要云裳帮她变美,所以才担心云裳在她带来的那些药材之中动手脚,不肯用她带来的东西。 思及此,云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有趣,她如今人已经住进来了,且乌多娜会用她经手的东西涂抹脸,涂抹全身,甚至吃下去。 乌多娜难道以为,不用她带来的东西,就万事大吉了? 难道她不知道,大多毒药,都是用各种各样的药材研制出来的。 只要有药材…… 云裳勾了勾嘴角,垂下眸子行了个礼:“是。” 云裳从主院出来,天色已经黑尽。 云裳在院子门口站了会儿,进了院子,便直奔隋安住着的屋子而去。 既然要在乌多娜跟前作戏,那自然就得要作得逼真一些才行。 一个母亲,在忙完一天的事情之后,回到家中,自然都是要去看一看自己的孩子的。 云裳进屋的时候,隋安正在看书,听见声音便朝着门口看了过来,随即站起身来朝着云裳行礼:“母亲。” 云裳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走到隋安身侧坐了下来,云裳如今是个又聋又哑的,隋安手中飞快地比划着:“母亲,我白日里就将今日要练的字都已经练完了,书也已经读完了,该背的都已经背了,所以现在随便找了几本闲书来看着等母亲回来,我不是一直都在看这些书的。” 似是急于给云裳解释,隋安忙不迭地从一旁取出笔墨纸砚来:“母亲若是不信,我写给母亲看。” 隋安在纸上写着:今日下午我在花园中散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与我年岁差不多的小公子,他说是城主夫人的孩子,说城主夫人同他说起过,今日回来一个玩伴,还说既然我来了,就有人陪着他玩了。 云裳眯了眯眼,此前那两个暗探曾经提及过,乌多娜是带着孩子一起来的。 可是,据她所知,仓觉青肃,并没有十来岁的儿子。 隋安还在写:我觉着他是来套我话的。 云裳颔首,应该是这样。 隋安将那纸揉作一团,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中,又一本正经写了几个字。 “母亲你看,我的功课都没有落下。” 云裳点了点头,比着手势夸赞了两句。 “母亲今日回来的这样晚,想必也已经很累了,母亲还未洗漱呢,先回屋去早些洗漱了歇下吧。我都已经洗漱妥帖了,一会儿也就歇了。明日一早,我早些过去侍候母亲用饭。” 云裳与隋安对视了一眼,云裳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来,出了屋子。 第二日一早天还不见亮,云裳就起了身。 刘曼立在床边,同云裳以手势禀报着:“昨日夜里,并未发现乌多娜从正门或者是后门离开,只是主子离开之后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这院子里的守卫便骤然少了许多,应该就是乌多娜已经走了。” 云裳颔首:“我料想,这院子里多半是有暗道,乌多娜每日从暗道来,也从暗道走。” 刘曼亦是这样想:“暗道多半就在乌多娜住的院子里,乌多娜离开之后,这院子里的守卫便不那么森严,咱们可以想法子连同留在外面的那些暗卫一同,将这宅子好好搜一搜。不过现在这宅子里的守卫又骤然增加了一些,想必是乌多娜已经回来了。” 云裳勾唇一笑:“走的比我晚,起的比我早,倒是比我还辛苦几分。” 不一会儿,隋安过来陪着云裳用过早饭,云裳就又去了主院。 一见着云裳,乌多娜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万纳夫人果真是妙手回春,昨日晚上用过你的药浴,又敷了面膏涂抹了面脂之后,昨日夜里我一夜睡得十分安稳,今日一早起来,自己摸着都觉着脸上皮肤滑嫩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个儿心里一直想着的缘故,甚至觉着面色都红润白皙了一些。” 云裳笑了起来:“皮肤滑嫩应该是真,是因为昨夜那面膏和面脂的作用,面色红润白皙,应该是因为昨夜夫人睡得好的缘故。女子一定要睡好,睡好了,整个人都不一样的。” 乌多娜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抿了抿唇:“是啊,我亦是知晓,睡好了整个人都不一样,可是啊,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有些不如意,揪心的事情太多,晚上便不容易睡好。” 云裳垂下眸子,轻轻点了点头:“是啊,都不容易。” 乌多娜扬起笑来:“不过,看着自己的皮肤一日比一日好,人一日比一日精神漂亮,心情倒也的确会高兴不少。” “今日咱们要做些什么?是哪方面的?让皮肤变白还是如何?” 云裳嘴唇微勾,很好,已经开始主动关心她要做些什么了。 云裳勾起一抹笑来:“要用些面脂,我还连夜做了一些药丸,可以调理身子的。还有胭脂水粉那些,我都重新做了一些,都加入了一些对皮肤极好的药材,不仅不会像寻常那些胭脂水粉那样伤害皮肤,还能够有养肤的作用呢。” “这般好?”乌多娜眼神微亮:“快快快,拿过来瞧瞧。” 第1164章 住了下来 云裳离开之后好一会儿,乌多娜还坐在铜镜前来回照着:“嬷嬷你瞧,我这脸,是不是真的比之前要白嫩一些了?这位万纳夫人做出来的胭脂水粉,倒还真是好用。以前涂抹了胭脂水粉之后,我总会觉着脸都会僵硬一些,一点也不舒服,今天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立在一旁的嬷嬷蹙了蹙眉:“娘娘,你难道不觉着,这位万纳夫人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吗?” “奇怪?”乌多娜的手微微顿了顿,目光仍旧定定地黏在铜镜中映照出来的人影上:“她不过是在这乌尔禾城开个店赚钱养家罢了,是我自个儿找上门的。且,她也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在这城中,难不成还会专程针对我来的不成?” “且,她用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们提供的,之前也有不少人用过她的东西都没事,巫医大人也专程仔细看过她做出来的那些东西,都说过只是一些寻常的药材和花草那些,于人多有裨益,嬷嬷在担心什么呢?” 嬷嬷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才终是又重新开了口:“她那张脸,实在是有些太……” “娘娘你不觉着,这样一张脸,最易招致祸端,可是她却被一个寻常男子给娶了回去,便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吗?” 乌多娜想起那张脸,面上的笑容倒是终于淡了几分:“她那张脸的确是招人了一些,不过,她不是也又聋又哑且吗?所以说啊,这上天也还是公平的,给了她旁人艳羡的容貌,便会夺去她一些东西。” “且她不是说过吗?她的夫君在卞西城也还是有些身份的。” 嬷嬷沉默了良久:“奴婢只是觉着,防人之心不可无。” 乌多娜被她念得有些烦躁:“知道了,她的家世那些我大抵也都打探得差不多了,我会派人去卞西城查问查问的。” “不过卞西城如今已经不是咱们夜郎国的地盘了,若是要查,只怕也还得要费些功夫,麻烦死了,一来二去的,恐怕也得要个一两个月的。” 嬷嬷在乌多娜是身边服侍的时间不短,听乌多娜这么一说,就知道乌多娜已经没了耐性,只垂下眸子不再多言。 乌多娜啧了一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将这里的事情处置了之后,我就要去找王上了,这万纳夫人本事倒是的确有的,按着她这样给我调理,说不定过段时间,我这张脸就会比以前好看多了,到时候定能艳压整个后宫,让王上对我宠爱有加的……” “到时候,看可兰朵那个女人拿什么来继续霸占着王后的位置。容貌不如我,家世不如我,手段不如我,对王上的作用的也不如我……呵……” 云裳在这院子里住着倒是十分安分,每日里除了研制各种各样的面脂面膏,做各种美肌丹药之外,便是陪着隋安玩,偶尔会出一出院子,也大多只是带着隋安在街上逛一逛,找个酒楼吃吃饭,买一些小玩意儿。 只是不过短短数日,乌多娜的脸却在渐渐发生着变化。 皮肤更为细嫩白皙,脸色更加红润,脸上的斑点也淡了一些,甚至连头发都更乌黑亮泽了一些。 “你都不知道,今日我一个几日不见的朋友来找我,都忍不住问我最近是做了什么,是不是换了胭脂水粉,为何觉着,容貌比以前更盛了许多?” “哈哈哈,我那个时候,压根都没有涂抹胭脂水粉。” 云裳将手中的珍珠膏交给乌多娜的婢女,让她往乌多娜的身上涂抹,面上带着笑:“有效果就好,这才刚刚开始罢了,以后会更好的。” “嗯,这可全都仰仗你的功劳。”乌多娜转过头来看向云裳:“我大约一个月后就会离开这乌尔禾城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你有没有法子,帮我在这一个月内,最多的改变自己?” 一个月后…… 云裳眯了眯眼,是要离开这乌尔禾城,去找仓觉青肃了吧? 云裳点了点头:“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改变都是日积月累,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尽量做最大的改变,那就得要付出更多。包括每日吃的东西,都的要接受我的建议,喝的茶水我也会按着夫人的情况调整,换成一些对皮肤好的花果茶,白日里,我也可以教夫人做一些适当的动作,改变夫人的体态……” “体态?”乌多娜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眼中带着疑惑。 云裳点了点头,将乌多娜身边的一个侍女叫了过来,两人一同在屋中走了一圈。 “我比这位姑娘大十多岁,身量高矮是差不多的,夫人觉着,我与这位姑娘,除了容貌,还有什么不同?” 乌多娜仔细敲了敲:“你更为纤细一些,腰细一些,走起路来更为好看一些……” “其实也说不出具体哪里有什么多大的不一样,只觉着你看起来更舒服许多。” 云裳颔首:“是这样,因为我背要薄一些,腰细一些,身姿更挺拔一些,所以让人看起来就会觉着舒服许多,这便是体态。这些并非天生,都是可以通过适当的训练打造出来的。” 乌多娜转头看了眼面前的铜镜,点了点头:“那好,就按着你的想法来做吧,我全力配合就是了。” 如此一来,那她势必就要在这里常住了。 倒是果真如云裳料想那般,当日夜里,乌多娜便未曾离开。 “今日乌多娜并未离开,这院子附近守卫比近乎是平日里的两倍,应该是将所有的护卫都调集了过来。” 刘曼垂下眸子:“如今这院子戒备森严,咱们要做什么,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云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无妨,咱们也不必做什么。” 刘曼不解:“主子你将那乌多娜留在此处,是想要做什么啊?”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乌多娜,平日里定要同仓觉青肃通信,可是她此前不再这院子住,给仓觉青肃写信,也是在回到那个院子的时候。我留意到乌多娜写字的时候,大多是倒茶水来磨墨……” 第1165章 顺利得有些过分了 刘曼仍旧一脸迷茫,大多数人磨墨的时候都喜欢随手取茶水倒在里面磨墨,一则方便,二则如此一来,墨水中会带着一股子茶香。 文人雅致,大多是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的。 云裳垂首抿了口茶:“我同乌多娜说,要想要尽快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得听我的,在饮食上多加注意,甚至茶水也最好换成我给她配置的花果茶。” 话已经说到这样的地步,刘曼自然就明白了过来:“主子是想?” 云裳笑了笑:“这院子里的药材那些虽然是乌多娜派人采买的,可是大多都会经由我的手配置,待会儿,我会将那毒药涂抹一些在给她用的花果茶所用的那些原料之中,只要乌多娜倒茶水研墨,用来写了字,仓觉青肃收到书信,便定能会中招。” 刘曼瞪大了眼,顿时将云裳这段时日所有的一切行为都联系了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云裳会选择做这一行,怪不得她在猜到所谓的城主夫人是乌多娜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搬进这院子里,怪不得云裳想方设法地要让乌多娜留下来在这里住…… 一环扣一环,最后却落在了他们的最终目的上。 给仓觉青肃下毒。 哪怕之前乌多娜对云裳曾经有过一些怀疑,也断然不会想到,云裳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这个。 云裳勾了勾嘴角:“大约还用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们就能够回去了。” 只是云裳却仍旧有些疑惑:“可是,若是将毒药放在乌多娜的茶水中,那乌多娜岂不是也会中毒?” 云裳颔首:“中毒是定然的,不过即便是中毒,也有七日的潜伏期,七日之后才会第一次毒发,在这七日,不会有任何的反应。说不定,七日之后咱们的任务就达到了呢?” “况且,即便是中毒,有我在呢。我可以毫无任何阻碍的给乌多娜下药,毒药也是药,解药也是药。我一边喂她吃毒药,一边再喂她吃解药就是了。” 刘曼颔首:“主子是打算,今日开始,就给她下毒?” 云裳点头。 “那奴婢想法子出去传个信,让外面的人留意从咱们这里递送出去的书信消息,若是有书信一旦往仓觉青肃那边去了,就想法子禀报给咱们。” “也不必。”云裳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这段时间非常关键,没有什么要紧的情况,暂时先不要同外面那些暗桩联系了,免得被发现。” “乌多娜昨日同我提起,她还有大约一个月左右,就会离开这乌尔禾城了。她来这乌尔禾城定然是带着目的来的,既然是要离开,那定然是要将事情在这一个月内办好的。要办正经事,定会频繁和仓觉青肃联系,我不着急。” 刘曼讶异,忍不住抬眸又看了云裳一眼。 一切似乎都在云裳的掌控之中,所有的一切,算无遗策。 “此前属下不在主子身边侍候的时候,就听其他暗卫说,很多时候,都会庆幸,是主子的下属,而非对手。此前属下不知此话何意,如今却是终于知晓了。” 云裳嘴角勾了起来:“希望能够早些结束吧,咱们出门也已经两个月了,越来越冷了,我也想家了,还想在过年之前赶回去和家人一起过年呢。” 最近因着住进了这院子,为了不被人怀疑,云裳都不曾给洛轻言写过信了,最后寄给洛轻言的信,都已经是小半个月前刚刚到乌尔禾城的时候,让客栈掌柜托人寄出去的那一封。 书信到了夏国境内之后,就能够以暗卫特有的方式快速送到洛轻言的手中,算算时日,应该也已经收到了吧…… 她离开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洛轻言他们那边一切可顺利,可已经开始回程。 若是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开始回程了吧?毕竟,也已经是十一月了,都已经入了冬了,再以秋狩的名头留在行宫,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洛轻言那边倒也的确十分顺利,只是,却有些顺利得过分了。 “咱们来到这行宫两个多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于一场行刺都没有过。以为夏侯靖会在发现自己中毒之后,就想法子来这行宫中找我要解药。结果,连夏侯靖的人影都不曾见到。” “那个夏侯靖的细作,就是那个叫茗竹的内侍在我身边也侍候了也已经有些时日了,也不见他有丝毫动作,难不成,是我们的判断有误?” 刘文安立在一旁,给洛轻言倒了杯茶,陪笑着:“陛下这般英明神武的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奴才怎么能想得明白呢?” 洛轻言睨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刘文安轻咳了一声:“奴才只知道,现在已经十一月了,陛下应该要准备回程事宜了,若是再不早些准备着,回去都赶不及准备过年的事情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是该回去了,咱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该出现的人都没有出现,自然也不会再出现了。” 洛轻言眉头轻轻蹙了蹙:“暗卫说夏侯靖不知所踪,也不知道这段时日,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洛轻言眉头越拧越紧:“皇后也没了消息。” 虽然洛轻言的神情实在是称得上是苦大仇深的,可是刘文安却莫名有些想笑。 “陛下说了这么多,最为重要的,就是这最后两句了吧?” 洛轻言轻哼一声没有作答。 刘文安轻笑:“陛下方才那话也说的不对的,娘娘的消息暗卫不是每日都在回禀吗?说娘娘进了那乌尔禾城。” 洛轻言嗤笑一声:“暗卫回禀而已,又不是皇后的亲笔书信。” 真该让皇后娘娘看看陛下这副模样。 刘文安在心中暗自腹诽着,面上却是带笑道:“奴才今日早起的时候听见喜鹊叫了,奴才觉得,今日陛下定然能够收到喜信儿。” 刘文安刚说完,暗卫就来了:“陛下,皇后娘娘亲笔书信。” 洛轻言猛地站起身来:“果真?” 刘文安连忙接了过来递到洛轻言手边:“陛下你瞧奴才这张嘴,定是被得道高僧开过光的。” 第1166章 受了重伤? 洛轻言却压根没有搭理他,只径直将书信拆了开来。 刘文安立在一侧,悄悄觑了觑洛轻言的脸,试图从他脸上表情看出些什么来。 没有笑…… 只是也没有皱眉头。 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洛轻言一目十行将信中内容粗略看了一遍,又从头开始,一字一字读了下来。 “皇后娘娘写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到了那乌尔禾城了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就是说已经平安到乌尔禾城了,其他也没有细说,乱七八糟的倒是写了一堆,什么乌尔禾城里面的房子屋顶都没有瓦,是泥土筑成的,什么乌尔禾城的布料颜色很是漂亮……” “我想看的哪里是这些?” 刘文安笑着道:“奴才知道,陛下是担心娘娘,想要听娘娘说她在路途上有没有遇见什么难处,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可是奴才觉着,娘娘也是为了让陛下放心。且娘娘能够同陛下写这些,且你瞧着这纸上字迹没有任何异常,至少可以确认,娘娘身体安好,并未受伤。” 洛轻言抿了抿唇:“她还说,到了夜郎国之后,有时候不便,可能不能时常给我送信了。” “啊……”刘文安颔首:“是,毕竟到了夜郎国,不是咱们的势力范围,许多事情都不是很方便。奴才觉得,写不写信没关系的,最要紧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洛轻言扬眉:“还是要写的,她说会每日给我写,等着方便了再一次性全部叫暗卫送过来给我。” “……” 得,是他白劝了。 刘文安在心里暗自腹诽着,面上却是带着笑:“那陛下更应该放心才是。” “唉,哪里放得下心。”洛轻言垂下眸子,喃喃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够在年前赶回来,怎么着,一家人也应该一起过年才是。” 说完,便立马抬起头来,对刘文安吩咐着:“吩咐下去,收拾收拾东西,后日回宫。” 刘文安忙不迭地应了,匆忙下去吩咐去了。 洛轻言将信收了起来,才又看向铺在书桌上的那地图上。 已经到乌尔禾城了,她说在乌尔禾城大抵会停留两三日,然后再继续启程,约摸五六日能够走出沙漠,他们走出沙漠之后,若是要寄出书信,送信的暗卫还得想法子穿过这一片沙漠,所以未必能够真的将信送过来。 洛轻言拧紧了眉头,心中愈发烦躁。 两日后一早,仪仗队就已经准备妥当,洛轻言并未与假扮的皇后同车,只抱着承业上了马车。 承业做上马车尚且有些兴奋,掀开马车车帘看外面的风景,一脸的兴致勃勃。 “冷风灌进来了,小心着凉。” 承业素来不敢违逆洛轻言的意思,只忙不迭地将马车车帘放了下来,偷偷觑着洛轻言。 “看我做什么?没事做就自个儿看会儿书。” “我字还认不完呢。” 洛轻言随手扔了一本三字经过去:“你看吧,有不认识的字可以问我。” 承业闻言,兴高采烈的接了过来,翻了几页:“父皇,这个字读什么呀?” 洛轻言侧过头看了一眼:“曰岱华,读岱。” “啊,岱。” 没一会儿:“那这个呢。” “不容紊,紊。有条不紊的紊。” “哦。” “那这个呢……” 洛轻言将手中奏折合上,拧了拧眉头看向承业:“太傅没有教你这些吗?” “还没有教到这后面呢,只交了前面。” “那你就只看前面。” “可是前面我都已经看完了,都已经背的很熟练了。” 洛轻言眯了眯眼:“那就练字。” “可是马车会动来动去,我练字练不好。”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打开一旁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九连环来:“自个儿解。” 承业欢欢喜喜的接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解完啦。” “我现在解九连环可快啦。”承业将那九个环套在了手上:“对了父皇,之前在狩猎场,我猎到的那两头鹿一头老虎还有两只兔子,都带了吗?” “带了。”洛轻言目光仍旧落在手中的奏折上。 “那就好。”承业晃着胳膊,看着九连环在手臂上转动,觉着十分好玩:“带回去,用那老虎剥了皮给母后做椅垫,母后畏冷,倒是正好得用。那两头鹿是好东西,延儿哥哥说,将那两头鹿的鹿血和鹿肉和父皇吃了,很快我就能有弟弟妹妹了。” 洛轻言手中正握着朱笔准备批阅奏折,听承业这么一说,手一抖,那朱笔在奏折上落下鲜红的一道。 “……华清延说的?” “是啊,延儿哥哥说的。他说,是他爹娘说的,他娘亲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就是因为他爹爹吃了鹿血鹿肉之后得来的,他偷偷听来的。” 洛轻言抬起手来捏了捏太阳穴:“回去就让华清延不要给你伴读了。” “为什么啊?”承业瞪大了眼,有些莫名:“延儿哥哥很好玩的,他知道好多好玩的东西。” 洛轻言目光落在承业的脸上:“你是太子。” “啊,我知道的。我是太子,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所以要勤勤恳恳,要勤学。可是太傅说的,要劳逸结合,我平日里学的时候都有好好学,只偶尔和延儿哥哥一起玩会儿。” 洛轻言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父皇不要将延儿哥哥送走好不好?” “看你表现。” 承业立马拿出了书来:“我这就看书。” 承业说看书,便果真认真看了起来,大抵是因为害怕洛轻言果真将他的延儿哥哥送走,也不再闹腾了。 终于清静了。 洛轻言叹了口气,就着奏折上那一笔红色印记写了个字。 马车外面却响起了暗卫的独特暗号,洛轻言拿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就听见暗卫禀报着:“陛下,皇后娘娘身边的浅酌姑娘受了重伤,且人失踪了,暗卫正在抓紧寻找中,尚未有消息传来。” 洛轻言一愣,猛地抬起头来。 若是他没有记错,浅酌,是假扮了云裳,去打探那龙脉之事去了。 受了重伤? 第1167章 风雨欲来 是暴露了? 洛轻言脑中最先闪过的,便是这样的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就很快又被他给否定了。 浅酌在云裳身边侍候了不断的时间,对云裳亦是了解甚深,不应该轻易暴露。 且若是暴露了,就不会出事了。 洛轻言眉头紧蹙,也不知道浅酌现在究竟在何处,情形如何,有没有被发现她不是云裳? 若是被发现她不是云裳,那云裳可就危险了。 “增派暗卫,全力搜查,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人。” “是。”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夏侯靖失去行踪,且并未来行宫寻他,难不成,是去了浅酌那边。 倒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浅酌假扮的云裳,夏侯靖知晓云裳会医术,大抵也能够猜到,他身上所中的那毒药,十有七八是云裳给他下的毒。 若是如此,一切也就说得过去了。 浅酌假扮的云裳,身边暗卫那些,皆是按着云裳平日里出门的惯例还增加了一些安排的。 寻常刺客,压根很难近身。 “在她身边护着的暗卫那些情形如何?可有人还活着,当时是什么情形?” “当时马车正行驶着,那条路在山上,旁边就是悬崖峭壁,下面是河,马车走着走着,突然下面的地整个陷了下去,浅酌姑娘连人带车都掉了下去。” “马车一掉下去,暗卫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一半的暗卫跟着跳了下去,另一半的暗卫急忙寻路赶了过去。” “结果那山崖下尽是陷阱,且对手竟有上百人,暗卫尽数折在了那处,只信号传递了出来。”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所以,并非是失踪,而是被人带走了?” “应该是,具体的情况无人知晓。” 洛轻言抿了抿唇,山崖下尽是陷阱,且对手有上百人。 这并非是寻常人便能够拿得出来,多半是夏侯靖的手笔。 若是夏侯靖,浅酌大抵是撑不住不被认出来的。 当务之急,是在夏侯靖发现云裳前往了夜郎国,找到云裳之前,想方设法迷惑夏侯靖,以确保云裳的安全。 洛轻言垂下眸子,就瞧见承业正在盯着他瞧:“浅酌姑姑出事了?” 洛轻言颔首:“父皇有正事要处置,你先去后面马车上吧,去奶娘那里。” 承业点了点头,乖乖巧巧地离开了马车。 等着承业离开,洛轻言才开口道:“去将皇后请来。” 不多时,皇后上了马车,只低垂着头,不敢看洛轻言:“陛下。” “从现在开始,你多在人前露出一些破绽来,让别人怀疑你的身份。” 皇后一愣:“露出破绽?” “嗯。” 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奇怪,皇后却也垂下眸子低声应了下来:“是。” 等着皇后离去,洛轻言转身打开了身侧的暗格,从里面将书信取了出来,又一一看了一遍,才将那些书信尽数扔进了车中火盆里。 火很快将那些书信尽数吞没,燃烧殆尽。 等着火慢慢灭了之后,洛轻言又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倒入了那火盆里。 而后,又径直取出了笔墨纸砚。 想了想,又从暗格之中取出了一个白玉瓶子,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砚台中,随后磨了墨。 铺纸,蘸墨,提笔,落笔。 不一会儿,洛轻言便写了好几封书信,放在一旁晾着。 那纸上字迹,却透着一股清婉秀丽,全然是女子的字迹。 等着墨迹干透,洛轻言才又将书信一一装进了那暗格之中,正要将那暗格关上,洛轻言的手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停下了手。 过了会儿,仪仗队停了下来,马车外传来了茗竹的声音:“陛下,添茶吗?” “进来吧。” 茗竹推开马车门进去,便瞧见洛轻言手飞快地将手边暗格的门给关上了。 许是因着有些匆忙的缘故,还有一个信封的一角,从那暗格的门上露了出来。 茗竹只扫了一眼,便垂下了眸子,不再多看,只安安分分地给洛轻言添了茶,随后就退了下去。 夜里,队伍在一处林中停了下来开始扎营,洛轻言在马车中看了会儿奏折,才站起身来出了马车,对着刘文安道:“太子殿下已经歇下了吗?” 刘文安摇了摇头:“尚未呢,方才奴才还听见太子殿下在背书呢。太子殿下最近愈发勤勉,也愈发乖巧懂事了呢……”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走吧,我瞧瞧他去。” 说完,才又转身吩咐着立在另一旁的茗竹:“茶水已经凉了,收拾了吧。” 茗竹忙不迭地应了下来,钻进了马车中。 天气已经极冷,洛轻言进到承业的帐篷中,带入了一股冷风,承业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来瞧见洛轻言,眼中一亮:“父皇?父皇怎么来了。” 洛轻言笑了笑:“听闻你最近十分用功,我过来瞧瞧。” 承业嘿嘿一笑,脸上的笑容却又暗淡了下去,四下看了看,将帐中的下人给挥退了下去:“这个皇后娘娘,是不是不是母后啊?” 洛轻言扬眉:“为何有此一问?” 承业抿了抿唇:“我虽然不够聪明,可是我自个儿的娘亲,却还是无论如何都认得的。” 承业说完,不等洛轻言应答,又接着道:“我都能够认出的,父皇想必不可能没发现。可是我瞧着父皇的样子,明显是不想声张的模样,那证明,此事在父皇的计划中,说不定,就是母后自个儿有事情要离开,特意叫人假扮了她。” 承业垂下眸子:“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母后这样一个人离开,都实在是有些太过危险了。我想要好好读书练武,能够早早的有能力帮着父皇母后,不让母后再自个儿以身涉险。” 洛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脑袋:“你是应该好好读书练武,只是你有多少本事,却不应该摆在明面上来。” 承业颔首:“我明白的,要学会藏拙,不能锋芒毕露,母后曾经同我说过的,所以现在,即便是我身边人,也不知我武功深浅,我在他们面前练武,都是有所保留的。” “嗯。”洛轻言笑了笑:“你母后教的对。”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雷声,洛轻言侧耳听了听:“深冬响雷,风雨欲来。” 第1168章 雨终于下了下来 承业嘿嘿一笑:“不会的,父皇在呢,就是上天也畏惧父皇龙威,这雨,定然下不下来。” 洛轻言挑了挑眉,什么时候,承业竟连拍马屁都学会了?跟谁学的? 洛轻言将时常出现在承业身边的人来来回回想了一遍,最终锁定了目标:“是你延儿哥哥教你这么说的?” “嗯嗯嗯。”承业虽然比许多同龄人都要懂事许多,可是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在自己父亲跟前,总是毫无保留:“延儿说,父皇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文武双全,会治国会打仗。母后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不仅漂亮,还聪慧过人。” 承业抬起头来看向洛轻言:“我觉着他说的很对。” 在承业的心目之中,他的父皇母后的确是最厉害的。 洛轻言笑了一声,抬起手来揉了揉承业的脑袋:“是,他说的很对。” 说着,又看了眼营帐中摆放着的时漏,他来承业这营帐中也已经有一刻钟的时间了,想必应该已经够了吧。 洛轻言想着,低下头看向承业:“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下吧。” “好。”承业应着,又想了想:“在打雷,我有些怕打雷,而且,先前来的时候,我从马车中看见了,这林子里还有老虎狮子的……父皇,要不,你陪着我一同睡吧。” “男子汉大丈夫……”洛轻言拒绝的话说到一半,瞧见承业与云裳有些相似的眉眼,却又一下子犹豫了,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行吧,只此一回。” 承业全然没有想到洛轻言竟然会同意,眼中顿时闪过一道亮光:“好好好,今夜真的是因为外面雷声阵阵的,我有些害怕,以后我不会这样的,我知道的,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勇敢。” 洛轻言笑了一声:“还不赶紧去洗漱?” 承业忙不迭地唤了宫人进来,侍候着他洗漱了,回来一瞧,洛轻言已经在他的床边坐了,承业连忙上了床,钻进了被子:“好冷呀好冷呀,父皇穿这么多都不怕冷的吗?” “父皇是大人了,不怕。” 承业闻言很是羡慕:“啊,大人就不怕冷的啊,我好想快些长大啊。” “会长大的,睡吧,别说话了,食不言寝不语。” 承业点了点头,第一次同自己父皇一同睡觉,却仍旧有些兴奋,闭着眼半晌没能睡着,只睁开眼来定定地看着洛轻言。 洛轻言拿着本书坐着看着,察觉到承业的目光,也没有作声,只抬起手来轻轻拍着承业的背。 许是洛轻言拍的太过有节奏感,也许是白日里坐了一整天的马车,实在是有些累了,没多一会儿,承业就睡着了。 洛轻言转过头看向承业的睡颜,沉默了好一会儿。 外面仍旧响着雷,只是雨却一直没能下下来。 自打中午的时候,收到浅酌出事的消息之后,洛轻言心中就一直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这雷声阵阵中,显得更加明显了几分。 若是以前,他孤身一人的时候,他定然是不会害怕的。 可是如今却有些不同,他有家,有了心爱的女子,还有了血脉传承的孩子。 外面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偶尔能够听到侍卫来回巡逻的声音。 洛轻言将一直在他身边的暗卫传唤了出来,以只有他们能够懂的方式吩咐了些什么,不一会儿,暗卫便又隐了去。 夜渐渐深了,洛轻言在承业身边躺了下来,缓缓合上了眼。 到了下半夜,雨终于下了下来,雨势不小,打到帐篷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雨势太大了,火堆都被雨打灭了,叫人将柴火收起来,挂几盏琉璃灯或者是灯笼出去吧。”刘文安在外面压低着声音吩咐着。 “是。” 宫人低低应了声,还未将灯笼和琉璃灯挂出去,就骤然听见了有高呼声传来:“有刺客!” 刘文安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有刺客,护驾。” 一边喊着,一边掀开营帐的帘子快步走了进去。 洛轻言已经听见了声音,坐了起来:“有刺客?” “是。”刘文安点了点头:“方才突然下了雨,雨势不小,将外面的火堆都给打灭了,奴才正要吩咐将灯笼或者琉璃灯挂出去,就听见守卫在喊有刺客。” 刘文安一边应答着,一边将营帐中的灯点燃,拨了拨灯芯,将灯调亮。 洛轻言低下头看了眼睡在里侧的承业,承业似乎也被外面的动静闹醒了,睡眼惺忪地睁着眼睛,抬起手来看向洛轻言:“父皇,怎么了?” “没事,你接着睡吧。” 许是对洛轻言太过信任,承业并未有任何怀疑,便又睡了过去。 洛轻言披衣而起,出了营帐。 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又因着雨声太大,将那些细碎的声音都掩盖得差不多,甚至听不出什么来。 刘文安急急忙忙拿了灯笼出来,立在了洛轻言身侧。 “陛下,有刺客行刺,刺客约摸四十来人,皆是高手,暗卫与侍卫与刺客交上了手,属下们来保护陛下和太子殿下。” 洛轻言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周围还有埋伏,有人放箭。” 又有惊呼声传来,随即,便有箭划破夜色,从四面八方朝着营帐这边而来。 洛轻言冷下了脸,若是在平日里,这些箭定然到了一半就会被发现,可今日被这雨声干扰了听觉,就连他竟也没能听见箭破空之声。 洛轻言被守卫围在中间,守卫不停地挡开那破空而来的箭。 “陛下,刺客朝着皇后娘娘的营帐去了。” 皇后? 洛轻言眯了眯眼,朝着皇后来的。 洛轻言只沉吟了片刻,便径直开了口:“不必管,保护好太子殿下。” “是。” 他们在明,敌在暗,且瞧着,敌人人数并不少,且有明攻,还有暗伏,恐怕早已经筹谋已久,再加上今夜这雨实在来的不是时候,今夜,恐怕是一场硬仗。 洛轻言心中暗自想着,面上却仍旧十分沉着:“让暗卫冲破明面上的暗卫,绕后,将那些弓箭手先除掉。” “而后,在反过来包抄过来,将刺客一并铲除。” 第1169章 雨声未歇 暗卫领命而去,很快就像一支支箭一般,飞快穿过雨幕,冲了出去。 “一!” “二!” “三!” “……” 雨声太大,听不清远处的动静,只是却有报数的声音不时地穿透雨声传过来。 随着那报数的声音一声一声,射过来的箭矢亦是渐渐变得少了一些。 一声尖锐地哨声响了起来。 随后,那些躲在暗处射箭的射手便皆起了身,一边与暗卫交手,一边后撤。 “穷寇莫追。” 洛轻言的声音响起,很快,暗卫便撤了回来,将最开始靠近营帐的那些个刺客尽数围困起来。 “一个不留。” 洛轻言十分清楚,这样的死士,便是抓起来也根本审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便不留下来。 又过了约摸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暗卫才重新回到了洛轻言面前。 “陛下,一共留下刺客五十七人。”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将尸首处置了。” 今夜的刺杀总算告一段落,洛轻言吩咐了暗卫处置尸首,便转身回营帐。 刘文安刚一将营帐的门帘掀起来,洛轻言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营帐中有一股子略显奇怪的香味,在他们掀开营帐门帘的时候,扑面而来。 刘文安很快反应了过来:“是迷烟。” 只是他方才并未防备,这三个字刚刚一出口,人已经倒了下去。 洛轻言屏住呼吸,将刘文安捞了起来。 暗卫已经飞快地冲进了营帐之中,将营帐中的窗户与门都打了开来,让那些迷烟快些散掉。 营帐中倒了一地的,是他吩咐在营帐中守着承业的暗卫。 而床上,被子有些凌乱,却早已经没有了人。 洛轻言的身子猛地一震,手在袖中猛地握紧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去,伸手摸了摸被窝里。 冬日里,温度散的快,被窝已经微凉…… 洛轻言嘴唇微微动了动:“我还以为,那哨声,是因为暗卫扑了出去,刺客损失惨重,所以他们才明哨收兵,却原来……原来是他们已经得了手。” 暗卫已经飞快地给倒在地上的暗卫用了解药,暗卫相继醒来,皆跪倒在地:“属下办事不利,没能保护好太子殿下。” 洛轻言的眼中似是淬着寒冰:“你们现在同朕说你们办事不利,又有何用?还不赶紧去追!” “是!”暗卫跌跌撞撞地快步冲了出去,冲进来雨幕之中。 洛轻言身子一踉跄,跌坐在了椅子里,嘴唇微微有些轻颤,心中是极少有的慌乱。 刘文安也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脑中仍旧有些晕乎乎的,走路亦是头重脚轻,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营帐,目光落在那床榻上,就变了脸色:“陛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 洛轻言抬起眼来看向他,额上青筋暴起:“不见了。” 刘文安往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站稳:“不见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他大抵猜到了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冲着承业来的。一开始将我引了出去,而后又佯装攻击皇后的营帐,转移我们的目光。后来,朝着我们放箭。” “他们知晓,今日夜里这样的天气,我们的耳力收到风雨声的干扰,听不见箭从何而来,便只能让人直接冲过去将放箭的人给杀了。可是外面还有刺客,寻常守卫想要冲过那些刺客的包围,到那些射手旁边并不容易,只有暗卫……” “这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就在这个时候,便有其他刺客悄悄从背后接近了营帐。外面雨声太大,便是接近了营帐,暗卫也很难轻易发现,他们便用了迷药,将营帐中的暗卫给迷晕了,接着将承业给带走了。” 洛轻言抿了抿唇:“当时我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些刺客和射手的身上,暗卫还在除掉射手的同时不停地报着数,我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进了营帐。就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承业被人带走了……” 洛轻言看起来一切如常,就连脸色也不见丝毫变化。可是刘文安却知道,他心中定是无比慌乱的。 半晌,洛轻言才似喃喃自语一般地道:“裳儿回来,我该如何对她交代……她那般信任我,才让我带着承业一同来了行宫,才放心在离开的时候将承业交给我……” 刘文安忙不迭地道:“陛下不必担心,太子殿下定然会没事的,暗卫不是已经去追去了吗?不会有事的。” 洛轻言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背脊僵直着坐着。 一直到外面天光将亮,雨声也未歇。 暗卫回来了几人禀报着:“昨夜雨下的太大了,外面追踪不到那些刺客留下的痕迹,我们从四面八方都派了人去追,暗卫分散开了,可是人却并未追到……”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洛轻言眸光冷冷地落在暗卫的身上,冷笑了一声:“责罚?我便是将你们杀了,又有何用?” 暗卫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洛轻言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胸口的那股子郁气压了下去:“迅速联络周围所有的暗桩,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搜出来!” “是。” 暗卫又一次散去,洛轻言仍旧坐在椅子上,双目刺红一片。 茗竹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此情形,眼中有暗光闪过,复又垂下眸子,压低了声音同刘文安禀报着:“刑部的隋大人求见陛下。” “不见。” 刘文安还未应答,洛轻言便已经嘶哑着声音开了口。 刘文安连忙朝着茗竹摆了摆手:“就说陛下今日身体有恙,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茗竹点了点头,又觑了眼洛轻言,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咱们今日不赶路吗?” 刘文安摇头:“还下着雨呢,不赶路,让大家都原地休整,等着雨停之后再听陛下的意思。” “是。”茗竹垂下眸子应了声退了下去。 走到门口,还听见里面传来刘文安劝洛轻言的声音:“陛下,你已经熬了一宿了,还是先去歇一会儿吧。陛下东西也没吃,要不,奴才先去传些吃的来?” 第1170章 不惜一切代价 “不用了,没心情。”洛轻言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今日的奏折已经送到了吧?去带过来吧,我先将走着批阅了。” “是。” 没多久,刘文安就走了出来,帮洛轻言将门给掩上了。 见着茗竹站在门口,刘文安也没有理会,只径直撑开伞,抬脚冲进了雨幕之中。 茗竹连忙跟了上来:“刘公公,太子殿下是真的失踪了吗?” 刘文安没有应声,只睨了他一眼:“这是你能够管的事情吗?管好你那张嘴。” 说完,不等茗竹回答,就又蹙着眉头道:“此前我觉着你嘴比较严,不太说话,才让你到陛下身边侍候,若你也学着他人那般嘴碎,到时候可莫要怪我……” 茗竹缩了缩脖子:“是,公公放心,只是我听见外面许多大人都在谈论此事,所以想要问一问公公,免得到时候再陛下跟前说错了话。” “少说话就不会说错话。” 刘文安厉声呵斥着,顿了顿才又问着:“你说,你听见外面许多大人都在谈论此事?” 茗竹颔首:“昨夜刺杀的事情闹得不小,许多大人当时都在场,发生了什么,大抵也都听到了一些风声。且今日侍卫和暗卫调动频繁,也很难瞒得过所有人……” 刘文安点了点头,从昨夜事发到现在,他一直在陛下身边侍候,倒是不知道外面是何情况。 倒也是,昨夜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并不小。 “都在说什么?”刘文安快步走到主营帐门口,将伞收了起来,看向茗竹。 茗竹垂下眸子:“我……我不敢说。” 刘文安眯了眯眼:“不敢说?是他们说的不怎么好听吧?说吧,又不是你说的,便是陛下怪罪下来,也怪罪不到你的头上。” 茗竹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见他们说,陛下与皇后娘娘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娘娘的身子又……恐不能再生的,如今太子殿下出了事,若是陛下还执意不肯纳妃,那不是要让夏国皇室从此断了后吗?” “还说,若是太子殿下果真寻不回来了,到时候,他们便是豁出老命,也要让陛下纳妃,若是皇后娘娘不允,便死谏废后。” 刘文安额上青筋忍不住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纳妃,废后?这两个词,在陛下这里都是绝对不能提的,他们也敢说。” 茗竹张了张嘴:“要是太子殿下果真……” “闭嘴!”刘文安骤然打断了茗竹的话:“莫说如今太子殿下只是失踪,即便是太子殿下真的……了,这两个词也是断然提不得的。废后,纳妃?他们还想去死谏?那就让他们去找死好了。” 茗竹垂下眸子不敢应声,刘文安摆了摆手:“行了,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人问起,你管好自个儿的嘴,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是。” 茗竹退了下去,刘文安在门口站了会儿,想起眼前这情况,忍不住抬起手来揉了揉额头:“这都什么事儿啊?” 站了会儿,才又匆匆忙忙地取了奏折,撑着伞离开了。 到中午时候,雨渐渐小了,过了午,便全然停了下来。 刘文安立在营帐门口,眉头轻蹙着。 礼部尚书身后跟着几个官员,快步走了过来,刘文安眯了眯眼,瞧见曹翰也在其中。 “刘公公,这雨已经停了,今日咱们还走吗?”礼部尚书低声问着:“要不咱们现在启程,再走半日,也就能够到下一个城池了,这荒郊野岭的,实在是不安全,可千万别又来了刺客。” 刘文安正要说话,却骤然听见营帐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似是什么东西落地摔碎了的声音。 随即,洛轻言暴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这么多人,当着你们的面将人带走了,如今又告诉朕找不到人?朕要你们何用?继续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若是三日之内没找到人,你们都自个儿提头来见吧。” 礼部尚书愣了愣,转过头和身后几个官员对视了几眼,才又转过头看向刘文安:“刘总管,这……” 刘文安面色亦是变了几变,半晌才道:“无事,陛下之事在叫人搜查昨夜那些刺客的消息罢了。此事奴才知道了,只是现在陛下有其他要紧事要处置,奴才实在是不敢轻易去打扰,诸位大人还是先回去吧,等会儿奴才瞧着陛下忙完了之后,在抽空去问一问就是。诸位大人放心,若是有了什么消息,奴才定然第一时间叫人通知诸位大人。” 礼部尚书点了点头:“好,那就劳烦刘公公了。” 等着礼部尚书走远,刘文安才匆匆忙忙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地上满地碎瓷片,屋中只有洛轻言一人,已经不见了他人,刘文安猜想,先前应该是暗卫那边来禀报情况,只是仍旧没有找到太子殿下,被陛下发了一通火,便又退了下去。 刘文安默不作声地将地上的碎瓷片收了起来,低声道:“陛下,诸位大人来问,是不是要拔营?” 洛轻言点了点头,面上神情十分冷漠:“拔营吧,若是一直在这里,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风言风语,也不安全。” “哎!”刘文安应了声,下去安排去了。 收拾好东西,一行人便又开始启程,一直到天色黑尽,才又到了下一个城池。 在驿站之中安顿好,夜里,洛轻言屋中的灯又亮了一夜。 暗卫已经将方圆十来里地范围内的地方都大致搜了一遍,承业却仍旧没有任何消息,就像是骤然蒸发了一般。 “暗卫毕竟人少,没有办法真的一寸一寸的到处都搜遍,这些地方山林多,若是刺客带着太子殿下走山林,不经过有人的地方,实在是难以发现。” 暗卫首领垂着头,声音低沉:“要不然,陛下调遣周围各处城池的所有官兵一同仔细搜查?” 顿了顿又道:“只是如此一来,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可就瞒不住了。” 洛轻言手不停摩挲着腰间的香囊,眉头皱得死紧:“早就瞒不住了,且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将人找到才是最重要的。” 洛轻言咬了咬牙:“不惜一切代价,找!” 第1171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很快传了开去,随之一并传开的,还有流言蜚语。 初时倒也还好,大家谈论的,也只是太子殿下失踪这件事情本身,只是慢慢的,流言蜚语便变了风向。 “太子殿下可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的独苗苗,如今失踪了,也不知道还活着不,若是没了,那可就……” “你们可还记得,之前有传言说,太子殿下天生失智,皇后娘娘又在生太子殿下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了。且皇后娘娘又是个手腕强的,不让陛下纳妃。如此一来,恐怕皇室一脉就断了。” 再之后,传言便愈演愈烈。 “都说,陛下与皇后娘娘当初登基,用了不少的手段,甚至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啊,是老天在惩罚他们,正天道呢。” “咱们夏国啊,姓夏,可如今这位陛下啊,以前可是姓洛的。” “都说如今这位陛下是太后娘娘此前落难时候生下来的,可是当时太后娘娘失去了记忆,这位陛下当初又在外面流落了那么长的时间,是不是太上皇的子嗣还另说呢。太后娘娘后来不是又嫁了人,生了一个儿子吗?” “说什么陛下与太上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这天底下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偶然呢。” 那些人谈论得兴致勃勃,却不知洛轻言正带着人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听着。 洛轻言面上倒是不见丝毫多余神情,只是他身后众人却皆是将心提了起来。 “陛下……”刘文安上前两步:“陛下,要不,奴才叫人将那些人抓起来?妄议国君,这可是大罪。” 洛轻言一脸的漫不经心:“外面都在这么传,我将他们抓起来又有何用?我堵得住这么几个人的嘴巴,我难道还能将这天下悠悠众口一并给堵住吗?由着他们去吧,难不成,就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就能够将我从这帝位上拉下去?” “可是……”刘文安眉头紧蹙着:“奴才此前听过一句话,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 洛轻言听刘文安这样说,却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嗯,这话是很有道理。” 顿了顿才又道:“你觉着,这些话,是这些百姓自个儿想出来的吗?” 刘文安愣了愣,抬起眼来看了洛轻言一眼,顿时明白了洛轻言话中之意:“陛下是觉着,此事,是有人在后面操纵?” 洛轻言抿了抿唇:“这些流言蜚语的来路,有可能就是掳走了承业的人,也有可能,是另有他人在浑水摸鱼。只是,不将幕后主使抓出来,今日我只抓几个百姓,倒的确可以杀鸡儆猴,可是却并不能够让流言蜚语从此消弭,反而恐怕很快就会有人说我残暴,不堪为君了。” 刘文安闻言,眉头蹙得愈发紧了一些:“那……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倒是没说错的。可是,想要靠水来覆舟,单单靠这莫须有的流言蜚语,顶多能够给百姓增加一些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并无其他用处。而我若是想要水载舟,法子可就多了去了。” “毕竟,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在那帝位上的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坐在帝位上的人,能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刘文安愣愣地看向洛轻言,有些不明白洛轻言话中之意。 洛轻言却并未细说,只转过身:“回驿馆吧。” 洛轻言上了马车,便将归置在暗格里面的书信拿了出来,随即眉头一蹙,厉声吩咐着门外马车车夫:“迅速回到驿馆!” 马车飞速前进着,到了驿馆,洛轻言不等宫人来打开马车车门,就自个儿推开了车门,跳了下去:“将朕身边所有侍候的宫人全部带过来,朕有事要问。” “是。”刘文安不知洛轻言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火,却急忙加快脚步跟上了洛轻言的步伐。 心中却在暗自揣测着,先前陛下听见那些百姓那般谈论他都没有生气,这又是怎么了? 先前陛下似乎是上了马车之后就骤然发怒,难不成,在马车中发生了什么不成? 刘文安将所有御前侍候的宫人内侍尽数唤到了主院,又给洛轻言搬来了椅子,洛轻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扫过院子里一众人等。 “你们皆在朕身边侍候了不短的时间了,朕以为,你们个个都是懂得规矩的,知道哪些东西能动,哪些东西不能动,只是今日,朕才知道,原来你们还有人不知道。” 洛轻言眯了眯眼:“朕的马车中的暗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不能碰的?” 刘文安诧异地抬起眼来,连忙道:“这个此前奴才可是一一交代清楚了的,可是一个都不曾落下的。” 洛轻言抿了抿唇:“朕大抵知道是谁,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是能够自己站出来认罪,朕可以给你留个全尸。若是不能……” 洛轻言话音一落,院子里一干人等忙不迭地跪倒在地:“陛下明察秋毫,奴才们并未动过陛下的马车暗格啊。” 洛轻言瞧着尽数跪下的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没有人愿意承认是吧?” “朕给过机会了,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就别怪朕了。” 洛轻言说完,径直站起身来:“茗竹,跟朕进来。” 洛轻言径直转身进了屋。 茗竹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眼中尽是茫然。 其他宫人的目光倒是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上。 茗竹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忙不迭地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做过。” 刘文安已经变了脸色:“陛下唤你呢,还不赶紧进去?陛下圣明,是不是你,陛下自有决断。” 茗竹站起身来,似是有些腿软,又险些跌了下去,半晌才稳住身子,咬了咬牙关,垂下头进了屋。 茗竹一走,院子里骤然炸了开。 “陛下说的是他?” “是他吧?若不是他,陛下干嘛叫他进去?” 第1172章 你可愿意和我一道? 刘文安蹙了蹙眉:“陛下的事情也是你们能够妄议的?赶紧退下吧。” 众人子也是害怕惹火烧身的,听刘文安这么说,连忙就退了下去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连守走在最后,见着其他人都离开了,才停下了脚步,将刘文安拉到了墙角:“师父,真的是茗竹吗?茗竹究竟动了陛下的什么东西啊,让陛下发这样大的怒?” “我怎么知道?”刘文安蹙了蹙眉:“陛下在马车上发现了之后,一路一言不发,下马车就开始发难,我都还没来得及了解是什么情况呢。” 刘文安说着,又看了连守一眼:“我发现你怎么对茗竹的事情这么关心呢?” 连守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却又忙笑着道:“还不是因为,如今茗竹在陛下身边侍候吗?之前师父答应了我的,等着师父回到陛下身边,就想法子将我安插到陛下身边的。可是如今师父都已经回到陛下身边有些时日了,我瞧着却没什么动静,我这不是……着急吗?” “若是今日果真是这茗竹偷偷动了陛下的书信,陛下这般勃然大怒,将茗竹给处置了,那我的机会不是就来了吗?” 刘文安听连守这样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好了,我答应过的事情,便不会食言。只是最近陛下的心情都不太好,我只是不想让你去触这个霉头罢了。” 连守想了想,点了点头:“倒也是,陛下近来因着太子殿下的事情,一直比较易怒,这段时日,我几乎每天都能够听见陛下发怒。那行吧,我也不着急,这么久都已经等了,那就再等等好了,等着陛下心情好些的时候,师父再将我弄到陛下跟前去。” “知道了,我记着你的事呢。”刘文安摆了摆手:“下去吧,我得进去侍候了。” “好。”连守拉住刘文安的衣袖:“那师父要是得了什么消息,可得要记得同我透个风啊。我以后也好知道知道陛下的忌讳,免得触犯了。” “嗯嗯嗯。”刘文安胡乱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中。 刚一走进屋中,就听见洛轻言带着冷笑的声音传来:“那日,就是太子殿下失踪的那日,朕看完书信之后,随手放进了暗格之中,当时,你正好上马车为朕斟茶。朕瞧见你朝着朕放书信的暗格看了一眼,可有此事?” “旁人不知那格子里放着什么东西,你却是知道的。马车上那些暗格都没有被动过,唯独这个放着书信的暗格被动过了,你还敢说,不是你?” 茗竹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陛下明鉴,真的不是奴才啊。奴才当时的确是看了一眼,可是也只是因为瞧见陛下放的时候没放好,留了一个角落在外面……” “呵……所以你就趁机给朕放好了?” “奴才,奴才没有。” 洛轻言却根本不理会:“那你说说,不是你,还能有谁?那日我离开马车之后,就唤了你上去倒掉凉茶……” “真的不是奴才……” “还敢狡辩?”洛轻言眸光愈发冷了几分:“刘文安,叫人将他拉下去,暗中处置了就是。” “是。”刘文安垂下眸子低声应了一声,随即便高声唤了侍卫进来,将人拉了下去。 “陛下!陛下!奴才冤枉啊!陛下!” 外面传来茗竹喊冤的声音,洛轻言却只作未闻,漫不经心地靠在了椅子中:“确定了吗?可是他?” 似是打哑谜一般的话,刘文安却立马就垂首应着:“是,奴才确定了,就是他。” 洛轻言点了点头:“嗯,确认了就好。细作和朕都在明处,才更叫朕放心一些。” 刘文安嗯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洛轻言:“陛下身边的暗卫几乎都已经派遣了出去寻找太子殿下,身边只剩下三五个贴身护卫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 刘文安忧心忡忡:“要不,陛下先将派遣出去的那些暗卫召回来?” “不必。”洛轻言抿了抿唇:“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那些暗卫不召回来,让他们继续追查,直到找到承业为止。” 刘文安张了张嘴,最后也终究没有再劝:“是。” 洛轻言的目光却已经又落在了桌子上铺着的地图上,从云裳离开之后开始,这张地图就一直放在他的桌子上,触目可及的地方。 “离云裳上一封书信寄来,也已经有几日了吧?她出了沙漠之后,若是寄了信,也应该快到了吧?” “唔。”刘文安点了点头:“陛下莫要担忧,皇后娘娘只要得了好的机会,定会给陛下写信的。只不过她如今不在咱们夏国,诸事不便,便是写了也不一定能够送过来。陛下不是说了吗?娘娘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信娘娘总归是会写的,以后再给陛下看也是一样的。” “好的坏的都被你给说完了,你是存心拿我之前的话来噎我的是吧?” 洛轻言睨了刘文安一眼,才又轻轻叹了口气:“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只希望,莫要传到了夜郎国去才是。” “陛下放心,如今夜郎国与咱们夏国正交战呢,消息本就不容易传递,更何况这些民间逸闻,更是不可能传过去的,娘娘不会听闻这个消息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只要不传到夜郎国,她一回到夏国,便是进入了我的地盘,便能在我的控制中。” 云裳倒是丝毫不知洛轻言的担忧,她在这院子里也已经住了一段时日了,因着脸上身上那些能够明显看得到的变化,乌多娜对她亦是愈发信任,态度亦是愈发好了。 “昨日穆兰图先生来,我问了一问,先生说,你家小公子十分聪慧,功课那些都学的不错,日后必能成才,得子如此,倒也是幸事。” 云裳面上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来:“能不能成才倒也是其次,我更希望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几位先生都很好,他也很喜欢,多谢城主夫人了。” “这本是你应得的。”乌多娜面上笑容和煦:“我可能快要离开乌尔禾城了,到时候,你可愿意同我一道?” 第1173章 要放弃这里? 云裳似是愣了愣,才试探地问着:“城主夫人是想要去何处?要去多久啊?” 不等乌多娜回答,顿了顿,又接着说着:“我孩子身子不是太好,我不太想让他到处奔波,要不,我将我用的那些面脂面膏还有美肌丹多给夫人准备一些,再将手法用法那些都交给夫人身边的丫鬟和嬷嬷,应付个几个月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等着夫人回到城中,我根据夫人的情况,再进行调整便可。” 乌多娜借用的身份是这乌尔禾城的城主夫人,城主夫人即便是离开,也应该只是短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的。 乌多娜转过身和立在她身侧的嬷嬷对视了一眼,才笑了一声:“我这一走,没有什么十分特别的情况,恐怕就不会再回来了。” 云裳瞪大了眼,眼中写满了疑惑:“不回来了?夫人不是这乌尔禾城的城主夫人吗?” 云裳沉吟了片刻:“莫非,是城主大人高升,即将去别的地方走马上任?” 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乌多娜垂下头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左右你现在也刚刚到乌尔禾城,还未真正在乌尔禾城安家,跟着我走,我可以给你的东西,绝对超乎你意料的多。” 乌多娜抬起眸子来看了云裳一眼,似是想起她的软肋是什么,嘴角愈发上扬了几分:“最近你家公子的那几位先生都在同我说,你的公子十分聪慧懂事,学东西很快,且性子温和明礼,以后必能成才。” 乌多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云裳脸上:“你可曾想过,让你的孩子踏入仕.途?” 云裳瞪大了眼:“入仕?” “是。”乌多娜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 云裳却是摇了摇头:“我听闻,官场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且想要真正有所作为,要么是真的有十分突出的才华或武功,要么就得要有背景。” 云裳垂下眸子:“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自己是了解的,他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是也紧紧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更多的就没了。再说背景……” 云裳苦笑:“我与他孤儿寡母,哪里来的什么背景啊。” 乌多娜笑得胸有成竹:“放心好了,只要你答应同我一起走,我保证让你儿子成功入仕,且我可以答应,我来做他的背景,只要他有点本事,只要他愿意忠于我,我定能保证他在官场平步青云。” 云裳面上满是踌躇,沉默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孩子了,虽然有夫人扶持,可是官场实在是凶险……我害怕……” “此前我也同夫人说起过的,我不求他多有出息,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云裳咬了咬唇:“且,我此前同夫人说起过的,我会来乌尔禾城,也是因为乌尔禾城与卞西城地理位置相似,风土人情相似,让我有一种家的感觉。我没有办法回家了,所以想要在这与我家乡有许多共同之处的乌尔禾城重新安一个家。” “请恕我无状,我不太想要离开这里。” 见乌多娜蹙起眉头,云裳忙不迭地道:“同夫人相处了不短的时间,夫人的皮肤那些我都已经十分了解,也知道应该怎么让夫人的皮肤越来越好,永葆青春容颜。夫人以后不住在这乌尔禾城了,我也会定期叫人给夫人将面脂面膏那些送到夫人手中的。” 乌多娜似是没有料到云裳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好几遍。 “你说这乌尔禾城与卞西城相似,那你可知道,此前咱们夜郎国几座城池被夏国侵占之后,如今这乌尔禾城,也已经成为夜郎国的边关城池了。边关城池,便面临着随时被敌军入侵的危险。” “你大概不知,前几日,我们已经在城中发现了夏国派来的探子,大抵就是为了打探这乌尔禾城的情况,而后伺机攻打。” 云裳似是被吓了一跳:“这么……这么快?我此前在来的路上,还听来往的商队说,乌尔禾城虽然已经成了咱们夜郎国一座边关城池,可是因着地理位置比较特别,易守难攻,夏国大军应该也不会太早来攻打,应该还能过上几年平静日子。” 乌多娜笑了笑:“当初,卞西城不也是这样的沙漠城池吗?” 云裳咬了咬唇:“卞西城那是因为咱们的大军当时就藏身沙漠之中,想要给他们一击,却被夏军用长满了尖刺的滚车给……” 云裳垂下眸子,似是不忍心将话说完整:“可是这样的当,咱们上一次足矣,难道还能上第二次吗?咱们就守在这城中,夏军一旦出现,咱们就能够发现,他们应该……无法攻打过来的吧?” “夏国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又能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呢?”乌多娜叹了口气:“且因着咱们乌尔禾城的地理位置特殊,王上并未将边关守军放多少在咱们乌尔禾城,到时候若是夏军果真来攻打,咱们也定然抵抗不了多久。” 云裳闻言,愈发觉着奇怪了一些:“既然都已经发现了有夏国的探子来打探咱们城中情况了,为何王上不调遣兵马过来防守呢?” 云裳手中比划着,却骤然瞪大了眼:“难不成,王上已经放弃咱们乌尔禾城了?” “夫人身为乌尔禾城的城主夫人,却要准备离开这乌尔禾城,甚至再也不回来,是否也是因为如此?”云裳深吸了一口气:“若是王上果真打算放弃咱们乌尔禾城,那为何,还不赶紧组织百姓回撤到后面的城池中呢?” 乌多娜眼中闪过一道暗芒,面上却是带着和煦的笑容:“不是的,你莫要胡思乱想。王上怎么会放弃乌尔禾城呢?王上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座城池,任何一个百姓的。放心好了,王上自然是有安排的。” “只是即便如此,这乌尔禾城能不能保住,也是个未知数,你倒是不如,先和我一起离开,也免得到时候真的打起仗来,你们孤儿寡母的,你又这般漂亮,恐会遇到危险。” 第1174章 陷阱 云裳咬了咬唇,似乎仍旧有些犹豫:“我……我还是想要在这里等等看。说不定……说不定王上突然大发神威,将夏国侵略军给赶出了咱们夜郎国,到时候,这乌尔禾城便也就保下来了。我……我相信王上。” 乌多娜似乎有些诧异,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行吧,我也不强求你,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不过我劝你,还是跟我一起走,你留在这乌尔禾城,势必会后悔的。” “你跟我走,我可以保你荣华富贵,还保你的孩子前程锦绣,错过这村可就在没这店了。” 云裳踌躇了片刻,只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好,多谢夫人,我回去和我孩子商量商量。” 见乌多娜惊讶地看着她,云裳才咬着唇苦笑了一声:“此前我一直被我丈夫保护得很好,平日里家中大小事情都是我丈夫做主的,我对这些,并不太擅长,我就只会做面脂面膏做美肌丹那些,我儿子虽然年岁稍稍小些,却也比我有主意一些,我习惯了,什么事情多问问他的想法。” 云裳垂下眸子:“如今我丈夫没了,我与我孩子相依为命,他就是我如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希望他过的不开心,所以更想以他的意愿为主,况且,这件事情还涉及到了他的未来抉择。” “是应该这样。”乌多娜点了点头:“你孩子也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行吧,那你下去和你儿子好好商量商量,我约摸还有十来日才会离开,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好生考虑考虑。” 云裳点了点头,应声退了下去。 回到她自己住的院子,刘曼才同云裳打着手势:“乌多娜就要离开了,那我们是不是也差不多要准备启程离开了?” 云裳没有作声,眉头却是紧蹙着,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刘曼见状,也不敢打扰,只静静地立在一旁。 半晌,云裳才抬起手来:“方才乌多娜的话,你也听见了,乌多娜的意思,似乎是他们是准备放弃这乌尔禾城的?” “啊?”刘曼一脸茫然,将先前乌多娜说的那些话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乌多娜说过要放弃这乌尔禾城吗?为何属下不记得了?” 云裳抿了抿唇:“乌多娜说,他们已经发现了夏国的探子,夏国大军定然很快就能够打到这乌尔禾城,乌尔禾城守备不足,即便是因着地理位置易守难攻,也定然抵挡不了多久,说到时候兵荒马乱,叫我最好是跟着她走,不然我定会后悔。” 刘曼点了点头,这些话倒的确是乌多娜曾经说过的,只是这里面却并未有一句提及要放弃这乌尔禾城的想法啊? 云裳抿了抿唇:“既然已经发现有夏国暗探来打探这乌尔禾城的消息,知道夏国多半很快就会派兵来攻打,却丝毫没有打算要调遣兵力来防守,这不是放弃又是什么?” “且先前我试探着问她仓觉青肃是不是要放弃这乌尔禾城的时候,她眼神有些闪烁,多半是被我猜中了。只是我瞧着她的意思,仓觉青肃虽然是打算放弃这乌尔禾城,却并未打算将这乌尔禾城中的百姓撤走。” 刘曼全然没有留意这些,也实在是不知云裳究竟是如何推断出这样的结论的,只是云裳既然已经推断出来这样的结论,便断然没有错。 刘曼对云裳的判断丝毫没有任何怀疑,只径直道:“仓觉青肃放任咱们夏国大军来攻打乌尔禾城,想要将这乌尔禾城彻底放给咱们,却又不将城中百姓撤走?” 刘曼觉着有些不对:“如此一来,难道仓觉青肃就不害怕惹得百姓们怨声载道,到时候于他王位不利吗?若是这乌尔禾城中的百姓知道仓觉青肃打算彻底放弃他们,定然群情激愤,说不定还会直接揭竿而起呢。”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所以,仓觉青肃,定然不单单只是要放弃这乌尔禾城这么简单。” “不单单只是要放弃乌尔禾城这么简单?”刘曼愈发迷茫,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她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为何合起来之后,却又全然不懂了呢? 云裳抿了抿唇:“在发现暗探之后,仓觉青肃并未调遣大军来防守,甚至连这样的打算都没有,为的就是让咱们夏国大军觉着,是因为咱们在其他的战场上拖住了夜郎国大军主力,让他们无暇顾及这座沙漠城池,而后我们便会伺机暗中派遣兵马前来攻打这乌尔禾城。” 云裳眼中有暗芒闪过:“事实上,仓觉青肃与乌多娜等的,说不定就是这么一遭,夏国派遣大军来攻打这乌尔禾城。” “为何?”刘曼仍旧不解:“因为仓觉青肃想要声东击西,趁着咱们攻打乌尔禾城的时候,做其他的事情?” “不。”云裳摇了摇头:“因为,他早已经让乌多娜在这乌尔禾城中设下了陷阱。” 云裳抬头看向刘曼:“若非是让乌多娜在这乌尔禾城中设下陷阱,乌多娜便不会出现在这乌尔禾城。” “仓觉青肃大抵是在卞西城和其他几座城池失守,发现这乌尔禾城已经成为边关城池之后,就猜到,早早晚晚,夏国的大军都会将目标放在这乌尔禾城之上,所以,他才派遣了自己的妃嫔掩人耳目悄悄来了这乌尔禾城,在这乌尔禾城中设下陷阱,意欲等着夏国大军前来攻打的时候,给我们致命一击。” “这满城被留在这城池中的百姓,不过是夜郎国用来勾引咱们夏国大军的一个饵。” “若是仓觉青肃真的将这城中所有百姓撤走,夏国断然不会派出主力兵马来,如此一来,一切安排便失去了意义。” 刘曼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地捋了捋思绪:“若是这样,一切倒也能够说得通。” 刘曼眉头紧蹙着:“可是,这乌多娜自从来了这乌尔禾城之后,就一直呆在那别院之中几乎没有离开过,他们会设下什么陷阱呢?” “什么样的陷阱,才足以给咱们夏国大军致命一击呢?” 第1175章 什么样的陷阱? 云裳摇了摇头:“我尚且不知。” 这也是云裳如今最大的疑惑。 瞧着那乌多娜的模样,似是十分胸有成竹。 可是什么样的陷阱,让她那般确信,定能够将所有夏国大军都尽数除掉? 火? 云裳摇了摇头,这乌尔禾城的房屋那些,与夏国的不太一样。夏国的房屋多使用木头横梁,易燃,且一旦燃起来,就容易整个房屋都垮塌下来,也容易波及旁边的房屋。 可是乌尔禾城的房屋都是沙土所铸造,没有木头屋顶,即便是一处起火,也不会波及其它。 云裳抿了抿唇,眉头紧蹙着。 刘曼立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儿,建议着:“要不,等着入了夜,属下亲自去乌多娜那屋子探一探?” 云裳忙摇了摇头:“不必。” “这院子里戒备森严,你若是贸贸然去打探,容易打草惊蛇,若是打草惊蛇,咱们就彻底暴露了。” 刘曼亦是点了点头:“主子还在这里,不能用主子的性命去冒险。” 云裳倒也并非是介意什么用她的性命去冒险,她只是觉着不值当。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啊?要不,咱们先想法子离开这乌尔禾城,亦或者是想法子传递消息出去,传递到边关几位将军手中,让他们不要对乌尔禾城发起进攻?” 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避而远之,怎么也只是一个下下策。 乌尔禾城虽然只是一个沙漠之城,可是后面却也是夜郎国西南面的一处关口。 若是能够打下乌尔禾城,再攻打后面的那些城池的时候,便不用费尽心思绕远路了。 云裳抿了抿唇:“咱们先按兵不动,左右乌多娜也还有十来日才会离开,我再好好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够从她那里挖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刘曼点了点头。 云裳便又道:“平日我想出去一趟,去街上逛一逛,既然想要知道五朵将那究竟在这乌尔禾城里面做了什么手脚,最好多对城中的风土人情那些仔细了解了解,我才好判断,他们可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给夏国大军设陷阱。” “好。”刘曼应了声:“属下待会儿就去和管家说,随意寻个由头,让主子明日能够顺理成章地出去。” 云裳垂下眸子:“也不用找什么别的由头,你就跟管家说就是,说我想要新配置一种面脂面膏,只是缺几味关键的药材,要出去采买。说他们下人去买,不能够判断药材的成色那些,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得亲自去跑一趟。” “你告诉管家,叫他到时候也可以带几个人跟着我,帮我将药材那些送回来。” “带管家同去?” 云裳颔首:“我只是到处走走看看而已,带管家去也无妨,带着管家去,乌多娜也更放心一些。” 刘曼应了好,转身出门去了。 云裳又去了隋安屋中。 隋安正在看书,见着云裳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同云裳行礼。 云裳笑着揉了揉隋安的脑袋:“今日乌多娜同我说,想要带我离开这乌尔禾城,还说,只要我跟着她走,她就能够帮着你谋取前程,让你入仕途为官,我拒绝了,扯了个由头,说是想要和你商量商量。” 隋安点了点头明白过来:“到时候若是有人来打探我的态度,我好生同他们周旋就是。” “到时候我就说,我娘亲的容颜太盛,只适合养在宅院之中,不让别人见着。若是我真的入仕为官了,娘亲少不得要为我在其他大人的宅府后院之中为我周旋,到时候抛头露面的,又不能够以帷帽遮面,遮掩容貌,到时候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反倒不好处置。” “说娘亲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爱好,就喜欢弄这些面脂面膏的女子的物件儿,也喜欢看着别人容貌变得越来越美,若是真的我为官了,以后她势必也不能够给别人做这些事情了,我不想为了自己,牺牲娘亲为数不多的爱好。” 云裳听隋安将借口找的十分充足且周全,忍不住抬起手来点了点隋安的额头:“鬼灵精。” 第二日一早,去乌多娜那里给她敷了面,云裳就带着刘曼,让管家带了四个下人一同离开了院子。 天气已经极冷了,云裳披了件披风,戴上帷帽出了门。 管家已经候在了马车旁,见着云裳这样出来,忍不住问着:“万纳夫人穿这么少,不冷吗?” “冷?”云裳有些奇怪,目光看向管家,才瞧见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还罩了一件披风。 云裳抬起眼,就瞧见外面街上的百姓大多都是这样的打扮,她感受了一下,倒是不觉着有多冷。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自打生承业的时候身子受损之后,她便畏冷又畏热,往年即便是在锦城,一到了冬天,她也恨不得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乌尔禾城的冬天,比锦城冷上许多。可是她穿得并不算太多,却也并未觉着太冷。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这是不是说明,她的身子已经调养好了? 思及此,云裳忍不住嘴角勾了起来:“冷是冷的,只是女子嘛,爱漂亮,就这么一段路的距离,再冷也冷不了太厉害,等我上了马车便有火盆子了,就不觉着冷了。” 管家眼中写满了敬佩,连忙将马车车门推了开:“夫人快些上马车吧。” 云裳上了马车,却又将马车上的车帘给掀了起来,一脸好奇地看着外面街道上的景象。 看了一会儿,倒是让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景象。 “我瞧着这一路上,街边的百姓家院子里都挂着不少的菜,我料想应该是百姓们储存来过冬的,可是储存来过冬的东西,都不用放到地窖中吗?” 刘曼亦是不明白,只是却也不敢去问管家,害怕暴露了什么,只在云裳去选药材的时候悄悄问了问药房的下人。 “药房的人说,冬日里,外面很冷,食物那些放在屋外,很快就会冻成冰,可以放很久就不会坏,若是放到地窖,反倒容易腐烂。” “且这乌尔禾城本来周围都是沙漠,土也多沙子,若是用地窖的话,地窖稍稍没有挖好,就容易坍塌,所以这城中是没有地窖的。” 第1176章 以百姓为饵 “这种情形之下,乌多娜竟然敢在地底下挖密道,且一直通过密道来来回回,也实在是有些胆大的,若是一个不慎,那密道坍塌了,可就……” 云裳眯了眯眼,脑中飞快地有亮光闪过,只抬起手来,慢慢比划着:“此前乌多娜一直呆在那别院之中,甚至几乎都没有瞧见她派遣人出去做什么,会不会,就是在挖密道?” “挖密道?”刘曼不解:“她挖密道做什么,在城中来来去去吗?” 云裳抿了抿唇,脑中一个猜想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什么样的陷阱,可以除掉所有夏国士兵? 没有火,也没有水。 这乌尔禾城,只有沙子和泥土混合而成的,脆弱的土地。 若是将这乌尔禾城下面整个掏空,若是算计的当,平日里城中来往的人比较固定的情况下,并不会出什么事。 可若是城中突然进来大批的兵马,这片土地承受的重量骤然增加,那么…… 这座城池,就会整个坍塌下去。 云裳的手在袖中握紧,整座城池都坍塌下去,来攻打的夏国士兵,乌尔城中的所有百姓,都会彻底地被掩埋在这座沙漠城池中。 从此,这乌尔禾城便将不复存在。 云裳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刘曼,刘曼忍不住瞪大了眼,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张嘴结舌沉默了半晌,才飞快地比划着:“若是想要将来攻城的夏国士兵尽数掩埋在这沙漠下面,不一定非得要整座城池陪葬啊,在夏国士兵来的路上设下同样的陷阱也可啊。” 云裳摇了摇头:“周围都是沙漠,沙子是流动的,且不知道沙层究竟有多厚,难以操作。可是这乌尔禾城就不一样了,乌尔禾城的土地,并非全部是沙,挖起来容易许多。” “且在路上,将士们的警惕心都要高一些,若是进了城,大家觉着已经攻入了城中,且确信城中并无大规模夜郎国守兵,士兵们放松了警惕,更易中计。” 刘曼咬了咬唇,抬起头来看向云裳:“娘娘可确定,那仓觉青肃与乌多娜,是这样的算计?” 云裳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是,有六七成的把握。事实上,想要印证我的猜测也并不太难,待会儿到了下一家药铺,你找人打听打听,最近城中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比如……”云裳顿了顿:“比如有一些地方突然坍塌了,或者一些地方突然出现了地面下陷的情况。” 刘曼点了点头:“属下一会儿就去打探去。” “万纳夫人,到了。” 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云裳与刘曼一起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云裳并未做直接进店,反倒抬起眼来四下张望了片刻,随即对着刘曼比划了什么。 管家的目光便顺其自然地落在了刘曼的身上。 刘曼笑了笑,转身同管家一五一十道:“我家夫人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这个时候有些饿了,旁边有卖点心的店铺,我去给夫人买些点心过来,管家随着夫人一同进店吧。” 管家有些犹豫:“你不在,我看不懂你家夫人要什么东西啊?” “管家放心就是,我家夫人会先看看铺子上的药材成色,我很快就能够回来。” 管家点了点头,带着人跟在云裳身后进了药铺。 云裳进去之后,先仔细查看了一下她所需药材的成色,刚看到一半,刘曼就进来了。 云裳抬起手来比划了一通,刘曼便开口道:“青木香、白附子、白蜡、白芷、零陵香、香附子各十斤,白茯苓、甘松各五斤,商陆二十斤。” 管家连忙吩咐药铺的掌柜抓药,刘曼这才将点心递给了云裳,云裳拿了点心,站在一旁一边看着他们装药,一边小口吃着点心。 等着将药材抓好,云裳才又与刘曼一同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刘曼便飞快道:“果真如主子所料那般,最近城中的确是出了一些较为奇怪的事情,城东有一家人的宅子寝屋一角突然下陷,后来城主听闻了消息,就迅速派了人前来处置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抚的,反正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还有一处路上青天白日的突然下陷了一块,也是城主来派人来说路面年久失修,叫人修了修。” “就在十多日前,城西还突然出现了一个洞,城主说,是他们在派人打井找水源。” “这几桩在城中闹得比较大,所以许多人都知晓。不过属下觉着,定然不止发生这么几起,说不定都是城主派人暗中处置了,所以大家并未将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了勾:“看来,仓觉青肃果真是打算将整个乌尔禾城连带着前来攻城的士兵一同,彻底地埋在这沙漠下面了。” 刘曼抬起眼来望向云裳:“乌多娜说她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会离开这乌尔禾城了,想必这乌尔禾城下面都已经被挖空得差不多了。主子打算如何处置?” 不等云裳回答,刘曼便又接着道:“这仓觉青肃心思实在是狠毒,此前他攻打下咱们夏国的城池,就曾经出过屠城的事情。我还以为,他只是对敌国的百姓比较狠毒,却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子民也这般心狠手辣,全然不顾百姓生死。” 云裳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讽刺:“他一个为了王位,连自己的父母亲人,手足弟兄都可以毫不犹豫下手的人,更何况只是一城百姓了。到时候,即便是出了事,也可以随意用天灾糊弄过去。毕竟,乌尔禾城地理位置特殊,是沙漠城池,每年冬春之际各种沙尘暴那些本也比较厉害。” “从主子给乌多娜的茶水中动手脚开始到现在,乌多娜应该已经给仓觉青肃写过不少书信了,主子此行的目的大抵已经达到了。要不,主子直接先离开这乌尔禾城,而后去大营中将仓觉青肃的算计告诉给营中主帅,让他们绕过乌尔禾城便是。” “然后再让人进城,将仓觉青肃的盘算告诉城中百姓,让城中百姓知道,仓觉青肃为了打胜仗,不顾他们的生死性命,以他们为饵?” 第1177章 赶不及了 刘曼的眼中暗芒闪过:“到时候,若是城中百姓知道了仓觉青肃打的算盘,定然会群情激愤,到时候若是稍加煽动,说不定就会有人揭竿而起,反了他仓觉青肃的。” 云裳忍不住垂眸笑了起来:“想法很美好,可是,即便是我们这样做了,想要破解,也并不难。” “只需要派人在城中散布消息,也不必散布消息,这是夜郎国的城池,他们可以直接在城中贴布告,就说这是夏国的反间计,是夏国派人将城中地下都挖空了的,也是夏国派人散布的谣言,为的就是策反他们乌尔禾城的百姓,让他们成为夏国手中一柄利剑,掉头刺向夜郎国。” 云裳脸上笑意越来越淡:“这城中的百姓,世世代代都是夜郎国的百姓,对夜郎国亦是有归属感的,对他们而言,夜郎国才是他们的国,而咱们,只是无耻的入侵者。两相比较之下,他们自然是更愿意相信仓觉青肃的话的。” “且即便是城中起了暴动,到时候,仓觉青肃直接让人将这陷阱触发,让这乌尔禾城连同这个秘密以及满城百姓一同,埋在这沙漠下面便是。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隐忧了。” 刘曼咬了咬唇:“那怎么办?难道就放任仓觉青肃和乌多娜的狼子野心,让乌尔禾城的百姓被蒙在鼓里,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自己信任的大王给害的?” 云裳摇头:“自然是不能的,仓觉青肃这样做,就该付出代价,承担后果。” 听云裳这么说,刘曼的眼中顿时亮了起来,只定定地看着云裳:“主子你定然有办法的对不对?主子素来聪慧过人,定能够想到两全之策。既能够将这乌尔禾城攻打下来,又能够让这城中的百姓知道,他们信仰着的王上,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云裳往后靠了靠,靠在了迎枕上:“乌多娜,不是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离开这乌尔禾城吗?” “而现在,即便是发现了夏国派遣了探子过来查探这乌尔禾城中的情况,仓觉青肃与乌多娜也全然没有调遣兵力来支援这乌尔禾城的意思。” “主子是想……”刘曼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几分猜想。 云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金饰:“你想法子传递消息出去,让我们等在城中的暗卫火速派人去夏国大营中传信,找到贤王爷,叫他迅速派大军前来围困乌尔禾城。” 云裳又强调了一遍:“是围困,只围困,不攻打。” “只围困?不攻打?” 云裳点了点头,继续道:“沙漠行军,叫将士们抛弃马匹,用骆驼,多找一些骆驼,能找多少找多少。” “在围困乌尔禾城,准备好足够多的骆驼之后,在发起进攻。” “城门大开之后,士兵不进城,只放骆驼进城。” 刘曼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法子,只放骆驼进城,便也能够触发仓觉青肃布下的陷阱。只是……” “那到时候这城中的百姓岂不是也仍旧……” 云裳笑了笑:“便是想方设法地找了许多的骆驼,可是骆驼这种东西也并不会太多,即便是全部放进城,也并不会让整个城池都彻底坍塌。” “且我料想,仓觉青肃与乌多娜若是想要将所有夏国将士都留在这乌尔禾城的话,城门口定然不会轻易坍塌,定然是最里面最容易坍塌,要等着士兵都进了城,连城的最北面都聚集满了夏国士兵之后,才会彻底触发这个陷阱。” “到时候骆驼从北面进城,只会引起部分地方坍塌。” 刘曼颔首:“这倒是个办法,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更让这乌尔禾城中的百姓觉着,是咱们夏国设下的陷阱了?” 云裳摇了摇头:“所以,得让贤王他们加紧行兵,在乌多娜离开这乌尔禾城之前,围困这乌尔禾城。若是乌多娜知道了夏国要准备攻打这乌尔禾城的消息,定然会立马离开,而我会想办法,将乌多娜尽可能的留在这里。” “到时候,让士兵在城外喊话,将乌多娜打的算盘一一喊出来,而后再放骆驼进城,随后,将乌多娜抓住,带着她,与这乌尔禾城的城主一同,将证据摆到明面上,让他们接受城中百姓的审判。” 刘曼沉吟了片刻,想了想到时候的情形,方点了点头:“这也是最妥当最能够两全的法子了。” “这样一来,这乌尔禾城还能够保留下来。落入咱们手中,对咱们也大有裨益。” “只是如此一来,主子便还得在这城中多呆一些时日了。” 云裳点了点头:“多呆一些时日倒也无妨,只要能够顺顺利利地将此事办妥,一切便都值当。” 只是,大抵赶不及回宫过年了。 已经许久不见洛轻言与承业了,虽然她嘴上不提,心中却仍旧还是十分想念的。 云裳抿了抿唇,不过好在,若是夏国的士兵能够按着计划围困这乌尔禾城,她想要送信出去,倒也就容易了。 能够送信出去,能够让洛轻言知道自己一切安好,她也可以知晓洛轻言那边的情况就好。 至少可以寥解相思之苦。 回到院子,管家就叫了人往云裳的院子里面送药材,乌多娜听闻了消息,好奇地带着人过来看热闹。 “怎么卖了这么多药材?” 云裳笑了笑:“这样一来,这段时间所需要用的药材都不需要再次出去买了,我不太喜欢出门,能不出门自然是最好的。到时候若是夫人要离开,我也可以提前给夫人备一些面脂面膏那些。” 乌多娜闻言忍不住觉着好笑:“我以为我就是不喜欢出门的性子,没想到你比我更甚。” 心中对云裳却是又更放心了一些。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连极其难得的出一趟门,都还得专程叫上管家,要做什么手脚都没法子。 云裳笑了笑,开始清点药材。 清点完了之后,眉头却又皱了起来:“好像忘记买桃仁了。” 第1178章 答应了就要做到 “桃仁?”乌多娜有些好奇:“桃仁就是桃子的核吗?那东西有何用?” 云裳点了点头:“桃仁是取山桃的核,晒干而成。有活血祛瘀,润肠通便的作用。我们主要取它活血与润燥的功效,能够使皮肤湿润细滑,面色红润。” “我做的好几种美肌丹里面,都用上了它。” 乌多娜看向云裳:“那你要出去重新买一些吗?” “也不必。”云裳想了想:“先前我们跑过的几家药店中,我记得其中有一家的桃仁成色还不错,当时看过,只是后来忘了。就让我的丫鬟带个下人过去采买吧,我的丫鬟在我身边侍候了几年,对这些药材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知道应该选什么样的合用,夫人放心就是。” 云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太喜欢出门,若是多几味药材我都会亲自去把关,只单一味就不想自个儿去,且我先前的确是看好了的。” 乌多娜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万纳夫人这容貌,若是经常出门,不知道得引发多大的风波。” “那就让你的丫鬟去吧,叫管家派个人跟着去拿东西就是。” 刘曼应了声,带了个下人出了门,云裳才又叫人将清点要的药材全都搬进了屋中。 到正午时分,刘曼才带着桃仁回了屋:“消息已经传递出去了,信物也已经交到了暗卫手中,暗卫已经启程,若是快的话,五日左右就能到边关大营中。” 云裳颔首,五日,大军筹备开拔,到行军到这乌尔禾城外,至少也得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她得要想法子拖延住乌多娜才是。 乌多娜不是傻子,她深知这乌尔禾城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断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若是听闻了夏军即将攻打乌尔禾城的消息,多半会尽快启程。 不能在那些面脂面膏上动手脚,这院子里就他们是外人,若是乌多娜中了毒,第一个怀疑的,定然就是他们。 云裳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过上几日,我再寻个机会让你出去一趟,你传信让城中咱们的人,想法子制造一些意外……可能暴露乌多娜的阴谋的意外。” “比如,让城中出现多处地方下陷坍塌。然后在城中制造一些声音,就说最近城中地面坍塌了好几处,会不会是天神不满夜郎国国君发了神威。” 刘曼不解:“这与之前属下想的法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云裳咬了咬唇:“要在乌多娜听闻夏国大军开拔,准备攻打乌尔禾城之后,这些事情逐渐出现。” “眼瞧着夏国大军即将上当,即将步入她设下的陷阱,却出了问题。她定然会担心夏国还有探子在这城中,听到了风声,猜到了他们打的算盘,而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她会觉得,若是夏军听闻这个消息,定然会打道回府。事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她在这城中辛苦布置了这么长的时间,若是就这样不了了之,她心中定有不甘。此事是仓觉青肃托付给她的,她心中应当也是想要将这件事情办好的。” “这种情形之下,她多半会留在城中,等着夏国大军到达城门外了才离开。” 云裳勾了勾嘴角:“她以为夏国大军会从南边城门攻城而入,却不会想到,夏国大军会分出部分兵力,从背面包抄。等着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就晚了。即便是她发现了咱们的打算,想要提前离开,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可以直接采取暴力的手段,将她留在这乌尔禾城,配合咱们后面的大戏。” 云裳看向刘曼:“此前你提出这些法子,是为了煽动城中百姓,让他们起义谋反,这的确是很好破解。可是我用这个法子,为了达到的目的却是不同的,我只是想要稍稍绊住乌多娜的脚,让她晚一些离开。” 刘曼明白过来:“好,我尽快去办。” “也不必。”云裳笑了笑:“此事不宜太早,得在夏国出兵的消息传到乌多娜耳中,乌多娜准备离开乌尔禾城之际最好。” 刘曼蹙了蹙眉:“那咱们怎么知道,乌多娜何时离开乌尔禾城呢?” 云裳嘴角微翘:“这不难,此前乌多娜就想要我跟着她一同离开,到要走的时候,定然会再次游说我。我可以佯装应下来,到时候,乌多娜若是要离开,一定会知会我,让我收拾东西。” 刘曼闻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乌多娜从主子这里尝到了甜头,如今已经离不开主子了。主子手段高明,如此一来,倒是极大的方便了咱们的计划。” 云裳却并未有什么反应,目前她所想的这个计划,看起来倒是十分周全,可是却也仍旧有不小的风险,她得好好花心思想一想,究竟存在着哪些漏洞,好一一想法子填补上。 毕竟,她答应过洛轻言,会平平安安地一点伤都不能受的回去。 答应了的事情,自然还是应该做到的。 果然如同云裳所料那般,没过两日,乌多娜便又旧事重提。 “之前我问你要不要同我一起离开乌尔禾城,你虽然最开始拒绝了,只是后来却又说,要回去同你儿子商议商议,不知道定下主意了没有?”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摇了摇头:“还没有。” 乌多娜看了云裳一眼,只在心中暗自骂着云裳没有主见,面上笑容却仍旧和煦:“若是还没有的话,待会儿回去之后,你不如再同你儿子商议商议,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吧?”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讶然:“夫人就快要离开了吗?不是说,还得要些时候才走吗?我……我的面脂面膏美肌丹那些,都还没有准备妥当呢。” 乌多娜躺在床上,由着丫鬟给她敷面:“约摸还有十来日吧,还有些事情要赶着去办。” “啊……”云裳顿了顿,才点了点头:“好吧,我回去之后得抓紧时间准备那些东西了。” 乌多娜笑了笑:“你若是跟着我同去,也就不必这样费心思准备了。” 第1179章 跟着你一起走 云裳眼神略为有些闪躲:“也还是要的,这乌尔禾城如今临近夏国,从夏国进的药材那些到这里,大多也还是保存得十分妥当,药材的质量成色那些都很好。越是往北面走,恐怕那些药材经受天气原因,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质量成色那些也会稍稍次一些。” “所以我想趁着有好的药材的时候,多做一些。” 乌多娜全然不觉着这是什么问题:“多做一些也可,到时候你跟着上路,也可以多采买一些药材,没关系,哪怕是你将整个乌尔禾城的所有药材都买下来,我也能够让人带走。到时候你在,自然更懂要如何保存药材那些,也不用担心了。” 云裳垂下眸子没有应。 乌多娜便又看了云裳一眼:“你似是并不想要跟我离开的样子,为什么?我觉着跟着我走,对你而言,应该也算是极佳的选择了吧?” “还是说,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或者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就是了,只要我能够办到,我都可以答应。” 云裳却连忙摇了摇头:“不,不是的,夫人对我和我孩子都极好,我与我孩子孤儿寡母的,也没有更多的要求,能吃饱穿暖,且夫人还请了极好的先生教导我孩子的功课,已经是极好。” “只是……”云裳抿了抿唇:“我因着自小失语,又容貌太盛的缘故,自小便不怎么接触外人,也不喜欢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我可以十年如一日的呆在屋中钻研自己喜欢的东西,不习惯突然变换了生活环境。” “我阿爹说,我不像是狼族的后人,我性子太*了一些。此番会来乌尔禾城,也是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选择乌尔禾城,也是因为这城池与卞西城有些相似之处,我觉着习惯起来比较容易。” “因着这样的缘故,我不是太想离开这乌尔禾城。” 乌多娜点了点头,云裳说的这些话倒是并不出乎她的预料。 “我大抵明白了你的想法,只是如我所言,这乌尔禾城只怕很快就会有战事了。到时候,乌尔禾城若是落入了夏国手中,对你而言,只怕改变更是翻天覆地的。” “若只是改变也就罢了,更怕的是,最坏的那种情况,夏国大军占领了乌尔禾城,为了震慑咱们夜郎国,下令屠城。” “你不为自己想,也得要为你的孩子想一想啊。他如今不到十岁,已经家破人亡过一次,你还想让他经历第二次吗?他才不到十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你难道忍心让他的性命葬送在夏国那群蛮子之手吗?” 云裳垂下眼睑,似是已经被她说动。 乌多娜便又笑了笑:“跟着我离开,我不仅能够保证你们平安无事,且还能许你与你的孩子一个大好的前程。” “到时候到了地方,你若是想要在外面开个店铺也好,我可以为你找铺面派人专门给你谋划。你若是不喜欢抛头露面接触太多的陌生人也可,只安安生生呆在我身边为我做事就好。” 云裳咬了咬唇,有些动摇的模样:“我再回去想想,再商量商量。” “好。”乌多娜笑了笑:“你的孩子也是个乖巧懂事的,此前我叫身边嬷嬷去问他的看法,他一门心思都在为你着想,也是更多的害怕你不适应。我看得出来,其实他自己是有意的,你们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你受的苦,他都看在眼里,他也想要快些长大,能够有出息,也好保护你。” “你若是答应了,担心说服不了他,我也可以派遣嬷嬷去帮你说服他。” 云裳有些动容:“他素来如此,是个体贴孩子,是我自个儿不够争气,不能给他最好的,却连累他同我一起颠沛流离。” 沉默了好一会儿,云裳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随着夫人一同走就是。” 乌多娜眼睛一亮,面上乍然迸射出一抹真情实意的笑容来:“好好好,你答应了就好。放心好了,今日你既然选择了相信我,跟着我,以后我定然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的。” 云裳神情似乎仍旧有些恍惚,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多谢夫人了。” 顿了顿,才又道:“那我这些时日就开始筹备吧,再采买一些药材。夫人若是定好了离开的日子,派人提前一两日知会我一声就是。我们东西不多,提前一两天随便收拾收拾即可。” “好。”乌多娜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会同你说的。” 云裳看了看一旁书架上的时漏:“时间到了,夫人去将脸洗一洗吧。” 待洗了脸,云裳瞧着乌多娜图上了面膏,才行了礼退了下去。 乌多娜洗漱了之后,便上了床榻。 “主子果真要带这万纳夫人一同回王城吗?” 乌多娜应了一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最近的觉着我这脸,摸起来愈发光滑细嫩了。而且今日我去见城主夫人,城主夫人说我皮肤白皙细嫩了好多……” “这万纳夫人,倒还真是有些本事。” 嬷嬷眉头依然紧蹙着:“这万纳夫人毕竟来历不明,主子不该带她入宫的。” “谁说我要带她入宫了?”乌多娜抿了抿唇,压下了嘴角的笑容:“我又不是傻子,且不说这万纳夫人来历不明,就说她长着这么一张脸,寻常女人,没有几个敢把她放在自个儿夫君的眼皮子底下的吧?” “你放心好了,我只是觉着这万纳夫人这一手手艺尚且得用,所以带她回王城罢了。回到王城,我就会叫人安排一座宅院将她安置下来,让她就在那宅院之中为我研制这些玩意儿,不会让她进宫的,最多偶尔我出宫去见见她。” 嬷嬷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开了一些:“只是这万纳夫人的性子,实在是不像个夜郎国人,夜郎国的女子,哪有她这般扭捏的。” “这倒也能够理解,毕竟她是个哑巴,从小到大也很少出门,与夏国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娇小姐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乌多娜有些不耐烦:“好了嬷嬷,我心中有分寸的,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要怎么做的。” 嬷嬷见乌多娜坚持,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是。” 第1180章 要启程了 乌多娜见嬷嬷仍旧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转开了话茬:“去帮我把铜镜拿过来吧。” 嬷嬷应了声,去将铜镜取了过来,乌多娜拿着铜镜仔仔细细照了照自己的脸,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嬷嬷你瞧,我脸颊上之前有些斑点的,是不是都已经不见了?” 嬷嬷愣了愣,仔细看了看。她一直在乌多娜身边侍候,对乌多娜的一切比乌多娜自己还要清楚许多,自然也知道,乌多娜脸上有多少斑点,甚至它们都长在什么地方都能够一一回忆起来。 只是如今,这张脸上却是一个斑点都找不到了。甚至,乌多娜如今这张脸,皮肤十分好,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嬷嬷亦是有些讶异,虽然那位米娜夫人对万纳夫人万般推崇,乌多娜对她也十分信任,可是她心中到底是存着几分怀疑的,只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却似乎由不得她不信:“是,是没了。” 乌多娜愈发欢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的厉害。” 乌多娜将铜镜放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嬷嬷:“嬷嬷,我虽然如今在王上后宫中尚且算得上得宠,可是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心知肚明,我受王上宠爱的原因,并非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的家世,我有一个手握重兵的爹爹。” “我也希望,王上能够真心诚意的宠我爱我,可是我却也明白,我容貌在宫中只是中等,对王上并无多少吸引力。且王上是一国之主,他的后宫中,从来不乏新人。我如今尚且年轻,还敢同她们比一比,可是以后呢?三年后呢?五年后呢?十年后呢?” 乌多娜幽幽叹了口气:“色衰而弛,这个道理我也还是懂的。在那宫墙之中,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尤为重要。” “万纳夫人这门手艺,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极其令人心动的。我运气好,是我先发现了万纳夫人,找到了她,将她放在了我的手中。我若是将她放走,要是别的人发现了她,将她献给了宫中其他的人,亦或者,直接将她献给了陛下,对我而言,都是极大的威胁。” “我知道嬷嬷的意思,嬷嬷是觉着,万纳夫人太危险了。可是嬷嬷,我有这个自信,能够驾驭好她,能够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将她拿捏在手中,总比让她成为我的对手来得好。” 嬷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娘娘考虑得十分妥帖……” 乌多娜笑了笑,将铜镜还给了她:“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了,以后就莫要再提了。” “是。” 云裳不知乌多娜与她的贴身嬷嬷之间因着她而发生的争执,只仍安安分分地呆在院子里。 虽说要准备去采买药材,云裳也只说她上一次出去已经将常用的药材打探的差不多了,只将药材的名字和该去哪儿买叫人列了单子出来,让刘曼带着下人去东奔西走的采买药材。 “外面已经有了些风声,有好些来来往往的商贩都在说,夏国大军已经整军出发,准备攻打乌尔禾城了。城中有不少百姓听闻消息,都在准备收拾东西北逃了。主子,那些流言蜚语,传吗?” 云裳点了点头:“城中百姓都已经听闻了风声,乌多娜大抵早已经知晓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刘曼正要应声,却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先忙同云裳打了个手势,低下头帮着云裳翻看着药材。 “万纳夫人。”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 云裳没有动作,刘曼飞快地转过身,见着管家,连忙行了个礼:“管家。” 说罢,才轻轻拉了拉云裳的衣袖。 云裳这才转过了身。 管家笑了笑:“今日倒是难得的好天气,总算是出了太阳了,万纳夫人这是在晒药材吗?” 云裳点了点头,让刘曼问管家有何吩咐。 “是夫人让我来知会万纳夫人一声,让万纳夫人准备准备,收拾好东西,可能就这两三日,咱们就要启程了。” 云裳闻言一怔:“这么快?” 管家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加解释:“万纳夫人先收拾着吧,若是还差什么缺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云裳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管家知会完了,便离开了。 刘曼这才道:“看来,果真如主子所料那般,乌多娜听闻了消息,是准备在夏国大军到达城外之前,早早地离开了。” 云裳颔首:“乌多娜素来小心谨慎,不会让我们轻易知晓她究竟想要什么时候走,所以,咱们的动作要快。” “待会儿我就寻个由头出府一趟。” 云裳却又摇了摇头:“不必,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谁也不要出府。本来乌多娜身边的人盯咱们就盯得很近,若是咱们今日出了府,很快外面便流言四起,难保他们不会有疑心。” “虽然他们没有证据,未必能够查到我们头上来,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容不得丝毫差错,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你不必出府,想法子传递个暗号出去就是。” “好。”刘曼应了下来:“主子住在这里,这院子周围属下安排了不少的人盯着,虽然见不了面无法交代的太过详细,只是想要传递简单暗号也并不太难,属下这就去办。” 云裳点了点头,让她下去了。 等着刘曼离开,云裳才叫了人来,让他们将院子里晾晒着的药材给整理好,装进了箱子里,又叫人将他们随身的东西都装起来。 全然一副准备着和乌多娜离开的模样。 暗卫的速度也不慢,只是大抵流言蜚语也需要一些时间发酵,当天晚上,云裳去乌多娜房中的时候,她倒是并无什么异常,只是第二日晚上,云裳便感觉她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十分不好。 云裳将面膏递给了丫鬟,看着丫鬟将面膏涂抹到了乌多娜的脸上,只立在一旁静静看着。 却是乌多娜先开了口:“万纳夫人容貌倾城,性子又是个温和的,你夫君,应该很喜欢你,对你千依百顺的吧?” 第1181章 博还是不博? 似是忆及自己的丈夫,云裳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怀念的神色,随即便又苦笑了一声:“这世上,除了自己,哪有永远对你好的人?” “女人,所有的东西,幸福快乐、银子、丈夫的宠爱、孩子的敬重,都不是自己跑到跟前来的,都是需要争来的。” 云裳垂下眸子,虽然说着这样的话,面上却是无比的淡然:“我是个哑巴,家世也算不得太好,我夫君当初会娶我,也只是因为我这张脸。除了这张脸,我一无所有,甚至在她苦恼烦闷的时候,我连陪他说话开解他都不能。” “我也深知这一切,所以,我才会想尽一切办法,耗费许多时间在我这张脸上,为的,也不过是留下我丈夫的心而已。” “我一个哑巴,又不识字,为了学如何用药材维持容貌,几乎用尽全力。不识字,不知道怎么辨认药材,就买有药材图片的书,一一对照着图片,到处去找药材来一一对比。有几次,甚至险些丧命。” 乌多娜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地神色来,半晌,才又接着道:“若是有一个机会,搏一搏,可能能赢得你丈夫对你的信任与宠爱,可是,却需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你会如何选择?” 云裳一听乌多娜这番话,就知她影射的,是她眼前的状况。 云裳笑了笑,眼神却像是有光芒闪烁:“博啊,为何不博?” “即便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甚至有性命之忧?” 云裳毫不犹豫:“女子同男子不同,女子一旦家人,丈夫就是天。若是丈夫不眷顾自己,便什么都没有。” “若是不博这一把,兴许以后等来的,是丈夫的冷落,是即便是活着,也过着活*的日子,那样,同死了有何区别?若是博这一把,死未必会死,却能够赢来想要的一切。即便是真的过不去这一劫,就是死,那也能够让他永远的记住我,成为他心中,旁人永远越不过去替代不了的人。” 乌多娜看向云裳的目光带着几分思量,半晌,才勾了勾嘴角:“我此前一直觉着,你性子*,却没曾想,骨子里,却仍旧透着咱们狼族的血性。” “你说的极好,若是不博,坏了他的好事,他心中憎恶我冷落我,那我活着,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若是搏一搏,未必会死,可是却能赢来他的信任他的宠爱。这笔买卖,划算!” 云裳看着乌多娜坚毅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真好,夫人还有能够为之拼命的人,而我,已经没有了。” 乌多娜眸光落在云裳身上:“放心好了,以你的容貌,以后便是再嫁,也定然能够嫁一个极好的人。” 说完,才又幽幽吁了口气:“认识你,将你放到身边,大抵是我近年来做的最对的事情了。你不仅能够让我容貌越来越美,还能够陪着我说说话聊聊天。” “之前啊,我身边都没有一个能够说知心话的人。嬷嬷丫鬟那些毕竟是下人,对我总是唯唯诺诺,真心话一句话都听不见。很多时候,我无法抉择的时候,都没个人帮我出出主意。” 云裳笑了笑:“夫人真心待我,我自然真心待夫人。夫人是个好人,定然会有好报的。夫人所求,必定能够得到。” “希望如此吧。”乌多娜哈哈笑了起来。 从乌多娜那里回来,云裳才转过身笑着看向刘曼:“乌多娜,咱们应该已经成功将她留下了。” 刘曼眼中也俱是喜色:“只要她现在留下了,咱们便成功了一大半,只等着夏国士兵围城了。” “离开夏国这么长的时间,都有些想念了。” 云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轻轻颔首:“是啊,我也想了。” 想回家了。 刘曼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属下去给主子打水,已经很晚了,主子早些洗漱歇息吧。” 云裳点了点头,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拿起油灯旁边放着的长针,将油灯拨得亮了一些。 刘曼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一进门便连忙禀报着:“主子,我方才发现,这宅子里的守卫突然少了许多。” 云裳一愣,倒是回过神来:“大抵是乌多娜离开了。” “离开了?”刘曼手下意识地一紧:“去哪儿了?该不会她偷偷摸摸的出城走了吧?” 云裳摇了摇头:“不会的,虽然与乌多娜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我对乌多娜也有些了解。她是个有血性的,性子直率,虽然心机稍稍深了一些,却也不是出尔反尔怕事之人。” 刘曼颔首:“那她去做什么去了?” “既然决定留下来,等着夏国大军围城,确定夏国大军会踏入她的陷阱之后再走,如今最要紧的,自然是处置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了。” “白日里我在的时候比较多,她不想放弃我给她做的那些,所以只好等着晚上来处置了。” “也不知道她要如何应对。”刘曼蹙了蹙眉。 云裳笑了起来:“她如何应对都没关系,咱们只需要拖延一段时间便可。你也无需担忧,外面那些暗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已经下了命令,即便是出了一些变数,也都能够变通应对。即便是他们没有了法子,不是还有我吗?” 刘曼点了点头:“希望大军能够快些赶过来。” “只怕不易。”云裳倒是并没有那乐观:“正面进攻倒是不难,可是想要从侧面后面围困,却并不容易。这沙漠中一望无垠,若是有人在行进,很容易就被发现。” “那……”刘曼转过头看向云裳,那主子为何还要设下此计?若是大军在围困乌尔禾城的时候被发现,岂不功亏一篑。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只是对别人,营中有贤王。” 刘曼不曾见过贤王,却也听闻过贤王的名号:“贤王果真那般厉害?” “自然是厉害的。” 云裳勾了勾嘴角,不过若是洛轻言在,定然能够很快就围困乌尔禾城。 刘曼有些好奇地看向云裳:“那主子觉着,贤王会怎么做?才能悄无声息的接近这乌尔禾城?即便是避开了乌尔禾城的那些瞭望台,这周围都有商队,若是夏国大军接近被商队发现,他们应该会来通风报信的吧?” 第1182章 思她所思,想她所想 云裳嘴角高高扬起,眼中亮得像是缀着星河:“要瞒过那些来往商队,亦是不难,只需……” “只需假扮成夜郎国的援军便可。”夏军主营之中,柳吟风坐在椅子上,声音温和:“那乌多娜知晓仓觉青肃已经彻底放弃了乌尔禾城,且还将整个城池和城中所有百姓做了饵,引诱我们去钻这个陷阱。可是,寻常百姓却不知道。” “他们若是听闻夏国大军即将攻打乌尔禾城的消息,第一反应,定会觉着,既然夏国大军要攻打,那么,夜郎国定会派遣援军前往乌尔禾城去支援。” 柳吟风抬起手来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狐裘:“寻常百姓,对自己的国家,对自己的王上,总是充满着信仰与信赖的。” “若是在半道上遇见咱们,咱们又穿着夜郎国大军的盔甲,拿着夜郎国的大旗,他们断然不会生出丝毫的怀疑来。” “贤王爷高明!”营帐中所有的将领脸上俱是钦佩。 倒也有人提出疑惑:“既然要分派兵马从其他几面包抄,势必会大规模行军,咱们军中,有不少夜郎国的细作,咱们要如何瞒住那些夜郎国细作,让他们不去通风报信,破坏咱们的所有计划呢?” 柳吟风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用骗的。” “骗?” 柳吟风颔首:“仓觉青肃在这乌尔禾城之中设下这样的陷阱,引我们上钩,定然有其他目的。比如,调虎离山……” “他们必定会趁着我们攻打乌尔禾城之际,在另外的地方发起进攻。”柳吟风嘴角勾了勾:“咱们便好好利用这一点。” 几位将军面面相觑,眼中皆是疑惑:“这……要如何利用?” “明日,让斥候大张旗鼓前来禀报军情,就说夜郎国大军朝着西河城而去,意欲攻打西河城。”柳吟风眼中满是暗沉之色:“而后,我会佯装召集所有将领来出主意,你们便趁机提出,分派兵马前往西河城支援。” “我会顺势而为,同意你们的请求,分派一部分兵马前去支援。西河城,在北面。你们带兵,直接从沙漠之中穿插过去。” “这沙漠之中,到处的景象大多相同,很难辨别方向。如今又是冬天,太阳月亮都极少出现,更是难辨东西。你们便带着大军,绕个路,绕开乌尔禾城的瞭望台能够瞭望到的范围,直奔乌尔禾城北面。” “这是个好主意!”有将领忍不住抚掌而叹:“即便是我们带走去围困乌尔禾城的那些士兵之中有细作,他们没有办法辨别方向,在这沙漠之中,也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还满心满意地以为我们是在往西河城去呢,等着靠近乌尔禾城,他们再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迟了。” “是这个道理。”柳吟风点了点头,却又叮嘱着:“不过,这一切也不过是我的设想而已,一切也还得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些。到时候,行军路上,晚上驻军扎营之时,你们便提前派遣一些信得过的武功高些的精锐,在周围巡逻,若是见着有人擅离,格杀勿论。” “是!” 柳吟风点了点头:“行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日还要继续行军呢,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等着营中将领离开,商陆才上前低声询问着:“主子,时间已经不早了,主子要歇下了吗?” 柳吟风摇了摇头,走到营帐上挂着的地图前面站定,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地图上,半晌,才又伸出手去,手指在那地图上乌尔禾城的位置上轻轻敲了敲。 刚刚敲完,却又一下子回过了神来,骤然想起,这个动作,好似是云裳时常做的。 柳吟风沉默了片刻,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商陆就站在柳吟风身侧,将他所有的动作都尽数收入眼底,眼眶微微有些热,半晌才道:“再过不到时日,我们应该就能到乌尔禾城了,主子也就能够见到皇后娘娘了。上一次,皇后娘娘匆匆忙忙离开,到现在也都已经快要一年没见着了,倒是不知,皇后娘娘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仓觉青肃那个叫乌多娜的妃子也是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也不知道娘娘在乌尔禾城会不会吃亏?” 看柳吟风的手攸然收紧,商陆才又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忙不迭地道:“不过皇后娘娘那般聪明,那什么乌多娜的,定然不是她的对手。皇后娘娘可真厉害,竟然敢单枪匹马地杀到乌多娜身边,还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得了乌多娜的信任。” “便是在乌多娜身边那么多守卫的眼睛之下,也还能够将消息传递出来。” 柳吟风垂下眸子,只飞快地点了点头:“嗯,她是很厉害。” 顿了顿,才又叹了口气:“只是,她大抵并不想要见到我。” 商陆忍不住睁大了眼:“怎么会呢?主子和皇后娘娘不是素来关系都极好的吗?上次主子寒毒发作,皇后娘娘还千里迢迢专程从锦城跑到这边关来探望,给主子将鬼医带了过来。上一次皇后娘娘那样匆匆离开,也不过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确是有要紧的事情罢了,主子不必多想。” 柳吟风却只摇了摇头,眼中划过一抹苦涩。 不是他多想,他对她何等了解,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 她定然觉着,她给不了自己希望,便干脆做的决绝一些,不要给他任何希望…… 所以,过去的整整一年,她再也没有给过他任何消息。所有的一切讯息,都是由陛下亲自书信。 所以,此番她来夜郎国,明明途径了边关,明明知晓他就在边关大营之中,却也仍旧没有去大营之中见他一面,甚至,连个消息都不曾透露。 柳吟风嘴角微扬,也所以,他在过去的这一年,也不曾刻意打探过她任何的消息。 知她懂她,思她所思,想她所想。只要她过的好,他便心满意足了。 柳吟风嘴角扬了扬,却又很快压平:“明日里,让大军再早些起来赶路吧。” 快些,再快一些。 她再乌多娜身边,终究也还是不够安全的。 第1183章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乌多娜似乎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云裳一早就去了乌多娜的院子,却只有乌多娜身边的贴身嬷嬷在:“主子有些事情要处置,今日上午不在院子里,约摸过了午之后回来,你用过午饭之后在过来吧。” 在乌多娜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云裳自然也知道,乌多娜身边这个嬷嬷,其实一直对自己存着几分戒心的,听她这样说,云裳便只点了点头:“那我下午再过来。” 下午,云裳再过去的时候,乌多娜果真已经在了。 “昨夜突然有些要紧事情离开了一下,那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我就没有派人去同你说,倒是连累你白跑了一趟。” 乌多娜脸色有些不好,只是面上神情倒尚且算得上平和,云裳点了点头,瞧着她的模样,大抵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对付得差不多了。 “皮肤护理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须得要日日长久的坚持,我此前已经将面脂面膏和按摩的方法都已经交给了夫人的贴身婢女,若是以后有什么事*人可以让婢女将东西带上,随意抽个一刻钟的时间做一做也是好的。” 乌多娜笑了笑,倒也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好,我记着了,下次我一定会让身边的婢女帮我做的。” 乌多娜说完,顺从地在床榻上躺了下来,云裳净了手,将面脂涂抹到了她的脸上。 乌多娜闭上眼:“前几日我就同你说起过,我们可能就快要离开乌尔禾城了,让你早些收拾东西准备妥帖,倒是不知道,你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云裳的手微微顿了顿,点了点头,抬起手比手势:“大多数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帖了,只一些寻常须得要用的小物件还没收拾,不过也并不太多,走之前花个一两个时辰收拾收拾就好了。” 随即才又问着:“夫人这样问,是咱们就快要离开了吗?” 乌多娜点了点头:“应该快了。” 顿了顿,才又道:“夏国大军已经朝着咱们乌尔禾城行军的消息,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 云裳颔首,倒也不隐瞒:“我身边丫鬟最近为了收购一些药材,几乎每日都在外面跑,外面许多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她还说,城中许多人都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乌尔禾城,准备北上去避难去了。” “是啊。”乌多娜叹了口气:“本来是早已经预料到的事情,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夏国大军来得这样快。” “那王上应该也会派遣援军前来咱们乌尔禾城抵抗夏国大军的进攻的吧?” 乌多娜眼皮微微动了动,声音却是不见丝毫的波澜:“会的,王上自然会的。乌尔禾城是咱们夜郎国的城池,王上怎么可能放任它被夏国攻破,被夏国占领呢?”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好,这乌尔禾城素来易守难攻,之前夏国用在卞西城上的法子,也不可能再重新放在乌尔禾城来用,只要王上派遣了援军前来,夏国大军便定然不能攻下乌尔禾城。” “嗯。”乌多娜神色不变:“话虽这样说,可是这乌尔禾城一开战,城中百姓多多少少也还是会受到波及的。所以此前你答应跟我一同离开是对的,若不然,到时候在这乌尔禾城中,整日里听见两军交战的动静,只怕也是心惊胆战的。” “是。” 乌多娜却又睁开了眼:“你方才问我,王上会不会派遣援军来支援乌尔禾城,是因为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有此一问吗?” 云裳身子微微顿了顿,似乎有些慌乱,半晌,却仍旧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我身边那位贴身侍女说,她出去购买药材的时候,听见城中有人说,城中出现了许多地方的地面下陷的情况,有传言说,是因为王上想要以乌尔禾城和乌尔禾城中的百姓为诱饵,引诱夏国大军,所以将这乌尔禾城下面整个挖空了。” “说王上不会派遣援军来的,就等着夏国大军攻下这乌尔禾城,而后,带着大军进入这乌尔禾城,一旦夏军进了这乌尔禾城,这乌尔禾城便会整个垮塌下去。那些夏国士兵就会被尽数埋在这片土地之下……” 乌多娜眼中闪过一抹狠色,面上却是带着笑:“这样无事生非的流言蜚语,你竟然也会相信?” “王上怎么会这样做呢?你可还记得,此前我同你说起过,前段时日,城中发现了夏国的暗探?” 云裳颔首:“是,夫人是说起过。” 乌多娜点了点头:“我怀疑,这些流言蜚语就是那些夏国派遣到这乌尔禾城的暗探暗中散布的消息。为的就是离间民心,让咱们乌尔禾城的百姓人心惶惶,以便他们攻城,也以便他们收买人心。” 云裳心中暗笑,乌多娜平息流言的法子倒是和她想的一模一样:“这样啊……” 云裳似是仔细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倒的确有这样的可能。” 随即,又叹了口气:“夏国人实在是太过奸猾狡诈了。” “可不是吗?”乌多娜轻哼了一声:“可怜了咱们乌尔禾城那些淳朴的百姓,险些被阴险狡诈的夏国奸细迷惑,成了夏国人手中的一把利剑,掉头指向了咱们夜郎国。” 云裳一脸关切:“那现在怎么办?我听闻,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闹得沸沸扬扬,不少百姓都似乎有些信了。若是这样,那岂不是中了夏国人的计谋?” 乌多娜点了点头:“是啊,是有不少人信了。” “不过城主也已经派人前去澄清那些流言蜚语去了,断然也不会让夏国人的阴谋诡计得逞的。” 云裳点了点头,只是眼中却仍旧有些疑惑:“若只是澄清的话,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的吧?只是澄清吗?” 乌多娜笑了笑:“自然不只是澄清,咱们要用事实说话。今日上午,城主就带了人,在城中好几处地方叫人挖了下去,让大家亲眼见证,这乌尔禾城下面,是不是已经彻底被挖空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见了,便自然就信了。” 第1184章 杀人灭口 云裳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见了,就自然信了。 这地下,是乌多娜亲自派遣人挖空的,也自然是经过了无数计算的,哪儿挖过,哪儿不曾挖过,自然是乌多娜最为清楚。 今日城主当众挖的地方,定然都是下面不曾被挖空的地方,如此一来,并无多少影响,且还能够安定民心,何乐而不为。 云裳垂下眸子,只是,乌多娜大抵不会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同样也适用于另一边。 只是不知,外面那些个暗桩能不能够那样快速的判断局势,随机应变。 外面那些暗桩到底没有让云裳失望,云裳还未离开乌多娜那院子,就瞧见管家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目光在云裳身上飞快地扫了一眼,才走到了乌多娜身边,俯下身子在乌多娜耳边说了什么。 云裳不知管家究竟说了什么,只看见乌多娜的脸色飞快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废物!一群废物!” 乌多娜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顾不上脸上还涂着面膏,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身。 云裳似是被吓了一跳,退后两步,一脸茫然地看向乌多娜。 乌多娜这才朝着她道:“有些急事需要处置,你先回院子吧。脸上这些东西,我会让我身边的丫鬟处置的。” 乌多娜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云裳自然不能多留,只点了点头带着刘曼离开了。 刚走出门,就听见屋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应是什么东西被摔落在地摔碎了的声音。 想来,已经是气极。 刘曼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云裳却飞快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回到了院子,刘曼才无比兴奋地对着云裳比划着:“我看懂了管家的唇语,他说的是,城中有几个百姓,将自己的院子挖了开,在自己的院子下面,发现自己的院子下面被挖空了。” “而后,那些个百姓便疯狂地将此事传播了开去,还带了左邻右舍的百姓去他们院子里面看了。现在已经有不少的百姓在暗中将院子挖开查看了……” “管家说,城主不知此事应该如何处置,请乌多娜做决断。乌多娜骂城主,是废物。” 云裳勾了勾嘴角:“很好,我就说,咱们的暗桩都是受过无数的训练的,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 刘曼点了点头:“他们此番可是立了大功了,事成之后,主子可得要好好嘉奖嘉奖才是。” “好,奖。”云裳嘴角高高扬起:“所有这次随我一起来这夜郎国的人,全部有奖。” “如此,我就替所有跟主子此行的暗卫们谢谢主子了。” 云裳笑着睨了她一眼:“只是,虽然这件事情尚且办的不错,却也不能够自得自满,被人抓住了尾巴。咱们一日没有真正平平安安地回到锦城,便一日不可轻易掉以轻心。” “属下明白的,主子放心。属下到时候定会帮着主子,好好敲打敲打他们的。” 云裳笑着应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刘曼跟着走到了云裳身后:“只是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一回,乌多娜又会如何收场了。” “如何收场?”云裳冷笑了一声:“如今不过是有少数的百姓中将此事传开了,为了不让这件事情在夏国大军来之前,在城中大范围的传播,刘曼定然会选择……” 云裳抬起手来在脖子上比了比:“杀人灭口。” 刘曼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杀人灭口?” “可是这一次,不说有上百人知晓了此事,且亲眼所见,至少也有几十人吧?都杀了?” “区区几十人罢了。”云裳垂下眸子:“仓觉青肃与她,原本做的这件事情,舍掉的可是整个乌尔禾城所有的百姓,这乌尔禾城虽然不算大,可是几千上万的百姓却也还是有的。几千上万人都能舍,更何况区区几十人。” “兴许在乌多娜的眼中,这些个百姓,早晚都是要死的,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刘曼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之色:“这乌多娜和仓觉青肃视人命为草芥,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 云裳没有作声,兴许不只是乌多娜,也不只是仓觉青肃。 若是换个位置,是夜郎国率领大军攻打夏国,用夏国一座城池百姓的性命,换这一场仗的胜利,让夜郎国从此忌惮夏国,再不敢轻易入侵,兴许,她也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的。 毕竟,若是侵略军不除,兴许死的,不止是一座城池的百姓。 只是区别在于,她一定会确定,此计定能让夜郎国大军中计,几乎没有破解之法。 若是不确定,她便不会轻易做出无畏的牺牲。 站的位置不同,看的利益点不同,做出的选择便不同罢了。 刘曼不知云裳所想,只兴冲冲地道:“那乌多娜先前的时候,还一脸得意,兴许是以为自己已经除掉了所有的隐患,准备要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谁曾想,这还没有得意多长时间呢,就又出了岔子。” 云裳笑了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乌多娜暂时不会离开,毕竟,今日这事情传播的范围稍稍有些广了,她得要想方设法地确定,不会有漏网之鱼,消息不会传开来。” “而想要确定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等。” “等到夏军到了城门外,确定他们不会再受到影响之后,才火速离开。” “只要她留下来就好。”刘曼咬了咬唇:“只是留在乌多娜身边到底是有些不够安全,主子,要不,你还是先行离开吧?” 云裳摇了摇头:“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若是我先走了,反倒会让乌多娜怀疑。乌多娜若是起了疑心,兴许就不管不顾,保命要紧,先一步走了。” “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现在,就是比拼谁的戏唱的好的时候了。比唱戏,我可从来没有认输过。” 毕竟,从她重生以来,从她八岁的时候,就一直在作戏。 第1185章 好事 大抵是夏军日渐逼近,城中俱是愈发紧张之故,乌多娜便下令禁止院子里的人擅自离开院子了。 云裳心中也知晓,这个禁令,虽然明面上是打着为他们的安全着想,且院子里所有人等一视同仁的模样,可是事实上,却应该只是为了针对她的。 云裳倒也并不在意,每日里仍旧去乌多娜那边帮她涂抹面脂面膏。 只神情之间,渐渐带上了几分局促不安。 乌多娜素来是个谨慎狡诈的性子,瞧见云裳这副模样,便果真留意上了。 “你这几日,瞧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我时常看见你在一旁一个人发呆。” 云裳神情微微一顿,面上笑容有些不安:“我……” 咬了咬唇,似是迟疑了片刻,才老老实实地应着:“此前我就听闻夏军已经离咱们乌尔禾城越来越近的消息了,咱们又留了几日,夏军,是不是快要到乌尔禾城了啊?” “夫人在几天前就说,要我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离开,到了现在,却似乎没有了动静,咱们……咱们不走吗?我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了,只是,咱们就这样待下去,会不会要不了多久,夏军就攻打进来了啊?” 在乌多娜心目之中,云裳本就只是个性子怯懦,优柔寡断之人,听她有此一问,也并未觉着有什么不妥,只漫不经心地道:“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我叫人盯着的,夏军还没打过来呢,咱们不会有危险的。” 云裳点了点头,又看了乌多娜一眼:“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可是,夫人前几日还晃着离开的样子,这两日却好似不慌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夫人,是在等什么吗?” 乌多娜闻言,身子一顿,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置完,不过,很快就要处置完了。你宽心就是,我定然会在夏军打进来之前,带着你离开这乌尔禾城的。保证你和你的公子,一根毫毛都不会少。” 云裳迟疑了片刻,才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刘曼等着两人回了院子关上门,方问着:“算着时间,咱们夏国的大军,应该也快要到了啊,为何看着乌多娜的模样,好似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呢?” “咱们如今不能出去,为了不引起怀疑,也不敢轻易朝着外面传信,也不敢让外面的暗桩想法子给咱们传递消息,外面是什么情形,咱们全然不知,我怕……” 云裳摇了摇头:“没事,不会出事的。乌多娜比咱们更急迫地想要夏军尽快来攻城,夏军到了城门外,她才能够得以解脱,才能够早些离开这乌尔禾城。” “若是夏军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她定然不可能这样平静。” “也是。”刘曼轻轻颔首:“也不知道其他三面情况如何了,虽然主子说,可以假扮夜郎国援军,可是想要避开所有耳目,所有眼睛,悄无声息的靠近乌尔禾城,却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是不是一件易事。”云裳抬起眼来,眼中闪过一道坚毅的神色:“只是,是不是易事也没有法子了,事已至此,咱们又被困在这院子里,为今之计,只有等了。” “除了等,咱们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也还是可以做的,比如弄出一些小动静来,迷惑乌多娜。 乌多娜正在看信,信是仓觉青肃寄来的。 乌尔禾城出了这些变故,乌多娜早在心中一一禀报给了仓觉青肃,仓觉青肃也已经回了信,用雄鹰传了信过来。 乌多娜仔仔细细将信看完,眼中染上了一抹笑容,神情愉快。 “王上在心中夸赞了我呢,说我此事办得极好。还说,等着此事一成,回到王城,便会大肆嘉奖我。且若是果真能够给夏军致命的打击,他便可以将那坤带在身边,让他跟着他学着理事。” 乌多娜抬起眼来看向嬷嬷:“嬷嬷,王上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将储位许给了那坤?” “倒似乎是这样的意思。”嬷嬷也满脸欢喜:“不管如何,王上肯将那坤王子带在身边,就是天大的好事呢。那坤王子才几岁,就能够跟在王上身边,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若是那坤王子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的和王上培养培养感情,以后王储之位,定然不作他想了啊。” 乌多娜哈哈笑了起来:“是啊,我也就是这个意思。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若是那坤成了王储,我看王后拿什么同我争。” 乌多娜说着,又拆开了另外一封信,这一封信,是她放在乌多娜身边的细作传来的。 乌多娜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笑容愈盛:“好事还不止这一桩呢。” “还有事情发生?” 乌多娜点头:“信中说,大抵是因为最近前线战事不顺的缘故,王上最近的心情极差,就连王后都得了好几次训斥,有一次,王后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王上大发雷霆,手直接掐上了王后的脖子。还是王上身边的人将他硬生生拉开了,才让王后幸免于难的。” 乌多娜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之色:“他们为何要拉开王上?若是他们不拉开,那个女人,就没命了。” “也不知道,那女人究竟做了什么,让王上如此暴怒。不行,我得要叫他们想法子打探清楚才是,到时候,将那女人的把柄拿捏在我手中,以后,也好用来对付她。” 嬷嬷眼中亦是带着几分思索:“只是王上最近这段时间若是情绪这般不佳,咱们也得要避而远之才是。” “咱们本来也不在王宫之中。”乌多娜倒是并不在意:“且等着我到时候办成了这桩事情,将这几万人的夏国大军直接埋在这沙漠下面,到时候我回去,王上只会大喜。” 乌多娜有些急不可耐了:“派人去打探打探,夏军到了何处了?还有几日能够到乌尔禾城之外?再去问一问那个废物城主,城中的事情可处置妥当了?那些知情的百姓,是不是已经全部除掉了?” “若是谁敢在这节骨眼上出问题,坏了我的大事,我定然不会饶过。” 第1186章 病了 云裳歇下之前,先自己取了一些药草来研磨成粉,和水服了。 刘曼在一旁见了,有些疑惑:“主子是病了吗?” 云裳摇头:“一些,能够让我生病的药。” 刘曼顿时瞪大了眼:“主子吃那些药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的。”云裳一脸的漫不经心:“无事,我自己弄的药自己心中清楚,于我身体并无什么大的害处。” 那也定然没有益处。 刘曼眼中俱是担忧,心中想着,等着回到锦城,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不要同陛下禀报,若是陛下知道了,定然会发怒的。 第二日,云裳果然病了,面色苍白无比。 云裳从一旁取出一瓶面膏递给了刘曼:“你去替我同乌多娜告个假,就说我病了,担心过了病气给她,今日就不过去了。” “若是她问起,你就说,我并无大碍,只是兴许是因为太冷了,有些着了凉,过几日就好了。” “这面膏是我新制的,能够让人的脸色变得红润,面若桃花。她近来脸上的斑已经淡了许多,皮肤也调养得好了些,是时候换方子了。” “这面膏的用法还与我此前那些面膏一样,让丫鬟给她弄就好。”说完,眸光微微闪了闪:“若是有意外,你也可以帮她弄一弄,来,我教你。” 刘曼一一应了,跟着云裳学了一会儿,见云裳声音都透着虚弱,只一脸担忧地看向云裳:“主子真的没事吗?” “没事,你放心好了。”云裳摆了摆手:“你去吧。” 顿了顿,才又道:“若是乌多娜提出要让大夫或者巫医来给我看看也无妨,你尽管带来就是。” 刘曼点了点头,既然云裳这样说了,那便证明她有足够的信心,即便是有大夫或者巫医来了,也看不出端倪。 刘曼一个人去了主院,离主院还有一段距离,就瞧见有个男子脚步匆匆地从院子中走了出来。 刘曼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那男子脸上,微微眯了眯眼。 等着那男子厉害,刘曼才又抬脚朝着主院而去,乌多娜见到她,果真问起了云裳:“万纳夫人呢?怎么没有同你一起过来?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吗?” 刘曼连忙摇了摇头:“主子昨夜恐怕是受了凉,今早起来便觉着不太舒服,害怕将病气过给了夫人,就没有过来。”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了那面膏,将云裳交代的话转达了。 乌多娜示意身边的丫鬟将那面膏接了过来,才关切着:“怎么病了?严重吗?” “主子说不太严重,只是我瞧着主子的脸色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走路脚步都有些虚浮。” 乌多娜蹙了蹙眉:“怎么在这节骨眼上病了?” 刘曼忍不住掀了掀眼皮子,这个节骨眼上? 只这几个字,刘曼却就很快反应了过来。 乌多娜是希望将云裳带走的,毕竟对乌多娜而言,云裳对她的用处,是极大的。 且如今夏军即将抵达乌尔禾城,乌多娜自认为城中的那些事端也已经被她平息得差不多了,应该是打算着随时准备启程的。 可是这个时候,云裳却病了。 病了倒也并非全然不能赶路,只是却定然会拖累他们。 乌多娜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却很快抬起眼来看向刘曼:“如今这般冷,病了可实在是一件十分难受的事情,我派遣巫医过去瞧瞧吧。你就先留在这里,万纳夫人虽然教过我身边婢女,可到底手也还生着,你在万纳夫人身边那般久,万纳夫人的本事,不说学个七八成,四五成应该还是有的,你瞧瞧我那婢女可有做错的地方。” 刘曼自然应了下来,乌多娜这才吩咐着嬷嬷:“去将伊朵叫过来。” 嬷嬷应了声,快步下去叫人去了。 不一会儿,嬷嬷却又独自一个人回来了:“伊朵病了。” “病了?”乌多娜刚刚舒展开的眉头立马便又皱了起来:“怎么她也病了?” “最近几日天气实在是有些太冷了,容易生病得很。”嬷嬷应着:“伊朵病了,恐怕也不太适合来主子这里侍候了,等会儿再叫巫医去看看吧。” 刘曼掀了掀眼皮子,乌多娜身边的婢女也病了?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若是只是巧合,为何先前她来之前,云裳却专程将那敷面的手法那些一并教给了她? 只是不等刘曼将此事想清楚,乌多娜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我身边那婢女病了,可是万纳夫人说,这面膏得坚持着日日敷效果才好,一旦间断了,便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就只能劳烦你了。” 刘曼连连应是,按着云裳教的法子给她弄了。 等着刘曼回到院子,巫医刚刚从屋中出来。 刘曼连忙迎了上去:“先生,我家主子没事吧?” “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寒着了凉,我给她吃了些药,很快就能好的。” 刘曼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虽然她知晓,云裳医术也极好,可是心中却总是提心吊胆的。见巫医也这样说,才信了。 送了巫医出门,刘曼才进了屋。 “怎么样了?” 刘曼忙应着:“乌多娜身边的婢女也病了,这件事情,是主子的手笔吗?” 云裳笑着瞥了她一眼:“乌多娜身边的婢女病了同我有什么关系?这个锅我可不背。” “那为何这样巧?”刘曼蹙眉:“且先前我过去的时候,主子还专程让我学那敷面的法子,不就是已经料到了乌多娜身边的婢女不能侍候她吗?” 云裳点了点头:“是,我是料到了她的婢女不能侍候她,不过并非因为她的婢女是被我下了药,而是因为昨夜我去乌多娜那里的时候,瞧见乌多娜那婢女的脸色和情形,应当是已经病了,只是症状尚未发出来而已。” “原来如此。”刘曼这才明白过来:“那主子为何要装作也病了的模样?” “自然是因为,下一个病的,应该是乌多娜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等会儿,乌多娜应该也会让巫医去给那婢女诊治,一诊治,巫医就会发现,那婢女的病情比我厉害一些。到时候乌多娜再病了,他们只会以为,是那婢女生了病,我与乌多娜都是被那婢女过的病气,而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 第1187章 借她之手 “城中的事端,乌多娜应该已经压得差不多了,定然已经有了要启程离开的想法了。我与那婢女生病,都不会影响太多,她大可不顾我们的病情,下令赶路。可若是她也病了,那就不一样了。” 刘曼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云裳的目的,竟是这个。 这一番弯弯绕绕的算计下来,倒是让她都险些看不明白了。 云裳提及这个,乌多娜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先前去乌多娜院子的时候,瞧见了乌尔禾城的城主从乌多娜的院子里出来。” “乌尔禾城的城主?” “是。”刘曼无比确定:“之前我看过乌尔禾城城主的画像,是他没有错,我断然不会认错的。” “我瞧见他出来的时候,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后来我进了院子,就瞧见乌多娜的屋子门口放着一个簸箕,簸箕里面有不少碎瓷片。我猜测,应该是先前乌多娜刚刚对这乌尔禾城的城主发了火。” 云裳微微挑了挑眉,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料想,应该是城中那些事情,那位城主处理得有些不合乌多娜心意的缘故。” 云裳勾了勾嘴角:“乌多娜性格比较强势,但是到底是女人。” 她也是女人,更是身在高位的女人,一些事情,倒也经历了不少:“这乌尔禾城的城主一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女人呼来喝去的,心中定然是不平的。若是她能够拿出一些真本事来让人信服倒也好,可是她却不停地让那乌尔禾城的城主给她处理烂摊子,也难怪那位城主心生不满。”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思量,这乌尔禾城的百姓,是已经被乌多娜他们彻底抛弃了的,倒是不知道,这位城主,乌多娜他们准备如何安置。 思及此,云裳又抬起头来问刘曼:“那位米娜夫人,可还有从咱们这里买面脂面膏那些?” “倒是没有了,主子如今被乌多娜留在这院子里,米娜夫人知道乌多娜的真实身份,也不敢轻易来叨扰。不过她在主子住进这院子来之前,还从主子这里拿了三盒面膏去。” 云裳点了点头,此事她倒是知道:“三盒面膏,算算日子,应该也用得差不多了。” “主子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自然是因为,她还有些用处了。” 只是云裳没有料到,不等云裳找上门,那位米娜夫人,倒是自己来了。 云裳听闻下人前来禀报的时候,尚且有些诧异,只是却也很快回过神来,连忙叫人将人请了过来。 米娜夫人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万纳夫人,我又来求你来了。” 云裳忙摆了摆手:“我着了凉正病着,米娜夫人还是莫要靠的太近了,若是过了病气可不好。” 米娜夫人却是浑不在意的模样:“我身子骨好着呢,几年都不见生个病的,不怕的。” 说完,便迫切道:“此前夫人给我的那些面脂面膏,还有美肌丹我都已经用完了,可真好用,我觉着我的皮肤变好了许多呢。” 云裳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好了不少,看来夫人内患已除,这脸再养个一两个月,便可与之前一样了,再多用一段时间,还能比以前更好一些。” 米娜夫人脸上俱是不加掩饰的欢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可从来不会骗人。”云裳又仔仔细细看了看:“你用的方子我再帮你调整调整。” “那就劳烦了。”米娜夫人笑了起来:“你如今住到了这院子里,我想见你一面都不那么容易了。” 云裳诧异:“米娜夫人此前不是说,你与城主夫人是极好的闺中密友吗?我虽然住在这里,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的啊,城主夫人与你关系好,想必也不会拒绝的。” “那倒也是。”米娜夫人神情有些尴尬:“我方才听……” 米娜夫人顿了顿,才接着道:“听城主夫人说,过几日,你就会随她一同离开这乌尔禾城了,不过好在,我们也快走了,且目的地是一致的,以后倒是也可以见面的。只是得劳烦夫人多给我配一些面脂面膏那些了。” “好。”云裳点了点头:“我心中大抵也已经有了想法,等着将东西配置出来,我再叫人交给城主夫人,让她转交给你?” 米娜夫人面色带着几分尴尬:“她是城主夫人,每日事情有些多,也不好总是麻烦她,你交给这院子里管家就是。” “好。” 米娜夫人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刘曼站在门口,看见米娜夫人走到院子门口,就被管家带了过去,应该是去见乌多娜去了。 刘曼忍不住啧了一声:“知晓乌多娜的身份,她都还敢跑来问主子要面脂面膏,看来对自己的容貌,也实在是十分在意的了。” 云裳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和一个香包出来。 刘曼一愣,有些诧异:“这是……方才米娜夫人给你的?” 云裳颔首,将那纸递给了她。 刘曼接过来展开一看,脸色却有些微妙。 “说了什么?” 刘曼轻嗤了一声:“米娜夫人说,城主夫人的寿辰快要到了,城主为城主夫人准备了一些惊喜,只是需要让城主夫人身边的人稍稍配合配合,却又不想让城主夫人知晓,于是想来想去,也只有主子最为合适,所以想要请主子帮帮忙,想个法子,将那个香包随意像个名目,送给城主夫人。” 这信中所说的城主夫人,自然就是乌多娜了。 云裳将那香包拿起来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嘴角勾了勾,眼神有些微妙。 “这香包是什么的香包?”刘曼有些好奇。 云裳将那香包放在了一旁:“用了一些*的香料。” “*的香料?”刘曼有些难以置信:“城主对乌多娜下*的香料?他是想要做什么?他以为乌多娜身边的人都是些草包,都不会发现的吗?” 云裳笑了笑:“这些香包之流,宁国和夏国用的比较多,夜郎国倒是极少,用的人少,懂的人更少,想必也正因为如此,那城主才这般肆无忌惮。” 这是要借她之手,对乌多娜下手啊。 第1188章 这把刀,我做了 刘曼皱眉:“可是,仓觉青肃也不在这里,那城主对乌多娜下催情的香料,是想要让她同谁,难不成是他……” 云裳勾了勾嘴角:“同谁并不要紧,只要乌多娜中了此计,到时候就有把柄抓在了那位城主大人的手中。乌多娜害怕此事被揭穿来,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便势必会被城主牵着鼻子走。” “这位城主大人和那米娜夫人,是将主子当作他们刺向乌多娜的一把刀了啊?此事若是被乌多娜发现,主子定然讨不了好,这件事情……” 不等刘曼说完,云裳便径直接过话应着:“做。” “做?”刘曼眼中满是诧异,这般明显的陷阱,明明主子都已经识破了,为何还要……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知道这是计的人,是我,宁云裳。而在这院子里住着的万纳夫人,却是一无所知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明明,都是主子啊。”刘曼不解。 云裳却是笑了起来:“咱们本来也是想要对乌多娜下手的,只是因着我如今假扮的这人的身份,且为了不打草惊蛇被乌多娜发现,所以我一直没有敢下手。” “如今有人找上了我,自愿为我背下这口锅,抗下这幕后主使的名头,何乐而不为?” “我将这东西交给了乌多娜,乌多娜中计也罢,不中计也罢,于我都没有任何坏处,到时候乌多娜追责起来,我就直接告诉她,是城主大人给她的,说是为她准备的惊喜。” “毕竟,万纳夫人并不知道她并非真正的城主夫人。” 刘曼顿时明白了过来,眼睛也立马亮了起来,只朝着云裳竖起了手指:“主子这一招,十分高。” “她自己撒的慌,自然应该自己去承担后果。” 云裳装病,刘曼傍晚的时候仍旧去主院给乌多娜敷面。 到了主院,就瞧见乌多娜神情脸色亦是有些不太好,隐隐透着几分病容。 刘曼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瞧着夫人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难不成,夫人也病了?” 乌多娜神情恹恹,眉头紧蹙着,听刘曼这般问,只轻轻点了点头,轻咳了几声:“嗯,是病了。” 刘曼眼中却闪过了一抹惊慌,连忙跪了下来:“我家主子也病了,夫人这病,难不成是被主子过了病气,若果真如此,实在是我们的不是了。” 乌多娜摇了摇头,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只是声音尚且算得上平和:“不关你家主子的事情,我身边一个贴身侍候的侍女也病了,且今日一早,我派遣了巫医前去给你家主子以及那婢女一同诊治了,巫医说,我那婢女的病情比你家主子还要更加厉害一些。” “想来,并非是你家主子将病气过给了我,十有七八,是我家婢女最先发了病,我与你家主子这病,都因她而起。” 刘曼这才松了口气。 乌多娜又咳了两声,让刘曼起了身:“快些吧,我有些倦了,早些弄完,我也好早些歇下。” 刘曼忙不迭地应了下来,用面膏给她敷了面。 而后才从袖中取出了那香囊:“城主夫人,这是我家主子让奴婢交给夫人的。” 乌多娜接过去看了一眼,将那香包放在鼻尖闻了闻。 刘曼见她闻过之后,面上神情并无什么异色,便知道云裳猜测的不错,这夜郎国极少有人用香包,他们对香料,特别是对什么样的香料搭配在一同有什么样的效果并不怎么了解。 乌多娜将那香包放了下来:“这是香包?宫中倒是也有调香师,偶尔会用一些香草做一些香,熏在衣服上,亦或者挂在身上。不过这个味道,我此前倒是没闻过,也分辨不出是什么香草,且闻着,好似并不是一种香草?” 刘曼点了点头:“这是夏国那边传进来的东西,不是香草,是香料。也有用一些香草,还有一些药材之类的调制而成,多用来挂在衣裳上,亦或者放在枕下。不同的香料搭配,会有不同的功效。” “哦?”乌多娜又将那香包拿在眼前看了看:“还有功效的吗?那你说说,你家主子给我做的这香包,究竟是有何效果?” 刘曼垂下头,睫毛微微颤动着:“主子说,这香包有安神宁气的效果,若是晚上放在枕下,能够让人平心静气,有助眠之效。主子一直觉着,女子一定要睡得好,睡得好了,自然就会有很好的肤色和皮肤。” 乌多娜点了点头:“你家主子说的倒是没错的,此前我听她的话,也是喝了她给我开的茶,后来就觉着睡觉好了许多,睡觉好了之后,我就觉着自己的脸色与平日里不太相同,白里透红的。” “是。”刘曼颔首:“白里透红,就是主子常说的桃花肌。” “桃花肌?倒是名副其实。”乌多娜随手将那香包放在了枕头下:“我知道了,我会用的。” 刘曼看见乌多娜的动作,眼皮子猛地一跳,面上神情却也没有多少变化,只又安安分分地将事情做完了,才告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云裳尚未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声音有些大,似是带着怒气。 云裳认出了那声音,应是乌多娜身边的那嬷嬷。 那嬷嬷这般早的过来,且这样激动,定然是……那城主的阴谋已经成了。 “主子还没起身呢,嬷嬷你不能进去。” 刘曼还在挣扎着,嬷嬷却已经冲了进来,云裳似乎对方才刘曼与那嬷嬷的冲突一无所知,见着嬷嬷还忍不住笑了笑,抬起手来就要比划,却被嬷嬷抓着手拽了起来。 云裳脸上满是惊慌之色,刘曼也急急忙忙地拿了一件狐裘冲过去给云裳裹上了。 云裳被拉得跌跌撞撞地带到了乌多娜跟前,一进屋,就瞧见乌多娜出离愤怒的脸:“说!昨天那香包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想要害我?” 云裳一脸茫然地看向急匆匆跟来的刘曼,刘曼亦是一脸震惊,却很快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朝着云裳比划着…… 第1189章 变数 云裳脸上亦是带着诧异,不等刘曼全部比划完,便急急忙忙摇了摇头,抬起手来正要比划,乌多娜却已经不耐烦了:“比划来比划去的慢死了,直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若不然……” 乌多娜伸手便将床头挂着的剑拔了下来,指向了云裳的脖子。 刘曼猛地跪了下来,一脸惊慌失措:“城主夫人饶命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在主子身边侍候,主子口不能言,离不开我,她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那你说。” 刘曼慌慌忙忙颔首:“昨日上午,米娜夫人不是来过吗?还是城主夫人您的嬷嬷亲自带着她过来的。” “米娜?”乌多娜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了刘曼身上:“她不是来向你家夫人讨要面脂面膏的吗?” “是,倒是她也带来了城主大人的书信,和主子进献给你的那个香包?” 乌多娜蹙眉:“那个香包,是米娜带过来的?那为何你要说,是你家主子所制?” “米娜夫人带来的,城主大人写的那封书信中说,夫人您的寿辰快要到了,城主大人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所以特意给你准备了那个香包,但是又觉着,惊喜若是被夫人您知道了,就不是惊喜了,就让我家主子想法子将那香包交到你手中。” “我家主子见城主夫人这般宠爱您,想方设法地想要给你惊喜,心中动容,这才答应了下来,才说是她亲手所制,将那香包交到了您的手中。” “我家主子虽然懂怎么用药材让人的皮肤变得好一些,可是对夏国那些香料却没多少研究,她只觉着那香包闻起来十分好闻,夫人您定然会喜欢。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乌多娜险些将牙咬碎,只是刘曼的那些话,她却也基本都信了,毕竟,云裳在她身边那么久,她所有面脂面膏甚至喝的茶都经过了她的手,若是云裳要下手,有无数的机会。 只是虽然明白,心中却仍旧怒意难平:“你说,这香包是这乌尔禾城的城主借由你家主子之手进献给我的,可有什么证据?” 刘曼连忙转过头看向云裳,飞快地朝着她比划着。 云裳眼中含着泪,俨然是被眼前的情形给吓着了,见刘曼比划的内容,只不停地点着头:“有的,有证据的。” 说着,云裳就从袖中取出了米娜夫人昨日里给她的那封书信:“这是米娜夫人给我的书信,我不认字,还是我婢女给我读的。” 刘曼连忙将那封书信转交给了乌多娜:“对的,这封书信就是米娜夫人送过来的,还请夫人过目。” 乌多娜将那书信接了过来,飞快地扫过那书信,咬牙切齿地将那书信拍在了桌子上:“来人,去……” 乌多娜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随即,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主子,老奴方才去城主府传递主子的吩咐,可是到了城主府,却发现城主府早已经人去楼空,府中只剩下几个看府宅的下人。” “老奴仔细问了问,那些下人说,城主带着家人,昨日连夜出了城。” 云裳不怎么听得懂那管家的话,却只看见乌多娜面色骤然变得铁青,猛地拍了拍桌子:“派人去追,追到人之后,格杀勿论。” “是。” 管家应了声,正要离开,乌多娜却又开了口:“慢着。” 管家脚步一顿,躬身立在远处。 乌多娜咬了咬牙,手紧紧握紧了起来:“不能杀,将人给我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是。” 管家退下之后,乌多娜的目光才又落在了云裳身上:“你在我身边侍候,却听信了别人的话,将来历不明的东西往我手中送,你可知错?” “可是……”不等云裳开口,刘曼就急忙道:“可是,那是夫人你的夫君,并非是别人啊?” “我有同你说话吗?掌嘴!” 乌多娜身边的嬷嬷连忙上前,朝着刘曼脸上打去。 刘曼捂着脸迭声告饶,云裳亦是连忙上前拉住了人,急急忙忙地磕着头。 乌多娜这才又出声制止了,随后目光落在了云裳身上:“若非你对我还有些用处,今日,我定已经将你碎尸万段。” 说罢,才又吩咐着侍从:“来人,将万纳夫人带回院子,看紧了,不要让别人见她,也不要让她见任何人。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让她出院子。” “是。” 云裳与刘曼一同被带回了院子,侍从在院子门口守着了,云裳站在门口看了看,才又拉着刘曼进了屋。 刘曼这才将先前管家禀报的事情同云裳说了。 “跑了?”云裳蹙了蹙眉,却也没有太意外:“他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乌多娜又正是愤怒之际,他自然是应该跑的。且如今这乌尔禾城本就已经被仓觉青肃和乌多娜给彻底抛弃了,一座即将彻底埋进这沙漠里的城池,他这个城主既然知晓了,也定然不会陪着一同死的。” “不过如今他手握着乌多娜的把柄,只怕也只是去王都,想着到时候等着乌多娜回到王都之后,再寻个法子,用这件事情来好好要挟要挟。只是……” 云裳抿了抿唇,眉头越蹙越紧。 “只是怎么了?”刘曼见她脸色这般不好,连忙追问着。 “只是此事实在是一个变数,若是那城主是朝着王都而去的。这路上,多半会遇上咱们夏国的大军……” 刘曼这才猛地回过了神来:“是啊。那城主定然会遇见咱们夏国大军,咱们夏国大军虽然伪装成了夜郎国大军,但是他们能够骗过路上那些商队的人,是因为商队不知内情,只知道夏军进攻乌尔禾城,才会以为仓觉青肃会派遣援军前来。” “可是这城主却是知道其中弯弯绕绕的,也知道,仓觉青肃是绝不会派援军前来支援乌尔禾城的。若是他们在路上撞上了,岂不是……” 刘曼亦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第1190章 细碎的声响 “咱们现在又被乌多娜关在了这里,还叫人看守了起来,也无法出门,也不能接触到乌多娜。要不,属下以暗卫的传信方式,给院子外面一直候命的那些暗卫传递消息?” 云裳点了点头:“我倒是留了后招……” “此前我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在乌多娜的那些面脂面膏之中都动了手脚,要是她用那些东西中断了,皮肤就会变得越来越不好。” 云裳算了算:“她手中那些东西,大抵还能够用三日左右。” “只是即便是三日之后她那些东西用完了,想要等着她起反应,也尚且需要两三日,只怕等不了那么久。” 云裳咬了咬牙:“夏国大军应该最多还有三日就要到城外了,城主是为逃命而去,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路,顶多明日一早,他们就能碰上夏国伪装成夜郎国大军的队伍。” “他瞧见那队伍,发现不对劲,定会回来报信,报信的人,大抵能够在后日中午左右,就赶回乌尔禾城。” 云裳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若是按着这样来算,那报信的人回到乌尔禾城的时候,夏国大军离乌尔禾城应该也不远了。 围困乌尔禾城的这个圈,也应该很快就能围成。 只是到底因为还未到乌尔禾城外,这个圈,却定然还有可突破的口。 乌多娜若是要逃,也还是有机会逃走的。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不行,她不能给乌多娜任何的机会,不能给她丝毫的可能。 乌多娜若是不在城中,那她此前那些谋划,便缺了极为关键的一环了。 “传信给院子外的那些暗卫,让他们分成三批人,一批人在城外关卡处埋伏,一批人守在城门口,一批人在院子外。若是见着可疑之人,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刘曼应了声,只是身子却未动:“可是,暗卫要如何判断谁比较可疑呢?” 云裳看了她一眼,却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要判断这个,并不难。如今乌尔禾城即将打仗,所有人都知道,夏国大军即将要到了,这一路上定然几乎都是出城往北逃难的人,所有逆行想要入城的人,都可疑。” 这倒也是,刘曼抬起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 刘曼这才应了声退了下去。 云裳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脑中却仍旧飞快地转动着,只将眼前的情形细细捋了捋。 虽然已经做好了安排,只是所有的安排,都未必能够有十成十的把握。 她也还得要想一些备用之策。 以防止,城主的人还是突破重围,给乌多娜报信了。 若是乌多娜得了消息要离开,她又应该如何应对。 云裳只觉着额上太阳穴突突地疼着,眉头轻轻蹙了蹙,才想起自己此前吃了些药,如今正病着。便又站起身来,从书架上取下来一瓶药,倒入了嘴里。 而后,便拿着那药瓶,在书架前站定。 似乎也没有太好的法子了,不过也无妨,那城主即便是发现了夏国大军,发现了端倪,派人回来报信,报信的人到的时候,夏国大军也已经快要到了。 她只需要拖延半日的时间。 半日,并不太难。 大不了,她便用武力制服乌多娜,留她半日便是。 打定了主意,云裳才轻轻松了口气,将药瓶放回了架子上。 因着夏国大军即将来攻城,城中各处都十分喧闹,吵吵嚷嚷的举家离开乌尔禾城去逃难的,十分热闹。 只是这院子却一如往常的安静。 安静得让云裳全然不知,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乌多娜也不曾召见她,院子外面守着侍从,除了每日拿饭菜,其他时候,这院子门都一直紧闭着。 云裳闲来无事,就在屋中鼓捣那些药材。 风雨欲来,多备一些毒药伤药那些总是好的。 夜里,云裳刚将药材收拾好准备歇下,却骤然听见了什么细碎的声响。 刘曼也听见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皆竖起了耳朵。 那细碎的声响还在不停地传来,两人倒是都已经发现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在地下。”刘曼朝着云裳打着手势。 云裳点了点头,将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 另一只手按住了手上带着的银镯子。 那声音虽然一直并不算大,却越来越清晰。 骤然间,屋中床底下似乎突然坍塌了一块下去。 云裳与刘曼同时动作十分迅速地扑了上去,还未等她们动手,那地下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极低的声音:“皇后娘娘别动手。” 随即,发出了一个暗号。 云裳与刘曼都听出来了,那是夏国探子的暗号。 刘曼与云裳对视了一眼,这才退后了两步,只瞧着有两人从那坍塌了的地方爬了出来。 是探子,却并非是云裳带过来的那些暗卫中的人。 不过两人的容貌云裳与刘曼却都是熟悉的。 正是此前她们刚刚到乌尔禾城的时候,救下的那两个夏军暗探。 云裳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微微眯了眯眼:“怎么是你们?” 那两个暗探匍匐在地,为了不惊动外面的守卫,也只有手势比划着:“是贤王爷派属下们来的。” “贤王爷说,既然这乌尔禾城大半个城池都已经被彻底挖空了,在这地下挖密道应当十分容易。说皇后娘娘留在这里到底有些不安全,所以让属下们提前前来,接皇后娘娘离开。” 云裳扬了扬眉,她怎么忘了这一茬了? 倒果真是身在局中。 “提前接我离开?贤王爷带领的夏国大军,到何处了?” 暗探忙不迭的应着:“已经快要到乌尔禾城了,大约还有一日半。” “一日半。”云裳点了点头,离昨日过去了一天,倒是比她计算的,要早上半日。 若是能够早上这半日,倒是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要在这里,将乌多娜留下来。你们回去吧,让贤王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有你们这个密道,我若是想走,也十分容易。” 那两个暗探对视了一眼,仿佛并不意外:“贤王爷有书信让属下们交给皇后娘娘。” 说着便呈上了一封信,云裳瞧着那信上,倒的确是柳吟风的笔迹,伸手去接,却见那两人将那书信在她鼻尖晃了晃,云裳眼前骤然一黑…… 第1191章 城破 云裳醒来的时候,脑中尚且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知今夕何夕,她身在何处。 躺着回了半晌的神,才转过头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床、桌子、柜子,瞧着应当是客栈的模样。 云裳揉了揉太阳穴,坐直了身子。 门被推了开来,刘曼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睛习惯一般地朝着床上扫了一眼,随即就定住了:“主子,主子你醒了?” 云裳点了点头,眉头紧蹙着:“这是……客栈?” “是。”刘曼应着,快步走到云裳跟前站定,低声询问着:“主子可觉着有什么不适?” 云裳却并未回答她的话,接着问着:“是哪儿的客栈?乌尔禾城的,还是我们已经回到夏国境内?” “乌尔禾城的。” 刘曼见云裳眉头紧蹙,只连忙压低了声音禀报着:“主子放心,贤王爷都已经将一切谋划妥帖了,夏军已经兵临城下,乌多娜也已经被贤王爷派去的人拿住了。一切都在按着主子此前谋划好的路往前走着,没出什么岔子。” 云裳应了一声,心中却在想着,怎会是没出什么岔子? 她如今出现在这里,便已经是最大的岔子了。 好在带走她的人是柳吟风,若是旁人,只怕如今她是生是死都还是未知数。 “贤王呢?” “贤王爷一日前悄然潜入这乌尔禾城来看了看主子,而后便又回到了大军中了,现在应该在城外。” 云裳颔首,有无数想要问的话,只是却也明白,刘曼应当一直都在她身边侍候着,大抵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又开了口:“饿了。” 刘曼这才回过神来:“啊,对,主子都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自然是该饿了。此前属下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就一直叫客栈的厨房里煨着粥和汤,属下这就去端上来。” 云裳点了点头。 刘曼飞快地下楼,去将东西端了上来,云裳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大抵是因为饿得太久的缘故,如今骤然有吃的摆在眼前,却反倒吃不下了。 云裳刚将碗筷放下,就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喧哗的声音,似是有什么动物在奔跑,且数量不少,夹杂在这喧哗声中的,是街上百姓的惊呼声:“怎么会有这么多骆驼?哪儿来的这么多骆驼?骆驼怎么都跑出来了?” 骆驼? 云裳转过头,与刘曼对视了一眼,只飞快地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了开。 不远处的与这条街道十字交叉的另一条路上,有不少的骆驼在跑着。 路上行人急急忙忙避了开,眼中俱是一脸茫然,议论声不绝于耳。 “是贤王叫人放进来的骆驼?”云裳问着。 刘曼比她更茫然:“属下……不知道。” 比驼队后一步传来的消息,是锣鼓的声音,凄怆的传信声紧随其后:“城坡了!” “夏军进城了!” “快跑啊!逃难去吧!” “北城门来的不是援军,是夏国大军啊!咱们被围起来了,跑不出去了。” 紧接着,是无数惊呼声:“啊,地陷了,地陷了!” 云裳抬眸看去,就瞧见驼队跑过的地方已经陷了下去,好在先前因着都在避让驼队,并未有人掉下去。 很快,有一队士兵进了城,对着街上四处逃窜的百姓喊着话:“城中所有的百姓,到南城门集中,只要你们不反抗,我们夏军不会杀任何一个普通百姓。夜郎国准备让你们和我们一起同归于尽,被埋在这城中,不会再有援军来了。” 他们的话未必有人相信,只是因着城门已破,夏军已经进城,即便是不愿意,为了保命也只能像鹌鹑一般地被赶到了一块儿,一同朝着南城门而去。 “在这些百姓眼中,咱们是攻破了这乌尔禾城的侵略军,咱们说的话,他们会信吗?” 云裳走回屋中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信也罢,不信也罢。这城中各处都被挖空是事实,夏军行军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没有援军来救也是事实。” “且事已至此,即便是不信,夏军也已经攻破了城门,他们也已经不再是夜郎国的百姓了。只要稍稍有些脑子的人就知道,夜郎国放弃了他们,夏军想要占领这乌尔禾城不过是轻而易举,没有必要用那些话来诓骗他们。” 云裳正说着,却听见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微臣求见皇后娘娘。” 是柳吟风。 云裳心思素来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柳吟风自称是微臣,对她的称呼,是皇后娘娘。 云裳手指微动,心中暗自想着,也好。 “进来吧。” 刘曼快步上前开了门,柳吟风抬脚入内,在离云裳三步远的地方跪了下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贤王爷免礼,起来吧。” 柳吟风却并未起身:“微臣有罪,微臣无状,擅作主张,对皇后娘娘使用迷药,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云裳看向柳吟风,却只看见他匍匐跪在地上的背脊。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才是指挥着整场战事的将军,且你对打仗这件事情,经验更加丰富,自然比我更明白,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云裳垂下眸子看向自己的指尖:“只是,我有些好奇,你那些迷药从何而来?” 倒是极少有迷药能够将她迷晕,且迷晕了整整两日。 柳吟风笑了笑:“是鬼医给的。” 云裳颔首,她就知道,那老不正经的,定然是记仇,记恨她上次将他打晕了塞到马车里面带到了边关给柳吟风治寒毒。 柳吟风却已经又转移了话茬子:“对了,皇后娘娘,乌多娜已经被带到了南城门,皇后娘娘可要过去瞧瞧?” 云裳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去吧。” 柳吟风起身,带着云裳一同去了南城门,一道南城门,云裳就听见不少嘶吼声叫喊声,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愤怒。 柳吟风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大抵是军中将军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了城中百姓了,且已经将乌多娜带了出来。” 第1192章 不堪一击 云裳抬眸,就瞧见乌多娜被押在城墙之上,也不知道在他们在之前,夏军的将领究竟对城中百姓们说了什么,百姓们群情激愤,愤愤然叫骂着乌多娜,甚至还有人尝试着往城墙上扔东西去砸她。 似是明白云裳心中疑惑,柳吟风低声道:“我们在将乌多娜带出来的时候,一并搜查了她住的院子,从里面搜出了不少证据。” 柳吟风指了指城墙下张贴出来的东西。 “包括她与仓觉青肃的来往书信,仓觉青肃有批阅修改的这乌尔禾城地下挖空的图纸,还有这乌尔禾城城主呈上的一些乌尔禾城的详细地图,这些地图许多地方,若非在乌尔禾城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必然不会知道。” “百姓虽然憎恶我们占领了乌尔禾城,却也会对一个他们曾经无比信仰,却将他们放弃,甚至想要他们性命的君主感到绝望。” 云裳轻轻颔首:“因为曾经无比信任,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会更让他们觉得心寒。” 说完,才又低声问着柳吟风:“你们能够借由已经空了的地下,挖通密道,将我带出来我倒是觉着在情理之中。只是我知晓的,因着乌多娜在那院子里,那院子里守备森严,想要将乌多娜带走并不容易,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柳吟风嘴角噙着笑:“说起此事,还得要感谢皇后娘娘这段时间里,想尽千方百计夺得了乌多娜的信任了。” “我?” 她都已经被软禁在了那院子里了,还能有什么用处? “我派遣了擅长易容术的女子假扮成了你,佯装屋中突然陷了下去受到了惊吓,冲了出去求救。那些守卫见状入内查看,就瞧见地上的密道,而后将事情禀报给了乌多娜,乌多娜就叫人将你带了过去。” “乌多娜对你并不设防,放心地让假扮你的人同她留在屋中,屋中只有几个丫鬟婢女,还调遣了不少的侍从去查探那下陷的地面是什么情况,那女子拿着鬼医调制的毒药,给乌多娜和她身边的侍女都下了药,随后就带着她从密道离开了。”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出了乌尔禾城城主的事情,但是也正如柳吟风所言,她在过去一个多月的接触之后,已经彻底地卸除了乌多娜的心防。 乌多娜对她,还是十分信任的。 夏国将领已经开始派遣人朝着城中百姓喊话,允诺会善待他们,并且尽量不打扰他们的原有生活,只是会派遣新的城主来管理乌尔禾城,且会将周围的守兵撤换掉。 还允诺,城中被挖空了的地方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填补上,也会尽快恢复乌尔禾城和夏国之间的商道。 只是,若有意图谋逆着,格杀勿论。 后又宣布了对乌多娜的处置办法,三日后,将会在城中行火刑。 随后,便将乌多娜带了下去。 “皇后娘娘要去见一见她吗?” 云裳点了点头:“是该去见一见的。” 城门旁边有守城兵换岗休息的地方,乌多娜便被带到了那处。 云裳仍旧没有卸去此前的易容,一进门,乌多娜就抬眸朝着她看了过来,在看清楚她的容貌的时候,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恨意。 “万纳夫人。” 乌多娜嗤笑了一声,在屋中扫了一圈:“这些夏国将军都对你毕恭毕敬的,你应该不是什么万纳夫人吧?你究竟是谁?” 刘曼将乌多娜的话转述给了云裳。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是该重新认识一下的,我叫宁云裳。” “宁云裳?”这个名字,乌多娜自然是听过的,且还不止听过一次。 只是眼中却仍旧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目光定定地看了云裳良久,才抬起头来哈了一声:“哈,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夏国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可是贵客,难怪呢……” “就连王上都数次三番的夸赞过的女子,输给你,我倒是并不怎么冤枉。” 云裳静静站着,没有作声。 乌多娜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云裳半晌:“此前听王上说起过无数次,我也曾经好奇过,无数次的想过,那位传奇一般的夏国皇后娘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如今见了,且还离得那般近的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倒总算是知道了。” “皇后娘娘为了对付我,就在我身边被我当作下人一般呼来喝去地使唤了一个多月,皇后娘娘每日还要给我陪着笑脸,帮我涂抹面脂面膏,倒还真是有趣。” 乌多娜似是想要激怒云裳,云裳脸上却并不见丝毫的恼怒,声音平静无波:“乌多娜娘娘说错了,我并非是对了对付你,我为的,是这乌尔禾城,是这满城的百姓。” “好,很好。皇后娘娘果真是什么都知道的,所以之前你拿给我的那香包,你根本就知道是什么对不对?我倒是忘了,你是夏国的皇后娘娘,那香包是从夏国传入的,你如何不知?” 乌多娜眸光渐渐冷厉,骤然张开了嘴,一支舌下钉骤然从她嘴里吐了出来:“去死吧!” “皇后娘娘!” 云裳神情不慌不忙,身子却十分利落地闪开了舌下钉。 乌多娜大抵没有想到云裳竟也会武功,瞪大着眼睛望着云裳,眼中尽是愤恨之色。 “我到乌尔禾城的时候,在知晓你在乌尔禾城之际,倒是派人去打探过一些关于你的消息,听闻你父亲是夜郎国一位铁血将军,娘娘是将门之后,可是心机却是无比深沉毒辣。” “原本还以为,娘娘应当也还是有些本事的……” 云裳勾了勾嘴角:“没想到,却是这样不堪一击。” 云裳看向乌多娜轻笑了一声:“对了,你方才说我是为了对付你接近你,我倒是突然想了起来,我当初来这乌尔禾城,甚至你接近你的目的,是仓觉青肃,你的那位王上。” 乌多娜顿时瞪大了眼:“你说什么?你做了什么?” 乌多娜问完又仔细想了想,王上不在乌尔禾城,这个女人应当也不曾离开过乌尔禾城,她应该不能够对王上有什么威胁的。 正想着,却就听见云裳开了口:“我借你之手,给你那位王上下了毒。毒下了已经有些时候了,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毒发了吧。” 第1193章 谋略的一环 乌多娜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定定地看了云裳半晌,却又急急忙忙摇了摇头:“不,不可能,你根本没有见到王上,王上根本不在乌尔禾城,你如何给他下毒?” “不是只有见到、碰到,才能够下毒的。”云裳声音温和,在乌多娜听来,却好似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 “我给你用来泡茶的那些药材花果,便侵染着毒药。”云裳笑眯眯地在屋中走了两步:“你用那些东西泡了茶,而后在给仓觉青肃写信的时候,用那些茶水磨了墨,那些毒药便通过你的书信,带到了仓觉青肃手中……” 乌多娜额上青筋暴起:“你危言耸听!” “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你应该最为清楚。”云裳脸上仍旧是一脸漫不经心:“你在仓觉青肃身边应该也放了不少人,想必应该也知晓关于他的一些消息。” “你最近可有收到那些眼线禀报,说仓觉青肃的脾气变大了许多?动不动就发火动怒,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甚至变得暴戾嗜杀?” “没……”乌多娜反驳的话尚未说完,便骤然收了音。 有的。 之前她的确是收到过传信,说王上最近脾气变大了一切,总是发火,甚至有一次险些杀死了他宠爱的王后。 她放在王上身边的人揣测着,应该是因为最近边关战事不顺的缘故,她也就顺其自然地相信了,却原来……是因为中了毒吗? 原来,毒是从她这里送过去的吗? 云裳瞧见乌多娜的神情表现,便知道她的猜测成了真。 仓觉青肃,是真的中了毒了。 云裳勾起嘴角,心下欢喜。 她此行的最终目的,总算是没有落空,且比她想象中更为顺利一些。 仓觉青肃一中毒,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变得愈发暴戾弑杀,到时候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夜郎国朝中,必然会再起纷争。 兴许,压根不用他们动手,这夜郎国,便也就毁了。 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云裳便也没有心思再同乌多娜再继续周旋下去了,只吩咐人将乌多娜看好,便转身走了出去。 柳吟风跟在云裳身后:“皇后娘娘此番前来,是为了给仓觉青肃下毒?” “若非是因为在乌尔禾城发现了乌多娜,想到了间接下毒的法子,皇后娘娘原本还准备去这夜郎国王都找仓觉青肃吗?” “仓觉青肃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皇后娘娘如何能够以身犯险?” 大抵是因为太过愤怒担心,一时间倒也忘了分寸,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句句都透着质问。 云裳倒也并未介意,只笑了笑:“放心,我做好了十分充足的准备,确保此行定然会安全无虞。” 云裳停下脚步,抬起眼看了看外面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之色的百姓:“贤王爷这段时日都在营中不在锦城,不知朝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此前我一直觉着,只要将夜郎国一除,再扫除内乱,咱们夏国宁国两国的百姓便可从此过上幸福安乐的日子,后来才发现,除了夜郎国,再离咱们更远一些的地方,也还有不少的国家对咱们虎视眈眈,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着来叩开咱们的大门。” “那些国家,兴许比咱们更为强大,更为繁荣昌盛,拥有比咱们更加凶猛的武器和将士。若是咱们一味地贪图安逸,就这样滞步不前,迟早……” “不,兴许很快,就会被这些国家攻破国门,沦为他们的俘虏。” 柳吟风虽然远在边关,且并未怎么刻意打探过云裳的消息,只是朝中许多事情却也还是知晓一二的:“娘娘说的,是前段时间来访的幽月国与易海国?” “是也不是。”云裳垂下眸子:“幽月国与易海国此前也的确对咱们有些想法,只是这样的国家,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恐怕不止一二个。” 柳吟风点了点头,倒是并不怎么意外,再结合云裳此番亲自前来除掉仓觉青肃的做法,便不难猜想她与洛轻言的想法:“所以,陛下与娘娘是想要早些扫除内忧外患,派人出去探探路,学一学外面那些比较好,比咱们厉害些的东西,在想法子壮大自己?” 云裳颔首:“内忧外患不除,这时不时爆发的战争便会一直拖着咱们的脚步。” 柳吟风沉吟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可是这件事情,也并非是非得要皇后娘娘你亲自来的啊?” 云裳转过头瞧着他笑了笑:“是并非非得要我来,可是我来,却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麻烦。” “是我非得要来的。”云裳脸上俱是狡黠:“我下了决心要做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阻拦。” 柳吟风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皇后娘娘给仓觉青肃下的,是什么毒药?” “也是鬼医所制。”云裳将那毒的药性同他仔细说了说。 柳吟风颔首:“这毒,倒是厉害的毒。此番下来,倒是省了不少的事,咱们甚至可以就将大军放在这边关,等着仓觉青肃毒发便是。” 云裳点了点头:“我此前已经交代过了,我会让洛轻言想法子生出一些事端,给仓觉青肃以错觉,以为我们夏国内出了一些事情,无暇顾及他们的模样。” “夜郎国刚刚丢了数座城池,仓觉青肃定然也无暇再发兵攻打咱们夏国,而会选择休养生息一阵。” “咱们就等着看戏便是,看仓觉青肃毒发,看夜郎国如何分解崩离。看咱们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夜郎国收入囊中。” 柳吟风点了点头:“若是果真能够如皇后娘娘所言那般,不费一兵一卒的了结这场战事,倒也是最好的法子。” “会的。”云裳笑了起来:“我来,便是为了这个,如今事成,定会一切顺遂的。” 柳吟风心下也稍稍放松了许多,虽然他心中仍旧不同意她这番冒险行径,只是如今她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平安无事,便已经是最好。 柳吟风想着,又开口问着:“所以,太子殿下失踪之事,也是陛下与皇后娘娘谋略中的一环了?” 第1194章 一定要回去 云裳猛地抬起头来,一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什么承业失踪?什么时候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柳吟风一愣,先前云裳说起,她对仓觉青肃下了毒之后,便让大军按兵不动,只是为了不让仓觉青肃起疑,她已经早早同洛轻言商议好,会让洛轻言假意弄出一些事端来,让仓觉青肃以为,他们无暇顾忌夜郎国,让他放下心来。 他便以为,那所谓的事端,指的就是承业失踪一事。 只是瞧着云裳的反应,柳吟风亦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只怕承业失踪一事,并非是云裳一早的谋划安排。 柳吟风心中有些慌乱,此事洛轻言想必并不想要让云裳这般早的知晓,可是却让他一不小心给说漏了嘴。 他要如何说,才能将这件事情给圆回去? 云裳却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只迭声追问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承业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收到的消息是什么样子的?” 柳吟风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如实道:“也就是前几日才听闻的消息,说陛下秋狩回宫的路上遇袭中计,太子殿下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 柳吟风说完,又连忙道:“一年前我入了军营,因为营中需要暗探那些,我就将此前放在锦城放在一些朝中官员府上的探子全都召集到了身边,也因此,我对陛下身边的消息知道的并不太清楚。” “就连这个消息,也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只是因为传到了边关,被探子知道了,才禀报到了我这里。我觉着,这个消息来源不明,恐也不能够真的相信。且消息从陛下那边传到边关,多则近一个月,少则半个月的时间,这中间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口,口口相传,传着传着也就变了味。” “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我心中亦是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也想要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当即就派出了人去打听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去了。探子在我离开边关发兵后几日便派了出去,你也无需着急,等消息打听清楚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乍然听闻承业失踪的消息,云裳心中乱的厉害,哪里听得进去劝,只摇了摇头:“我即刻便启程回去,这乌尔禾城的事情,恐怕得劳烦你收个尾了。” 柳吟风蹙了蹙眉:“如今乌尔禾城刚刚被咱们拿下,尚且十分混乱。前段时日因着听闻咱们要来攻打的消息四处逃难的百姓恐怕也不少,若是娘娘此刻启程,实在是不安全。” 云裳去意已决:“我带了足够多的暗卫,且只要到达夏国境内,便会有不少的暗桩接应,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要回去。” “无论那个消息是真还是假,无论究竟现在情形如何,我是一个母亲,便不可能听闻自己的孩子出了事还无动于衷,还安安心心地等待消息。我早一个时辰回去,便能够早一个时辰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吟风唇色微微泛着白,只抬起手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好,那我派遣两队护卫兵护送娘娘回到夏国境内。” 见云裳要拒绝,柳吟风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这已经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我相信你在进了夏国境内之后,后面的路便早已经安排妥帖,定然安全无虞,可是这不是夏国,我至少,要确保你安全进入夏国境内。” 云裳抿了抿唇,也不欲再在这样的小事上同柳吟风争执不下,只随意点了点头:“行。” 而后便转过身吩咐着刘曼:“将东西收拾收拾,轻装从简,只带上必要的食物和水,还有防身用的东西,尽快将人马召集好,准备启程。” 刘曼连忙应了声,领命而去。 云裳沉默了良久,才稍稍将心情调整妥当:“乌多娜在这乌尔禾城呆了好几个月了,虽然我不知晓她究竟带了多少人来这乌尔禾城,只是想必不是少数。” “守卫是其一,其二是挖空了这乌尔禾城的人。” “几个月,能够将整个乌尔禾城下面挖空,非一二十人能够做得到的。此番,咱们只是钻了个空子将乌多娜抓住了,只是却也得小心谨慎一些,将人看管好了,切莫要让她被人救了去。” 柳吟风点了点头:“我知晓的,你放心。” 云裳颔首,本想要再说些什么,只是心情实在是有些乱,想不太起来,半晌,才叹了口气:“你做事,我自然是无比放心的。这乌尔禾城被我们拿下只是开始而已,后面还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处置,你恐得要多费心了。” 云裳本想要问一问他身子如何,只是又觉着实在是有些不太适合,只换了个方式问着:“鬼医可还在?” “在的。”柳吟风倒是很快就意会到了云裳想要说的话,眼中柔了几分:“年初他跟着我一同进了营中,我本也以为营中太过枯燥,他应该很快就待不下去了,没想到他进了这军营倒是如鱼得水。还说,营中伤员多,各种各样的伤,重伤轻伤都有,营中人也多,每日都会有人生病,各种病都有可能遇见,他有可以练手的人,倒是欢喜的很。”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好。” 鬼医在,想必柳吟风的身体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柳吟风看向云裳:“鬼医此番也跟着我们一同来了,方才我还瞧见了,只是现在又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等会儿看见,让他也给你把把脉瞧瞧?” 云裳摇了摇头:“我身子康健,用不着的。” 柳吟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只是却终是没有出口,只点了点头:“那就好,身子康健就好。” “谁啊?”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谁在念叨着我啊?是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吗?哼!要说我的坏话,我可不能饶了。”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鬼医兴匆匆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第1195章 接应 柳吟风转眸看了云裳一眼:“是想要请你过来给皇后娘娘请个脉的。” 鬼医却朝着云裳做了个鬼脸:“拒绝拒绝,毕竟我是一个记仇的人。” 云裳全然没有心情同他周旋,瞧见不远处有暗卫发出的信号,便连忙道:“暗卫已经准备好了,我得要启程了。” “这样快?”柳吟风眉头蹙了蹙,他以为暗卫收拾东西,再怎么也得要两三个时辰…… 云裳点了点头:“早些启程早些到。” 说着朝着他们摆了摆手:“走了。” 柳吟风连忙安排了一队精兵跟上。 鬼医被云裳弄得瞠目结舌,半晌才转过头看向柳吟风:“咱们不是刚来吗?她怎么就要走了?不跟咱们吃个饭叙个旧吗?” 柳吟风摇了摇头:“是我的错,我一不小心将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说漏了嘴。” “……”鬼医叹了口气:“怪不得,不管这小丫头再厉害,首先也是个母亲,作为一个母亲,永远也听不得自己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怎么样了……” 柳吟风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看向眼前这座城池,没有作声。 鬼医良久没有得到回应,便觉着有些不满了:“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盘算,将这城中的事情理顺,须得要多长的时间。” 鬼医虽然有时候不怎么喜欢动脑子,只是脑子却尚且算得上十分灵活的,一听柳吟风这么一说,就顿时瞪大了眼,定定地看向了柳吟风:“你想要做什么?想走了?去干嘛?” 柳吟风却并未回答鬼医的问题,只径直计算着:“这一场仗并未折损什么人马,不太需要打扫战场,只需要将这城中的百姓好好安抚安抚,让这城中的一切回到正轨便可。以及,还需要重新安排这乌尔禾城的布防……这件事情,军中其他将士也能够做。” 柳吟风脑中飞快地算了一遍:“半月,若稍稍赶一赶,十二日左右也是可以的。” 鬼医却已经回过了神来:“你想要回去?去帮着查探太子殿下的下落?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呢,有他们两个在,应该用不着你来帮忙吧?” 柳吟风眼神暗淡下来,半晌才道:“太子殿下,是我义子。” “啊?”鬼医愣了愣,还有这回事? 不过,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太子殿下是我义子,叫我一声义父,他如今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虽然陛下和皇后娘娘十分厉害,可是我与他们不同,我是自由之身,可以做的更多一点。” 鬼医瞥了柳吟风一眼,心中却是透亮。 这借口找的,恐怕也就能够说服自己了。 为了尽快穿过这片沙漠,到达夏国境内,云裳一行便又如来的时候一样,假扮成夜郎国人,日夜兼程的赶路。 若是途中偶尔遇见夜郎国人问起,便也只说,他们是从北面城池来的,快要到乌尔禾城的时候,才知道乌尔禾城已经被夏军给占领了,他们只得避开了乌尔禾城,准备绕个远路往回走,可是没想到在沙漠中迷了路,竟然转着转着就转到这边来了。只是往回走不知道又会绕到哪儿,索性先去夏国购一批货物之后再回去。 虽然听起来并不太合情合理,只是云裳却也并未给别人反应的时间。 他们赶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些。 四日半之后,就已经入了关。 入关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云裳尚未给暗桩发出信号,就已经有人来接应了。 来接应的人,是洛轻言的人。 云裳心中透亮,知晓洛轻言定是害怕自己知晓了承业出事的消息,心中着急,因而特意派人在这里等着的。 洛轻言越是如此,云裳心中却也越是着急。 只是这着急,却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 云裳看了眼来接应她的人:“陛下现在在何处了?” “两日前,属下们收到消息,陛下已经到了宁平城。” 云裳颔首,脑中飞快地将夏国的地图过了一遍:“从宁平城传信到这里,须得要数日时间,从宁平城到锦城,约摸四五日的路程,想必现在,陛下已经回到锦城了。” “是,属下们亦是这样想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又问着:“我一早便安排好了暗桩接应,此事陛下也知晓的,为何陛下还特意派遣了你们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人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全然没有任何波澜:“是因着娘娘前段时日骤然失去了消息,陛下心中着急,害怕娘娘出了什么事,又不好轻易派人过夜郎国去寻,怕打草惊蛇,因而才让属下们提前在这里候着,等着娘娘回来,立马就能够知晓娘娘的消息。” “陛下也吩咐了,若是在年关之前,娘娘仍旧尚未回来,便让属下们不必再等,直接去夜郎国寻人。”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果然,他们将承业出事的消息瞒得死死的。 “行,那陛下是怎么安排的?” “陛下的意思是,让属下们确定皇后娘娘的安全,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不过,陛下也希望娘娘能够尽快回去。陛下说,皇后娘娘离开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云裳点了点头:“行吧,那既然陛下派遣了你们来,想必你们也已经提前做了安排,就按着你们的安排走吧,路线那些,你们说了算。” 云裳感觉到,在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之后,那几个暗卫明显松了一口气。 云裳转过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吸了口气,随即才转过头:“走吧。” 那几个暗卫跟在云裳身后,同她低声禀报着:“最近属下们在这里,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有说陛下重病的,有说太子殿下被掳走的,还有说皇后娘娘出事了的。大抵是因为浅酌姑娘出事的缘故,皇后娘娘的行踪被暴露,只是他们不确定娘娘究竟去了夜郎国的何处,也不然贸贸然去找,只得在这边关散布谣言,以吸引娘娘的注意……” 他的话尚未说完,云裳便骤然转过了头:“你说什么?浅酌出事了?” 第1196章 异常 那暗卫仿佛丝毫听不出云裳声音中的讶异,只沉着点了点头:“是,浅酌姑娘在查探完龙脉一事之后,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伏击,失踪了。” 云裳眉头紧蹙:“究竟是什么情况?说详细一些?浅酌现在如何了?” “属下知道的也并不是太详细,只听陛下与另外的暗卫提起过,具体的情况属下实在是不太清楚,只听闻陛下派遣了不少的暗卫去查探浅酌姑娘的下落去了,如今有没有消息尚且不知。” 那暗卫说完,悄悄看了云裳一眼,才又接着道:“且此事也属于机密消息,娘娘若是想要知晓详细一些的情况,恐怕得回到宫中才能知晓。要不,属下想法子安排安排,超近道以最快的速度回宫?” 云裳心中是明白的,暗卫是害怕她在路上听闻承业失踪的消息,会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和事端来,因而才刻意将浅酌的事情放出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只是云裳自己心中却也十分明白,便是承业失踪的事情是真,她也不会贸然行动。无论是承业还是浅酌的事情,最为清楚情况的,便是洛轻言了。 她现在应该做的,的确是尽快赶回锦城,也好快些了解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一切都是安排的十分妥当的,为何竟然会出了这样大的岔子。 云裳心中想着,便点了点头:“好,你尽管安排就是,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宫。” 云裳此话一出,那暗卫才暗自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了下来:“是。” 大抵是洛轻言一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回宫这一路,倒是异常的顺利。 二十日之后,云裳便已经入了锦城。 入了锦城,云裳却反倒一点也不着急了。 “我先在城中逛一逛。” 暗卫闻言,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慌乱:“娘娘,陛下已经回宫,再加之浅酌姑娘出事,咱们的敌人定然也能够猜到,娘娘若是不在陛下身边,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做其他的事情。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定会在第一时间便赶回锦城,如今这锦城,定然危机重重。” “陛下回到锦城的时间也不久,未必已经将这锦城清理干净,娘娘还是先回宫见过陛下,再做打算吧?” 云裳意味深长地看了那暗卫一眼,将那暗卫看的有些心虚了,才漫不经心地转开了目光:“无妨,便是此前有人在锦城中乱来,在锦城中设伏,我也不会有事的。我带两个人到处走走就是,你们先回宫复命吧。这锦城中未必没有高手,若是有高手,你们根本没有办法隐匿行踪。你们跟在我身边,被人察觉之后,我反而危险,我带着一两个人闲逛,反倒没有人能够猜得出我的身份。” 见暗卫还要说话,云裳只淡淡地道:“承业出事的消息,我一早就知道了,在夜郎国的时候我就已经收到消息了,你无需担心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那暗卫一惊,抬起眼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裳,云裳却只摆了摆手:“听我的,回宫去。” 暗卫咬了咬牙,只低声应了一声,便立在原地没有动。 云裳带着刘曼和另一个暗卫一同骑着马离开。 新年刚过,城中尚且张灯结彩一片欢庆,似乎还沉浸在过节的喜悦之中。 云裳在城中逛了一圈,便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承业出事这么大的消息,连远在边关的贤王都听到了消息,且贤王还说了,他并未刻意打探这些消息。如此说来,那消息根本是没有办法隐瞒的。可是为何这锦城中,却反倒没有一个人在议论此事?” 刘曼也觉着有些不对劲,只兀自猜测着:“会不会是陛下下了封口令?” 云裳笑了一声:“封口令这种东西,对少数人兴许还有些用处,可是对这天下悠悠众口,却没有丝毫作用。总不能够,杀尽天下百姓吧?” 云裳沉吟了片刻,想了想才道:“我去浅音那里走一趟。” 云裳一到浅音的院子,就听见屋中有孩子哭闹的声音传来,云裳三两步进了屋:“怎么了?孩子怎么哭了?” 浅音听到声音,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忙不迭地转过头,瞧见云裳立在门口,才连忙站起身来行礼:“主子。” 云裳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孩子怎么哭了?” 浅音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此前孩子还小,不会翻身,我便习惯了将他随手放在床上,去做一些事情,谁知道他今日却突然就会翻身了,一下子就从床上滚了下来……” 云裳走过去查看了一眼,就瞧见孩子的额头上有一处微微有些红:“没有流血,没有肿,瞧着精神尚可,观察观察吧。” 浅音点了点头,将孩子交给了奶娘:“我算着时间,想着娘娘也差不多时候该回来了,倒是果真回来了。” 说着,看了眼身后的奶娘和丫鬟:“娘娘,咱们去书房吧。” 云裳点了点头,随着浅音一同去了书房。 云裳也不问承业的事情,只径直道:“我们离开锦城这段时间,城中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浅音点了点头:“是有一些异常的地方,只是是极其细微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异常,只是觉着有些蹊跷。” 浅音说完,沉吟了片刻,似是在想如何组织语言。 “咱们在城中有许多暗桩,最开始我觉着有些奇怪,是因为咱们安插在乞丐之中的暗桩来我这里禀报事情,闲聊的时候说起。其中一个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时常乞讨的那片地方,有一户人家,此前每日都会给他送一些吃的过来,尤其是那府中的男主人,是个性子极好的,出入总是不忘给他一点赏钱。” “可是有一日,却突然在他出门的时候,瞧见他就十分不高兴,责问管家怎么办事的,怎么放任乞丐在府门口,还让人将他驱赶走。” 云裳蹙了蹙眉:“或许,那日那主人心情不好?遇着了什么事?” “那乞丐最开始也这么想,后来一连几日,都蹲守在那户人家门口,可是他发现,那男主人好像突然就不记得不认得他了似得……” 第1197章 毛骨悚然 云裳立马便明白了浅音话中之意:“你怀疑,是那户人家的男主人被人易容顶替了?” 浅音轻轻颔首。 云裳沉吟片刻:“光是这一个异常之处,应当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兴许,是那户人家的男主人与人结了仇,亦或者是有人觊觎他的东西罢了。你方才说,是有一些异常的地方,既然是一些,那断然就不止这一处了。还有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情况?” 浅音颔首:“是,咱们的那些暗桩,乞丐接触的人最多,平日里也大多有自己的圈子,那日那个头目说起此事的时候,其他有好几人也都说遭遇了类似的事情。” “若只是一桩,那尚且可以说是巧合,可这样多,却已经不是巧合能够解释得了的了。” 云裳点了点头:“的确不像是巧合。” “发现了这个蹊跷之处,主子又不在城中,我也无法禀报主子让主子拿主意,便只能召集了城中其他暗桩头目来,意欲将此事告知他们,让他们平日里多留意留意。” “可是没想到,我召集之后,有近二十个暗桩头目没来,没有告假,也没有来。”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划过一道暗芒:“这些暗桩头目……人都还好好的?” “好好的,没有任何一个出了意外,可是却彻底的无视了我发出去的暗号。”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如此说来,恐怕也是被人易容替代了。” “是。” “那日我将所有暗桩首领都召集起来说了此事,才知道,原来,城中类似的事情并不鲜见,在最近尤为明显,就好似……” 浅音咬了咬牙:“就好似城中有一大批百姓,都被人给易容替换了一般。” 浅音抬眸看向云裳:“且属下调查了一番下来发现,这些被易容替代的百姓,身份地位那些并无什么规律。若是有规律,尚且还可以说是有旁的目的,可却偏偏没有……” 云裳手指漫不经心地捏了捏腰间的香囊:“此事,你还同谁说起过?” 浅音摇了摇头:“不曾,属下也是前段时日才发现这件事情的,后来花了不少的时间来求证来调查,也是最近才觉着,此事实在是不简单。” 云裳颔首,微微眯了眯眼:“这幕后之人,所图定然不小。若是夏侯靖所为,我倒是该佩服佩服他了,能够谋划成这样,非一朝一夕之功夫。只是不知道,他这样做,最终目的是想要如何?” “这些替代了城中寻常百姓的人,是什么来历,潜伏在这城中,又是为了什么。” 云裳说着,又转头问着浅音:“这么多人被替换,他们家人就没有发觉什么端倪?” “我觉着,替代他们的人,应该也是早早就潜伏在了原主身边,对原主有一定的了解。且寻常百姓,没有法子像咱们这样,将城中所有异常的地方结合在一起看,而且许多寻常百姓家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没有什么钱财,寻常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也没有人会觉着,有人会对他们有什么图谋,即便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不会细想。” “恐怕还会自己找些由头来说服自己。”云裳垂下眸子,倒也的确如浅音所言,这些被替代的,大多只是寻常百姓,寻常百姓,甚至也没有什么仇家,普普通通的,身边人被害,而后有人易容成他的模样同自己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事情,恐怕他们连做梦都不会想到的。 这么多人顶替了原本城中的普通百姓,那么,真正的那些百姓,又去了何处? 云裳越想,越觉着心下冰凉一片。 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让暗桩多留意一下,城中附近,有没有莫名其妙出现很多的无名尸体。或者去城中的义庄,城外乱葬岗瞧一瞧……” 浅音立马就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神情亦是沉重了下来:“是。” 云裳松开握着香囊的手:“若是发现了附近突然增加一些无名尸体,就派遣一些人,暗中埋伏在出现异常的义庄或者乱葬岗,看是谁在拉这些尸体来,而后盯上他们。” “是。” 云裳吩咐完,仍旧觉着心中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沉闷得厉害。 半晌,才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我与陛下,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定然不能够让更多的百姓,再因此遭难。” “嗯。”浅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点了点头,半晌才道:“百姓无辜啊,他们怎么就……这样下得去手呢。” 云裳苦笑:“大抵是权势地位的引诱,实在是太大了一些吧。” 云裳猛地站起身来:“我如今已经回了锦城,城中若还出现了什么异常之类的,尽管来找我就是。我方才吩咐的,有什么消息,也及时来禀报。” 浅音忙不迭地应了下来,云裳才道:“你继续带孩子去吧,我先回宫了。” 云裳出了浅音住的院子,走出巷子,外面便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因这是皇城,街上一直十分热闹。 云裳站在巷子口,看着人群来来往往,眸光渐深。 街上这些往来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是已经被替换了的人…… 这般想着,便愈发觉着毛骨悚然。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觉着奇怪,承业失踪这般大的事情,为何竟然都没有什么人议论? 原来,这些百姓根本就不关心承业失踪之事。 说不定,他们对承业失踪的情况,压根就一清二楚。 “主子。”刘曼见云裳一直站在巷子口没有动作,只低声提醒了一声。 云裳浑身一个激灵,点了点头:“走吧。” 云裳径直回了宫,宫中早已经得了消息,刘文安一早就候在了宫门口:“娘娘你可回来了,陛下都已经念叨好久了,方才暗卫没有将娘娘您带回来,还被陛下狠狠地训斥了呢。” 云裳面上不见丝毫笑意,只点了点头:“陛下在太极殿?” “在的。” 云裳应了一声,脚步匆匆地朝着太极殿去了。 第1198章 出其不意 兴许是知晓云裳很快就要回来,太极殿中并无其他人,就连刘文安也只是将她送到了门口,就立在门口没有跟着一起进去了。 云裳一进殿,洛轻言就抬起了眸子,目光定定地落在刚刚进殿的云裳身上,张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承业无事,你不用担心。” 云裳一怔,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无事?那为何我听闻,承业在回宫的路上被掳走失踪,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呢?” 洛轻言站起身来,走到云裳跟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被掳走失踪,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是真的,只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只是我演的一出戏罢了。” “演的一出戏?”云裳蹙眉,眼中满是疑惑。 洛轻言颔首:“没有刺客,刺客是我安排的,承业失踪也是我安排的,承业现在好好的。现在夏国动荡不安,我在行宫那段时间,夏侯靖一直没有来找我,我心中总觉着有些不放心,仔细想了想,若是夏侯靖想要威胁我交出解药,他能够用来胁迫我的,就是你与承业了。” “虽然我自问我应该能够护住承业,可是我实在是不想拿着他的安危去冒险,便策划了这一出,让所有人都以为承业是被掳走了。”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心中一直压着的石头终于稍稍放下去了一些:“那承业现在,安置在何处了?安全吗?” “自然是安全的。”洛轻言笑了笑:“我叫人将承业送往宁国了,现在,承业已经在你的父皇母后身边了。” “宁国?”云裳这下是真的有些诧异了,她想过这种可能,也猜想过洛轻言会将承业藏在何处,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竟然会是宁国。 “是不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洛轻言眼中满是笑意。 “是,全然想不到。” 洛轻言点了点头:“你都想不到的事情,我们的敌人自然更难想到。出其不意,方能奇招制胜。” 云裳舒了口气:“也好。” 洛轻言将最重要的事情交代了,免除了她的担忧,才低声道:“怎么不多穿一些?外面那样冷。” 云裳摇了摇头:“不怎么冷。” 洛轻言颔首,云裳的手倒的确不是冰冷的:“直到你入关之后,暗卫接到了你,我才知道,你并未去仓觉青肃身边,而是一直留在乌尔禾城的,乌尔禾城有什么?” 云裳笑了笑,将事情一一同洛轻言细说了。 洛轻言眼中亦是染上了几分笑意,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我家皇后娘娘真是聪明过人,竟然能够想到这样的奇招,能够顺利给仓觉青肃下毒,还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好自己。” “那是自然,我答应过你,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说完,又急忙问着:“我听暗卫说,浅酌出了事,又是怎么回事?” “是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伏击,在走一处靠近山崖的路的时候,路直接塌陷了下去,连人带马车一同掉了下去,暗卫去找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后来,我又加派了不少暗卫去查探,可是却仍旧没什么消息。” 云裳脑中飞快地转了起来:“浅酌此事,夏侯靖未必如陛下所想那般,亲自去做了。若是他没有亲自去做,他派遣去的人,未必能够识破浅酌的伪装。” “若是他们没有识破浅酌的伪装,陛下觉着,他们最有可能,将浅酌放在何处?” 洛轻言扬眉,他当时听暗卫说起浅酌失踪时候的情形,下意识地觉着,那桩事情办的那般干净利索,十有七八,是出自夏侯靖之手,他倒是不曾设想过,若不是夏侯靖,会如何? 洛轻言沉吟片刻,才应着:“若不是夏侯靖,没有识破浅酌的伪装,应当会想法子,将浅酌待到夏侯靖身边。” “夏侯靖……” 不等洛轻言说完,云裳便笃定道:“夏侯靖如今,还在锦城。” “还在锦城?”洛轻言看向云裳:“为何裳儿这般肯定?我回到锦城也已经有些时日,也叫人留意着城中的动静,倒是并未听闻城中有何异动。” “若是夏侯靖在城中,且活动频繁,他中了你下的毒药,城中应该不至于这般平静。” 云裳抿了抿唇:“他定然在城中,城中不一定平静,只是不平静的事情,并未传入你耳中罢了。” “不平静的事情没有传到我耳中?”洛轻言扬了扬眉:“此话何讲?” 他们在这锦城中颇废了一番心思,布置了不少暗桩,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定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云裳抿了抿唇:“入城之后,我在城中逛了一圈,又去了浅音那里。” 云裳飞快地将先前浅音说的那些话,和她们的猜想一一同洛轻言说了:“此前我一直在想,若是夏侯靖想要夺位,便是陛下不在城中,夏侯靖想要动手恐怕也不容易,不说其他,兵马武器,就是个难题。” “虽然锦城是皇城,每日里来来往往的人极多,可是骤然凭空混进来那么多人,想要人不察觉,却并非易事。更何况,还得要有武器。” “只是现在我大抵也明白了夏侯靖的想法,此事,他大抵早就在图谋之中了。这些替代城中百姓的人,潜入城中并非是近来发生的事情了。” 云裳想了想:“此前几次,陛下继位之初,陛下登基大典,陛下万寿节,城中来来往往的人最多,夏侯靖的人可以分作几批入城,而后悄无声息地在城中扎根下来,而后一点一点替代原本生活在这城中的寻常百姓。” “因着动作太过隐秘,我们并未立即发现。”云裳想了想:“如此一来,就有了人马,至于武器……” 云裳眯了眯眼:“我在路上想了一路,觉着我们对于武器这个词的定义,兴许太过狭隘了一些。” “谋朝篡位的士兵可能只是寻常百姓,那么,用以谋逆的武器,也可以只是寻常我们经常见的东西,比如,菜刀、锄头、&#18822;头……” 第1199章 雕虫小技? 虽然知道云裳是在正儿八经的推断,只是洛轻言的脑海中想起那样的画面,却仍旧有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云裳被他的笑声打断,有些恼羞成怒,瞪了洛轻言一眼:“陛下!” “臣妾说的都是真的,陛下笑什么?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以前许多朝代也有出现过农民揭竿而起的情形,大多也就是如此。寻常百姓拿来的武器,少数用铁匠打成的刀枪,可是大多数却也只能用各种趁手的东西,镰刀、菜刀、锄头作为武器这样的情形,并不鲜见。” 洛轻言止住了笑,只是眼中却仍旧带着几分笑意,见云裳面露恼怒,连忙告饶:“是是是,我知晓我知晓,我知晓裳儿说的都是真的,这种事情也的确发生过。我只是想起那样的情形,实在是觉着有些好笑罢了……” 云裳伸手掐了洛轻言的胳膊一下,脸上却忍不住也溢出了一抹笑意。 见云裳脸上终于有了笑,洛轻言一直紧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那裳儿觉着,这种情形之下,我们又应该怎么做呢?” 云裳哼了一声:“我不说,我一说陛下又会笑话。陛下素来英明神武、文武双全、诡计多端,定然会有好主意的。” “诡计多端?这个词与前面两个词怎么风格有些不太一样?这个词应该不是什么夸奖人的词吧?” “你将它想成一种夸奖就是了。” 洛轻言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这才沉吟了下来,脑中开始转了起来,却并未想什么主意,只是问着云裳:“那皇后娘娘觉得,此前我与你都离开了锦城,这样好的机会,夏侯靖为何却没有抓住?我一直以为,他会趁着锦城中没有人,守备不那么森严的时候,谋夺帝位的。却没有想到,从头到尾,他都不曾动手。” 这个问题,云裳之前倒是并未想过,听洛轻言这样提了出来,才仔细思索了片刻:“兴许他觉着,我们明知道他已经逃了出去,却仍旧在这个时候决定去秋狩,本身就多半是个计谋。知晓咱们在这城中,定然早已经做好了布置。因而,偏偏不来钻咱们的陷阱?” “也有可能,那时候夏侯靖的这些布置都还没有布置妥帖?” 云裳抬起眸子看向洛轻言:“当然,臣妾觉着,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夏侯靖自视甚高,根本就是想要在陛下在的时候,和陛下来一场真正的对决。他的目的就是陛下,他觉着陛下这个帝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想要正面和陛下争一争?” 洛轻言笑眯眯地看了云裳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裳儿说的这些倒是都有可能的,若是第一种和第三种,他想要来个正面对决,我也不会怕他。若是第二种,裳儿觉得,咱们离开的时候,他尚且没有布置好,那裳儿觉着,如今他布置得如何了?” 云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刚刚回到锦城,若不是各处暗桩有所察觉,全都汇总到浅音那儿,这件事情,只怕很难有人能够轻易察觉。” “且咱们如今最大的问题在于,咱们不知道,夏侯靖究竟在这锦城中布下了多少这样的人。若是被替代的百姓实在是太多,那咱们……恐怕就处于劣势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那浅音可有询问过那些暗桩,他们最早发现这种情况,大抵是在什么时候?” “没有。”云裳抿了抿唇:“浅音发现这件事情的时间也并不太长,最开始很多暗桩即便是发现了些许不对,也多半不会太过留意。后来也是因为有人提了出来,大家才发现,原来不只是我这里发现了这种异常情况,这才稍稍重视了一些。” “若是要具体追问到最早发现异常是在什么时候,恐怕不易。城中暗卫实在是太多,想要一一询问也不现实。” 洛轻言点了点头:“那咱们只能够仔仔细细查一查,城中内外最近死亡的人数,最近一年左右是不是有显著的增加,仔细统计一下,推算一下大概可能被替代的百姓人数。” “而后……”洛轻言想了想:“若是被替代的百姓不足锦城百姓人数的一半,想要破这个局便不难。” “不难?”云裳抬起眸子看向洛轻言:“陛下想要怎么破?” 洛轻言笑了一声:“你方才不是说了,许多寻常百姓可能一辈子都不曾料想过,自己身边的人会被人易容替代。那咱们……就让那些普通百姓知道就好了。” “身边人被别人杀了,还被易容替代,哪怕只是寻常百姓,恐怕也难以接受吧?我可以以朝廷的名义办法布告,奖赏那些主动前往揭发的人。” “如此一来,百姓们就会下意识地留意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有异常……”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说,却忍不住看了洛轻言一眼,眉头轻蹙了起来。 洛轻言停下话头,有些奇怪地看向云裳:“怎么了?裳儿是觉着我说的不对吗?” 云裳点了点头:“此事是断然不能够这样做的。” “嗯?” 云裳眯了眯眼:“若是我们张贴一张布告出去告诉城中百姓,他们身边日日相处的家人朋友,可能已经死了,是别人易容假扮的,陛下觉着,城中会如何?” 不等洛轻言回答,云裳便又径直道:“定然会在城中引起莫大的恐慌,每个百姓都会在心中揣测,我身边这个人,会不会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会不会是别人假扮的。若只是假扮倒也还好,最重要的是,若是易容代替的人,那那个人,十有七八还是个杀人凶手。” “寻常百姓整日里活在我身边的人可能是个杀人凶手,还是个不认识的杀人凶手的恐慌之中,那这锦城,恐怕就真的毁了。” 洛轻言倒是不曾细想这些,此时听云裳这样说,亦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此前他听云裳说起此事的时候,尚且觉着此事不过是夏侯靖的一个雕虫小技罢了,如今听云裳说起其中利害,却才明白过来,这可并非是什么雕虫小技…… 第1200章 搏一搏 洛轻言在殿中来来回回踱步了半晌:“这个局不好破。” 云裳颔首:“臣妾在从浅音那里出来,站在巷子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都会想着,这街上的百姓,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百姓,有多少是别人易容假扮而成的?” “光是这样想想,臣妾都觉着实在是有些毛骨悚然。”云裳抿了抿唇:“我尚且如此,那些日日夜夜同他们生活的寻常百姓若是知晓了此事,就更是如此了。” 洛轻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先让暗桩继续收集消息,更加留意他们平日里生活周围的寻常百姓,瞧瞧究竟有多少人已经被替代,比例大抵是多少。” 说完,便又抬眸看向云裳:“我听暗卫禀报,乌尔禾城已经被拿下了?” 云裳颔首:“是,在我离开乌尔禾城之前,咱们的大军已经攻入了城中,占领下了乌尔禾城,且也已经将仓觉青肃那位嫔妃捉拿住了。只是我与暗卫日夜兼程的赶路,战报大抵还在路上尚未送达。” 洛轻言点了点头,又问:“仓觉青肃也已经中毒了?” “应该是已经中毒了的。”云裳想了想:“我临走的时候,曾经试探过那乌多娜几句,从她的反应中可以推断出,仓觉青肃近来的脾气大抵十分的暴躁,想来是应该已经中毒了。我也留了几个暗卫随着那些逃避战难的夜郎国百姓一同北上,让他们想法子联络夜郎国皇都中的暗卫,仔细查探查探情况,应该很快就能够有消息了。” 洛轻言颔首:“仓觉青肃中毒,乌尔禾城被拿下,夜郎国应该暂时没有法子再闹出什么妖蛾子来了,我可以趁机暗中调遣一批兵马回朝。仓觉青肃中毒的消息尚未散播开去,我可以做出一副准备让他们乘胜追击的模样,也不会有人会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调兵回朝。” 云裳颔首:“如今有大批边关兵马在乌尔禾城,乌尔禾城四面都是沙漠,可以做出乘胜追击的样子,然后再佯装派遣出去的兵马被夜郎国大军覆灭,亦或是被沙漠所吞噬,然后将那些兵马分批分几条路线送回锦城外。” 洛轻言眸光闪过一抹杀意:“夏侯靖想要将城中百姓尽数替换成他的人马,而后将我们困在这宫中。那我们就给他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围困锦城,反将他们困死在这锦城之中。” 这是个法子。 可是…… “兵马即便是日夜兼程,恐怕也得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够到锦城外,一个月的时间,城中恐怕早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且若是咱们围困了锦城,这城中真正的百姓恐怕也就……” 云裳苦笑了一声:“若是如此,那咱们如今的行径,与此前仓觉青肃利用乌尔禾城所有的百姓为饵,引夏军上钩的行径,也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洛轻言闻言,看了云裳一眼,仍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云裳垂下眸子:“臣妾知晓,臣妾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妇人之仁了。可是,如今这满城百姓,却并非个个都是逆臣贼子,且如今尚且不知这城中还剩下多少百姓只是寻常普通百姓。若是普通百姓的比例比较高,若是被替代的百姓不足一半……” 洛轻言的手在袖中紧紧握了起来,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我再想想法子,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云裳颔首,想了想才又道:“陛下觉得,夏侯靖若是想要动手,会选什么样的时机?”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我觉着,恐怕是想要等着你回宫,最好咱们一家人都在,整整齐齐的。” 云裳笑了笑:“我也这么想,毕竟此前,夏侯靖不仅仅在陛下手中吃过大亏,我也给了他不少的苦头吃,他如今身上所中之毒,还是我下的呢。” “他定然会等我回来的。”云裳抿了抿唇:“我一路上都未曾除掉易容,陛下可以佯装,我尚未回来的模样。至于我,陛下可以随意给我按个名目……” “随意安个名目?”洛轻言失笑:“你虽然一路上都不曾除掉易容,可是刘文安在宫门口等着接你,却是事实。能够让刘文安亲自迎接,又让我屏退左右,说悄悄话说这么久的,除了你还有谁?” 云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不能够是陛下在秋狩的路上看上的女子吗?准备接入宫中封为嫔妃的?要不你直接给我封个嫔妃?” “想想还挺有趣的,陛下这后宫,皇后是我,唯一的嫔妃是易容后的我……” 洛轻言只笑眯眯地看着云裳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在行宫之中,以及回宫这一路上,可是从未近过女色,你可别胡乱给我乱安罪名。我家夫人实在是个小气又爱乱吃醋的人,若是让她听到了,还不得把你的皮给扒了。”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既然陛下不想这样做,那如今我已经回了宫,夏侯靖恐怕要准备开始动手了。” 云裳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锦城周围,守备军有多少人?附近可调遣的兵马又有多少?”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守城军、御林军加在一起也不过八千。” “不过,前段时间因着想要训练水军,倒是抽调了五千左右的精兵,在城外一处深山中的一处湖泊之中暗中训练,若是想要调遣,也可以调遣。” 云裳盘算了片刻:“一万三,这锦城中百姓一共十二万人左右,抛开一万左右的幼童,还有十多万人,十多万人,即便是夏侯靖易容了一半,也就是五万左右,且我觉着,应该并没有一半,大概也就是三四万左右,这三四万人看着人数不少,可是他们没有真正的武器,一万三的精兵……” 云裳笑了起来:“若是此时爆发,咱们大抵也尚且能够同他们博上一博。” 洛轻言点了点头:“是可以。” 云裳眼中亮得有些吓人:“若是想要以这一万三的兵马同他们博,咱们就不能够将主动权放在他们手中,就得要自己夺回主动权……” 第1201章 杀无赦 “哦?”洛轻言眼中闪烁着兴味:“夫人觉着,我们应该怎样夺回主动权?” 云裳脑中已经有了想法,听洛轻言这样问,想都不用想:“暗桩察觉到有异常的,便有上百人,我可以让浅音再仔细查一查,多确定一些人。” “而后,将查探出来的这些人,直接除掉。” 洛轻言扬眉:“这样一来,岂不就打草惊蛇了?” 云裳颔首:“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我就是要让夏侯靖知道,我已经知晓他打的算盘,已经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他若是一直隐而不发,我就慢慢查,一个一个的杀,每日盘查好锦城进出城的人,只进不出。如此一来,他没有办法在往城中送人,我再一点一点清算,迟早会将他放置的人清算完。” “这笔帐,他自己也会算,为了不让自己苦心经营的这一切沦为泡影,他定然会选择早早揭竿而起。” “毕竟早一日起事,对他而言,都是有利的。他也知晓咱们城中如今并无多少兵马,断然就会选择博上一博。” “只要他一动手,他隐藏起来的人马就断然大部分隐藏不住了。咱们也好分辨,哪些是寻常百姓,哪些是夏侯靖的人。” 云裳目光落在洛轻言坐着的椅子上的龙形雕花上:“这件事情,势必不能拖。” “若是拖到夏侯靖将锦城中所有的百姓都替换掉的那一天,一切就晚了。” 云裳目光渐渐上移,落在洛轻言的脸上:“咱们也不必害怕,毕竟,夏侯靖都中了毒了。” 洛轻言闻言就笑了:“也是,夏侯靖都中了毒了。” 云裳点了点头:“陛下去安排去吧,我去叫人给我弄些吃的,再弄些热水来,这一路着急赶路,什么都没顾及。” 洛轻言眸光静静地看着云裳:“裳儿辛苦了。” 云裳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将脸上的易容除去了,云裳在桌子旁坐下,拿起筷子,就察觉到洛轻言一直在看她。 “陛下一直盯着臣妾看做什么?” 洛轻言笑了笑:“你好看。” 目光却仍旧全无顾忌:“我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好好看看你了,你走的时候尚且是秋天,一转眼,都快要开春了。” “是啊。”云裳亦是有几分怅然:“时间过得真快。” 感叹完,见洛轻言仍旧在看她,面上忍不住飞起一抹薄红:“陛下别看了,我这段时间脸上一直带着易容,虽然也有好好注意,可是脸上却仍旧还是被闷得起了一些痘,一点也不好看……” 洛轻言垂下眸子笑了一声:“裳儿什么时候都是美的。” 云裳好几个月不见洛轻言,乍然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微微愣了愣,才又垂眸笑了起来:“看来,最近你和刘文安呆的时间又多了。” 刘文安立在一旁侍候,听见云裳这么说,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皇后娘娘明鉴,老奴可是无辜的。” 洛轻言却并不顺着他的话说,反倒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最近是和他呆的时间比较长,毕竟你不在,你不在,除了和他呆着,也没有其他的人能够单独陪着我的啊。” “毕竟以前,虽然你我都很忙,可是睡觉的时候,还是大部分时候都一起睡的。你不在,连睡觉,刘文安都在一边守着的。” “……”刘文安反应十分迅速:“奴才没有,陛下就寝,奴才都是守在门外的,哪有守在一旁?” 云裳听着两人在她旁边插科打诨,脸上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 她自然也知晓,洛轻言与刘文安是瞧着她风尘仆仆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日夜兼行地赶回来,又因着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一直提着心,神情脸色都不怎么好,因而才特意说这些话来给她逗趣罢了。 用过晚膳,云裳早早就歇下了。 赶路的这段时间,云裳都几乎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一躺到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着醒来的时候,天仍旧未亮,殿中只点了两盏宫灯,隐隐有微光透了出来。 云裳抬起手来往身边一摸,却发现身边并未有人。 云裳一怔,转过头看了一眼,洛轻言果真不在。 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想着,现在正是冬日,大抵是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了,洛轻言应当是去上早朝去了。 只是这样的念头尚未落下,就骤然听见外面传来了洛轻言的声音。 “杀无赦。” 不同于在她面前的柔和,声音中尽是冷漠,仿佛淬着冰。 杀无赦,杀谁? 正想着,就听见洛轻言又开了口:“下去吧。” 随即,便有脚步声响了起来,很快在床边停下。 床幔被掀了起来,洛轻言朝着云裳看了过来:“醒了?在路上颠簸折腾了这么久,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云裳摇了摇头:“大抵是因为一直神经一直紧绷着,骤然松了下来,反倒有些睡不着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子时刚过。” “那倒果真是还早,我醒来没瞧见你,还以为你已经去上朝去了呢。”云裳说完,才又问着:“我方才好似听见你在说话?” “嗯,暗卫来有事情禀报。” 云裳点了点头:“我就听见你喊杀无赦,你这是要杀谁呀?谁又招惹陛下了?” 洛轻言笑了笑,也躺了下来:“我不在朝中这段时间,虽然夏侯靖并未起事,只是朝中却也有不少的官员暗中被收买了,有两三个我已经拿到了证据的……” “只是这种事情,毕竟不适合摆在明面上来,我便让暗卫暗中直接将人杀了,到时候伪装成仇家寻仇的模样就是。” 云裳嗯了一声,倒也并未说什么。 为君者,亦有很多无奈。 有些人,明明万恶不赦,可是却不一定能够光明正大的处置。 必要的时候,采取一些不那么光明的手段,亦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再睡会儿吧?” 云裳嗯了一声,只是闭上眼尝试了好一会儿,却始终睡不着,索性又睁开眼:“大抵已经睡够了,睡不着了,你若是不想睡,可以同我说说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第1202章 新御史大夫 嘴里说着睡得太多睡不着了,只是等着洛轻言同她说话的时候,却又没听几句就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云裳抬头看向帐顶的龙纹图案,脑中一直在想着,昨天她临睡着之前,洛轻言同她说,曹翰怎么着了来着? 想了半晌,却全然想不起来。 外面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响起,云裳开了口:“进来吧,已经醒了。” 脚步声顿时重了一些,床帐被掀了起来,佩兰的脸凑了进来:“娘娘。” 云裳颔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陛下在何处?” “已经申时,陛下现在还在议事殿。” “申时了啊?” 这样晚了。 这样晚了,陛下还在议事殿? 许是瞧见了云裳眼中疑惑的表情,佩兰连忙又低声解释着:“陛下此前秋狩,虽然也一直在叫暗卫递送一些比较重要些的折子过去,只是也还有许多不那么紧急的就搁置在了宫中,陛下自打回宫之后,就一直在抓紧时间处置此前搁置下的那些政事。” “还是因着娘娘回来了,昨日陛下才早早回了太极殿。之前娘娘不在的时候,陛下几乎通宵达旦的都在处置政事。” 云裳听佩兰这么一说,眉头就蹙了起来:“我不在宫中,陛下就开始胡来了。刘文安也是的,怎么也不劝一劝?待会儿我得单独同刘文安说一说才是。” 云裳说着,便站起身来。 佩兰连忙侍候云裳穿衣:“御史大夫夫人来了,就在门外候着娘娘了。” 云裳愣了愣,声音中满是疑惑:“御史大夫夫人?” “啊……”佩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声解释着:“便是宁浅姑娘。” “宁浅?” 云裳将佩兰前后两句话连起来一同听了听,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王尽欢升任御史大夫了?” “是。”佩兰颔首:“陛下回宫之后才下的旨意。”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了几分:“御史大夫,不是大多都是一些性子古板考究,一根筋的老学究吗?王尽欢那样跳脱的性子,能胜任吗?” 佩兰听云裳这么说也笑了:“奴婢听闻,陛下是在早朝之上直接下旨任命王大人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王大人一脸茫然,可是到底是在朝堂上,王大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老老实实接旨谢恩了。” “后来下了朝,王大人便跟在陛下身后,急急忙忙来了太极殿。在太极殿里面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一个劲儿的问陛下,御史大夫是什么东西?陛下觉得我能够胜任吗?陛下是在坑我吗?” 云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此前在宁国的时候,王尽欢与洛轻言便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了。虽然如今两人经历了许多,身份地位也已经与当初截然不同,只是私底下相处的样子,却并无太大的区别。 这样很好。 云裳勾了勾嘴角,洛轻言如今是一国之君。 古来便有俗话,叫做高处不胜寒。 洛轻言站在了这最高的地方,身边能够说话的人,也越来越少。 虽然以前也并不多…… 如今便更少了。 她算一个,刘文安算一个,王尽欢算一个。 只是又因着身份地位的不同,与他们三人,也并非是什么话都能够说的。 她倒是希望,他能够多几个能够说话的人,不用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后来陛下便反问他,谁说的,御史大夫只能古板刚直的人才能胜任?他觉得王大人能够做得很好,也相信他能够做得很好。” 佩兰垂眸笑了一声:“王大人见陛下那般相信他,甚为感动,便同意了下来。结果第二日,王大人又匆匆忙忙跑了来,说他夫人说,陛下让他做御史大夫,不过是想要自己行动那些,不要受到太多的束缚罢了,并非是相信他。反而,是因为相信他做不好才给他做的。” 云裳又忍不住笑了:“嗯,我料想陛下多半也是这样想的。” “而后,陛下只蹙了蹙眉看着他,你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与你相交那么多年,你就不信我吗?且如今圣旨已下,他身为夏国皇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是频繁修改旨意,那岂不是全然无法叫人信服?” 云裳笑了起来:“王尽欢应当又被劝住了吧?” “是啊。”佩兰点了点头:“然后王大人就做了这御史大夫。” 云裳颔首,笑过之后,眉头却又忍不住蹙了起来,御史大夫之所以大多时候选一些古板正直且在朝中名望较高的老臣来担当,是因为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代表皇帝接受百官奏事,管理国家重要图册、典籍,代朝廷起草诏命文书等,也负责监督皇帝,在皇帝做出一些不太适合的决定的时候,负责劝诫。 在文武百官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云裳抿了抿唇,洛轻言骤然将王尽欢升任为御史大夫,多半是为了不受御史台的拘束。 可是,他究竟要做什么,会受到御史台的反对? 云裳心中想着,只是却怎么也想不出个端倪来,见佩兰给她穿好了衣裳,便同佩兰道:“去将宁浅请进来吧,不是什么外人,我一边洗漱一边同她说就是。” 佩兰点了点头,抬脚出了门。 不一会儿,宁浅就进了内殿。 云裳转身看了宁浅一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还是回来没有拘束好些,我怎么感觉,不过几个月不见,你都稍稍胖了一些?” 宁浅垂下眸子笑了起来:“不是胖了。” 不是胖了? 云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是胖了,那是又有喜了?” 宁浅点了点头:“嗯,已经三个多月了。” 云裳脸上俱是喜色:“那敢情好,你家丫丫也能有伴了,以后家中也更热闹了。” 宁浅有些无奈:“就王尽欢一人,就够热闹的了。” “那哪能一样?”云裳连忙叫人搬了凳子过来:“坐吧,你不能久站。” 宁浅也不与云裳客气,坐下之后才开口道:“浅酌的事情,我都知晓了,我猜想,浅酌未必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多半就在锦城。于是我就在城中花了大力气叫人查,倒是有了一些线索。” 第1203章 孤女 云裳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与我想的倒是一样,我亦是觉着,浅酌多半已经被带到了锦城。只是近来,锦城出了些事情,不知道你听闻没有。” 宁浅颔首:“浅音已经同我说过了。” 云裳叹了口气:“近来城中有许多百姓都被人替换了,暗桩察觉到好些人言行有些奇怪,若是浅酌就在这些人里面,倒还真的不太好分辨。” 说完才抬起头来看向宁浅:“你说的线索,是什么线索?” “娘娘不在这段时间,关于锦城中近一年发生的事情我也都大致了解了一下。曹毅的妻子与他闹翻的事情,娘娘想必是知晓的吧?” 此事便出自她的手,云裳自然是知晓的。 云裳点了点头,就听宁浅又接着道:“陛下与娘娘秋狩离开锦城之后,曹府的老夫人也跟着离开了,说是去寺庙住一段时间,为曹府子孙祈福。” 云裳嗤笑了一声:“说的倒是好听得很,什么祈福,分明就是悄悄跟着我们一同到了离行宫不远的城中,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宁浅颔首:“她离开锦城是去了哪儿,我倒是不知,只是我却知晓,一个月前,曹老夫人就回了府,回府的时候带了一个女子,女子约摸二十来岁。曹老夫人说,那女子是她在去寺庙的路上遇见的一个孤女,见她身世可怜,又受了伤,就将她救了,放在身边陪她说说话那些。” “只是在寺庙这段时间,那孤女十分得她的心,因而她决定,将那孤女带回曹府,给她大儿子做继室。” 云裳眯了眯眼:“继室?” 宁浅不会平白无故说起这听起来似乎毫不相干的女子,云裳正在理着衣裳的手微微一顿:“你疑心,曹老夫人才回来的那孤女,是浅酌?” “可是,曹老夫人既然将那孤女带回了府,给曹毅做继室,那孤女应该能说会言,没有什么不妥的吧?若不然,岂不引人猜疑?可能说会言,能走能动,若那人是浅酌,自然会想方设法地联络咱们的,咱们又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曾收到?” 宁浅抿了抿唇:“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那孤女,的确是能说会言,能走能动,且容貌也清秀可人,可是单单有一点,曹老夫人说那孤女受伤伤了脑袋,不记得以前过往的事情了。” “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云裳眉头紧蹙了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受伤,反正和曹老夫人遇见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这个时候,曹老夫人突然带回来一个孤女,且又在那个时间节骨眼儿上,倒的确是很难不怀疑。” “只是,你为何会觉着,曹老夫人带回来的那个孤女,就是浅酌的?” “浅酌与浅柳关系好,我专程问过浅柳,浅酌身上有那些特别的地方,比如胎记、痣、疤痕之类的。浅柳提供了一些,我叫曹府里面咱们安插的暗桩悄悄趁着侍候那位孤女沐浴的时候瞧过,能够一一对应上。” 云裳猛地捏紧了裙摆。 宁浅接着道:“且我叫暗桩取了一些那孤女的血出来,叫人仔细瞧过,那孤女,应该并非是因为受伤损了脑袋,所以失忆,而应该是被人用了药而失忆的。” 云裳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宁浅却又叹了口气:“只是也难保,这个孤女未必不是他们蓄意用来吸引我们目光,引诱我们的饵。所以我虽然心中有所怀疑,却一直没敢轻举妄动,想着等娘娘回来之后,仔细商议商议再作打算。” “不过是不是引诱我们的饵,也得要先把人救出来之后再作打算。即便是假装失忆,可是有些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假装不出来的,只要将人带出来,就定然能够轻易分辨。” “若那人不是浅酌,想法子处置了便是,若是浅酌,那定然再好不过。” 宁浅抿了抿唇:“我担心的并非是那孤女不是浅酌,相反,我觉着,那孤女十有七八就是浅酌。” 云裳抬眸看向宁浅:“那你的担心是?” “我担心,他们给浅酌用了药,让浅酌失去了记忆,同时,也想法子给她灌输了一些东西。我怕浅酌没了记忆,以为自己与娘娘有恩怨,会想方设法地来害娘娘。” “若是那样,曹府会有多少机关暗算,会让我们折损多少人不说。等着咱们想方设法将人弄出来了,浅酌到了娘娘跟前之后,却将娘娘陷于危险之中。” 这倒也并非不可能。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人是一定要带回来的。” 宁浅颔首,此事她倒是并无异议:“是,若是浅酌,人是必须要带出来的。我待会儿就安排暗卫想方设法将人带出来。” “不必。”云裳笑了笑:“不必这样大动干戈,既然你都说了,曹府定然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咱们去抢人,咱们又何必非得要踏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宁浅面露疑惑,这她就有些不明白了:“不去曹府,如何将人带出来?” “我的意思并非是不去曹府,而是不让暗卫去悄悄抢人。待会儿我亲自去一趟曹府,声势浩大,名正言顺的去。” “去了曹府,我就同曹老夫人说,听说她捡到一个孤女,问一问她在何处捡到的,让她带出来看看。” “然后见到人之后当面验证,同曹老夫人说,她捡到的这个人倒是有些像是我的一个贴身宫女,只是在出去替我办事的时候出了事失踪了。然后告诉曹老夫人浅酌身上有那些标志,叫人一一验一验。” “若是都对得上,我就正大光明直接将人带走就是。最多,给她一些赏赐便可。” 云裳抿了抿唇:“他们既然要将浅酌以孤女的身份摆到明面上来,那我也学他们,将事情摆到明面上,名正言顺地去将人要过来就是。这样一来,也可免得咱们平白无故折损人马。” 第1204章 打小报告 宁浅仔细思量了片刻,只轻轻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个法子。” “只是娘娘若是要过曹府去,阵仗便得要越大越好才行,身边多带些人,以免有人不长眼,还想对娘娘下手。” 云裳笑了起来:“这是自然,我会让锦城中所有人都知道我去了曹府的。” 宁浅又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又低声问着:“娘娘何时过去?” “下午吧,我得要问一问,我离开太久了,也不知道曹府如今情况如何,我得要抽时间了解了解才行。” 昨夜半道醒来,她让洛轻言同她说一说行宫发生的事情,洛轻言说到曹翰的时候,她就已经顶不过睡了过去。 待会儿她得要问一问,后来洛轻言都说了什么,曹翰怎么了。 云裳思量了一会儿,又问着:“对了,你来得晚,可曾知道我回宫的消息,有没有传开?” “倒是没有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只是关注着宫中情况的人,想必都已经收到消息了。” 云裳点了点头:“关注宫中的人收到了消息便可。” 宁浅又同云裳说了会儿话,外面就有宫人进来禀报着:“娘娘,御史大夫求见娘娘。” 御史大夫? 云裳刚睡醒,脑袋也还有些昏沉,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宫人口中的御史大夫,是王尽欢。 云裳打趣地看向宁浅:“你们倒是果真夫妻情深,你在我这儿待一会儿,他也不放心?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眼巴巴地追来了。” 宁浅笑了笑:“我是随他一同入宫的,外面还在下雪,又下的不太大,落地就化了,地上有些滑,他说怕我摔倒,非要来接我。” “真是个傻的,我什么样的路没有走过,什么时候摔倒过?” 云裳眼中带着笑:“喜欢你才这样,生害怕你吃不饱穿不暖,晴天怕你晒着,雨天怕你淋着,你好好待在屋中都怕你闷着。” “传王大人进来吧。” 宫人去通传了,云裳同宁浅一起除了寝殿到了正殿,就瞧见王尽欢风风火火地从殿门外走了进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裳笑眯眯地看了王尽欢一眼:“之前没有在宫中,王大人升官,本宫都还没来得及给王大人说一声恭喜呢。” 王尽欢连忙摆了摆手:“微臣可不敢,皇后娘娘,你可管管陛下吧!微臣这什么御史大夫,可是被陛下给坑来的。” 云裳垂眸笑出了声来:“升官发财还不愿意?” “升官发财微臣是愿意的,可是这御史大夫,微臣是真不想当啊,要得罪多少人啊。娘娘你是不知道啊,最近微臣去找朝中同僚喝酒,他们都不愿意和微臣一起喝,见着微臣就跑。还说,要是和微臣一起喝了酒,转头微臣谏他们一个花天酒地玩忽职守,他们也没地方说理去。” “更有甚者,还不让微臣去他们府中作客了,说他们府上有祖上传下来的一些古董,要是一不小心被微臣看见了,微臣怀疑他们贪污那他们就冤枉死了。” 王尽欢一副恼怒的样子:“气死微臣了,微臣看起来就那么像是整天打小报告的吗?” 云裳乐不可支:“可是,打小报告是你的职责啊,你若是不好好打小报告,陛下可就有理由怀疑你玩忽职守了。” “所以说嘛!”王尽欢一甩袖子:“微臣就说微臣不能当这个什么御史大夫吧?要不皇后娘娘好好同陛下说一说吧,告诉陛下,微臣想辞了这个官,求陛下准许。” 云裳笑了起来:“多好啊,你不能和同僚喝酒,又不能够去别的官员府中玩,就只能在家陪妻子孩子了,挺好。这官我瞧着倒是很好,也不用辞。” 王尽欢抿了抿唇:“微臣平日里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啊,在家陪他们的时间也很多啊。” 王尽欢说完,眼珠子转了转,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微臣觉着,皇后娘娘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既然我如今已经做了这个御史大夫,的确应该尽忠职守,好好打小报告。这御史大夫,除了监察百官,还得要监督陛下呢。” “只是微臣说的话,陛下也不听,所以,微臣就只能够在皇后娘娘这里打小报告了。” 王尽欢说着,朝着云裳拱了拱手,一副正正经经地模样:“皇后娘娘,微臣有小报告要打。” “说!” 王尽欢连忙道:“皇后娘娘不在的这段时间,陛下都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每日里都处置政事到深夜,睡个半个时辰左右便又开始上早朝。” “关键在于,他这样做不说,还要奴役朝臣!微臣经常被陛下留下来,累得浅浅都以为,微臣与陛下有私了。” 云裳笑了起来:“嗯,也并非是浅浅一个人这样怀疑的。” “嗯?”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此前在宁国,本宫尚未与陛下成亲的时候,许多人都这么觉得的。那时候陛下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无人能够接近,除了你。且你与他形容亲密,勾肩搭背的,有许多人都怀疑你们有私。” “……”王尽欢快跪了:“微臣冤枉啊。” 顿了顿,又回过神来:“不对啊,娘娘,微臣是在进谏啊,娘娘可不要顾左右而言。” 云裳笑了起来:“嗯,此事我已经知晓了,放心好了,待会儿本宫定然好好责问责问陛下。” “嗯,责问朕什么?” 殿门口骤然传来洛轻言的声音,殿中几人抬眸朝着殿门口看去,就瞧见洛轻言抬脚进了殿。 王尽欢浑身一颤,轻咳了一声,退至一旁。 等着几人同洛轻言请了安,洛轻言便在云裳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只挑了挑眉,目光在殿中几人脸上扫了一扫:“方才在殿外,好似听到你们在谈论我?说要责问我?责问我什么?” 王尽欢轻咳了一声:“无事无事。” 不等洛轻言继续问下去,又连忙道:“微臣瞧着外面的天色不怎么好,这雪恐怕是要下大的,微臣就先带着内子退下了……” 第1205章 早生华发 云裳自然知晓,王尽欢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要跑,却也并未开口让他留下,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尽欢一眼,随即才笑眯眯地道:“退下吧。” 王尽欢飞快地半拥着宁浅出了太极殿,才压低了声音感慨着:“哎嘛,吓死我了。” 宁浅好笑的低了他一眼:“怎么,敢在背后告黑状,不敢让陛下知晓?” “我那哪是告黑状,我那是关心。知道吗?关心……我是怕陛下再这样熬下去,身子受不住。我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啊……” 宁浅笑了一声:“不会的,皇后娘娘既然已经回了宫,陛下便不可能再这样熬下去。” 王尽欢扬了扬眉,只是仔细想了想,倒也点了点头:“也是,陛下自打娶了皇后娘娘之后,也变成了一个妻管严,对皇后娘娘言听计从,生害怕皇后娘娘不高兴。” 宁浅转过头看向他,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你觉着这样不好?那你是准备处处违背我的意思,让我对你言听计从,也不用害怕我不高兴吗?” “……”王尽欢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我不敢。我对你那更是,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让我睡地上我不敢睡床。不过,我那不是妻管严,我那是爱你呢。” 宁浅笑了起来:“你就嘴欠吧。” 太极殿中,洛轻言在云裳对面坐了下来,低声问着:“用过饭了吗?” 云裳摇了摇头:“刚起来,宫人已经去准备去了。” 洛轻言闻言眉头就蹙了起来:“这些宫人也太不懂事了一些吧,应该在你睡觉的时候就将饭菜都热着的,等你一醒来就能吃。” “你早饭就没有吃,现在这个点了,再饿着了对身子不好。” 洛轻言说完,就瞧见云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洛轻言身子微微一顿:“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说我的时候说的倒是极好,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好似不懂了一般呢?” 云裳分明还在笑着,只是洛轻言却从她的那笑容中感觉出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嗯?什么?什么不懂?”洛轻言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是哪儿说错了。 云裳垂下眸子:“我回宫尚且不足十二个时辰,就已经有两人在我跟前来告过状了。” “……”云裳回宫来见过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是哪两个人告了他的状,几乎是猜都能够猜到的。 “他们都说,我不在的时候,陛下不好好吃饭,更不曾好好休息。每日里处置政事到深夜,每日也就休息一两个时辰左右。” 云裳抬眸看向洛轻言:“陛下自个儿说,可有这回事?” 洛轻言轻咳了一声,都已经有人告状了,且还不是一个,那自然只能承认了:“你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睡觉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与其将时间浪费在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件事情上,还不如多做一些正事。” “借口还挺多。”云裳睇了他一眼:“此前陛下答应过我什么的?” 不等洛轻言回答,云裳便骤然瞪大了眼:“等等!” “嗯?”洛轻言一脸茫然,什么等等? 云裳却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了洛轻言身后,手放在了洛轻言的头上。 洛轻言不明所以:“怎么了?” 话刚出口,就感觉到头上有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其实并不怎么痛,洛轻言转过头看向云裳,就瞧见云裳的手中拿着什么东西。 洛轻言尚未开口询问,云裳就已经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洛轻言面前:“陛下你瞧,这是白发吗?” 云裳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根白发,眉头紧蹙着:“陛下怎么会就长了白发了?臣妾走的时候分明都还没有的啊……” 洛轻言也忍不住看向了云裳手中那白头发,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应该啊…… 云裳叹了口气,将那白发放在了洛轻言手中,直起了身子来:“也是,毕竟陛下都已经三十多了,年岁也实在不小了。” “嗯?”洛轻言眯了眯眼,看向云裳,眼神中透着几分危险。 云裳却似乎全无察觉一般,只径直接着往下道:“若是陛下成亲稍稍早一些,十五六岁就成亲了,现在兴许连孙子都有了,早生华发也是寻常事……” 这是在说他……老? 云裳却全然不知洛轻言在想什么一般,手还在洛轻言头顶拨弄着:“啊……原来还不止一根呢。” 洛轻言又察觉到头上有刺痛感传来,不一会儿,云裳手中便又多了两根白发。 云裳想了想,将洛轻言手中拿着的那一根一并拿了过来:“陛下头上最早出现的白发,我得要放在香囊中,随身带着才行。” 洛轻言只觉着云裳手中那几根白发有些刺眼:“带着这东西做什么?” 云裳笑了笑,神态无比自然:“此前成亲的时候说,要一起白头偕老的,你比我早了一些白头,我怕你头发全都白了的时候,我还是一头青丝。我自然得要将你的白发都一根一根珍藏起来,随身携带着,这样,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白头偕老了吧。” “……”洛轻言哪里听不出,云裳这一字一句,都是一种讽刺,都在数落他没有好好吃饭休息的事情。 只是却也的确一字一句都刺痛了洛轻言的痛脚,洛轻言眼睁睁地看着云裳将那三根头发收进了香囊之中,才又低声道:“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陛下这话,我可不是第一次听,陛下出尔反尔,臣妾可是不敢信了。”云裳抿了抿唇:“不过陛下放心,以后我隔一段时间就会看一看陛下头顶有没有白了的头发,也会将陛下的白发一根一根的全都收集起来,到时候……” 云裳看了洛轻言一眼:“还是算了,就收集这几根吧。到时候若是陛下白一根头发,我就拔一根,那只怕用不了多久,陛下就秃了。” “虽然白头不怎么好看,可应该怎么也比秃头好一些。” 门外有宫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云裳便跟着一同进了殿中去用膳去了,只留下洛轻言一人坐在正殿中。 半晌,洛轻言才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怀疑人生…… 第1206章 怀疑 云裳一脸闲适地用了饭,也不见洛轻言进来,忍不住微微扬了扬眉。 宫人将碗筷收拾了出去,刘文安笑眯眯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云裳挑了挑眉:“怎么就你进来了?陛下呢?” 刘文安笑了起来:“陛下去议事殿了,临去之前,吩咐奴才去将太医请过去,奴才想着,陛下应该是想要问一问太医,如何能够让他不那么早的白了头,只是又害怕皇后娘娘到时候瞧见了笑话,因而才让奴才将人请到议事殿。” 云裳眼中亦是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刘文安朝着云裳竖了个大拇指:“所以奴才就说了,还是皇后娘娘对陛下有办法。经此一次之后,陛下定然不敢在那样折腾自个儿的身子了。” “只是……”刘文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云裳:“奴才那几根白头发,娘娘可以还给奴才了吧?奴才可不敢真的让娘娘把奴才的头发随身携带着啊,若是以后让陛下知道了,那奴才这条老命,可就保不住了。” 云裳嗤笑了一声,将香囊解了下来,将里面那三根白头发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喏,你的。” 说着,又从袖中翻找出三根青丝来,慢条斯理地放进了香囊中,系回了腰间。 “去吧,去把太医给陛下请过去。”云裳瞥了刘文安一眼:“太医应该怎么说,不用本宫教你吧?” “那不用。”刘文安笑得一脸褶子:“奴才这点小事还是办得来的,奴才这就去。” 云裳不在宫中这么长的时间,也堆积了不少的事情要处置,便呆在屋中处置册子。 正看着册子,就瞧见洛轻言走了进来。 云裳佯装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只将手中的册子放到了一旁:“对了,昨夜陛下同臣妾说话的时候,臣妾就睡过去了。临睡过去的时候,只听见陛下说曹翰什么,曹翰在行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曾,我昨夜想要同你说的便是,在行宫的那段时间,曹翰规规矩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一直派人盯着的,一点把柄都没有抓到。” 云裳眯了眯眼:“他倒是极为小心谨慎。” 洛轻言应了一声:“只是我并不相信,夏侯靖会不知道我们一早就对曹翰有所怀疑了,他却仍旧将曹翰放在我们身边,佯装对你言听计从的,只怕是别有目的。” 云裳点了点头:“臣妾也这么觉得,只是目前尚且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通过曹翰做些什么,也就只能静观其变了。陛下放心,臣妾会在同曹翰接触的时候,更小心谨慎一些的。” 洛轻言应了一声,云裳便又将浅酌的事情同洛轻言说了说,也顺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说。 洛轻言闻言,却转过头看向了云裳,眸中暗沉一片。 “怎么了?”云裳有些奇怪。 洛轻言摇了摇头,半晌才道:“我是在想,此事未必不是夏侯靖的一个算计。” “即便是如你此前猜想那般,浅酌假扮你,在夏侯靖的人抓到她的第一时间未被发现。可是人一旦被送到了锦城,夏侯靖定然就能够辨别出来。” “按理说来,一个假扮你的丫鬟,依照夏侯靖的性子,恐怕便是直接杀了了事,以免后患的。可是他却没有,反倒将他放在明面上来,好似,生害怕咱们发现不了一样。” “你觉着,夏侯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此前我以为承业失踪了,以为夏侯靖想方设法地抓了承业,是想要以承业为要挟,来让我们给他解药,亦或者交换其他什么条件。” “可是我回来之后,陛下却又告诉臣妾,承业并没有出事,只是被陛下想法子送回了宁国藏了起来。如此一来,大家都以为承业失踪,可是事实上,夏侯靖手中并没有承业,并没有可以威胁我们的筹码。” “这种情形之下,他恐怕就会想要你做两手准备了。” 云裳抬眸看向洛轻言:“一手准备是,假意宣称承业在他手中,甚至找个人来假扮承业,以此哄骗我们。” “一手准备是,以浅酌为饵,引我们上钩。他对我也算了解,也知晓浅酌在我心中,并非只是单纯的下人。且他如今手中也没有什么别的筹码,因而才将浅酌放到了明面上。” 云裳说完,才又问着:“臣妾方才说想要去曹府正大光明地将浅酌接回来的时候,陛下并未表态,可是不认同臣妾的做法?还是陛下还有什么其他的担忧?” “陛下先前说,这有可能是夏侯靖蓄意为我设下的一个局,又是什么局?” 洛轻言抿了抿唇:“既然你方才也说了,夏侯靖对你十分了解,知晓你极为信赖倚重身边人,对他们也视为亲人,因为才以浅酌为要挟,引诱你上钩。”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夏侯靖让曹老夫人将浅酌放在明面上,生害怕咱们发现不了,就是为了让你亲自去曹府走这一趟,去接人?他兴许早就猜到,你并不会派遣人从戒备森严的曹府去偷人,而是会亲自去接?” 云裳仍旧有些不解:“他即便是猜到了又如何?陛下是担心他会对我不利?” “去曹府的时候,我会带上侍卫,正大光明的侍卫,还有暗卫都带上。他们还能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下手不成?” 洛轻言却摇了摇头:“即便是你能够浩浩荡荡带着人去曹府,也不可能将人全部都带进曹府吧?”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又接着道:“事实上,我甚至怀疑,夏侯靖,就在曹府之中。” 云裳闻言猛地转过头:“陛下说,夏侯靖就在曹府之中?” 洛轻言点了点头:“此前我其实也有所怀疑的,只是却并没有什么证据确定。且曹府那边的暗桩也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只是方才你同我说起浅酌之事的时候,却才真正让我确定了下来。夏侯靖,恐怕就在曹府之中……” 第1207章 雪下大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明知道咱们一直派人盯着曹府,却光明正大地躲在曹府,倒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云裳笑了一声:“倒是不知他这样引我去曹府,是想要做什么?难道是贼心不死,想要活捉了我,用来要挟你?” “倒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可能。”洛轻言一脸漫不经心:“若是能够以一个假云裳,换来一个真云裳,对他而言,那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的确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夏侯靖这算盘倒是打得精。”云裳抿了抿唇:“可是我也不能够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浅酌就那样中了药失去了记忆,被软禁在曹府之中吧?” “若是我迟迟没有去曹府要人,只怕夏侯靖就会知道,我们已经猜到了他的阴谋诡计,也多半不会上当了。若是他觉着我们不会上当,极有可能就会直接除掉浅酌了。” 洛轻言摇头:“不会的。夏侯靖既然知晓你与浅酌主仆情深,便不会轻易杀了她。他会觉着,他想要以浅酌来换你,你觉着这笔买卖不太划算,不上当。那就换一换,换一个你能够勉强接受的交易便是。” 洛轻言笑了笑:“且你刚刚回宫,此事并不着急。你可以装上几日,装作事情实在是太多,装作尚未有时间去处置浅酌之事。” “宁浅不是说了吗?浅酌在曹府,只是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已。曹老夫人明面上打着的名义,是想要将她许给曹毅做继室,因此并未限制她的自由。” “你不能够亲自上门去咬人,却也还有许多种法子可以将人带出来啊。可以想法子引诱……左右你在曹府中的暗桩也不少不是吗?” 云裳若有所思,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是。” 洛轻言见她听了进去,稍稍放下了心:“此事需得要从长计议,既然咱们会知晓了夏侯靖就在曹府,那咱们便得要将他列入计划之中,切莫擅作主张。” 云裳颔首:“我知晓了。” 第二日早上,浅音入了宫。 “我已经安排人盯紧了城中各处义庄和城外那些乱葬岗,倒是发现,今年死的人倒是的确比往年多少许多。特别是城外各处乱葬岗,无名尸体多了不少,且很多都藏得十分隐秘。” “暗卫查探了四处义庄,两处乱葬岗,光是从尸体腐败程度来看应该是最近一个月左右死去的尸体,就有上千,这几乎已经是往年一整年无名尸体的总数了……” “且暗卫在查探的时候,还偶然间发现,城外一处很少有人去的密林中也分散扔了一些尸体,我料想,恐怕咱们不知道的,很少有人会去的一些地方,兴许还有不少这样被分散扔着的尸体。” 云裳微微阖眼,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猜到是一回事,当事实摆在眼前,又是一回事。 此前她便想过,夏侯靖应该会想方设法地来谋夺这个皇位,她刻意给夏侯靖下毒,放他离开,是想要让夏侯靖主动联系他那些党羽,而后一网打尽。 她本猜想,夏侯靖会趁着洛轻言与她离开锦城去行宫秋狩之际动手,直接武力夺权。 可是夏侯靖却并未按照他们料想的那样往下走,反倒用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法子。 云裳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这样滥杀无辜,便不怕报应吗?” 浅音抿了抿唇,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好。此前听到暗卫禀报的时候,她犹自不信,还亲自跑去查看了,如今眼前满是她今日一大早看到的情形。 到处都是腐败程度不同的尸体,大多是年轻男子,正是最好的年纪,大多上有老下有小,兴许一辈子老老实实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便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为了争夺这个位置,死伤的人不计其数。他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又还会惧怕什么报应不报应的呢?”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是我将夏侯靖放出去的,放虎归山,若非是我,兴许这些人,便不会死了。” “不会的。”浅音知晓云裳的自责,连忙款围着:“即便是娘娘不将夏侯靖放出去,该发生的事情也都会发生。如此手笔,这么大的动作,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也绝非这短短几个月的事情。我料想,只怕夏侯靖早已经筹谋好了这一切。” “即便是娘娘没能将他放出来,亦或者即便是他已经死了。他的那些党羽仍旧在,夏侯靖不在,也会有人会将所有的事情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下去。” “这江山这皇位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夏侯靖图谋好了一切,若是他死了,也会有旁的对着皇位有野心之人来继续这一切。” 浅音看向云裳:“娘娘不必自责,且现在最该做的事情,也并非是自责。而是应该想方设法地阻止这件事情继续发展下去,阻止事态蔓延,有更多无辜的百姓因此遇害。” 云裳嘴唇轻轻颤了颤,半晌才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想法子让暗桩好好统计统计,将确定被替换了的人的名单统计出来,接下来有用的。” “动作尽量快些,咱们迟一刻钟,便会有更多的人遇害,我们等不起的。” “是。”浅音忙应了下来:“娘娘放心,我定会尽快将此事安排下去,让城中所有暗桩一起行动起来。” 云裳颔首:“除此之外,传信给夏国其他各地的暗桩暗卫,能够调动的,全部调动起来,向锦城集中。” 云裳微微咬唇:“整个锦城,乃至夏国,恐怕即将有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即将发生了。咱们必须要倾尽全力,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扫除这场危机。” 浅音忙不迭地应了声,而后飞快地退了下去。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推了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雪突然下大了。 静悄悄的,没有声响,却早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地雪。 第1208章 动静? 云裳立在窗口看了会儿,才又转过身来吩咐着佩兰:“去将王菀之传唤过来。” 佩兰应声退了下去。 画儿见云裳并未打算关窗,连忙取了一件披风给云裳披上了:“外面虽然没有起风,可是也还是很冷,娘娘身子不好,还是不要站在窗边了吧?” “无妨。”云裳笑了起来:“大抵最近身子好些了,我已经没有往常那么畏冷了,就这么站在这里也并不觉着冷。” “那也不能这般啊。”画儿连忙劝着:“娘娘的身子刚刚好些,更应该好好养着。娘娘还是进去吧,若是陛下瞧见了,恐怕会生气的。” 云裳有些好笑:“怎生就这么怕他?” 画儿吐了吐舌头,自然是怕的。 陛下除了在皇后娘娘面前是和颜悦色的,在其他人面前脸色都冷得吓人,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只单单站在那里就已经令人畏惧了,叫她如何能够不怕。 云裳倒也并不为难她,只回到殿中,在椅子上坐了。 画儿连忙走到窗户边,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才关上了窗户:“王女官过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传吧。” 王菀之很快被带了进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摆了摆手,让她起了身,才开口道:“近来,曹翰可曾找过你?” “找过。”王菀之垂下眸子:“陛下秋狩回宫之后,假扮娘娘的那一位一直称病呆在深宫之中不见任何人。曹大人便私底下悄悄来找过微臣,问微臣,宫中那一位是不是不是真的娘娘?” “他说,他有事情想要同娘娘禀报,可是往宫中递了很久的消息,娘娘也并未召见他,这种情况并不常见,所以觉着有些奇怪。” 云裳扬了扬眉:“之前宫中那一个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却还来问你?” 王菀之勾了勾嘴角,神情带着几分讥诮:“大抵是想要瞧一瞧,微臣对娘娘是不是足够忠心吧?” “微臣只告诉他,皇后娘娘没有召见他,定然是有原因的,兴许是因为忙,兴许是因为其他。只是皇后娘娘是主子,我们只是听话办事的,娘娘要见我们的时候自会传唤,不见的时候也无需着急,私底下最好少弄些动作,以免被皇后娘娘发现,平白惹怒了娘娘。” “兴许就因为微臣说了这些话,后来,曹翰倒是再没有来找过微臣了。” 云裳点了点头:“明日一早早朝之后,你同他说一声,就说我有事要召见他,让他来太极殿门口候着。” “是。” 第二日早朝刚过,佩兰就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娘娘,曹大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云裳颔首:“先前我让你叫御膳房准备的羹汤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准备的羊肉汤。” 云裳颔首:“将那羊肉汤装进食盒子里,提上食盒子,跟我一同去议事殿走一遭吧。” 佩兰应了声,叫人将羊肉汤从炉子上端了下来,放进了食盒子里,跟着云裳出了门。 曹翰在太极殿的回廊转角处转着圈,见着云裳出来,才退到了一旁:“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点了点头,看了曹翰一眼:“听闻你有事要见本宫?” “哎……”曹翰应了一声,随即才道:“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微臣本想禀报娘娘一声,微臣的二叔那边有了些动静。” “你二叔?”云裳仔细回忆了一下,倒是有几分印象:“你二叔,是叫曹舟对吧?” “是。”曹翰点了点头,此前他将曹家的家谱交到过云裳手中,对她知晓曹舟的名字也并未觉着太过奇怪:“微臣的二叔与我父亲二人,此前在父亲尚在的时候,是整个曹府的共同掌权人。只是微臣的父亲为官,二叔从商。” “曹府的商号那些,大多都是二叔在掌管,二叔是个难得的经商奇才,此前家中的商铺那些都并未赚多少银子,只勉勉强强能够维持日常支出罢了。后来,家中的生意交给了他,在他的手中才开始兴盛起来。不过二十来年的时间,曹家的商号就已经遍布全国,且赚了不少银子。” 云裳笑了笑,曹舟是个经商奇才是没错。 只是曹家的商号那些能够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却也离不开曹雯夕的扶持。 “嗯,本宫亦是有所耳闻。听闻正是因为有你二叔的资金支持,你父亲才能够升迁得那么快……” 这便是在影射曹家贿赂买官的意思了。 曹翰忙不迭地跪了下来:“父亲为官的时候,微臣不怎么受宠,没参与过家中那些事情,这些事情,微臣实在是不知道。” 云裳笑了一声:“这是做什么?本宫也不过是随口说一说而已,以前听到的一些传言罢了,又没有什么证据。况且,即便是你父亲的升迁与你二叔赚的那些银子有关,如今你父亲都已经死了,怎么也追究不下去不是?” 曹翰咬了咬唇,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脸色有些发白。 云裳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外面飘飘洒洒的雪:“你方才说,你二叔那边有些动静?什么动静?” 曹翰这才连忙应着:“微臣的二叔平日里总是在外面到处跑商,甚少在府中,只是几个月前,微臣的二叔就回了府,再没有离开过锦城。” “此前从行宫一路回锦城的路上,微臣因为想要买些东西急需用钱,想去曹家的商号里面预支一些。才发现,曹家的商号大多都已经关了门。” “微臣找到一个此前在曹家商号做事的老掌柜问了问情况,那老掌柜才说,二叔说曹家有别的规划打算,将全国各处许多商铺都关了,全都折了现银,现银都送到了二叔手中。” 曹翰垂下眸子:“微臣有些奇怪,仔细打听了一下,才发现,被二叔关掉的商铺,实在不是什么少数。这些商铺折出来的现银,那可实在是一笔大数目。微臣也不知二叔想要做什么,二叔警觉,微臣也不好打探,只是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因而才想要给娘娘禀报一声。” 第1209章 什么样的人 云裳微微垂下眸子:“你是曹家人,对曹家的那些商号生意那些自然比我更熟悉一些,那你可否预估预估,你二叔关掉商铺,折了多少现银?” “微臣也不好估算,实在是因为家中生意都是二叔在经手,我们这一辈中,对这些事情稍稍熟悉一些的,也只有二叔的两个嫡子了。其他人,基本很少窥见这里面的详细情况。” “不过微臣觉着,几百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云裳挑了挑眉,笑容泛着冷:“曹府果真是大户人家,不过是关掉一部分商铺折出来的现银,便能够抵得上两个国库了。” 云裳倒也并未继续追问下去,这些银子拿来做什么,她心中大抵也是能够猜到的。 曹翰应该也知道她能够才道什么,因而才毫不顾忌地将此事透露给了她。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事本宫知晓了,你做得很好。知晓发现了异常,便来向本宫禀报。” “除了这件事,你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要禀报给本宫的?” 曹翰思索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了。” 云裳颔首:“你没有别的事情要禀报了,本宫倒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你。” “娘娘请问。”曹翰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很快便被掩饰了下去。 “本宫听闻,你母亲前段时日去寺庙祈福去了?” 曹翰低声应着:“母亲前段时日的确是出门了一趟,就在陛下秋狩离开锦城之后,前后脚的事情,只是去寺庙祈福是假,事实上,她是跟着咱们一同去了行宫旁边的城池。此事微臣此前也同娘娘禀报过的……” 云裳颔首:“是禀报过,本宫也派遣人盯着你母亲盯了一段时间,可是她却好似没什么异常。本宫便觉着有些不明白,你母亲身子不怎么好,却还千里迢迢地跟着去,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做,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曹翰面上闪过一抹黯然:“此事……微臣也不知道。母亲的事情,微臣没有办法打听。母亲对微臣一直十分不喜,后来微臣因着娘娘的缘故,在朝中得了个官职之后,她更是对我愈发忌惮。” “微臣虽然也在她身边放了人,只是却不能够真的接近她身边。因而微臣只知道她跟着咱们去了,却不知道她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裳倒也并不为难他:“前两日本宫倒是听说了一茬,听说,你母亲回府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受伤失忆的孤女,还将她带回了府,准备给你大哥做继室?” “是。”此事本来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曹翰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孤女,你可曾见过?” 曹翰颔首:“见过的,母亲对那孤女十分喜爱,每日都带在身边,微臣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都能见着。” “那你觉着,那孤女,是个什么样的人?” 曹翰似乎不知云裳为何要这样问,脸上带着几分茫然,想了想才应着:“那孤女……没了记忆,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是哪里人,为何会受伤会出现在那处,倒是看不太出来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微臣与她接触也并不太深,只偶尔遇见会打个招呼。”曹翰顿了顿:“只是这段时间倒也偶尔有些接触,从那些接触中,微臣觉着,那孤女性子比较活泼,倒是做事却十分细致贴心,应该也会些武功,身手还不错。且礼数周全,礼仪学的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好上几分……” 曹翰笑了笑:“微臣的内人同她接触得比微臣多一些,此前还同微臣提起过,说那姑娘性子开朗爱笑,对每个人都极好,能够顾及到每个人的情绪。且做事十分周全,礼仪姿态都极好。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却又不像是大户人家养的娇小姐的模样。倒实在是叫人有些难以猜测,她以前的身份。” 曹翰停住话头,抬眸看了云裳一眼,似乎有些疑惑:“娘娘怎么……突然问起母亲带回来的那个孤女的事情?难不成,那个孤女有什么不对劲?” 云裳脚步微微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倒也并不卖关子:“本宫此前身边有个贴身丫鬟,名唤浅酌的,你应该见过,可还记得?” “浅酌姑娘?”曹翰点了点头:“只怕城中所有朝臣都知晓的,陛下和娘娘身边的人,可不敢不记得。” 云裳并未理会他逗趣般的话,只径直道:“此前秋狩,因着有些事情,本宫派遣了浅酌出去帮本宫办点事情。可是在半道上出了事,浅酌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啊?” “本宫派遣了不少人去寻,却一无所获。后来,还是有人同本宫说,你母亲带回府的那个失去了记忆的孤女,性格行事与浅酌有些相像。本宫叫人仔细打听之后,也有些怀疑。” 曹翰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娘娘是说,母亲带回来的那个孤女,是浅酌姑娘?” “嗯。”云裳颔首:“不过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曹翰蹙着眉沉吟了片刻,眉头越蹙越紧:“此前尚且不觉得,如今听娘娘说起来,却又觉着,好似的确是这样。那孤女与浅酌姑娘一样,都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且浅酌姑娘是娘娘身边侍候的,自然做事妥帖细致面面俱到,浅酌姑娘的礼仪姿态,那自然是极好的,那些大家闺秀自然及不上。” 云裳点了点头:“是,本宫方才听你那样说,便觉着你说的那些特征,与浅酌都能够恰恰好的对上。” “娘娘的意思是,母亲无意间救下的人,是浅酌姑娘?可是容貌对不上啊?” 云裳嗤笑了一声:“有意还是无意,这就只有你母亲才知道了。本宫更怀疑,你母亲特意出宫走这一遭,为的就是这一桩。至于容貌……” 云裳抿了抿唇:“这天底下那么多易容高手,将人的容貌改变改变,也并非什么难事。” 第1210章 罪大恶极的事情做得少了? 曹翰微微沉吟了片刻:“娘娘是说易容术?” 云裳颔首:“便是易容术。” “那皇后娘娘需要微臣为娘娘做些什么吗?如何才能够确定,那位姑娘究竟是不是浅酌姑娘呢?亦或者,微臣直接想法子将那位姑娘引诱离开曹府,而后娘娘再派遣人去查验?” 云裳睇了曹翰一眼,微微扬了扬眉:“你能将她引诱出曹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你方才不是说了吗?你母亲对那姑娘十分依赖……” 云裳顿了顿:“其实也未必是依赖,只是兴许是你娘亲为了看紧那位姑娘,因而才表现得像是对那姑娘十分依赖,其实不然。” 曹翰眉头轻蹙着:“若真的只是母亲准备给大哥做继室的孤女,我让内人将她带出曹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若是如娘娘所言那般,那女子是浅酌姑娘,母亲将她放在身边,看似是喜爱,实则是为了看紧她的话,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云裳笑了笑,倒也似乎对曹翰不能将人带出来这件事情并无多少意外:“本宫先前还在想,若是实在是没有法子,那本宫便直接摆驾到曹府,当着你母亲的面,直接向她要了人,而后带出曹府之后,再仔细确认确认究竟是不是浅酌。” 曹翰沉吟了片刻,倒是轻轻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法子,既然母亲将那位姑娘放在了明面上,只说是一个孤女,娘娘随意寻个由头正大光明地向母亲要人,母亲也不敢不给。那娘娘为何……” “为何本宫没有这么做吗?”云裳径直接过了他的话,轻轻抿了抿唇:“本宫倒也想这样做,只是后来本宫又仔细想了想,若是那个女子果真是浅酌,你母亲敢将她放在明面上,便不怕本宫发现,不怕本宫去要人。” “本宫不知道,你母亲为何有这样的底气,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在本宫没有弄明白你母亲为何这样做之前,本宫都不会轻举妄动。” 曹翰眼中飞快闪过一道暗芒,很快又隐去,只眉头轻蹙着道:“微臣的母亲,有什么依仗?” 云裳听着他不确定的语气,忍不住笑了一声:“你是曹家人,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本宫如何知晓?” 曹翰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微臣无用,没能够打探出更多的消息,不能够为娘娘排忧解难。只是实在是……” 曹翰咬了咬唇:“在微臣此前投奔娘娘的时候,微臣实在是只以为曹府只是普通世家,只是因着二叔比较会赚钱,父亲在政事上有所建树,所以才很快在锦城世家中冒了出来。想着微臣若是能够成为曹家的家主,定然要投奔陛下与皇后娘娘,好好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办事。” “可是谁曾想,微臣这近一年的时间,在娘娘的帮扶之下,渐渐地开始接触曹家的内部,只是不接触则已,一接触却发现,曹府内里盘根错节,与外面各大世家,朝中的一些隐藏势力之间的关系密切……” “这实在是有些超出了微臣的预料,且那些事情此前一直是母亲父亲二叔还有大哥在打理,微臣一直被他们防备着,实在是很难接触到这其中真正的关节要害。” 云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眉眼仍旧带着几分笑:“急什么?本宫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本宫之前找你们的时候,也不曾料到这些,本宫也只是随口提一句而已。” 云裳说着,便又转回了话茬:“本宫仔细分析了一下,你母亲敢这样大胆的将浅酌放在明面上,兴许就是为了让本宫察觉端倪,让本宫发现。让本宫,想方设法地去要人。” “这其中,十有七八是有诈的。只是本宫尚且不知,究竟是什么诈。” “兴许是你母亲在曹府之中设好了埋伏,准备等着本宫去的时候对本宫下手,将本宫囚禁起来,而后叫旁人易容成本宫的模样,回到宫中冒充本宫。” 曹翰浑身一颤,若是曹老夫人真这么做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母亲虽然胆子大了一些,可是这般罪大恶极的事情,恐也是不敢做的吧?” 云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罪大恶极的事情?不敢做?你母亲做的罪大恶极的事情还少了?” “你方才也说了,也察觉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了,此前你也知晓曹家藏匿夏侯靖的事情了。她做的这一切,哪一件不是罪大恶极株连九族的罪?” 曹翰浑身颤了颤,嘴唇微微张了张,却找不到丝毫可以反驳的话来。 云裳没有等他开口,只径直道:“要么是直接将本宫留在曹府,要么,就是那女子有问题。” 曹翰的注意力便又被云裳吸引了过去:“那女子有问题?” 曹翰有些不明白:“那女子不是浅酌姑娘?却冒充浅酌姑娘?” “不一定。”云裳垂下眸子:“那女子不是失忆了吗?不管这失忆是真还是假,只是给失忆的人灌输一段新的记忆,并非难事。” 曹翰抬眸看向云裳:“灌输一段新的记忆?” 云裳一脸的漫不经心,只轻轻点了点头:“比如,告诉那女子,其实本宫是她的仇人,让她回到本宫身边之后,想方设法的伪装自己,而后伺机而动,想法子对本宫下手。” 云裳神情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全然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本宫对浅酌素来信任,若是确定那失忆的女子就是浅酌,即便是她失去记忆,本宫也会对她全然信任,即便是不能将她放在身边如以往那般重用,也定然会时不时地去探望。到了那个时候,借由她的手,对本宫下手,并非难事。” 曹翰眉头拧了拧,沉吟了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倒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可能。” 曹翰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云裳一眼:“只是娘娘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些可能,那想要防范也并非难事吧?娘娘也还是可以去将人带回来,只是不见她,仔细防备,不就可以了吗?” 第1211章 许久没有见血了 云裳笑了笑:“话是这样说没错,只是……” 云裳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露出几分怅然的神情来:“此前从行宫回来,你一直都随侍在侧,有些事情应该也是知晓的。” 曹翰愣了愣,一下子反应过来云裳说的是什么事。只是那件事情外面虽然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陛下也一直在派遣人搜查太子殿下的下落,可是事实上,从头到尾,陛下却都不曾亲口承认过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 曹翰垂下眸子,声音压得低低的:“是,微臣是听闻了一些消息。只是陛下从未亲口承认,微臣一直以为,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不过是空穴来风,是外面在胡乱传消息,好煽动民心罢了。” 云裳闻言,只苦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多的空穴来风?” 云裳这话似是而非,像是默认了,却也并未正面承认。 只是云裳却也并未再继续往下说,只径直道:“如今这情形,本宫哪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本宫还有未了的事情,还有必须要亲自做的事情,必须要亲自确认的消息。” 曹翰抬眸看了云裳一眼:“是,皇后娘娘的确应该小心为上。” 云裳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怅然:“本宫今日让你来,便是想要让你帮本宫盯着一些。你不便多在后院行走,就让你妻子想法子帮本宫看着些,确认那姑娘平安无虞,顺便打探打探你母亲他们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就是。” 曹翰连忙点头应了下来:“是,微臣明白了。皇后娘娘放心,微臣定然将此事办妥。” 云裳眯了眯眼,复又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曹翰一眼,曹翰只低着头,一副静候吩咐的模样。 云裳目光在曹翰身上转了个圈,才又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你们曹府,你母亲,你二叔,还有你大哥……他们若是太过不安分,那本宫也就只能采取非常的办法了。” “非常的办法?”曹翰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似是有些不解。 云裳点了点头,抿着唇道:“已经确定了是敌对阵营的人,加之你们曹府在世家中的地位,以及你二叔掌握着的钱财,若是任由他们折腾下去,不说让我们伤筋动骨,却也是会弄出不小的风波来的。” “若是……”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杀意:“若是有些人,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他们成为本宫的人,听本宫的话,那就只能……杀无赦了。” 曹翰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惶然。 云裳却是勾起嘴角笑了,笑容冷漠无比:“你既然已经站到了本宫的阵营,本宫希望,你便心志坚定的站好了,莫要有妇人之仁,也莫要做出让本宫不喜欢的事情。若不然……” 云裳眼中冷色更浓:“你认识本宫的时间并不长,且认识本宫的时候,本宫已经是这夏国的皇后了。皇后,一国之母,百姓敬仰之人,便须得要端庄温和。也因此,本宫手中的刀,许久没有见血了。” “兴许,很多人都忘了,本宫曾经也是上的战场除得了异己,手中沾满了鲜血的人。” 曹翰咬紧了牙关,半晌,才似是下定了决心:“是,母亲与二叔他们若实在是有要倾覆天下的心思,的确是该死的。微臣虽然从小不受重视,也没什么太大的见识。只是这点是非曲直,却也还是分辨得清楚的。娘娘放心,微臣定然誓死效忠皇后娘娘,绝不会背叛。” “好,不会背叛就好。”云裳抬起眼看向有些昏暗的天空:“今日本宫说的事情记清楚了,嘴巴也闭紧一些,本宫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行了,退下吧。”云裳摆了摆手:“本宫要去给陛下送羹汤去了,你也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依然找王女官给本宫传信就是。” 听云裳提起王菀之,曹翰忍不住又微微抬了抬眉,见云裳神色并无异常,才稍稍放下了心,垂首退了下去。 云裳看着曹翰的身影渐渐远去,才勾了勾唇角,转身朝着议事殿去了。 刘文安立在议事殿门口,见着云裳来了,连忙同云裳行了礼:“娘娘是来找陛下的吗?” 刘文安有些迟疑:“陛下现在正在殿中同朝臣商议政事……” 云裳笑了笑,见刘文安的模样,就知道现在自己不便打扰,便只叫宫人将食盒子递了上去:“连着下了两三日的雪了,方才我走过来,瞧着雪倒是小了一些,应该快要停了,只是雪停了才更冷,我叫御膳房熬了一些羊肉汤,让陛下喝一些暖暖身子吧。” 刘文安忙不迭地接了过来:“是,奴才这就进去将羹汤呈给陛下。” 云裳点了点头,似是不经意的问起:“都有谁在殿中啊?” “兵部和工部尚书,还有户部侍郎都在呢。” 云裳点了点头:“好,知道了,我先回去了,你待会儿记得提醒陛下,到了饭点要用膳,我是要检查的。若是他仍旧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不好好吃饭休息,那本宫是要生气的。” 刘文安听云裳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一声:“是,娘娘放心,如今娘娘回来了,总算是有能够管住陛下的人了,奴才定然好好提醒。若是陛下稍有懈怠,奴才就去娘娘那里,给娘娘告状去。” “好,你做得极好。我待会儿选个东西赏给你。” 刘文安顿时笑得脸上褶子起了一堆:“那奴才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云裳又笑了一声,才转身出了议事殿,回到了议事殿外。 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着,兵部、工部、户部的人。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能够商议的,自然是打仗的事情。 边关战事刚歇,应该不是边关战事,那便是这锦城的事情了。 云裳眯了眯眼,这锦城的事情,的确是应该早些解决了。 在拖下去,若是被人揭露出来,弄得人心惶惶的,实在是对他们不利。 云裳站在廊檐下,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太极殿地势高,站在太极殿外能够看到整个宫中的大致情形。 云裳叹了口气,洛轻言登基一年多,这一年多,似乎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没有停歇过。 希望,这件事情之后,能够好好歇一歇了。 第1212章 背水一战 “听说你早上见了曹翰?” 中午时候,洛轻言回太极殿陪云裳用午膳,便问起了此事。 “给我送羊肉汤只是随意找的个借口,事实上,主要是为了见曹翰的吧?” 云裳听洛轻言话语中显而易见的酸意,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却也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是,昨天我就吩咐了王菀之早朝之后将曹翰叫过来。只是曹翰是朝臣,我是皇后,自然不可能将他召入殿中单独接见的,所以我就叫人准备了羊肉汤,想着假装是去给你送羊肉汤,在路上巧遇,随意说几句话。” 洛轻言忍不住瞪大了眼:“是?你还敢答是?” 云裳笑出了声来,笑声有些收不住。 “我只是说实话罢了,若是随意找个由头来哄骗你那可不行,你可是陛下,我若是在你面前说谎,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欺君之罪。” “反了!”洛轻言倒也并非是真的吃醋,见云裳笑得开怀,也忍不住笑了:“你找他,是为了浅酌之事?” 云裳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我的确是同他提起了浅酌的事情,想着刺探刺探他的反应。只是,真正的目的却并非是为了浅酌的事情。” 云裳抿了抿唇:“浅酌的事情我会想其他法子,曹翰是曹家人,他若是真的将浅酌给我带出来了,我反倒还得要仔细思量思量,他们究竟又在搞什么鬼。” 洛轻言点了点头,抿了口茶:“那你既不是为了浅酌,见他是作何?” 云裳笑了笑:“一则,是让曹翰亲自来确定一下,我回来了,如今在宫中的是我,不是谁假扮的。” “二则……”云裳转眸看向洛轻言:“陛下此前不是说了吗?夏侯靖十有七八就在曹府,所以……” 云裳眯了眯眼:“所以陛下觉着,曹翰见了我之后回去,夏侯靖想要知晓我同他都说了什么,他是让别人从中传话呢?还是亲自见一见曹翰呢?” 洛轻言闻言,面上闪过一道诧异之色,转过头看向云裳,却半晌没有开口,似是在思量云裳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亲自见一见曹翰吧。”半晌,洛轻言才回答了云裳先前的问话:“夏侯靖此人,性子有些多疑,且还有一些自大。他会害怕,有人在中间传话,错过了重要的信息,让他判断出错。因而,若是能够亲自见一见听曹翰本人禀报,那自然是最好。” “而且,他还自大,他会觉着,即便是我们猜到了他藏在曹府,可是他在曹府,就不会有人真正发现他。” 云裳点了点头,脸上扬起一抹笑来:“我也是这么觉着,所以,我给曹翰下了毒。” 洛轻言眼中讶异之色更重:“你给曹翰下了毒?” “是。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借由曹翰之手,又一次,对夏侯靖下了毒。” 云裳抿了抿唇:“我将毒下在了曹翰身上,只需要嗅到气味便会中毒,稍稍挨着曹翰便会沾染上。但是这毒药对旁人无用,只对夏侯靖有用。” 云裳想了想,觉着自己的表述其实并不太准确:“若是仓觉青肃在,对他也是有用的。” 洛轻言一听就明白了过来:“之前中了那个毒的人有效?” 云裳颔首:“中了毒之后,身上会开始溃烂,从腰开始,而后慢慢蔓延全身。” 云裳抿了抿唇:“夏侯靖此前中了毒,似乎已经找到了控制自己不发病的法子,所以,他藏身在曹府,我们却并未收到什么消息,也没有发现他的行踪。我是想要……再激一激他。”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也好。” 顿了顿,才看向云裳:“叫暗桩开始行动吧,将确定是易容替代了寻常百姓的,杀。” 云裳应了一声:“想要确定是不是易容替代寻常百姓的人也比较简单,害怕杀错了人,可以比照着在义庄和城外发现的那些还未腐败的尸体来。如此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好。”洛轻言点了点头:“慢慢来,也算是一点一点给夏侯靖提醒。” “你借由曹翰之手,给夏侯靖下毒,是在告诉他,我们已经知晓,他藏身在曹府了。再慢慢杀掉他安插在城中的人,告诉他,他的那些计划,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洛轻言往后靠了靠,靠在了椅子靠背上:“我这边,也已经快要准备妥当了。” 云裳抬眸看了洛轻言一眼:“陛下都准备了什么?” 洛轻言却还给云裳卖关子:“现在暂时不告诉你,等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云裳啐了他一口:“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知道了呢。” 洛轻言瞧着云裳这般傲娇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只笑却不说话。 云裳转过头不理会他,洛轻言兀自笑了会儿,歇了笑意,才认认真真地道:“咱们的计划一旦开始实施,城中断然就很难再平静了。你最近也一切小心,定要好好保护自己,最好就不要出宫了,只是对身边的人,也都多留几个心眼。” “承业已经被我送走了,你便是我唯一的软肋。” 听洛轻言这么说,云裳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只认认真真地应着:“好,我知晓的。” 云裳伸手握住洛轻言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我成为你的拖累的。” “成为我的拖累也没有关系。”洛轻言抬起云裳的手,轻轻亲了一下她的手背:“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哪怕你拖累我一辈子,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你好好的,没病没伤,我不怕你拖累。”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眼中却有笑意蔓延。 “如今承业不在,我们站在一同,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便干干脆脆的背水一战,这一场仗,咱们势必要赢。” 云裳说着,眼中却忍不住有些兴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仗了。” 洛轻言瞧着云裳鲜活的模样,实在忍不住抬起手来点了点云裳的鼻尖,哈哈笑了起来:“嗯,背水一战。无论夏侯靖准备了多少阴谋诡计,咱们也势必要赢,且赢得漂亮。” 第1213章 动作频频 “按着娘娘的要求,乱葬岗和义庄这一个月左右尚未腐败能够看得清楚容貌的尸首,我们都一一核对了一下,发现的尸首一共一千左右,真正自然死亡的,约摸一百六。其余的人,能够确定身份,且确认,是有人易容顶替仍旧在正常生活的,一共四百零三人。” 云裳点了点头,眉头紧蹙着:“一千人中有四百零三人,已经是一个极大的比例了。” “是。”浅音点了点头:“娘娘,这些人,咱们都杀了?” 云裳颔首:“杀,都杀。只不过不要在一天内全部处理,分几天进行。” 顿了顿,才又叮嘱着:“将冒名顶替的人杀了之后,派遣暗桩易容假扮。选就近的暗桩,对那人稍稍熟悉一些的。” 浅音明白了云裳的意思:“娘娘是想要将咱们的暗桩安插过去,做细作?” “这是其一,只是夏侯靖安插的那些人,兴许也如同咱们的暗桩一样,每次接触都有特定的暗号那些,想要假冒去做细作并不容易。更多的,我是想要给那些百姓,他们的家人,一些缓冲的机会。” “先让暗桩冒名顶替着,而后随意想个法子,顺其自然的假死。不要让百姓们察觉到端倪……” 浅音颔首应了下来:“我明白了,娘娘放心,此事交给我就是,我知道要怎么做的。” 她做事,云裳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裳点了点头:“好。” 这件事情交代妥帖了,浅音又想起了另一茬:“按着娘娘的猜想,我让洛意想法子调查了一下最近这半年以来,城中百姓那些锄头镰刀菜刀的情况,最近这半年,城中这些东西的消耗量倒的确有所增加。” “可是因着是寻常百姓家中的日用必需的东西,即便是消耗有增加也看不出太大的端倪来。” 云裳点头:“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这些也不必费心去打探,左右只需要知晓一件事情,夏侯靖这些人中,有武器便可。” 浅音轻轻颔首,咬了咬嘴唇:“最近我都不太敢和周围左右的邻居说话,一出门去买个东西,都总觉着,看到的人会不会根本不是原来那一个,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云裳笑了一声:“也无需多想就是,左右现在事情还未彻底被揭露,夏侯靖还没有将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那些人即便不是原身,也不会做什么,安心。” 浅音点了点头:“就是有些害怕,最近都不敢让奶娘带孩子出去散步了。” “嗯,在家中窝一段时间吧。这锦城,很快就要变天了。” “要变天了,这才申时呢,天就已经快要黑尽了。”浅音离开不一会儿,佩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便取了火石来,将殿中的宫灯都点了起来。 云裳闻言也抬起眼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也不是天黑了,只是乌云蔽日罢了,来一阵风就好了。” 云裳的话音刚落,外面就骤然起了风,风还不小。 佩兰忍不住笑了起来:“娘娘这张嘴,可不是开过光的吧?” 云裳也笑:“要是开过光的就好了,要是开过光,我定然日日说些好话,什么国泰民安,万事顺遂啊之类的。” 倒是果真如云裳所言,外面也并非是真的天黑了,只是有乌云挡住了而已,吹了一阵风,倒是果真又亮堂起来。 云裳看着外面变亮的天空,恍惚了一会儿:“希望只是短暂的乌云蔽日吧。” 佩兰不知道云裳话中深意,只应和着:“可不就是短暂的乌云蔽日吗?娘娘你瞧,现在就亮堂多了。” 云裳只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一早,云裳刚用过早膳,宫外就来了消息:“听说今天一早,到了开城门的时间,锦城的城门都一直没有开,后来,城门的守卫才张贴出了告示,说陛下在筹备什么祭天仪式,有居心不良者,意欲破坏。为了防止祭天仪式被破坏,守卫国泰民安,陛下决定,从今日起,锦城的宫门只开一侧,所有人只出不进。” 云裳一怔:“陛下现在,不是还在早朝?” “是还在早朝。”佩兰点了点头:“恐怕是昨日晚上就已经下了令了。”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却也点了点头:“只出不进,便可以保障城中的百姓人数不再增加,夏侯靖的人进不来,对咱们也有利一些。” 佩兰嗯了一声:“咱们与夏侯靖相比,最大的优势,便是咱们在明路。陛下是咱们夏国的皇帝,想要做什么,直接颁布圣旨发布告便可。夏侯靖就只能偷偷摸摸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见不得人的。” 云裳听她这样形容,忍不住笑了一声:“嗯,你说的没错。” 夏侯靖昨天做的事情恐怕并不只有那么一件。 没一会儿,云裳便又听到了新的消息:“陛下下令,为了富国强兵,实施全民皆兵的制度。” 云裳闻言忍不住扬了扬眉:“全民皆兵?” 暗卫点了点头:“让夏国所有的百姓,无论男女,都在农闲时候,入军营接受正经的军队训练。秋末入营,开春后回家。” “这个制度,并不强制执行,但是报名参加的百姓每年都可获得五两银子的补贴,即日起便可报名。” 若是早上听闻的城门只出不进的消息云裳尚且能够猜测出洛轻言的意图,那这个全民皆兵,云裳便实在是有些弄不懂了。 云裳想起昨日早上她去议事殿的时候,刘文安说,洛轻言正在议事殿中接见兵部工部户部的官员,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一茬? “公告发出去之后,倒是有不少的百姓拥戴。”暗卫似乎明白云裳关心什么,径直同云裳禀报着:“毕竟这个制度并不强制执行,若是不想参加的人也可以不参加,想参加的百姓也可以借此得到一些补贴,五两银子,在农闲时候,用来补贴家用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云裳点了点头:“你再继续盯着外面,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动静,有消息立马同我禀报。” 暗卫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疑惑地看了云裳一眼。 陛下与皇后娘娘不是夫妻吗?怎么好似,陛下做出的决定,皇后娘娘都似乎并不知晓一般…… 第1214章 不止于此 等着暗卫离开,佩兰才有些好笑地看向云裳:“这些事情,娘娘不是应该去问陛下知道的最清楚吗?娘娘若是去问,陛下定然不会隐瞒。” 云裳自然也知道她若是去问了,洛轻言定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她。 只是之前洛轻言刻意卖了个关子,让她好好看着就是了。她想保留一点神秘感和惊喜感,看一看洛轻言究竟想做什么。 这是她与洛轻言之间的默契,且这种从别人那里知晓洛轻言在说什么,而后猜测洛轻言在想什么,打算怎么做的玩法,她也觉着十分有趣,倒是愿意配合配合。 画儿从外面拿了几碟子点心进来,云裳在软榻上躺下,随手拿了一块,脑中却在想着方才暗卫的禀报。 全民皆兵? 云裳在心中暗自揣度着,洛轻言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布这样的法令,定然会让许多人觉着奇怪。 除了她,还有他们的对手。 她在揣摩洛轻言究竟在想什么,夏侯靖定然也在。 云裳咬了一口糕点,微微眯了眯眼,莫不是洛轻言瞧着夏侯靖将自己的人假扮成城中的寻常百姓,藏在城中,而后静待起事的时候揭竿而起这件事情给了洛轻言灵感? 所以,洛轻言也弄出这么一个全民皆兵的法令,便是为了应对夏侯靖的? 云裳咬了咬唇,此前他们还在盘算,若是将锦城内外临近的所有将士一同加起来,能不能够抵抗夏侯靖藏在这城中这些人。 得出的结论是,他们手中握着的人马,数量上无法与夏侯靖的人相抗衡,但是因着他们手中那些是最精良的士兵,兵马充足,因而倒是可以勉强一战。 可若是洛轻言实行这全民皆兵,如今正是农闲时候,很快就能够有大批量的百姓涌入军营,如此一来,数量上倒是也能够与之抗衡了。 云裳垂下眸子,只是这个,她能够想到,夏侯靖定然也能够想到。 只需要他早早起事便可破,她总觉着,洛轻言的目的,不止于此。 云裳神情微微一动,夏侯靖早早起事便可破? 难不成,洛轻言做这件事,为的就是逼夏侯靖早早起事? 云裳心中闪过无数个猜想,半晌,才将手中糕点吃完了,只垂下眸子站起身来:“叫人多留意着城中,陛下这两个法令刚刚颁布下去,定会引起不小的波澜,叫人打探打探着,城中百姓有何反应,有没有什么异动。” “若是有异动,立即派人入宫与我禀报。若是没有异动,便可每日将收集到的消息传信给我就是。” “是。” 云裳久不在宫中,宫中事情也堆积了许多,云裳一整日都呆在太极殿中处置宫中事务。 午后小憩了一会儿,刚起身就听见外面有宫人来禀报:“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说有事要请你过去一趟。” 云裳点了点头,忍不住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我倒是给忙忘了,我都回宫两日了,实在是应该去太后宫中请个安的。如今还得劳累她派人来请,实在是有些不妥。” 佩兰亦是忘了这一茬:“是奴婢忘了提醒。” 云裳笑了一声:“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走吧,咱们快些过去。已经有些不妥当了,便不能够再做错事了。” 佩兰应了声,取了一件披风跟在云裳身后出了门。 外面在下着小雪,佩兰将披风给云裳披上,又打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云裳身后。 到了太后宫中,云裳一进门,就瞧见夏寰宇也在殿中坐着,正在同华翎说着什么。 见着云裳过来,夏寰宇才止住了话头,抬起眼来看向了云裳,眉头轻轻拧了拧。 云裳垂着眸子,入殿行了礼。 “起来吧。” 似乎是因为此前洛轻言回来就已经同他们说起过承业之事,两人见到云裳,倒也并未再问起承业。 华翎目光在云裳身上转了一圈:“最近太过劳累了吧?我瞧着你都瘦了一圈。虽然事情多,却也不能够全然不顾自己的身子才是,要是累倒了,反倒得不偿失。” 云裳连忙应了声:“是,劳母后担忧了。” 华翎笑了笑,又道:“此前我听闻,陛下也一点儿也不顾念自己的身子,每日里也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休息。我劝了几次,都没能劝得动。不过听说最近倒是好了一些,想必是因为你回来了的缘故。” 云裳倒也丝毫不意外华翎与夏寰宇知晓自己不在宫中之事,只笑了笑:“是我疏忽了,没能照顾好陛下。” “都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还需要别人照顾?”夏寰宇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华翎掩嘴笑了笑,却并未反驳他的话,只转身同云裳道:“你父皇近日在宫中整天叫我同他下棋,我实在是下不赢他,又要被他说,所以今日专程叫你过来救场的。左右你也实在应该好好歇一歇了……” 云裳手指微动,只怕下棋是假,今日真正找她的人,应该是夏寰宇吧。 云裳面上不动声色,只站起身来:“好,那我就只好在父皇面前献丑了。” 夏寰宇冷哼了一声,却也自顾自地在棋桌旁坐了。 华翎站起身:“你们先下着,皇后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亲自去下个厨,给你做点零嘴儿吃。” 不等云裳开口,华翎就笑眯眯地带着宫人下去了。 夏寰宇拧着眉头落了子:“你们究竟在搞些什么?最近城中动静可实在是不小。” 云裳就知道他会问这件事情,倒也并不隐瞒:“父皇知晓,夏侯靖将暗中杀了不少城中百姓,安排自己的人去取而代之之事吗?” 夏寰宇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云裳脸上神情平静无波,只将城中的事情同夏寰宇说了。 夏寰宇脸上黑沉沉的一片:“你们当初,为何要将他放走?” 云裳摇了摇头:“父皇,如今这城中这般局势,可并非是夏侯靖被放走之后这么短的时间能够布成的。即便是夏侯靖不在,所有的事情仍旧在进行着,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我们只是觉着,只有将夏侯靖放出去,才能尽快且彻底的了结这件事情。” 第1215章 礼物 “有些事情,就这样一直拖着,也实在不是个法子。不如想法子,早早地将它彻底解决了,以除后患。” 夏寰宇看了云裳一眼,捏着棋子的手松了又紧,半晌才落下一子。 “民为重,君为轻。我不想去管你们想用什么样的法子来彻底了解这件事情,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将百姓性命与利益放在首位。” 夏寰宇垂下眸子:“至于夏侯靖,一个罔顾百姓性命的人,是永远不堪为君的。” 云裳点了点头:“是。” 夏寰宇目光在棋盘上顿了良久,才又道:“你此前说,你与洛轻言怀疑,夏侯靖藏身曹府?” “是。”云裳顿了顿,想起夏寰宇并不知晓如今锦城这个世家的曹府与此前那个曹府之前的关系,便又解释了一句:“如今这个曹府,便是此前那个曹府的一个较远的旁支,后来被曹雯夕一手扶持,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夏寰宇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中捏着的棋子半晌没有落下。 云裳倒也不着急,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眸光低垂,却在夏寰宇瞧不见的地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算计。 此前夏寰宇要走了曹雯夕,后来便不知道将曹雯夕放在了何处,他们倒是再没有听闻过曹雯夕的消息。 可是她总觉着,夏寰宇并不会真的杀了曹雯夕。 若是曹雯夕尚在人世,只是被夏寰宇藏了起来…… 云裳眯了眯眼,如今的局势情形,她已经同夏寰宇说的很明白,只要夏寰宇还稍稍知晓一些轻重缓急,还尚且保留着为君者的那份责任感,便定然会帮着他们在曹雯夕那处想想法子。 夏寰宇却没有再提这一茬,只漫不经心地问着:“我听闻,今日一早,皇帝下旨,让锦城只出不进,且还颁布了一个全民皆兵法令?” 云裳颔首:“是有此事,臣妾也听闻了。” “哦?皇帝是想要做什么?” 云裳眨了眨眼:“此事,臣妾也实在不知道,臣妾也是今日一早才听下面的人说起的。” “皇帝未曾同你商量过?” 云裳一脸茫然:“父皇说笑了,这些事情是政事。后宫不得干政,便是陛下想同臣妾商议,臣妾也不敢啊。” 夏寰宇只轻声嗤笑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言。 不一会儿,华翎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将盘子放在了云裳手边:“我亲自做的,茶饼。这是最近我从外面学回来的,用茶叶磨成粉做成饼,饼中带着茶叶的清香,清新不腻,我倒是很喜欢,你试试。” “多谢母后。” 云裳笑眯眯地拿了一块饼,洛轻言倒也十分默契地,再没有提前朝那些事情,只随口闲叙一般地道:“你大抵又有挺长时间没有下棋了,棋艺退步了不少。” “是。”云裳颔首:“最近事情有些多,于棋艺上懈怠了许多。” “这棋艺就像是功夫,一天不练自己知晓,一月不练对手知晓。” 华翎瞪了夏寰宇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这般闲,整日里就练这些吗?你棋艺练得这样好有什么用?能够填饱肚子还是能够赚得了银子啊?” 夏寰宇被华翎这一同怼,眼神却愈发柔和了几分:“这不是随口说一说吗?” “行了,你以后也别老是叫皇帝和皇后过来陪你一起下棋了,他们那么忙,哪里有时间陪你做这些?你要是想下棋,自个儿左手跟右手下去。” 夏寰宇脸上带着笑:“左手跟右手下?那有什么意思?” “我管你有什么意思?实在闲得无聊去帮我给我昨日新种下的兰花浇水去。” “好好好。”夏寰宇无奈摇头:“天气这么冷,你偏生要在这个时候种兰花,说不定就冻死了,开春种不行吗?” “我高兴。”华翎瞪了夏寰宇一眼:“你有什么意见吗?正好,我也觉着天气太冷了,害怕把我的兰花冻死了,你去找个屋子,叫人生火做成暖房,将兰花移进去吧。” 夏寰宇无奈一笑:“行吧。” 等着夏寰宇离开了,华翎才转过头看向云裳。 婆媳二人对视了一眼,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别理你父皇,他便是现在整日里没什么事情可做,闲的发慌了。”华翎叹了口气,在先前夏寰宇做过的地方坐了下来:“我最近都在想尽各种法子的折腾,给他找些事情做。你不知道,他一没有事情做,就喜欢胡乱折腾,折腾这个折腾那个的,实在是烦的厉害。” 云裳勾了勾嘴角:“前段时日,父皇不是同母后趁机一起出宫游玩了一圈吗?外面可好玩,可有什么新鲜的事情?” 华翎笑了笑:“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到处走了走逛了逛。” “不过说起来,此前几十年,我与他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绊住了脚,倒是甚少能够这样到处走走逛逛。”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左右现在父皇也无什么事,与您倒是能够到处多走一走,外面倒是挺有趣的。” 华翎颔首:“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些东西回来。” 华翎说着,就唤来了宫女,让宫女抬了个箱子回来:“都是一些寻常小玩意儿,我走到哪儿瞧见什么新鲜东西总是忍不住想要买,各地的特产我都带了些。给你的大多是一些衣裳布料首饰之类的,你在宫中大抵是不太能够用得上,不过若是得了空出宫,倒是可以穿戴着玩儿。” “多谢母后,我平日里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不必见什么重要的人,穿着打扮都比较随意,应该也都能够穿戴的。” 云裳从太后宫中回到太极殿,便将那箱子打了开来。 洛轻言一进门,就瞧见云裳蹲在箱子前翻翻找找,一脸兴味。 洛轻言扬了扬眉,止住了宫中宫人想要通禀的动作,悄无声息地走到云裳身后站定,目光落在了那箱子里。 看了一会儿,洛轻言才出了声:“这是什么?” 云裳转过身,看向洛轻言:“太后娘娘出宫游玩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云裳站起身来:“陛下看一看这里面的东西,可能看出什么来不能?” 第1216章 线路 云裳不会故意问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洛轻言挑了挑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箱子里面的东西。 “都是些布料和首饰之类的,你知晓,我最为不擅长的,就是辨认这些东西了。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是差不多的。那些用的材料之类的,我更是不懂。” 洛轻言说着,目光微微顿了顿。 洛轻言定定地看向箱子的一个角落,眉头轻蹙着,似是在努力辨认着什么,半晌,才弯下腰来,从箱子里面取出了一支发簪来:“这是碧玺?” 云裳见他捡出了那样东西,嘴角微微勾了勾,只轻轻点了点头:“是碧玺,红碧玺,且是最为珍贵的紫红色。” 云裳说完,又低声道:“太后娘娘说,她这箱子里面给臣妾准备的东西,都是她去的那些地方中最有地方特色的特产。” 洛轻言转动着手中的发簪:“碧玺,尤其是紫红色的碧玺,又叫孩儿面,整个夏国,只有一处地方有产。” 云裳颔首:“南阳。” 云裳又蹲了下去,手在那箱子里面拨弄着,飞快地从里面不停地拿起东西:“这项链,用的是鸡血石,咸安一带鸡血石最负盛名。这布料叫青蝉翼,出产自锦西。这胭脂,叫碧落烟,章末县才有的东西。这是凤凰火,出自藏安……” 云裳一一数了下来,才抬起头来望向洛轻言。 两人皆没有说话,洛轻言微微阖眼,沉吟了片刻之后,却脚步飞快地走到了御案前,取出了夏国的地图。 云裳紧跟着他走到了御案旁,就瞧见洛轻言提了朱笔,飞快地在那地图上勾勒出了一个圆圈,这个圆圈,几乎包含了云裳方才念出的所有地名。 云裳点了点头:“与臣妾在脑海中绘制的路线差不多,从这一箱子东西中,可以得出,太上皇与太后此番出宫的大致路线。” 云裳抿唇:“夏国不小,到处的风景都各有特色,可以去的地方不少,为何太上皇与太后却选择了这么一条路?南阳泗阳柳沧这些地方明明乱的十分厉害,他们却偏生一个都没有放过。” 云裳抬眸看向洛轻言:“太上皇虽然已经退位,可是对这夏国的政事却并非全然不知全然不顾的,臣妾觉着,太上皇会选择这么一条路,定然有他的目的,不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想要做什么……陛下要不要去问一问太上皇?”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此事我知晓了,我得了空去太上皇那里走一遭。” 云裳点了点头,她先前发现这些也实属偶然,见洛轻言应了下来,便笑眯眯地取过洛轻言手中那支碧玺簪子,簪在了头顶:“好看吗?” “你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云裳噌了洛轻言一眼:“陛下今日这夸奖,全无丝毫灵魂。” 洛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此前我夸你夸得有灵魂多了,你又说我跟着刘文安学得油嘴滑舌的,让我远离刘文安。如今我说的也是真心话,只是言辞不那么华丽而已,你却又说我的夸奖没有丝毫灵魂……” 云裳挑眉:“陛下难道不知,女人心,海底针吗?” “是。”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是海底针,看来我得要叫人用最为细密的布料编织成网,随时好捞一捞你这海底针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没有理会他。 洛轻言回太极殿,是为了陪云裳用膳,用过晚膳之后,便又回到了议事殿去处置政事去了。 洛轻言刚走一会儿,暗卫便来了。 “属下们今日在城中仔细打探了一番,陛下今日接连颁布两道法令,百姓们反应比较大。” 云裳颔首,自是应该大的,毕竟这两道法令都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关于锦城城门半开,只出不进之事,城内外都颇有一些怨言。流言蜚语也有不少,都说去年陛下刚刚登基,也举行了祭天大典,可是也没有这般……” “也因此,城内外都滋生了一些流言蜚语。都说城中恐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说陛下关闭城门不让人进,是为了关上城门处置叛贼逆臣。” 云裳此前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个法令定然会引起不小的波澜,闻言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今日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许多人……” 特别是夏侯靖他们的人…… “都尚未反应过来,等着他们反应过来,城内外的流言蜚语只怕会大肆传播,多留意一些就是。” 云裳说完,才又问了她最为关心的问题:“今日城门实行只出不进的法令,出城的人可多?” 暗卫摇了摇头:“不多,比平日里少了许多。” 暗卫说完,便又低声补充着:“且属下专程查了查四个城门近一年来的出城记录,发现,最近这几个月,不知为何,进城的人数骤增,楚城的人数倒是骤减。” 云裳一怔,眉头蹙了蹙,却也并未有多少诧异。 这才是正常的。 因为夏侯靖在不停地往城中放人,不停地杀掉城中的人,替而代之,替代了原本百姓的人多在城中活动,且为了以防意外,自然是会减少出城次数的。 云裳抿了抿唇:“具体的数据你可还记得?” 暗卫颔首,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纸来:“属下当时看到之后,觉着此事实在是有些蹊跷,害怕皇后娘娘到时候会问起,回答不上来,就索性将具体的进出城人数都记录了下来。” 云裳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暗卫才又禀报着:“对于陛下颁布的第二道法令,城内外谈论的倒也不少,不过这一道法令,便是赞扬多过于其他声音了。” “可是……” 云裳挑了挑眉:“可是什么?” “可是属下觉着,这两道法令,明明是全民皆兵的法令应该更加令百姓们沸腾一些,可是属下在城中走了一圈下来,却发现,讨论这件事情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且今日是全民皆兵法令实施报名的第一日,属下去看了,城中报名的人寥寥无几,倒是临近的乡镇县上报名的人十分多。” 第1217章 可是中了毒? 云裳点了点头,这倒也实属正常,毕竟如今城中情形特殊,真正的百姓并无多少,且大多还都是些达官贵人,自然不可能为了几两银子去军营的。 且洛轻言骤然发布这么一个法令,夏侯靖定然会觉着,这其中多半是有诈的,也不可能贸贸然往里面送人。 所以,锦城征兵才会这般惨然。 “全民皆兵的法令刚刚开始颁布,观望者众,且因为刚刚开始报名,还未曾有人真正进营中体验,也不知道营中究竟是何模样,所以如今倒是并无其他特别的消息。” “嗯。”云裳轻轻颔首:“辛苦了,继续盯着城中的动静便是。” 暗卫应声退了下去,云裳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才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看了起来。 云裳一看书便入了迷,宫人催云裳休息催了好几次,云裳才发现,已经子时了。 “陛下还未回来?” “还没有呢。”佩兰低声应着:“可要奴婢叫太极殿的宫人去问一问?” 云裳想了想,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问倒是不必了,今日城中刚刚实施了那两个法令,定然有不少事情需要陛下处置。” 云裳说着,眉头又蹙了起来:“只是到底也还是不早了……” 云裳沉吟了片刻:“我先去洗漱吧,一切准备妥帖准备上床歇息的时候,应该也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到时候,你再叫人过去看一看,让刘文安适时提醒陛下一句,刘文安是个人精,他知道该怎么做。” 佩兰应了声,跟在云裳身后进了净房。 到云裳歇下的时候,洛轻言果真还未回来,佩兰派了内侍过去,云裳才歇下了。 本想着等洛轻言回来之后再睡,却不曾想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着再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云裳蹙了蹙眉,伸手摸了摸身侧的位置,身侧没有人,连床单被子上都是冰凉一片。 云裳唤了人进来:“陛下昨夜没有回来?” 画儿眨了眨眼:“回来了的,娘娘歇下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回来的,只是那个时候娘娘已经睡了,陛下害怕吵醒了娘娘,就在外面软榻上歇下的,今日一早便又去上朝去了。” 云裳嘴里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大冷天的,在软榻上睡什么睡?万一着了凉就好玩了。” 只是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心中却也并有多少介意,不管如何,昨夜若是洛轻言是在她歇下半个时辰左右就回来了,那应该也还是睡了三个时辰左右的。 云裳洗漱用过早膳之后,宫外就来了消息:“是浅音姑娘递进来的消息,说她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昨日解决了一百零三人。” 云裳嗯了一声,一百零三人,虽然对城中那些替代了寻常百姓的敌人而言,并没有多少,可是却已经足够让夏侯靖明白,事情已经暴露这个消息了。 “那被杀了的一百零三人,暗桩安排了城中一些对他们相对比较熟悉一些的乞丐易容顶替了上去。” 云裳颔首,却又有些忧虑:“城中骤然少了一百零三个乞丐,看起来数量并不算多,可是这样下去,却容易引人怀疑。” 画儿在一旁笑着道:“刚刚好啊,陛下昨日刚刚颁布了那全民皆兵的法令,可以让那些易容顶替上去的那些乞丐佯装是去征兵去了啊。毕竟,锦城虽然是皇都,有不少达官贵人对那五两银子不屑一顾,可是对乞丐而言,却有足够的吸引力。” “不只是那五两银子,而是至少在军营中可以吃饱穿暖。所以陛下征兵令一发,倒是正好可以让这些乞丐消失得名正言顺。” 云裳被画儿这么一说,倒是恍然了过来:“是我糊涂了,倒的确是这么个理。陛下这个法令,倒是来得正当时。” 及时得让云裳以为,这个法令便是专门为了这一桩而发布的了。 除了这一桩,曹府也有了消息。 “盯着曹府的暗桩反应,昨夜曹府似乎出了些事情,半夜三更,曹府专程派了人去将城中一位此前辞官的太医给请了过去,不知是不是有人生病了。”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曹府不是府中自己便养着大夫的吗?” “是养着大夫,浅音姑娘猜想,多半是府中谁得了什么重病,府中大夫也束手无策,逼不得已之下,才只能将那位老太医请了过去。” 暗卫低声禀报着:“那位老太医属下们也已经查过了,老太医已经七十有余,此前在宫中任职二十余年,四十来岁辞官的。” 云裳心中飞快地算着:“七十多岁,四十来岁辞官的?那已经辞官三十多年了?” “是。”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辞官三十多年,应该是在三十多年前那几场大风波期间,便辞官了的。 她才见了曹翰不久,曹府中就有人生了府中大夫无法解决的重病…… 多半是她下在曹翰身上那毒药起了效了。 夏侯靖若是中毒,曹府大夫束手无策之下,立即便去将那老太医请了过去,这便说明,那老太医,多半是他们那一派的人了。 云裳垂下眸子,掩下眼中锋芒:“好,此事我知晓了。” 等着暗卫退下,云裳便立即转过头吩咐着殿中宫人:“瞧瞧去,看看早朝散朝没有,曹翰曹大人离宫了没有,若是没有,让他在议事殿门口候着本宫。” “是。” 早朝刚散,曹翰尚未离宫,云裳得了消息便立马去了议事殿。 曹翰果真老老实实在议事殿门外候着,一副有事情要面圣的模样。 云裳走过去,曹翰便向云裳行了礼:“皇后娘娘。” 云裳勾了勾嘴角,目光落在曹翰身上,嘴角勾了勾:“曹大人想必也应该知道的,本宫在曹府放了人。” “是。”曹翰低声应着,态度一如以往的恭顺。 “本宫听闻,昨日夜里,贵府派人去请了一位老太医回府。本宫也就不同你绕弯子了,那老太医,可是去给夏侯靖诊治的?夏侯靖,可是中了毒?” 第1218章 不能比别人小 曹翰浑身一震,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云裳:“娘娘的意思是,夏侯靖就在曹府?且还中了毒?” 云裳嗤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向曹翰,声音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曹大人昨日不是还见过夏侯靖吗?这个问题,曹大人应该最为知道的了,为何却还要跑来问我呢?” “微臣见过夏侯靖?”曹翰脸上仍旧满是茫然与疑惑:“夏侯靖是假扮成了府中的谁吗?” 说完,才又连忙朝着云裳磕头:“皇后娘娘明鉴,微臣实在是不知道啊。微臣在府中不受宠,夏侯靖的下落,最不可能知晓的,就是微臣了。” 云裳笑了笑:“可是夏侯靖中的那毒,是本宫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下在你身上的。” “若是夏侯靖没有见过你,没有与你较长时间的呆在一处,甚至有过接触,是断然不可能中毒的。”云裳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来:“曹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与本宫装傻吗?” 曹翰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却仍旧只一口咬定:“皇后娘娘,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微臣是真的不知道夏侯靖在曹府,也不知道他究竟藏身在何处,亦或者是假扮成了何人。” “微臣对皇后娘娘衷心一片,断然不曾欺骗不曾背叛过皇后娘娘。” 曹翰垂下眸子:“微臣投诚皇后娘娘之后,便一门心思地为皇后娘娘做事。微臣在府中做事行动那些多有不便,可是微臣能够打探到的消息,能够知晓的一些事情,都一一禀报给了皇后娘娘。” “微臣如今已经是皇后娘娘的人了,已经全然没有后路可退了。如今皇后娘娘怀疑微臣,微臣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自证清白,只是微臣真的不曾背叛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明察秋毫。” 云裳只微微眯了眯眼,并未作声。 曹翰紧咬着牙关:“皇后娘娘方才说,昨夜府中请了太医,是为了去给夏侯靖诊治的,夏侯靖中了毒,那毒是皇后娘娘下在微臣身上,让微臣带回去的毒药,需得要与微臣长时间的呆在一同才会中毒……” 曹翰眉头紧蹙着,额上有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下来:“微臣……” “还请皇后娘娘给微臣一点时间,让微臣好好想一想,想一想微臣从宫中离开之后,究竟与何人长时间呆在一起过。” 云裳看着曹翰满脸焦急的模样,微微扬了扬眉,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刘文安从议事殿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 云裳抬眸看向刘文安,扬了扬眉:“刘总管。” 刘文安笑得眉眼弯弯:“皇后娘娘方才过来的时候,就有宫人入殿禀报给了陛下,陛下见皇后娘娘一直没有入殿,特意让奴才来瞧瞧。” 刘文安说着,目光从曹翰的身上扫过:“曹大人?曹大人这是怎么了?” 不等曹翰开口,云裳便已经径直回答了刘文安的问题:“无事,方才在这里碰见了曹大人,说几句话而已,我马上就进去了,议事殿中可有其他大人?” “没有,只陛下在处置奏折呢。” “行。”云裳点了点头:“刘总管先进去吧,我再同曹大人闲叙两句便也就进去了。” “是。”刘文安进了殿,云裳才又转头看向曹翰:“不管曹大人有没有背叛,曹家,本宫都势在必得。” 云裳说完,也不管曹翰如何反应,只径直进了议事殿。 洛轻言坐在桌子后看奏折,听见脚步声,便抬起了头来:“又在同曹翰说什么呢?你回宫才几日,就已经见了他两回了。你们是有多少话说不完啊?” 云裳好笑地睨了洛轻言一眼:“也没有多少话说不完,就是先前听到消息,说曹府昨天晚上专程派人出府请了此前辞官的太医。” 云裳只这么随口一提,洛轻言便立马反应了过来:“是夏侯靖中毒了?” 云裳颔首:“臣妾是这么猜测的。”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那你是在试探曹翰?” 云裳笑了笑:“不是试探,我是直接同曹翰挑明了,告诉他曹翰中了毒,毒是下在他身上,经由他之手下给曹翰的。” 洛轻言闻言笑了:“他如何反应的?我方才听刘文安说,刚才他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曹翰跪在你跟前,神情有些惶恐,便是为了此事?” “是啊。”云裳也笑:“在那里指天发誓的,说自己不曾背叛我,不知道夏侯靖是假扮成了谁,说他会想法子自证清白。” “你信他?” 云裳脸上还带着笑,只是眼中却是冰冷一片:“他姓曹,且一直在想方设法刻意接近我。” 这便是原罪。 “曹家的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我也是这么觉着的。” 云裳哪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只轻声嗤笑了一声:“你这人,心眼儿和针眼一般大小。恐怕以后,我身边都不能够出现任何男子了。” “你还想身边出现谁?” 云裳眨了眨眼:“承业?” 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并未理会她,只兴致盎然地问着:“那你准备要如何对付曹翰?” “不管曹翰是不是曹府蓄意挑选出来放在我身边的一枚棋子,此前曹府那些人,也的确欺辱了曹翰那么多年。曹翰是不是无辜,我只需要让曹府那些人知晓,夏侯靖的毒的来源便可试探出了。” 洛轻言扬了扬眉:“事实上,若是夏侯靖知道了他的毒,是曹翰带回去的,那么,不管他无辜不无辜,只怕也都很难活了。” “夏侯靖的心眼,连针眼都不如。” 云裳听他这么评价夏侯靖,骤然想起自己方才说他的心眼和针眼一样,忍不住又气又觉着好笑:“你连这个,都要和他比一比高低吗?” “那是自然。”洛轻言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刘文安,将云裳拉到身侧,压低了声音道:“男人,决不能比别人小,无论是心眼还是别处。” 第1219章 风雪已至 嗯? 云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洛轻言在说什么,只忍不住抬起头来瞪了洛轻言一眼:“陛下,你可是一国之君,怎能说这种荤话?你最近是越发混不吝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只抬起手来揉了揉肩膀:“一国之君也是人不是?” 云裳瞧见他近乎无意识的动作,眉头轻轻蹙了蹙,走到洛轻言身后,抬起手来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捏:“陛下可是肩膀又疼了?” 不等洛轻言回答,云裳便冷哼了一声:“臣妾此前就说过了,陛下得注意着劳逸结合才行,整日里都这样坐着批阅奏折,商议事情,腰和肩膀这些都受不住的。” “待会儿陛下回太极殿用午膳,用过午膳之后,小憩一会儿,臣妾给陛下热敷热敷,而后针灸一下,便能够缓解许多。” 云裳数落完了洛轻言,又看向了立在一旁的刘文安。 刘文安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云裳看过来,连忙挺直了腰板:“娘娘,此事可实在怪不得奴才,奴才每日劝陛下好好吃饭多多休息起码不止二十遍,可是,也得要陛下听才是啊。” 刘文安叹了口气:“奴才无能,劝不动陛下。” 云裳挑了挑眉:“下次陛下若是再不听,你直接将他的奏折给拿走就是。一切后果,由本宫来担着。” “这……”刘文安眉头紧蹙,脸上的褶子中都写满了为难:“奴才不敢啊。” “若是奴才真这么做了,陛下倒是绝不会怪罪皇后娘娘,可是他会想方设法地折磨奴才啊。娘娘你知道的,陛下除了对娘娘您,对其他人,那脾气可都真的不怎么好。” 洛轻言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论,脸都黑了:“你们在我跟前说我的不是,当我耳朵聋了吗?” 云裳撇了撇嘴:“没有,你要是聋了,我就不会在你面前说这些了。” “……” 洛轻言无言以对,倒是刘文安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心中暗自想着,这倒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云裳也没有理会洛轻言的小情绪,想了想,才又吩咐着刘文安:“送过来的折子,都是提前就已经分门别类,分了轻重缓急的吧?” “是,所有的奏折,都是提前筛选过的,按照轻重缓急分门别类的。” 云裳颔首:“既如此,若是陛下实在是忙不过来,你就先让陛下处置一些特别重要的,不怎么紧要的,比如什么问安折之类的,直接送到太极殿来,我帮他处置了。” “左右,本宫也能模仿陛下的字迹,定然让别人都看不出来那不是陛下批复的。陛下不好好休息,那本宫便帮着他分担一些,他什么时候睡本宫就什么时候睡,他什么时候用膳,本宫就什么时候用膳。” 洛轻言转头看了云裳一眼,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哪里是想要帮我分担,你分明就是在逼我呀。” “是啊,臣妾就是在逼陛下,不然陛下压根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陛下是一国之君,臣妾可不敢责备,臣妾既然是陛下的妻子,是夏国皇后,那臣妾便只能同陛下同进同退了。” 云裳的眼中写满了不满,只是洛轻言却偏生吃这一套,只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放在他肩膀的手:“好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云裳这才满意了,正要说话,却感觉有几声巨响传来,脚下的地都震了震。 云裳险些没站住,脚下踉跄了一下,洛轻言连忙抬起手来扶住云裳。 云裳稳住身子,动静才稍稍停歇,外面有宫人的惊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连忙站起身来,出了议事殿:“怎么回事?” 门口的守卫军忙不迭的行礼:“尚且不知,只是动静像是地动。” 洛轻言紧抿着唇:“地动?” 云裳亦是蹙了蹙眉:“若是地动,得要找一找是哪儿地动了,看看真正地动的中心严重不严重。” 云裳又抬眸看了洛轻言一眼,若是地动,倒还算好办,毕竟,地动是天灾,是人力不可控制的,看看损失如何,该赈灾赈灾,该如何如何。 可若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那就…… 洛轻言与云裳倒是想得差不多,只径直将暗卫召唤了出来:“去仔细查探查探,方才那动静,究竟是怎么回事。” 暗卫忙不迭地应了声,洛轻言又吩咐刘文安:“传令给御林军,锦城禁军,全城戒严,仔细留意着城中有没有异动,等候朕的吩咐。” “是。” 云裳在洛轻言身后站了会儿,看着他接连下了十多道命令,才开了口:“方才那动静不小,宫中只怕也受了不小的波及,臣妾先回去瞧瞧,要如何处置,先将宫中众人安置妥当,以免有不合时宜的流言蜚语在宫中乱传。”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又叮嘱着:“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你都小心为上,今日你走哪儿都多带一些人。若是地动,不知道后续还会不会有。若是人祸,则说明夏侯靖已经在准备动手了,你更要好好保护好自己才是。” 云裳颔首应了,便带着宫人匆匆忙忙离开了。 云裳没有回太极殿,只径直去了未央宫。 中秋时候,未央宫被一把火烧了大半,只是几个月过去,未央宫也早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 只是因着回宫之后,云裳发现洛轻言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便想要呆在太极殿稍稍督促着。 可如今宫中出事,她身为后宫之主,必须要坐镇在后宫之中。 好在她虽然近来都没有在未央宫住,未央宫却也一直有人日日打扫着。 云裳进了未央宫,就径直吩咐着佩兰和画儿:“去将宫中各宫各殿各局各司的管事全部召集过来。” 佩兰与画儿皆飞快地动了起来。 云裳站在窗口,瞧见外面又开始飞起雪来。 雪倒是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地上竟就已经堆积了薄薄的一层。 云裳抿了抿唇,看来,是风雪已至。 第1220章 天灾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管事便全都立在了未央宫门外的院子里。 院子里在飘着雪,云裳披了一件披风,便也走了出去:“方才的动静大家想必也已经亲身经历了,如今咱们尚且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陛下已经派遣人去查探去了。本宫只说一句,在陛下查探的结果尚未出来之前,请你们各自约束好自己手下的人,若是本宫听到任何扰乱民心的流言蜚语,本宫绝不放过。” “首先,造谣者,格杀勿论。其次,造谣者是谁的人,谁也一并牵连受罚。连自己下面的人都约束不好,也就不配站在这里了。” 云裳的目光比雪还要冷上几分:“事出突然,若是有了消息,本宫也会派人知会你们,到时候该怎么做,本宫都会一一告知。” “好了,本宫就说这么多,你们先回去吧,各自把自己的宫人约束好。” “是。”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倒也很快就有了结果:“是城外岐山一带发生了雪崩,岐山是由许多山峰组成,连绵数里地,都一起发生了大雪崩。大抵是因为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更大,更多一些,山上的雪积压得太厚太多的缘故。” “岐山下面有数十座村庄,还有五处乡镇,一个县城,皆可能受到了波及,如今因灾遇难的人数尚未统计,损失如何也尚且不知。” 云裳正站在窗口,闻言没有轻轻蹙了蹙:“岐山?东面?” “是。” 云裳走到院子里,往东面看了看,远远地能够看见远处有连绵不绝的山脉。 “那便是岐山一带。”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云裳盯着那连绵不绝的山脉看了良久,一动不动。 佩兰连忙将叫人取了伞过来,给云裳遮住了飘落而下的雪花:“方才那动静,若是雪崩,那应该算是极其厉害的雪崩了,想必波及的范围不小,受灾的百姓也不少。” 云裳眉头紧蹙着,半晌才呐呐应着:“是啊。” 先前那动静,若是雪崩,那岐山山下的百姓,只怕……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道:“去跟宫中各处管事通禀一声,就说是城外的山上雪崩了,陛下已经派人前去处置了,让他们仍旧约束好自己下面的人,不信谣不传谣。” “是。” 中午的时候,洛轻言仍旧没有来同云裳一起用午膳。 云裳垂下眸子,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叫人准备好了饭菜,亲自提了食盒子去了议事殿。 刘文安守在议事殿外,见着云裳,忙同云裳行了礼,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召集了朝中诸多大臣,正在议事殿中议事呢。” 云裳点了点头,也没有进去,只走到了内殿门口。 里面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朝中官员换了一批之后,朝中那些官员的声音,云裳倒是不怎么能辨认,只听见有人声音无比沉痛地道:“岐山脚下一共有两万左右的百姓,其中有七八成都靠山而居住,这么大的雪崩,只怕根本没法跑。” “且此事定然会引起恐慌,离岐山稍稍远一些的百姓定然会觉着害怕,四处逃难。” “咱们锦城是离岐山最近的城池,但是却不会收到波及的城池,且又是皇都,是天子脚下,大家会觉着锦城势必比其他地方安全,恐会大批想要涌入城中。” “陛下,这锦城只出不进的限令,是不是……” 云裳没有听见洛轻言的回答,却又听见另一个人道:“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雪崩了,此次定然受灾严重,恐会引发一些流言蜚语……” 洛轻言终于开了口:“现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情,是想法子救人,想法子赈灾。” “岐山山脚那么多百姓人家,被雪埋在下面的人定然不少,若是动作快些,兴许还能救出一部分的人出来。” 洛轻言顿了顿:“将能够派遣过去的兵马都派遣过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城门的限令不除,那些受到影响逃难而来的人,适龄的男子全都送入营中,正好咱们现在在招兵,倒是刚刚好。老弱妇孺,便在城外给他们扎营,安置下来。” “是。” “户部派人从临近的城池那些采购一些粮食,确保灾民安置妥当之后能够饱腹。” “至于流言蜚语之类的,朕会派人留意,只是普通流言蜚语倒也罢,若是有人蓄意利用此次天灾来扰乱民心,引起恐慌,皆直接处置,格杀勿论。” 云裳听着洛轻言声音中虽然满是冷意,只是却也仍旧十分冷静,吩咐起事情来有条不紊,倒也稍稍放下心来。 “事情紧急,抓紧时间处置,早一刻钟,便兴许能够多救不少人的性命。都赶紧各司其职,动起来。” 云裳连忙退到了一旁的屏风后。 不一会儿,云裳就瞧见不少官员从内殿走了出来。 云裳看着人离开,殿中也没了动静,才转身看向了刘文安。 刘文安走到内殿门口,探进脑袋看了会儿,方转身同云裳通风报信:“娘娘,诸位大人都离开了。” 云裳点了点头,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进了内殿。 洛轻言瞧见云裳进来,目光落在云裳手中的食盒子上,眉头轻轻蹙了蹙。 云裳自然知晓他心中不悦,不想吃东西,只飞快地将食盒子里面的东西端了出来:“这雪崩一事一出,宫中事情也不少,我也还没有吃东西,陛下陪我吃些吧。最近这几日,只怕都不会清闲了,吃饱了才能好好做事不是吗?” 洛轻言素来拒绝不了她,只应了声,端起了碗筷。 两人沉默不语地吃了些东西,将碗筷放下,云裳才抬眸看向了洛轻言:“陛下觉着,此番是天灾?” 洛轻言摇了摇头:“尚且不知,且即便是咱们有所怀疑,也没有证据。” 云裳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岐山雪崩一事一发生,咱们势必得要派遣不少的士兵前往岐山一带赈灾救灾,锦城内外的防备便空虚了起来。再加之此次灾情突然,恐怕会引发不少的流言蜚语,于咱们也实在是不利。” “不管此事是不是出自夏侯靖之手,这对夏侯靖而言,都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第1221章 绝好的机会 云裳说完,两人便一同沉默了下来。 洛轻言低下头理了理衣摆:“不管此事是不是出自夏侯靖之手,人是一定要救的,灾也是一定要赈的。” “这是自然。”云裳蹙了蹙眉,可是,这样大的灾情,若是要救人要赈灾,派遣去的人定然少不了,将所有能够调动的人都调遣去赈灾去了,锦城便彻底空虚了下来。 洛轻言似是知晓云裳在想什么,只伸出手来,握住了云裳的手,眸光中暗沉一片,却又隐隐亮着一蹙火:“这件事情,对夏侯靖而言,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对咱们,未必不是。” “嗯?”云裳有些不明白洛轻言的话了。 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便落入了下风,怎么称得上是绝好的机会? 洛轻言眯了眯眼:“若此事是夏侯靖所为,那他的目的,便是为了调走锦城的所有防卫,趁机入宫,坐上这把龙椅。” 云裳颔首,眼中仍旧满是疑惑。 是啊,若是将锦城的兵马都调去赈灾救人了,夏侯靖若是围困皇宫,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洛轻言嘴角一勾,眼中闪过一抹嗜血杀意:“可是,谁说,占领了皇宫,亦或者是占领了锦城,便能登基为帝,成为这夏国之君的?” “没错,这皇宫,这把龙椅,的确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可是,它们对我而言,终究只是死物。” 云裳眸光微动,有些明白洛轻言的意思了:“陛下是想……” “将这皇宫拱手让给夏侯靖?”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只是暂时而已,他想要,我便暂时让给他过过瘾便是了。” “左右,如今这倒也正是个机会。”洛轻言笑了笑:“如今已经将所有的守卫都调遣离开了锦城,这皇宫便不再安全,咱们自然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云裳站起身来,在殿中来来回回走来走去:“到时候,咱们再反过来,围困锦城,将他彻底困在这宫中。” 云裳神色略显激动,只是走了两圈,眉头却又蹙了起来:“可若是咱们都离开了宫中,夏侯靖必然会有所怀疑,届时他不上当怎么办?” 不等洛轻言回答,云裳便自个儿想明白了:“可以放两个赝品在宫中。” 洛轻言笑了起来:“是。” “按理说来,出了这么大的灾情,我作为一国之君,势必要坐镇在宫中维持大局。且岐山雪崩,后续也还有可能会有危险,各种随之而来的事情琐碎繁多,他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锦城。” 云裳站定,转过头和洛轻言对视了一眼:“那咱们便来一个……将计就计?给他唱一出,空城计?” 洛轻言点了点头:“锦城此前的局势,实在是有些不在明朗。如今有了这一出,倒是正好,给我们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给我们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云裳颔首:“那咱们什么时候离宫出城?” “今夜就动身。”洛轻言冷静而果决:“咱们便得要趁夏侯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离开。” “我想,夏侯靖恐怕也是这么想的,也想趁着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动手。” 云裳颔首:“那臣妾现在就去安排。” 洛轻言应了一声,又叮嘱着:“不是顶顶重要的东西就不要带了,以免惹人生疑。你亲自去同太后以及太上皇知会一声,让他们同我们一并离开就是。” 云裳一一记了下来,才离开了议事殿。 云裳一到太后宫中,就叫人屏退了左右。 夏寰宇捻着棋子在自己左手同右手对弈,见云裳这般模样,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是做什么?” 云裳倒也不多绕弯,径直道:“岐山一带雪崩的事情想必父皇母后都已经得了消息了。虽暂时不知这次雪崩是真的天灾还是人祸,只是雪崩波及的范围大,受灾者众。陛下已经将锦城内外能够调遣的人都调遣过去救人赈灾安置百姓去了,城中守备空虚,恐怕会有人趁机犯上作乱。” 夏寰宇拿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来看了云裳一眼:“所以,是想要让我们离开锦城去躲一躲?” 云裳颔首,倒也并未将洛轻言的计划全盘托出:“是,城中,乃至宫中,如今守备严重不足,为了防止有人犯上作乱,伤及父皇母后,陛下希望父皇母后能够暂时离开宫中躲避一二。” “那皇帝希望我们什么时候走?” “今夜就动身。” 夏寰宇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云裳一眼:“我在位数十年,期间历经不少磨难,也有不少人觊觎那个位置,可是我倒是从未这般,隔三差五就需要离开皇宫,甚至离开锦城去避难。” 云裳点了点头:“是,父皇英明神武,自然不需要这般狼狈。父皇在位几十年,的确没有被人逼到如此地步过,父皇只是将所有的问题,所有潜在的危险因素全都想法子往下压,好留给下一位帝王去处置罢了。” “曹氏的事情,夏侯靖的事情,追根究底,也全都是父皇种下的因。陛下如今也不过是在帮父皇收拾烂摊子罢了,父皇这个始作俑者,如今倒是开始嫌弃陛下办事不利来了,还真是有趣。” 云裳的声音十分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夏寰宇手中棋子捏紧了几分。 “你倒也愈发大胆了。” 云裳摇了摇头:“这父皇又说错了,臣妾并非大胆,只是臣妾不喜欢有人说陛下的不是而已。” 华翎亦是瞪了夏寰宇一眼:“我倒是觉着,皇后说的全然没有错,这些事情本就是你之前没有处置妥当。” 夏寰宇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地看向华翎,半晌才道:“行吧行吧。” 华翎冷哼了一声,才站起身来:“既然要离开,那我去将东西收拾收拾。” 顿了顿,又朝着夏寰宇道:“我倒是觉着这样也挺好的,我一直觉着没什么时间到处走一走,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正好可以去之前没去过的地方多看看多瞧瞧。” 这话倒像是在安抚夏寰宇,夏寰宇笑了笑,才点了点头:“行吧。” 等着华翎进了内殿,夏寰宇才又转眸看向了云裳:“我们离开了,那你与皇帝呢?” 第1222章 出宫 云裳垂下眸子:“陛下是夏国帝王,臣妾是夏国皇后,若是我们都弃城而逃,势必会引起恐慌。虽然陛下将能够调动的人手都已经调动去救人赈灾,可是,却仍旧留有极少部分的人在宫中,护卫陛下与臣妾的安危。” “且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陛下与臣妾,也必须得要镇守在宫中,以定朝堂,以安民心。” 夏寰宇若有所思,抬起眸子淡淡地看了云裳一眼,沉吟了片刻才道:“无论想要做什么,也必须得要有命才能够做,你说是不是?” 云裳颔首:“是,臣妾与陛下都知晓的。父皇放心,我们定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轻易出事的。毕竟,正如父皇所言,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未做,想要去做。也还有想要保护的人,想要看的风景。世间还有这么多挂念,我们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夏寰宇不再多言,只抬起手,将手边放着白子的棋篓子推到了云裳跟前。 云裳笑了笑,也没有推拒,捻起棋子,看了眼棋盘上的残局,稍作沉吟,便开始落子。 华翎在内殿收拾东西,想起先前夏寰宇与云裳剑拔弩张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门口探出头往外看了看。便瞧见刚刚还是在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已经开始默不作声下起棋来,虽然两人皆没有说话,只是气氛倒尚且算得上轻松的,仿佛刚刚一言不合就开始争执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华翎失笑,只轻轻摇了摇头,又回了内殿。 云裳陪着夏寰宇下了一局残局,夏寰宇倒也知晓,云裳事情定然也不少,便也将她放走了。 云裳回到殿中,只屏退了左右,也没有假手他人,开始自己收拾起东西来。 子时左右,云裳已经灭了灯歇下,便听见床后有声响传来。 云裳转过头,床后乍然出现了一道门,一道夜明珠的微光亮了起来,洛轻言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云裳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问着:“陛下怎么从这儿出来了?为何不走正殿门?” 洛轻言笑了笑:“我安排了一个人在太极殿中假扮我。” 云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那我这边……” “我也已经安排妥当了,东西可都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云裳点了点头,将收拾好的东西拿好:“佩兰和画儿她们……” “夏侯靖的目标是我们,为了安定后宫前朝,他们不会大肆杀戮,她们不会有危险的。且我还留了人在宫中,若是夏侯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就会有人立刻带着她们离开。” 云裳应了一声,掀开床帐,跟着洛轻言一同进了密道。 密道很长,一直到天将亮的时候,两人才出了密道。 密道外,是一片山林。 因着刚刚下过雪的缘故,山林中覆盖满了皑皑白雪。 云裳举目四望,却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辨别不清。 云裳蹙了蹙眉:“这是哪儿?” “城北。” 云裳有些奇怪:“发生雪崩的,不是岐山吗?岐山不是在城东吗?咱们到北面做什么?” 洛轻言笑了笑:“夏侯靖若是发现了咱们不在宫中,第一个猜测是什么?” 云裳神情微微一顿,立马便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是咱们借由着赈灾救人的借口,混在前往赈灾的士兵中离开了宫中,到了岐山。” “岐山一带正乱着,是最好藏人的地方。” 洛轻言点了点头:“是,岐山正乱着,是正好藏人的地方。所有人都这么想,不止是你我,还有夏侯靖。” 云裳明白了,洛轻言这是想要反其道而行之。 洛轻言替云裳拢了拢身上的氅衣,拉着云裳往前走:“这是城北,这边虽然有一些密林,但是并无高山,不会发生雪崩,且此处地方人烟稀少,咱们呆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很早之前,我就叫人在城郊各处选了一些庄子,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倒是正好用上了。” “庄子里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洛轻言握紧了云裳的手:“每日里,会有人将朝堂上,锦城内外,岐山一带附近的消息尽数传过来,等着我们决策。” “庄子周围也设置了无数机关,下面有四通八达的密道……” 听到此处,云裳却骤然停下了脚步:“庄子下面有四通八达的密道?” 洛轻言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是啊。”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走过去?” 洛轻言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无他,只是想要让你瞧瞧这庄子周围的沿途风景罢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洛轻言哈哈笑了起来。 两人带着暗卫一同到了庄子,庄子如洛轻言所言,所在的地方极为隐蔽,只是周围却机关重重,且还埋伏着不少暗卫。 两人刚刚进了屋,洛轻言就拉着云裳下了密室。 密室中,摆放着无数的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封书信,有暗卫在密室中匆匆忙忙来来往往,往不同的架子上放置书信。 也有人专门将书信拆开来一一阅读之后,将里面最为关键的东西提炼记录下来。 云裳有些讶异:“这些东西,只怕非十天半月之功能够完成,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为何我不知道?” 洛轻言抬起手揉了揉云裳的头发:“嗯,我也有我自己的秘密呀。” 云裳扶额:“好好好,你有自己的秘密。” 洛轻言与云裳一同坐了下来,便有暗卫手中拿着一张纸呈递到了洛轻言的手中。 洛轻言一目十行的看完,才点了点头:“昨夜,夏侯靖并未攻城。只是城中隐隐有些异动……” “异动?” “嗯,看起来并不太明显的异动,只是譬如说,酒楼茶肆的生意好了一些,夜里去烟花柳巷的人多了一些。”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抬起头来:“城中百姓如今已经有极大一部分都是夏侯靖的人,这些人群聚集地突然人多了一些,可是夏侯靖的人在明里暗里传递消息?” 第1223章 孰轻孰重? 洛轻言点了点头:“此前听你说起城中百姓被夏侯靖派人杀死而后取而代之这件事情之后,我便仔细思量过此事。寻常百姓之间,消息传递很简单,却也无非就那几个途径。街头闲叙,茶楼酒肆,青楼妓馆。” “街头这些不好辨别,茶楼酒肆青楼妓馆这些,却是有迹可循的。” 洛轻言轻声同云裳解释着:“这些地方,虽然看似人来人往十分频繁,客流如织,可是也还是有规律的,每个茶楼酒肆青楼妓馆那些,客人不一定十分固定,可是每日光顾的客人数量却是比较固定的,骤增骤减,都是不正常的。” 云裳轻轻颔首,细细想来,倒的确如此。 洛轻言笑了笑:“这些东西虽然不足以作为完全的依据,可是却也可以看出一些东西来。” 云裳应了一声,看向洛轻言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崇拜。 想起方才暗卫特意禀报了一声,昨日夜里城中并无异常。云裳心思转了转:“陛下原本是猜测,夏侯靖昨夜便会起事?” “未必是昨夜。”洛轻言却又摇了摇头:“我原本的猜想是,不出三日。昨日过去了一天,夏侯靖没有动静,若是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今明两日的事情。” 云裳闻言,手在袖中握紧了起来:“好,好。” 这一次,对她与洛轻言而言,已经等了许久了。 有下人端了粥和点心过来,洛轻言这才回过神来:“倒是忘了,已经天亮了。” “走了一宿,裳儿应该也又累又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去歇会儿吧。” 云裳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一边喝粥一边听着暗卫同洛轻言禀报。 “岐山一带,朝中派去赈灾救人的官员与各地属官一同大致对受灾区域的百姓进行了统计,截止至今日清晨卯时左右,尚且有四千六百多人失踪,下落不明。有八百余人的尸体已经被发现,有一千七百多人受伤,其中重伤五百余人。” 云裳听着这数据,只觉着一瞬间胃口全无,眉头忍不住紧蹙了起来:“还有这么多人失踪?” “是。”暗卫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云裳:“雪崩比不得其他,雪崩的时候,雪直接倾泻而下,许多人根本来不及跑,就被尽数埋在了雪中。陛下昨日便派遣了数千兵马前去救援,倒是还救下了不少人。只是那被埋得深一些的,救也没法救。如今离雪崩发生已经过去近十个时辰了,若是寻常人被埋在雪里面十个时辰,只怕早已经没得救了。”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着像是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一般,难受得厉害。 “那些受伤的百姓如何安置的?药材可够?尸体又是如何处置的?可已经有了章程?” 洛轻言点了点头,回答着云裳的问题:“受伤的百姓,重伤者皆送到临近的城镇进行安置,药铺医馆,酒楼客栈,能够安置的地方都安置好,所有的花费皆从国库拨款。轻伤者送到营中,由军医进行医治,在营帐中安置。没有受伤房屋被毁者,男子送入营中安置,老弱妇孺寻合适的地方统一扎营,会调遣士兵日夜巡逻,护卫他们的安全。” 云裳轻轻颔首,只喃喃着:“能够安置好就好。” 只是却又想起,方才洛轻言说了这么多,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要如何处置。 “那些尸体,还有失踪的百姓……” 洛轻言抿了抿唇:“眼目前,士兵还在抓紧时间想法子救援,将那些雪刨开,看看下面有没有还活着的百姓。只是我已经吩咐过,至多两日。一旦两日过去,被埋在雪下面的人,便再无生还可能,再耗时耗力去挖开那些雪堆也没有任何意义。埋在雪里面的尸体十天半月也不会腐败,只能等着天气暖和了,雪化了之后再将尸体一一收捡清点。” “至于那些尸体……”洛轻言顿了顿:“你医术好,自然也知道,大灾之后大多会有大疫,原因便在于,尸体若是不能得到妥善处置,容易滋生瘟疫。索性这次是雪崩,是在冬天,比夏日里倒是要好上不好。只是所有发现的尸体,咱们也只能放置三日,三日内若是有人来认领,便让人认领了去,由他们自行安葬。若是没人认领的,便只能全部一把火烧了。” 云裳握着勺子的手微微紧了紧,没有作声。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才又接着道:“届时,我会在那岐山附近选一处地方,树一座碑,等着到时候将所有死去的百姓的名字身份那些核对妥当,就将那些百姓的名字全部刻在碑上,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我会派人去祭奠他们。” 云裳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旧堵得厉害,只是她却也知道,洛轻言的安排面面俱到,几乎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药材和大夫都够吗?” “不够,不过我已经将所有能够调动的药材和大夫都调集了过来,且也已经派遣了人去更远的地方寻找愿意来帮忙的大夫。就眼目前来看,还勉强安排得过来,大夫会先将重伤的百姓进行紧急处理,轻伤者会送到营中处置。” 云裳嗯了一声,又吃了两口粥,才抬起头来看向洛轻言。 她与洛轻言夫妻几年,又一同经历了不少的磨难,两人许多时候都早已经不需要用言语来沟通。 只云裳这一眼,洛轻言就已经知晓了她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 “你不能过去。”洛轻言的声音十分冷静:“我知晓你忧心那些受灾百姓的安危,觉着自己有一身医术,若是过去,能够帮着处置一些伤者。” 云裳点了点头:“我可以的。” “那你也不能过去。”洛轻言伸手揉了揉云裳的头发:“你心系受灾百姓是好事,可是你不仅仅只是一个大夫,你还是夏国皇后。我并非是忧心你的安全,只是我觉着,你尚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若是你去岐山那边,的确兴许能够救下几个百姓的性命。可若是你呆在此处,将夏侯靖给除掉,那你能够救下的,恐怕就是上百个,上千个,甚至上万个夏国百姓。皇后娘娘觉着,孰轻孰重?” 第1224章 用毒 云裳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又无奈苦笑了一声:“陛下如今讲大道理的功夫愈发厉害了,说得臣妾哑口无言的。” “并非是我讲大道理的功夫厉害了,只是说的实话罢了。”洛轻言面色温柔:“且岐山那边,我已经将所有的一切尽全力安排到了最好,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云裳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只是心中有些意难平罢了,只胡乱点了点头,又问着:“可派暗卫仔细检查过了岐山的情况,这雪崩,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在查,只是暂且没有消息。” 云裳颔首,沉默了良久,才道:“岐山一带连绵数十里地,要一一查探只怕需得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左右这件事情已经这般,查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天灾又如何,人祸又如何?” “即便是人祸,是夏侯靖所为,咱们左右现在也要打算同他彻底清算了,是不是他所为也并不要紧。” “倒是不如将去查探此事的暗卫全都撤回来,必备不时之需。” 洛轻言一直温和地听着,等着云裳说完了,才点了点头:“裳儿说的对,那我就将暗卫撤回来。” 云裳点了点头,垂下头安安静静地吃东西。 等着将碗中的粥都喝完了,云裳才反应了过来:“你根本一早就想到了这一茬了吧?为何却非得要等着我同你提起?查探是不是人祸的暗卫应该已经撤回了吧?方才我说完之后,你答应了下来,可是却不见你吩咐暗卫去传信。” 洛轻言倒是不意外她会猜到此事,只轻笑了一声:“是,昨夜我就已经将人撤了回来。正如你所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知晓是天灾还是人祸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左右,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该救人还得救人,该赈灾还得赈灾,该同夏侯靖清算也还得同夏侯靖清算。” “只不过,你对百姓性命看得重一些,若是我早早告诉你,我将去查探此事的人给撤了回来,即便是我同你解释了,并且在同你解释之后,你明白了我这样做的缘由。可是到底心里也还是会有些疙瘩,我希望你能够自己想明白。” 云裳将碗往前推了推,忍不住啧了一声:“阴险狡诈,老狐狸。” “嗯?”洛轻言伸手在云裳手心轻轻挠了挠:“我是老狐狸,那你是什么?” 云裳扶额,得,将她自个儿都给骂了进去。 云裳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茬子:“那夏侯靖那处,陛下待如何处置?咱们已经离宫,时间拖得越长,对咱们越是不利,若是夏侯靖发现了咱们不在宫中,此事就不太妙了。” 洛轻言笑了笑,眉眼之间局势胸有成竹的自得:“放心好了,不会被他发现的。城中已经安排妥当,一有动静就会发出信号。” “夏侯靖自然也知晓,城中咱们的人多,一旦他起事,咱们发现之后便会发信号。因而,他唯有选择,快。” “他会觉着,只有快,才能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有快,才能让我们来不及将岐山附近的士兵调遣回去防卫。他觉着,只要占领了皇宫,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我会让他知道,他的动作越快,死的便也越快的。” 云裳不知洛轻言究竟是如何安排的,只朝着洛轻言拱了拱手:“陛下英明神武,倒是不知,有什么事臣妾能够帮得上忙的?” “自然是有的。”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一旦夏侯靖开始起事,我便会安排人直接围困锦城,城中亦会直接围住皇宫。在我们离开皇宫之后,宫中所有的密道暗室都已经被我尽数封闭,夏侯靖无处可逃。只是,锦城有东南西北四个门,皇宫也有。” “夏侯靖若是发现自己中计,在无法扭转乾坤的时候,第一反应,定然就是想要逃。” “只是我却断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可是如今我能够想到的,便是想法子在夏侯靖入宫之后,将皇宫团团围住,让他逃无可逃。” “这个法子虽然简单粗暴,可如此一来,咱们的兵力便十分分散。若是夏侯靖集中自己所有的人马兵马,拼死一搏,却也仍旧有可能有一线生机尚存。” “我想要请聪慧过人的皇后娘娘帮我想一想,有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法子。” 洛轻言的眼中闪过一抹嗜血杀意:“夏侯靖,连同他所有的党羽,所有的爪牙,都必须死,一个都不能放过。”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陛下果真不知道该如何做?还是在骗我,只是想要我不胡思乱想,想要我动动脑子分散分散注意力?” 洛轻言苦笑:“我在裳儿心目中就这般没有信誉?怎生现在我说什么,裳儿都觉着我是在骗你了?” 云裳冷哼了一声:“大抵是因为你骗我的次数太多了吧?” “这罪名来得……可实在是冤枉。”洛轻言笑了一声,才又接着道:“其实此前我又仔细想过,想是不是用毒最好,可是我不懂医术,于用毒之事上,更是一窍不通,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眉头轻轻蹙着,脑中飞快的转着。 洛轻言也没有作声,只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看着暗卫又重新递过来的纸。 半晌,云裳才开了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洛轻言闻言,立即便抬起了眼来,眼中带着几分惊喜:“裳儿有法子了?什么法子?” “如陛下方才所言那般,用毒。” 洛轻言蹙了蹙眉:“用毒?可是这毒应该用什么毒?又应该如何下?此前我想了许多种可能,却都觉着有些不切实际。” “为保万无一失,可以用两种法子。” 洛轻言眼中喜色更重:“我连一种法子都想不出来,裳儿便已经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想出了两种法子了吗?” 云裳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全然不走心的夸赞,只径直道:“一种,是用毒烟。” 第1225章 准备围城 傍晚时分,又开始下起雪来。 云裳披着氅衣走到院子里,抬起眼望着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眉头轻轻蹙着。 洛轻言处置完了事情,遍寻不到云裳,出了屋瞧见云裳在院子里站着,在廊下停下了脚步:“外面下这么大的雪,怎么在雪里面站着?” 云裳转过身:“我来夏国几年了,今年的雪的确是特别的多。都说瑞雪兆丰年,陛下你说,这雪是吉兆吗?” “自然是吉兆。”洛轻言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你方才不也说了,瑞雪兆丰年吗?今年定然是极好的一年。” 云裳勾唇笑了起来,只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相信陛下说的,陛下说的我都信的。” “听起来怎么这么不诚心?”洛轻言也笑:“好了,别在外面站着了。你就仗着现在身子稍稍好些了,就乱来?快些回来,我叫人去煮一碗热汤给你暖暖身子。” “好。”云裳应了声,抬脚就要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却骤然听见锦城的方向传来一声响动。 云裳停下脚步,转过头就看见锦城的上空炸开了一朵烟花。 云裳等了等,却再没有瞧见其它动静。 倒是院子外有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陛下,锦城第一个信号传来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看见了,依照计划行事。” “是。” 见那侍从重新退下,云裳才转身看向洛轻言:“第一个信号?只一声?这代表着什么?” 洛轻言笑了笑:“代表着夏侯靖在城中开始集结人马了。”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猛地握紧:“那咱们要如何做?” 洛轻言笑了笑:“收拾收拾,准备围城。” “陛下要亲自前去?” 洛轻言颔首:“这种时候,朕自然应该亲自坐镇。不只是我,还有你。”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的,虽然这里戒备森严,你在这里我也十分放心,可是我不会轻易冒险。” 云裳脸上扬起一抹喜悦的笑容来,只连忙点了点头:“那是自然,陛下既然要亲自前往坐镇,就不要想将臣妾丢下。臣妾与陛下本就是夫妻,夫妻一体,自然是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的。” “夫妻一体?”洛轻言将云裳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明明她说的时候是极为正经的一句话,怎么被他这么重复一遍之后,就觉着有些不对劲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有些恼怒:“陛下!” “怎么了?”洛轻言脸上笑意更深:“我做什么说什么了吗?我只不过是重复了一遍裳儿你说的话罢了,这也有错?” “臣妾说了那么多,陛下就只重复这四个字?陛下如今倒是愈发不正经了。”云裳生起气来,战斗力亦是极高的:“也是,毕竟陛下年纪大了,也快到如狼似虎的年纪了,我这般年轻的,是很难理解的。” “啧……”洛轻言轻笑一声:“行吧,现在随你怎么说吧,等着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得亲自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如狼似虎,什么叫……夫妻一体。” 洛轻言倒也并非是真的不知轻重缓急,只是瞧着云裳的情绪有些紧绷,刻意逗一逗她让她缓解缓解情绪罢了。 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才又开口道:“让你跟着我一同,是因为有正经事需要拜托皇后娘娘。” “早上你提出的下毒的法子,若是稍有不慎,便容易波及我们的将士,须得要你亲自盯着才是。” 云裳亦是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认认真真地应了下来:“陛下放心就是,我定会将这件事情仔仔细细办妥了。” 洛轻言抿了抿唇:“只怕如今在夏侯靖的心目中,我们已经被他逼至绝境,走投无路,他如今只是在瓮中捉鳖,你我的性命,还有皇位,夏国的江山,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云裳勾了勾嘴角:“那咱们,就让他好好瞧一瞧,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什么叫做绝地翻盘。” 洛轻言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朝着云裳伸出了手来。 云裳将手放到了洛轻言手中,两人将手握紧了,外面便传来了暗卫禀报的声音:“陛下,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好,启程吧。” 洛轻言帮云裳拢了拢身上的氅衣,牵着她一同出了那庄子。 此前来的时候,云裳亦是仔细瞧过这庄子所处的环境的,庄子被隐藏在一片密林之中,走出密林,便是一片十分平坦开阔的草地。 云裳随着洛轻言一同带着暗卫出了那密林,就瞧见早上来的时候尚且空荡荡的草地,如今已经站满了人。 所有人皆是铠甲加身,手握长枪,整装待发。 “这些是……” “此前训练的精兵,还有抽调出来预备训练水军的将士,皆是万中挑一的精兵。” 云裳颔首,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倒也看得出来,这些士兵的精神气与寻常士兵全然不同。只是……” 到底数量还是少了一些。 虽然这草地上已经沾满了精兵,可是总数只怕也不足六千。 洛轻言自然明白云裳在想什么:“这只是精兵,是要随着我们一同,直取皇宫的。还有几批兵马会直接从营中出发,等着我们进城之后,就将整个锦城团团围住。” 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想要将锦城团团围住,也须得要不少的人马,锦城周围的兵士应该不够的吧?” “原本是不够的,不过好在前两日颁布那全民皆兵的法令之后,有不少寻常百姓报名入了营。” “且还要感谢这一场,险些将我们陷入绝境的雪崩。” 云裳有些诧异:“感谢这场雪崩?” “是啊。”洛轻言勾了勾嘴角,眼中有暗芒闪过:“正因为这一场雪崩,我们派遣人去赈灾救人的时候,将没有受伤想要逃难的百姓,还有只受了轻伤的人一并送入了营中安置。” “夏侯靖即便知晓了此事,也只以为我们是无奈之举。可是,在这些百姓入营之后,我便派人告诉他们,这场雪崩,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第1226章 宫门已破 云裳顿时明白过来。 岐山这一场雪崩,受灾者众。很多人在这场雪崩中,家破人亡。 若这一场雪崩只是一场天灾,他们只能怨恨天道不公。可若这件事情是一场人祸,叫他们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云裳朝着洛轻言拱了拱手:“陛下高明。” 洛轻言笑了笑,叫人牵来了两匹马。 云裳翻身上了马,转身看向洛轻言:“第一道毒,陛下可已经派人下下了?” “下了。”洛轻言点了点头,嘴角勾了勾:“幸而,此前皇后娘娘在城中培养了那般多的暗桩,同时也在宫中安插了不少的人。所有的毒都已经按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尽数下了。” 云裳应了一声,那就好。 洛轻言也紧跟着云裳上了马,手一挥,大军开拔,整整齐齐地朝着锦城进发而去。 洛轻言与云裳到城外的时候,尚未到子时。 离城门尚有一里地,便隐隐约约听见城中有动静传来。 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这动静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眼那座在夜色中蛰伏着的城池,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大军步步朝着锦城逼近,正在这时,城中骤然升起了两道烟花,烟花在锦城上方炸开,发出两声巨响。 “第二道信号传来了,夏侯靖已经带着人到了皇宫外,正在攻打皇宫了。” 云裳转过眼看向洛轻言:“宫中守卫如何?” “宫中守卫,与平日里并无差异。”洛轻言应着:“既然要制造出咱们还在皇宫中的假象,自然不能够将守卫撤掉的,不仅如此,我还会让假的帝后在太极殿中坐镇,指挥这一场防御战。” 云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队伍往前推进了一段距离,在离城门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城门后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云裳眯了眯眼,就听见洛轻言压低了声音道:“夏侯靖想要彻底夺走锦城的主动权,自然会想法子控制住城门守卫。” 洛轻言抬了抬手,便有四五个暗卫径直使用轻功纵身跃上了城门,在城门上放出了信号烟花。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城门后传来守城兵的高声叫喊声,随后,城门就被打了开来。 洛轻言抬起手来,将云裳的氅衣帽子掀了起来,盖住了她的脸,而后又拿出了两个面具,给两人一一戴上了。 云裳笑了一声:“陛下准备得倒是十分周全。” “那是自然。”洛轻言点了点头,手轻轻挥了挥,身后的精兵便骤然纵马冲了出去,径直冲进了城门。 “夏侯靖应该也算到了我们还有一定的援军,只是觉着我们的援兵数量定然不太多。会有人躲在暗处查看,看我们究竟有多少人,而后向夏侯靖禀报消息。” “咱们精兵先到,他们看到的,便只有咱们这么多人。到时候夏侯靖会猜想,我们的人马被困在来岐山下面,只剩下一些精兵可以调动,前来救援。” “一切看起来倒似乎符合他的所有预测,他才不会起疑心。” 云裳点了点头,城门口有打斗声传来,云裳与洛轻言身后尚且有百余人,只立在远处,等着消息。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战斗便已经落幕。 “北城门这边前来攻打城门的,共有八百人左右,已经尽数伏诛。城门周围几百米范围内的人,也都尽数清理完毕,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洛轻言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云裳进了城。 进了城,两人便带了人上了城楼之上。 云裳站在城门上,举起了火把:“风是往西吹的,咱们去东城门。” 洛轻言颔首,又同云裳一同飞快下了城楼,留了两百余人在北城门守着,其他人尽数往东城门去了。 东城门似乎已经被叛军占领。 暗卫在城外放了信号烟火,城门口也并未有丝毫动静。 跟在他们身边的暗卫倾巢而出,用轻功悄无声息的越过城楼。 城楼之上有弓箭不停地射了出来,只是暗卫武功高强,倒是并未将那些箭矢放在眼中。 不一会儿,城门口射出的箭越来越少,又过了一会儿,城门便被打了开。 城门一开,精兵队伍便又冲了进去。 一番战斗之后,很快就占领了东城门。 “剩下西城门与南城门,咱们暂且不要动。夏侯靖失了两个城门,定然会想方设法地保住另外两个,咱们无需在这件事情上平白无故地折损人马。” 云裳点了点头,上了城楼,确定了风向,便叫人将白日里准备妥当的浸了毒的稻草拿了出来。 所有精兵尽数服了药,又用布捂住了口鼻。 云裳叫所有精兵每人相隔一米左右,向南北两个方向散开,几乎将整个东边的城墙尽数站满,所有人手中都拿着浸了毒的稻草做的火把。 待所有人准备就绪,洛轻言便叫人点燃了信号烟火,稻草便被点燃了,稻草浸毒液的时候被打湿,并不容易起明火,只烟雾极大。 云裳立在城楼之上,瞧着那些无数的毒烟升了起来,被风一吹,便尽数吹进了城中。 点毒烟耗费了一些时间,待所有人将手中的稻草点完之后,城中升起了第三道信号烟花。 “宫门已破,夏侯靖,进宫了。” 云裳点了点头:“他这一辈子,机关算尽,便是为了成为那座皇宫的主人,坐上那把龙椅。可他却大抵是忘了,那金碧辉煌的皇宫,却是不少人的埋骨之地。” “既然他那么喜欢那皇宫,那就也让他,埋骨在那宫中吧。” 洛轻言脸上神情淡淡,不辨喜怒。 不一会儿便有暗卫来禀报:“陛下,宫门已破。夏侯靖带着人入宫了……” 洛轻言颔首:“城中情形如何?” “夏侯靖派遣了人马攻打四个城门,西南城门都已经被占下,每个城门都有上千人,且夏侯靖不知道从何弄了一些守城工事,已经尽数布置在了那两处城门。” “四处宫门也都已经在开始布置了。” 洛轻言颔首,倒是并不意外:“夏侯靖带了多少人马入宫?” “约摸五千人。”暗卫应着:“曹府、还有城中另外两三个世家,朝中十多位大臣,一同跟着夏侯靖入宫了。” 第1227章 冬夜 洛轻言笑着点了点头:“很好,这样挺好,正好如咱们所愿,一网打尽。”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脚步声。 云裳与洛轻言一同转过了头,就瞧见远远地有黑压压的人马正在朝着城门靠近。 离城门约摸一里地左右,来的人马放了一个信号烟花。 “援军来了。” 援军渐渐近了,云裳从一片火把映照出来的亮光中瞧见走在帅旗旁边,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隐约有些熟悉,忍不住轻轻挑了挑眉。 “带兵的是谁?” “华国公。” 云裳有些讶异:“华国公?华国公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锦城?夏侯靖都没有发现吗?” 洛轻言笑了笑:“昨日雪崩发生之后。” “华国公听闻雪崩的消息,震怒非常,心系岐山脚下的百姓,迅速组织了府中的亲兵一同,在城中采购了一些粮食,去岐山一带赈灾救人去了。” 云裳眼中一亮:“国公爷本来就是个忠肝义胆的性子,且他年岁大了,又只带了那么几个人,夏侯靖即便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夏侯靖这一回,恐是大意了。” 援军在城门外停了下来,云裳瞧见华国公翻身下了马,快步上了城楼,朝着洛轻言行了一礼:“陛下。” 洛轻言点了点头:“外祖父辛苦了。” “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华国公哈哈大笑着:“陛下尽管入宫去就是,末将定然将这城门给你守好了,保管连一只蚂蚁都放不进去。” 洛轻言笑了一声:“好,有劳外祖父。” 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洛轻言朝着华国公拱了拱手,就带着云裳下了城楼。 刚下城楼,云裳就瞧见有十多二十个带着帷帽的暗卫候在了城楼下:“属下们在城中走了一圈,主要是去查探了一番皇宫以西,一些院子里面倒着一些百姓,属下们仔细查探了一番,应是咱们的毒烟起了作用了。” 云裳点了点头:“这毒烟虽然厉害,只是若是人躲在屋中,便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无妨,夏侯靖虽然带着人入了宫,可是那些士兵却也断然不可能全部都进殿中,只要将宫门口和外面守着的那些人都毒倒便可。” 云裳应了一声,暗卫已经将马牵了过来,云裳翻身上了马:“咱们现在入宫?” “入宫。” 冬日的夜,着实有些长。 卯时已过,却仍旧漆黑一片。 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云裳隐隐约约听到沿途经过的百姓家中偶有说话的声音传出,却没有人敢出来查看情况。 一路都十分顺畅,洛轻言与云裳一同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倒是如洛轻言所料那般,宫门口夏侯靖留下的守卫都已经昏迷不醒。 洛轻言扬了扬手中的火把,后面的精兵便火速列好了阵。 云裳见众人停了下来,似乎并未打算入宫,忍不住挑了挑眉:“咱们不入宫?”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不,再等等。” 等? 云裳侧过头看了洛轻言一眼,等什么? 洛轻言却并未同她多言什么,只伸手摸了摸云裳的手:“可冷?” “不冷。”云裳垂下眸子:“穿着氅衣的,不冷。” 天色这才渐渐有些蒙蒙亮,云裳静静地看着晨光熹微中的宫门,没有作声。 “嘭……”地一声,一道烟花在宫中炸开。 这回的烟花,却与云裳此前看过的那几个都不太一样,云裳静等了片刻,宫中却似乎又重归寂静。 “只有一道?” 先前夏侯靖攻破皇宫的信号烟花是三道,这一回,难道不应该是四道了吗? 洛轻言颔首,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夏侯靖……没了。” 云裳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洛轻言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侯靖死了?” “是,死了。” 洛轻言也没时间同云裳多解释,只抬起手来:“入宫!” 虽有毒烟打前阵,只是宫中却仍旧有不少叛军。 只是空气中仍旧有毒烟存在,叛军都躲在宫殿之中,不敢轻易出来。 精兵一处宫殿一处宫殿的围剿,叛军几无抵抗力。 一直到太极殿前,云裳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夏侯靖,怎么就死了呢? 太极殿中已经被暗卫和精兵一同肃清完毕,殿内外都守满了精兵暗卫,角落里堆积着叛军的尸首。 曹府和那些高门世家的人都被押在一旁,云裳与洛轻言进了殿,就瞧见龙椅上倒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正是夏侯靖。 洛轻言的声音在云裳耳畔响起:“兵书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夏侯靖便死于我算计好了他的心思。” 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洛轻言抿唇笑了笑:“夏侯靖对这个皇位执着到了一定的程度,我料想,他若是打入了宫中,占领了这太极殿,定会想要在这龙椅上坐一坐,感受一下君临天下的畅快感。” “于是……我将你给我的,能够催化他毒发的毒药涂抹在了这龙椅上。” 云裳愣了愣,她此前也曾经想过,要将那毒药放在何处,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地方。 这龙椅,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她的考量范围内。 如今被洛轻言一言点醒,倒是忍不住点了点头,是啊,她怎么就忘了。 夏侯靖对这皇位执着到了这样的程度,这龙椅代表着的,就是帝王之位,夏侯靖如何能够抗拒这龙椅的吸引力。 “能够死在这张龙椅上,倒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云裳低声道。 暗卫飞快地上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夏侯靖的尸体:“没有易容,确定是夏侯靖本人。” 洛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上前看那尸体一眼,只径直道:“将尸体抬到城门外挂起来,挂上三天三夜,以告慰城中和城外死在他手中的无辜百姓。” 暗卫应了声,飞快地上前将那尸体抬了下去。 洛轻言拉着云裳走上台阶,站在那龙椅前,神情淡淡地扫向殿中被押在一旁的人。 第1228章 乱臣贼子? 云裳的目光落在曹府那些人身上,倒是有些意外,竟然没有在其中瞧见曹翰。 云裳扬了扬眉,在心中记下了这一茬,却并未作声。 洛轻言眸光中尽是冷意:“乱臣贼子,犯上作乱,拉出去,杀无赦。” “乱臣贼子?”一个声音在殿中响了起来,虽声音有些苍老,却仍旧声如洪钟。 云裳眯了眯眼,认了出来,那是前太傅凌海。 此前教导过夏侯靖,对夏侯靖夸赞有加的那一位太傅大人。 “陛下说我们是乱臣贼子,这恐怕有些不妥吧?”凌海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洛轻言:“据我所知,陛下此前可是姓洛的。且这洛,还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姓氏。一个在自打出身便在宁国流浪的出身不明的人,却自称是太上皇亲生的孩子。除了这张与太上皇肖似的脸,你还有证据可以证明,你是夏国皇族的血脉?” “真正的乱臣贼子,是你才对!”凌海的声音愈发激昂:“是你!假冒皇室血脉,窃取了夏国江山!” “是你,迫害了真正的夏国皇室血脉,意图将自己肮脏的血替代夏国正统!你,才是乱臣贼子,才是偷去夏国皇位,偷去夏国江山的乱臣贼子!”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是吗?” 饶是凌海义愤填膺,神情激动,洛轻言却仍旧并未受到丝毫的影响,仍旧十分平静,似乎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凌海喉头一哽,紧咬着牙关,双目赤红一片。 “那又如何?即便我是不是夏国皇室血脉又如何?且不说,我是不是皇室血脉这件事情,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只说,如今夏国的皇位已经在我手中,我已经是夏国皇帝,那么,不管我以前如何,以后,我便是真正的夏国皇室正统。” “凌太傅学识渊博,成王败寇的道理,还需要朕来教你吗?” 凌海紧咬着牙关:“那又如何?我们便要替天行道,将你这窃取夏国江山的贼人给碎尸万段,还我夏国江山血脉正统!” “哦,可惜,你们输了。”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说起来,我才是太上皇亲口承认的皇室血脉,而夏侯靖,却并不是。什么替天行道,什么肃清夏国皇室血统,不过是你们找的借口罢了,你们不过就是为了给自己的野心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其实真相是什么呢?是你们不满于现状,想要平步青云,想要滔天权势。为了达成目的,你们不惜迫害寻常百姓性命,视人命为草芥,滥杀无辜。” “如你们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天道不容。” 洛轻言也不欲同他们多言,只扬了扬手:“来人,将他们都拉下去,杀无赦!” 暗卫与精兵连忙入了殿,将人尽数拉了下去。 成王败寇,这些人选择了夏侯靖,便早已经料到了兴许会有今日的后果,倒也并未哭天抢地,只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谋划了那么久,斗智斗勇了那么久,真正的成败,不过只在一夜间。 云裳与洛轻言一同从太极殿金殿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已经临近正午时候,天开始放晴,有微弱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射了出来。 御林军已经尽数归位,开始清扫宫中战场。 金殿前的石阶上满是血迹,御林军正在提着水冲洗,天气太冷,水泼洒在石阶上便凝成了薄薄的一层冰。 洛轻言将云裳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地滑,小心一些。”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想到,原本以为会有一场十分激烈的血战,却就这样落幕了。” “夏侯靖行差就错,想要利用雪崩之事,让我们陷入绝境,却反而算计出了岔子,让我们有了一线生机。” 洛轻言笑着转过头:“怎么?听你的语气,倒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的确是有些遗憾的。” “原本以为会和夏侯靖面对面有一场角逐,没想到都还没有面对面呢,人就已经死了。” 洛轻言抬起手来按了按云裳的眉心:“这样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云裳扬起一抹笑来:“能够以最小的损失结束这一桩叛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突然想起,好似自古以来的宫变,都是看起来轰轰烈烈,可是大多落幕极快。成也快,败也快。” 云裳说完,不等洛轻言开口,便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无事,如今夏侯靖虽然已经死了,他的那些党羽爪牙也伏诛了一大半,可是这件事情却还没有彻底完结,恐还得要好好清理清算一阵才是。” “今日陛下应当会很忙,夏侯靖虽然死了,可是宫中、城内外,却仍旧还有不少的叛军。叛军起义夺宫,城中原本被夏侯靖杀了的那些百姓的家人,都还得要好好向他们解释解释事情原委,好好安抚安抚。还有岐山雪崩的事情,也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置。陛下忙去吧,我去后宫将后宫仔细清理清理。” 洛轻言点了点头,轻声叮嘱着云裳:“记得好好吃饭,昨夜到现在,你粒米未进,赶紧去吃些东西。” “陛下也是。” “好,我知道的。” 云裳同洛轻言行了礼,便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洛轻言的声音:“召百官入宫。” 宫中宫人也已经察觉到了宫中的不对劲,已经是正午,后宫中却仍旧十分安静,除了来来往往清查叛军的御林军,不见其他宫人。 云裳回到未央宫,方瞧见佩兰与画儿带着宫人快步走了出来:“娘娘!” 云裳点了点头,笑了笑:“未央宫中可平安?” “平安的。”佩兰连忙低声道:“昨夜事发之时,奴婢便叫人让宫中所有宫殿将大门关起来,也将未央宫宫门关了,昨夜到现在,我们都没有离开未央宫一步,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说完,才又急急忙忙问着云裳:“昨夜应该是夏侯靖起兵作乱了吧?陛下与娘娘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佩兰刚问完,不等云裳回答,一旁的画儿就笑了起来:“佩兰姐姐是糊涂了,娘娘都已经站在咱们面前了,你仔细瞧瞧不久知道了。奴婢瞧着娘娘除了眼下有些青色之外,精神气倒是极好,想来应该是没有任何不妥的。” 云裳点了点头:“我无事,进殿说吧。” 第1229章 不足为惧 众人忙不迭地拥着云裳进了殿,佩兰才同云裳道:“陛下安排的那假扮娘娘的女子神态动作倒是与娘娘别无二致,只是到底是假的,有些喜好和小动作那些到底也还是有些不同。不过也就只有奴婢与画儿因着一直贴身侍候娘娘,所以才发现了这细微的差别,旁人并不知晓。” “我们起初还以为娘娘是出了什么事,那女子大抵察觉出了我们已经才出来了,便主动同咱们认了,说娘娘与陛下出宫去查探岐山雪崩一事去了。” “奴婢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想着此前娘娘倒是也提起过,怀疑岐山雪崩一事是人祸。昨日那夏侯靖起兵谋反,也是那个女子帮忙想法子稳定了后宫。” 云裳颔首,洛轻言安排的人,自然是十分妥帖细致的。 云裳只低声道:“昨日有没有人来求见过我?在夏侯靖起事的消息传来之前?特别是平日里不怎么来宫中议事,却突然来说有事求见的?” 佩兰与画儿对视了一眼,不知云裳为何会有此一问,只是却也老老实实地仔细回想了片刻:“平日里不怎么来的,昨日来过的……” 画儿见佩兰没想起来,立马便出声提醒道:“奴婢记得!” “藏书楼的周管事。” “藏书楼的周管事?”云裳眯了眯眼,此人她倒是记得:“那周管事,叫周高,此前藏书楼的另一位管事下毒谋害太后娘娘,我专程去过一趟藏书楼,问过那周管事一些问题。” “当时我还觉着,此人实在是有些意思,因着想同王管事对食,却与那王管事因此结了仇,被那王管事针对,反倒将自己从那件事情中摘除了出去。后来,我问询完毕离开之后,后来他亲近的内侍问起我去藏书楼是做什么,他还帮我遮掩,说是为了找书去的。” 云裳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当时我就觉着,这周管事,实在是个聪明人。” “只可惜,不在同一个阵营,越聪明,便越令人不喜。” “不在同一个阵营?”佩兰与画儿都有些诧异:“娘娘是说,那周管事……” 云裳却并未立即回答她们的问题,只问:“周管事来做什么?” “周管事来,是说,他整理藏书楼中书目的时候,发现未央宫曾经借阅了两本书,一直没有还回去,所以来问一问。” 云裳听佩兰这么一说,嘴角就勾了起来:“他便是来试探的,试探在宫中的,究竟是不是我。” 云裳抿了抿唇:“那陛下安排假扮我的女子是如何说的?” 佩兰与画儿听云裳这么说皆是一愣,随即,佩兰才很快反应了过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那倒是幸好了……” “幸好?” 佩兰颔首:“当时,就在那周管事来未央宫之前,我们才刚刚发现了那女子并非是娘娘,那女子也刚刚向我们坦诚了身份。我们刚刚说完话,周管事就来了。” “那女子就说,她不是娘娘,对这宫中的事情虽然勉强能够对付,只是却也不过是应付过去罢了。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就正好可以劳烦我们帮她掩饰掩饰身份。因而,听闻宫人禀报周管事前来求见之前,她便问了我们,这周管事是负责什么的,与娘娘有过什么交集。” “我们便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她,包括之前娘娘去藏书楼问询王管事一事,包括后来娘娘以太子殿下的名义派人去藏书楼取了那《春秋》与《短长》这两本书一事。” “所以,周管事进来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便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回答说,当初她借这两本书,也是为了给太子殿下蒙学所用。太子殿下也很喜欢这两本书的内容,便带回了东宫。还问周管事,是不是急用,若是急用,就派人去东宫取去。若是不急用,就先放在那儿吧。” “那周管事说,也并不是急用,只是想要确定确定书册的下落罢了。而后,就离开了。”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勾了起来:“倒还真是十分的巧了。” 想必那周管事便是夏侯靖派来试探她是不是在宫中的人,也正因为这一茬,夏侯靖才确定了她与洛轻言都尚在宫中,才那般果决的发动了这一场宫变。 兴许这就叫,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夏侯靖为天道所不容,自有天收。 画儿见云裳神色,只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着:“娘娘,那要不要将那周管事抓起来?” “还有宫中昨日夏侯靖发起兵变,攻入宫中的时候,各宫各殿各局各司都有些起了异心想要投诚叛军之人,咱们安插在宫中的暗桩都将这些人的名单记录了下来,娘娘你瞧……” 云裳笑了笑:“不必理会便是。” 佩兰与画儿面面相觑。 云裳神情倒是并无多少反应:“叛军攻入了宫中,他们以为这夏国即将易主,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实属正常。这宫中的人,平日里对主子阿谀奉承,卑躬屈膝,问他忠心不忠心的时候,恨不得指天发誓。” “可是,却也是这些人,却也是天底下最现实的人,捧高踩低,谁有权有势能够给他想要的东西就投靠谁。” “他们以为这夏国即将易主,会想要早早表明忠心,以便谋得以后的锦绣前程,这也是人之常情。” “等着他们发现叛军败了,这皇宫的主人仍旧是陛下与我之后,只怕便会觉着心惊胆战,只会愈发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至于那些此前便已经投靠了夏侯靖的人,左右现在,夏侯靖都已经死了,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都不足为惧。” “夏侯靖死了?”佩兰与画儿皆是一惊。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了勾:“死了,包括同他一起起兵谋反的那些党羽同谋,都已经尽数伏诛。” “那真是太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吩咐着佩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过问这宫中有谁曾经对我起过异心,而是……” “传书信出宫,让暗卫去曹府,将浅酌救出来。” 第1230章 无心之失 夏侯靖一死,叛乱平定,云裳觉着自己倒似乎有些无事可做了起来。 与云裳正正相反的,是洛轻言。 傍晚太极殿的宫人过来禀报,说宫变刚定,有不少后续事宜急需处置,陛下已经在议事殿中用过晚膳,让云裳不要等他。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同她此前猜想那样,夏侯靖虽死,可是要处理这一烂摊子事情,却着实需要耗费不少功夫的。 云裳倒是有心帮忙,只是如今议事殿中只怕有不少朝臣,后宫不得干政,虽然在洛轻言与云裳这里,不过只是一句并无多少约束力的话。但是这是老祖宗千百年来传下来的传统,明面上,却到底还是应该遵从的。 好在云裳也并未真的闲多久,晚膳刚刚端上桌,就听见外面宫人禀报:“娘娘,藏书楼的周管事求见。” 云裳扬了扬眉,嘴角勾了勾:“来得倒也不算慢。” “让他在外面等着吧。”云裳说着,接过了画儿递过来的碗筷。 很快,云裳就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周管事,娘娘正在用膳,劳烦周管事等一会儿吧。” “好,不着急,娘娘慢慢吃,慢慢吃。” 云裳倒是果真如周高所言那样,慢慢吃。 等着云裳用完膳,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云裳叫人将东西撤了下去,才站起身来到了正殿:“请周管事进来吧。” 周高垂首从门外走了进来,云裳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神情倒是并无什么不同,只脸色稍稍白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在外面站了这么长的时间冻的,还是…… 云裳抿唇笑了笑,端起茶杯,垂首用杯盖撇开面上的浮沫。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起吧。” 周高笑容勉强:“奴才犯了错,就不起了,还是跪着吧。” 云裳险些笑了出来,她倒是极少见有人犯了错在她跟前承认的这般痛快的。 大多都是死不认罪,等着大把大把的人证物证拿出来的时候,才哭天喊地的求她饶命。 云裳嘴角翘了翘:“你犯了错?倒是不知,周管事犯了什么错呢?” 周高垂下眸子:“奴才鬼迷心窍,认了叛贼为主。” “叛贼?”云裳掀了掀眼皮子:“周管事说的,是夏侯靖吗?” “是。”周高颔首:“四年前,那夏侯靖来找上奴才,许了奴才锦绣前程,让奴才跟着他做事。” “彼时,夏侯靖仍旧是夏国的皇子,奴才当时被猪油糊了心,便也就同意了。虽然认了这个主,可是一直以来,他也没吩咐奴才做过什么事情,且奴才待的,又是藏书楼这么个,十分冷清也没什么实权的地方,因而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此前王管事那件事情,奴才也是真的不知道,奴才后来仔细想了想,兴许是因为奴才虽然答应了夏侯靖给他做事,可是奴才孤身寡人一个,也没什么可以拿捏的把柄在他手上。因而他选择了王管事……” “只是王管事因此出了事之后,此番夏侯靖宫变起事,才终于想起了奴才。可是也并未告诉奴才究竟有什么目的,只让奴才来问娘娘,娘娘此前从藏书楼借走的那两本书什么时候还。” “奴才来问了,也如实叫人传话给了夏侯靖。昨夜宫变的事情发生之后,奴才才恍然大悟,明白夏侯靖让奴才这么做,兴许是为了试探试探,娘娘是不是真的在宫中。” 云裳喝了口茶,眼中带笑:“哦,周管事说的是这么一桩事啊。” 云裳一脸的漫不经心:“周管事提起这件事情,说起来,本宫倒是还应该感谢感谢周管事才是,周管事,可是在无形之中帮了本宫一个大忙。” 周高抬起头来,眼中有些疑惑。 “昨日,你来未央宫,瞧见的那人,并非是本宫。而是本宫放在宫中,假扮本宫的人。” 见周高浑身一震,露出几分难以置信来,云裳面上笑意更浓:“正因为周管事向夏侯靖传递了这么一个……错误的消息,夏侯靖才会这般义无反顾地决定在昨夜起事,也才会这般容易的兵败,甚至因此丧命。” “周管事虽然认错了主,可却是……立了大功啊。” 周高垂下眸子,将眼中慌乱尽数掩藏了起来,面上亦是有些不自然:“兴许这就是天意吧,也幸好如此,不然,若是因为奴才,让陛下和娘娘出了事,奴才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万死难辞其咎?” 周高连忙道:“奴才知道奴才做错了事情,险些铸成大错,也不求娘娘全然不追究,只希望娘娘能够看在奴才无心之间成就了娘娘的计划,饶奴才这条狗命。” 云裳盯着周高看了会儿,攸然笑了起来:“本宫一直觉着,周管事个聪明人。” “奴才……奴才不敢当。” “现在经由这么一件事情,倒是让本宫知道了,周管事,的确是个顶顶聪明的人。” “周管事在几年前就已经投靠了夏侯靖,此前为夏侯靖做过什么,本宫不得而知,周管事也可以尽数推卸得干干净净。但是本宫知晓,周管事进宫的时间并不长,却能够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想必也并非全部是自己的努力。也离不开……你那位主子的扶持。” “此前王文香之事,本宫不知道你是如何做的,让王文香去做了这个靶子,本宫也不想去追究。” “只单单昨日之事,对你而言,便是一个怎么做都不会亏本的买卖。若是夏侯靖事成,那你自然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不少的好处,能够一步登天,前程锦绣。” “即便是夏侯靖兵败,你来本宫这里认个错,一句此前没有为夏侯靖做过什么,昨日之事也只是不知夏侯靖的目的,无意之间助纣为虐了。一个不知者无罪,即便是不能免除自己的责罚,却怎么也能够保下自己的性命。” “说起来,这实在也算得上是一桩划算的买卖了。” 第1231章 漏网之鱼 周高见自己的心思被说中,只俯身在地:“娘娘说笑了,奴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也什么都不知道。奴才就是一个管藏书楼的,怎么要紧机要的部分,夏侯靖怎么也不可能同奴才说不是……” “且奴才就是一个阉人,再怎么往上,也最多只是一个稍微有权势一些的阉人罢了,奴才实在也犯不着搭上身家性命。若是奴才真的这般厉害,昨日来询问那书册一事,完全可以派个人来就是,如此一来便可将奴才摘除得干干净净。” 云裳颔首:“话是这么说没错,兴许你这样做,兴许便是为了在本宫跟前说出这些话,以便摘除自己?” 周高苦笑:“皇后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左右,奴才做错事是事实,怎么也没有法子洗脱,只求娘娘手下留情,留奴才一条狗命。只要能活着,便是让奴才去做一些苦累的差事也无妨。” 云裳点了点头:“也是,藏书楼虽然如你所言那般,是个冷冷清清不怎么打眼也不怎么能混出头的地方,可是藏书楼能够直接间接接触到本宫和陛下的机会却也不小,本宫既然知道你曾经存有异心过,便不可能再将你放在那个地方。”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既如此,那你就去冷宫守着去吧。” “如今冷宫也没关着人,虽然兴许寂寥了一些,可是却也清闲。” 周高忙不迭地同云裳行礼:“是是是,皇后娘娘慈悲。守冷宫也好,守冷宫也极好。” “行了,也不必这样拍马屁,下去吧。” 周高垂首退了下去。 画儿立在一旁,见周高走远了,才低声道:“皇后娘娘看起来,好似猜到了周高会来一样。” 云裳喝了口茶,才将茶杯放在了一旁,只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我此前便已经说过了,周高是个聪明人。既然知晓夏侯靖已经兵败,且自己多半已经暴露在了我面前,倒是不如早早地自己来承认了,也免得等我找上他,反倒失了主动权。” “皇后娘娘之前不是说,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吗?这周高……” “周高投靠的,是夏侯靖。夏侯靖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夏侯靖已死,一个周高,还能成什么事不成?且正如他所言,他只是一个阉人,即便是再往上,又能够上到哪儿去呢?他还能夺位登基不成?夏侯靖已死,他便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了。” 画儿似懂非懂,只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吧。” 云裳垂下眸子,方才周高提起了王文香之事,倒是让云裳想起了另一茬,夏侯靖虽然已经死了,可是之前那龙脉的秘密,却仍旧尚未破解。 浅酌又出了事…… 此前陛下倒是说,浅酌是在回程的路上出的事,倒是不知,浅酌查出什么来没有。 即便是如今夏侯靖死了,可是龙脉的秘密没有弄明白,却仍旧是她心底一个疙瘩。 云裳站起身来往内殿走:“去救浅酌的暗卫也已经去了有半日了吧?怎生还没有回来?” 画儿跟在云裳身后,听云裳问起此事,连忙道:“可要奴婢再派人去瞧一瞧,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必了。”云裳抿了抿唇:“先前派去的暗卫已经不少,曹府如今是一团散沙,不足为惧,若是能够将浅酌带回来,就他们就足够。若是出了什么事,再派人去也是枉然。” “且今日宫变的事情刚刚落下帷幕,这宫中城内,不知道还有多少夏侯靖的党羽未除,也不排除会有人见夏侯靖兵败,觉着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便想要拼尽全力博上一博。” “本宫与陛下身边的守卫绝不能动,只能多不能少。倒不是我怕死,只是死也不能死得这么冤枉吧?” 画儿见云裳打趣,只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可不能乱说,皇后娘娘快呸呸呸,把晦气吐出去。” 云裳点了点画儿的额头:“迷信。” 画儿笑了笑,见内殿中昏暗,便连忙上前两步,将宫灯点了起来。 殿中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云裳取了一本书来看,书还没有翻几页,暗卫就出现了。 云裳抬了抬眸子:“浅酌可救出来了?安置在了何处?” 暗卫只垂下头:“娘娘恕罪,属下们办事不利,未能将浅酌姑娘救出来。” 云裳翻着书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那暗卫的脸上,眉头紧蹙了起来:“没救出来?曹府的那些个主子不是都已经尽数处死了吗?怎么还没能将人救出来?” “没有。”暗卫应着:“曹府的主子并非全部被处死了,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云裳一下子便回过了神来。 是了,她记得的。 今日早上进金殿的时候,她扫了一眼被押在殿中的那些叛党,曹家的人大多都在,只独独不见一个人。 曹翰。 “是曹翰?” 暗卫点了点头:“浅酌姑娘在曹翰手中,属下们赶去的时候,人已经不知所踪。属下们将曹府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皆没有发现。” 云裳眯了眯眼,她此前没有在金殿瞧见曹翰的时候,心中也的确是有些惊诧的。 只是却也并未想太多,只以为是之前曹翰在她面前暴露,且她将她通过曹翰给夏侯靖下毒的事情被揭露出来,曹翰被夏侯靖给处置了。 却没有想到,夏侯靖以及曹府的人都尽数落了网,看起来不怎么打眼的曹翰却独独成了漏网之鱼。 “丝毫线索都没有发现?” “属下无能。” 云裳抿了抿唇,曹翰将浅酌带走,多半是因为此前她问过曹翰关于浅酌的事情,让曹翰知晓了,云裳对浅酌的在乎,因而才生出了一些不该生出的心思。 曹翰掳走了浅酌,多半是想要以浅酌为质,和云裳谈条件的。 既如此,那曹翰便不太可能一点线索也不落下。 也或许,曹翰是想要再等一等,等着她遍寻不着浅酌,焦急如焚的时候,再来想法子给她递消息?好与她谈条件? 第1232章 别有所图 可是,他手中拿着浅酌,是想要同她谈什么条件? 定然不单单只是为了保住性命。 毕竟若只是为了保命,他大可利用这段时间,直接逃之夭夭便是。 不是为了保命,那是为了曹府? 曹府如今,银子都拿去给了夏侯靖起事所用去了。 等着曹府跟随夏侯靖谋逆失败的消息传来,这城中其他世家定然会对曹府敬而远之,曹府的妻妾奴仆那些,也定然会急急忙忙四散逃走。 到最后,曹府也就只剩下一个空壳。 便是这个空壳,云裳也会想方设法地,将它收回来。 毕竟,岐山雪崩还有那么多受灾的百姓,曹家的产业,可以尽数归公折成现银,拿去赈灾。 云裳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实在是没有想明白,曹翰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 虽然觉着曹翰带着家人以及浅酌离开锦城的几率并不太大,只是为了谨慎起见,云裳也还是吩咐着暗卫:“城中刚刚经历了一场叛乱,正乱得厉害,曹翰躲在城中,想要找到他们,恐怕不易。在四处城门都安排一些暗卫盯着,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离开锦城。离开锦城的那些人,定然一个一个,仔细排查。” “是。” 云裳抿了抿唇,只可惜,浅酌中毒失去了记忆,若不然,定能够想方设法地给她传递消息。 “娘娘,娘娘!”有宫人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裳蹙了蹙眉:“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娘娘,御史大夫夫人,与洛夫人来了。” 云裳掀了掀眼皮子,宁浅和浅音? 云裳转过头看了眼窗外已经全然暗下来的天,天都已经黑尽了,她们怎么来了? “传。” 宁浅与浅音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同云裳行了礼,不等云裳开口,便径直道:“主子,有浅酌的消息了。” 云裳一怔:“有浅酌的消息了?” “今日我还专程派遣了暗卫去曹府营救,方才得知,浅酌被曹翰带走了。我对曹翰也勉强算得上了解,他在曹府吃了不少亏受了不少苦,极其能隐忍。他若是想要将浅酌带走,定然不会留下多少线索。暗卫尚且没有任何消息,你们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的?” 宁浅与浅音对视了一眼:“曹翰的确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他带着浅酌离开曹府的时候,身边只带了两个十分信赖的下人,且一而再再而三地确定他们没有易容。” “只是此前为了想方设法地救出浅酌,我们安排曹府的人,提前了很久,在浅酌身上动了手脚。” 浅音扬起一抹笑来:“对,还是浅浅老大提醒我的,让我叫暗桩在浅酌身上洒了一些追踪香。” “方才暗卫去曹府搜人未果,暗桩便给我们传递了消息,我们立即就派遣了人追着追踪香的味道去寻去了。” “我们发现,曹翰带着浅酌,已经出了城。” “事情紧急,我们得了消息之后,立即便入宫来禀报娘娘您了。” 云裳颔首,转身吩咐着暗卫:“带人追上去。” 暗卫应声而去。 云裳却蹙紧了眉头:“夏侯靖死了,曹家也树倒猢孙散,面临落败。曹翰将浅酌拿捏在手中,却并不联系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却带着浅酌转身离开锦城,他是想要做什么?” 宁浅与浅音对视了一眼,她们对曹翰并不太了解,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宁浅沉吟了半晌,才开了口:“我听闻,此前浅酌失踪,是假扮娘娘去了甘河县查探那龙脉之事?” “是。”云裳点了点头:“此前我从宫中得了那三张地图,那三张地图皆在夏国龙脉附近,事关龙脉,我与陛下皆十分重视,派出了人去查探,可是却并未查探出什么结果来。” “后来,我身边的人辨认出,那三张地图合在一起,是甘河县下面安永庄的地图,我便想,兴许那地图应该是合在一起看的。于是,我又派遣了暗卫去安永庄查探。可是,暗卫派出去之后,便再没有了消息。” “我觉着,那安永庄定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便想要去查探一番。此前我有事去夜郎国,就安排浅酌假扮我去了。一是为了查探那地图中的端倪,二则是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 “浅酌便是在回来的路上出的事,之后被下了毒失去了记忆。” 宁浅点了点头:“既然是在回来的路上出的事,那娘娘有没有想过,兴许,是因为浅酌在那甘河县安永庄,查探到了什么?” “因为查探到了一些东西,所以,那些人才迫不得已,想方设法地设计了浅酌。又害怕浅酌有其他的法子能够将消息递给娘娘,又下毒药让浅酌失去了记忆。”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所以,你觉着,曹翰带走浅酌,兴许并非是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只是为了不让我们知晓,那安永庄的秘密?此番曹翰出城,也极有可能是朝着安永庄去了?” 开了这个头,云裳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无数的念头。 云裳在殿中来来回回踱步了半晌,才又骤然转过身看向宁浅与浅音:“曹翰在曹府之中,本就不受宠爱,加之后来我暗地里将他纳入麾下的缘故,曹府一面吩咐他做事,同我周旋,一面却仍旧在忌惮着他。” “若是那地图上的地方果真有端倪,我觉着,曹府其他人,曹老夫人以及曹毅,甚至曹舟,都不一定知道全部,更遑论曹翰。” 宁浅颔首:“兴许曹翰只知道一点关于那龙脉的事情,不知晓具体。” 云裳眯了眯眼:“因为浅酌查探到了一些曹翰,亦或者是其他曹府的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曹翰带她出城,兴许就是想要往安永庄去……” “浅酌虽然失了记忆,可是却只是因为服毒的缘故。曹翰那里,十有七八是有解药的。因而,他带浅酌去安永庄,兴许就是想要从浅酌口中,问出安永庄的秘密。” 第1233章 不容忽视 那么,安永庄究竟有什么,让曹翰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都要带着浅酌一同前往? 他又想借由安永庄藏着的秘密做什么? 云裳想通了这个,心思转了好几转,连忙又叫了暗卫出来:“追上去,让暗卫隐匿行踪,跟着曹翰和浅酌就是,暂时先不要动手。” “是。” 云裳手指在袖中蜷了蜷:“若果真如我们所料这般,那安永庄藏着的东西,恐怕不一般。” 云裳有些意动,若是安永庄真的藏着什么较为重要的东西,她其实是有些想要亲自去走一遭的。 毕竟那东西事关龙脉,事关夏国国运,不容忽视。 只是…… 如今这一场宫变刚刚落幕,等着洛轻言整理整理,这宫中城中尚且有不少的事情要一一处置,她若是走了,洛轻言只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法子歇息了。 似是知晓云裳心中所想,宁浅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我去那安永庄走一趟吧,我也实在是有些好奇,那里究竟藏了什么,倒似是很有趣的样子。” 云裳抬起眼来望向宁浅,半晌没有说话。 宁浅扬了扬眉:“说起来,我倒也已经有许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再不给我点事情做,我都快要生锈了。” 云裳见着宁浅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你想要去活动活动筋骨,也要问问王大人同意不同意吧?且若是那安永庄果真藏着什么,这一趟,可不会太平,甚至可以说,十分危险。你如今怀有身孕,可不能胡闹。” 浅音亦是笑了起来:“是啊,浅浅老大你就别想了。娘娘你是不知道,方才我去接浅浅老大一同入宫,王大人都跟在后面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长串呢。” “就因为如此,我才想要出去走动走动啊。呆在这锦城,王尽欢便整日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烦死人了快。” “你身怀有孕,还是小心一些最好,我去吧。”浅音面上含笑:“如今我家孩子也已经大了,我也不需要在亲自喂养了,都是乳娘再带。且我也同浅浅老大一样,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云裳笑了一声:“你们倒是争着抢着的都想去,只是若是能够说服你们家中人,将事情安顿妥当,我也不拦着。” 宁浅笑了笑:“事实上,我倒是觉着,这一趟并无多少我危险。” “会在龙脉上做手脚的,无非就是对这夏国江山皇位觊觎的人,除此之外,也还得要有一定的实力。我纵观整个天下,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也无非就是夏侯靖与仓觉青肃。” “夏侯靖已死,仓觉青肃又中了毒,再加上咱们与夜郎国正在交战,定也分不出手来。曹翰虽然如娘娘所言,有些心机,善于隐忍,可是,实力毕竟有限,不足为惧。” “唯一需要警惕的,便是那安永庄。若是那里真的藏着什么要紧的东西,定然守备森严。” 宁浅说完,又看向了云裳:“浅酌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可是同浅酌一同前去的,还有不少的暗卫吧?” “浅酌做事,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那些暗卫虽然不知道全部情形,可也定然知道一些东西的。娘娘为何不将那些暗卫找来,仔细问上一问?” 云裳愣了愣,忍不住抬起手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我糊涂了,回宫之后,事情太多,便一直忙着,倒是并未想到这一茬。” 宁浅笑了笑:“最近这锦城,的确是太不太平了。” 宁浅说着,又转头看向了浅音:“你想要同我争一争去安永庄之事,那就如娘娘所言那般,谁能够说服家里人,能够将家中事情安顿妥当,就谁去吧。” 浅音闻言笑了起来:“那我赢定了。” 云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召此前去安永庄的那些暗卫来一一询问一遍,然后理一理得到的消息,整理妥当之后叫人给你们送去。” “是。” 云裳想了想:“曹翰与浅酌已经出发,最迟明日,咱们就得要派人动身。” “是。” 等着宁浅与浅音离开,云裳在殿中站了会儿,才转身吩咐着佩兰:“传信给暗卫统领,让他将此前跟着浅酌一同前往安永庄的暗卫召集起来,挨个挨个来我这里,我有事要问他们。” “是。” 暗卫很快过来,先来的是一个女子:“属下十七,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点了点头:“此前浅酌去安永庄,你一直跟着的?” “是。”十七垂首应着:“属下是女子,按照命令,贴身护卫浅酌姑娘的安全。” “那你同我说说,浅酌在安永庄都经历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在去的路上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若是有,也一并告诉我。” 十七低声应了一声,才道:“从行宫到安永庄这一路,路上一直有人跟踪我们,只是却只是跟着,并未动手。一直到,我们进了甘河县。” 甘河县,便是那安永庄所在的县城。 “属下们在此行之前,在查看路线的时候,也了解过甘河县,知晓甘河县的大致情况,甘河县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县城,县城就在一座叫做锥子山的山脚,在山脚围成了一个圈。” “县城因着只有一条官道经过,且周围山多,资料上说,甘河县一共有一万三千人,其中七千多人住在城中。” “可是我们到了甘河县,却发现,甘河县县城中住着的人,与资料上并不相符。” 云裳闻言,掀了掀眼皮:“与资料并不相符?是多了还是少了?” “少了。”十七没有丝毫迟疑:“且是很直观能够感受到的少,因为那县城中,大多都是老弱妇孺,青壮年极少,甚至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五左右的女子都并不太多。” 云裳眯了眯眼:“那些人,去了何处?你们当时有没有问过?” “自然是问过的。”十七应着:“那县城中的人似乎对我们这些陌生人有些戒备,我们去问的时候并不怎么顺利,后来好不容易打探到,也只说是甘河县比较贫瘠,青壮男女都去别的地方谋生赚银子去了。” 第1234章 似曾相识 “谋生赚银子去了?”云裳总觉着,这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去何处谋生去了?” “我们也问了这个问题,只是在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对我们躲躲闪闪,都不太愿意说的样子。我们花了些银子买消息,可是每个人说的都不太一样,当时我们也没有细想,只觉着兴许是每户人家的人去的地方不同。后来才发现,他们都在对我们说谎。” “如何发现的?” 十七低声道:“后来,浅酌姑娘瞧瞧去找了几个七八岁的孩童,用糖果点心那些来引诱他们说爹娘的去处,他们倒是有几人准确说出了地方,皆是同一处。” 云裳敛眸:“安永庄?” 十七愣了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云裳应当是猜到的:“是安永庄。” “当时我们都觉着很奇怪,那安永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庄子罢了,一个原住民只有不到一千人的庄子,为何能够吸引那么多人前去,他们究竟在那儿做什么,能够赚那些银子。” “只是小些的孩子大多只知道爹娘去了安永庄,具体做什么并不知晓,只说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不过会托人定期往家中送一些银子。而大一些的孩子又被那些老人叮嘱着让他们不要同我们说话。一时间,我们也打探不出什么东西来。” “浅酌姑娘便说,既然打探不出什么来,不如直接去安永庄瞧瞧。只是那甘河县都已经对我们那般警惕戒备,安永庄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浅酌姑娘想了一个法子,让我们在甘河县附近找了几处比较偏僻已经荒败没有人的村庄,将房屋修葺了一下,而后假扮是那村子里的人,找人牵线,带我们去谋生赚银子。” “那人果真将我们带到了安永庄,我们刚刚去的人,兴许那边不太放心,便将我们带到了一处庄子里,只让我们在庄子里帮着做饭洗衣那些。过了最开始那十来日,他们就对我们没有戒备得那般厉害了。” “我们暗中打探了一番消息,那庄子里面的人说,安永庄的山中有矿,具体什么矿不知道,只说那些人都被带进山中采矿去了。我们进庄子十多天,都没见到过那些被带去采矿的男子。” 云裳神情微微一动,总觉着这事情的进展似乎有些熟悉。 犹记得,此前她尚且在宁国的时候,宁国与夏国开战,夏国便将近十万众的士兵藏匿在了一座山中,还记着,那山应该叫麒麟山,便是说麒麟山中有铁矿,将百姓吸引过去…… 此次,那甘河县中以谋生的名义,带到安永庄的人,皆是青壮年男女。 且尚且不知,除了甘河县以外,附近其他地方,有没有相同的情况。 若是有,那这些被带走的人算起来,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此前曹翰便说,曹舟将曹家的那些产业都折了现银,也不知道作何所用。 兴许,便是用来给安抚带往安永庄的人的家人去了。 若是如云裳所料那般,他们是以谋生为名,将青壮年带去安永庄藏匿了起来,其实却在暗中练兵,那着实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此前这锦城中出现,易容代替了原本锦城百姓的那些人,极有可能,便是安永庄那边送过来的。 可是…… 云裳怎么也不明白的是,既然那甘河县附近的青壮年百姓都已经几乎被夏侯靖掏空,尽数拿去练兵去了,为何夏侯靖不直接从甘河县起兵,然后一步一步占领周围其他城池,同他们分庭抗争? 却要千里迢迢将人带到锦城来?从锦城起事? 云裳心思转了好几转,只径直问着:“那山中,是不是根本没有什么矿,那些以采矿的名义带过去的男子,是被拉到山中偷偷练兵去了?” 十七眼中闪过一抹讶异,这桩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匪夷所思,当初他们去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没有猜到竟会是这样的情况,可是皇后娘娘却一下子就说中了。 云裳见十七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果真如此。” “是。”十七点了点头:“属下与浅酌姑娘是女子,只能够呆在庄子里面洗衣做饭那些。其他男的暗卫在到庄子十多日后,就被带进了山中。” “几日之后,他们才想法子传递出来了信号,便是说,他们在山中偷偷练兵。不止如此,他们还将安永庄旁边作为咱们夏国龙脉的山,都给挖空了。” “将山挖空了?” “是。”十七颔首,轻轻抿了抿唇:“他们将那山彻底挖空,在那山中修建了不少工事,还挖了许许多多可以进入那山中间的山洞。” 在山中修建工事? 云裳眯了眯眼,若是如此,那此前夏侯靖那边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搜集查阅那些修建工事的书籍这件事情,便也就说得过去了。 可是,他们在那山挖空,在山中修建工事又是为了什么? 既然修建了那么多攻防工事,又为何不在那附近起兵? 难不成因为在柳沧起兵兵败,夏侯靖怕了不成? “暗卫在那山中练兵,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虽然从一年多以前,他们就从甘河县以及附近那些地方召集了不少的百姓前去练兵。可他们见着的,在那山中的人,最早到那里的,却也只是三个月之前。再往前的那些人,就不见了踪影。” 云裳点了点头:“兴许就是送到锦城来假扮城中百姓了,也兴许,旁的地方也有。” 十七也知晓此前锦城发生的事情,只是却并未将此事同安永庄的事情给联系在一起。听云裳这么一说,却骤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有这种可能。” 十七说着,又想起另外一桩:“除此之外,暗卫还打探到一个最为重要的消息。” “在那山中帮着修建工事,还有被操练的百姓,除了夏国人,还有……夜郎国人。”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指猛地一曲,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愕然来:“还有夜郎国人?” 第1235章 阴差阳错 十七颔首:“有夜郎国人,且不在少数。” “在那处山中训练的,都是一些寻常百姓寻常士兵,也问不出多少东西来。暗卫得了这个消息,又害怕消息没能传出去,亦或者在传出去的时候遭遇了什么波折,消息传递出了错。因而直接就在山中制造出了一起事故,逃了出来。” “暗卫出来之后,将事情同浅酌姑娘一说,浅酌姑娘觉着此事兹事体大。因而就带着我们往回走,结果却在半道上出了事。” 云裳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暗色:“所以,你们回到锦城之后,可有将这件事情禀报给陛下?” 十七愣了愣:“此事属下并不知晓,属下只负责保护浅酌姑娘的安全,并未关心过其他。” 云裳颔首,让十七退了下去,又将其他暗卫一一叫来仔细询问了。 “那山中修建的工事大多比较大,且比较繁复,攻守的工事都有。甚至我们还在那山中闻到过硫磺的味道,那味道比较重。我们几个暗卫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下,觉着他们极有可能在那山中准备了不少的炸药。” “那些夜郎国人与我们是分开的,而且不怎么说话,穿着打扮看起来和我们相似,并不太辨认得出来。我们也是偶然间见了一次,有一次,有一个夜郎国人同咱们夏国一个百姓撞上了,那夜郎国人下意识地骂了一句,用的是夜郎国话,被我们给听见了。” “而后我们就特意记下了那夜郎国人的长相,稍稍留意了一下,发现他并不同我们夏国人接触说话,有自己的圈子,那个圈子练兵区域那些是分开的,只偶尔看他们在一旁说话,看嘴型应该说的不是夏国话,因而,我们断定,那里面有夜郎国人,而且不少。” “山中有负责看守我们的人,那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应该不是只经过一段时间突击训练的寻常百姓。” “山中通过鸽子老鹰那些传递消息,每日来来往往消息不断,那些看守我们的人会收集消息,只是送到了谁的手中并不知晓。” “没有禀报给陛下,当时得了消息,我们就告诉了浅酌姑娘,浅酌姑娘沿途都有传递书信,属下们都觉着,这般大的消息,浅酌姑娘应该会直接飞鸽传书亦或者快马加鞭的将消息送到陛下手中。” 云裳薄唇紧抿,没有,她们此前便已经商议过,要紧的消息,害怕传递途中出了什么事情,被人发现,打草惊蛇,都不能以书信传递,都得要面对面禀报。 所以,浅酌才会才得了消息之后,就急匆匆地往回赶。 却不曾想,半道出了岔子,且没有任何防备的,就出了岔子。 这些个跟着她一同去安永庄的暗卫,却又都以为浅酌已经将消息传递到了她和洛轻言手中,皆没有再禀报。 阴错阳差之下,这个消息,迟了近两个月。 两个月。 云裳的手指轻轻颤抖着,这么长的时间,不知道那安永庄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形。 夏侯靖召集了那么多人练兵,还费尽心思在那山中修建了大兴工事,为何却不在那附近兴兵谋反?却偏生要在锦城起事? 那些夜郎国人,又是做什么的? 曹翰此番急匆匆地带着浅酌出城,是不是往安永庄去的?若是,那他去安永庄,是想要做什么? 笼罩在她眼前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让她有些看不清,那迷雾的下面,究竟藏着什么。 云裳在殿中来来回回踱步良久,才径直去了太极殿。 洛轻言不在太极殿,在议事殿中同朝臣商议这宫变之后的一系列善后事宜。 云裳走到议事殿门口,刘文安便连忙迎了上来:“今日陛下倒是并未任性,有好好用膳,用过午膳之后,甚至还小憩了一会儿。现在正在和几位大人商议事情,奴才已经叫人准备好了晚膳了,再过半个时辰,就送进去。” “我来不是为了过问陛下有没有好好用膳的。”云裳抿了抿唇:“刘总管,劳烦你进去,悄悄同陛下禀报一声,就说我有要紧事要同他说,让他出来一趟。殿中的其他大人,就不必惊扰了。” 刘文安有些诧异,云裳素来最为温和识大体,极少时候在陛下处置政事的时候打扰。 今日这般着急,恐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发生了。 刘文安收敛起脸上笑容,只点了点头:“奴才这就去禀报。” 随后,就匆匆入了殿。 不消片刻,洛轻言就快步从殿中走了出来。 云裳伸手拉过他,将他拉到一侧,低声将自己从暗卫口中得到的消息同洛轻言说了。 “因着这个误会,咱们错过这个消息良久,如今全然不知道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形。只是我觉着,夏侯靖这样做,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且还联合了夜郎国一同……” 云裳咬了咬唇:“夏侯靖全然就是在作死!” “如今曹翰带着浅酌匆匆出城,我猜想极有可能是去了安永庄,只是不知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可是,此事却不可大意。” 洛轻言倒也的确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出,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沉吟片刻之后,才压低了声音道:“此事我去安排,你放心。” 云裳点头,却又在洛轻言准备转身进殿的时候拉住了他:“这宫变刚刚落幕,城外岐山的雪崩一事的后续事宜又还没有处置,人手可还够?此事兹事体大,其实最好是你我中选一个人去,可是我们只怕都很难走开。” “刚刚经历了一场宫变,本就民心有些涣散,咱们再一走,实在是不妥。陛下可想好了,派谁去安永庄?”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王尽欢吧。” 洛轻言笑了笑:“他如今领了御史大夫这个职位,整日里都觉着自己很烦躁,不如将他派出去做点事,权当散心。” “这可不是散心。”云裳嘴里这样说着,却也点了点头:“王尽欢也好,朝中可以完全信赖的人不多,王尽欢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做事却还是没问题的。我再抽调一些暗桩暗卫,让王尽欢带过去。” 第1236章 怀疑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 晚些时候,宁浅又进了宫,眼中带着几分得意:“我就说,浅音争不过我吧?” 云裳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怎么?王尽欢同意了?” 宁浅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果茶:“先前陛下派人前来传旨,让王尽欢去安永庄走一趟。王尽欢本来因为担心我一人在城中不安全,不想应。我趁机就说,我最近这段时日整日呆在城中也实在是呆的有些腻烦了,不如我同他一起出去走走,如此一来,他既能办差,又可以贴身照顾我。” 云裳笑了一声:“你还真当这是去游山玩水啊?这一趟,可有些危险。” “嗯。”宁浅浅笑吟吟:“娘娘同王尽欢说的话,竟是一模一样,一个字不差。” “我只同他说,只是有些危险有什么好怕的,我相信他,无论在哪里,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有他在,就断然不可能将我置于危险之中。我笃定,他定能够保护好我,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然后问他,我说的对不对。” 云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男人,自然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我家浅浅还真是狡猾得很。” “是了。”宁浅眉眼间尽是笑意:“所以王尽欢只能答应了下来。” 宁浅看了云裳一眼:“与男人相处,只需要稍稍耍点小心机,便能将他们哄的服服帖帖。男人脑子比较简单一些,只消说说好话,哄一哄,就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云裳朝着宁浅拱了拱手:“高招,学到了。” 笑闹过后,云裳才严肃了起来:“想必王尽欢也已经把事情大致同你说了吧?” “嗯,说过了。”果茶放了糖,有些甜不够酸,宁浅蹙了蹙眉,才接着道:“看来,暗卫也得要好好重新教导教导了,这般重要的事情,却竟然没有一个人禀报,这迟到的两个月,也不知道铸成了什么后果。” “是得要说一说了。”云裳颔首:“只是我却并非是想要同你说这个,我想说的是,这件事情,比我料想中要复杂许多,且因着还涉及了夜郎国,此行恐怕是真的不会太平。我说不过你,挡不住你,只是这路上,你可千万要记着,你肚子里面还揣着一个,无论如何,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若是有什么情况,即可派人回来禀报就是。” “好。”宁浅答应得倒是十分痛快:“放心好了,我也不是个鲁莽的性子,我做事你放心,我懂得利弊,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云裳抬起眼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这个冬天,倒似乎比往年更长一些。” “再长,也就快要开春了。一旦开春,就暖和了。” 宁浅在未央宫中坐了没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云裳叫人送宁浅出了宫,才又站到了殿中悬挂着的夏国地图前面。 目光定定地落在地图上甘河县的位置,很快找到了甘河县旁边为夏国龙脉的山。 云裳的手从那连绵数里几乎横贯了夏国东西的长长的龙脉划过,落在了甘河县旁边,眉头轻轻蹙了蹙。 甘河县往北,一路到夜郎国,夜郎国与夏国比邻的地方,也是很大一片山林。 那片边关山林,此前两国交战之时,他们也曾经派人去打探过,只是那些山林的山势陡峭,想要从夏国到夜郎国,要翻越十分陡峭的山,山上几乎没有路,便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想要穿过,都得要十分小心翼翼,更遑论寻常百姓。也因此,那一片周围,几乎都没有村庄,也没有百姓居住,更没法子行军。 因为如此,那一段的边关守卫稍稍松懈一些。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起夏侯靖他们能够将那作为夏国龙脉的山给挖空,在山中修建工事,还在山上挖出不少的山洞,用以训练的士兵进出。同样的事情,兴许,也可以在这一片山林中进行。 她还记得,此前夏侯靖的党羽在锦城暗中找了不少的匠人,甚至还从工部带了些人走,他们派人追踪而去,便发现有不少的匠人到了夜郎国。 彼时她只以为是夜郎国在修建工事这一事上处于弱势,因而将那些工匠送到夜郎国,为的是让他们帮着夜郎国修建一些工事用以抵抗夏国的进攻,还能够帮着夜郎国的大军攻城。 可如今想来,兴许他们招纳那么多工匠,并非是为了这个。 也兴许只是不单单是为了这个。 云裳放在地图上的手指微微曲了曲,既然她有了怀疑,便不如直接派人去查探一番,好证实她的猜测对还是不对。 “佩兰,给我将暗卫首领照过来。” 暗卫首领很快来了。 云裳将那地图取了下来,指着夜郎国与夏国交界的那片地方给暗卫首领看:“派遣三五个人,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仔细查探查探,这一片山中,是不是如同安永庄的那些山中,被人挖空了,在里面练兵修建工事。” “尽快启程,一有消息,立马用三种以上的不同方式往锦城传信。” “飞鸽传书、沿途暗桩、你们亲自回来禀报。” 暗卫首领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属下这就派人去办。” 云裳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若不然,这一场仗,只怕是避无可避。 且那两国交界处的那山林,以及安永庄的那龙脉山,是夜郎国从那个方向攻打过来的两道十分重要的自然防线。 若是有这两片山在,夜郎国想要打下来,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如果这两座山都已经被夜郎国挖空,且还在里面练了兵,修建了攻防工事,那便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那样,夜郎国想要打过来,便并不难。 可夏国想要打过去,想要冲破这两道防线,难如登天。 那样一来,他们便几乎可以说是处于了绝对的劣势。 云裳咬牙,瞧瞧夏侯靖做的这好事! 第1237章 我的小皇后 云裳倒是能够理解夏侯靖的做法,那些工事皆是夏国工匠修建,他只怕打着的主意,是放夜郎国大军入关,侵袭夏国边关,如此一来,洛轻言与她势必会派遣大军抵抗外敌入侵。 这个时候,夏侯靖自己就有了机会。 而他在安永庄修建工事,则是为了掌握主动权,若是他起事顺利,就可以利用那龙脉山中的工事和隐藏的士兵,将夜郎国大军挡下来。 若是他起事失败,他身死,便可以让那山中的夜郎国人直接将那龙脉山中的大门敞开,放夜郎国大军进来。 左右,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将洛轻言从这夏国皇位之上拉下来,要洛轻言的性命。 至于最后达到这个目的的人,是他还是夜郎国,则并不那么重要。 云裳的手指轻颤着,若是如她揣测这般…… 如今,夏侯靖已经……死了。 那曹翰带着浅酌前往安永庄,是想…… 云裳喉头一哽:“来人。” “传消息下去,派遣暗卫快马加鞭,寻着追踪香追踪而去,拦下曹翰。” 佩兰亦是愣了一愣:“娘娘此前不是说,只叫暗卫跟在后面,瞧一瞧曹翰究竟想要做什么吗?这是……” “不必了,我大抵已经猜到曹翰想要做什么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的猜测究竟是对还是错,只是不管是对还是错,先将人拦下来带回来再说。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是。” 佩兰领命退下,云裳在殿中来来去去踱步了半晌,脑中纷纷乱乱。 心中有无数个猜测冒了出来,此前无数她没有留意到的细节也都纷纷在她眼前闪过。 曹翰在曹家兴许的确不怎么受宠,可是他兴许还可以,像找上她投靠一样,早早越过曹家,投靠了夏侯靖。 此前她便有些奇怪,曹老夫人那般忌惮他,他在曹府中忍辱负重,兴许可以在曹府中生存下去,亦或者买通曹老夫人和曹家其他人身边的丫鬟下人打探打探消息。 可是能够打探到的,也断然不会是十分紧要的消息。 所以,夏侯靖被曹家藏起来,曹舟暗中将铺子那些折成现银这些事情,甚至曹老夫人跟着他们秋狩的队伍去了行宫的事情,曹翰怎么可能知晓? 还有此前她向曹翰下毒,夏侯靖中毒之事。 当时她觉着,夏侯靖兴许会向他打探消息,可是事实上,夏侯靖想要打探消息,并不需要亲自见曹翰。 可是夏侯靖还是见了曹翰,这件事情只能说明,曹翰与夏侯靖极有可能,早有接触。 所以,为什么夏侯靖中了毒,可是却并未取曹翰的性命。 反倒将曹翰留在府中,让他带着浅酌悄悄离开锦城,前往甘河县。 只因为,曹翰是夏侯靖留的后路。 此前夏侯靖尚在他们手中的时候,洛轻言就曾经说起过,夏侯靖素来谨慎,总是会为自己留好后路。 那日夏侯靖见过曹翰之后,当夜便毒发,只怕就知晓了毒是从曹翰那里来的,也知道云裳准备彻底同曹翰彻底翻脸了。 所以他将计就计,方曹翰进了宫,让云裳亲自揭露了那个秘密,让云裳以为夏侯靖会处置曹翰。 如此一来,云裳以为曹翰已经被夏侯靖处置了,在起事的时候没见到曹翰也就不会有所怀疑,正好能够给曹翰争取到逃离锦城的时间。 云裳停下脚步,若是如她所想那般,那她如今便唯有一个疑惑了…… 夏侯靖原本的打算,应该是在夜郎国越过那道天然防线,发兵夏国,夜郎国大军已经达到夏国境内,洛轻言派遣大军亦或者直接御驾亲征去迎战夜郎国,分身乏术的时候发起宫变。 可是为什么,他会提前了这么多起事?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他在锦城的布置,且开始采取应对措施,因而逼得他不得不提前行动? 云裳手指不停摩挲着手中锦帕,可是,夏侯靖竟然都能够想到留下曹翰做后路,不可能这般鲁莽行事。 他此次宫变,甚至压根没有用上他在安永庄筹备好的那一切。 那些藏在安永庄山中的士兵,那些苦心建造的工事,通通都没有用上。 云裳甚至产生了一些怀疑,夏侯靖,真的已经死了吗? 云裳越想,便越是烦躁,只咬了咬牙,走到软榻边,躺倒了下去。 只觉着眼前似乎迷雾重重,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局。 一个精心设计,步步为营的局。 他们如今正被困在这局中,找不到突破口。 云裳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抿了抿唇,心中充满了前所未见的沮丧感。 “这是在做什么?”耳侧突然响起洛轻言带着讶异的询问声。 云裳愣了愣,将遮住眼睛的手放了下来:“陛下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洛轻言笑着看向云裳:“我叫门外的宫人不禀报的,想要看一看,我的小皇后,是不是在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耳朵微微有些烫:“什么你的小皇后,臣妾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情?” 洛轻言在云裳身侧坐了下来,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你不是时常说我老了,你比我小很多吗?所以我叫你小皇后,有什么问题吗?” “……”倒的确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称呼,莫名有些羞耻。 洛轻言似乎也看出了云裳的害羞,眼中满是笑意,伸手摸了摸云裳的耳朵:“哎呀,我家小皇后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啊?好像,还有些烫啊?害羞了啊?小皇后?” 云裳恼羞成怒:“陛下若是再叫,我就要打人了啊?” 洛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低头笑了良久。 云裳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对劲,论起打来,她可根本不可能是洛轻言的对手。 洛轻言却并未在这件事情上在纠缠下去,害怕自己再说下去,云裳就要烧起来了,只放下捏住他耳朵的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方才看你一副懊恼烦躁的模样,是在想什么?” 第1238章 不稳重 云裳拉住洛轻言的手站起身来:“你来。” 将洛轻言引至那夏国地图前,云裳才抬起手来指了指那安永庄龙脉所在的山中的位置:“我方才在想,夏国龙脉贯穿了夏国东西,几乎将夏国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为何夏侯靖偏生选择了甘河县安永庄这个位置,将这里挖空练兵建造工事。” 洛轻言笑了笑:“想到了吗?” 云裳正要开口,却觉着洛轻言的语气有些不对,云裳琢磨了片刻,猛地转过头看向洛轻言:“陛下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洛轻言没有回答云裳的问话,只抬起手来握住她的手,引着她的手一路往上,落在了夏国与夜郎国交界的那片山林的位置。 “因为这里,全是陡峭的山,对吗?” 他果然已经想到了! 云裳点了点头,又道:“我还在想,夏侯靖为何明明知道了他所中之毒,是我通过曹翰之手给他下的,却没有处置曹翰?为何在起事的时候将曹府其他人都带进了宫,却独独留下了曹翰?为何曹翰会想到在夏侯靖起事的时候,钻了这个空子,带着浅酌离开锦城?” “因为曹翰兴许早已经投奔了夏侯靖,不仅你我没有想到,恐怕连曹府的人都不知道。” 云裳瞪大了眼:“陛下什么时候猜到的?” “你同我说了那永安庄的秘密之后,也就是方才而已。” 那般早? 云裳咬了咬唇:“夏侯靖这一出接着一出的,倒果真是老谋深算。” “可是我独独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夏侯靖将这一切都安排得这样妥帖了,为何却不在甘河县起事,为何不等着夜郎国大军入关之后再起事?却偏生要这般着急,白白送了命。” 洛轻言伸手覆上云裳的额头,将云裳紧蹙着的眉头轻轻抚平:“皇后娘娘记性可不怎么好。” “嗯?”她哪里记性不好了? 洛轻言见她一脸茫然的模样,眼中笑意更甚,只轻声笑着:“皇后娘娘可忘了,夜郎国,仓觉青肃已经中了皇后娘娘下的毒药,且加之刚刚失了一座乌尔禾城,我又在夜郎国皇都中动了些手脚,如今仓觉青肃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有功夫发兵攻打咱们?” 云裳转过眼:“陛下,在夜郎国皇都中动了手脚?动了什么手脚?” “无他。”洛轻言一脸的云淡风轻:“不过是暗中将仓觉青肃中毒之事告诉了夜郎国中此前为他对手阵营的一些人,如今夜郎国朝中只怕很乱。” “没有人愿意,让一个喜怒无常,中了毒随时可能失去性命的人留在皇位上。觊觎那个位置的人有很多,总有人会想要趁虚而入。” “仓觉青肃分身乏术,咱们又已经发现了夏侯靖在这锦城中的谋算,夏侯靖也有些慌了,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若是寻到好机会起事,只怕尚且还有几分胜算,若是没有寻到,之前在这锦城中的布置就白费了。” “他倒是也想去甘河县起事,可是他中的毒也已经开始发作,恐怕等不到他到甘河县,等不到他在重新筹谋,起事夺位了。” 洛轻言笑了笑:“再加之,岐山雪崩之事一发生,他便知道,那几乎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不过是一场豪赌,大家豆浆自己的全部筹码一并押上,有人赢有人输,本就是寻常事。” 云裳仔仔细细想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将自己放在夏侯靖的位置去盘算,倒是发现,那个时候起事,对夏侯靖而言,兴许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洛轻言瞧着云裳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然想明白,只抬起手来轻轻刮了刮云裳的鼻子:“所以我说,我家小皇后的记性似乎不怎么好,之前那一切,明明就是你亲自参与布置的,却好似全然忘了一般。” 洛轻言放下手,又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能够将夏侯靖逼到这样不得不提前那么久起事,且直接让他死在了那龙椅之上,皇后娘娘居功至伟。说吧,皇后娘娘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还没有想到,等臣妾想要了再向陛下要就是。”云裳将洛轻言的手拉开:“陛下今日的小动作怎么这般多?一点也不稳重。” “稳重?”洛轻言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同皇后娘娘,我们更加不稳重的事情,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不过是摸摸脸刮刮鼻子牵牵手,哪里不稳重了?” “……”云裳自然知道洛轻言说的不稳重的事情是什么,只是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愈发觉着脸隐隐约约有些发烫:“陛下!” 洛轻言见云裳快要恼羞成怒了,也不敢再逗,只哈哈笑了几声,便松开了拥住云裳的手。 躲开洛轻言的身体接触,云裳方觉着脸上的温度稍稍退却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了,陛下既然来了,就先吃晚膳吧?陛下恐怕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置吧?今夜可要在未央宫歇下?” 洛轻言闻言,眼中顿时亮了起来:“裳儿这是邀请吗?” “……”云裳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哪曾想就会被洛轻言解读成这样,联系先前洛轻言说的那不稳重的事情,云裳刚刚才稍稍好些的脸便又浮起了几分红:“陛下若是不能好好说话,我就不与陛下说话了。” “好,好好说,好好说。”洛轻言适可而止,只笑着道:“不在这里歇了,我就过来陪你用个饭,等会让还要回议事殿,我召集了一些朝臣在议事殿商议事情,用过晚膳过去他们应该就来了。” 云裳本就知晓洛轻言最近忙碌非常,倒也并不意外,只点了点头:“好,只是便是再忙,你也不可熬夜太久,我明日是要问刘文安的,要是知道你在子时之后才睡觉,可就不要怪我……哼哼……”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好。” 说完却又有些不平:“唉,刘文安明明是我的贴身内侍,怎么感觉,倒是成了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了?” 第1239章 是个狠人 刘文安就在一旁侍候着,原本听两人斗嘴斗得津津有味,却不想战火突然就烧到了他的身上,刘文安忙不迭地道:“奴才这可实在是冤枉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奴才这个凡人,谁也得罪不起啊,这可叫奴才怎么办是好呐?要不,陛下和娘娘给奴才出个主意?” 云裳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不必理会他。” 刘文安佯装怯怯地看了洛轻言一眼,见洛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云裳,只在心中轻啧了一声,乖巧应下:“是。” “老狐狸。”洛轻言笑骂了一声。 云裳与刘文安皆当作没有听见,云裳转过身吩咐着刘文安:“时候不早了,先前我不知道陛下要过来,还没有传晚膳,你出去同宫人说一声,让御膳房那边准备一些陛下喜欢吃的饭菜。” “是。” 洛轻言陪着云裳吃了晚膳,便离开了未央宫。 一出未央宫,洛轻言脸上的笑容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全然寻不到踪迹。 刘文安小心翼翼地觑了洛轻言一眼:“皇后娘娘,好似还并不知道。” 洛轻言点了点头:“她手中虽然也有不少暗卫,也有自己的消息网,可是她从来不将手中那些消息网伸到我身边,我身边暗卫在查的事情,她那边的人也大多不会重复做,因为她觉着暗卫本就不多,不能这样浪费,所以她尚且不知。” “加上当时宫变的时候,她就同我在一起,在太极殿上,是亲眼见着了夏侯靖的尸体的,且也亲耳听暗卫证实了,那尸体并未易容。所以她只怕压根就没有想到,夏侯靖根本没有死。” 刘文安眉头轻蹙,亦是点了点头:“也是,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想到,夏侯靖的确不是易容,而是直接将脸上的皮肤整个剥了下来,缝在了别人的脸上,让人代替他起事,代替他入宫,代替他死……” 刘文安想起此前看见的面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仍旧觉着浑身发冷,汗毛直立。 生生将脸上的皮剥下来,那得有多疼啊。 夏侯靖也实在是个狠人,至少他定然是做不到的。 “只是那个假冒夏侯靖的人将那脸上缝上去的那一层拿下来之后,下面也是没有皮的脸,血肉模糊,根本辨认不出究竟是何人。” “也不知道,夏侯靖和谁换了脸,如今身在何处,如此一来,此事查起来也不容易。”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不用查,夏侯靖定然是和曹翰换的脸,如今正在带着浅酌,前往安永庄的路上呢。” “曹翰?” 洛轻言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抬眸看向仍旧被雪覆盖着,白茫茫的宫殿,嘴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辛苦布置下的东西,在安永庄呢,他自然是不会就这样轻易认输,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前往安永庄,继续他未能成就的雄心壮志。” “那陛下,是要派人去追杀?” 洛轻言眼中闪过一抹阴鸷:“杀,自然是要杀,杀无赦。” 顿了顿才又道:“暗卫那边刚给我的消息说,皇后方才也已经对曹翰下了杀令,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云裳知道了什么,这才特意过来试探一番。 原来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那样丑陋的尸体,那样骇人的一张脸,不应该污了云裳的眼。 洛轻言心中想着,只飞快道:“派遣暗卫去,想方设法地将人杀了。” 刘文安点了点头应了,又想起一茬:“可是,皇后娘娘不是已经还给夏侯靖下了毒了吗?此前放在那龙椅之上的,也只是诱发那毒药尽快发作,即便是夏侯靖没有中那龙椅上的毒,也终有一日会毒发身亡。娘娘下的那毒,什么时候能起效果啊?” 说完,又叹了口气:“娘娘怎么不给夏侯靖下一种能够让他立刻暴毙而亡的毒药啊。” “让他死,不难。”洛轻言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当时夏侯靖落在我们手中的时候,我们便有千百种法子能够取他性命。” “只是他死了,他的党羽还在,且一直在外面暗中运作。我们是想要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所以才一直留着他,想要将他的所有计划,所有党羽爪牙一并引出来。” “除了那次的宫变,如今他的计划,他的党羽爪牙已经完完全全摆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自然也就不需要有什么顾忌了。” 刘文安点了点头:“也是,只要咱们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想要清算,便容易许多。至少比在一团迷雾之中抓瞎,要容易许多。”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夏侯靖身上的毒,顶多还有一个月便会毒发。可是,我等不了这么久了。” “此前因着暗卫出了岔子,安永庄那边的消息我们就已经晚了近两个月才知道,导致我们失了主动权,也不知安永庄那边究竟境况如何。” “如今不能在放着夏侯靖在外一个月了,一个月的时间,能够做的事情太多,能够有的变数太多了。” “哎……”刘文安点了点头:“奴才这就去吩咐下去,派遣最好最精良的暗卫去追杀。” 洛轻言嗯了一声,算了算时日,又道:“承业人应该早已经在宁国宫中了,宁国那边的消息也应该快要送到了,你帮我留意一些,我最近有些忙,我害怕自己错过了消息。” “承业的消息一日没有传过来,我一日不能彻底放心。”洛轻言顿了顿:“只怕皇后也一直不怎么放心,只是因着我一直在向她保证承业定然不会有事,所以她才一直装作放心的模样,没有再追问。” “等着收到承业平安的消息,也好彻底安了他的心。” 刘文安连忙应了下来:“哎,好,奴才定会帮陛下留意着的,不会错过任何宁国那边送来的消息,陛下放心就是。” 洛轻言颔首,又道:“此前宫变的时候,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出宫避难去了,你也留意留意,看看他们去了何处。如今夏国乱得厉害,可莫要让他们去了一些危险的地方。” “好。”刘文安一一应了下来,才提醒着:“陛下先前派人去传召入宫的诸位大人应该都已经入宫了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你去办吧,我去议事殿去了。” 第1240章 心里有些慌 洛轻言与刘文安二人的话,云裳全然不知,知晓洛轻言已经猜到夏侯靖和夜郎国的阴谋诡计,云裳今日里一直悬着不曾落下的心才终于稍稍放下了几分。 她心中对洛轻言,几乎可以说是全然无理由的信任,在她的心目之中,没有洛轻言不能解决的事情。洛轻言说他会解决,她也就将此事搁到了一旁,安安生生睡了。 第二日一早,浅音便匆匆忙忙入了宫。 “娘娘,洛意已经答应了,我待会儿就启程去甘河县吧?” 云裳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洛意对你倒也算得上是无理由的信任了,只可惜,宁浅昨天晚上恐怕就已经出城了。” “怎么可能?”浅音忍不住瞪大了眼:“浅浅老大怀着身孕呢,王大人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这样去奔波?” “嗯。”云裳点了点头,颇为同意她这句话:“王尽欢的确不太可能放她一个人去奔波,所以,他跟着一块儿去了。” “……”浅音扶额,无言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好吧,我千算万算,还以为自己赢定了,却没曾想到,王大人竟然会直接跟着一块儿去。那丫丫呢?” “丫丫他们也一并带着去了。” 浅音忍不住瞪大了眼:“他们以为这是游山玩水呢?” 云裳轻笑了一声:“我也这么说过,不过,这样拖家带口的,虽然看起来都是拖累,若是有什么事情兴许会被人抓住软肋,可是却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掩饰。” “毕竟,你我都觉着,他们这样拖家带口前往调查甘河县一事,实在是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了一些,别人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因而,瞧见这么一家子,只怕很难往产生怀疑。” 浅音点了点头:“倒也是。” 得知宁浅已经领了这个差事离开了锦城,浅音倒也不着急了,只同云裳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宫变之后,城中有不少此前被夏侯靖派人替代的百姓,参与了宫变,被剿灭。陛下已经下旨,让锦城的城守开始挨家挨户统计核对失踪的百姓名单,也对那些失踪百姓的家属有所补偿。” 云裳点了点头:“因为夏侯靖的野心,那些寻常百姓惨遭这些无妄之灾,也实在是无辜,是应该给一些补偿。” “曹家的产业那些,只要确认的确是曹家的,都已经被查封。”浅音眼中闪烁着亮光:“陛下是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产业啊?” 云裳笑了起来:“你难不成还想将它们都尽数放在手中管着不成?曹家产业可不少,恐会将你累得够呛。” 不等浅酌应声,云裳便又道:“我也不知道陛下想要如何处置,此前说话的时候倒似乎顺口提过一嘴,陛下好似是打算将其中一部分折现,主要用于岐山下此番受雪崩之灾的百姓的补偿,二则便是你方才说的,遭受那些无妄之灾的百姓家属的补偿。” “若是还有结余,可能会纳入国库吧。”云裳笑了笑:“曹家叛乱被抄家,没收的东西,查封的产业,可都是属于公家的,有无数人盯着呢,可不能动。” “即便是我们能够用这些商号铺子那些钱生钱,将生出来的钱再放进国库里,可是落在那些有心人的眼里,却又是不同的意味了。他们会觉着,我们占用查封的东西,谋取利益,中饱私囊。” 浅音听云裳这么说,亦是点了点头:“是,且娘娘你的身份,若是做这件事情,更是容易被人指摘。” 云裳笑了一声:“是啊,身在这个位置,也有许多旁人无法明白的无奈与苦衷。” 浅音颔首,复又接着道:“岐山那边搜救的士兵也都几乎撤了军,受了伤的百姓都已经尽数安置妥当,其他原本住在岐山脚下的百姓,都已经撤到了平坦开阔的安全地带。” “那些遇难者的尸体,有人认领的都认领走了,没有人认领的,就尽数焚烧之后掩埋在了岐山脚下,还洒了驱虫药和防止疫病的药粉。” 云裳颔首,此前虽然倒是也听洛轻言说起过大致的处置办法,可是听浅音说已经尽数处置妥当,也仍旧还有些感慨:“最近这段时间,陛下都几乎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凑在了一起,如今岐山雪崩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安抚补偿难民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也无妨。” “只是,甘河县的事情没有落幕,便一日难以放心。” “会没事的。”浅音低声宽慰着:“有浅浅老大出门,就没有什么没法解决的事情。” 云裳笑了一声:“也是,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着心里有些慌,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娘娘什么时候信这种玄乎乎的事情了?”浅音觉着有些好笑:“这可不是娘娘的行事作风。我记着,娘娘最喜欢说的,就是要将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这世上没有天命一说,哪怕是有天命,娘娘也可以逆天改命。”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如今这嘴皮子倒是愈发厉害,知道用我的话来揶揄我了。” 浅音离开之后,云裳在殿中将各宫各殿递上来的册子看了看,便已经快要到午时。 云裳正想叫人准备午膳,就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的禀报声:“娘娘,刘总管求见。” 云裳连忙道:“传。” 刘文安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陛下让奴才来给娘娘传个信,说今日午膳恐怕不能来同娘娘一起用了。”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并不意外,只笑着道:“昨夜陛下什么时候歇下的?” “子时之前。”刘文安面上带着笑:“娘娘放心好了,有奴才在,奴才定会好好盯着陛下的,若是陛下不听,奴才就将娘娘搬出来就是。” 云裳听得好笑:“我怎么听着这一点也不像是什么好话呢?” “这是好话啊。”刘文安笑着道:“奴才的意思是,有娘娘照顾着陛下,陛下也不敢乱糟践自己的身子,这可是好事啊。” “行吧,你这张嘴,我可说不过你。” 第1241章 瞒着 “行了,说不过你,还不赶紧滚回陛下身边侍候着去。”云裳笑了一声,又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木头串珠来:“给,这是紫檀木的,紫檀木有安神宁气的作用,随身带着,能宁气安眠,拿着玩儿吧。” 刘文安笑眯眯地接了:“多谢娘娘赏赐。” “口头上的谢就不必了,你替本宫好好侍候着陛下就是了,盯着他让他好好用膳好好歇息,不许帮着他隐瞒我。” 刘文安眸光微微闪了闪,低声应了:“娘娘放心,服侍好陛下,本就是奴才的本分。” “行了,退下吧。” 等着刘文安离开,云裳将那箱子关上了,手却一直放在箱子上,没有挪开。 刘文安,有事情隐瞒他。 倒应该不是他自个儿的事情,多半是洛轻言有什么事情要瞒着他,不让刘文安说。 先前刘文安来的时候她便觉着有些奇怪,若是闲时候倒也罢了,最近洛轻言忙,平日里不同她一起用午膳是寻常事。只要他到了午膳的时候没有过来,便是有事情绊住了,这已经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洛轻言也没怎么派人过来特意知会过。 可是今日,洛轻言叫了刘文安来。 初时,她只是心中觉着有些奇怪,也并未想太多,只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 所以,她特意拿出了那紫檀串珠,便是想要试探试探。 她让刘文安好好侍候洛轻言,不许帮着他隐瞒。 刘文安听她这么说,目光明显有些躲闪。 云裳手指在那箱子上轻轻敲了敲,洛轻言专程派刘文安来告诉她他不会过来用午膳,无非是害怕云裳去太极殿寻他。 夫妻之间有自己的秘密,这本是寻常事。 若是平常,云裳绝不会多想一分。 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会让洛轻言费尽心思瞒着她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云裳蹙了蹙眉,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她最怕的,是承业出了什么事。 算起来,要是护送承业的人到了宁国皇都,在往这边送信的话,应该也就这几日就应该能够收到消息了。 云裳只觉着心里乱得厉害,索性咬了咬唇站起了身来。 在屋中来来回回踱步良久,云裳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心,只是她若是过去,定然会惊动洛轻言。 云裳咬了咬唇,转过身吩咐着佩兰:“你从未央宫选一个刘文安与陛下都不曾见过的宫女,拿着我的信令去向太极殿那边打探打探,问问,今日午时这个时间段,陛下都见过谁?” 佩兰心中虽然诧异,却也应了声,忙不迭地退下去安排去了。 画儿看了云裳一眼,低声询问着:“娘娘可要用膳?” “用。”云裳点了点头:“叫人准备上午膳。” 她作为一个医者,自然明白,三餐不继,饮食不规律对人的身体的影响有多大。 她刚刚才让鬼医将她的身子调理妥当,可不能够轻易糟蹋了。 云裳刚刚用完饭,将筷子放下,就听见佩兰同她禀报:“已经叫人打听到了,太极殿那边的人说,今日午时前后,陛下并未见过任何朝臣。” “没有吗?”云裳眯了眯眼:“那陛下可在太极殿?” “在的。” 云裳颔首,在太极殿,没有见过任何朝臣,却害怕她过去,那个时候,洛轻言十有七八是在召见暗卫。 如今暗卫在跟进的事情之中,同她关系比较密切的,无非两件。 一是承业之事,二则是浅酌之事。 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她在乎的,她都不希望他们出一丁点儿的事情。 云裳咬了咬唇,站起身来:“去太极殿。” 佩兰先前听云裳叫她安排人去打探消息,就知道了云裳是觉着陛下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只是这种事情,若是皇后娘娘就这样跑去兴师问罪,便显得有些不妥当了。 佩兰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下殿中,瞧见桌子上的盘子上还放着一碟子不曾动过的点心,便连忙飞快地将那点心放进了食盒里,提着食盒飞快地跟了上去,云裳瞧见她手中的食盒,也没有多说什么。 云裳到太极殿外,就瞧见刘文安立在太极殿外守着。 刘文安见着云裳,似是有些诧异,只连忙迎了上来:“娘娘怎么来了?” 云裳笑了一声:“怎么?本宫不能来?” “不敢不敢,若是皇后娘娘都不能来,这天底下大约也没有人能来了。” 云裳看了刘文安一眼,见他神情倒是比先前要坦荡了许多,心中明白,大抵是洛轻言已经商议好了事情,如今恐怕即便是她进去,也瞧不见什么东西。 只是云裳来倒也并非是想要偷听什么,且这是太极殿,恐也没有人能够在这里偷听消息。 “你怎地不在殿中侍候?” 刘文安笑容中带了几分苦涩:“奴才方才说了几句陛下不怎么爱听的话,被陛下给赶出来了。” 云裳笑了一声,明明是在这里望风,却偏生说是被陛下赶出来的,这刘文安,倒是有些意思。 “行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误你在这里罚站了,我先进去了。” “是。”刘文安垂着头应着。 “可要我帮你说几句话?”云裳眼中带着笑。 “别!”刘文安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娘娘你可千万别为奴才说任何话,这可不是在帮奴才,是在害奴才啊。” “嗯?”云裳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我帮你说话还是害了你?” “可不是吗?”刘文安苦笑:“奴才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因为先奴才从未央宫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串手串。陛下瞧见了那串手串,就问奴才那手串从何而来,奴才也不敢撒谎不是,于是,就被罚站了。”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行吧,那我定然绝口不提此事。” 说着,就进了殿中。 洛轻言正在处置政事,殿中除了他,并无他人。 云裳眸光转了一圈,才接过佩兰手中的食盒:“顺便来给陛下送个点心。” 洛轻言抬起眼来眨了眨眼:“顺便来送点心,那主要是来做什么的?” “自然是来问一问,陛下究竟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的?” 第1242章 是浅酌 洛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只是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就知道瞒不过你。” 果然如她所料。 云裳抿了抿唇,目光灼灼地看向洛轻言。 洛轻言开了个头,却似乎并不急着往下说了,只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过来坐。” “坐什么坐?”云裳径直翻了个白眼:“陛下知晓我会怀疑,还用这样拙劣的手段试图想要瞒着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是浅酌还是承业?你快要将我急死了,快说啊。” “是浅酌。”洛轻言低下头,将眸光深处的暗芒给掩藏了下去:“不过,也不算是出了事,至少现在还没有到出事的程度。只是,我恐怕得亲自往甘河县去一趟了。” “这般严重?” 洛轻言点了点头:“此前夏侯靖发起宫变之后,我令人将夏侯靖的尸体拉到了城门口曝尸三日,三日之后,是暗卫亲自去将那尸首取下来的。” 云裳听他开口就提起这一茬,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那尸体,难道有什么问题不成?不是那日专门检查过,那尸体并未易容的吗?” 洛轻言低低应了一声:“是没有易容,因为,那尸体的整张脸,是从脸上生生剥下来,而后缝上去的。” “啊?”云裳捂住嘴后退了两步,眼中尽是惊恐之色:“将整张脸从脸上剥下来,再缝上去?那张脸,可是夏侯靖的脸啊,夏侯靖他……” “是啊。”洛轻言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眸光中带着几分冷冽:“夏侯靖为了活命,对自己下手可真狠。” “可是他已经中了毒,即便是那样,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啊。” 洛轻言点了点头:“他兴许的确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可是他尚且不知,仓觉青肃也中了毒的事情。” 云裳明白了过来:“陛下是觉着,他如今,是打着,不管如何,也要在死之前再拼一次,若是赢了,便也死而无憾了。若是输了,他还可以直接将夏国龙脉向夜郎国大打开来,等着夜郎国挥师南下?” 不等洛轻言回答,云裳仔细思考了片刻,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倒也的确像是夏侯靖的性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陛下是觉着,去甘河县的人根本就不是曹翰,而是夏侯靖?” “所以,陛下要亲自去甘河县?” 洛轻言颔首:“若是果真如我所料那般,夏侯靖恐怕是准备从甘河县开始起事,这段时间,我倒是也调遣了一些兵力前往甘河县,想着以备不时。” “只是若是我不在,王尽欢并没有调兵的权力。等着我收到消息,下令调兵遣将,只怕就已经迟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且安永庄又是那样的情形,还是咱们夏国龙脉所在,关系着夏国的国运,我不敢大意。”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倒也颇为同意他说的话:“是这样,且此前我们关于安永庄的消息足足滞后了两个月,如今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也尚且不知。这消息来来回回的传,需要的时间久不说,也害怕在消息传递的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咱们收到的消息并不那么准确。你若是就在那边自是最好,也可以根据情况随机应变。” “是。” 云裳沉默了片刻,又骤然想起,洛轻言方才说的是,浅酌出了事。 “浅酌怎么了?”云裳又连忙追问着。 洛轻言伸手握住云裳的手:“浅酌并无大碍,只是此前我们以为去安永庄的是曹翰,便觉着曹翰是觉着浅酌知晓安永庄的情形,所以特意带着浅酌,好为他引路。” “可如今去安永庄的是夏侯靖……”云裳恍然大悟:“夏侯靖对安永庄的情形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压根不需要浅酌为他引路。那他带着浅酌,是想要做什么?”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拿过来的那食盒子上:“我觉着,他将浅酌带走的目的,十有七八,是为了误导咱们。让咱们以为,往甘河县的人,是曹翰,而稍稍降低戒备。” 云裳点了点头:“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若是这样,那浅酌对夏侯靖便全然没有了任何用处,那他……” 云裳抿了抿唇,眼中赤红一片。 那么,夏侯靖在觉着带着浅酌这么一个女子赶路十分碍事的时候,就有可能直接将浅酌给…… 洛轻言似乎明白云裳心中猜想,只低声宽慰着:“不会的,浅酌并不是全然没有用处。对夏侯靖而言,他不知道如今咱们已经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带着浅酌,对他而言,是一张保命符。” “在危机关头,只需要将浅酌扔出来,便可保下他一条性命,为他赢得逃跑的时间。” 虽然洛轻言这样说,只是云裳却仍旧有些恍惚,只呐呐点了点头:“希望是这样,最好是这样。” 只是她如今在这里,即便是知道了夏侯靖可能有的打算,也全然没有法子做什么。 云裳咬了咬唇,抬眸看向洛轻言:“陛下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锦城中,里里外外还有不少的事情吧?陛下要怎么处置?可要臣妾随你一同去?” 洛轻言捏了捏云裳的掌心:“这一次,恐怕不能带着你,你方才也说了,这锦城里里外外还有不少的事情,我们若是都离开了,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模样。” “所以,这一回,得要辛苦你,在这宫中坐镇了。” 洛轻言眼中带着笑:“我会在宫中放一个替身,只是那个替身的作用,只是替身而已,为了糊弄宫中朝中那些人。” “只是那些政务,若是全然不怎么处理,拖延等着我的回应,朝中那些老狐狸只怕也会有所怀疑。若是有你,你可以帮着处置一下朝中政事,你也会模仿我的笔记,也可以帮着批阅批阅奏折。” 云裳似笑非笑地看了洛轻言一眼:“这陛下安排在宫中真正的替身,是我啊?” “是啊。”洛轻言轻笑着:“这天底下,不会有比你更为了解我的人了。你在朝中,即便着锦城内外如今是这么一个烂摊子,我也不用太过担忧。” 第1243章 这般严格的吗? 云裳抿了抿唇:“所以我就说,陛下应该少和刘文安待一起,一起说闲话。” 这说甜言蜜语的本事,倒是越发厉害了。 洛轻言自然听懂了她话中之意,忍不住笑了一声,才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好好好,以后我叫人将刘文安给毒哑了,你也就不必担心了。” “毒哑倒是不必。” 云裳轻哼了一声:“陛下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臣妾自然只能答应了。” 云裳看似答应的不情不愿,只是下一刻却又认认真真地道:“有我在,陛下尽管放心就是,这锦城里里外外的事情,臣妾定然会为陛下打点的妥妥帖帖。陛下安心应付那边的事情便是,其他的,一切交给臣妾就好。” “好。”洛轻言低声应着:“我相信你。” 云裳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半晌才又问着:“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夏侯靖离开锦城也已经有几天了,陛下应该越快动身越好吧。不然,若是让夏侯靖到了甘河县,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洛轻言点了点头:“都安排妥当了,最迟傍晚就能动身。” “嗯。”云裳颔首,只是很快却又反应了过来:“陛下既然想要让我帮着你盯着这锦城的事情,迟早也是要告诉我的啊,陛下为何却还要瞒着我?” 洛轻言却好似知道云裳会问这个问题,只笑了笑:“当时乍然收到这个消息,也如你所想那般,生害怕夏侯靖拿浅酌开刀,第一反应,就是让刘文安去拦住你,让你不要过来。结果刘文安这老奴才办事不力……” “不过后来我仔细思量过后,又觉着浅酌的性命应该不会出岔子,至少在我们对夏侯靖下手之前,应该不会出岔子。且又决定好了要亲自去走一趟,便知道瞒不住你了。本来我打算着,你若是没有过来,我待会儿将手中奏折处置了,就去未央宫找你的。”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这还差不多。” 想了想又道:“既然这么快就要动身,我还是不打扰陛下了,陛下好好去准备东西去吧。” 洛轻言却不让云裳离开,只仍旧拉着云裳的手:“需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列好了单子,交给刘文安去准备去了,就要离开你这么长的时间,我什么都不想准备,只想和你多待会儿。” 云裳张了张嘴,还没出声,洛轻言却又自个儿笑出了声来:“看来,的确是应该将刘文安毒哑了先,他整日在我身边待得久了,这些话,每次都不经过我的脑袋就脱口而出了。” 刘文安正好从殿外走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一脸惊恐地看着帝后二人:“奴才这可冤枉啊。” 刘文安急急忙忙地为自己辩解:“明明是陛下对皇后娘娘用情至深,瞧见皇后娘娘,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这怎么还能怪得到奴才身上呢?” 云裳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觉着,就凭借着你方才这句话,也得要怪到你身上。” 刘文安撇着嘴,一脸委屈的模样,又连忙禀报着:“陛下方才吩咐的事情,奴才已经处置妥当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好,替我收拾收拾一些紧要的东西,只是毕竟不是去游山玩水的,所有东西尽量精简。” “是。” 刘文安应了声便进了内殿收拾东西去了。 云裳目光落在洛轻言的脸上,忍不住又蹙了蹙眉:“陛下此前一直不好好照顾自己,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臣妾回来这段时间才刚刚将陛下调理得稍稍好些,陛下便又要离开了。陛下在外面,可得要好好照看好自己。” 云裳越说越觉着有些放心不下:“不行,待会儿陛下去称一称自己现在有多重,等着到时候陛下回来,便是少了一斤,臣妾都有罚。” 洛轻言眼中笑意愈浓:“这般严格的吗?” “就是这样严格。” “啧。”洛轻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可是,在外面怎么也比不上在宫中安逸,便是在怎么好好吃好好睡,不减重恐怕也不容易吧?” 云裳想了想,倒似乎也的确是这个理。 云裳抿了抿唇,仔细思量了一会儿:“那行吧,那就不那么严格,可以减一点。” “这一点,是多少?” 云裳看了看洛轻言,眉头轻轻拧了拧:“三斤以内吧。” “我还以为,你要说半斤以内呢。”洛轻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我还在想着,若是你说半斤以内,我要如何打消你这样的念头,倒是没有想到,皇后娘娘对我这样宽容。”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对。”洛轻言连连点头:“皇后娘娘是这世间最为讲理的人了,若是皇后娘娘都不讲理了,那这世上,恐怕就没有讲理的人了。” 云裳懒得和洛轻言争辩,只走到洛轻言身边坐了下来:“既然你要我帮你处置这宫中的事情,怎么也应该告诉我,如今这锦城内外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陛下原本打算如何处置吧?” 洛轻言点了点头,云裳在他身边坐了,倒是方便了他,他伸手便将云裳拥入了怀中,低声道:“如今这锦城周围,就几桩事情,且大多都是你知晓的。” “岐山雪崩?” 洛轻言颔首:“岐山雪崩,如何处置后续事宜,如何安置难民那些,此前我都已经同朝中那些个负责的官员讨论出了一个大致的纲要,也都已经吩咐了下去,你只需要盯着事情落地就好了,确保没有人从中作梗,中饱私囊。确认所有难民那些都安置妥当,该发放下去的抚恤金发放到了每个人手中。” “好。”云裳一一记了下来。 “城中此前被夏侯靖派人顶替了的那些百姓,也已经在开始处置后续事宜了,同岐山雪崩的事情一样,你只需要盯着,听听下面的人汇报,确认执行到位就好。” 洛轻言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杯上,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思量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除了这两桩之外,就是营中的事情了。” “营中安置了一些难民,还有现在正在实施的全民皆兵法令,以及水军练兵……” 第1244章 长不大的孩子 洛轻言顿了顿,却又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营中的事情,都有将领盯着,只是无论是全民皆兵法令,还是水军练兵,对咱们夏国而言,都是头一遭,因而可能大大小小的问题会比较多。”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沉吟了片刻:“你也数次上过战场,这些事情应该也不会太过陌生,只是……” “正如我所言,这两桩对夏国而言都是头一遭,因而,你可能需要多去营中走一走。有时候,光是听下面那些人禀报,恐怕是没有法子了解到真正的情况的。” 云裳点了点头:“好。” 应完,才又闷声道:“陛下似乎已经将事情都处置得差不多了,虽说是让我帮着盯着这些,可是真正需要我去做的,却是少之又少的。怪不得陛下最近这般忙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麻烦事儿。”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是麻烦事儿,只是我也没有真的全部处置妥帖,这段时间,恐怕得累你辛苦了。那些个地方上请安问好的折子,不必理会就是,你原封不动地送下去,自然会有人替你回复。” “可不能将我家小皇后累着了,若是等我回来,小皇后变成了老皇后,我可是要伤心的。” 云裳瞪大了眼,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抬起手来狠狠地捏了捏洛轻言的胳膊:“陛下说的什么话?臣妾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 “哈哈哈……”洛轻言哈哈笑了起来:“你瞧,你还不让我同刘文安说话,若不是有刘文安,可能我自个儿说出来的话,就是这样的了。” 云裳想了想洛轻言来夏国之前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无妨,我不嫌弃。” 两人这么一笑闹,倒是将殿中紧张的气氛给冲淡了一些。 洛轻言又一一叮嘱了一些事情,想了又想,实在是想不起有什么没有叮嘱到的,只好道:“就先这些吧,你若是有什么实在是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叫暗卫传递书信与我就是。” “只是……”洛轻言垂下眼,掩下眼中的暗沉之色:“你也知晓的,甘河县如今已经是夏侯靖的地盘,也不知道夏侯靖打算在甘河县做什么,我们入了甘河县,只怕书信那些都不会太方便……”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不会轻易给你传递书信。若是有事情,也会尽量将所有事情一次性全部讲清楚,尽量减少传递书信的次数。” “嗯。” 洛轻言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洛轻言方勾了勾嘴角:“好了,不过是离开一阵子罢了,你好好在宫中等我回来就是。” “好。”云裳颔首应了:“等你回来,只是我不在的时候,陛下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洛轻言点头,眉眼中带着笑:“知道的,定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听皇后娘娘的话。” 洛轻言说着,就瞧见刘文安走了出来,显然是东西已经收拾妥帖。 刘文安的身后还跟着暗卫统领。 云裳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洛轻言是要准备走了。 云裳瞧着洛轻言站起身来,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又一瞬间的发慌,像是什么东西落不到实处一般。 云裳抿了抿唇,将心中的不安感驱散,只站起身来,笑着道:“陛下快去快回吧,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些好吃好玩的回来。” “啧。”洛轻言眼中仍旧带着笑:“就惦记着吃的玩的,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话虽这样说着,却仍旧点头认认真真应了:“知道了,走了。” 无比潇洒的模样。 云裳应了一声,目送着洛轻言进了内殿。 不一会儿,就从内殿中走出来一个穿着打扮与洛轻言方才别无二致的人出来,只是虽然穿衣打扮甚至容貌都一样,神情却是全然不同,那人对着云裳的时候,面上只有恭敬。 云裳瞧着他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忍不住笑了笑:“你可是夏国陛下,站在那里像个下人的,成何体统?要是被人瞧见了,岂不引人怀疑?” 云裳说着,走到了一边。 那“洛轻言”这才走到御案前坐了下来。 云裳在太极殿中站了片刻,不知怎地,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即才道:“我一直在这太极殿也不成个体统,先回未央宫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或者奏折拿不定主意,就派刘文安过来同我说就是。也可以自己来未央宫,陛下在宫中的时候,也会时常抽出时间来未央宫坐坐,同本宫说说话。” “是。” 云裳出了太极殿,佩兰她们都在殿外等着,不知殿中发生了什么。 今日外面出着太阳,阳光微暖,照在云裳的脸上,云裳觉着眼睛似乎被阳光晃得花了一下,在远处立了一会儿,才缓过了神来。 “娘娘?”佩兰知晓云裳此番过来,是来向陛下兴师问罪的,见云裳这副恍惚的模样,亦是有些拿不准帝后二人方才在殿中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怎么皇后娘娘好似有些不太欢喜的样子。 难不成,陛下没能将娘娘劝解好? 佩兰心中胡乱猜测着,只飞快地觑了觑云裳的脸色:“今日虽然有太阳,只是风也不小,娘娘还是莫要在这里站着了吧?” 云裳应了一声:“回吧。” “是。”佩兰应着,见云裳往前走了,才跟了上去,笑着道:“下次娘娘要来找陛下,可得要提前同奴婢说一声,幸好今日殿中还有刚做好娘娘不曾动过的点心,不然……” “不然也不会怎么样。”云裳笑了一声:“我是皇后,我想来找陛下,是兴师问罪也好,是怎么也好,想来都能来,没什么大碍。” “也是。”佩兰想了想,亦是点了点头:“陛下怎么也不可能责怪娘娘的。” 云裳笑了一声,心中却在想着,甘河县情形不明,此番洛轻言前去,定然危险重重,她也别无所愿,只希望洛轻言能够平平安安回来便是了。 第1245章 空落落 前朝后宫的事情加起来着实不少,云裳觉着自己有无数需要做的事情需要她一件一件的去做,可是,云裳坐在那里,却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或者是躺着也行。 云裳忍不住垂眸笑了一声,洛轻言登基之后,因着身份的缘故,甚少离开锦城,离开这皇宫。她倒是单独抛下洛轻言出宫过两次,原本以为,这一次洛轻言离开,与之前那两次她离开时候的心情,并无什么不同。 却不曾想,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着像是心中被骤然挖去了一块,空落落的。感觉什么都提不起劲,什么都不想做,连话都不想说。 不知道,之前那两次她离开的时候,洛轻言是不是这样的心情。 “娘娘?” 佩兰时不时地觑着云裳,终是忍不住出了声。 “嗯?”云裳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眼神空茫。 佩兰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娘娘从太极殿回来之后,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奴婢有些担心。” 佩兰小心翼翼地看着云裳的表情:“娘娘,是陛下同你说了什么吗?” 云裳摇头:“陛下没说什么,只说甘河县的事情只怕有些棘手……” 佩兰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娘娘是担心浅酌吗?” 云裳手指微微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是吧。” 佩兰没有听出云裳声音中带着的迟疑,只连忙宽慰着:“娘娘不用太担心,将心放回肚子里便是,陛下不是已经派遣王大人和王夫人一同去了吗?他们二人的本事,那都是极好的,定能够将浅酌平安带回来。” 云裳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他们。” 云裳觉着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是那些折子册子的,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若是承业在就好了。 云裳垂下眸子想着,承业若是在,她就可以去找承业一同玩,承业素来是个闹腾性子,且喜欢缠着她,同他在一起,就能够什么都不想。 可惜承业不在,也不知道承业在宁国如何了。 不过有晨曦来,想来他也不会太寂寞。 云裳垂下眸子,这偌大的宫中,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想到此处,云裳脑中突然想起另外一桩来:“太上皇与太后娘娘还未回宫吗?” “还没有呢。” 云裳蹙了蹙眉:“宫变都已经落幕好几日了,为何他们还未归?” 佩兰笑了起来:“兴许是之前以为事情须得要些时候才能够处置好,所以走得比较远吧。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如今卸下了重担,两人又错失了近三十年,大抵是想要好好地一起出去走走,看看这大好河山吧。” 云裳点了点头:“也是。左右太上皇与太后在宫中也无什么事情,出去走走也好。” 傍晚,云裳刚刚用过晚膳,就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的请安声:“给陛下请安。” 佩兰立在云裳身侧,听闻这声通禀,忍不住转头看向了云裳。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自打皇后娘娘先前从太极殿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 云裳已经站起了身来,准备迎驾。 佩兰蹙了蹙眉,平日里听闻陛下来,皇后娘娘不管是欢喜,还是期待,还是恼怒,神情总是十分生动鲜活的,可今日…… 佩兰的目光一直落在云裳脸上,今日皇后娘娘面上虽然仍旧带着三分笑,可是眼睛里,却是全然平静无波的。 帘子已经被掀了开来,洛轻言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刘文安,刘文安的手中抱着一沓子奏折。 云裳朝着洛轻言行了礼,洛轻言连忙道:“皇后免礼。” 佩兰眼神愈发奇怪了几分,陛下与皇后娘娘,何时变得这样客气了? 只是不等佩兰深究,云裳却已经开了口:“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留刘文安侍候着就是。” 佩兰应了声,带着宫人退下。 经过刘文安的时候,佩兰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刘文安一眼,眼神之中带着探究。 刘文安将佩兰这个眼神纳入了眼中,却并未作声。 等着内殿只剩下三人,刘文安才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了书桌上。 “这是陛下离开之后,下面呈递上来的新的奏折,奴才已经与王女官一同仔细筛选过一遍了,将那些无意义的折子都放在了太极殿,这些都是相对紧要一些的。” 云裳应了一声,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翻开了折子。 “鹿城那边的城守说,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离开了夏国,时间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幽月国与易海国的使臣离开锦城,应该也已经有些时日了吧?怎么现在才离开夏国?” “陛下一直派人盯着他们的,离开锦城之后,他们倒是一直在到处游山玩水,并未与其他夏国官员有太过亲密的接触,陛下也就放任没有管。” 云裳点了点头:“离开了就好。” 虽然幽月国与易海国已经同夏国达成友好同盟关系,只是这世上,从没有永远的朋友,防备着些总是好的。 如今离开了,倒是可以稍稍放下心一些。 “户部说,去年征收的税银已经纳入国库,一共七百九十万两银子。” 云裳手指微微顿了顿:“这是多了还是少了?” “少了。”刘文安记性倒是极好:“前年是一千多万两,去年因着陛下刚刚登基,曾经下旨减税,因而去年征收的少了一些。” 云裳颔首:“减税,对百姓而言是好事。只是,战事连连,国库收入减少,不知道影响大不大。” “希望今年能够少打几场仗吧。”刘文安叹了口气:“若是没什么战事,国库支出便没有那么大。” 云裳颔首,想要少打仗,夏侯靖和仓觉青肃,必须要死。 云裳眯了眯眼,又翻开一个折子:“这个是……水军营中送来的?” 云裳看了看:“光是看这些也没用,明日早朝之后,陛下同我一起,去营中走一趟吧。” 第1246章 水军 洛轻言并未在未央宫待太久,便借口政事太多回了太极殿。 第二日早朝散朝,云裳就跟着他一同去了营中。 先去的,是水军大营。 水军与其他军种不同,他们训练的地方,是在水上。 为了隐秘,洛轻言此前专门在离锦城几十里外的一处深山之中寻了一个湖泊来进行前期的训练。 云裳到的时候,就只瞧见湖面上停靠着一排排的船,并未见船上有人。 云裳挑了挑眉,目光从湖面扫了一圈,果然瞧见那湖边有伸出水面的一根根芦苇杆。 “这是在练什么?” 负责水军练兵的,是个中年男子,名叫李牧。 李牧倒是听闻过云裳的名号,只是此番却是第一次见着人。 见云裳容貌艳丽,年岁也并不太大,问出来的问题也这般的……没有水准,心中便隐隐生出了几分轻视之意。 只笑呵呵地道:“在练水中闭气,如此一来,若是两军在水中交战,便可用这样的法子,潜入水中,探听消息,凿船。” “李将军觉着,练这个有用?” 李牧心中愈发不屑了起来:“定然是有用的,若是能够如此长时间在水中闭气,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云裳哪能看不懂李牧的眼神,这种眼神,她可没有少见。 “那此前陛下可曾同李将军说起过,咱们训练水军,是用来做什么的?” 李牧仿佛听到云裳问了一个十分好笑的问题,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来,只是碍于洛轻言还在,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面上仍旧恭恭敬敬的:“回禀娘娘,陛下自然说过的,陛下说,咱们夏国几乎三面面海,就害怕有隔着重洋之外的旁的我们不知道的国家,越过重洋,前来攻打咱们。” “陛下说,咱们水军战斗能力弱,若是真到了那么一日,只怕难以抵挡敌人的进攻。因而,势必要训练出一支十分精良的水军只师,进可攻退可守,以护卫我夏国临海边关的安宁。” 云裳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原来李将军记得啊。” 这自然是记得的,陛下说的话,他岂敢忘? 李牧刚想要应,却又听云裳继续道:“李将军既然知道,训练水军,是为了护卫我夏国临海边关的安宁,那李将军可知,海与湖,有什么区别?” “海与湖有什么区别?” 李牧不知云裳为何有此一问,只一脸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云裳的问题。 “李将军去过海边吗?”云裳面上俱是漫不经心。 “去过的,去过海边,但是不曾久呆。”李牧下意识地回答着。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洛轻言:“陛下想不想知道,李将军这样的训练,对咱们抵御从海上进攻的敌人有没有用处?” 洛轻言轻咳了一声:“自然想知道。” “那陛下瞧臣妾的。”云裳勾了勾嘴角,拍了拍手,将护卫他们前来的暗卫唤了出来,叫过暗卫统领,低声吩咐了他几句。 暗卫统领应了下来,带着几十个暗卫一同,快速去了湖边,径直就跳下了湖。 几十人手牵着手,在湖中不停地跳动,手不停拍打着水面,原本平静的水面顿时便起了不小的浪。 很快,便有藏在水下的士兵呛了水,从水底钻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士兵受不住那浪,急急忙忙浮了起来,水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李牧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 语气带着愤怒,几乎有些质问的意思在里面了。 云裳却并未生气,面上仍旧一派云淡风轻:“本宫不过是想要告诉你,你这一套,在海中全然行不通。” “湖面平静,用一根芦苇杆在水下憋气很容易。可是海面,特别是海边,大多是波涛汹涌的,若是起风,还时常会有巨浪出现。真正的海面,比本宫方才让暗卫制造出来的浪,可大多了。” “连这样的浪都受不住,何谈什么护卫临海边关?何谈什么抵御外敌入侵?你若是真的让他们在海边这样做了,便是让这些士兵去白白送死。可能,敌人都根本不用动手,他们就死在海中了。” 云裳的话说的着实不太客气,李牧的脸色青青白白,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云裳所言十分有道理,是他疏忽了。 只是虽然心中知道这般训练是他做错了,可是心底却到底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那皇后娘娘觉着,咱们应该如何训练?” 云裳垂下眸子:“既是在海中作战的军队,自然应该放到海中去训练。” 李牧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有些难以置信,看了云裳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眼洛轻言,见洛轻言没有说话,眉头便飞快地拧了起来:“皇后娘娘不怎么管朝中大事,恐怕对咱们的情况并不怎么了解。咱们在这里训练,可是陛下……” “是陛下定的,本宫知道的。”云裳亦是装模作样地转眸看了洛轻言一眼:“只是自打你们水军精锐队成立以来,朝政繁忙,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陛下可曾经来看过你们训练?” 洛轻言摇了摇头:“不曾。” 云裳笑了笑:“那陛下如何觉着?” 他还能说什么?自然是点了点头应着:“朕觉着,皇后所言极是。此前是朕不知这水军训练的真实情形,单单是靠着你们递呈上来的奏折来了解你们训练的情况,奏折中表现出来,倒好似是按着朕的要求在做,加之朝中事情实在是太多,便也没有空过问。今日看来,问题的确是有不少。” “皇后说的有道理,既然是在海中作战的,便不能够放在湖中来训练,这是不行的。” 李牧沉默了半晌,才咬了咬牙:“可是,我们练兵之事是全然保密的,若是咱们去海边练兵,岂不是就……暴露了?” 洛轻言笑了笑,却转过头看向了云裳:“皇后娘娘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云裳笑了起来:“只是,本宫觉着,为何,就非得要以练兵的名义去海边训练?” “不以练兵的名义?那以什么的名义?咱们本就是练兵啊?” 第1247章 全民皆兵的目的 “咱们是练兵,可是却既然要保密,自然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打着练兵的名义去。”云裳抿了抿唇:“海边最不缺的,水性最好的,是什么人?李将军可知道?” 海边最不缺的,水性最好的? 李牧只稍稍一想,就很快反应了过来:“渔夫。” 云裳颔首:“没错,就是渔夫。” “且,不管是哪里,都会有荒废的村子。”云裳接着道:“李将军大可以找一处荒废的村子,收拾收拾出来,将所有士兵假扮成渔夫,打着出海捕鱼的名号,将士兵带到海中练兵。” 这……倒也是个法子。 李牧只觉着脑中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立马就清明了过来。 没错,他此前怎么没有想到? 还可以以这样的法子,将士兵秘密带到海边去练兵? 李牧忙朝着云裳拱了拱手,此番倒是真情实意了许多:“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云裳笑了笑,又在一旁看了会儿,才同洛轻言离开。 待出了山,云裳才问洛轻言:“此前陛下不是说,想要将孙炳志亦或者赵英杰传召回来,派遣其中一人来训练水兵的吗?怎么最后练兵的,变成了这个李牧?这个李牧,我此前全然不层听闻过呢?” 如今这个假的洛轻言此前便是洛轻言的贴身暗卫,对洛轻言的事情倒是几乎都知道的:“陛下的确是打算将孙将军传召回来的,只是夏国与夜郎国战事未歇,孙将军那边有不少的后续事宜需要处置,便耽搁了一些时间。陛下就先让这个李牧李将军代理练兵之事,等着孙将军回来之后再交过去。” “后来孙将军回到锦城之后,又遇着夏侯靖起事谋反之事,便又去打点那边的事情去了,如今孙将军就在城中营地之中,处置全民皆兵事宜呢。” “不过属下瞧着陛下的意思,倒是有提拔李牧,让李牧直接负责这边水军练兵的意思。” 云裳倒是能够明白洛轻言的想法:“朝中可用的将才不多,俗话说,千金易得,良将难求,陛下是想要培养一个能够带兵打仗的良将出来,是想要给李牧机会。” “是,陛下正是此意。”他说着,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云裳的神色:“娘娘若是觉着,李牧不堪重任……” 不等他将话说完,云裳就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这么觉得。” “正如陛下思虑的那般,想要得一个良将并不容易。良将,并非是天生的,大多需要经过历练,既然陛下有意将水军交给这个李牧,说明这个李牧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既如此,倒是不如给他这个机会。” “左右,水军练兵虽然也算是要紧事情,可是却并非是十万火急的。倒也还有时间,让他可以慢慢摸索着做。” “是。”洛轻言垂下眸子低声应了声。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坐直了身子:“既然已经出了宫,不如再去城外的营地看看吧,我也想要看看,那全民皆兵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全民皆兵,听起来宏图极大,利处也多。可是事实上,因着这些个百姓此前从未接受过军中训练,恐怕训练起来也并不容易。让他们懂规矩尚且不易,更不用说,要训练到能够上战场的地步了。” “能不能上战场的倒是无所谓,陛下本意并不在此。”到了营中,孙炳志便将两人往练兵场带,练兵场正在练兵,呼喊声震天,远远听来,倒是十分震撼的样子。 “本意不再如此?”云裳挑了挑眉,倒是有些诧异。 孙炳志点了点头,也将目光投向了洛轻言,却见洛轻言只是勾唇笑着,却并不开口。他倒是见过云裳与洛轻言相处时候的情形,见洛轻言如此倒也并不怎么诧异,只点了点头:“此前夏侯靖宫变,为他所用的那些人,都只是寻常百姓。” 这云裳自然知晓,只是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不知那些人的来历,后来知道了甘河县的事情之后,才明白过来,那些人,都是甘河县附近的百姓,被夏侯靖拉去训练了几个月,便送到了锦城。 “那些寻常百姓,会为夏侯靖所用,也多是因为,大多数百姓,农忙时候倒是还好,有事情做,也可以依靠自己田地里的东西过日子,可是农闲时候,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也没什么收入。所以很多人都想要在农闲时候赚点钱贴补家用,这才着了夏侯靖的道,被他带走,被他控制。” “若是我们可以为百姓提供一个好的,在农闲时候,既能够贴补家用,又正大光明的选择,许多百姓自然会选择咱们。如此一来,不说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便是寻常草根起义,只怕都能少上许多。” 云裳倒是不曾想到这一茬,半晌才点了点头:“陛下身在高位,看的倒的确比我远一些。” “这是其一,其二自然就是,全民皆兵这一法令颁布以来,百姓对陛下皆交口称赞,觉着陛下办了一件大好事。” “还有就是,这些百姓虽然不曾当过士兵,可事实上,咱们营中的士兵,也是从寻常百姓中征兵而来的。好好训练训练,上战场打仗,也不是不可能的。” 说话间,就到了练兵场。 倒是与云裳想象中混乱不堪的练兵画面不同,练兵场上的士兵动作都整齐划一,气势如虹,几乎每个人都做的有模有样,压根看不出哪一个是真正的士兵,哪些是刚刚入营的寻常百姓。 云裳站了会儿,才转过头看向孙炳志:“孙将军对练兵之事,倒似乎有些手段?” 孙炳志笑了起来:“手段算不上,说起来,末将也还是从皇后娘娘那里学来的法子呢。” “哦?” 孙炳志笑了起来:“皇后娘娘为女子,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人见着皇后娘娘,都会心生怀疑,甚至看不起皇后娘娘。” “这些新入营的百姓也是,会觉着当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凭什么让他们听我的话。” “想法子让他们信服就好了,只要服众,他们对我有了钦佩,有了尊敬,一切就好办了。”孙炳志眼中俱是得意:“这件事情在营中尤为简单,武力压制就好了。” 第1248章 奇怪的工具 云裳笑了起来。 说什么武力压制,其实也不过是,有真正本事的人,便能让人信服罢了。 云裳在校场看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挺好,糊弄糊弄人也还是完全够了的。” 孙炳志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只能糊弄糊弄不太懂的人。看起来还算整齐,气势挺好,也就差不多了。” “这些参加全民皆兵计划的百姓,真正上战场的机会并不太大。即便是真的上了战场,也很难参加军中的秘密行动。” 云裳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听闻,此前陛下是有意让你去训练水军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我自个儿其实水性都不怎么好,且我还有些畏水,训练效果恐怕不会太好,这个营中更适合我。且陛下之前也已经安排了人替代了,我就主动请命呆在这里了。” 孙炳志想起什么:“听闻皇后娘娘刚从水军训练营那边过来?” “嗯。” 云裳没有说什么,孙炳志却从这平淡无声的一个“嗯”上面听出了不少东西。 “娘娘对那边训练的情况不怎么满意?” 云裳笑了笑:“算不上不满意吧,只是李牧在练兵之事上,兴许经验的确还稍有些不足。” 孙炳志是听过李牧这个名字的,听云裳这么说,面上笑容收了收:“一个将领,从士兵到将领,这段路看起来并不怎么长,可是走起来却需要付出极大的辛苦。水军这个,素来是我们的短板,即便是派征战沙场数十年的老将去,恐怕都会有些无从下手。” 云裳听孙炳志这么说,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说李牧经验稍有不足,你就开始为他辩解起来了。啧……” 孙炳志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忍不住垂头笑了:“都是一起上过战场的,这其中的艰辛我也懂,所以不想娘娘因为一时看到的东西,而否认了他的努力。” 云裳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的。” 孙炳志想了想:“我得了空,也去那边瞧瞧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娘娘过段时日可以再去看看效果,若是觉着仍旧不太满意,可以派遣一两个人去协助他。虽然我知晓练兵的艰辛,却也依然知道,陛下与娘娘,对水军之事十分看重,且水军练兵,也关系到我夏国的疆土安危,若是李牧实在是不行,也不能够因为他而拖累了练兵的进度。”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尽,为的也不过是让我再给那李牧一个机会,以为我听不出来?” “娘娘聪慧过人,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云裳抿了抿唇:“机会我自然是会给的,千金易得良将难求的道理,我也懂的。” “如你所言,我会给他一件建议,过段时日再看看练兵的情况再作打算。” 云裳说完,又转开了话茬子:“听闻,此番岐山雪崩的难民,也一并安置在了营中?” “是。” “在何处的?我看看去。”云裳转过身:“岐山雪崩之后,我本是想要亲自去现场看看的,可是因为那段时间城中事情实在是太多,实在是分不开身。” 提起岐山雪崩,即便是过了这么多日,孙炳志的眼中也仍旧是化不开的沉:“娘娘不去是好的,太惨了。” 孙炳志顿了顿,才垂下眸子,低声道:“末将当时在,那真的是,哭喊声震天动地,尸横遍野。所有人,士兵,寻常百姓,甚至小孩子,都在徒手挖着雪,一具一具的尸体被抬出来,摆在一起,老弱妇孺都有……” “那番情形,哪怕是我这见惯了战场生死的,恐也一辈子不会忘。”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天灾无情。” 孙炳志沉默了一会儿,方低声喃喃着:“希望是天灾吧,还能说是老天无情。” 云裳听出这声音中带着的闷,忍不住眸光微动:“为何这样说?难不成那日岐山之事,并非天灾?” 孙炳志抿了抿唇,嘴张了又合。 “有话直说就是。” 孙炳志猛地甩了甩手:“哎!此前我们怀疑是夏侯靖派遣人在山中埋了炸药,只是我们仔细查看过,并未瞧见有硫磺那些的痕迹,当时救灾的时候,也没有闻到炸药的味道。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这营中,和那些个难民也多有接触,其中有不少亲历那雪崩之事的,倒都说,当时听见的动静,只是山上的雪滑下来的声音,没有听见其他类似炸药的声音。” “那你为何觉着,并非天灾?” 孙炳志抿了抿唇:“有几个灾民有些印象,说在初冬,雪尚未下下来的时候,曾经瞧见有不少陌生人上山。” “当时有不少百姓过问过此事,那些人说,是山另一边的百姓,说收成不好,趁着还没有下大雪的时候,上山捡一些被冻晕的猎物,顺便挖一些冬笋回去存着过冬。” “他们也并没有怀疑,只是我心中有疑,多问了几句,他们都说,当时那些上山的人,都拿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有些像&#18822;头,形状又不太一样,有些还拿着锥子那些。” “我按着他们的描述将那些工具给画了出来。”孙炳志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出来递给了云裳。 云裳展开来,就瞧见那纸上画着的东西,是一种尖锐的铁器,云裳亦是不曾见过。 “后来我悄悄找工部的人打探了一下,他们说,那工具应该是新制造的。我问他们那东西挖山可行?” “他们仔细研究了一下,说那东西挖山应该很好用,因为你瞧,这头上很尖锐,便是石头也能挖,且能够很容易将山中的石头给刨出来。” 云裳微微抿了抿唇。 “后来我再亲自上岐山去看了看,发现,虽然没有找到炸药的痕迹,却找到了一些木头。” “木头?” “对,是木棍,从切口来看,应该是早已经切断的。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被压倒的房子中的东西,可是细看又不像,那木棍处理得十分粗糙,不像是修房子用的。” 第1249章 帝后不和 挖山的利器,打磨比较粗糙的木棍,雪崩…… 这些联系在一起,云裳的脑海中迅速的便产生了一种猜想。 有人在尚未下雪的时候,就已经将岐山挖空,用一些木棍支撑着,等着天气冷下来,雪堆积的厚了,那些木棍支撑不住断裂…… 云裳紧抿着唇,是了,挖山,素来就是夏侯靖的拿手好戏。 她之前只猜想是不是在那里面埋下了炸药,却不曾想过这个。 “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不可声张,若是被百姓们知道,此番雪崩是人祸,只怕会引发暴动。” 若是天灾,百姓只会抱怨天道不公,却也无可奈何。 可若是人祸,死了那么多人,让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定然难以收场。 孙炳志点了点头:“末将心中有数的,这件事情若不是娘娘问起,我也只准备亲自禀报给陛下。之后,便彻底烂在末将的肚子里。” 云裳颔首:“若真是人祸,我定然会想方设法,给那些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 孙炳志点了点头,又看了洛轻言一眼,总觉着,虽然平日里洛轻言的话并不太多,可是今日,也实在是有些太少了些。 云裳自然明白孙炳志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只转过头看了洛轻言一眼:“陛下以为如何?” 洛轻言笑了笑:“暗卫也已经察觉到了端倪,已经在查了。只是暂时尚未有消息……” 孙炳志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如果真的是夏侯靖那个叛贼,那就是将他的尸体再吊在城门口三个月,也不足以泄愤。怎么就死了呢?就该让他不得好死!” 云裳身子微微一震,夏侯靖没死的事情没有旁人知晓,可是也正如孙炳志所言,若是那些事情是夏侯靖所为,那他便真的是应该不得好死的。 云裳沉默了会儿,才轻声道:“恶人有恶报,这上天总归也会公平的。” “对了,突然送了这么多伤员过来,营中的药材那些可还够用?若是不够定要同我说,我便是想尽千方百计,也定然会保证这营中的药材供给的。” 孙炳志连忙道:“够的,够的。此前陛下已经派人送了不少的药材过来了,陛下不曾同娘娘说吗?” 云裳总是有些不习惯将自己身边立着的人当成是洛轻言,什么都不同…… 只是她也知晓,若是自己再这样,迟早会有人怀疑的,便转过头朝着洛轻言笑了笑:“陛下自然是说过,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伤员送到了这儿,总是有些担忧。” 洛轻言垂眸笑着:“此前都同你说过了,我送来的药材定然是够的,你却总是不相信我。虽然我不懂医术,不知道送来的那些伤员需要多少药材,可是这营中养着的军医,宫中养着的太医也都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 云裳闻言笑了笑:“是,是我多虑了。陛下总能够将事情办的妥妥帖帖的,自然用不着我来操心。” 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出了大营回了宫。 不知道为何,同那假的洛轻言一同出了趟宫,做了一场戏,便觉着心中实在是累得厉害,也愈发的想念洛轻言。 也不知道,他如今到了何处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追上王尽欢和宁浅。 他既是要赶路,势必会日夜兼程的赶,应该很快就能够追上他们的。 只是为了隐匿行踪,减小暴露的风险,他应该不会选择和王尽欢他们走同一条路。 暗卫没有来送信,想必也没有他的书信。 此前洛轻言离开的时候也曾说起过,这一路只怕风险不小,危险重重,尽量少给他传信,盯着这宫中的人实在是不少,若是有人循着她的书信发现了洛轻言,便会给洛轻言带来危险。 她得忍住…… “各宫各殿有送来议事册子吗?”云裳问着。 画儿摇了摇头:“这两日这宫中倒实在是太平得很,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发生,所有这两日各局各司的管事都甚少来未央宫了,也很少递送册子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笑容有些无奈。 可不是吗? 如今这宫中,洛轻言悄然离开,太上皇与太后也出了宫,其他太嫔太妃在被她杀鸡儆猴过几次之后也已经十分安分,这宫中,能不太平吗? “刘文安过来过吗?” “不曾。”画儿低声应着:“刘文安不是应该在陛下身边侍候,给陛下传话的吗?娘娘同陛下刚刚分开,兴许也没有什么事情没有什么话遗漏了,所以刘文安便没有过来吧。” 云裳嗯了一声,是啊,她都忘了。 刘文安是给洛轻言传话的,而“洛轻言”刚刚才同她分开。 像是突然清闲了下来一般,云裳倒是觉着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了。 画儿暗中观察着云裳的脸色,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娘娘,陛下今夜在咱们未央宫歇息吗?” “应该不会吧。”云裳笑了笑:“陛下最近政务繁忙,我听刘文安说,他近来总是批阅奏折到很晚。从太极殿到咱们未央宫,一来一回都得要些时候,我倒是更希望,他能够将这来回路上耗费的时间,花在睡觉上。身体是一切的根本,只有休息好了,身体才会好。” 画儿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倒是一旁立着的佩兰在心中暗自盘算着,此前陛下也忙,只是再忙,却也总会三天两头的来未央宫陪皇后娘娘。 可是最近陛下仍旧也会来,过夜的次数却很少了。 且自打那日皇后娘娘去太极殿质问陛下之后,陛下就再没有留下来过夜了。 莫不是,那日皇后娘娘和陛下果真是吵了架? 虽然最近帝后二人瞧着倒是一切如常,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着,陛下与皇后娘娘之间,似乎少了一些热乎劲。 这可是……极少有的。 佩兰心中一边打着鼓,一边暗自想着,帝后如今的状态,倒更像是冷战,可不能这样下去。 帝后不和,可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的。 佩兰看了一眼云裳,瞧娘娘这两日,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得想想法子才是。 第1250章 绞尽脑汁编瞎话 佩兰心中想着,便朝着画儿使了个眼色。 画儿性子素来不如佩兰细心,全然没有懂佩兰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想要做什么,愣了愣,也朝着佩兰眨了个眼。 似是害怕佩兰瞧不见,画儿还索性抬起手来向佩兰比划起来。 两人在云裳面前闹出这样的动静,云裳想不注意都难。 云裳抬起眼来,就瞧见佩兰担忧的目光,忍不住挑了挑眉,只稍稍思量一下,联系到佩兰今日的异常,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我与陛下的确出了一些问题。”云裳径直开了口。 佩兰与画儿皆是全身一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有与他吵架,只是陛下觉着,甘河县之事实在是有些棘手,担心出什么岔子,所以想要让我替他理政,他亲自去一趟甘河县。” 佩兰有些诧异:“这是为何?御史大夫与王夫人不是已经往甘河县去了吗?他们二人的本事极高,陛下还不放心吗?” 云裳摇了摇头:“并不是不放心他们,王尽欢与宁浅已经是人中龙凤,无论是办事能力还是反应速度亦或者是武功,都可以称得上是一等一的。且他们二人分别跟了我与陛下很长的时间,我们对他们也十分信任,也知道他们有多强。” “可是有时候,并非只是单纯的强,就够了。”云裳绞尽脑汁信口胡诌:“王尽欢与宁浅再强再厉害,王尽欢也只是个御史大夫,他们也只带了为数不多的暗卫。万一甘河县果真爆发了战事,有人率军起事,他们无法调遣兵马,便全然没有办法阻挡时态的发展。” “若是遇着那样的事情,他们只能想法子拖延,而后派人回来禀报陛下,请陛下调兵遣将。但是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兴许就这一来一回禀报消息,调遣兵马的时间,便不知又多少百姓要遭受战火侵袭而流离失所了。” 佩兰与画儿皆是点了点头:“若是陛下在,陛下可以直接调遣兵马,可是从附近的州府调兵遣将,便能够好上许多。” “是。”云裳颔首。 佩兰与画儿对视了一眼:“所以,皇后娘娘是在因为这件事情生陛下的气?皇后娘娘不同意陛下的计划?” 云裳往椅背上靠了靠,幽幽叹了口气:“倒也并非是我不想同意,只是那甘河县的消息滞后了两个月,如今咱们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谁知道那边如今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且按着暗卫禀报来的消息,甘河县几乎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控制中,实在是……太危险了。” 云裳抿了抿唇:“我倒也不是分不清轻重,我也知晓,若是陛下在那边,许多事情都要方便一些,我只是希望,陛下能够等第一批前往甘河县打探消息的暗卫回来之后,了解了解甘河县那边如今是什么样的境况再离开。” “我是觉着,王尽欢与宁浅虽然没有法子调兵遣将,可是让他们想法子拖延拖延,想法子给他们制造一些阻碍,却还是可以的。” 佩兰点了点头:“娘娘考虑得也十分周全,所以,是陛下不同意吗?” 云裳笑了笑:“他大抵是早些年打仗打多了,总觉着他是将军,是一定要冲在最前面的。” 怪不得。 佩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陛下对娘娘素来宠爱,他也定然知晓,娘娘是为了他好的,定会退步的。” 云裳苦笑了一声:“我怕他这样贸贸然的去,却也怕他因为我的缘故而选择退步。” 佩兰这就有些不明白了:“为何啊?” “若是陛下为了我的缘故没有去,一切顺利倒是还好。若是在这段时间出了什么问题……我担心,陛下虽然不会责怪我,可心里却也还是会有疙瘩。” 佩兰蹙了蹙眉:“这倒也是。” “所以这两日,我左右为难,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云裳说完,才又笑了笑:“这件事情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容我再仔细思量思量。” “是。” 晚间时候,洛轻言同刘文安一同过来,仍旧打着政事太多,在未央宫处置的名号,带了一些折子过来。 云裳将折子一一阅过,才问着:“今日就这些了?” “是。”刘文安点了点头,顿了顿才又道:“先前下午的时候,户部来向陛下奏请选妃之事了。” 云裳翻着奏折的手微微一顿:“哦?那陛下是如何回应的?” 洛轻言坐在一旁,低声道:“将户部官员训斥了一顿。” 云裳应了一声,没有说他这样处置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只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奏折。 刘文安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这种奏请几个月就有一次,户部那边也是例行公事罢了。只要陛下不松口,他们也不敢乱来的。” “嗯。” 等着刘文安与洛轻言离开,佩兰从外面进来,倒也没有再问洛轻言今日为何又不在未央宫歇下,只低声禀报着:“娘娘,方才兴福殿的人来禀报,说他们的玉太嫔病得厉害,太医来看过了,说恐怕没几天日子了。” “玉太嫔?”云裳对这个名字倒是全无印象:“这位玉太嫔,此前见过吗?” 佩兰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这位玉太嫔这几年的身子都不太好,太上皇尚且在位的时候,就只呆在自己殿中养病,不怎么出门了。此前太上皇禅让皇位的时候,宫中所有太嫔太妃一并觐见的时候倒似乎撑着病体去了一趟,后来就说害怕将病气过给皇后娘娘,一直没在皇后娘娘身边出现过。” 云裳颔首:“毕竟也是太上皇的嫔妃,待会儿我去探望一趟吧。” “还有旁的事情吗?” 佩兰颔首:“那兴福殿的宫人说,玉太嫔只有一件事情想要求一求皇后娘娘。” “什么事?” “玉太嫔说,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亲人了,想在临去之前见他们最后一面,求皇后娘娘恩典。” “倒也是应该见一见的,替我回话吧,就说我准了,派人出去给玉太嫔的家人传信吧。” “是。” 第1252章 接到宫中来吧 画儿恨得咬牙切齿:“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知羞耻啊?”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怎么就这样不知羞呢?不过也没有关系,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目光短浅的女子罢了。我会让她后悔今日所做所说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 云裳赶到御花园,还未走近,就听见有哭嚎的声音在御花园中响起:“民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曾想,这进宫一趟,就失了清白了啊……” “皇后娘娘!”洛轻言身边跟着的内侍正觉着被那女子的哭喊声闹得脑仁儿疼,就瞧见云裳从远处施施然走了过来,连忙出了声。 御花园中的所有人都朝着云裳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云裳瞧见洛轻言一直紧绷着的神情骤然松了一些,好似找着了救星一般。 虽然这事情实在是有些狗血,云裳却仍旧有些想笑。 洛轻言平日里治下甚严,暗卫每日需要训练的东西非常多。平日里要么是在出任务,要么就是在日复一日的训练,接触到女子的时候极少,对这男女之事亦是十分陌生。 乍然遇着了这样的事情,若非是顾及着他还假扮着洛轻言,只怕早已经跑了。 云裳瞧着他全然僵硬着的身子,心中暗自想着,希望莫要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是。 云裳想着,才又将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几人。 跪在最前面的,便应该是玉太嫔那位作妖的侄女。 女子约摸十五六岁,容貌尚且算得上是好看的,只是如今脸上还挂着眼泪,眼睛亦是被她揉得通红一片,仪态也有些不妥,倒是平白给她的容貌减了不少的分。 那女子也在偷偷看云裳,在宫外的时候,她倒是听闻过不少关于皇后娘娘的传闻,都说帝后感情甚笃,陛下为了皇后空置后宫,整个后宫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后。 比试她尚且在想着,陛下什么样的美人都有机会见着,会这样做,多半也不是因为皇后貌美。 又听闻,当初陛下在宁国为王爷,宁国陛下当时无子,他是最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他会娶当时身为宁国公主的皇后,十有七八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宁国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陛下空置后宫,也多半是因为皇后善妒,手段心机深沉,致使陛下不敢纳妃。 只是如今见着皇后,此前心中那些猜测,一下子就被自己否认得干干净净。 单单这么一眼,皇后在她心中的印象便只留下了几个简洁的词。 容貌绝美,气质卓然,温柔可人。尤其那双眼睛,通透得仿佛不似世间人一般。 自己就这么看着,便也觉着有些自惭行愧。这样的女子,她恐怕一辈子都及不上吧? 只是转过头瞧见自己面前的玄色绣着龙纹的衣袍,又想起自己此前在姑姑殿中瞧见的那些无处不精致的摆设,姑姑身上的衣裳,还有她穿戴的发簪首饰…… 手骤然在袖中握紧,只咬了咬牙,心中暗自想着,事已至此,她怎么也不能打退堂鼓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裳勾起嘴角笑着走了过去,洛轻言抿了抿唇:“皇后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方才听陛下身边的宫人说了说御花园中发生的事情……”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这位,就是玉太嫔的侄女吗?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贺楚灵。”女子连忙应着。 “贺楚灵,倒是一个不错的名字。”云裳面上不见丝毫情绪,声音仍旧十分温和:“方才宫人说的不那么清楚,所以,有些事情,本宫想要亲自问问你。” “是,是。”贺楚灵咬了咬唇:“娘娘尽管问就是,民女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裳沉吟了片刻:“你们入宫来,应该是为了探望病重的玉太嫔的吧?” “是。”贺楚灵颔首:“承蒙皇后娘娘仁慈,特许民女与家人入宫来探望姑姑,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民女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 云裳又有些想笑了:“既然是来探望玉太嫔的,怎么又会出现在这儿?” 贺楚灵早就想好了说辞:“姑姑与爹爹有事情要交代,就叫身边的宫人带我们来御花园逛逛。民女不曾见过这般漂亮的园子,可是御花园实在是太大了,也没有法子一点一点的逛下来,民女就让宫人带我们到一处地势稍稍高些,能够俯瞰大半个御花园景致的地方赏赏景。” 贺楚灵说完,转头指了指一侧的一处假山:“宫人就将我们带到了这上面。” “我们正在上面赏景说话,就瞧见陛下从那边过来了。宫人发现了陛下,连忙让我们跪下行礼。民女慌忙跪下,只是假山上有些潮湿,还长了些青苔,兴许是民女的动作大了一些,脚下有些打滑。” “民女害怕惊扰了圣驾,又不敢妄动,只能悄悄调整姿势,谁曾想,还是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还正好摔到了陛下的身上。” 洛轻言几乎快要被气得笑了:“你说,你摔到了哪儿?” 贺楚灵咬了咬牙,改了口:“摔在了陛下的脚上。” 不等洛轻言反应,贺楚灵又连忙道:“此事是民女无心之失,只是陛下与民女有了身体接触,这也是真。民女也没有说一定要陛下对民女负责,只是事已至此,民女这清白,却也的确是已经毁了的。” 贺楚灵说着,便又开始落泪。 云裳笑了笑,仍旧不见丝毫愤怒亦或者是生气:“哭什么?多大点事儿?” 云裳漫不经心地转过身看了洛轻言与刘文安一眼:“贺姑娘说的不错,虽然此事是意外,可是贺姑娘与陛下有了身体接触是真。咱们也不是付不起责任的人家,自然是应该拿出点天家姿态来的。” “事已至此,那就按着惯例,将贺姑娘接到宫中来吧。” 贺楚灵不曾想到事情竟然这样容易,有些难以置信,只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云裳:“皇后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第1253章 你是怎么想的? 贺楚灵问完,才又觉着自己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不妥,忙不迭地道:“民女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怀疑娘娘的话……” 云裳笑了笑:“无妨,贺姑娘真性情,本宫倒是十分欣赏。” 贺楚灵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得意之色,皇后答应她让她入宫做陛下的嫔妃,还夸她真性情? 说罢,才又问着:“对了,此事,玉太嫔知晓吗?” 贺楚灵听云裳这么问,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姑姑不知道的……” 云裳轻轻颔首:“你要入宫,这是一件大事,怎么也应该知会玉太嫔一声的。走吧,正好我也去兴福殿探望探望玉太嫔。” 贺楚灵眼珠子转了转,轻轻咬了咬唇,她入宫不入宫,是她自个儿的事情,跟那个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有什么关系。 只是皇后的话,她断然不敢反驳,只低低应了一声:“是。” “皇后?”洛轻言蹙了蹙眉,有些不解,不知道事情为何就发展到了如今这副模样,真的要让这个女人入宫?这未免,也太过荒谬了一些。 云裳转过头朝着洛轻言柔柔地笑了笑:“陛下放心,臣妾定然会将这件事情妥善处置的,陛下政事繁忙,不如先回太极殿处理政事。等一会儿事情告一段落,臣妾再亲自到太极殿同陛下禀告?” 刘文安抬起眼悄悄觑了觑云裳的神色,便知云裳心中定有自己的盘算,只悄悄拉了拉洛轻言的衣袖。 洛轻言回过神来,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行,后宫之事,你做主就是。” 说着,便转身带着宫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云裳瞧着他们转过弯,身影消失不见,才转眸看向贺楚灵:“走吧。” 贺楚灵与其他几个人连忙站起身来,跟在了云裳身后。 兴福殿门口的宫人远远见着云裳过来,忙不迭地进殿去禀报了。 云裳一见正殿,就瞧见玉太嫔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只是身边还有两个人正一左一右扶着她,似乎只要那两人一放手,玉太嫔身子就会支撑不住软倒一般。 殿中还跪着两个男子,约摸四十来岁的模样,眉眼间带着伤痛。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太嫔张了张嘴,一个字尚未说,一连串的喉音便滑了出来。 云裳漫不经心地想着,玉太嫔的情况似乎比前日她来探望的时候,更严重了一些。 只是她素来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如今被人算计到了这般地步,自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云裳想着,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 “玉太嫔的家人今日入宫探望,玉太嫔今日气色瞧着倒是好了许多。” “多……多谢娘娘。” 云裳抬了抬手,笑了笑:“玉太嫔说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 云裳的目光从殿中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贺楚灵的身上,贺楚灵的眼中带着几分忐忑,可是更多的,却是雀跃。 雀跃。 云裳勾了勾嘴角,希望等会儿,她还能这般欢喜。 云裳转过眼,看向玉太嫔:“本宫此番前来,也是有事情要同玉太嫔和玉太嫔的诸位家人们商议的。” 有事同他们商议? 玉太嫔那两位兄弟面面相觑,皆是有些不明所以。 云裳是夏国一国之母,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同他们商议吗? 难不成,是玉太嫔的后事? 两人目光碰触,似乎都想到了次数,连忙又垂下头,静听云裳吩咐。 云裳将两人神色尽数纳入眼中,一下子就猜到了两人心中所想,只垂眸勾了勾嘴角:“事情是这样的……” “贺楚灵贺姑娘,是两位中,哪位的姑娘呢?” 贺楚灵? 怎么好似和他们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两人浑身一震,其中一人连忙膝行往前一步:“微臣贺修启禀娘娘,贺楚灵是小女。” 云裳颔首:“方才,贺姑娘在御花园中的假山上玩耍,后陛下途径那处,贺姑娘在假山上给陛下行礼,谁曾想,一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正好摔到了陛下跟前。” “据贺姑娘说,她正好摔到了陛下的鞋子上,与陛下有了身体接触。因而贺姑娘觉着,她的清白,被陛下所毁……” 云裳笑眯眯地看了贺楚灵一眼,就见贺楚灵已经变了脸色。 不对啊。 虽然事情似乎的确是这样,可是为何她总觉着,这些话从皇后娘娘的嘴里说出来,却怎么听都不对劲,似乎隐隐约约带着几分讽刺意味。 贺楚灵顿时有些慌了:“不……” 贺楚灵正要说话,云裳便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画儿顿时冷着脸怒斥着:“放肆!皇后娘娘说话,岂容你打断?” 贺楚灵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云裳仍旧笑容温柔,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贺姑娘说,她的清白已经毁了,要陛下为她负责。” “陛下便将本宫请了过来,本宫想着,不管贺姑娘与陛下是不是真的有了身体接触,这件事情传出去也不怎么好听,知道的,知道贺姑娘只是一不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贺姑娘是蓄意为之,意图入宫为嫔为妃呢。” “所以,本宫就做主,准备将贺姑娘接入宫,也给个位分。只是贺姑娘究竟也是你们的家人,此事自然也应该同你们好生商议商议,你们意下如何?” 云裳的话还未说完,坐在椅子上的玉太嫔便激动起来,手不停地摆动着,只是大抵是因为说不出话,脸上神情显得有些狰狞。 贺修也回过神来,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等着贺楚灵,忙不迭地道:“不,不必,孽女不懂事,胡言乱语的。” “此事不过是她自个儿不小心,哪里用得着陛下与娘娘负责?” 贺楚灵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父亲,一脸的难以置信。 云裳却是笑了笑:“女子的名誉,那可是顶顶重要的。” 贺修忙不迭地道:“娘娘尽管放心,今日我们出了这皇宫,便会将所有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保证今日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云裳却并不答应他,只转过身看向贺楚灵:“此事关系着贺姑娘的终身大事,贺姑娘,你的爹爹似乎不同意你入宫,你是怎么想的?” 第1255章 执迷不悟 太极殿中,洛轻言与刘文安一同瞧见了那旨意,两人嘴角皆是不约而同地抽了一抽。 “洛轻言”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若是陛下回来,知道我给他找了这个一位贵人,恐怕会直接将我的腿给打断。” 刘文安点了点头,看了看他的腿:“嗯,你好好珍惜珍惜,自己还有腿,可以走路的日子吧。” “……”洛轻言转过身:“不行,这旨意不能拟。” 见他一脸郁闷,刘文安才又笑了起来:“放心,我保证,那贺楚灵,一定待不到陛下回来的时候,说不定,连这宫门,都不能入。你以为,娘娘是真的想要她入宫吗?” “嗯?” 刘文安嘴角勾了勾,脸上闪过一抹残酷的笑:“娘娘不过是想要好好的收拾收拾她,杀鸡儆猴罢了,你且等着瞧吧。” 刘文安说着,就提了笔,准备开始替他拟旨。 “洛轻言”见状,连忙扑了过去。 “不行不行,我还是害怕。” 刘文安啧了一声:“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事端吗?若是先前在那贺楚灵扑下来的时候,就应该再躲开一点的。” “……” 刘文安径直将他推了开:“且如今陛下不在宫中,一切诸事,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皇后娘娘要我们拟旨,我们没有反抗的权力。” “好吧。” 旨意颁下来,引起了轩然大波。 此前洛轻言不纳后妃的事情,在整个夏国都是人尽皆知的。 谁曾想,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突然纳了一个贵人? 贺楚灵是谁? 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让陛下破了此例,且还能够让皇后娘娘心甘情愿点头的? “朝臣还有锦城世家,以及寻常百姓,都对这位贺楚灵,十分好奇呢。”佩兰低声禀报着。 云裳点了点头,手中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是应该感兴趣的,毕竟当时因为纳妃的事情,也算是闹得人尽皆知,都知道,哪怕是我不能够再为陛下添嗣,哪怕是承业心智不全,陛下都不曾动过想要纳妃的念头,如今却为了这贺楚灵打破了一切,他们自然想要知道,贺楚灵是谁。” “而后,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去打探,当知道,贺楚灵只是一个寻常从五品小官之女,容貌才华皆不出众,他们就会开始好奇,陛下为何会独独纳这贺楚灵为妃?” “一旦他们起了这样的念头,我们就可以……”云裳勾了勾嘴角:“就可以将那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叫城中暗桩,一一散播出去。到时候,事情定然会变得很有趣。” 佩兰眼中一亮,连忙点了点头:“是了,若是让他们知道,贺楚灵是靠着这样无耻的法子,才让陛下与娘娘破了例,外面的流言蜚语,都能够杀死她。” 正如他们所料那般,很快,外面的流言蜚语四起,贺楚灵的日子,犹如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贺家,贺楚灵的院子里,东西落地的动静响起,随即是贺楚灵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们凭什么那样说我,凭什么觉得我恬不知耻?”贺楚灵眼中俱是愤怒:“她们不是也一直想要这样做吗?不是也想要入宫做陛下的妃子吗?我不过是做了他们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罢了,她们凭什么自己想就可以,我做了就觉得我不知羞耻?” 立在贺楚灵身侧的,是她从小到大的奶娘。 奶娘抿了抿唇,低声道:“小姐不必理会不必在意她们就是,她们是嫉妒小姐,小姐记住他们就是,等着小姐入了宫,到时候他们那些瞧不起小姐的人,见了小姐,还不是得乖乖跪下行礼。” 贺楚灵眉眼一动,脑中顿时浮现起那副情形来,嘴角亦是忍不住勾了起来:“是了,到时候,我就是陛下的嫔妃了,他们见了我,得跪下请安行礼的。” 如此想来,心中倒是稍稍好受了一些。 只是,这样的高兴,并没有维持多久:“可是,家中其他人也都不支持我,爹爹和娘亲都骂我,骂我不知廉耻,骂我败坏门楣。”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啊?我不过是想要入宫,想要自己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一点,想要锦衣玉食,成为人上人,这有什么错吗?” “就因为我用错了法子吗?他们连姑姑的死都怪在我身上,说是我气死了姑姑的。”贺楚灵怎么都想不明白:“不管用什么法子,最后我不是也还是能够入宫,还是能够成为陛下的嫔妃吗?” “咱们贺家,爹爹和大伯的官位都不高,以前还指望着姑姑受宠,可是如今太上皇都已经禅让皇位了,姑姑也已经没了,咱们贺家想要出头就更难了。” “以后我进了宫,若是能够夺得陛下的宠爱,那咱们贺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啊!” “执迷不悟!”外面骤然想起了一个声如洪钟的男子声音,正是她爹贺修。 贺楚灵浑身打了个颤,低下头犹如鹌鹑一般,不敢说话了。 那日在宫中,她爹爹打她的那一巴掌,她仍旧还记着。 当时爹爹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骇人了一些。 好在最近因为姑姑去世,他们忙着将姑姑葬入祖坟的事情,倒是没空来找她。她以为爹爹当时只是因为她用错了法子,所以才震怒,且更多的,是为了做给皇后娘娘看的。 等着回府,等着爹爹能够有时间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也就能够释怀,能够明白她的想法,能够支持她了。 可是爹爹方才那执迷不悟四个字,却好似,根本没有打算要同她站在一起似得。 贺修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向贺楚灵的眼中仍旧带着愤怒。 “你还这样执迷不悟!” 贺楚灵咬了咬牙:“爹爹一味的就知道泽被我,可是却不告诉我,我究竟错在了哪里?我想要入宫过好日子,想要有朝一日能够得陛下宠爱,能够庇荫咱们贺家,难道错了吗?” “错了!”贺修脸色铁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吼了出来:“你不仅错了,还错得离谱!” 第1256章 怒了 “想要入宫为嫔为妃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如今陛下后宫仍旧空置着?” 贺楚灵垂下眼:“那是因为她们豁不开颜面。” “你错了,你大错特错!”贺修额上青筋暴起:“比你不要脸的人多了去了,可是陛下却不曾纳任何一个嫔妃,不是因为其他,是因为帝后二人的手段,实在是太过骇人,去触霉头的人都已经找不到了!” “现在,哪怕是户部,哪怕是朝中那些个老臣,顶多也只是定期上个折子请陛下选秀纳妃,可是只要陛下将折子打回去,他们便不会在折腾。因为他们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官位,珍惜自己的性命!” 贺楚灵有些不服气:“我也见过皇后娘娘与陛下,他们二人哪有你说的那样恐怖?陛下虽然有些冷漠,可是也并不骇人,皇后娘娘更是善良温柔,且陛下与皇后娘娘都已经颁布了旨意让我入宫了,我入宫为贵人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贺修咬牙:“你是被猪油糊了心了!” 他实在是被气得狠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渐渐缓过来了一些:“我也不同你说了,你现在好的歹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现在,自个儿走街上去走一圈就知道了。” “你且好生想想,你恬不知耻设计陛下的事情是怎么会传得人尽皆知的?你自个儿出去感受感受,百姓们对你是什么样的态度。” “你觉着自己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看未必!”贺修冷笑:“且即便是入了宫,你以为就能锦衣玉食,要啥有啥了?” “你姑姑入宫二十多年,太上皇一共只召她侍寝过两次,就两次!二十多年啊,她就耗在那深宫冷院二十多年,到最后临终,身边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你单单那日入宫瞧着你姑姑住的院子尚且看得过去,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那兴福殿,是太上皇退位之后,你姑姑按着宫中惯例晋级为太嫔之后才分到的。” “你不曾见到过你姑姑此前住的地方,那时候,她的位分就是贵人,那院子,连你现在住的这院子都不如,一整个院子,就一个宫人服侍。什么都没有,连一件合身的衣裳都没有。宫中那些宫人个个都是惯会看人的,个个都捧高踩低,对你姑姑吆五喝六。” “那些年,你姑姑连吃饱饭都没有法子,我与你大伯父时常想方设法给她弄些银子进宫让她好想法子去贿赂贿赂那些宫人,至少让她吃饱穿暖。” “你知道你姑姑为什么在知道你要入宫之后,就气得咽了气吗?那是因为,她知道那深宫的日子过的有多么凄惨!是因为,她不想让你重复走她的老路!” 贺楚灵咬了咬牙:“那是姑姑没本事!且那时候,太上皇后宫嫔妃太多,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可如今,陛下的后宫,就皇后娘娘一人。我若是入了宫,那就是除了皇后娘娘之后的第二人了!” “执迷不悟!”贺修该说的都说了,见贺楚灵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更是恼怒,只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与你说了,你自己出去走走吧。” 贺楚灵也不服输:“走走就走走,我也的确已经许久不曾出门逛街去了,我这就去!” 贺楚灵叫下人去套好马车,便带着奶娘和丫鬟出了府。 马车直接到二门来接的她,一出府,贺楚灵就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贺家的马车吧?” “贺家?哪个贺家?” “还能有哪个?就是哪个恬不知耻的,明明自己故意从假山上摔下来还故意抱住陛下的腿,却偏生说她与陛下有了身体接触,要入宫给陛下做妃子的那位贺小姐的贺家啊?” 贺楚灵坐在马车中,身子微微僵了僵。 只是想起先前奶娘说的那些话,终是挺直了背脊。 随便他们说就好了,等着她入了宫,这些人,也得要向她行礼。 马车朝前行进着,贺楚灵如往常一般,将马车车帘掀了开,想要看看外面有没有卖什么新鲜小玩意儿的商贩。 只是刚刚将马车车帘掀起来,外面的人也就瞧见了马车里面坐着的人。 “是贺楚灵!” 贺楚灵蹙了蹙眉,还未出声,就瞧见有东西朝着她飞了过来。 贺楚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避让不及,被那东西劈头盖脸的砸中了。 是鸡蛋。 鸡蛋砸在贺楚灵的脸上,蛋壳就破了,蛋清蛋黄流了她一脸,黏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贺楚灵只觉着恶心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恶心死了,快给我擦擦!” 谁曾想,这不过是一个开端,随后,不停的有各种东西扔了过来。 “小姐,快,把马车车帘放下来,窗户关上!” 贺楚灵急急忙忙地照做了,倒是终于没有人砸东西进来了,却仍旧能够听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呵,还从未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玩意儿,还妄想入宫呢,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听闻这个贺小姐啊,从小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呢。时常同外男一同进进出出各种茶楼饭店,每次一起的男子都不一样。不仅如此,听说她性情十分不好呢,打骂下人是寻常事,还欺辱旁系的庶女庶子呢。” 贺楚灵正在让下人给她打理身上的脏东西,听见这些话,顿时就怒了。 “我没有!他们怎么胡言乱语啊?”贺楚灵有些着急:“快,报官,叫人来抓他们,诽谤未来皇妃!” 奶娘与丫鬟皆是有些为难:“也没有这条罪名啊,且这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咱们也的确管不了,再者,外面这样的流言蜚语太多,恐怕也找不到出处!” “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吗?他们分明就是将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往我身上安!” 贺楚灵咬了咬牙,实在是气不过,只径直打开了马车车门:“你们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想死吗?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钦点的贵人!” 第1257章 乞丐 贺楚灵的话音刚落,马车就骤然停了下来。 贺楚灵一个没有坐稳,身子猛地朝前,险些从凳子上冲了出去。 身边的嬷嬷与丫鬟连忙将她拉住。 贺楚灵气急败坏,扬声质问着:“做什么呢?做什么突然停车?知不知道刚刚差点就将我给摔了?” 外面传来马车车夫应答的声音:“小姐,咱们的马车,被……被拦了下来。” 被拦了下来? 马车中的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有些难以置信,贺楚灵额上青筋跳得欢快:“啊!” 她骤然大喊一声,将马车中坐着的丫鬟和嬷嬷都给吓了一跳。 外面的马夫亦是愣了一瞬,才又道:“小姐,拦住我们的,是一群乞丐。” “乞丐?” 贺楚灵一愣,她还以为是此前咒骂她的那些百姓。 “乞丐拦住马车做什么?” 贺楚灵刚刚问出口,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听闻贺小姐被陛下与皇后娘娘封为了贵人,我们是来给贺小姐道贺的。” “恭喜贺小姐,贺喜贺小姐,祝贺小姐永得盛宠,前程锦绣。” 贺楚灵愣了愣,嘴角倒是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来:“这些个乞丐倒还算识趣。” 贺楚灵说着,转头吩咐着一旁的丫鬟嬷嬷:“去,打赏他们一些吧。” 嬷嬷应了声,取了钱袋打开了马车车门,这才瞧见,外面跪了三四十个乞丐。嬷嬷犹豫了一下,将钱袋中的银子都打赏给了外面的乞丐。 只是那些乞丐拿了银子,却并没有离开,笑容十分谄媚:“小的们都是下等人,不曾见过宫中娘娘这般尊贵的人,今日有幸遇到,不知有没有机会见一见娘娘尊容?” 那乞丐一口一个娘娘的,叫得贺楚灵心中无比熨贴。 当即就要出去,丫鬟抬起手来拉住贺楚灵的衣袖:“小姐,奴婢总觉着不对劲,这些乞丐只怕是来者不善。” 贺楚灵并没放在心上:“来者不善?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他们能做什么?” “最多不过是想要我再给他们一点银子打赏罢了。”贺楚灵从腰间拿下钱袋:“无妨,这些个乞丐虽然不怎么受人待见,却也是惯会看人的,说那么多好话,还不是想我给他们些银子,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比那些百姓好多了。” 贺楚灵拿着钱袋就下了马车。 跪在最前面的乞丐见着贺楚灵,眼睛一亮:“贺小姐果真是貌若天仙,难怪曾经发誓说绝对不会纳妃的陛下都动了心,贺小姐面色红润,印堂发亮,定然是有大福之人。” 贺楚灵方才被那些个刁民闹得有些不快的心情终是好了一些,听那乞丐那么多,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张嘴倒是会说话。” 说着,就走到了那乞丐面前,将那钱袋给递了过去:“给,拿去买点酒喝。” 那乞丐眼睛愈发亮了几分,却并未接过她手中钱袋,只伸手拽住了贺楚灵的腿,猛地一拉。 贺楚灵一个没察觉,被他拉得摔倒在地。 “啊!你做什么?” 那乞丐却已经伸手将贺楚灵的鞋袜都脱了下来,伸手握住了贺楚灵的脚:“哈哈哈,我摸到了她的腿,按着她的逻辑,她是不是应该要嫁给我了?” 贺楚灵与跟着她一同的下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群乞丐却已经一哄而上,一人在贺楚灵的身上摸了一把。 只是他们却也并不太过分,摸的都只是贺楚灵的手脚。 摸完之后便又退到了一旁,哈哈大笑着:“贺小姐什么时候嫁给我们啊?” 贺楚灵一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一直到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开始指指点点了才反应了过来。 嬷嬷和丫鬟连忙上前将贺楚灵给扶了起来。 贺楚灵气急败坏,眼中有泪水不停地在打转:“报官!报官!” “贺小姐要报官吗?”外面乞丐的笑声渐渐弱了一些:“既然都要去蹲牢房了,那我只是摸一摸贺小姐的脚是不是太不划算了啊?左右咱们人多……” 贺楚灵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嬷嬷连忙拉住贺楚灵的手:“小姐,咱们先回去再说。现在他们人多势众,又都是些乞丐,都是贱命,不怕死的,咱们犯不着与他们硬碰硬,怎么都是咱们吃亏。” 贺楚灵只觉着心中翻腾的厉害,气得脑袋都嗡嗡的。 她被一群乞丐给玷污了,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嬷嬷说的对,她出门只带了两个丫鬟和一个马车夫,这群乞丐却有三四十人,若是真的发生冲突,吃亏的终究是她们。 她们是女子,若是这些乞丐真的闹起来,恐怕不好收拾。 贺楚灵只觉着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咬了咬牙,吩咐着马车车夫:“回府,回府!” 回到府中,贺楚灵方回过神来,像是所有的情绪都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只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去报官,我是陛下下了旨封的贵人!我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贺修也已经听闻贺楚灵在闹市发生的事情,匆匆赶了过来,脸色亦是十分不好。 是他的错,他明明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却因为先前被贺楚灵给气得狠了,这才给贺楚灵出了这样的主意,让她出府去看看外面是怎么说她的。 他也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晴天被日的,竟然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荒唐!实在是太过荒唐了。 只是思及宫中那两位惯常的手段,却又并不觉着奇怪。 一开始,就是贺楚灵的错,是她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贺楚灵哭了一阵,才发现了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贺修,只抬起眼来看向贺修,面上满是恨意:“这下你满意了?你让我出府,就是让我被那群乞丐羞辱的吗?” 贺修方才还在反思自己不该让她出府,听她这么一说,却又忍不住怒气上涌:“你还执迷不悟!你知道你今日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吗?就是因为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我之前就跟你说了,无论是陛下还是皇后娘娘,都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你真以为,你今日发生的事情,只是巧合吗?只是那些乞丐的主意吗?” 第1258章 是不是做错了? 贺楚灵听贺修这么一说,亦是愣了一愣,呆呆傻傻地看着贺修。 难道……不是吗? 贺修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我曾经听闻有人说起过,陛下与皇后娘娘手中有一批暗桩,安插在夏国各处,为他们收集情报打探消息,那些为陛下与皇后娘娘做事的暗桩中,就有一大批是乞丐。” “乞丐是收集消息最好的能手,他们分布在各个地方,并不打眼,很难被人怀疑,可是却能够打探到很多旁人打探不到的消息。” 贺修看向贺楚灵:“我记得你以前虽然性子冲动,可是却并不傻,反倒是聪明的,你觉着,给陛下与皇后娘娘打探消息的乞丐,和今日你遇到的那些乞丐……” 正如贺修所言,贺楚灵只是性子冲动了一些,只是暴躁易怒了一些,可是并不是傻子。 听贺修这么一说,贺楚灵顿时就明白了过来,细细一想先前发生的事情,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比如,那些乞丐好似是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她要打那儿过,特意守在那里等着的一般。 比如,那些乞丐虽然十分凶狠,可是却像是得了授意,虽然都扑了上来同她有了身体接触,却只碰了她的手和脚,其他地方都是避开了的。 若是寻常乞丐,平日里没有与女人接触的经验,见着她那样躺在那里,毫无反抗之力,定然不会那样规矩。 那些乞丐的模样,就好似得了谁授意一般…… 贺楚灵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颤了颤,难道,真的是陛下和皇后娘娘? 贺楚灵咬了咬牙,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好狠呐……他们…… 贺楚灵闭了闭眼,眼中有泪水滑落了下来,心中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明明他们当时也可以直接驳了我,不让我入宫的?为什么下了旨意召我入宫,却又这样对我?不行,我要入宫,我要入宫去问一问,问一问他们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贺修恼怒:“为什么?因为这一招,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佯装从假山上摔下来,却抱住陛下的腿,污蔑陛下坏了你的清白。他们就让那些乞丐用同样的法子对你,正儿八经的让你清誉受损。” “你进宫去找陛下和皇后娘娘?先不说,你如何进宫。且说,你说这些事情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授意的,你有证据吗?” 贺楚灵一下子泄了气,跌坐在了椅子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贺修瞧着贺楚灵这副模样,终究是他亲生的女儿,也还是有些舍不得。 贺修只得苦口婆心地劝着:“先前陛下与娘娘下的旨意,只说召你入宫,却并未说封你为贵人之事,应该也是想着给你一个教训,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若是你主动去说,那日的事情是你鬼迷心窍,你不入宫了,兴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若是你不知悔改,执迷不悟,非要入宫,只怕等不到入宫,你的性命都要折在这件事情里面。” 贺楚灵咬了咬唇,心中却还抱着一丝幻想:“会不会这件事情只是皇后娘娘所为,陛下压根就不知道呢?要不,爹爹你帮我去陛下那里替我讨个公道?让陛下知道这件事情……” “住嘴!”贺修忍不住呵斥出声:“帝后二人感情甚笃,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秘密。且这锦城是天子脚下,你以为,今日这件事情,陛下会不知道吗?你以为,陛下会理会你吗?” 贺楚灵咬了咬唇,没有作声,明显是仍旧不同意贺修的话。 贺修实在是不知贺楚灵为何这般固执,气得浑身都在发颤:“我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了,你若是不进宫了,兴许还有一线生机,此事之后,我会将你送到南面你姨母那里去住上一两年,等着这件事情过去,帮你在稍稍远些的地方寻一门不错的亲事。保证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受这件事情的影响……” “可你若是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那你的事情,从此我不再过问,我就当……” 贺修神情恍惚了一瞬:“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从此以后,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情,生也好死也好,入宫也好受宠也好失宠也好,都再与我无关。” 这些话说的实在是有些重了,贺楚灵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半晌没有言语,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贺修却也没有等她作答,只抿了抿唇,神情冷漠地道:“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想想今日经历的这一切,想想你若是执意如此,以后得到的会是什么。” “想好了,你再来同我说你想的结果就好了。” 贺修说完,便拂袖而去。 贺楚灵独自落在椅子上,恍惚像是一尊雕像一般,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小姐?” 半晌,贺楚灵才抬起了头来,神情带着几分茫然:“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丫鬟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垂下眸子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个丫鬟,这些事情,奴婢都不懂。” 贺楚灵缓缓闭上眼,脑中不停地闪过各种各样的情形。 有那日在宫中见到的,姑姑殿中精致的摆件,姑姑身上的衣裳和首饰,陛下英俊而冷漠的面容,皇后娘娘温柔随和的笑…… 有今日听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说她恬不知耻,说她妄想…… 还有那些乞丐散发着臭味的衣裳,还有他们的手在她脚上划过的时候,那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那些乞丐的哄笑声,猥琐的面容。 以及街上百姓在围观之后,指指点点的模样。 她几乎可以预料到,外面会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不知道传成什么模样。 还有爹爹说的那些话…… 那些乞丐,真的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安排的吗? 就因为她生出了不该生出的非分之想吗? 就因为那日她抱住了陛下的腿吗? 就因为她喜欢上了陛下,钦慕宫中的华丽,想要入宫吗? 第1259章 认输就是 她自然也知道,若是对付她的人,是陛下与皇后娘娘,那她,无论怎么蹦跶,都不可能蹦跶得出他们的手掌心。 她可以不在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却无论如何都斗不过帝后二人。 她认输……认输就是。 贺楚灵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脸,呜咽出声。 正如贺楚灵所料那般,白日里贺楚灵在闹市之上的遭遇,很快就在城中传遍了。 贺修都能够想到的事情,自然也有其他不少人想到了。 当朝臣三三两两约在酒楼吃酒的时候,便都忍不住谈论起了此事。 “陛下与皇后娘娘这一招,倒实在是高。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妥。明明是贺楚灵自个儿抱上了陛下的大腿,皇后娘娘却也十分大度的表示,可以让她入宫。” “可是贺楚灵恐怕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外面竟然还有这些事情在等着她。” “如此一来,贺楚灵的名声被毁,且还被人指指点点,恐怕很难安生了。且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被那些乞丐玷污的事情是真,这宫门,恐怕是怎么也踏不进去了。” “是啊,所以不该惦记的东西,最好还是别惦记。惦记了,不仅得不到,还有可能,连自己原本有的都一并赔进去。” “原来就贺楚灵,虽然未必能够嫁入高门大户,可是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婿还是不难的,可这件事情这么一闹,恐怕想要嫁出去都不容易了。” “陛下与皇后娘娘也是,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弱女子,难道就不怕被人诟病吗?”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是皇后娘娘亦或者陛下做的?这件事情虽然做的明显,我们都心照不宣,可是正儿八经的证据,却是一个都没有。皇后娘娘与陛下也是在杀鸡儆猴,告诉锦城中其他对后宫有企图的人,不想自己的亲人落得和贺楚灵一样的下场,就早些歇了心思。” “一箭双雕啊……” 未央宫中,云裳将手中的绣花撑子放下,看了眼绣花撑子上绣着的龙纹,嘴角勾了勾。 桂嬷嬷笑着夸赞着:“娘娘绣得倒是越来越好了,今年陛下寿辰,娘娘可以给陛下做一个大件了,比如一件衣裳,或者一双靴子。” 云裳笑了起来:“是嬷嬷教得好。” 目光落在那绣花撑子上,倒是越看越满意:“本宫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够秀出这样复杂的东西来。不过也没什么难度,毕竟纹样是嬷嬷画的,每一针怎么落,怎么起,都是完完全全比照着嬷嬷来的,嬷嬷一针一针的让我跟着学,我若是再不会,也实在不成个样子。” “不过若是没有嬷嬷,只怕我又全然无法下手,只能弄得一团糟了。” 画儿在一旁笑着:“不管如何,东西终归是娘娘绣的,娘娘花了不少的心思,一针一线都是出自娘娘之手,这就够了。陛下也知道娘娘素来不耐烦绣这些东西,光是娘娘这份心思,也足以让陛下感动了。” 云裳抿着唇笑了笑:“离陛下寿辰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做件不复杂的衣裳应该也还是可以的吧……” “可以的。”桂嬷嬷笑着道:“陛下素来不喜欢花纹繁复的衣裳,因而,绣的地方也并不太多,衣摆绣上龙纹,袖口领口绣一些简单吉祥的花纹就可以了,几个月绰绰有余的。” “好。”云裳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自己手中那绣花:“那就给陛下做一件衣裳好了,就当他今年的生辰贺礼。我平日里极少送陛下东西,寿辰一年也就这么一回,是应该隆重一些。” 只是不知道,到洛轻言寿辰的时候,他能不能够赶回来。 云裳垂下眸子,眼中笑意渐渐散去。 希望能够赶回来吧,时间越长,假的洛轻言暴露的可能就越大。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洛轻言离开的时间越长,就代表着,甘河县那边的情形愈发凶险,他也就……越危险。 云裳将布料从绣花撑子上取下来,慢条斯理地折起来放好。 佩兰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两封书信。 云裳瞧见她手中的书信,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是谁的来信?” 云裳想问是不是陛下,只是转念一想,洛轻言离宫的消息并未声张,知道的人极少,云裳连身边人都一并瞒着,若是洛轻言传信回来,定然不可能经佩兰他们的手。 这样一想,眼中的期待便一下子落了空。 佩兰瞧着云裳脸上一下子欢喜,又一下子失落的,有些莫名,只是却也快步上前,笑着同云裳禀报着:“两封书信,一封是从宁国送过来的。” “宁国?是母后?还是承业?” “奴婢没有拆开看,不知道呢。”佩兰说着,就将书信递了过去。 云裳接了过来,却也并不着急拆开,只目光灼灼地看着佩兰:“另一封呢?” “另一封是王夫人送回来的。” 云裳方才熄灭的希望之火又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宁浅! 洛轻言与宁浅他们都是往甘河县去的,兴许洛轻言已经追上了他们。虽然他们不方便同行,可是洛轻言借着宁浅他们往回传信的机会,顺便给她写个三言两语的,也并非不可能。 “我先看看宁浅送来的这一封吧。” 云裳将信接了过去,倒是佩兰忍不住有些诧异。 如今太子殿下就在宁国,宁国那边送信过来,皇后娘娘应该十分急切才是,为何皇后娘娘却并不急着拆宁国送过来的信,反倒是先看王夫人送回来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让佩兰他们起了疑,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笑:“父皇母后送过来的书信是家书,我得要待会儿慢慢看,一字一句的看才行。宁浅多半是为了禀报甘河县那边的情形,是公事,我先将公事处置了,再细看家书就好了。” 这样说,倒似乎也有些道理。 佩兰本也并未怀疑什么,听云裳这么解释,亦是觉着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也是。” 云裳却已经拆开了宁浅送回来的那封信…… 第1260章 家书 大抵是因为尚未到甘河县的缘故,宁浅的信中也只简简单单报了个平安,随意说了说沿途的风景人情,说途径的城池中的暗桩都一切如常,说他们目前一切顺利,平平安安,让云裳不必担忧。 云裳全部看下来,信中只字没有提及洛轻言。虽也明白宁浅他们即便是遇着了洛轻言,为了洛轻言的安危起见,也多半不会提起,只是心中却仍旧觉着有些失落。 佩兰见着云裳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信中有些疑惑:“怎么了?王大人与王夫人在信中说什么了?可是此行并不怎么顺利?” “没有。”云裳摇了摇头,目光仍旧落在信纸上:“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佩兰愈发疑惑了,既然一切顺利,娘娘为何是这样的表情? 云裳来来回回将书信看了一遍,却骤然发现,书信有两句话的下面被指甲划了一道不甚明显的痕迹。 云裳一愣,目光落在了那两句话上。 “诸事顺利,大家皆平平安安。” 云裳一怔,嘴里将这两句话喃喃念了两遍,眼中刚刚熄灭亮光顿时便又亮了起来。 为何偏偏要在这两句话下面划一道? 是不是,他们已经遇见了洛轻言,只是担心信半道被劫,因而不敢在信中提及,只以这样的方式来告诉云裳,洛轻言也很好,平平安安的,一切顺利? 云裳越想越觉得此事应该是这样,嘴角一勾,便又欢喜了起来。 佩兰瞧着云裳神情变化,眼中愈发疑惑了一些。 明明是同一封信,怎么娘娘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落的? 云裳却已经勾起嘴角,细心将那书信给折了起来放到了一旁。 “奴婢将信处置了吧?”此前那些暗卫的信件,都是需要处置的,得做到没有丝毫痕迹。 云裳却摇了摇头:“放着吧,不过是一封寻常报平安的书信,里面要紧的东西一个字都不曾提及,放着也没关系的。” 佩兰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才点了点头:“好,好的。” 云裳已经又拆开了宁国那边送过来的那封书信,细细读着。 信是萧书锦亲笔所书,兴许是知晓云裳心中挂念着承业,信一开头就同云裳说,承业已经到了宁国,且在宁国适应良好。还说晨曦与承业两人感情很好,非得要同吃同住在一起,所以就将承业安置在了晨曦殿中。 说承业每日同晨曦一同,在萧太傅门下念书习字。 萧太傅,便是云裳的外祖父。 云裳勾了勾嘴角,她如今这一身本事,大多都是她外祖父教导的,对外祖父,她自然是十分信任的。承业能够在外祖父的手中学一些本事,也是一件好事。 还说,承业特别喜欢吃宁国宫中御膳房做的东西,时常夸赞,说自己从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云裳瞧着,有些哭笑不得。 因着云裳与洛轻言都是在宁国出生,在宁国长大的,也更适应宁国的吃食。因而,到了夏国之后,洛轻言也费了些心思找了擅长宁国菜色的厨子在给他们做饭,因而承业从小对宁国的饭菜味道也十分熟悉。 只是……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这未免就有些太过夸张了吧?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想着大抵是承业说好话来哄父皇母后开怀的。 承业这孩子,年岁虽然小,可是鬼点子倒实在是不少,也擅长讨人欢心。 萧书锦在心中说了不少关于承业与晨曦二人的趣事,在最末尾才提了几句自己,说她如今胃口那些都尚可,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担忧。 云裳勾了勾嘴角,又看了一遍,才取过匣子,将书信放了进去。 “太子殿下在宁国可还适应?” 云裳笑了起来:“适应着呢,承业在宁国玩得挺好,有晨曦陪着他,还有我外祖父教导,还有父皇母后照料着,我倒也十分放心。” “那就好。”佩兰也跟着笑了:“奴婢此前还担心呢,太子殿下没有出过那么远的远门,又是全然陌生的地方,风俗人情都不太一样,还担心他不习惯呢。” “小孩子,适应能力比较强,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就没什么不能适应的。且在宁国皇宫,我父皇母后对他素来言听计从,又没有我与陛下督促着他让他整日用功。而且承业在宁国也并不涉及宁国那些个朝廷斗争,也不需要他整日提防这个提防那个,更为放松一些。” “兴许在宁国呆着呆着的,他也就乐不思蜀,不想回来了。” 佩兰也笑了起来:“不会的,太子殿下会想娘娘和陛下的。” “希望如此吧。”云裳勾了勾嘴角:“他要是不想我们,等他回来,我定会好好收拾收拾他的。” “娘娘哪里舍得?” 云裳没有作声,连着收到两个重要的人的消息,云裳心情倒是极好。 正想拿起书来继续看,就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禀报:“娘娘,浅音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传吧。” 料想浅音今日入宫,只怕是想要同她禀报贺楚灵的事情的。 云裳将书又放了回去,浅音从外面走了进来,同云裳行了礼,便开了口,果真说的是贺楚灵的事情:“一切都按着娘娘的吩咐做了,贺楚灵当时被吓得厉害,脸都白了,应该很快就会给娘娘答复了。” “这件事情在城中也闹了不小的动静,今日城中到处都在谈论呢。” 云裳点了点头,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也派人打探了一下贺楚灵的事情,贺楚灵本身人倒是并不坏,只是这件事情做的有些欠妥当了一些,给她一些小惩小戒也就罢了。她若是知道悔改,我也就就此收手。若是仍旧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顺便,敲打敲打外面那些一直关心此事进展的人也是好的。” 浅音点了点头:“贺府的下人说,贺楚灵与贺修已经吵过两次了。贺修甚至说,若是贺楚灵执意入宫,就要同她断绝父女关系呢。” 云裳笑了笑:“在朝中当官的人,素来擅长弃车保帅,若是贺楚灵会影响到他的前途,他自然不会允许。” “且看看贺楚灵是什么样的态度吧。” 第1261章 求皇后娘娘了 却不曾想,贺楚灵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们尚且不知,贺楚灵就已经出了事。 “失踪了?” 云裳将手中的绣花撑子放到了一旁,眉头轻轻蹙了蹙:“怎么回事?细细同我说一说。你们不是派遣了暗桩一直盯着贺府的吗?怎么贺楚灵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了呢?” 浅音脸色亦是有些不好:“是,我们的确派遣了暗桩盯着贺府的,甚至贺府里面也安插了我们的人。只是贺楚灵身边的都是她从小到大服侍着她的人,咱们很难安插到她身边,且想着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姐,也并无什么不妥,就没有将人放到她身边。” “昨夜熄灯前一切都还正常,贺楚灵房中的嬷嬷还出来给贺楚灵端了一盘子点心,说贺楚灵饿了。后来,贺楚灵院子里的下人给她打水沐浴,守在院子外面的暗桩甚至隐隐约约听见了贺楚灵说话的声音,后来熄灯之后,暗桩也是一步不离地候着的,谁曾想,今日一早起来,就听见贺楚灵院子里传来惊呼声,就说贺楚灵不见了。”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不见了吗?” “可曾找过了?” “找过了。”浅音颔首:“贺修一听闻消息,就已经派人将贺楚灵的院子,还有整个贺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仔细找过了,没有找到。” “贺府就两道门,前后门守着的侍从都说不曾见到过贺楚灵离府。”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勾了起来:“呵,有意思。” 浅音却仍旧有些不解:“这贺楚灵招谁惹谁了吗?将她带走有什么用啊?难不成她之前还结了什么怨不成?” 云裳摇了摇头:“这哪里是贺楚灵结的怨啊?这分明,是冲着我与陛下来的。” “陛下与娘娘?”浅音闻言一怔,眉头轻蹙,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我怎么没有想到?如今正是因着贺楚灵用龌蹉手段要入宫为贵人,所以全城都盯着贺楚灵的时候。” “此前陛下与娘娘都明确地表示过,后宫除了娘娘,不会有其他人。可是这贺楚灵却让娘娘和陛下破了例,很多人都在猜想,陛下与娘娘因为贺楚灵的无耻,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会怎么对付贺楚灵的时候,这个时候,贺楚灵却失踪了……” 云裳颔首:“是啊,这个时候,贺楚灵却失踪了,外面的人定然会猜想,是不是我与陛下容不下贺楚灵,不想让她入宫,却又要做一些表面功夫,所以想要悄悄让贺楚灵消失。” “只要贺楚灵消失,就没有法子入宫了,这后宫,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浅音听云裳这么一说,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究竟是谁想出了这样阴毒的法子来陷害陛下和娘娘的?等将人抓到,定不能够饶了他。” 云裳却摇了摇头:“这法子算不得什么阴毒,只是我们大意了罢了。我们之前一直觉着,贺楚灵这样的人,也用不着太过担心,随意敲打敲打,就会打退堂鼓,只想着如何让她自己拒了旨,想着如何利用她来杀鸡儆猴,却没有想到过,有人会利用贺楚灵来做文章。” “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做呢?”浅音咬了咬牙:“若是果真如娘娘猜想那般,只怕很快,这城中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了……” 云裳笑了笑:“找呗。” “陛下即将迎入宫中的贵人出了事,咱们自然不能够置若罔闻的,派人去找,全力以赴的找。” “那外面若是出了什么流言蜚语,咱们管吗?” 云裳垂下眸子:“由着他们去就是,左右只是流言蜚语罢了,此前说我的那些流言蜚语还少了吗?什么善妒啊,什么不能生育啊……不过再多一条心狠手辣罢了,怕什么?” 浅音咬了咬唇,话虽如此,虽然娘娘也的确不会在乎这种事情,可她却仍旧替娘娘感到憋屈得厉害。 云裳似乎知晓她心中在想什么,只笑了笑:“无妨,左右最近在宫中也实在是没意思得紧,你待会儿出宫之后,替我听一听,外面那些人都说些什么,若是听到有趣的,还可以入宫来同我分享分享,让我听个乐。” 浅音忍不住跺了跺脚:“娘娘还听个乐呢。” “不然能如何呢?”云裳漫不经心地往后靠了靠:“身在这个位置,且我的确也容不下陛下后宫有其他人,这些都是事实,他们愿意说便由着他们说去就好了,我随便听一听就行了。” “若不然,我还能谁说我的坏话,我就砍他头,诛他九族吗?” 浅音抿了抿唇:“行吧,知道了。” 云裳垂下眸子:“这锦城也是,一日日的,也不能够消停平静一阵子。” 浅音正要宽慰,却又听云裳一下子转了口吻:“不过也好,左右这日子正无趣呢,若是消停平静了,兴许我还觉着有些不习惯呢。” 傍晚时候,倒是就有了消息,却不是来自宫外。 “贺修入宫了,就跪在太极殿前,求陛下与皇后娘娘放过他的女儿。” 云裳捏着绣花针的手微微一顿:“贺修?” “是。”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去看看吧。” 佩兰与画儿跟在云裳身后,面色皆有些不好:“这贺修也是的,他女儿是自个儿从他府上消失不见的,怎么还能跑进宫来找陛下和娘娘要人呢?未免也太过荒唐了一些吧?” 云裳笑了笑:“咱们倒是知道是这个理,只是失踪的,毕竟是贺修的亲女儿,他一时情急,也情有可原。且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都是说,是我与陛下暗中掳走了贺楚灵,以阻止她入宫,贺修受人蛊惑,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也情有可原。” 云裳一行走到太极殿前,就瞧见贺修跪在太极殿前面,背脊挺直着,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云裳上前两步:“贺大人?” “贺大人怎么在这儿跪着?” 贺修听见云裳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赤红:“微臣求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放过小女,小女无状,微臣带回去之后,定然好生教导……求皇后娘娘了……” 第1262章 呵斥 云裳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贺修:“放过你女儿?” 云裳眉头轻轻拧了起来:“你女儿怎么了?” 许是云裳面上的诧异太过真情实意,贺修都被云裳问得有些愣住了,半晌,才张了张嘴:“小女……失踪了。” “失踪了?”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你哪位女儿失踪了?” 不等贺修回答,云裳似又回想了一下:“是贺楚灵?” “是。”贺修的手在袖中紧紧握了起来,被云裳这连着几个问题的追问着,竟也有些把我不准,云裳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同他装糊涂。 云裳眯了眯眼:“怎么会失踪了?在哪儿失踪的?贺楚灵可是陛下下旨要送入宫的贵人,怎么就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呢?且贺楚灵失踪,贺大人不去报官,不派人去找,为何却跑到宫里来?” 云裳说到此处,却是微微一顿:“你方才,是让本宫放过她?难不成,贺大人以为,是本宫带走了贺楚灵?” 贺修跪在地上,眼神有些惶然。 云裳抿了抿唇:“实在是荒唐!” “难不成,贺大人是以为,此前贺楚灵污蔑陛下辱了她的清白,本宫与陛下气不过,一面假意下旨册封她为贵人,一面却暗中派人将她带走?以免她入宫?” 云裳声音像是淬着寒冰:“难不成,本宫与陛下在贺大人的眼中,就是这样的奸诈小人?” 贺修垂下眸子:“小女甚少出门,也不曾与谁结过仇怨……” “所以,贺大人就理所应当的怀疑上了本宫与陛下?”云裳冷笑了一声:“那贺大人可曾想过,因为那日在宫中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这整个锦城的百姓都觉着,本宫与陛下定然容不得贺楚灵。这个节骨眼上贺楚灵出了事,所有人都同你一样,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本宫与陛下。” “本宫与陛下又不是傻子,至于这样坏自己的名声吗?若是本宫与陛下真的看不惯贺楚灵,等着她入了宫,我们有一万种法子,可以不让她好过,且……还让人无法诟病,任何人都说不出本宫与陛下的不是。” 贺修浑身一震,双目赤红的看向云裳。 云裳神情冰冷一片,也不欲与他多言:“本宫话就说到这儿,贺大人还是自个儿好好想想吧。与其在这里同本宫纠缠,倒是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更有可能是掳走了你女儿的凶手。” “可别将时间浪费在这宫中,毕竟,时间越是拖延的久,你女儿兴许就愈发危险。” 贺修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半晌没有作声,许久之后,才朝着云裳拜了一拜:“微臣情急之下,冲撞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没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本宫念在你担心女儿心切的份上,不与你计较。本宫只希望,不要有下一次。贺大人也是在朝为官的人,怎能这般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本宫只希望贺大人下一次在遇着事情的时候,多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 贺修垂眸,又朝着云裳拜了拜:“微臣告退。” 云裳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太极殿,却在进殿的时候,吩咐着刘文安道:“贺修应该不是朝官,如今宫中的守卫已经这般松懈了吗?谁都能够进宫来,跑到这太极殿前放肆?” 贺修尚未走远,听闻云裳这话,浑身一震,却是脚步飞快地下了太极殿前的台阶。 云裳这话本就是说给贺修听的,确保他听见之后,便不再作声,只快步进了太极殿。 “洛轻言”正坐在御桌后看奏折,眉头紧蹙着,额头上的纹路几乎都能够夹死苍蝇。 云裳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御桌后的人这才抬起了眼来,急急忙忙道:“皇后娘娘来了……” 说着,就飞快地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给云裳让出了位置:“皇后娘娘请。” 云裳笑了一声:“不过是几本奏折,至于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吗?” 洛轻言叹了口气:“实在是看不懂。” 刘文安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每日也很惨,明明看不懂,却还要在那里假模假样的看上好几个时辰,奴才瞧着都觉着有些想笑。” “他看不懂,你还能看不懂吗?就不能提点提点?” 刘文安嘿嘿一笑:“平日里这太极殿中也时常有人来来往往的,奴才偶尔提点一两句也就罢了,若是提点的多了,反倒引人怀疑。” 云裳点了点头,提起一旁的朱笔,开始批阅奏折,一边批阅一边同两人道:“之前王尽欢与宁浅送了一封书信回来,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她信中隐晦的提及了一下陛下。” 刘文安与那假洛轻言闻言,皆有些诧异,抬起眸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皆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刘文安转开眼,笑了起来:“王夫人提起了陛下,那是不是意味着,陛下已经追上他们,同他们会和了?” “追上是应该追上了,不过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引人怀疑,我料想,陛下与王尽欢他们应该是不会同行的,十有七八只是见了一面又各自分开走不同的路了。宁浅也只随口提了一句,说一切安好,诸事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刘文安点了点头:“那皇后娘娘应该能够放心了。” “放心什么放心?”云裳抿了抿唇:“陛下一日未能回宫,我便一日不能放下心。” 云裳的目光仍旧凝在奏折上:“话说,陛下离开也已经有些时日了,就一封书信一点消息都没送回来过吗?” 刘文安摇了摇头:“不曾。” 顿了顿,才又宽慰着云裳:“那夏侯靖实在是阴险狡诈,此前在那种情形之下,都还能想出换脸的法子来金蝉脱壳,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陛下此行,也是危险重重。为了不让夏侯靖发现陛下的行踪,陛下只怕不会时常传递消息回来。” “特别是入了甘河县之后,恐怕更是会愈发小心。” 第1263章 早晚的事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就如同我此前在乌尔禾城一般,全然没有法子往外传递消息。” 刘文安颔首附和着:“是,就是同皇后娘娘那时候一样的,都是在外面,都是在敌人的地盘,都有各种各样的局限,没有办法往外传递消息什么的。那时候陛下收不到娘娘的消息,也可着急了。” 云裳笑了:“嗯,在外面做事,便有许多的不得已。在外面那个人倒是不觉得,对等的人来说,却是一种煎熬。此前他体检了,如今也该轮到我来感受感受了。” 刘文安讪讪一笑,没有作声。 云裳也不再多言,只专心将桌子上那些奏折给批阅了,才站起身来,又走到了墙上挂着的夏国地图前:“甘河县附近有咱们的驻军吗?” 刘文安垂下眸子:“驻军不多。” 云裳歪了歪脑袋,近乎自言自语一般地道:“那若是甘河县起了乱,陛下要从哪里调遣兵马前去增援呢?” 刘文安低着头,掩住眼中的慌张,只笑了笑:“陛下应该已经有了盘算,陛下在那里,想要调遣兵马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且为了不让人发现,应该也只是暗中行事。调遣兵马这事,恐怕咱们也收不到什么消息……除非,甘河县那边战事起,兴许咱们在这宫中,还能听闻一二。” 云裳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心,忍不住的牵挂。 云裳垂下眸子,苦笑了一声,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自己的心思。 刘文安已经飞快地转开了话茬子:“娘娘觉着,那贺楚灵,是怎么回事呢?” 云裳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听刘文安这样问,只漫不经心地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有人利用了贺楚灵这一桩,想要栽赃陷害给我与陛下,好让外面的人都知晓,我是个善妒之人,且还心思歹毒罢了。” 云裳说完,才稍稍回过了神来:“只是我有些不明白的是,夏侯靖已经离开了锦城,这城中他的势力只怕也所剩不多,不是夏侯靖,还有谁会这样针对我?这样针对我,意义又在于什么?” 刘文安沉吟了片刻:“涉及后宫之事,贺楚灵失踪,只怕极少有人会指摘陛下。” “是啊,指摘的都是我。”云裳倒是并不怎么在意。 刘文安觑了云裳一眼:“针对的是娘娘,是想要百姓们觉着娘娘你善妒,且手段狠毒。那会不会,是对这后宫妃位,亦或者是后位有所企图之人?” 云裳听刘文安这么一说,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如你猜想的这样,对后宫妃位,亦或者是对这后位有企图的人,那就实在……太多了。毕竟,就单单这帝位,就足够吸引许多人了,更遑论,这帝位上坐着的人,是陛下。” “比起历史上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皇帝来说,陛下这般年轻有为,威武双全,且英俊不凡的,就实在是太难得了。” 刘文安一下子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这话啊,应该当着陛下的面说,若是陛下听见了,定会喜不自胜。” “也是。”云裳勾了勾嘴角:“当着他的面,我总嫌弃他老。” 刘文安抿嘴笑着:“娘娘这话奴才可不同意,陛下哪里老了?若是陛下都老了,那奴才这种……” “你?”云裳瞥了刘文安一眼:“你又不是男人,你来比什么比?” “……” 将刘文安怼得无话可说,云裳倒是欢喜了。 云裳笑了一阵,顿了顿,才又将话说回了此前讨论着的事情上:“此事无需着急,虽然觊觎陛下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此番他们针对的,明显是我,是我坐着的这个后位。整个锦城中,能够有资格,争夺这个后位的,并不多。” “我们明面上先按兵不动,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也无需太放在心上,随他们说去就是了,且看看他们究竟能闹出什么动静来。暗地里,我会将那些有可能掳走贺楚灵的人一一排查一遍……” 云裳眯了眯眼:“此前数番变故,朝中朝臣,锦城内外的世家也经过一次大洗牌,如今锦城中那些世家的情况,我都并不怎么熟悉。” “也是时候该重新熟悉熟悉他们了。”云裳垂下眸子:“不然,被人算计了,都找不到幕后凶手。” 云裳说完,便转身看向刘文安:“传膳吧,好像到用膳的时候了。” 这话茬子转的太快,刘文安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书架上放着的时漏,呐呐点了点头:“好像是到用膳的时候了,娘娘要在太极殿用膳吗?” 云裳点了点头:“此前我时不时地也会在太极殿用膳,虽然如今陛下没有在宫中,只是此事尚且保密的,我总不能够将习惯改变的太多,平白引人怀疑。” “是。” 刘文安退了出去,去传膳去了。 殿中只剩下云裳与那假的洛轻言二人。 云裳从书架前走回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问着:“对了,我都还没有问过,你本来,是叫什么名字的?” “属下向长林。” 云裳颔首:“向长林,我记着了。” 向长林垂下眼:“此番贺楚灵之事,是属下的错。若非当时属下反应不及,未能躲开贺楚灵,也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 向长林声音低低的:“若是陛下在,定然是能够躲开的。” 云裳倒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摇了摇头:“此事怨不得你,这一桩,迟早都会出现的。没有贺楚灵,也会有其他人,不过早晚而已。” “我倒是十分庆幸,庆幸那日是贺楚灵,贺楚灵性子冲动,却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也不擅长算计,倒也还算好对付的。若是其他人有备而来,只怕事情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云裳笑了笑:“也挺好的,经过这么一桩,我想法子将事情处理好,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一番,只怕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再敢动这样的心思了。” 第1264章 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 回了未央宫,不一会儿,暗卫就来禀报宫外那些流言蜚语了。 “如同娘娘料想那般,外面几乎都是在说,说定然是因为娘娘善妒,心胸狭隘容不得他人,却又不想被人诟病,因而表面上答应将贺小姐纳入后宫,可是暗地里却又派人将贺小姐掳走,如此一来,便既可以不让贺小姐入宫,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娘娘身上了。”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不就被人怀疑了?” 云裳掀了掀眼皮:“你们继续留意着吧,若只是些这样的流言蜚语,便也不必特意来同我禀报了,若是流言蜚语有其他的发展,有别的动静,再来同我说就是。” “是。” 暗卫低头:“属下询问过贺府附近的暗桩,昨日夜里,并未发现什么其他不同寻常的动静……” 云裳抬起手来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所以,贺楚灵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暗卫声音愈发低了几分:“凭空消失大抵是不可能的,只是贺府周围的那些暗桩毕竟只是暗桩,并非是暗卫,武功那些不那么好,若是掳走贺楚灵的是个高手,他们便很难发现。” “高手么。”云裳眯了眯眼:“倒是有趣,夏侯靖离开锦城,想要在甘河县那边起事,定然将他手中稍稍能够拿得出手一些的人都尽数调去了甘河县,不是夏侯靖,这城中竟然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别的势力,有这样的本事吗?” 暗卫垂下眸子没有作声,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叫人继续盯着吧,我会让城中的暗桩继续留意城中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的,若是整个锦城四处散布的暗桩都什么都没有发现,那我就得要好好的留意留意了,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这样有本事,敢在我的眼皮子下面闹得这样欢实。” 暗卫低低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云裳仰躺在软榻上,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心中莫名的有些烦躁,只抬起眼来看向一旁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给云裳洗漱的画儿:“你说,为何整日里都有这么些琐碎而又不得不处理的事情啊……” 画儿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云裳究竟在问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奴婢很小的时候就同家人分开了,小时候在外面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记得有一次流浪到一处尼姑庵,尼姑庵中一位师太见奴婢可怜,收留了奴婢一阵子。她经常对奴婢说的话就是,人生来这个世上,就是为了受苦而来……”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什么都苦。每个人呢,虽然身份地位不同,经历不同,面临的困境不同,可是只一个苦字从来都是相同的。” 云裳倒是有些意外,盯着画儿看了良久,才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一直觉着,你向来活泼开朗,整日里乐乐呵呵的,倒是不曾想,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还能说出这般有哲理的话。” 画儿嘿嘿一笑:“奴婢说过啦,这些话可不是奴婢说出来的,只不过是借用了那位师太说的话而已。” “那时候年岁小,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可是受过的苦很多却都还记得,师太的话也都还记得。” 云裳点了点头,半晌才叹了口气:“是啊,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 说完便又坐直了身子:“这一年,朝中官员变化快,锦城那些世家也都经历了一场大清洗,你叫人替我收集一下朝中官职变化,四品以上的官员名单,还有锦城那些最新的世家名录,都一并收集整理妥当,给我送过来我瞧瞧。” 画儿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娘娘准备准备洗漱了早些歇息吧。” 云裳应了一声,画儿却并未离开,反倒抬起头来看了云裳一眼,眼神略显奇怪。 云裳忍不住挑了挑眉:“你这是什么眼神?想说什么说就是了,看什么这样看着我?” 画儿轻咳了一声:“今日陛下又不过来咱们宫中歇息吗?” “……”云裳哭笑不得:“陛下有正经事。” 画儿叹了口气:“奴婢知道,娘娘还在因为陛下想要立刻离开锦城的事情置气,可是正因为陛下很快就要离开锦城了,娘娘才不能够总是这样冷着陛下啊。娘娘一直这么冷待着陛下,等着陛下真的离开了,娘娘只怕是又要后悔的。” 云裳哭笑不得,心中暗自想着,瞧瞧,连自己身边的宫人都在关心她与洛轻言的感情了。 云裳抬起手来按了按眉心,这样下去也的确是不行。 一日两日,三日四日的,还可以假装两人之间有了矛盾。 可是时日久了,就不仅仅是身边的人了,只怕外面的人都能够看出来他们之间的不对劲了。 得想个法子才行。 云裳心思转了一圈,只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明日我去太极殿一趟,同陛下好好说说就是了。” 画儿这才满意,一本正经地点着头:“合该如此,夫妻哪能有隔夜仇的。” 云裳被她这一番劝解闹得愈发哭笑不得了:“你这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成亲吧?难不成,是想成亲了?” “娘娘又胡言乱语,奴婢才没有想成亲呢,奴婢虽然没有成亲,可是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奴婢看也看得不少了,自然懂一些。” “啧……” 云裳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明日就去找陛下。” 画儿这才满意,施施然离开了内殿。 第二日,云裳刚刚用过早膳,处理完后宫事务,画儿就提了一个食盒子进来。 云裳挑了挑眉:“这是什么?给我准备的点心?给我准备的点心直接端进来就好了啊,何必还专门装一个食盒子?” 画儿轻咳了一声:“娘娘又忘了昨夜说的话了?奴婢已经给娘娘准备好了点心和银耳羹了,娘娘这就给陛下送过去吧。” “……”云裳扶额,敢情是为了这一桩吗? 第1265章 心虚 云裳叹气,还没有叹完,画儿就猛地回过头来盯住了云裳,弄得云裳险些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娘娘叹什么气?是不想去吗?”画儿坚持不懈的追问着:“娘娘若是实在不想去,就不去吧,毕竟我也不可能强求娘娘不是?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听娘娘的。” 云裳忍不住想笑,连忙站起身来:“去去去,怎么不去?当然要去!” 画儿这才点了点头:“是该去的。” 云裳垂下眸子笑了起来,若是洛轻言真的在宫中,知晓她身边的宫人这样维护他,想方设法地想让她好好对他,定然会高兴。 云裳想到此处,却又摇了摇头。 不对,洛轻言即便是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定然还是如寻常那样面无表情的脸,只是十有七八会给画儿他们重赏,还会在只有她与洛轻言两人在的时候,跟她炫耀。 云裳嘴角勾了勾,几乎能够想到洛轻言那时的模样。 “娘娘走吧?陛下这个时候已经下朝了,奴婢已经同太极殿那边的宫人打探过了,陛下今日早上没有召集朝臣去议事殿议事,只在太极殿批阅奏折。” 批阅奏折,批阅个鬼。 云裳翻了个白眼,最近的奏折都是她批阅的。太极殿那位,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只是这样的话云裳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口的…… 不对。 云裳转过头看向画儿:“你竟然还提前向太极殿外面的宫人打探过了?” 画儿一脸理所当然:“那是自然的,自然要提前打探好,若不然,我们过去扑了个空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画儿看了云裳一眼,觉着云裳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奇怪,只轻咳了一声:“娘娘不希望奴婢去打探吗?”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画儿想了想,既然什么都没说,那就是没有怪罪了。 那就好。 昨日她与佩兰说此事的时候,佩兰虽然也觉着陛下与娘娘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个法子,可是却也担心她们这样擅作主张陛下与娘娘会不高兴。 不过幸好,娘娘看起来似乎还挺高兴的样子。 大抵是之前就想要去同陛下服软,可是一直拉不下面子,找不到台阶罢了。 她昨日提出那么一茬,倒是正好给了娘娘一个台阶下。 看起来像是她们逼迫的,这样娘娘想起来心中也会觉着稍稍好受一些。 画儿暗自点了点头,定然是这样的。 到了太极殿外,倒是如画儿打探到的情报一样,洛轻言没有召集大臣去议事殿议事,呆在太极殿的。 最近因为洛轻言不是真的洛轻言之事,殿中除了刘文安,极少有他人服侍。 云裳示意画儿将食盒子给她,画儿连忙递了过去,只是脸上却仍旧有些担心:“娘娘定要与陛下好好说啊,耐心一点,陛下对娘娘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娘娘只要不生气不发火,陛下定然什么事都听从娘娘的。” 云裳垂下眸子轻笑了一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瞧瞧你,年纪小小的,操心得像个老妈子。” 画儿闻言瞪大了眼,忍不住跺了跺脚:“娘娘!” “奴婢这是为了谁啊?” “娘娘还说奴婢像个老妈子。” 云裳笑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我进去了,你在外面等着吧。” 说着,就提着食盒子头也不回的进了太极殿。 殿中,刘文安正在同向长林说着什么,两人的神情皆有些严肃。 刘文安见着云裳,似是有些诧异:“娘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云裳笑了笑,抬起手来给两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食盒:“被我殿中的宫女赶过来的。” 云裳扶额,竟也觉着有些难以启齿:“我殿中的宫女觉着,陛下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去未央宫中歇息了,觉着定然是我与陛下有了什么矛盾,所以特意让我来向陛下服个软。” 刘文安与向长林两人对视了一眼,刘文安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是得想个法子解决,毕竟,陛下离开宫中的事情尚且不能宣扬出去,可若是陛下一直不去未央宫歇息,只怕是很难隐瞒下去,毕竟陛下与皇后娘娘素来帝后情深。” 云裳颔首:“我亦是这样想的,所以,这才特意过来,想要同你们想个法子。” 向长林沉吟了片刻:“未央宫吗?” 向长林看了云裳一眼:“晚上,娘娘可以留在太极殿,我也可以到未央宫,这两处地方,陛下都有预留密道,下面密道可以通往别的地方。到时候,娘娘可以呆在殿中,我通过密道离开就是。” 刘文安点了点头:“这也是个法子。” 云裳颔首:“那就这样定了吧,你晚上过来就是,到时候我将未央宫其他人屏退,留刘文安一人在殿外侍候就是。” 刘文安挑了挑眉:“那奴才晚上就要值夜了,那奴才明日得告假,好好休息休息,奴才这一把老骨头,可折腾不得。” “行行行,告假告假。”云裳笑了起来:“明日下了朝,陛下也去未央宫就是,在未央宫有我兜着,不会有什么事,而且朝臣那些都不敢去后宫打扰。” “好。”刘文安眨了眨眼:“那就交给皇后娘娘了。” 云裳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既然来了,就先将今日的奏折给处置了吧。你们先前在说什么?我瞧着你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刘文安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在早朝之上,他出了个岔子,不过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奴才及时提醒了,并未造成大错。” 云裳素来是信任刘文安的,听他这么说,倒也并未怀疑什么,也没有太担心,只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没有造成大错就好。” 刘文安与向长林对视了一眼,两人皆垂下了眼,眼中有些心虚。 刘文安轻咳了一声:“奴才将今日的折子给娘娘分好类别了,娘娘你先看这一些吧……” 第1266章 信纸 夜里,向长林果真就到了未央宫,两人如寻常那般说了会儿话,便屏退了宫人,等着云裳灭了灯,向长林在黑暗之中坐了一会儿,就自个儿下了密道。 第二日晚上,是云裳去的太极殿。 等着灭灯之后,云裳躲到了太极殿下面的密道之中,闲来无事,云裳便趁着晚上在下面的密道转了转,倒也还有收获,从错综复杂的密道中找到了通往未央宫的那一条。 因着这两夜的缘故,宫中众人都知晓帝后二人此前吵了嘴如今又已经和好之事,连带着整个未央宫的宫人都一片欢欢喜喜。 “合该如此,娘娘与陛下感情素来便极好,可即便是感情极好,也会有拌嘴的时候。一个人的舌头和牙齿还会打架呢,更何况是两个人。” “只是不管怎么吵架拌嘴,之后能够坐下来好好将事情说开,好好沟通和好就好。” “有时候,吵架拌嘴,也是加深感情的法子呢。陛下与娘娘就应该是这样的……” 云裳听着佩兰在一旁碎碎念,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昨夜没怎么睡,云裳也实在是有些困顿,天气暖和了起来,殿中的火盆子那些也都撤了下去,窗户打开着,外面正在出太阳,太阳从窗户照进来,阳光并不太烈,十分温和,让人有些想要睡觉。 云裳抬起手来打了个哈欠,佩兰的声音一顿,目光灼灼地看着云裳:“娘娘昨夜没睡好?困了?” “嗯。” 云裳自然知晓她在想什么,却也并未反驳,只顺口应了下来。 佩兰与画儿眼睛一亮,对视了一眼,画儿连忙道:“今日宫中没多少事情,娘娘都已经处置完了,娘娘歇会儿吧,奴婢们到外面守着,不让人打扰了娘娘。” 云裳点了点头,在软榻上躺了下来小憩了一会儿。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佩兰在一旁侍候,见云裳睁眼便连忙上了前:“娘娘醒了?可要用些饭菜?还是想先醒会儿觉。” 云裳脑中尚且有些混沌:“先让我缓一会儿吧。” 佩兰应了下来,复又道:“对了娘娘,王夫人那边又有书信送到,娘娘可要现在看?” 宁浅? 云裳抬了抬眸子:“宁浅不是前两日才送了书信回来吗?怎么今天又有书信?”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连忙接过了书信,飞快地拆了开来。 将信纸展开那一刹那,云裳便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不对,字迹不对。 信纸上的字迹虽然像是女子的字迹,可是并非是宁浅的字迹。 更像是…… 云裳的目光微微一凝,更像是……她的字迹? 她的? 云裳拿着信纸的手微微一颤,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信纸上的字迹,从那字迹中,看到了一些,自己十分熟悉的写字习惯。 云裳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这不是宁浅送回来的书信,是洛轻言借着宁浅的名号送回来的。 云裳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激动,却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她展开信纸的时候只以为是宁浅出了什么事,并未屏退左右。 虽然未央宫中的人都是她亲自挑选来侍候的,可是难免不会有别人安插在这里面的细作。 她若是露出了丝毫不对,被人发现了,恐会引人生疑。 云裳咬了咬唇,目光飞快地在信纸上看着。 信上也并未说什么紧要的事情,只是寻常问问好,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却也并未细说,只说自己一切都好,说吃到了一些好吃的东西,只可惜她不在,还说瞧见一些好看的布料,已经买了下来叫人给她送了回来。 云裳勾了勾嘴角,眉眼之间俱是欢喜。 佩兰在一旁瞧着,猜测着信纸上说了什么:“瞧娘娘的神色,王夫人,应该并未遇着什么事情吧?” 云裳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顿了顿,才又想起,前两日宁浅才送过书信回来,如今隔了没两日又送了一封信回来,就连她之前都猜测,是不是宁浅那里出了什么意外,更遑论其他人。 云裳手指捏紧了信纸:“没什么大事,大抵是因为宁浅如今怀有身孕的缘故,性子变了不少。也大抵是他们是真心想要装作是在游山玩水,到了一处地方就到处去采购一些地方的特产东西,可是又不能够全部带去甘河县,就只能给我写了一封书信,说到时候派人送些回来给我。这不,说叫人给我送些布料回来。” 佩兰笑了起来:“所以说,天下女子都是这般模样,怎么也抵挡不了那些漂亮衣裳首饰布料的。” “可不嘛。” 云裳几乎看了一遍就将信纸上的一切都背了下来,害怕再多看会引人生疑,便将信纸放到了一侧。 画儿在一旁看了,目光在那信纸上顿了顿,笑着道:“王夫人还真是个精致的,瞧这信纸都与旁人不同,这信纸上,好似隐隐有些印花?” 云裳听画儿这么一说,才转过头又看了眼那信纸,倒是果真如画儿说的那般,那信纸上,隐隐约约有些印花。 云裳将那信纸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那印花,印花是竹叶的模样,只在信纸的四周散落着几片,只这么几片竹叶,便将信纸衬托得雅致了一些。 云裳却只隐隐约约觉着这信纸有些眼熟。 云裳正在想在哪儿见到过,就听见佩兰道:“奴婢记着,此前太后娘娘送给娘娘那箱子东西里面,似乎有类似的信纸,只是好似印花不太一样。” 云裳经由她这么一提点,倒是也记了起来。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云裳笑了起来:“去将太后娘娘送我的那箱子东西搬上来,我找找看,也选一张给她回信好了。”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写封回信打发打发时间。” 佩兰应了声,唤了宫人一同去将那箱子搬了上来。 云裳打开箱子,在箱子里面翻找了片刻,倒是果真找到了那卷信纸。 云裳将那信纸外面的油纸拆了开来,却瞧见那包裹着信纸的油纸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印章。 写着:孟城印花纸。 第1267章 知情者 云裳的手微微顿了顿,孟城印花纸? 这个云裳倒是听闻过,这印花纸每年也会上贡部分精品,只是她也听闻过,这孟城的印花纸都是手工印制,每年产量极低,因而不允许过往商人买走去其他地方卖,除了上贡,便只能在孟城买到。 云裳将那印着红色印章的油纸撕了下来,拽在了手心。 而后将那卷信纸拿了起来,快步走到书桌前,看向了书桌旁铺展着的地图。 孟城。 在夏国东面,几乎快要临近宁夏二国边关。 云裳蹙了蹙眉,从锦城到甘河县,无论怎么绕路,都绕不到孟城去的…… 这纸,只能在孟城买到。 洛轻言难不成……在孟城? 他去孟城做什么? 云裳目光凝在地图上良久,手心微微拽紧了那卷信纸。 “娘娘是现在就要给王夫人写回信吗?那奴婢现在给娘娘磨墨吗?”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笑着道:“我突然又后悔了。” 佩兰与画儿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云裳说的后悔是指什么。 “娘娘后悔什么?” 云裳将手中的信纸举了举:“我以为这信纸会很多,可是没有想到就这么一卷,只这么一卷,当然要节约着用呢,不能够拿来给宁浅写信写着玩儿。” “不用这个纸了,就用寻常的纸吧。” 佩兰忍不住笑了一声:“若是王夫人听见娘娘这么说,恐怕就要恼怒了。” 云裳却是不管,只径直又将那卷印花信纸放了回去,只将那印着印章的油纸纳入了袖中,才又重新寻了一张信纸来铺展来。 画儿给云裳磨了墨,云裳提笔良久,脑中有无数念头一一闪过,半晌,才落了笔,只挑拣了一些寻常话来写了。 写自己在宫中一切安好,写宫中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很好看…… 写完之后,云裳也不再看,只径直将那信纸折了起来,取了一个信封来装好,才递给了佩兰:“交给暗卫,叫他们尽快送到宁浅手中。” 佩兰应了声退了下去,云裳将桌子收拾了一下,才挥了挥手:“好了,我有些困顿了,都退下吧,我小憩会儿。” 宫人鱼贯而出,云裳在软榻上躺了,半晌,等着外面听不见丝毫动静了,才将袖中那油纸又拿了出来看了看,而后又取了那封信来…… 是孟城印花纸没错。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目光定定地看向地图。 从锦城到孟城…… 若是快马加鞭,几日便可到。 而后,这封信若是要从孟城,到宁浅手中,再到锦城,需要…… 云裳算了算时日,倒是能够刚刚好对上。 洛轻言,在孟城。 云裳几乎在心中认定了下来。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孟城? 他离开之前虽然交代的并不太多,可是她确定,在他原本的计划里面,是绝对不包含去孟城这一项的。 云裳的心,突然没有由来的慌了一慌。 几乎是立刻,云裳就感觉到了,洛轻言有事情在瞒着她。 云裳脑中几乎立马就想起,之间她也曾经猜到,洛轻言有事情在瞒着她,当时她猜想,那桩事情,不是关于浅酌,就是关于承业。 她去问的时候,洛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将夏侯靖没死的事情告诉了她,且还告诉她,他要离开一阵子,去处置夏侯靖的事情。 她当时并未有任何怀疑,只以为,夏侯靖那边若是起事,王尽欢调遣兵马不方便,所以洛轻言才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可是如今想起来,却处处是疑点。 夏侯靖的事情,洛轻言此前应该也想要瞒着她,可是后来却毫不犹豫的告诉了她,兴许并非是因为她的追问,亦或者是他要离开想要她帮忙照看朝中,而是因为,想要引开云裳的注意力。 王尽欢的确不能肆意调兵遣将,可若是洛轻言将调兵令交给王尽欢,再给一封密旨,王尽欢想要调遣兵马也很容易了。 可是洛轻言却仍旧选择了自己过去…… 兴许,并非是去甘河县…… 云裳的目光落在孟城的位置,这里是宁夏交界的地方,承业,如今在宁国。 云裳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又飞快地翻找出几日前从宁国送来的书信。 云裳认认真真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手指却微微一顿,母后在信中说,承业夸赞宁国宫中的厨师做的饭菜十分好吃。 云裳咬了咬唇,她自己找来的厨子她最为知晓,哪怕是同宁国皇宫中的御厨想比,也并不会差多少。 可是母后说承业盛赞了宁国的御厨…… 云裳的手指微微一动,承业对吃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太敏感。 东西只要好吃,他其实吃不出太大的区别来,且他也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夸赞御厨来讨好父皇母后的性子。 云裳咬了咬唇,当时云裳看见心中这样说的时候,并未太放在心上,只觉着,承业在宁国皇宫之中适应得很好,让她十分放心。 可是如今想起来,却忍不住地去想,母后是不是刻意这样写,为的,就是让她放心? 兴许是因为怀疑上了洛轻言在孟城的缘故,云裳总觉着,似乎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云裳闭了闭眼,在心里不停地说服着自己。 不能这样,她如今没有证据。 兴许这一切,都只是她的胡思乱想,是她自己在吓自己呢? 云裳咬唇,不管如何,得先确定她心中的猜想是不是真的才是。 确定是不是承业出了事,有两个法子。 一是直接派人去宁国,向一直藏在宁国的暗桩打探消息,她虽然离了宁国,只是宁国皇城却也还是留着人的,虽然不多,可是都不是泛泛之辈。 甚至有些人,连洛轻言都不知道的。 只是这样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太长,她等不及。 若是这条路行不通,那便只有第二个法子,确定洛轻言并未去甘河县,亦或者是,确认洛轻言的最后目的地,并非是甘河县,而是宁国。 想要确定这个,倒是不难。 毕竟,这宫中,尚且有知情者。 刘文安,和向长林。 第1268章 成真 晚上云裳用过晚膳,早早就就要宫女准备热水洗漱歇歇。 见云裳果真是沐浴洗漱了就要上床,佩兰忍不住看了云裳一眼:“陛下……” 云裳眨了眨眼:“陛下今日政事繁忙不会过来的。” 见佩兰一脸怀疑,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是真的政事繁忙,我没有骗你们。” 佩兰笑了起来:“娘娘说什么呢?奴婢自然知道娘娘没有骗我们,娘娘骗我们做什么?” 佩兰将殿中的灯吹灭了退了下去,等着外面除了值守的人都退下,云裳才翻身而起,径直下了密道。 密道弯弯绕绕,只是云裳素来知晓洛轻言建造密道的习惯,很快便到了太极殿下面。 太极殿的密道与太极殿的书房只有一墙之隔,今日她没有让向长林去未央宫,也没有留在太极殿,按着他们之间的约定,向长林必须要假装出政事繁忙的模样,以免引人怀疑。 云裳到太极殿的密道后面,果真就听见了向长林与刘文安说话的声音:“这个折子先留下,明日给皇后娘娘瞧瞧再说。” “这个折子是离甘河县一百余里之外的流光城的城守上的,恐怕是因为最近夏侯靖动作频频,流光城的城守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这才火急火燎上了折子。” 刘文安话音刚落,云裳就听见向长林问他:“那这个折子,是给娘娘处置,还是给陛下送过去?亦或者是派人递送给王大人,让他瞧瞧怎么处置?” 云裳立在门口,听见向长林这话,眉头就忍不住蹙了起来。 若是洛轻言与王尽欢的最终目的都是甘河县,这奏折,理应送到洛轻言手中的,毕竟,洛轻言才是手握重权能够做主之人啊…… 可是,向长林却在犹豫这奏折是送给洛轻言还是王尽欢…… 云裳咬了咬唇,如此看来,她此前的猜测,恐是真的。 云裳还在想着,就听见刘文安道:“给王大人送去吧,王大人也可以考虑考虑,到时候是否可以与这流光城城主联合,亦或者是求援,而后我们再给陛下的密信之中略略提一提此事便是。” “好。”向长林应了下来:“今日陛下在密信中回复了十多日前李尚书递呈上来的折子,明日一早便可将折子下发下去了,此前李尚书问过好几次了,我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拢。 原来,并非是洛轻言担心被夏侯靖发现,才不给她消息的。 洛轻言一直在与刘文安以及向长林联络…… 不给她消息,只怕是因为害怕她从那些只言片语之中发现不对劲,生出疑心,才特意这样做的。 刘文安叹了口气:“是啊,若是地方上呈递上来的折子尚且还好,还可以压一压,朝中诸位大臣递呈上来的,特别是一些需要紧急处置的折子,就很难往后压。如今陛下尚未离开夏国尚且还好,暗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在半道上还可以用飞鸽传书,拖延的时日也不算太长。” “可若是过几日等着陛下离开了夏国,来回的时日渐长,就难办了。” 殿中两人的声音微微顿了顿,才又听见刘文安道:“到时候,咱们就说,陛下恐怕是入了甘河县了,暗卫那边也全然失去了消息,无法联络上,只能将朝中那些折子都尽数交给皇后娘娘处置了。”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向长林应了一声,却又道:“只是我觉着,皇后娘娘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真的能够骗得过她吗?” “骗不过也得骗,能骗一日是一日。” 两人说完,殿中又安静了一会儿,向长林才道:“已经快要子时了,差不多了吧?” “行,歇下吧。” 云裳害怕那两人发现,转身离开了密道口,只是走了没多久,便又停了下来。 好似全身力气被尽数抽走了一般,云裳靠在密道的墙上,缓缓闭上了眼。 其实先前她心中有那样的猜想之事,是希望自己只是胡思乱想的。 可是如今,她的那些猜想,却尽数落到了实处…… 承业…… 定然是承业出事了。 可是承业究竟怎么了?如今情形如何? 她却一无所知。 只是洛轻言既然能够瞒着她去宁国,那应当是性命无虞的。 毕竟,若是承业真的……已经没了,洛轻言反倒不会瞒着她。 因为,她是承业的娘亲。 云裳咬了咬牙,性命无忧,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受了很多的罪? 承业虽然前世跟着她没过什么好日子,最后痛苦离去。可是这一世自打他出生以来,她与洛轻言便可以说是将他捧在手心里面疼着宠着的,几乎从未让他受过苦。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哭。 会的吧? 虽然承业是个坚强的孩子,可若是出了事,瞧不见自己熟悉的人,不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兴许还吃苦受累,甚至还受了伤,那一定是会哭的。 毕竟,再坚强,也是个孩子。 一想到此,云裳便觉着整个心都像是被掐住了似的,难受得厉害,喘不过气来。 承业,是她的盔甲,也是她的软肋。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所以,她应该怎么办? 是去找刘文安,直接告诉他,自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逼问出承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是仍旧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配合他们将这场戏继续唱下去? 云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是承业的母亲,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是希望自己选择第一种做法的。 毕竟她内心深处,真的无比想知道,承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除了是承业的母亲之外。 还有其他的身份。 她还是洛轻言的妻子,是父皇母后的女儿,是夏国的皇后,是这座后宫的主人。 洛轻言现在不在,她还是这锦城中唯一能够做主的人。 即便是她去问了刘文安,她知道承业出了什么事,然后呢? 她应该怎么做? 是跟上洛轻言的步伐,不远千里的去救承业? 还是留在这宫中等消息? 第1269章 是对的 云裳一点一点慢慢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洛轻言已经去了,即便是她过去,也不一定能够做的比他多比他好。 可若是她走了,这皇宫,就彻底空了。 云裳顺着密道的石壁,缓缓蹲了下去。 她不能去…… 不能去…… 只是说服自己,实在是太难了。 半晌,云裳才站起身来,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回走。 回到未央宫,云裳在床榻上躺了下来,目光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一片漆黑,脑中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不用去的,洛轻言比她厉害多了,定然能够摆平一切,能够还给她一个活蹦乱跳的承业的。 洛轻言甚至不顾这朝堂内外那么多的事情,不顾甘河县还有一个夏侯靖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大动作,也要瞒着她亲自前去宁国解决此事,就是因为怕她担心。 她需要留在这里,守住这皇宫,守住他辛辛苦苦得到的江山。 是的,她会留在这里。 云裳缓缓闭上干.涩得有些疼痛的眼,微微抿了抿唇,眼中只剩下决然。 第二日,佩兰按着平日里云裳醒过来的时辰进来,就瞧见云裳已经睁开了眼睛,却并未起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床帐顶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佩兰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娘娘什么时候醒的?醒了怎么也不传唤奴婢进来服侍?” 云裳摇了摇头,垂下眸子:“刚醒没多久,早上宫中安静,所以趁机想些事情。” 佩兰倒是没有多想,只点了点头问着云裳:“那娘娘现在起吗?” “起吧,也不能再睡了,躺着也是躺着。”云裳起身,佩兰便连忙服侍云裳穿鞋穿衣。 云裳伸手穿衣的时候,佩兰一不小心就瞄到了云裳手心的指甲痕迹,眉头忍不住轻轻蹙了蹙:“娘娘的手心是怎么了?这是……娘娘自己掐的?奴婢记着,昨日夜里服侍娘娘睡觉的时候,明明都还没有的啊?” 云裳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眉头亦是蹙了蹙:“是啊,昨日夜里我睡觉的时候明明都还没有的啊,怪不得,我今日起来就觉着手有些疼。” 佩兰见云裳的神情比她都还要茫然几分,便没有多想:“娘娘昨日夜里可是做了什么梦?会不会使因为做了噩梦,在梦里自己掐的?” 云裳颔首:“昨日夜里,倒的确是做了一些,不太好的梦。具体梦见什么,倒是已经有些忘了,只记得梦里自己特别伤心,好似哭了。醒来整个人都有些累,所以先前才忍不住躺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佩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就应该是做了噩梦无意识的时候自个儿掐的了。” 云裳扯了扯嘴角:“想来也没有人敢半夜跑来掐我手心。” 佩兰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也是。” 此事便就此揭过,云裳用过早膳,见过后宫管事,将后宫的事情处置了,才吩咐着佩兰:“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吧,今日的午膳就摆在太极殿去,我去太极殿用。” 佩兰笑着应了声,出去吩咐去了,脚步轻快。 云裳猜想,佩兰应该是觉着她能够去太极殿陪洛轻言用膳,便是帝后感情好的证明,因而才觉着开心。 云裳垂下眸子,在心中暗自道:“瞧吧,政事因为平日里洛轻言待我极好,所以,我身边的人才一个二个的这样担心我与洛轻言不合。洛轻言对我,已经是好到没法说的了。所以,我昨夜的选择,是对的。” 等着佩兰吩咐好,云裳又看了会儿议事的册子,才站起身来,带着宫人去了太极殿。 太极殿外值守的宫人见着云裳连忙行了礼:“娘娘,陛下还在议事殿,娘娘是来找陛下的吧?不知娘娘是想要进去等,还是直接去议事殿瞧瞧?” “进去等吧。” 云裳径直抬脚进了太极殿,心中又在告诉着自己:“看吧,洛轻言平日里对我是极尽信任的了,所以,太极殿的宫人见着我过来,都从来不会加以阻拦,无论是太极殿还是议事殿,甚至哪怕是每日早朝的金殿,只要我想,都可以畅行无阻。所以,我昨夜的选择,是对的。” 进了议事殿,云裳就瞧见了御案上放着厚厚一沓子奏折,大抵是因为一下朝向长林就直接带着刘文安去了议事殿的缘故,御案上的奏折尚未分门别类,只堆了高高的一沓。 云裳站在殿中盯着那奏折看了会儿,才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佩兰与画儿道:“陛下还在议事殿,你们在门外等着吧,我在这里坐会儿。” 佩兰与画儿应声退了下去,云裳才走到御案后坐了下来,翻开了最上面的奏折。 第一本奏折,是内史上奏的。 说此前宫变事发之后,城中因为自己身边亲人被人冒名顶替之事,虽然事前事后都做了大量的准备以及善后事宜,可是仍旧让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如今虽然宫变已经被平息,那些放在了明面上被冒名顶替的百姓的家属都已经进行了补偿和安抚,可是锦城中却仍旧人心颓靡,希望陛下能够想想法子,安抚民心。 云裳拿着奏折的手微微顿了顿,安抚民心…… 也难怪内史官这般焦急,锦城是皇城,天子脚下,却仍旧发生了这般骇人听闻之事,也的确是足以令人心惶惶,百姓没有安全感。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百姓们实实在在的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这样的伤痛,是很难补偿和弥补的,也很难填平。 想要靠安抚来让百姓们恢复到事情发生之前的状态,只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既然不能靠安抚,那就只能反道而行之。 毕竟,造成这一切的,并非是洛轻言,而是夏侯靖。 让百姓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他是如何操控了这件事情,如何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罔顾百姓性命,便是最好的法子。 如此一来,可以让百姓对夏侯靖产生怨恨。 以后,在百姓们知晓夏侯靖尚未死,反倒在别的地方起事,意欲谋夺帝位的时候,再加以扇风点.火一般,兴许还能有不错的效果…… 第1270章 只是有些想他罢了 云裳提笔落笔,在奏折上写上了处置法子。 奏折刚刚看了几本,云裳就听见殿门外向长林的声音响了起来:“皇后娘娘来了?” 似是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向长林便又开了口:“其他人都退下吧,吩咐御膳房,今日朕与皇后娘娘的午膳摆在太极殿。” 云裳抬起眸子,就瞧见向长林与刘文安进了殿。 瞧见云裳坐在御案后,手中尚且拿着奏折,刘文安连忙开了口:“娘娘,这奏折,奴才都还没有分门别类呢……” 云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无妨,我就随便看看。我大抵也知道,什么样的奏折应该批阅,什么样的奏折应该留下。” 刘文安应了一声,只是脚下却没有停,只快步走到了云裳面前,看了眼云裳面前放着的奏折,开始着手整理。 云裳低头看着手中的奏折:“最近朝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亦或者,什么棘手的事情?” “没有啊。”刘文安整理奏折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与向长林对视了一眼,才笑着道:“娘娘为何突然这么问?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风声?”云裳摇了摇头:“没听到,只是觉着,光是每日看这些奏折,感觉最近朝中好似风平浪静的。” 云裳笑了笑:“我这人,可能是习惯了惊心动魄,每次一段时间风平浪静没什么动静了,我心里反倒会觉着有些担忧,担忧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担心接下来是不是会有什么大麻烦。” “嗨……”刘文安暗自松了口气,只笑着道:“娘娘多想了吧,这毕竟这锦城中也刚刚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如今也不过是暂时平静下来了而已。暴风雨,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没有在锦城罢了。” 云裳点了点头:“也是,如今甘河县那边才是真的有些棘手。” 说起甘河县,云裳捏着奏折的手微微紧了紧,复又道:“对了,陛下离开也有些时日了,我也只是昨日收到了宁浅那里送过来的书信,觉着有些像是出自陛下之手,其实我也有些辨别不出来,却也不敢私自派遣人去寻陛下,害怕会打草惊蛇,让夏侯靖发现陛下的行踪……” 刘文安笑容有些不大自然,只点了点头附和着:“是这样,夏侯靖那人,实在是诡计多端,且如今的夏侯靖,因为此前经历了那么些事情,多了诡计多端之外,还更为阴狠毒辣了一些。对别人,对自己,都是跟下得了手。” “这种情形之下,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些最好。毕竟,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云裳自然留意到了刘文安脸上那一瞬间不对劲的脸色,捏着奏折的手指愈发紧了几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这段时间,陛下都不曾给过你们任何的消息吗?” 刘文安听云裳这么一问,复又抬起头来同向长林对视了一眼,浑身都显得僵硬了几分:“没有过。”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害怕云裳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刘文安便又连忙接着道:“此前陛下离开之前,便同奴才交代过,说皇后娘娘坐镇在宫中,他是无比放心的。让奴才万事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与安排就是了。还说他此去,只怕传递消息不便,让我们也不必太过惊慌……” 云裳点了点头:“行吧,我还以为,他会暗中联系你们呢。” 刘文安笑了一声:“陛下联系我们做什么?要是有机会传递书信,奴才觉着,陛下第一个要联系的,定然是娘娘才是。毕竟,娘娘才是陛下最为挂念之人。” 云裳松开紧紧捏着奏折的手,睨了刘文安一眼:“你这张嘴也不知道是怎么练成的,这油嘴滑舌的……” “嘿嘿。”刘文安垂下眸子:“奴才这哪里能够叫油嘴滑舌呢?奴才不过是说的实话罢了。” 云裳也懒得理会刘文安,只笑了笑:“前几日我还接到了宁国传来的书信。” 听到云裳提起宁国,刘文安刚刚才稍稍放松下来的身子便又变得僵硬了起来:“宁国?” 顿了顿,才似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宁国是皇后娘娘的母国,会给娘娘传递书信也是正常。算起来,太子殿下应该也早已经到了宁国了吧?宁国那边送来书信,可是给娘娘说太子殿下的消息?”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眼来看向刘文安,面上带着三分笑:“是啊,母后说,承业在宁国一切都好,玩得十分开心,颇有几分乐不思蜀的味道。” 刘文安心跳得厉害,只是害怕云裳看出端倪,却也仍旧顶着极大的压力,同云裳对视了一眼,面上仍旧笑呵呵的:“奴才记得,娘娘有一个弟弟,应该比太子殿下大不了多少吧。此前,宁国陛下还带着那位殿下来过咱们夏国。奴才记得,那时候,那位殿下与咱们太子殿下就玩得极好。” “大个三四岁吧。”云裳点了点头:“晨曦的确很喜欢同承业一起玩。” “是了。”刘文安笑了起来:“咱们宫中,虽然陛下与娘娘也给太子殿下找了不少的玩伴,可是陛下那些玩伴只是玩伴,且因为身份的缘故,他们也不敢在殿下面前太过造次太过放肆,所以殿下同他们玩,终究也还是不太放得开。” “可是晨曦殿下与咱们太子殿下就不同了,他们本是有血脉的舅甥,身份也能平起平坐,自然能够更放得开一些。在加之,宁国陛下与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的外祖父外祖母,都说隔辈亲,只怕对太子殿下也是无比宠爱的。” “陛下与娘娘对太子殿下也宠爱,可是毕竟也还带着五六分的严厉。而宁国陛下他们只怕就是纯粹的宠了……” “有一个可以与自己开开心心玩的玩伴,有宠爱自己,将自己全心全意捧在手心的长辈,殿下在宁国定然能够过的极好,娘娘放心就是了。” 云裳颔首,面上带着几分怅然:“放心,我倒是放心的。只是……” 云裳苦笑一声:“算起来,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瞧见承业了,我只是……有些想他罢了。” 第1271章 销声匿迹 刘文安看了云裳一眼,到嘴边的安慰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向长林瞧着刘文安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连忙轻咳了一声,开了口:“娘娘放心就是,太子殿下在宁国在宁国过得很好,反倒是如今咱们夏国,风波不断。若是这个时候将太子殿下接回来,恐怕也不怎么安全。” “不如娘娘再忍忍,等着内忧外患平息下去,再派人将太子殿下接回来便是。” 云裳点了点头,掩下眼中的苦涩:“你说的没错,在宁国总比在夏国好。在宁国,承业的身份不会给宁国那边任何人以威胁,他也就能安全一些。可若是在夏国,他便全然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再等等吧,等着处置好了夏国的一切,再将承业接回来。” 这个话茬子就此揭过。 只是云裳却也在刘文安异常的反应中笃定了,承业定然是出了事,且瞧着刘文安这副模样,恐怕并非是什么小事。 云裳目光落在奏折上,半晌才翻过一页,拼尽全力,才让自己维持住了表面上的这一份平静。 用完午膳,将需要处置的奏折处置妥当,云裳便又回了未央宫。 一回到未央宫,云裳便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在了软榻上。 佩兰瞧着云裳的模样,有些诧异,只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着:“娘娘,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娘娘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奴婢怎么觉着,娘娘的脸色不是太好?” 云裳笑了笑:“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做了一宿的噩梦。” 佩兰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云裳:“那娘娘现在是要小憩会儿吗?” 云裳颔首:“我睡会儿,太阳穴疼得厉害。” 佩兰点了点头,眉头轻蹙着:“殿中还有安神的香,奴婢去找来,给娘娘点上吧,让娘娘稍稍睡得好些。” 云裳笑了笑,想要说,心中有事,无论用什么,只怕也是很难睡好的。 只是这样的话,她却不能同佩兰说,便只点了点头:“好,点上吧。” 佩兰将香点了,看了云裳一眼,见她半阖着眼躺在软榻上,便只行了礼退了下去。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袅袅升起的香烟上,半晌,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着实是有些慌神了。 此前她也遇见过不少的事情,比这严重的不是没有过,只是这一次,却让她觉着格外的无力。 大抵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想要将她瞒在鼓里,觉着她不知道是最好的。 觉着,瞒着她,是对她好。 可是她却还是知道了。 虽然知道了,可是因为大家对她的好意,因为知道大家这样做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她还得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也全然没有法子做什么,只能等,只能干看着。 看着别人为了瞒着她,为了这件事情忙碌,心里无比担忧,却还要装作不知道。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云裳缓缓闭上眼,等着这件事情一过,等着承业确定安全无虞,等着洛轻言回来。 她定然要将这件事情挑明了,与洛轻言好好的谈一谈才行。 定要告诉他,夫妻之间,不能这样隐瞒着,这不是为了她好……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好。 一点也不觉得好。 云裳在软榻上躺着,丝毫没有睡意,却也全然不想动,只一动不动地躺着,手指轻轻摩挲着软塌的扶手。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虽然已经是想方设法地压低了的,只是云裳却仍旧听得分明。 “娘娘歇着呢?” 是浅音。 佩兰在外面应着:“是,在小睡呢。昨儿个夜里没怎么睡好,说是做了噩梦。今日一早起来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上午处置后宫的事情,后来又去陛下那里待了会儿,一直就没怎么停,从陛下那里用了午膳回来,才刚刚休息了。” “要不,我进去通禀一声?” 浅音拒绝了:“不必,我在这里等着就是,娘娘既然没有睡好,就不打扰了,让她好好睡会儿吧。” 顿了顿,浅音才又问着:“娘娘怎么没睡好?我听闻,前几日娘娘与陛下似乎闹了些矛盾?可是因为这一茬?” “前几日倒的确是闹了些小矛盾,只是夫妻哪有隔夜仇?陛下与娘娘也早就已经和好了。” 浅音似乎皱了皱眉:“那娘娘这又是为了什么?” “应当只是做了个噩梦吧?” 云裳其实不怎么想说话,只想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做。 只是云裳却也知晓,浅音既然入了宫,定然是有事情要禀报的。 云裳垂下眸子看了眼自己手上带着的镯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扬声道:“是浅音来了吗?进来吧。” 门帘被掀了起来,浅音与佩兰一同走了进来。 浅音进门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云裳一会儿,才开了口:“娘娘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怎么不睡会儿?是我吵醒娘娘了吗?” 云裳摇了摇头:“本来就没睡,可能人真正很累很困的时候,反倒睡不着吧。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也全然没有办法入睡。只是觉着身子有些乏,不怎么想动。” 浅音点了点头:“累到极致是这样的,晚上娘娘可以泡个澡,滴几滴精油,睡觉前在殿中点一些安神香。” “嗯,我知道的。”云裳点了点头,才问着:“你进宫来,可是宫外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想了想,近来宫外的事情也就贺楚灵那么一桩:“是关于贺楚灵的?贺楚灵的那件事情,传言有了变化?” 浅音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云裳被她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弄的有些迷惑:“是出什么事了?” 浅音眉头轻轻蹙了蹙:“是关于贺楚灵的,只是并非是传言有了变化。而是,外面那些传言,都销声匿迹了。” “销声匿迹了?” 云裳手指微微一顿:“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着,此前那些谣言,本来也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因而才闹的那样沸沸扬扬,只是今日一早开始,却突然没有人四处散布谣言了。酒楼茶肆的说书先生也说起别的事情了,就好似,贺楚灵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1272章 未知数 这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昨日还在沸沸扬扬的造谣她因为不想让贺楚灵入宫,特意将贺楚灵掳走暗中处置了。 怎么今日,就都没了? 云裳眯了眯眼,难不成,是想让百姓们觉着,是她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特意派人清理了,所以才没有人敢轻易造谣了? 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只是,真的会是这样明显得有些离谱的计策吗? 云裳蹙了蹙眉,心思转了好几转:“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异常?城中可有发现贺楚灵的踪迹?” 浅音摇了摇头:“没有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异常之处了,也不曾发现贺楚灵的踪迹。贺楚灵,就好似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 “甚至我们暗中仔细查了城中所有我们觉得行径异常之人,截至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贺楚灵失踪的时候,守在贺府外面的人都不曾发现贺楚灵被掳走。” “贺楚灵失踪已经一日半,暗桩查遍了城中所有能够查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丝毫蛛丝马迹。” 云裳抬起眼来看向浅音:“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贺楚灵失踪之后,我已经好几次听到这句话了。” 云裳抿了抿唇:“人当然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唯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有人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我们的眼线,将贺楚灵掳走藏起来了。” “要么就是,贺楚灵,并没有被带离贺府。也可以说,贺楚灵,并不是以我们想象的那种方式被带走的。” 浅音蹙了蹙眉,眼中有些疑惑,似是没有听明白云裳这句话的意思。 云裳看了浅音一眼:“我的意思是,兴许,贺府府中便有密道,贺楚灵是被人从密道带走的,那密道连同了别处,贺楚灵从密道进密道出,要么被人藏了起来,要么就是通过密道,直接被送出了城。” 浅音仔细思量了片刻,也觉着云裳的怀疑甚为有理:“若是如此,那咱们几乎便是无从查起,还……查吗?”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不查了。” “不查了?” 云裳颔首:“明面上咱们仍旧将悬赏令挂着,以表示本宫对贺楚灵的重视,暗卫暗桩那些,就撤了,不必再查。” “若是有人要从中作梗,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迟早都会露出狐狸尾巴,咱们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自己窜出来。咱们倒是不如把咱们派遣出去调查这件事情的人撤回来,做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 浅音点了点头,眉头轻轻蹙了蹙,沉默了一会儿,便应了下来。 “那除了此事之外,娘娘可还有别的吩咐?娘娘方才说,将派遣出去调查此事的人都撤回来,做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这更为重要的事情,指的是……” 云裳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颤了颤,沉默了半晌,才又开了口:“甘河那边,虽然如今尚未兴兵,可是我料想,情况只怕也不会太好,战事一触即发,咱们也得要早早做好准备才是。” 浅音跟在云裳身边之后,也并非是第一次应对战事,云裳口中的准备是什么,她自然也十分清楚:“我回去就安排下去,尽快调集粮草那些,早做准备。” 云裳点了点头:“是得早做准备。” 此前她以为洛轻言是去了甘河县那边,便没怎么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觉着有洛轻言在,洛轻言定然会早早做好一切安排,不需要她操太多的心。 可如今知道洛轻言并未往那边去,倒是应该早些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浅音离开之后没多久,向长林便同刘文安一起来了。 云裳便将贺楚灵的事情同两人说了。 “经由暗道将人送出城?”向长林蹙了蹙眉:“属下觉着,这比贺楚灵易容成了别人被人带出了城更不可能。” 见云裳面露疑惑,向长林才同云裳解惑道:“陛下此前在这锦城中修建了不少的密道。” 此事云裳知晓,只是这同贺楚灵之事,有什么关系吗? 向长林接着道:“彼时,在修建密道的时候,我们也发现了这锦城下面有其他的密道,应当是旁人修建的。” “为了防止有密道在陛下与娘娘不知情的情形之下修到皇宫,亦或者是修到城外,陛下吩咐暗卫悄悄做了一件事情。” 向长林低垂着头:“陛下让人,在城中挖了四个圆形的密道,最里面的圈,修建在内宫,刚好,将未央宫太极殿还有几处比较紧要些的宫殿圈了起来。” “第二圈,修建在宫门外,将整个皇宫圈入其中。” “第三圈,在内城与外城的交界处,将内城围了起来。” “第四圈,便是在锦城的城墙根,将整个锦城都圈到了里面。”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竟然还有这一桩吗? 为何,她却全然不知? “这四个圈,都派遣有暗卫守着,且将其他除了我们自行修建的密道之外,全部都封死了的。想要通过密道离开锦城,除了陛下与娘娘,以及一些十分得陛下信任的暗卫,其他人,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云裳沉默了半晌:“所以,贺楚灵,是不可能通过密道离开锦城的?” “是。” 刘文安在一旁听着,这时候才开了口:“虽然不能够直接通过密道离开锦城,只是却也有可能,在前日夜里,贺楚灵通过密道被带离贺府,而后从密道,到了城门口附近。从城门口附近的出口出来……” “前日一早,贺楚灵失踪的消息还未传入宫,城门口的守卫并不那么森严,对出城的百姓管制没有那么厉害。他们想法子随意伪装一番,要离开锦城,也并非难事。” 云裳点了点头:“贺楚灵不能够直接通过密道离开锦城,只是却也可能在我们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开了锦城。” 云裳微微顿了顿,却是苦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何,兴许是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吧,我总觉着,贺楚灵如今,已经不在锦城了。” “只是掳走她的究竟是谁,究竟要将她带到何处,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却是未知数。” 第1273章 装作不知道 刘文安觑了云裳一眼:“奴才觉着,正如娘娘此前所言那般,娘娘不必在这件事情上太过操心烦忧,如果这真的是针对娘娘设下的一个局,那么,对方的狐狸尾巴,迟早都会露出来的。即便是娘娘不去查,什么都不做,他也定然会上赶着露出来的。” “且贺楚灵此人,也不值得娘娘这般费心。” 云裳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只抿了抿唇:“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贺楚灵虽然此前做错了事情,可是到底也还是夏国的百姓。” 顿了顿,才又道:“此事就暂且放到一边吧,如你若言那样,咱们就等着,等着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来就好了。” 天气越来越热,云裳也换上了薄衫。 朝中政事虽然听起来比较麻烦,其实费心神的大事并不太多,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云裳如今处置起来倒也愈发的得心应手,甚至还能够分出一些时间出宫到处走走。 “怎么出宫也不多带几个人?这宫外可比不得宫里面戒备森严,不安全着呢。”国公夫人见着云裳一身常服,身后只跟了两个丫鬟两个侍从,便忍不住念叨起来。 云裳笑了起来:“外祖母放心,我都知道的,有护卫跟着呢,只是没有在明面上跟着。我只是想出来到处走走看看,若是跟着的人多了,还怎么走,怎么看啊?走哪儿都得呼啦啦一片,还得要开道,去哪儿还得将寻常百姓都赶走。” “这倒也是。”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没有法子,你身份尊贵,容不得差池。这人啊,总得要为自己拥有的东西付出点代价。你一国之母,身份尊贵,衣食无忧,可是便少了许多寻常人的自由和乐趣。” 国公夫人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落在楼下戏台子上,戏台子上唱的是一处比较经典的戏曲,国公夫人忍不住跟着哼唱了几句。 而后才又转过头看向云裳:“最近陛下可好?我听我家老头子说,陛下最近还有些忙呢,甚少见着人。” “是忙。”云裳面上不见丝毫异常,只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内忧外患,许多事情都没能得到妥善处置,且恐怕又有战事将起,陛下整日里忙得不见人影,我也不敢轻易去叨扰。” “说什么呢,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就没有打扰二字。你瞧之前年轻的时候,国公爷也忙着,即便是好不容易不出去打仗,留在锦城,整日里也还要忙着练兵巡营,这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还得忙着和人喝酒什么的。” “可是不管他忙着做什么,我若是有事情要找他,哪怕只是给他送个粥送个汤什么的,他也不敢说打扰二字,若是敢嫌弃,小心我让他跪……” 似是顾忌着华国公的威名,国公夫人轻咳了一声,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只轻咳了一声:“小心我与他置气。”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嗯,外祖母说的对。” 国公夫人也笑了:“夫妻啊,是要相互扶持着度过一辈子的人呢,一辈子啊,那多长啊,吵架拌嘴置气,那都是正常的,说开就好了。” “只是啊,我告诉你一个经验,那就是,不管如何吵架拌嘴,有些伤人戳人心窝子的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够轻易说出来。” “有些话若是说出来了,就怎么都收不回去了。吵架拌嘴的时候,最容易失去理智,这脑门儿一热,什么话都敢说,可是说的时候畅快了,听的人,却是受不住的。” “尤其是,越是夫妻感情好,有些话越是不能说。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人。” 云裳在一旁听着,手指微微蜷了蜷:“那外祖父,可有隐瞒过外祖母什么事,让您觉着心里很不高兴的?” “有啊。”国公夫人丝毫没有犹豫:“我记着最厉害的一次吧,那时候我还怀着老五呢,跟着你外祖父上战场,当时战事胶着,你外祖父制定了一个,十分危险的计划,我都忘了那是哪场仗了,只记得,那个计划之中,是要让他假意被敌方俘虏的。” “当时他可能觉着万无一失,觉着他是咱们这边的大将,是敌人闻风丧胆的人,即便是敌人俘虏了他,都定然不会杀了他,只会用他做筹码,做与咱们谈判的筹码。” 国公夫人顿了顿,似是在回忆当时情形:“此等机密,本来我不应该知晓的,只是你外祖父的性子,本来就不是藏得住话的人。只是关乎军机大事的,别人倒是绝不可能撬开他的嘴。可是啊,他偶尔会在半夜睡觉的时候说梦话说出来。” 云裳听到此处,忍不住垂眸地低声笑了起来。 “很有趣吧?”国公夫人亦是忍不住笑了:“大部分时候也不,只是那一次,大抵是因为我跟在他身边,他又太惦记着,这件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兴许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那日夜里,他便喊了出来。” “当时我怀着孕,本来觉就浅,我被他吵醒,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云裳抬眸看向国公夫人:“外祖母当时,质问外祖父了吗?阻拦他去了吗?” 国公夫人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我只当作一切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他也没发现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还以为天衣无缝呢。” 国公夫人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过了两日,他便同我说,要带人去查探查探战场的地形地势,要去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我听他那么说,就知道,他大抵是要实行那个计划了。” 国公夫人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那一次,真的是十分凶险,地方的将军掳获了他,倒的确是没有要他的性命,却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几乎将所有,能够用的刑具,都给用上了……” 国公夫人垂下眼:“不过好在,到底也还是按着他的计划进行着,那一场仗到底还是赢了。” “虽然我之前一直装着不知道,只是后来,他半死不活地回来的时候,我却也同他狠狠地秋后算账了。” 第1274章 委屈 云裳沉默了半晌:“外祖父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令敌人闻风丧胆这不假,可是也正因为如此,若是他落入敌人的手中,才愈发危险。外祖母定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为何还……” “你是想要问我,为何知道了那件事情,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不加以阻拦,让他去冒险?” “是。”云裳点了点头:“明明知道,他定然会吃苦会受伤,甚至还会有丢掉性命的可能……” 国公夫人笑了笑:“因为,他是将军啊。因为他是一个将军,有着自己的责任,保家卫国,打胜仗,便是他的责任。每一个上战场的人,身后定然都有父母妻儿在为他们担心,他们的父母妻儿不知道,他们上战场,极有可能会受伤,甚至会丢掉性命吗?” “都知道的,可是他们也不得不去,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不得已,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他那样做,若是赢了一场仗,便能让许多 百姓免受战乱困扰之苦,能够让我与孩子,有个安宁幸福的家。” 云裳垂下眸子,是啊,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且,那时候的华国公,为的是夏国百姓,而洛轻言,为的还是他们的骨血。 云裳转动着茶杯:“那时候,外祖母你怀着身孕,还知道了这么一个秘密,心中,定然不好受吧?” “自然是难受的,虽然心里知道,他隐瞒我这件事情,也是为了让我不担心,为了我好,可是心里总是过不去那道坎,其实后来想想,相比他明知会受伤却还是要去做那件事情,我更介怀的是他隐瞒我,隐瞒我,却又没有藏好,让我发现了。” “要是他一开始就开诚公布的同我谈,亦或者是从头到尾将我隐瞒得严严实实,兴许我都不会觉得那般担忧那般生气那般委屈。” 云裳抿了口茶,暗自点了点头。 是啊,若是一开始洛轻言开诚公布的同她说,承业出了事,他必须要去宁国救承业,兴许她除了担心承业之外,也不会有太多想法。 亦或者他手段那些再高明一些,让她全然没法发现,兴许根本不知道承业出过事,她事后知道也不会太难过。 正如国公夫人所言那般,其实除了担心,她更多的,是多了几分生气与委屈的情绪。 很委屈。 国公夫人笑了笑:“夫妻之前,特别是感情越来的夫妻之间,难免诸如此类的善意的谎言,正如我此前说的那般,若是我们遇着这样的事情,要么开诚公布的说清楚,要么就彻底隐瞒妥帖。” “你以后遇见了这种事情,也可以这样做。若是陛下隐瞒了你什么,你也可以如我那般,在事情发生的当口闭口不提,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好好同他谈一谈。” “嗯。”云裳笑了起来:“还是外祖母活的通透。” “什么活得通透?”国公夫人眼中满是淡然:“不过是活了这么些年头,经历了不少的事情,看的多了,也就明白了。” 云裳转过头,看向楼下戏台子上唱的戏。 戏已经过半,云裳先前并未用心看开头,如今到一半,也看不明白究竟是讲的什么了。 从戏园子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延儿来了。” 国公夫人闻言,也抬眸看了过去,嘴角便勾了起来:“嗯,延儿他娘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越来越笨重,她这一胎怀的有些辛苦,肚子里那小的闹腾得厉害,延儿又是个太过活泼的性子,我便将他带在了身边。” “先前他听说我要同你一同听戏,非要闹着要同来,结果到半道上瞧见街上有刷杂耍的,就被吸引走了。”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小孩子,是这样的。” 国公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延儿性子,有些太过跳脱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十分欢快的脚步声,随即,延儿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皇后娘娘,祖母,我来啦!” 云裳笑了一声,让宫人给他将门打了开。 门一打开,延儿就飞快地冲了进来:“皇后娘娘,祖母!快看,我买了个好玩的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献宝一般地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云裳与国公夫人眼前。 云裳定眼看了看,他手中捧着的,是一个木头的圆台,上面站着一个正在跳舞的小孩儿模样的木雕。 国公夫人蹙了蹙眉:“这不就是一个寻常的木雕吗?你房中都有好几个了,有什么好玩的?” “不一样的。”延儿连忙道:“这个木雕,和我之前买的那些,都不一样的。” 说着,就拧了拧那圆台旁边的一个木头齿轮,云裳听见延儿在拧动的时候,木雕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再看那齿轮,便明白了过来:“这里面有齿轮?” “嗯嗯嗯。”延儿拧了几圈,将那木雕放在了桌子上,那木雕便开始转动了起来,木台子上面那小人儿也开始动作起来,像是在跳舞一般。 “这个木头小人儿,它会跳舞。” 云裳笑了起来:“这齿轮咬合使东西动起来,工部早就的那些工事上也偶有用到,不过将这东西用在这样的小玩意儿上,倒也算得上是另辟蹊径了,却是有些有趣。” “是吧?”延儿听云裳夸赞,便忍不住扬起了眉:“我就说,这东西很好玩儿吧。” 延儿说着,又从丫鬟的手中接过了一个,笑眯眯地放在了云裳眼前:“这个木头小人儿还要好看一些,我专程买来,送给太子殿下的。” 云裳嘴角的笑容微微僵硬了片刻,才笑着道:“太子殿下如今不在宫中,我先替他带回去,等他回了宫,就转交给他如何?或者,你先一起收着,等太子殿下回来了,你还要入宫陪他玩儿呢,到时候你再送给他?” 国公夫人眉眼微动,延儿倒是没有听懂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只点了点头:“好啊。” 想了想,却又道:“还是皇后娘娘带回去吧,我怕我弄丢了……” 第1275章 消息 云裳笑了一声:“好,那我替你给承业带回去保管好,等着承业回宫,就给他。” “嗯嗯嗯。”延儿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好久没有见着太子殿下了,也不知道没有我陪着一起玩儿,他会不会觉得无聊,唉,我真的好想他啊。”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也想你呢。” 延儿顿时欢喜起来:“除了这个,我还准备了好多好玩的,到时候我一起带给太子殿下。” 云裳嘴角勾了勾,很快又压了下来。 她也想承业了,也不知道承业,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正想着,却瞧见戏园子外面骤然冲进来了好几个侍卫,分为两列站在了戏园子门口。 戏台子上唱戏的声音戛然而止,园子里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冲进来的侍卫。 云裳蹙了蹙眉,目光落在那些侍卫身上。 国公夫人也看了过去:“这些侍卫瞧着,像是宫中的?” 云裳刚点了点头,就看见刘文安从门外走了进来,脚步匆匆。 “刘总管?” 刘文安进了园子,抬起头来往二楼的雅间看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云裳所在的位置,飞快地朝着云裳来了。 云裳眼皮子跳了跳,总觉着是出了什么事。 宫人已经早早将雅间的门打了开,刘文安上楼便直奔云裳所在的雅间而来:“娘娘,甘河县送来急报,夏侯靖在甘河县,起兵了,奴才来接娘娘回宫。” 云裳蹙了蹙眉,还未开口,就听见国公夫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消息:“夏侯靖?夏侯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起兵谋反?甘河县又是什么地方?且夏侯靖在甘河县起兵,为何你要来接皇后娘娘回宫?” 云裳三言两语同她解释着:“夏侯靖没有死,诈死来了一处金蝉脱壳,往甘河县去了,他在甘河县藏了兵马。” 刘文安点了点头,又道:“夏侯靖在甘河县兴兵,陛下担心,这城中也藏着夏侯靖的党羽,皇后娘娘出宫并未带多少护卫,陛下忧心皇后娘娘安危,特意让奴才带着依仗来接皇后娘娘回宫。” 国公夫人眉头紧蹙着,却也连忙道:“娘娘这样是不安全,回吧。”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着刘文安出了门。 “皇后娘娘,起驾回宫!” 园子里的百姓都惊了,面面相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瞧见云裳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侍卫下了楼,才急忙起身行礼:“恭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裳出了戏园子上了凤辇。 外面人多嘴杂,云裳也不好多问什么,只紧绷着身子回了宫,直奔太极殿。 “甘河县那边究竟什么情况?” “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夏侯靖起兵谋反,不过两日便占领了甘河县县城,又三日,打下了武安州州府。并且,在武安州自立为帝,改国号为靖,年号为靖安。” 云裳嗤笑了一声:“他将甘河县整个县城中的青壮年百姓都尽数招揽了过去,想要拿下甘河县实在是太简单了。” “只是,夏侯靖隐瞒了他在安永庄藏匿了大批兵马的事情。” 云裳点了点头,倒也而并不太意外:“他大抵是想要将那些兵马留下来当自己的秘密武器,寻找最佳时机给拿出来。” 说完,云裳又忍不住蹙了蹙眉:“只是,他知晓浅酌已经去过安永庄之事,应该也明白,我与陛下已经察觉了安永庄的秘密了。我与陛下都察觉了的秘密,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为何他却仍旧选择将这个当作是一个秘密来对待?” 刘文安苦笑了一声:“娘娘这般聪慧之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奴才就更想不明白了。” 云裳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面多家纠缠,只蹙了蹙眉继续问着:“陛下那边,是何反应?作何打算?” 云裳问完,便飞快地反应了过来,陛下此时应当并不在甘河县,他只怕也只是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的并不会比她早多少,他们又如何知晓陛下是怎么打算的? 云裳咬了咬唇:“王尽欢可到了甘河县了?” 刘文安与向长林对视了一眼,复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到了,都到了。只是甘河县那边已经被夏侯靖拿下,如今城中戒备森严,城墙上的守卫都已经换成了夏侯靖的人,甘河县虽然有咱们的人,陛下与王大人也已经到了甘河县,可是却很难传递消息出来,咱们的消息也不好传进去。” 云裳点了点头,在殿中来来回回踱步。 即便是到了眼前这情况,刘文安与向长林都压根没有想要告诉她,洛轻言并未在甘河县之事,还费尽心思替洛轻言遮掩。 他们自然是不敢擅作主张,只怕这样做,也是因为洛轻言的吩咐。 所以,她得要安排好一切,却还得要假装自己依然以为,洛轻言在甘河县。 云裳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虽然陛下与王大人在甘河县,对甘河县的事情定然早有打算,可是,如今甘河县武安州那边消息没有办法进出,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干等着。” 听见云裳这样说,刘文安拢在袖中一直紧握着的手终于稍稍松开了一些,悄悄吁了口气,才点着头附和着:“是啊,咱们不知道城中情形如何,王大人与陛下的消息也传不出来,也有可能他们原本安排布置的事情没有办法传达出来,所以,咱们也得要想法子做好我们能做的一切,给陛下与王大人最好的支持。” 云裳抬眼睨了刘文安一眼,又转开了眼,在殿中站了会儿,才道:“虽然夏侯靖封锁了城门,兴许还备着弓箭手守在城门上,以防止有人通过飞鸽传书传递消息。” “可是,武安州那么大一片地方,他也断然不可能防备得密不透风,消息也还是能够传递的,只不过须得要费些心思罢了。” 云裳抿了抿唇:“将夏国布防图拿给我瞧瞧。” “向长林,传户部兵部工部尚书入宫商议要事。” 第1276章 安排 户部兵部工部三部尚书进了太极殿,云裳便躲到了内殿。 向长林的声音响起:“朕刚刚得到消息,夏侯靖在甘河县起兵,迅速占领了甘河县武安州,在武安州自立为帝,改国号为靖,年号为靖安。此事,你们怎么看?” “夏侯靖?”向长林的话音刚落,就有人不解了:“微臣记得,此前宫变,逆贼夏侯靖,已经伏诛了啊?” “死的是假的夏侯靖。”料到他们会有此问,向长林的声音亦是波澜不惊的:“夏侯靖与人换了脸,将整张脸剥了下来……当时只顾着查看那脸上有没有戴人皮面具,却没有留意到这个。” 殿中静了片刻,才有声音响了起来:“夏侯靖阴狠毒辣,如今叫他占据了武安州,接下来,只怕会有不少的动作。” “只是,咱们刚刚经历了与夜郎国的战事,如今尚且元气未恢复,又来了这么一出,无论是将士还是粮草,恐怕都不怎么能够应对。”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夏侯靖虽然逃了,可是此前宫变却也的的确确是损失了不少人马的,如今虽然起兵,却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咱们就应该趁着这个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能够再拖了,再拖下去,他们越来越壮大,咱们要再想要对付,可不容易了。” “微臣认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处置夏侯靖之事,刻不容缓。” “你说刻不容缓就刻不容缓了?敢情打仗不需要兵马,不需要粮草了吗?” 云裳立在内殿,用密音术传递消息给向长林。 “行了。” 向长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们不必吵了,这场仗,是肯定要打的。夏侯靖,必须除掉。我夏国的疆土,任何人,都不要想将它分隔开。” “可是……” “不必可是,兵马粮草的事情,下来朕再同你细说,朕来解决。” 向长林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倒是与洛轻言的声音语气如出一辙:“朕召你们进宫,不是听你们吵这场仗打不打的,若是你们翻来覆去只会这么几句话,不如自己摘了自己头顶的乌纱帽,早早回家养老去。” 外面那些官员沉默了半晌,才有人开了口:“这场仗,的确是应该打的,只是还得要仔细商议商议,应该怎么打。” “如今武安州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咱们也知道的不详细。只知道夏侯靖占领了武安州,自立为王,更详细的情况,却是不怎么清楚。微臣觉着,眼下事出突然,事情晋级,咱们应该兵分几路,各自准备好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做好自己的事情。” “首先,我们户部,会尽快翻阅户部的资料档案,将武安州那边记录在案的详细情况都找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一一收集记录,呈递给陛下。除此之外,还有武安州附近能够调动的粮草情况……” “其次,此前全民皆兵法令发布之后,倒是有不少百姓自动自发的前来参军,只是如今因着眼下正在春耕,所以有不少的百姓又返家农作去了。不过也有一些在试过军营训练之后,对参军有兴趣的百姓留了下来,这部分士兵,此前都参加了训练,都是可以上战场的。” “那些返家农作的,我们也会派遣人登门去问一问,有没有愿意参与打仗的。” 向长林手指微微动了动,侧耳听着内殿密音传递出来的消息:“将夏侯靖金蝉脱壳逃走,又在武安州起事,自立为王的消息张贴告示,广而告之。” “是,是应该广而告之。之前夏侯靖在锦城闹出了不少的事端,百姓们对他都是恨之入骨的,若是知晓夏侯靖还没死,且还在武安州自立为王意欲谋反,百姓定然群情激昂,定然会有不少百姓自愿去上战场,为自己此前被夏侯靖荼害的亲人报仇雪恨的。” 户部站了出来,兵部也连忙道:“夏侯靖在武安州那边起事,咱们从锦城发兵也并非不可,只是远水难救近火,等着咱们筹备妥当,行兵到了武安州,只怕事态不知道发展成了什么模样。” “兵部待会儿回去便召集兵部同僚一同,仔细统计武安州附近所有兵防情况。附近有多少兵马,驻守在附近的将领分别是谁,军备情况如何,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呈报给陛下。” “工部近几个月按着陛下与娘娘的吩咐,一日不敢懈怠,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建造各种工事。除了此前建造以前已经有的攻防工事,还新设计了一批全新的工事,已经初步实践过了,陛下可以抽空去看看效果。” 向长林一一听了下来,眉头却仍旧紧蹙着,半晌才开了口:“恐怕随便从朝中拉一个出来,不管品阶,都能说出这些话来。” 向长林紧抿着唇,面上写满了不悦:“你们先回去仔细想想,商讨一下也可,若是明日,你们能够拿出来的主意,还是只有这些,那就开始自己递上辞官奏折吧。” 向长林回到内殿的时候,云裳正在定定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 向长林垂下头,最近这段时间,那张夏国地图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几乎闭上眼睛都能够回忆起夏国每一个地方的地名。 想必,陛下与皇后娘娘更是如此。 既然这样,那地图还有什么看的必要? 向长林心中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静静地立在一旁。 半晌,云裳才转过了身:“离上次去看水军练兵又已经过了一段时日了,也不知道如今水军练兵练的如何了?” “此前受到娘娘的点拨之后,水军便已经开始进行实地训练了,只是一开始害怕水军不适应海边的环境,便先找了一处江河边做训练。” 云裳颔首:“此事我在奏折上看到了,似乎,他们练兵的江河,离我们也并不太远,我明日想去瞧瞧。” 向长林微愣:“是不远,可是来回也得要三四日,这个节骨眼上……” 云裳却并未解释太多:“我悄悄的去,悄悄的回,去给我安排吧。” 第1277章 你有把握吗? 云裳全然是不容置喙的语气,向长林与刘文安对视了一眼,只得垂首应了下来:“是。” 第二日云裳便悄悄出了宫,径直出了城,登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第三日过了午,云裳才到了水军新的练兵地。 倒是如云裳此前建议的那般,李牧此番,将地方选在了江边,收拾出了一个荒废的小村庄,数百水军便这样住了下来。 李牧跟在云裳身后,低声同云裳解释着:“这村子十多年前是有人住的,只是因着靠近江边,这边雨水多,夏日里这云莎江总是涨水,这村子往山上搬了好几次,也还是时不时地被淹没。最重要的是,这村子的土地几乎都在江边,山上的土地太过贫瘠,根本没有办法种东西,因着受洪涝总是颗粒无收,百姓不得不离开,另寻他处安置。” “村子里的房屋因着被百姓搬到了稍稍高些的地方,倒是保存的还算完整,我们修葺了一下,也能够住人。” “我们佯装是打鱼为生的渔民,对外宣称,原本是住在海边,倒是海盗频出,我们不堪其扰,不得不举村搬迁到此,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再看情况决定是不是留下。” “因为军中都是男子,害怕露馅,我们还专门让一些水军立下军令状之后,将自己的妻儿父母带了过来。只是虽然将人带了过来,我们的训练却也还是全然保密的,娘娘尽管放心。” 云裳点了点头:“你此番做事,倒是妥帖了许多,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牧笑了笑,一张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被夸赞之后的喜色:“末将准备让他们在这里训练到八月。” “八月?”云裳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为何是训练到八月?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李牧颔首:“先前末将提起过的,这里夏日雨水多,到了夏天一下暴雨,江水就会暴涨。江水暴涨之后,冲力浪花那些都要大许多,我想趁着那个时候,好好训练训练水军。毕竟,虽然是流动的活水,虽然这云莎江的江面比较宽,可是比起海边来,却也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只是我们却也不能太过着急,得一步一步来,先适应正常时候的江水,而后适应暴涨时候的江水,等着他们都能够适应之后,就可以去海边了。” 云裳点了点头:“你们过来,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训练成效如何?” 李牧抬起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正如娘娘所言那样,此前我们只是在平静的湖水中训练,刚刚来的时候全然不能适应,后来也是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稍稍好一些,如今倒是已经有了不小的长进。” “除了在水中作战,我们还弄来了一些船只,大的小的都有,训练士兵们船上作战的能力。” 李牧想了想,犹自觉着有些不过瘾:“娘娘既然来了,不妨亲自去看一看吧?” “正有此意。” 李牧带着云裳往江边走去。 还未到江边,云裳便远远地看到了江中的情形。 这云莎江,倒是果真如李牧所言那般,江面很宽,约摸有七八百米的模样。 江面上停着几十艘船,船上,江中都有黑影,应当是在训练的士兵。 云裳蹙了蹙眉:“这么多人,若是有人在山上一看,就能发现不对劲。” “是。”李牧点了点头:“末将也知晓的,虽然能够以打渔做幌子,可是这么一片江域,这么多人,这么多船,也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的。所以,末将在周围设置了防守,一旦有陌生人来,便传递信号。” 李牧说着,抬了抬手,便有几声急促的鸟叫声响了起来。 很快,云裳就瞧见江面上那些船骤然分了开,江中原本飘着的黑点都潜进了水中,江面上顿时只剩下了二三十条渔船,还有人拿出了渔网来撒网。 云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样一看,倒真像是在打渔。” 李牧笑了笑:“是,我们这个都练了一段时间呢。” 顿了顿才又道:“其实我们之前选地方的时候也特意精挑细选过,这地方,因着四面的山林都十分贫瘠,连树那些都不怎么长的,这江水又时常涨水,这附近的村民都已经搬走得差不多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真的完全没有人来,所以也还是得小心准备着,随时好应对突发情况。” 云裳点了点头,李牧便又放出了一道信号,随即,江面方恢复了之前练兵的状态。 云裳在江边看了一会儿,看他们练习潜伏,练习在江中,在船上作战,半晌,才点了点头:“的确比之前好了许多。” 李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皇后娘娘高明,若非是皇后娘娘指出了我们的不足,我们只怕现在都还在想当然的闭门造车。” 云裳没有作声,半晌才道:“你们如今,也依然只是在闭门造车。” 李牧轻咳了一声:“得一步一步来的。” “你觉着,如今你们这样的情况,若是上战场……”云裳顿了顿:“若是战场是在江上,你们的胜率有多少?” 李牧想了想:“得要看对手情况,光是说战场是在江上,这也很难断定结果。” 云裳又忍不住笑了笑:“若是拉一支夏国军队出来同你们打,你有把握吗?” 李牧立马就笑了起来:“那是自然的,这些水军,大多都是从精锐营中出来的,他们对夏国寻常军队中的练兵方式,指挥打仗方式,都十分熟悉。可是,他们却不熟悉水中作战,虽然我们也不特别熟练,可到底也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训练的,这点把握,我们还是有的。” 云裳转过头看向他:“夏侯靖起兵,占领武安州自立为王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这一桩啊,李牧脸上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只点了点头:“知道的。” 云裳目光变得悠远了几分:“最近我仔细研究了武安州附近,武安州境内,一共有八条江河……” 第1278章 银州 李牧顿时便明白了云裳的意思:“娘娘是想,从水上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云裳颔首:“夏侯靖,并不知道我们在练水军之事。” 李牧有些犹豫:“此前陛下让练水军,是想要用我们来抵御来自海上的进攻,想要将我们作为秘密武器来使用,可若是我们这样暴露了出去,那以后岂不是……” 云裳苦笑了一声:“若是夏侯靖成了事,夏国内乱未平,又谈何抵御外来进攻?” 这倒也是…… 李牧只犹豫了片刻,便应了下来:“平定叛乱,末将义不容辞。具体需要我们怎么做,皇后娘娘尽管吩咐就是。” 云裳与李牧一同回了李牧用作水军指挥营的院子,叫人拿来了武安州的地图:“这是武安州的详细地图,你瞧,武安州这一片地方,一共有八条河……” 李牧点了点头:“是有八条河没错,可是末将听闻,夏侯靖如今,是在武安州城中啊?这城中,只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溪,可没有江河可以藏匿下我们整个水军营。且夏侯靖在这武安州,定然守备森严,咱们即便是想要潜水进城,恐怕也不容易。” 云裳自然明白:“我们不进城。” “不进城?”云裳点头,手指落在其中一条河中:“这里这条河,瞧见了吗?” 李牧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条河上,眉头却蹙了起来:“这条河,离武安州还有些距离啊?” “嗯。”云裳神色不变:“这个地方,叫安永庄,在武安州下面一个县城甘河县的一处庄子,这条河叫海天河。” “我身边一个宫女,她的家乡便在此处,我问过她,这条海天河,河面亦是极其宽,恐怕比你们如今训练的这条河,还要宽一些。这条河,几乎是将整个安永庄这一带,围在了中间……” 云裳说完,微微顿了顿,才稍稍解释了一句:“夏侯靖,在这安永庄,藏匿了一些兵马。” 李牧听云裳这样一说,顿时便瞪大了眼:“在这里?藏匿了一批兵马?” 李牧说完,眉头拧了拧,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夏侯靖占领了武安州,没有动用这批兵马?” “没有。”云裳目光定定地落在地图上:“我料想,他留着这批兵马,是有别的用处,只是我暂时不知道他是有何打算。” “夏侯靖将此处地方藏得比较深,只是我与陛下无意中知晓了此事,夏侯靖也知道我们知道此处,所以,此处定然戒备森严。” 李牧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叫海天河的河,手指沿着河上下移动着。 “这海天河,穿过了武安洲,上面在其兰州,下面是银州。”李牧沉默了片刻:“我们在南面,可以从银州,一路往上。” “夏侯靖虽然占领了武安州,在武安州称帝,可是他的兵马有限,不可能真的将整个武安州都密不透风的围起来。应该就是对城中戒备稍稍森严一些,顶多还有武安城附近的一些地方,以防止我们从北面包围而下。” “这银州离武安州城比较远,隔着好几个县城,夏侯靖应该不会这样戒备。我们可以从这里,沿着海天河往上。” 云裳没有作声,只静静地听着李牧的盘算。 李牧想了想:“银州离安永庄也还远着,潜水过去怕是不现实。可以佯装是过路的商队,经过安永庄的时候,跳下去。” 云裳听李牧这样说,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神色淡淡地道:“马上就要到夏天了,夏天雨水多,河中恐怕会涨水,得选个好日子,若是日子选好了,夏侯靖他们怎么也发现不了。” 李牧一下子就明白了云裳的话:“娘娘放心,末将会仔细安排的。” 云裳与李牧详细商议了一番如何从水路接近安永庄的计划,才启程回锦城。 还未进锦城,就接到了暗卫的消息。 “此前贺楚灵失踪之后,属下们便将贺楚灵的画像送到了夏国各处暗桩的手中,让他们多加留意,中午咱们收到消息,在银州似乎瞧见了一个同贺楚灵容貌相差无几的女子。” “银州?”云裳刚同李牧商议了,水军可以通过海天河在银州的入口进武安州,如今乍然听到这个地名,亦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怎么会去了银州?” 银州与武安州毗邻,难不成,贺楚灵失踪之事,还与夏侯靖扯上了关系? 夏侯靖带走贺楚灵做什么,还带到银州?是准备送往武安州? 贺楚灵只是一个小官之女,虽然她下了旨意封她为贵人,要让她入宫,可是,毕竟也还没有入宫不是吗? 云裳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暗桩瞧见贺楚灵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同本宫细说细说。贺楚灵是一个人吗?还是有同行的人?是被挟持的?” 暗卫连忙应着:“暗桩瞧见贺楚灵的时候,是在一处客栈,有人同贺楚灵同行,同行者一共有六人。其中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主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约摸四五十岁的模样,穿着那些皆比较精致。” “贺楚灵倒是看不出是不是自愿的,只是也没有将她绑起来什么的,都是她自己走的,只是出入,都有下人跟着的。” 中年夫妻? 还带着下人? 云裳只觉着愈发迷惑了起来,眼中写满了疑惑。 “暗桩将那一行人的模样都叫人画了下来,一并送了过来。”暗卫呈上一个盒子。 佩兰接了过来,给云裳展了开。 若是画中人没有易容,倒的确是贺楚灵。 只是与贺楚灵同行的人,却俱是陌生的面孔。 云裳确定,从未见过那几人。 云裳蹙了蹙眉:“派人跟着没有?” 暗卫点了点头:“暗桩已经安排了人留意着,只是这一行人中,武功大多不弱,只能远远地跟着,害怕打草惊蛇。” 云裳点了点头,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让他们盯着吧,也不必跟得太紧,提前预判他们要去的地方,可以安排那处地方的暗卫提前等着。再……” 云裳抿了抿唇:“派点人在武安州城外候着。” 第1279章 将计就计 暗卫不解:“武安州城外?可是武安州城门戒备森严,如今更是不许人进出……” “无妨。”云裳抿了抿唇:“派人在武安州城门口等着便是。” 暗卫虽然不知云裳为何会有此一安排,只是云裳已经吩咐了下来,他自然也不敢不从,只连忙应了下来:“是。” 云裳摆了摆手,让暗卫退了下去。 等着马车车门重新关上,云裳才又将那几幅画一一展了开来仔细看了看。 云裳看了一遍,留下了其中两幅。 从穿衣打扮,容貌气度来看,这两人,应该就是暗桩所言的,那一行人中做主的那对中年夫妻。 云裳又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全然不认得这两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的眼睛,都没由来地让云裳觉着有些熟悉。 眼睛…… 云裳抿了抿唇,若是这两人易了容,那么整张脸上,唯一可以作为辨认标识的,便是眼睛了。 若是眼睛让她觉着眼熟,那十有七八,她其实是认识这两人的。 只是他们易了容。 云裳又盯着那两人的眼睛看了半晌,却仍旧想不起来,那两双眼睛,究竟是属于谁的。 她见过的人太多了,单单只看眼睛的画像,且这眼睛还是安在了别人的脸上,即便是十分熟悉的人,只怕都很难辨认出来。 云裳有些挫败,只抬了抬手,让佩兰将那两幅画收了起来。 不过只是一个尚未进宫的女子,应该于大局并无大碍,等她得了空再慢慢琢磨琢磨便是。 云裳离宫是默不作声地走,回去自然也是悄悄的回。 云裳回了宫,便随意寻了个由头直奔太极殿而去。 见着云裳,刘文安与向长林都反应了片刻。 因着此前云裳离开,放了人在宫中假扮她,光是看容貌,倒实在是有些难以辨别。 云裳笑了笑,抬起手来屏退了殿中宫人:“我不在宫中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听云裳这样问,刘文安与向长林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道:“大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只是……” 云裳扬了扬眉:“只是?” 刘文安苦笑了一声:“只是娘娘悄悄离宫的消息,只怕是已经走露了。” “嗯?”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怎么回事?” “昨日贺府老夫人入了宫……”刘文安顿了顿:“便是玉太嫔的母亲,她说,此前玉太嫔出事的时候她正病着,没能见自己女儿最后一面,此番身子终于妥帖了一些,想要进宫瞧一瞧玉太嫔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本来我们是想着,娘娘虽然不在宫中,可若是娘娘在,贺老夫人这样的要求,也断然是会同意的,于是就叫人将人带到了玉太嫔殿中。” “贺老夫人在玉太嫔殿中呆了约摸一个多时辰要离开,说离宫之前,想要去未央宫谢皇后娘娘的恩典,谢谢皇后娘娘这段时间对她女儿的照顾,也谢谢娘娘纵容贺府那些不长眼的人的冲撞。” “当时宫中宫人只觉着这只是小事一桩,并未禀报给奴才,就直接带人去了未央宫。” “谁曾想,那贺老夫人在拜见娘娘放在未央宫中那位假皇后娘娘的时候,却一不小心瞧见了那位的易容的痕迹,贺老夫人当时不声不响的,只是在离开了未央宫之后,又说要到太极殿外面远远地拜一拜陛下,就直奔咱们太极殿而来,还未到就开始嚷嚷,说皇后娘娘被人调包了,恐怕是出了事……” 云裳眉头蹙了蹙:“我们与这贺家人,恐怕是八字不合啊……” 刘文安叹了口气:“可不就是八字不合吗?只是老奴觉着,这事情也太过巧合了一些,这巧合又巧合的,恐怕就不是什么巧合了。” 刘文安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拗口,只是云裳却也听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之前玉太嫔病重,贺府的人入宫探望闹出那么一桩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来贺楚灵失踪,如今贺老夫人入宫,又弄出这么一茬来。 这巧合,也未必太多了些。 太多的巧合,便恐怕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云裳点了点头,她如今也尚且怀疑,此前贺楚灵失踪,并非是被人掳走的。 她此前猜想,贺楚灵极有可能是被人从密道带离的。 也不排除有人刻意挖通了通往贺楚灵房中的密道,可是她觉着,最大的可能,是贺府本身便参与了这件事情。 监守自盗。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这也只是我们的怀疑罢了,我们……没有证据。” 刘文安闻言亦是叹了口气:“是啊,我们没有证据。” 感慨完,才又接着方才说的事情道:“当时我们虽然以最快的速度拦下了贺老夫人,且同贺老夫人解释了,说娘娘是有事出了宫。只是,当时也有人听见了贺老夫人那句话,且咱们也没有办法保证,贺老夫人不会将此事外传。” “所以,我不在宫中的消息,多半是已经传出去了?” 刘文安颔首:“是。” 云裳沉默了良久,才勾起嘴角笑了笑:“罢了,传出去就传出去吧,倒是不如,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云裳点头:“那就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不在宫中好了。” 刘文安与向长林对视了一眼,皆是有些不明白云裳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云裳笑了笑:“让别人以为我不在宫中,有两个好处。” “两个好处?” “其一,可以让他们去猜测,猜我出宫是为了什么,是去了何处。你觉着,如今这情势,他们会怎么猜?” 刘文安沉吟了片刻:“会猜测,娘娘是去了武安州那边,统筹那边的事情,对付夏侯靖去了。” “是了。”云裳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夏侯靖放在这城中的党羽,定然会将这个消息想法子传递给夏侯靖,这样一个错误的消息传了过去,夏侯靖还得要费心思去追究我去了何处,想要做什么……” “其二,他们以为我不在宫中,就更不会怀疑,陛下离宫这件事情了。毕竟,这锦城,必须要留一个人守着,不是我就是陛下。既然我离开了锦城,那陛下,就势必是在宫中的了。” 第1280章 混淆视听 刘文安眼睛一亮:“娘娘是想……混淆视听?” 云裳颔首:“我觉着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既可以混淆视听,我也能够稍稍自由一些,左右很多人都知道了,宫中这位皇后是假的。我若是没什么事,就呆在宫中当我的皇后,我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离宫,便放个假的在宫中就好。” 刘文安看了一眼云裳的脸,总觉着,云裳的脸上写满了兴致勃勃。 虽然照着皇后娘娘这样说来,这样做倒也的确是极好的法子,能够稍稍扰乱一下对手的叛乱。 可是……若是真这样了,那这宫中恐怕就管不住皇后娘娘了。 到时候,等着陛下回来,恐怕是要问他的罪的。 一想到此,刘文安就觉着脑仁儿有些疼。 陛下怎么就……没将他一并带走呢?偏生要放他在宫中应付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他每日都要担心自己的那些谎话会不会被皇后娘娘揭穿,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的。 如今又要担心皇后娘娘总是偷偷离宫,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恐怕到时候陛下得拿刀来砍他。 刘文安心思转了好几转,才讪讪笑着:“如今夏侯靖起兵,虽然只是在武安州那边自立为帝了,可是夏侯靖的爪牙,要不仅仅只有武安州有,说一句遍布整个夏国也并不太夸张的。” “皇后娘娘万金之躯,奴才觉着,在外面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要不,皇后娘娘还是就呆在宫中吧?宫中戒备森严,至少安全。若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奴才无法向陛下交代啊。” 云裳笑了一声:“刘总管倒是惦记着陛下,还想着要怎么向陛下交代。那你怎么不想想,怎么向本宫交代呢?看起来,陛下在刘总管的心目之中的地位,还是比本宫要高得多了。” “嗯?”刘文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一下子就探讨到皇后与陛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呢? 且……他要向皇后娘娘交代什么? 刘文安懵了一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抬眸悄悄觑了觑云裳的神色。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着,皇后娘娘这些话,是意有所指。 不会吧?难不成皇后娘知道他在帮着陛下欺骗他了? 不应该啊? 刘文安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应该也没有露出马脚啊? 刘文安手指在袖中悄悄蜷了蜷,只嘿嘿笑了笑,装作一副懵懵懂懂没有听懂的样子:“娘娘说什么向娘娘交代?娘娘知道的,陛下在宫中的时候,奴才对娘娘可是言听计从的。哪怕是冒着被陛下责备的风险,也要将陛下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娘娘。在奴才的心目之中,陛下与娘娘的地位,那绝对是不分上下的。” “毕竟,陛下虽然是一国之君,是咱们夏国地位最高的人,可是陛下与娘娘恩爱有加,对娘娘亦是言听计从,奴才心里也知道,怎么对陛下好……” 云裳笑了一声,不予置否,只漫不经心地看了刘文安一眼:“放心好了,我不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安危去冒险,我自然也知道宫中是最为安全的,若是没有非要出宫的理由,我不会轻易离开宫中。” 听云裳这么一说,刘文安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嘿嘿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毕竟,娘娘是陛下最为在乎的人,陛下吩咐奴才在宫中好好照看娘娘,若是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也不必等陛下回来了,奴才就直接自刎谢罪算了。” 云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喃喃着:“我是陛下最为在乎的人吗?” 云裳不过是自言自语,只是刘文安以为这话是在问他,没有任何犹豫地便下意识回答着:“那是自然,陛下对娘娘,那可真是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几分的。” 云裳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本宫又何尝不是?” “是是是。”刘文安连连点头:“陛下与娘娘感情甚笃,无论是陛下还是娘娘,都对对方十分的珍视。” 云裳叹了口气:“如今陛下不在宫中,本宫夜夜难以安眠,生害怕陛下出事了,害怕陛下受伤了。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那本宫……” 刘文安听云裳这么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娘娘放心,陛下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云裳勾了勾嘴角,只是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本宫也希望他不会有事,可是如今丝毫没有他的消息,一日不见他平安归来,我这心便一日难以放下。不说他会不会出事受伤,我也担心,他在外面,能不能够好好吃饭,能不能够安安稳稳睡觉。” “陛下这一两年太累了,总是三餐不继,总是彻夜不眠的处置政事,本宫总担心,他身子受不住。” 刘文安在心中叹了口气,只道:“陛下离开的时候,答应过娘娘的,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等着陛下此番回来,娘娘盯着陛下好好调理调理就是。” 云裳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向长林:“本宫离开这段时间,你可召集六部的人商议过,怎样应对夏侯靖在武安州自立为王的事情?” 向长林点了点头,有抿了抿唇:“六部那些人,也没什么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法子。” 云裳笑了起来:“那日让你驳回了他们,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能怎么让人眼前一亮,既然决定了打仗,打仗嘛,无非就是那么几桩……” “兵马粮草,防守工事,计谋阵列,将领……” “无论花样如何变化,归根结底也就这么一些。且如今咱们朝中局势就那样,能够做的事情并不太多。只将这些事情一桩一桩,仔仔细细的解决妥当就是。” 云裳从一旁取了一张纸过来,在御桌上展开,提起笔:“咱们便一桩一桩的,细细拆开来解决便是……” 第1281章 赌一把好了 夏国南面,与宁国交界的一处密林之中。 已经临近初夏,林中已经有些潮热,不时有虫鸟的叫声不停地在林中响起,叫着叫着,鸟儿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有成群的鸟儿像是受了惊,骤然飞了起来,四散而去。 没有脚步声,却有一行人出现在了林中。 走在一行人中间的,赫然就是洛轻言。 洛轻言的脸色有些阴沉,眼下隐隐泛着青色:“现在什么时辰?” “回主子,申时了。” 见洛轻言眉头皱了起来,那暗卫便又接着道:“咱们在这林中走了整整三日了,却还没有走出这片林子,该不会,之前那个暗桩给我们的消息是假的吧?” “不会。”洛轻言摇了摇头,神情笃定:“那暗桩是我许多年前还在宁国为宁国靖王的时候布下的,我手中握着他致命的把柄,而他暗中为我做事的事情,除了我与他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且我还暗中布置着人,一直盯着他的动静,还不是一个,他不会有问题。” 那暗卫蹙了蹙眉:“可是,咱们在地图上明明瞧见,这片林子只有那么大,且咱们一直都是结合着树上的年轮,树干,还有草木生长的情况来辨别的方向,一路往北而去的。若是方向对了,咱们两日便能够走出这林子的。” 洛轻言抬起手来,一行人便都停了下来。 洛轻言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树干上,又抬起头来从树叶之间的缝隙中看了看天上太阳的方向,走到一处树桩旁边坐了下来:“只有一种可能能够说得通了。” “咱们只怕是被困在了别人布下的阵法之中了,一直都在绕路,一直都在走重复的路。” 跟在洛轻言身边的暗卫面面相觑。 “是我大意了。”洛轻言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这么几年没怎么上过战场,没什么机会遇见这些阵法,倒是有些懈怠了,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跟在洛轻言身边的暗卫虽然武功高强,且大多各有所长,可是他们毕竟不需要上战场打仗的,大多对阵法也只是略懂皮毛,也全然没有想到这一桩上面去。 困在了阵法之中? 暗卫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正想要问,就见洛轻言已经捡起了一旁的一根树枝,随即,将地上厚厚的已经有些腐败的树叶用脚拂了开,用树枝在地上画着。 即使暗卫对阵法并不太了解,却也能够看得出来,洛轻言画的是一个阵法。 也已经有对阵法稍稍精通一些的暗卫看出了一些门道来:“这是……迷魂阵?” 说完,才反应了过来:“也是,能够将我们困在这里面,三天三夜也找不到出口的,恐怕也只有迷魂阵了。” “可是主子,咱们如今被困在这里面,也很难找到阵眼吧?” 洛轻言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自己画出来的那迷魂阵阵图:“迷魂阵布阵,须得要布阵的东西,才好迷惑阵中人。大多布阵用石头,可是这山中,并没有堆砌整齐的石头,是有……树。” “林中最不缺的就是树了,所以咱们方才并未发现咱们陷入了阵法中。”洛轻言用树枝指了指自己画下来的阵法:“想要布迷魂阵,须得要将这些树连接成一条线,一层一层将咱们围困其中,咱们以为是再往北走,其实不过是一直在绕圈子罢了。” “想要破阵,也并不太难。”洛轻言抬起眼来:“咱们此前在来的路上,也曾经瞧见过与其他树木不同指向的一些树木,只是咱们按照这少数服从多数的原理,将那些给忽视掉了。” “咱们现在,便将这些所谓的异数用线给连起来,统一指向的连接在一起。我觉着,这些异数连起来,应该正好就是迷魂阵的其中一部分。只要连起来一小部分,我就能够将这个阵补全,而后找到阵眼,找到生门死门,找到破阵之法。” “用……线?”暗卫脸上俱是茫然之色:“咱们如今被困在这林中,去哪儿找树啊?” 洛轻言闻言,嘴角勾了勾,抬起手来指了指一旁从大树上垂下来的那些藤蔓:“这密林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了。” “还不赶紧去。”洛轻言紧紧抿了抿唇:“咱们得尽快出这密林,不能再一直被困在这里面了。承业身上的蛊毒,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得要尽快的找到接蛊毒的法子……” “是。” 暗卫飞快地动了起来,很快就连成了好几条线。 洛轻言目光定定地看向自己地上的阵图,又看了眼那几条线,手中树枝飞快地圈起一小块地方来:“咱们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 洛轻言并未急着让暗卫将剩下的部分用藤蔓补全,只眯了眯眼,在那阵图上画出了几个点:“这里,是这个阵法的阵眼,这里,是生门,这里是死门,咱们如今,在这里……是在杜门……” “离生门的位置,并不是太远。”洛轻言顶了顶腮帮子:“那么,只需要将这一部分补出来,就能够破阵了。” “可是,天就快要黑了。”洛轻言抬眼看了看天色:“谁也不知道,这阵法会不会有其他端倪,在天黑之后,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迷魂阵,只要变化其中几棵树木,便又是不一样的阵法。若是用藤蔓将线给描出来,时间恐怕不太够。” 暗卫听洛轻言这么说,面面相觑,只一人上前道:“那主子可有什么能够快速破阵的法子?” 洛轻言手指轻轻点了点手中的树枝:“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在脑中将这迷魂阵记下补全,在脑中计算应该怎么往前走,边走边确认自己走得是不是对。” “这种法子,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可是,却是最快的法子。” 洛轻言此话一出,立在一旁的暗卫顿时没有了声音。 洛轻言坐在原地沉吟了半晌,才勾了勾嘴角,猛地将手中树枝扔到了一旁,站起了身来:“也只能这样了,那就……赌一把好了。” 第1282章 赶路 洛轻言站起身来,带着暗卫脚步匆匆往前赶,一边走着,脑中一边回忆着迷魂阵的阵法图,一边将那阵法图套在这无数的参天大树上,每遇到需要拐弯的地方,便得要停下来稍作确认。 这样实在是有些太费脑力,洛轻言吩咐着暗卫留意周围的情形,自己目光只一直扫视着路过的草木,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脑中却骤然浮现出一个声音:“若是裳儿在就好了。” 她的记忆极好,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若是有她在,应该会轻松许多。 毕竟……他虽然自恃记忆力也还不错,可是毕竟年纪稍稍有些大了,已经过了脑力最好的巅峰时候了。 年纪大了…… 洛轻言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忍不住有些想笑。 大抵是心中对年岁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在意,也兴许是因为裳儿时常在自己跟前玩笑说他老了,他心中对这个事实其实是有些不愿意承认的。 却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想法。 洛轻言脑中飞快地处理着眼睛看到的东西,很累,可是在这个时候却越是会乱想。 也不知道裳儿在宫中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夏侯靖那边情形如何? 裳儿应该已经收到夏侯靖起兵的消息了吧? 应该收到了,毕竟他都收到了,裳儿在宫中,武安州那边离这里和锦城的距离差不太远,裳儿应该已经知道了。 虽然裳儿以为他和王尽欢都在武安州,只是听闻这个消息,应该也没有办法真的做到置之不理,毕竟,她就是那样的性子。 也不知道裳儿有没有发现,他根本没有去甘河县的事情。 这是真的不知道。 刘文安骗人的本事还是挺好的,那老东西,在宫中呆的年头太长了,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谁都强。 裳儿虽然聪明,可是毕竟年岁阅历也还是差了一些,会被刘文安蒙骗也实属寻常。 可是,刘文安这里不会露出破绽,却难保别人能够瞒住裳儿。 毕竟裳儿聪明,哪怕有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也定然会发现不对劲。 若是她发现了自己不在甘河县,会怎么办? 会不会去拷问刘文安和向长林? 也说不准,毕竟裳儿有时候做事,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脑海中骤然浮现起云裳拿着剑横在刘文安与向长林的脖子上,逼他们说出自己的下落时候的情形,洛轻言嘴角便忍不住勾了勾。 不过若是裳儿去拷问刘文安与向长林,刘文安应该会随意想个由头来糊弄她,煞有介事的说些鬼话,让裳儿相信。 而后再想法子向他传消息…… 那他到目前为止尚未收到刘文安已经暴露的消息,那应该暂时便是安全的。 裳儿应该不会发现他不在甘河县之后,却假装不知道,不去问刘文安,那不是她的性子。 除非…… 洛轻言垂下眸子,除非裳儿知道是承业出了事。 不会的。 这件事情他隐瞒得极好,裳儿不可能知道的。 一行人脚步匆匆,洛轻言不停地确认着他们走的路线是不是正确,走了约摸两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洛轻言的眉头越蹙越紧,脚步也越来越快。 “离生门已经不远了,脚步快些,不能等着天黑。” “是。” 随后,便没有了声音,众人的脸上都隐隐有些汗珠,只是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又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左右,洛轻言仔细看了看身侧几棵树,脸色才稍稍松懈了下来:“到了,咱们马上就能走出去了。” 洛轻言话虽这样说着,一行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洛轻言骤然停下了脚步。 “主子?” 洛轻言抿了抿唇:“若布阵的人是我,那我会在生门的地方,设下陷阱,若是有人从这迷魂阵踏出去,便让他万劫不复……” 跟在洛轻言身后的暗卫闻言,面面相觑了半晌,才有人开了口:“那主子,咱们应该……” 洛轻言手指微微动了动:“轻功,上树,到树的最顶上,中途不要在树上停留。” 众人闻言,皆抬起头来看了看旁边树的高度。 跟在洛轻言身边的,虽然都是暗卫中的高手,可是轻功这种功夫,大多也还是需要一定程度的借力。 中途不停留直接窜上去,功力越深的才能够跃得越高。 可是这林子只怕是已经有数百年,这些树大多高几十米…… 暗卫对视了一眼,倒也很快有了主意。 很快有人跃身而起,只是并未跃起太高的距离,在半空中停了一瞬,下面其他人便相继跃起,在先跃起的那些人的肩膀上微微停顿,借力往上,而后在空中停顿片刻。 几番交替停顿借力之后,众人终于停在了树冠之上。 倒是果真看见了不远处就是林子的边缘。 一旁有暗卫看了洛轻言一眼:“主子,是不是若是咱们一开始就在树冠上行走,便能避开这迷魂阵?” 洛轻言点了点头:“这林子太大了。” 若是全然用轻功行走,消耗实在是太大,等着走出这片林子,恐怕所有人都已经虚脱了。 还不知道林子后面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他们必须要保存足够的体力,以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情况。 暗卫也顿时反应过来洛轻言话中是何意,只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外面倒是比林中稍稍亮堂一些,众人飞快地掠过那些树木,出了那片密林。 刚一落地,便有人喊了起来:“是沼泽。” 众人心中一惊,便有飞身而起,重回了树冠之上。 洛轻言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地面上。 这些地面,看起来与寻常无异,地面长满了草,甚至许多还开着花。 可若是方才他们不够警觉,一下子踏了进去,只怕就很难出来了。 洛轻言抬起眼来,往远处看了看,只瞧见远处有好些极其大的树,树上似乎建造着房屋…… 洛轻言眉眼一动:“咱们快要到了。” 顿了顿,才吩咐着:“折一些树枝,扔在这片沼泽之上,咱们借力跃过去。” 第1283章 巫族 等着洛轻言他们通过这片沼泽,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远处大树上的树屋中,倒是有灯光点点。 “终于到了。”暗卫舒了口气:“等着咱们去将那巫人的首领抓起来,逼迫他们交出能够救太子殿下的解药,再去给太子殿下解了毒,将人救出来就好了。” “咱们还是小心为上,这些巫人会巫术,那蛊虫又十分的阴毒,这地方的一草一木一个虫子都不能够掉以轻心。也是奇怪了……” 说话的暗卫舔了舔嘴唇:“这些巫人世代居于宁夏两国南面交界处,与咱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将咱们太子殿下掳走,还给太子殿下喂下蛊虫?” 在外面,洛轻言素来不太拘束自己手中的暗卫,听他们这样说,洛轻言眸中闪过一道暗沉之色:“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是想要什么,咱们既然到了这里,便不能无功而返。” “那是自然,不必主子说,咱们也知道。若是这些巫人不交出解药,咱们就将这巫族一锅端了便是。”暗卫应着:“只是他们的蛊虫实在是厉害,大家一定要小心。” “说起蛊虫,倒是实在是有些奇怪,现在明明是初夏,这个时候,天色已黑,应该正是蛐蛐闹腾的时候,可是这里,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洛轻言抿了抿唇:“是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洛轻言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鼓声骤然响了起来,随后,周围所有树上都亮起了灯火。 洛轻言眉头一紧。 “树上的灯怎么突然亮了?难道树上有人我们没有发现?” 暗卫皆抬起眼来看向周围的树木,只是虽然亮着灯,因着树枝树叶太过茂密,将树上遮挡的严严实实,也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人。” 洛轻言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泛着冷:“若是树上有人,我们定然能够发现。” “巫人虽然擅长巫术和蛊术,可是武功却着实一般。若是藏匿在树上,我们定然能够察觉。” 暗卫点了点头:“恐怕是什么邪术。” 正想着,便瞧见各处树屋中走出来了无数人,皆点着火把,望着洛轻言他们一行:“来自远方的客人,欢迎你们的到来!” 话音刚落,就瞧见从那一群人中,走出来一个满身银饰,用门帘将脸遮住了的女子:“欢迎来到巫族,我们为诸位尊贵的客人准备好了欢迎的酒宴,请诸位客人来享用吧。” “主子?”洛轻言身后的暗卫压低了声音询问着。 洛轻言抿了抿唇:“走吧,咱们如今,都已经被发现了。走,恐怕是走不掉了。既然走不掉,那咱们就好好的,光明正大地去与这巫族的首领谈一谈。我倒是想要知道,他们究竟……打着什么主意。究竟……想要做什么?” 洛轻言将已经出鞘的剑又放了回去,径直朝着那女子所在的那棵树走了过去。 无数道目光落在洛轻言一行人身上,目光冰冷,宛若蛇信子一般。 洛轻言却置若罔顾,只径直走到了那女子跟前。 方才离得远,加之这女子还以门帘覆面,洛轻言不知她的年岁,还以为她就是这巫族的首领。 如今走进了,才发现,这个女子有些出乎意料的年轻。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女子恐怕就二十岁上下。 这般年轻,想必也不太可能是这巫族的首领。 “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那女子的目光眼中带着几分媚色,一双眼将洛轻言从下往上看了一遍,最后落在了洛轻言脸上,声音中带着调笑:“我……就是巫族的首领。” 洛轻言扬了扬眉,只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没有作声。 那女子绕着洛轻言走了一圈,脑袋朝着洛轻言凑了过来。 只是在离洛轻言尚且一米远左右,便被暗卫骤然出鞘的剑给拦住了。 那女子笑了一声:“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是咱们巫族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客人了,我有些好奇罢了。好奇,外面的人,与咱们巫族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好奇……这夏国的一国之君,是不是味道要好些……” 洛轻言的眸光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离了宫之后,其实便一直做了伪装的,没有易容,只是做了一些伪装,寻常与他并不十分熟悉的人,只怕乍然见着他也全然认不出来,可是这口口声声号称是巫族首领的女子,却张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号。 洛轻言看了那女子一眼:“听闻巫族十分神秘,几百年来,一直固守一方,将这一片地方打造的与世隔绝,让巫族在寻常人心中,都成了一个传言。” “外面一直忌惮巫蛊之术,就连皇室宫中都将巫蛊之术视为禁术,巫族也已经上百年没有人离开这里,接触外面的世界。却不曾想,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 “原来也并非是与世隔绝,也是有自己的野心的啊……” 洛轻言定定地看向那女子眼中:“倒是不知,与巫族联络的人是谁?又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那女子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银铃一般:“陛下同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我们,别人若是许了我们什么好处,你都可以加倍许给我们吗?” “未尝不可。”洛轻言抿了抿唇:“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也自然知道,这天底下,能够许给你们最大好处的人,只有我。” 那女子笑得眉眼弯弯:“若是我巫族想要出山,不想要隐居在这一隅之地,想要让世人知晓我们的存在,甚至在朝堂,谋得一席之地呢。” “可。” 洛轻言面色一片淡漠,只一个字,却掷地有声。 那女子闻言,面上笑容愈发绚烂了几分:“我们巫族树百年来不曾出山,在外面全然没有任何的根基,即便是入了朝,都只能沦为被人欺负的。可是我们的脾气又不怎么好,我怕到时候闹得没法收场。”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洛轻言脸上仍旧是一片波澜不惊:“说。” “若是你可以……娶我为后……” 第1284章 会如何选择? “娶你……为后?”洛轻言眸光幽深,嘴角微微扯了扯,像是嘲讽,又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是啊,娶我为后。”那女子脸上笑意吟吟:“我知道陛下是有皇后的,也知道陛下的皇后聪慧过人,与陛下感情甚笃。” 女子眼中的笑容似乎染上了几分阴毒:“我只是有些好奇,在你深爱的女人,与你血脉相承的孩子之间,你会选择什么?” “不过其实严格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很难的选择,毕竟我只是想要做你的皇后,陛下那么大的后宫,除了皇后,还可以有其他嫔妃呢。” “如今陛下宫中那一位,可以让她稍稍委屈委屈,做皇贵妃也可。” 洛轻言听着她一人在那里自说自话,全然没有作声。 那女子扬了扬眉,目光落在了洛轻言的脸上:“不知道陛下觉着我这个主意如何?” “不如何。”洛轻言一脸的漫不经心:“你不是第一个对那个位置有觊觎之心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这么多年来,却从未有人成功过。且觊觎那个位置,还想方设法地想要得到的人,大多下场不怎么好。” 那女子点了点头:“这我知道,只是我与她们不同。她们没有好下场,是因为,她们太蠢了,且手中没什么能够威胁到陛下的依仗。” “可是我有啊,太子殿下身中蛊毒已经近三个月,再有个十来日,他的蛊毒发作,那就……药石枉然了。” “且我得提前同陛下说一说,太子殿下中的那蛊毒,是咱们精心培养了许多年的蛊王。”那女子慢条斯理地走了两步:“蛊王是什么呢?就是用数以万计的各种蛊虫喂食长大的蛊虫,它的毒性,它若是认第二,只怕没有人敢认第一。” “中了这个蛊,即便是没有毒发的时候,也会十分痛苦。”那女子勾了勾嘴角:“哦,对了,瞧瞧我这记性,我倒是忘了,陛下初来乍到,还未曾见到太子殿下,也不曾见到太子殿下深受蛊毒困扰时候的痛苦模样呢……” 洛轻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点了点头:“是,我初来乍到,还没有见到过承业,不如,你带我去见一见承业?让我确认了承业在你们手中,你们有拿捏我的筹码,我们才好谈条件不是?” “当然,在带我去见承业之前,我还是想要见一见你们巫族的首领。你……不是巫族首领。” 十分笃定的语气。 那女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朝着洛轻言抛了个媚眼:“陛下还真是,机智过人呢,越发让我这颗想要成为陛下的皇后娘娘的心,更加坚定了呢。” “可若是我不愿意带陛下去见我们的首领呢?” 洛轻言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那也无妨。” 洛轻言抬起眼来四下看了看,扫过附近的树屋:“你们巫族数百年隐居在此,周围有无数密林,林中有瘴气,出了林子还有沼泽,所以闯到此处的人并不多,让你们得以能够在此繁衍壮大。可是,你们这看似守备森严的家园,其实想要攻打,却并不太难。” 洛轻言垂下眸子:“蛊毒的确十分厉害,可是这天底下并非只有蛊毒一种。你们擅长蛊毒,可是其他的烈性毒药,你们却未必能够解。我只需要叫人将这一片地方方圆几百里都围起来,在最外面一圈有有毒的桐油浇上,而后点燃火,毒烟就能够瞬间弥漫到你们这里来。” “还得要感谢你们这数百年的努力,让这方圆数百里地除了你们巫族,都没有其他百姓,如此一来,我也不用担心,伤害到寻常百姓了。” 洛轻言此话一出,那些巫族人顿时变了脸色:“你的儿子,可还在我们巫族。” “是。”洛轻言点了点头:“若是没有办法救他,那我只能让他少受一点痛苦。我已经尽力而为,我的皇后便也不会责怪我,我与皇后都还年轻……” 都还年轻,以后,兴许还会有无数的孩子。 那女子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位皇后,已经没有办法生孩子了!” 洛轻言闻言,垂眸笑了起来:“所以说,这天下间的谣言,便是这样以讹传讹来的,你觉着她不能生就不能生吧。” 一副懒得同她解释的模样。 那女子紧咬着牙关,面上闪过一抹狠辣,半晌,才又攸然笑了起来:“陛下果真厉害,让我险些,就中了陛下的激将法了。不过,我也没有那么愚蠢。” “你既然千里迢迢来了,便定然不能放弃。且我听闻,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个孩子来之不易,皇后娘娘对他十分宠爱,所以……” 那女子微微仰起头来:“所以,在知晓陛下出发来咱们巫族的时候,我便已经派遣人往锦城传递了一封书信,让人务必将那封书信交给皇后娘娘。” 见洛轻言变了脸色,眉头紧蹙,那女子笑意愈浓:“陛下想不想知道,我在书信中同皇后娘娘都说了些什么?” 不等洛轻言回答,那女子便径直道:“我在书信中告诉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告诉她,若是想要让太子殿下活下去,便只能,让出后位。只要她让出后位,我便可以救太子殿下。” “算算日子,皇后娘娘应该也已经收到我的书信了吧?你猜,在自己辛苦生下来养大的孩子,和皇后之位之间,皇后娘娘会如何选择呢?” 洛轻言眯着眼看向那女子,眼中的冷意似利剑,要将她戳穿一般。 只是那女子自觉已经拿捏住了洛轻言的软肋,愈发言笑晏晏:“陛下是生气了吗?” “陛下大可不必现在生气呢。” “因为,等着等会儿陛下瞧见太子殿下的模样,只怕才会更生气。” 那女子说完,便也不再提及先前洛轻言要求要见巫族首领的话,只径直道:“走吧,我带陛下去看看太子殿下吧?我瞧陛下的神情,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第1285章 还留有后招? 洛轻言却没有动:“你的记性仿佛不怎么好?我方才说了,在去见承业之前,我要先见一见你们巫族的首领。你不必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将话茬子岔开,今日,我一定要见到你们巫族的首领。” 那女子喉头一哽,好不容易才扯出一抹笑来:“陛下说的什么,我怎么会刻意将话茬子岔开?既然陛下要见我们的首领,那我……带陛下去就是了。” 那女子朝着旁边让了开:“陛下,请……” 那女子身后,是那树屋的入口。 洛轻言看了那女子一眼,随即目光落在她身后那树屋的门上。 那女子笑了笑:“我们的首领并不在这里面,只是,要去我们首领所在的地方,须得要穿过这个树屋,陛下,该不会是怕了吧?若是陛下怕了,陛下也可以不去。” “怕?”洛轻言嗤笑了一声:“我的人生中,就没有这个字。” 话虽这样说着,只是洛轻言在抬脚的时候却也做足了一百二十分的防备。 这巫族,实在是太过神秘,且他们的巫蛊之术也太过邪门,一花一草一虫一鸟,皆有可能有问题,不得不防。 洛轻言抬脚进了那树屋,出乎预料的,那树屋里面十分宽敞,依然像是寻常人家的待客厅。 在入口的对面,也还有一道门。 那女子跟在洛轻言身后进了那树屋,只笑了笑:“陛下未必也太过小心了一些,陛下是贵客,我们自然会以礼相待……陛下请吧,我们首领的屋子,就在这树屋后面,只是还需要穿过两处树屋就到了,我带陛下前去。” 那女子走到了洛轻言前面,施施然带着洛轻言一行穿过树屋。 穿过那树屋,另一边却又是截然不同的精致,数百棵大树屹立在一片广阔的平原之上,背后是漆黑却洒满了星星的夜空,在黑夜之中,每一棵大树都像是一团黑影,看起来有些骇人,却又别具美感。 除了树屋中的灯光,平原之上,还有无数光亮在移动着。 是萤火虫。 那女子见洛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洛轻言一眼,也笑了起来:“陛下此前没有来过咱们巫族,如今一来,是不是觉着咱们巫族不仅神秘,且还美极了?若是陛下喜欢咱们巫族,愿意留在咱们巫族也不错。” 洛轻言垂下眸子:“美是美的,只是夏国幅员辽阔,有无数不一样的美景,这巫族在你们眼中是所有,可是对我而言,这只是夏国美景中的其中一处罢了。” 那女子歪着脑袋想了想:“陛下是在提醒我们,巫族也是在你们夏国的统治之下吗?我们巫族众人,也只是你的臣民吗?” 洛轻言低下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你们巫族只叫族,而我们夏国,叫国。巫族的首领,只叫首领,而我,是夏国的,皇帝。” 这其中包含的不同,自是不言而喻。 那女子却并不恼,只笑了笑:“是啊,我们巫族,只是一个族。我们巫族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足千人。可是……” 女子笑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洛轻言也不想去追究她那句话后面没有说出口的,究竟是什么话,有什么深意。只神情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走吧,你们巫族的首领在何处?” 女子抬起手来,指了指远处一处高出别的树屋的一棵大树:“在那里。” 洛轻言点了点头,瞧见了那树屋前面挂着一面旗子,上面画着复杂而神秘的图腾。 大约,那就是巫族的图腾了。 洛轻言的目光在那图腾上顿了顿,莫名觉着,那图腾似乎有些眼熟,只是怎么也回忆不起,那图腾究竟在何处见过了。 “陛下,请吧。咱们再穿过两个树屋,就到首领那里了。” 说着,就下了树屋。 走了没多久,那女子便又带着他们上了另一棵树,进了树屋。 那树屋仍旧似乎是作为通道存在的,树屋中没有太多的摆设,只里面挂了几幅画。 女子穿过树屋,刚踏出那树屋,洛轻言就听见了一声轻响。 洛轻言眉眼一动,身形动了动,朝着出口冲了过去,只是因着为了避嫌,洛轻言先前离那女子约摸两三步远,不等洛轻言出树屋,树屋的出入口便都被骤然出现了一道铁栏杆,将出入口拦得严严实实。 门外那女子这才转过了身,笑眯眯地看向洛轻言:“陛下是警觉的人,可是却到底也还是……中计了呢。” 洛轻言没有作声,只目光定定地盯着那女子。 那女子抬起手来遮了遮面:“陛下这样看着我,实在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呢。陛下来之前,不久应该想到的吗?我们既然都已经掳来了太子殿下,知道陛下来营救,我们又岂会放过?” “我方才就说过了,陛下既然不想要娶我为后,让我入宫,让巫族入世,那就只能,让陛下留在我们这里,当我们巫族的女婿了。” 洛轻言听着那女子的话,却突然点了点头。 那女子见洛轻言这样的动作,一下子愣了愣,有些不明白,洛轻言这点头是为了什么。 “你点头?是同意我说的话吗?” 洛轻言摇了摇头,抬起眼来四下看了看,有些既来之则安之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点头,是回答你之前那句话。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你们既然敢掳走承业,便是做好了要与我撕破脸的准备了。” “那你们可曾经想过,我都已经知道你们可能会对付我,甚至可能对我下死手了,我为何还敢这样,就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来闯你们巫族?” 那女子眯了眯眼,有些狐疑地看向洛轻言:“难道,你们还有其他准备?还留有后招?”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似是故意卖关子一般:“本来我是想要好好同你们首领谈一谈的,既然你们不愿意与我坐下来好好谈,那我……也就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了。至于准备不准备,后招不后招的,很快,你们也就会知道了。” 第1286章 沉不住气 那女子狐疑地看了洛轻言一眼,眉头轻蹙,在门外站了会儿,径直离开朝着那族长所在的树屋去了。 巫族人倒似乎十分自信,大抵是觉着洛轻言断然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周围连看守的人都没有留下。 洛轻言垂下眸子,在那树屋中踱步了一圈:“倒是有些意思, 这巫族所在的这片土地,十分潮湿,地上蛇虫鼠蚁数不胜数,但是树木繁茂,他们便想着法子在这树上建造了树屋,这树屋上面倒尚且算得上干燥,且……风景不错。” 暗卫面面相觑,半晌才轻声征询着洛轻言的意见:“主子,这巫族人将咱们关在这里,咱们要逃吗?” 洛轻言笑了笑:“逃?我好不容易千里迢迢赶过来的,逃什么逃?” “且这树屋虽然两侧装着铁栏杆,可是周围的墙却都是木头,要想逃很简单。他们不放任何守卫的,就将我们留在这树屋之中,便是笃定我们不敢,亦或者,即便是我们逃了,也走不出这片地方。” “毕竟,巫族的巫蛊之术远近驰名,几乎骇人听闻,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暗卫听洛轻言这么说,眉头亦是紧蹙了起来:“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等着看他们有什么后招?” “坐以待毙那自然也是不能的。”洛轻言漫不经心地从袖中取出一支烟花,又拿了火折子来,将引线点燃了。 片刻之后,烟花便迅速飞升到空中,炸了开来。 在夜空之中,极为显眼。 洛轻言放完信令烟花,不到一刻钟,先前离开那女子便带了四个巫族人匆匆赶了过来。 那女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只定定地看向洛轻言:“你放的是什么?” “烟花。” 那女子眉头蹙得愈发紧了几分:“我自然知道你放的是烟花,你放烟花是给自己的属下传递消息的?你想要做什么?是让他们来救你?” 洛轻言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救我?我自然知道,你们巫族这里蛇虫鼠蚁极多,且蛊虫遍布,若是外人闯入,很容易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方才我想过了,我们能够顺利到这里,只怕也是因为你们蓄意为之。我自然不会,再让我的属下来送死。” 那女子面帘下面的脸冷得有些吓人,只咬了咬唇:“那你想要做什么?” “我先前便已经说过了,若是注定我与承业都要折在这里,那我不如,拉着整个巫族给我们陪葬。毕竟,你们的巫蛊之术,让许多人闻之色变,若是能够彻底除掉你们这个祸患,这笔买卖也不算赔本。” 那女子只死死地盯着洛轻言,有些分辨不清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脑中飞快地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最后只咬牙切齿地道:“陛下与太子殿下若是都死在了这里,那夏国江山岂不是……”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怕什么,太上皇,不是还在吗?太后娘娘,也还在呢。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年不到五十,再生个孩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若实在是生不出来,也还可以从皇室宗族之中过继,也不算皇位旁落。怎么,也比被那心思叵测之人夺走来得好,不是吗?” 太上皇…… 女子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阴沉,他们算计好了一切,怎么就独独忘了,眼前这位陛下的皇位,是太上皇禅让的,如今太上皇尚且在呢。 “信令烟花我已经发了出去,若是到明日早起卯时,我放在密林外面的人仍旧没有收到我第二枚烟花,火,就该起来了……” 那女子看了洛轻言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转过头飞快地带着人离开了。 洛轻言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眼中的阴沉才渐渐地蔓延起来。 沉默了片刻,才走到一侧,看了看一侧墙角放着的床,床很大,约摸能够睡下十多个成年人。 洛轻言吩咐暗卫将床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睡吧,咱们在那密林中赶了几天的路,都没能好好睡个觉,如今有床有被子,可比那冰冷的地面和大树要好得多,赶紧抓紧时间好好休息。” 即便是暗卫一直跟在洛轻言身边,却也全然不知洛轻言如今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只是自己主子既然这样吩咐了,他们自然照做不误,便都跟着洛轻言一同,在那床上躺了下来,闭上眼开始休息。 中途,有巫族人来查看情况,见着洛轻言带着人在睡觉,又匆匆离开去禀报去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之后,在床上躺着的洛轻言睁开了眼,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巫族生活在这密林之中,没有城中的灯火,听不到更声,却也并不算太过安静。 鸟叫声,蛐蛐声,蛙叫的声音…… 不绝于耳。 在宫中生活得久了,听着这些声音,倒是十分安眠。 这一觉洛轻言睡得倒是极好。 只是尚在睡梦之中,就又听见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他素来警醒,听见脚步声便睁开了眼,很快,就瞧见有一行人出现在了门外。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发胡子皆花白的老者,老者眉头紧蹙,只定定地透过那铁栏杆看着洛轻言。 洛轻言眯了眯眼,立马在心中便有了猜想。 这一位,恐怕就是这巫族的首领了。 那老者身后,跟着之前与洛轻言交涉的那女子,那女子身后,还有七八个巫族守卫。 “这般隆重?”洛轻言坐了起来。 暗卫也都醒了过来,皆跟着洛轻言起了身。 “现在什么时辰了?”洛轻言问着,声音平静无波,神态从容,倒不像是一个阶下囚,更像是座上宾…… 那老者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寅时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子丑寅卯,算起来,我已经睡了四个多时辰了,这里环境倒是清幽,我睡得也还挺好的。” “我还以为,你们要等着卯时之后,看一看我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而后再来找我呢。你们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沉不住气一些……” 第1287章 父子相见 那老者眯着眼打量着洛轻言:“夏国陛下,倒是比我想象中,更为难对付一些。” 洛轻言点了点头:“是,我一直也是这么觉着的。你们一直住在这里,不问世事,不知道外面有这样一个说法,今日你我在这里相见,也算得上是有缘了,我倒是能够说给你听一听。” “哦?什么话?”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这句话是这么说的,这天底下,可能有上万种身份,可以供你选择,可是最不能够做的,就是我洛轻言的敌人。” “哦……”那老者抿了抿唇,眸光暗沉:“倒的确是没有听闻过,只是觉着,陛下与我听闻中的模样有些不同。” 不等洛轻言出口询问,那老者便又接着道:“传闻之中,夏国陛下性子冷漠,沉默寡言,可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你……”那老者顿了顿,目光从洛轻言身上逡巡而过:“倒也是个狠角色,可是与传闻中性子冷漠沉默寡言这八个字,也实在是相差的有些多了。” 洛轻言倒是不慌不忙的,只挑着眉看向那老者:“人的性子,总是会变的,总不能够一辈子一成不变的对吗?” 老者抿了抿唇,并未再提这一茬,只径直道:“你倒是个有本事的,即便是如今落入了我们巫族人的手中,却仍旧牢牢地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将我们牵着鼻子走。说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洛轻言听他这样问,却是忍不住攸然笑了起来:“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洛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这话,阁下当真没有问错人吗?如今被关在这里面任人宰割的人,是我。父子分离,孩子正在经受蛊毒折磨的人,还是我。你却跑来问我,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洛轻言说着,抬起眼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方才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寅时?可是我瞧着这天色,倒似乎不像是寅时的样子,瞧着更像是快要到卯时的样子……” “我每日要赶在卯时上早朝,对寅时卯时时候的天色究竟是什么模样自是十分清楚。”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应该很快就要到卯时了,你们不妨就在这里等一等?等等看,看看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你方才所说那般,我这人,素来不喜欢陷入被动,我喜欢将主动权我在自己的手中。我一直觉着,只有两个人手中握着相同分量的筹码的时候,才有资格坐下来好好谈判。若是一方落入了劣势,便不存在公平二字了。我想要的,不过是博一个公平谈判的可能。” “公平谈判?”那老者嗤笑了一声,额上青筋暴起,只转过身吩咐着身后的侍从:“去,将夏国太子殿下带过来。” 那老者一边吩咐着,眼角余光却在留意着洛轻言的反应。 洛轻言……十分平静,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件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瞧见洛轻言这样的反应,那老者眉头蹙得愈发紧了一些,暗自咬了咬后槽牙,亦是没有作声。 仿佛,他与洛轻言之间在进行一场沉默的博弈,谁先开口,谁就是输家一般。 过了不知道多久,洛轻言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叫喊声,声音十分稚嫩,却带着几分威仪与恼怒:“别推我,我自己会走!” 是承业的声音。 洛轻言心神微动,抬起眼来看向了外面。 天光微白,隐隐约约瞧见几个侍从走了过来,一个小孩儿走在他们中间,小孩儿的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那镣铐似乎有些重,孩子走得有些吃力。 洛轻言眯着眼看着,瞧着他们越来越近,才瞧见了那孩子的模样。 的确是承业,承业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伤,身上穿着一身有些薄的青色衣衫,面色有些苍白,只嘴唇微微发紫。 洛轻言拢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几分,目光只定定地看着承业,没有作声。 承业正在上树屋的台阶,因着被镣铐拖累,脚步有些踉跄。 承业上了台阶,就瞧见关在树屋中的洛轻言,目光一顿,忍不住叫了一声:“父皇!” 声音带着惊讶,似乎有些哽咽。 洛轻言只笑了笑:“嗯,是我,承业别怕,父皇来带你回家了。” “回家?”那老者嗤笑了一声:“你还被关着呢,说什么回家不回家的?且他身上的蛊毒,只怕支撑不到他回家了。” 承业却好似根本没有听见那老者的话,只费力地走到那铁栏杆外,扶着铁栏杆望着洛轻言:“我就知道,父皇肯定会来找我的,有父皇在,承业就不怕了。” 洛轻言张了张嘴,觉着喉头有些哽:“嗯,不怕。” 那老者目光在父子二人之间来回逡巡了片刻:“夏国陛下想必还不曾亲眼见过自己儿子身上蛊毒发作时候的样子吧?我倒是可以,让你好好看一看。” 那老者说着,手一挥,一直立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女子就从袖中取出了一支竹笛。 洛轻言瞧见,在那女子拿出竹笛的时候,承业脸上仅剩的血色顿时尽数褪去,眼中闪过难以掩盖的惊惧,小小的身子抖了一下,却飞快地又强自镇定了下来,只转过头对着洛轻言道:“没事的,父皇,什么蛊毒,我不怕的,其实一点也不痛,之前我都骗他们的,父皇你知道的,其实我……” 承业朝着洛轻言眨了眨眼,扶着铁栏杆,用嘴无声地说出“百毒不侵”四个字。 洛轻言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抹血色,是,承业身上带着避毒珠,承业一直知道,那避毒珠的作用,所以想要宽慰他。 可是他更知道,寻常的毒药与这蛊毒全然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毒药是下药,避毒珠自然可以避毒解毒。 可是,这蛊毒却是蛊虫钻进身体血脉里面,在身子里面作祟,又岂是避毒珠能够避得了的。即便是没有毒,单单只蛊虫在身体里游走,也定然是无比痛苦的…… 洛轻言正想着,那女子便骤然吹响了笛音。 第1288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承业骤然抓紧了面前的铁栏杆,紧咬着牙关,整个人都在打着颤,脸上却仍旧还在笑:“父皇,你不要担心我,我不疼的。娘亲说,父皇以前打仗,上阵杀敌的时候,受了许多伤,数次差点丢了性命,可是父皇从来……” 承业倒吸了一口气,小小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骨节都在泛着白:“可是父皇从来都没有喊过痛,是真正的大英雄。” “我……” 承业顿了顿,额上隐隐有汗珠冒出:“我也要做一个大英雄。” 洛轻言拢在袖中的手险些将自己的手心给掐穿,目光只定定地看着承业。 承业到如今,也尚且不到四岁。 此前几年,虽然也受过不少的波折,可是从未遭受过真正的痛苦,一直被他与云裳捧在手心中长大。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自己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划了的人,却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让他遭受这样的痛苦。 洛轻言眼中阴沉一片,且等着,他定要将这巫族,尽数连根拔起,抽皮剥筋。 洛轻言心中闪过无数弑杀念头,却骤然听见远远地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 洛轻言被关在树屋之中,满眼满心都是承业痛苦不堪,却还要咬牙承受害怕他担心的模样,也并未太过留意。 只是外面那些巫族人,却听得分明。 那女子的笛声骤然断了,洛轻言瞧见承业握着铁栏杆的手骤然一松,很快,有巫族侍卫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烟花?” 洛轻言眉眼一动,一旁的暗卫立马就领会了过来:“主子,应该是咱们的信令烟花。卯时,应该到了。” 洛轻言目光仍旧在看着承业,只点了点头:“好,很好。” 那老者与门外的巫族人尚且不知洛轻言这三个字的含义,只转过头来蹙着眉头看着洛轻言。 洛轻言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松开自己紧握着的手,抬起眼来看向那老者,面色平静:“此前,我也曾经给过你们机会的,可是,你们没有珍惜。” “你做了什么?” 洛轻言觉着有些好笑,也的确忍不住笑了出声,只是笑声中带着满满的寒意:“我要做什么?我记着,昨日傍晚我就曾经说过的,在我放出信令烟花的时候。我同……” 洛轻言看了看那老者身后的女子:“同她说过的,你们巫族蛊毒兴许的确是很厉害,可是我们,也有自己的独门毒药,是你们,解不了的毒药。你用蛊毒对付我们,我们自然也可以用我们的毒来对付你们。” 洛轻言瞧着承业神情渐渐缓和,只是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软软地蹲了下去,才抬起眼来看了眼外面的树。 “今日有风,倒是正好。” 洛轻言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匆匆而来:“族长,不好了,有人在瘴气林外面放毒烟。” 那老者猛然变了脸色:“看看去。” “我劝你,也别去看了,趁着毒烟尚未蔓延之际,与我好好谈一谈,让我收回成命。否则,你们就等着,我拉着整个巫族一同……下地狱吧。” 那老者转过头定定地看了洛轻言良久,却并未说话,只抬脚带着人走了。 侍卫紧跟其后,还不忘将承业拉走。 承业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朝着洛轻言虚弱一笑:“父皇,我没事,我等你。” 洛轻言点了点头,笑着道:“等我来带你回家。” “嗯!”承业颔首,眼中是全然没有任何杂质的信任。 即便是洛轻言方才亲眼见着他蛊毒发作,却无能为力,承业却仍旧全心全意地信着他。 洛轻言想着,心中猛地一窒,像是被人狠狠地在胸口剜了一刀一般。 那巫族首领并未走得太远,洛轻言耳力极佳,隐隐约约能够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传来:“是毒烟,我们在瘴气林中守卫的人已经有人中了毒……” “今日去守瘴气林的,是朵兰家族的家主,此事……” 洛轻言只半阖着眼,听他们在外面议论。 “发出警戒信号,让所有人全部回到树屋之中,禁闭门窗,不得离开树屋。” “是。” 洛轻言听见此前曾经见过几次的女子的声音响起:“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咱们总不能,一直呆在树屋之中吧,且即便是呆在树屋之中,那毒烟一时半刻进不去,等着毒烟蔓延开,躲在屋中也无济于事……” “我自然知道,无需你来提醒。” 那族长似乎有些恼怒,怒斥了一句。 随即,才又有脚步声响了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人便又到了铁栏杆外:“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洛轻言睁开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给承业解了蛊毒,放他离开。” 洛轻言瞧见那族长脸色铁青,便又接着道:“你可以把承业的蛊毒转嫁到我的身上,我留在这里为人质。” 那族长闻言,有些狐疑地看了洛轻言一眼:“蛊毒转嫁到你身上,你留在这里做人质?你想要做什么?”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你们便对自己这般没有信心?我能做什么?你们将承业留下来的目的,不就是引我前来吗?你们想要我的性命也好,想要同我做什么交易也罢,我都奉陪到底,你先把承业放了便是。” “你有时间可以犹豫,左右,你们巫族已经有人开始中毒了,接下来,中毒的人将会越来越多,我可以等,等你用承业来交换解药。” 洛轻言自然知道,这些巫族人费尽心思将他引来,自然不可能轻易放了他。 只要先将承业送走,一切都好办了。 “毒烟来了!”门外的侍卫有些慌了:“族长,咱们先避一避吧?” 那老者却没有动,只定定地看向洛轻言,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似是一触即发。 洛轻言神情十分淡定,走到了一把椅子前坐了下来,手轻轻抚弄着那椅子的扶手。 “好,我答应你。” 洛轻言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罢,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个信令烟花放了:“族长还是先去躲一躲,将这阵毒烟躲过去,咱们再细谈条件吧……” 第1290章 规矩 巫族人都去躲避毒烟去了,洛轻言带来的暗卫都提前吃了解药,不动如山。 “方才那般好的机会,主子怎么只让那巫族族长给太子殿下解除蛊毒,将太子殿下送出去?为何不直接提将我们一并放了?主子甚至还说,可以将太子殿下身下的毒蛊转到主子身上……” 洛轻言笑了一声:“你觉着,巫族人可能会同意吗?” “不会同意吗?可是若他们不同意,咱们大可用那毒烟将这整个巫族所有人都毒死,让这巫族不复存在啊?”暗卫有些不明白。 洛轻言垂下眸子:“是,我们的确可以将这巫族所有人都毒死,让整个巫族不复存在。可如此一来,承业身上的蛊毒,便再无解毒的可能。” “且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们将整个巫族所有人都毒死,而后承业身上的蛊毒无人可解。可若是巫族将我们放走,我定然会伺机报复,那样一来,这巫族,也仍旧没有人能够活下来,那他们苦心折腾这么一通还有什么意义?倒是不如直接拉着我们陪葬了之……” 暗卫皆眉头紧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点了点头:“主子考虑得极是。” 洛轻言抬起头来看向外面蒙蒙亮的天色:“既然是谈判,那自然是要提出一个,让他们能够接受的条件。我此番来,是为了救承业。他们将承业扣押在此,是为了引诱我前来,目的是我。如此一来,我与他们都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何乐而不为?” “可是……”暗卫飞快地看了洛轻言一眼,可是主子怎么办? 被困在这里倒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最要紧的是那蛊毒…… 洛轻言自然知晓他们想要说什么,只笑了笑:“我若是不提出将承业身上的蛊毒转移到我身上,他们未必会同意,因为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巫族这片地方,想要困住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若是我身中巫族最为阴毒的蛊毒了,那形势就大为不同了。主动权,这才握在了他们的手中。” 洛轻言一脸的漫不经心:“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无非就是蛊毒,我有法子的。” 许是洛轻言脸上那全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神态太过有说服力,也兴许是自家主子无所不能的印象太过深入人心,所有在场的暗卫都几乎没有怀疑洛轻言说的话。 “等着这场毒烟过去,他们应该就讨论出结果了。” 洛轻言站起身来走到铁栏杆边朝着外面看着,天色越来越亮,外面的景色也愈发清晰。 昨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倒是还未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巫族的模样。 如今倒是清晰明了,这巫族风景倒是绝佳,土地平坦有山有水,更多的是树,大大小小的树木,看起来郁郁葱葱一大片。 洛轻言却知晓,这看似十分平静祥和的美景,却蕴藏着无数的危险。 无处不在的蛊虫,巫族的巫术,各种毒蛇毒蝎,还有一不小心就陷进去的沼泽,以及布满了瘴气的密林。 也难怪巫族在这里生存了数百年,全然将这里当成了一片隐蔽的世外桃源,占地为王,不受任何人约束。 无论是宁国还是夏国,也曾经有不少帝王想要将巫族收归到自己麾下,让他们俯首称臣,可惜从未有人成功过。 好在,巫族数百年来一直避世而居,极少出世,也几乎成为了一个世人口中的神秘传说。 因而,巫族才得以能够以这样独特的存在存在在这里。 洛轻言手指在那铁栏杆上轻轻敲着,只是,如今这巫族却似乎已经不满足于现状,野心开始疯长,此番掳来了承业,便是一个信号。 洛轻言垂下眸子,看向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若是巫族能够如此前那几百年那样避世而居,不问世事,他尚且能够容忍他们这样特别的存在着。 可如今,既然他们不安分,那他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 洛轻言微微眯了眯眼,眼中尽是冷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此前他们对这巫族一无所知,因而即便是对巫族有所忌惮,也几乎全然没有任何法子入手。 可如今,既然他已经到了这巫族,自然不会轻易无功而返。 巫族这些人既然想要将他留下来,那他留下来便是。 只是他会让巫族后悔,后悔他们在这件事情上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洛轻言手指微微动了动,看向外面,毒烟已经渐渐被风吹走,外面渐渐清明了起来…… 又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才有人试探着从树屋之中走了出来。 那人在巫族四处查看着,似是在打探情况。 洛轻言瞧见他在这片巫族人聚居的地方来来回回地查看了一圈,才又匆匆忙忙回到了先前那树屋。 不一会儿,那树屋中便又走出来了一群人。 正是那巫族族长和带着的侍卫。 洛轻言瞧见,那巫族族长出了树屋之后,并未朝着他而来,反倒是去了另一处树屋。 不一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进了那树屋。 洛轻言一直站在铁栏杆那里看着,那些进入那处树屋的人,大多是四十岁往上,身后都跟着侍从…… 洛轻言想起,此前毒烟刚刚开始蔓延的时候,巫族的侍卫来禀报,说朵兰家族的家主今日在瘴气林中守卫,中了毒烟。 从那侍卫的话中来看,这巫族大抵也有好几个大家族,巫族族长虽然统领整个巫族,可是却也对这几个大家族的家主十分忌惮。 如今进入那族长所在的树屋的这些人,恐怕多半就是这巫族各大家族的家主了。 倒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自然是应该聚集起来,好好商议商议对策的。 洛轻言手指微微动了动,倒也无妨,左右,他不着急。 他有的是时间。 既然他已经来了,在将这巫族彻底解决之前,他就没打算离开。 他倒是要看看,这巫族人,究竟与谁勾结了,又究竟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引诱他来,是为了什么…… 第1291章 交换 很快,那侍从便没有了动静,整个人僵硬着倒在了地上,浑身都是乌黑的颜色,身体的皮肤也开始急速的溃烂。 巫族族长并未看那侍从,只抬起眼看向洛轻言:“很抱歉,污了陛下的眼。来人,把尸体抬下去。” 侍从飞快地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抬了下去。 洛轻言似笑非笑地与那巫族族长对峙着:“此前在战场上,见过死相比这难看的不知道有多少,倒也还算习惯。” 洛轻言面上一片波澜不惊:“族长来,应该不只是来替我处置这得罪了我的下人的吧?” 巫族族长点了点头,却并未立即切入正题:“先前过来,与陛下说了那么久的话,倒是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乌蒙齐,是巫族族长。” 洛轻言点了点头:“乌蒙齐。” “陛下先前说,可以不让自己守在瘴气林外的属下往里面放毒烟,并且可以将太子殿下的蛊毒转移到陛下的身上?” 洛轻言颔首:“是,这两个条件我都可以做到,而我的条件是,帮承业解毒,而后让我的暗卫将承业送出去。待我确认承业安全无虞之后,我自会撤掉瘴气林外的人。” “想必你也发现了,我与他们联系,是用信令烟花。等着我确定承业安全之后,你便可以将我身上的信令烟花都拿走便是。” 洛轻言笑了笑:“只是我劝你最好不要想在承业的身上动手脚,因为,即便是我在这里,即便是信令烟花被收走,我也会告诉暗卫,若是承业有丝毫闪失,便不管不顾的,想尽千方百计,也要将你们巫族,夷为平地。” 乌蒙齐眯着眼盯着洛轻言看了良久,似乎是在衡量他这些话的份量。 洛轻言笑了一声:“怎么?害怕我出尔反尔?你们巫族既然敢掳走承业,并且用承业将我引诱而来,便已经卷进了这一场旋窝之中。左右如今我在你们手里,等会儿你们还会在我身上种上蛊毒,我便是任你们宰割。只是,你们拿捏着我,我自然也会有所依仗,这一场仗,咱们公公平平的来打,最后鹿死谁手,就要看谁的本事,更高一些了。” “只不过,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勇气,来搏一搏了。” 乌蒙齐笑了一声:“陛下是个英雄,我们巫族,自然奉陪。” “来人,再去将太子殿下带过来。” 承业很快又被带了过来,许是方才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稍稍养回了一些精神,看着倒是比先前脸色稍稍红润了一些。 承业被带到洛轻言面前,只抬起头来望着洛轻言,目光中像是缀满了星星。 被承业这样的眼神看着,洛轻言心中忍不住一窒,只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手:“等会儿,我让他们将你身上的蛊毒给解了,让暗卫带你出去。” 承业眼中一喜,只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爹爹呢?方才洛轻言的话中,并未提及自己。” 洛轻言笑了笑:“我还有些事情要办,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见承业眉头蹙了起来,洛轻言便又连忙道:“你出去之后,是想要去宁国看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你小舅舅,还是回锦城?” 承业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的话转了开:“回锦城吧,我想母后了。” “好,那就回锦城。”洛轻言笑了笑:“等你回了锦城再过段时间,父皇也就回来了。” 承业点了点头,只是眉头却仍旧没有舒展开:“这里不好。” 洛轻言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弄得有些想笑,只是瞧着他十分严肃的望着自己,只点了点头:“嗯,这里不好,父皇知道。只是父皇不怕的,父皇很厉害的。” 承业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父皇的确是很厉害的,母后也曾经说过,说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父皇,那父皇在这里,应该也没事吧? 可是这里……也的确不太好。 洛轻言只轻轻的抚摸着承业的脑袋:“你走了,父皇就放心了。你母后在宫中十分担心你……” 承业这才沉着脸应了下来:“好,儿臣知道了。” 洛轻言抬起头来看向那巫族族长:“解毒吧。” 巫族族长转身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引蛊。” 那女子点了点头,从袖中将那笛子拿了出来。 承业一瞧见那笛子,下意识地便瑟缩了一下,朝着洛轻言身后躲了躲。 笛音很快响了起来,承业拽着洛轻言衣裳的手猛地收紧了起来。 洛轻言眉头一蹙,抬眸看向乌蒙齐。 乌蒙齐笑得脸上满是褶子:“陛下不必担忧,这不过是蛊虫在它身上游走罢了,会稍稍难受一些,只不过不会太过痛楚。我们会用笛音将的蛊虫引到手指的位置,而后划破手指,将蛊虫取出。” 洛轻言此前也见过取蛊虫的,倒也知晓,乌蒙齐说的是真。 只是瞧着承业那般难受的模样,心中却仍旧发疼。 洛轻言瞧见承业颈部的血脉之中有东西鼓了起来,飞快地游走着。 很快,那鼓起的包块就到了手腕处,一旁一个侍女连忙拿了一把小刀和一个香炉过来,瞧见蛊虫又走到承业的指尖,那侍女便飞快地用小刀划破了承业的手指,有血滴了下来,只是随着血滴下来的,还有一只蛊虫。 蛊虫约摸手指粗细,身子是紫红色,扭动着身子,极为丑恶的模样。 承业瞧着那东西,又往后退了退,用额头抵住洛轻言的背脊,不敢去看。 乌蒙齐扫了眼那蛊虫:“蛊虫已除,陛下可以派人将太子殿下带走了。” 洛轻言眯了眯眼:“希望你不要玩什么花样,若不然……十个巫族也不够我怒火烧的……” “不敢。” 乌蒙齐笑了笑。 洛轻言也没有理会他,只转身吩咐着暗卫:“将太子殿下送出去,定要平安送到皇后娘娘手中。” “是。” 承业抬起头来看着洛轻言,面上满是不舍。 洛轻言笑了笑:“回去好好听你母后的话,莫要调皮。” “是。” 承业抿了抿唇:“父皇也要保重。” “知道的。”洛轻言笑了笑,抬眸看向身后的暗卫:“带走吧。” 第1292章 种蛊 乌蒙齐亦是转身吩咐着静立在一旁的侍从:“去,给太子殿下和太子殿下的护卫带路。” 乌蒙齐说着,朝着洛轻言笑了笑:“陛下这一路走来,想必也知晓,咱们这巫族的地方贫瘠,有许多沼泽,瘴气林……对咱们这里不怎么熟悉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有我们的人带着,会顺利许多。” 洛轻言亦是轻笑了一声:“如此,那就多谢族长了。” 说完,转头吩咐着暗卫:“那你们就跟着族长的人走吧,平安到达之后,给我个信号。” “是。” 暗卫拉着承业出了树屋,承业一直不停地回头看着洛轻言。 洛轻言只带着一脸笑容静静地看着他,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暗卫与承业一同下了木头做的台阶,渐行渐远。 等着再也看不到他们一行人的背影之后,洛轻言才抬眸看向了乌蒙齐,却并没有说话。 乌蒙齐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了装着蛊虫的香炉,将盖子揭了开,香炉中那蛊虫许是因为离了人的身体,没有了血滋养,显得有些躁动,只不停地扭动着紫红色的身子。 乌蒙齐站在一旁笑了一声:“陛下瞧,这蛊虫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没有锋利的爪子,也没有太过尖利的牙齿,可是却是当之无愧的万蛊之王。” “这蛊虫,可是我耗费了不少的心力养出来的,将数百条蛊虫放在一同,取最后活下来的,将所有最后活下来的放在一起,等着它们厮杀,最后就剩下了这么一只。这一只集中了那一万多条蛊虫的毒性,毒性极烈。”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无需做这么多铺垫,对我没用。” 洛轻言的声音波澜不惊:“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洛轻言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盯着那蛊虫看了一会儿:“是直接将手伸进去,还是需要划一道口子?应该是直接伸进去就可以的吧?先前你往那下人身上放置蛊虫的时候,也并没有在他脑袋上先划上一刀。” 洛轻言说完,便径直将手伸进了那香炉之中。 “其实,我有些不明白,为何要用香炉来装蛊虫?难不成还有什么讲究不成?还是说,因着这蛊虫罪孽深重,所以需要放在香炉之中,最好贡奉在佛祖之前,好让佛祖替它净化这一身杀孽?” 洛轻言说着,便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到了他的手上,只一瞬间,那东西似乎就已经钻进了他的血脉之中。 那东西飞快地在他的血脉之中游走着,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东西到了何处。 这样的滋味有些陌生,正如乌蒙齐说的,蛊虫在身体里面游走的时候其实并不太疼,只是会隐隐有些发胀的感觉,有些不舒服。 洛轻言将手伸了出来:“就这样结束了?” 乌蒙齐看了眼已经空了的香炉,笑了笑:“陛下果真是条汉子,不过,陛下恐怕很快就不能够这样淡然地谈笑风生了,毕竟,这蛊虫即便是我们不用笛声唤醒,每日也会发作三次,每次发作的时候,便会犹如万虫噬心那般,痛苦非常……” “是吗?”洛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所以,族长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乌蒙齐被洛轻言突然截了这个话头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眉头轻蹙了起来,只看着洛轻言没有作声。 “不过,即便是族长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有什么要求要对我提,现在恐怕也是徒劳。没有确认承业平安无虞的离开,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乌蒙齐轻笑了一声,面上有些恼怒,只径直道:“行吧,既然陛下这样说,那我也就不强求了,只是希望,等着蛊虫发作几次之后,陛下不会来求我。” 乌蒙齐说完,便径直带着人离开了。 洛轻言瞧见,之前见过几面的那女子,走在了最后,悄悄回过头看了洛轻言好几回。 等着乌蒙齐走远了,洛轻言望着那大打开着的铁栏杆门,垂下眸子嗤笑了一声,还当真是觉着这巫族固若金汤,觉着他如今身中蛊毒便废了呢。 只是即便是那门大打开着,洛轻言却也并未轻易离开那树屋。 只在树屋中安安分分地呆着,偶尔在树屋中随意转转,看看外面的风景。 中午的时候,那女子提着一个篮子过来给洛轻言送饭。 “这是我们巫族特有的一些特色美食,陛下可以尝一尝。” 洛轻言看了一眼那盘子中的东西,忍不住笑了:“炸蝎子,炸蜈蚣,倒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馐,有劳了。” 洛轻言丝毫不在意,拿起筷子便开始吃。 那女子立在一旁,几次张嘴,终是忍不住道:“陛下,我叫朵兰珠。” 洛轻言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与我无关。” 只是心中却在想着,朵兰,这个姓倒似乎十分熟悉。 洛轻言想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早上在瘴气林中中了毒烟的,就是朵兰家的家主。 思及此,洛轻言抬起了头来:“你们朵兰家的家主中了毒烟?” “是。” 洛轻言笑了起来:“你们巫族族长独独将你经常带在身旁,又对你们家主中了毒烟一事那般上心,想必你们朵兰家族,在巫族中,极其有声望的吧?” 朵兰珠垂下眸子没有作声,却是默认了洛轻言的话。 洛轻言吃了一口炸蜈蚣,蜈蚣香脆,倒是出人意料的好吃。 “我身上中了你们巫族的万蛊之王,我对你们用的毒烟,亦是世间难寻的奇毒。我身上这蛊虫一日发作三次,每次犹如万虫噬心一般痛苦。你们家主所中之毒,却每个时辰都会发作一次,每一次都如剜心之痛,倒是很公平。” 朵兰珠听洛轻言这么一说,又忍不住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只是最后也没能说得出口。 洛轻言也并不想管朵兰珠究竟想要说什么,只径直将朵兰珠送来的饭菜都吃完了:“东西倒是美味,只是……” 洛轻言抬了抬眼:“我倒是忘了,这里面不会有蛊虫吗?” 朵兰珠连忙摇头:“没,没有的。” 洛轻言却是又笑了:“有也无妨,不是说,我身上那蛊虫已经是万蛊之王了吗?即便是再放上一只蛊虫,恐怕也会被吞得一干二净的吧?” 第1293章 说客 朵兰珠垂下眸子,声音很轻:“族长给你下蛊王,是因为知道陛下无所不能,害怕陛下出尔反尔,想法子离开,亦或者让人真的将整个巫族的百姓都给尽数害了。陛下是夏国皇帝,又文武双全才智过人,想要拿捏我们巫族,实在是一件太过简单的事情。” 洛轻言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讽刺:“你们倒是看的很明白,可是,既然都知道,我想要对付你们巫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却为何又要掳来承业,引来我?一切,都是你们自找都不是吗?” 朵兰珠低着头,紧紧抿着唇:“有些事情,咱们也是逼不得已。” 朵兰珠似是害怕自己再留在这里,会被洛轻言不知不觉套走话,只略显慌乱的道:“我只是巫族一个寻常人,又是女子,族中那些事情,我都不怎么清楚。我只是觉着,若非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族长也不会拿我们整个巫族的性命来博。” 说完不等洛轻言开口,就连忙道:“先前还担心陛下会吃不惯我们这里的东西,既然陛下觉着好吃,那陛下就多吃一些吧,我先告退了,等着中午给陛下送午饭的时候,再来将碗筷收走就是。” 说完,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朵兰珠走的时候,仍旧没有关上树屋的铁栏杆门。 洛轻言嘴角勾了勾,他倒是还记得,昨日夜里他刚刚来的时候,朵兰珠对他,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怎么不过只是过了一夜,这态度,就完全变了呢。 给他示弱? 洛轻言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他这些年,见过的把戏比她吃过的盐还多,还想在他跟前玩花样?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却又想着,乌蒙齐瞧着,年岁也有些大了,想必当上族长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 若是他当巫族族长已经有些年头,此前那么多年巫族都安安静静的,为何如今却突然蹦跶出来,闹出了这么一桩? 洛轻言心中倒也有所猜想,恐怕多半是有人在暗中挑拨,亦或者是允诺给了巫族什么他们难以拒绝的好处。 不然,巫族不会这样做。 朵兰珠都知道的道理,乌蒙齐不会不知道。 他们掳来承业,给承业下蛊,又引来他,将他拘在这里,一旦他有机会离开这里,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巫族。 可是他们却依然冒了这个险这样做了。 由此可知,要么是他们与人合盟,将他留在这里,有人在外面生事端,他们笃定,等着他能够逃出去的时候,外面早已经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了。 要么就是,这些巫族人,压根就没有想过放他活着离开。 洛轻言漫不经心地吃了一个炸蝎子,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于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他也不着急,毕竟,他们会给他下这个蛊,至少说明,他们暂时还没有想要取他性命的想法。 那他就等着好了,等着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且他如今在这巫族,且从今日他们的表现来看,自打承业离开之后,这扇门就不曾关上过,说明他们并不打算真的将他关起来,可以放任他在这巫族中来回走动,那他就有更多的机会…… 尽管门大打开着,洛轻言却是一步不曾离开过,只一直坐在屋中,时不时站起来走走。 到了中午,朵兰珠果真又送吃的来了。 朵兰珠想必也已经听说了洛轻言一整个上午都一直呆在这树屋的事情,等着将方才放下了,才终是忍不住低声问洛轻言:“陛下在这里带着,不觉着闷吗?” 洛轻言自然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倒是十分老实的点了点头:“闷。” 朵兰珠闻言,忍不住看了洛轻言一眼,眼中似是有光芒闪过。 只是不等她说什么,洛轻言便又十分自然地道:“在这里干呆着的确是有些闷,所以,不知道能不能够劳烦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朵兰珠连忙追问着的。 洛轻言笑了笑:“能不能够给我拿几本书来我随便打发打发时间,关于你们巫族机密的就不用了。” 顿了顿,又道:“你们巫族应该是有自己的文字的吧?和我们用的大抵是不太一样的,那么,也不要拿巫族文字的书好了,拿来我也看不懂的。” 朵兰珠不曾想到洛轻言开口只是问她要几本书看,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只要……书?” 洛轻言想了想:“如果有棋的话,也可以拿过来,倒是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这东西,和我寻常用的是不是一样。” 朵兰珠眉头轻蹙,咬了咬唇,终是忍不住了:“陛下若是觉着呆在这树屋中十分无趣,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咱们巫族,风景还是挺好的。” 洛轻言却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还是不了,你们巫族中又是巫术又是蛊虫的,还有沼泽瘴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东西,我怕一个不小心,就送了命。呆在这屋中,虽然有些闷,不过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我怕死的很。” 朵兰珠眉头蹙得愈发紧了几分,忍不住看了洛轻言,似乎觉着从洛轻言嘴里说出怕死这两个字,是一件十分令人震惊的事情。 半晌,朵兰珠才缓过神来,也不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只道:“陛下的蛊虫种下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怕等会儿吃完午饭之后就快要发作了,陛下还是莫要吃得太多。我怕……” “我怕等会儿蛊虫发作起来,陛下会因为难受疼痛,将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朵兰珠垂下眸子:“陛下若是是在熬不住那蛊虫发作的痛楚,也可以来找我,我会吹笛子,巫族人的笛音,可以让蛊虫发作,也可以安抚它。” “哦。”洛轻言点了点头,倒是果真停下了筷子:“这样吗?那我先把饭菜放一放,等会儿再吃吧,等着蛊虫发作之后。” 却好似全然没有听见朵兰珠的后半句。 朵兰珠咬了咬牙,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才转身离开了。 洛轻言垂下眸子,手指拂过面前的碗沿,面色淡然,这朵兰珠,倒是越发按捺不住了,是个性子急的。 这样想着,却骤然察觉到,身体里好似有东西在游走。 洛轻言了然,应该是蛊虫要发作了。 第1294章 蛊毒发作 蛊虫发作,一开始倒是并不像洛轻言想象中那么痛。 准确的说,那种感觉,并不是痛,只是像是全身上下都有什么小小的东西在咬一样,只有一点几乎微不可察的痛,更多的,是痒。 可是这种痒,却又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没有法子挠,让人格外的心烦意乱。 洛轻言手指微微动了动,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这种痒渐渐的加重,同时,痛意开始蔓延,也在不停地加重。 洛轻言一动不动,手却握得更紧了一些。 过了约摸半刻钟左右,这痛意骤然消失,洛轻言蹙了蹙眉,就结束了? 可是方才那感觉虽然十分痛苦,却并不是不能忍受的。 洛轻言正想着,就骤然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敲了他全身的骨头一下。 痛! 洛轻言一时间没有防备,额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若是方才他是站着的,恐怕都会忍不住痛得跪下来。 连着有几下极其痛的感觉,再之后,便又变成了先前的那种又痛又痒,再之后,心又开始忍不住的抽搐。 几种痛苦不停地转换着,不过是短短片刻的时间,却让洛轻言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连那椅子的扶手都已经被洛轻言折断。 洛轻言只咬牙挺着,心中却在不停地想着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比如,这样的痛,承业此前是不是也曾经承受过。 一想到此处,洛轻言的心中愈发闷痛了几分,心中想要彻底将整个巫族一并铲平的念头肆意疯长。 他与云裳捧在手心里面的宝贝,却在巫族遭受了这样的痛苦,这笔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就草草算了。 他素来不是一个宽容大度之人,此事,他定然会让巫族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洛轻言抿了抿唇,只是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能够让云裳知晓的。 因着承业曾经的过往,让云裳对承业看护得犹如眼珠子一般,若是让她知晓承业经受了这些,定然会受不住。 一想到云裳,洛轻言的神志才稍稍清明了一些。 不管他之前怎么隐瞒他并未去甘河县的事情,一旦承业回了锦城,云裳定然就知道了一切事情了。 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痛意仍旧在一波一波袭来,一次比一次更厉害。 只是想到云裳,洛轻言却仍旧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定然会生气,气他隐瞒了她,气他一声不吭地跑到了这里来以身犯险。 若是知晓他一路赶路,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恐怕又要恼了。 更重要的是,若是知道他被巫族种了蛊毒的事情,只怕会气得更厉害。 洛轻言看了眼放在一旁的饭菜,这巫族的饭菜实在是有些不合他的胃口,且等着待会儿蛊虫发作之后,只怕剧烈的痛之后,自己也没了食欲。只是为了不让云裳担心,一日三餐也还是要好好吃的。 外面目光往旁边挪了挪,却骤然发现,地上映照进来的阳光投射出了一道影子。 洛轻言抬起头来,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 洛轻言看向立在外面那人,来的人约摸二十来岁,是个年轻男子,此刻正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阴狠。 洛轻言眉头轻轻拧了拧,此人他此前不曾见过。 什么时候来的? 大抵是方才被那蛊虫折磨的,一心一意地都在抵抗蛊虫的痛苦,防备也降低了,压根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洛轻言垂眸,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下次定要好生注意了。 洛轻言又抬眸看了一眼,那男子仍旧冷冷地盯着他看着,神情模样,倒好似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他此前应该不认识这人的吧?难不成与他有什么仇不成? 一阵剧烈的痛又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洛轻言缓缓闭上眼,不再去看门外的男子。 “卯展,你怎么在这儿?” 门外骤然想起了朵兰珠的声音,洛轻言也没有理会,只径直闭着眼抵抗着一波接着一波的痛楚。 有脚步声在门外响了起来,却没有人说话,过了片刻,才听见朵兰珠似乎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卯展,族长有事情找你,你抽空过去一趟吧。” 那叫卯展的人似乎仍旧没有回应,朵兰珠声音极轻地念叨了一句:“同我发什么脾气?这是怎么了?” 洛轻言心神微动,仍旧没有动。 朵兰珠转过头看了一眼屋中的情形,一看洛轻言的模样,便知道洛轻言应该是毒发了。 朵兰珠咬了咬唇,盯着洛轻言看了一会儿,又张了张嘴,想要问洛轻言能不能承受住,若是不能,可以求她,让她帮着他减轻痛苦。 只是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又骤然想起了此前洛轻言对她那副极其张狂傲气的模样,眉头蹙了蹙,心中暗自道:“既然他不愿意服个软,那就让他先受着吧,这蛊王毒发作,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够抵抗多久,等他抵挡不住的时候,他总会来求我的。” 朵兰珠这样想着,在外面又站了会儿,盯着洛轻言看了会儿,才转了身。 朵兰珠有些事情想要去跟族长禀报,便径直去了族长那里,到了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除了族长,另一个声音她也十分熟悉,正是方才才见过的卯展。 卯展的声音带着几分阴冷:“洛轻言是什么性子,想必族长也已经听说过不少的,若是洛轻言从咱们这里离开了,只怕整个巫族都会蒙受大难,即便是……咱们的计划成功了,那个人,也不一定真的能够保全咱们巫族。” “为了咱们巫族的以后,我觉着咱们冒这次险并没有错,只是我觉着,洛轻言,定然不能留。” “那位太子殿下离开了之后,恐怕会带着人来营救洛轻言。我私以为,太子殿下倒是可以放他离开,一个小孩子而已,对咱们没有什么妨碍。” “只是,咱们既然知道有人要来营救洛轻言,就应该早做打算。” 族长有些苍凉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那你觉着,我们应该怎么打算?” 第1295章 意见不合 卯展声音中带着彻骨的阴冷:“我觉着,倒是不如直接将洛轻言给杀了,以绝后患。” “杀了?”族长似乎也有些惊讶:“将他杀了,若是到时候有人来营救他,以咱们全族人的性命相要挟,又该怎么办?” “怕什么?最近夏国正值多事之秋,乱七八糟的事情尚且来不及处置呢。即便是那人的计划没有成功,有人以咱们族中人的性命要挟咱们交出洛轻言,咱们弄个人易容假扮交出去就是了。到时候,还可以利用那假的洛轻言,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意外的收获呢。” 族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卯展的话,半晌才喃喃重复着:“杀了洛轻言?让人假扮冒充?” 顿了顿才幽幽开口:“我知道了,此事我会仔细考虑的。” 朵兰珠听见族长这样说,猜想卯展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急急忙忙退出了树屋,走出去一段距离,在原地站了会儿,果真看见卯展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内。 朵兰珠连忙走了过去,抬起头来望向卯展:“刚才在那边你怎么都不理我啊?你先前在那里看什么呢?是和那夏国皇帝说什么吗?” 卯展目光沉沉地看着朵兰珠,嘴唇微微动了动:“没什么,就随便看了看。” 说完,目光定在了朵兰珠的眼睛上:“我听闻,你倒是对那夏国皇帝十分殷勤,已经去看过几次了。怎么?你看上他了?” 朵兰珠慌忙垂下头:“胡说什么呢?我去接近那洛轻言,不过是依照族长的吩咐罢了。族长说,我是女子,那洛轻言是男子,一般不会对女子太过设防,说不定能够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说的这样冠冕堂皇,还族长吩咐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咱们族中那么多男子,就没有一个人配得上你朵兰珠是吧?” “喜欢上了那洛轻言,你可别忘了,洛轻言已经三十多岁了,且已经有了妻儿。你嫁过去做什么?嫁过去也只能做妾。且……那洛轻言与咱们巫族,可是对头,咱们掳来了他的儿子,还给他和他儿子种下了蛊王,他只怕恨不得将我们巫族中所有人碎尸万段。” “不是他死,就是我们巫族族灭,我劝你,可得要想清楚了。” 朵兰珠眉头紧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自在:“我都说了,我只是听从族长的吩咐罢了,你爱信不信。倒是你,我觉着你近来愈发奇怪了……” 朵兰珠抿了抿唇:“我懒得同你说了,整天阴阳怪气的,不知道我是哪儿招惹你了,你既然不想和我好好说话那就算了。” 朵兰珠说着,冷哼了一声,径直绕过卯展,就要往后面的树屋走去。 只是在同卯展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却猛地一痛,被卯展抓住了手。 朵兰珠眉头紧蹙:“放开,你弄疼我了。” 卯展额上青筋暴起:“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是离那个洛轻言远一些,若是你执迷不悟,还是要去接近那洛轻言,那就不要怪我了。你离他越近,他的下场就越惨。” 朵兰珠愈发恼怒,只甩了甩自己的手,卯展倒是并未再为难,只松开了朵兰珠的手,抬脚离开。 “疯了。”朵兰珠咬了咬牙,随即才抬脚进了树屋。 族长正在喝茶,丫鬟见着朵兰珠进来,连忙给她端了一杯茶来。 “姥爷,洛轻言的蛊毒发作了。” 族长点了点头:“按照时间,也的确是应该发作了。” 族长抬眸看了朵兰珠一眼:“你方才从那边过来?洛轻言情况如何?” 朵兰珠咬了咬唇:“洛轻言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离开屋中,我试图引他出去在族中逛逛,被他给拒绝了。他蛊毒发作的时候我去看了看,看得出来十分痛苦,只是他一直咬牙挺着,连一声痛都没有喊。” “倒是个汉子,还从未见过能够忍受蛊王的人。不过这才第一次,接下来,还有得他受的。” 朵兰珠点了点头,脑中还在不停地回响着之前听到的卯展与族长的对话,心中暗自盘算着,要如何将话茬子引到那件事情上。 朵兰珠喝了口茶:“姥爷,那位太子殿下,已经离开咱们巫族了吧?” “离开?”乌蒙齐笑了一声:“早上才刚刚走,这才过了多一会儿啊?顶多才到瘴气林边上而已。要彻底离开,还得要两三日呢。” 朵兰珠点了点头:“那小孩儿,姥爷你就准备这样放了?” “放了呗。”乌蒙齐一脸的漫不经心:“不过是个三岁小孩儿罢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若是将他强留在这里,洛轻言恐怕真的能够用毒烟将咱们整个巫族一并给毒死。” “也是。”朵兰珠抿了抿唇,却是有些不甘:“不过,咱们也可以在那小孩儿的身上做些手脚啊?咱们巫族有许多能够潜伏许久的蛊虫,给他弄上几只,让他过个几个月半年的再发作,到时候,洛轻言也怀疑不到我们身上来。” 乌蒙齐闻言,身子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了朵兰珠:“怎么了?一个三岁小孩儿,怎么惹我家阿珠生气了?” 朵兰珠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眸光沉沉:“也没什么,只是姥爷你从小就教导我,斩草要除根,那小孩儿虽然如今年岁尚小,可若是不除,说不定等个十多二十年之后,对咱们也是一个后患。” 乌蒙齐笑了一声,又看了朵兰珠一眼,那一眼,似乎将朵兰珠心中所想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朵兰珠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又低声问着:“那洛轻言,姥爷又准备怎么办呢?” 乌蒙齐仍旧一脸漫不经心:“洛轻言啊……我还没有想好呢。这人实在是太过聪明了,他不肯离开那屋子,恐怕是已经猜到我们给他设下了陷阱了。” “聪明的人,都活不长久的。” 朵兰珠心中一慌:“姥爷是准备将他杀了?” 见乌蒙齐沉默不语,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话,朵兰珠连忙道:“其实,想要对付洛轻言,很简单啊,给他下个遗忘往事的蛊虫,让他将一切忘记,以为自己是个巫族人,不是就可以了?” 第1296章 争执 “让他忘记一切?以为自己是个巫族人?”乌蒙齐似乎觉着有些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觉着,应该给他一个什么身份呢?洛轻言毕竟是外面的人,对咱们巫族一无所知,不可能将他放在寻常族人家中,可是咱们巫族那几大家族,却又断然不会接纳他,毕竟,每个家族都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也都有一些不想被外人知晓的秘辛……” “所以,若是下蛊让洛轻言忘记了一切,那将他如何安置比较好呢?” 如何安置? 朵兰珠身子微微一顿,几乎张口就要应答,可是一抬眼瞧见乌蒙齐那带着试探的目光,朵兰珠忍不住浑身一震,终是理智战胜了一切,沉默了下来。 半晌才开了口:“可以在几大家族之间挑一个女子,假装洛轻言是她的夫郎。几大家族的女子,虽然也是挂着家族的姓,可是一旦成亲之后,便得要搬离家族,影响不大的。然后就告诉洛轻言,他是……” “他是瓦纳家族的人,瓦纳家族早已经没落,都已经没有后人了,可是却仍旧在咱们巫族几大家族的名列之中……” 乌蒙齐眼中兴味更浓:“那照你这样说来,其实可以直接告诉他他是瓦纳家族的人便是了,又何必还得要找个女子与他假装夫妻?” 朵兰珠咬了咬唇:“我只是觉着,洛轻言已经三十有余了,这个年纪,若说没有成亲,似乎有些奇怪了。” “也是。”乌蒙齐点了点头:“可是咱们巫族几大家族的姑娘,个个都是巫族的明珠,有谁会嫁给洛轻言?你觉着选谁比较合适?” 朵兰珠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只是瞧见乌蒙齐眼中似是看穿一切的目光,便又瑟缩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呢,我只是随口一提。只是觉着,既然姥爷都觉着,那洛轻言是一个极其聪明之人,倒是不如加以利用。我觉着,那样聪明的人,即便是没有了记忆,也断然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说不定,能够给咱们巫族带来新的生机呢。” 乌蒙齐笑了笑,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此事我会考虑的。” 乌蒙齐垂下眸子,又说起了另外一桩:“说起亲事,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也已经十七了吧?也应该说亲了,此事本来应该你爹娘来操心的,只是你爹娘最近也着实有些忙,前段时间我见着你娘亲,还同她提起此事,她让我帮你物色物色夫婿。” 乌蒙齐抬起眼来:“我仔细看了看几大家族之中适龄的男子,倒也选出了几个备选的人选来……” 朵兰珠面色猛地一变,连忙道:“姥爷,我……我没有想嫁的人。” 不等乌蒙齐再说话,朵兰珠便又接着道:“我从小在巫族长大的,几大家族与我年岁差不多的男子我都十分熟悉,可能正是因为太熟悉了,我一直把他们当作哥哥,让我嫁给他们,我实在是觉着有些别扭。” “说的什么胡话?太熟悉了就觉得别扭?巫族就这么大,有谁你不觉着熟悉的?难不成,你就一直不嫁了不成?还是说,你心中早已经有了属意的人?” “没……没有。” 乌蒙齐笑了一声:“行吧,我也不想逼迫你,此事我也就是跟你提一提,让你心里有个数,你也到了该嫁的时候了,这件事情你应该仔细考虑了。我给你时间让你考虑,不嫁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尽力满足你的心思。” 乌蒙齐说完,也不看朵兰珠,只摆了摆手:“洛轻言,肯定不能活着,即便是下了让他忘记一切的蛊虫,即使是他忘了,可是你别忘了,在夏国皇城,有他的父母妻儿,这些人,可断然不会忘了他。” “他注定是和我们站在对立面的,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整个巫族亡,你还是莫要同他走得太近了为好。” 朵兰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半晌才张了张嘴,呐呐道:“是,我知道了。” 乌蒙齐把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理会朵兰珠,只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你爷爷中了毒还昏迷不醒,你也该回去探望探望。” 朵兰珠点了点头,又道:“那毒是洛轻言叫人下的,他那里定然也有解毒的法子,我……” “此事用不着你来操心,我自然会安排。” 听乌蒙齐都已经这样说了,朵兰珠也不敢再多言什么,只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行了礼,低着头走了出去。 等着朵兰珠离开之后,才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白发女子:“阿珠瞧上了那洛轻言?” “谁知道呢,不过看样子是这样。”乌蒙齐站起身来:“你怎么出来了?身子不妥就在屋中躺着好好休息吧。” “我听见你们说话了。”那女子蹙了蹙眉:“那洛轻言不是昨日傍晚才到咱们巫族的吗?阿珠此前也不曾同他见过,怎么就……” 乌蒙齐冷哼了一声:“谁知道她在想什么?还说什么,族中的男子她自小太过熟悉,只当他们是哥哥,若是成亲,会觉着有些奇怪。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她就是看上了洛轻言。” “作孽。” “这件事情断然不可能由着她的。”乌蒙齐冷哼了一声:“她越来越不听话了。” 洛轻言全然不知乌蒙齐他们因为他而产生的争执,此刻他身上的蛊毒才好似终于发作结束了,洛轻言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只是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去了一般,坐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连手都有些抬不起来。 缓了许久,洛轻言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桌子前,端起了碗。 桌上的饭菜终于正常了一些,不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虫子了,两个青菜,一道竹笋肉片,味道亦是不错。 只是刚刚经受了这么一遭,洛轻言也全然没有心思研究这饭菜,只胡乱吃了一些,就将碗筷放了下来。 外面响起了一道十分熟悉的信号声,洛轻言撑着身子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就看见远处天空中乍然升空的信号烟花。 第1297章 书信 这信令烟花,只怕如今整个巫族都不会陌生。 洛轻言心中这样想着,忍不住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笑。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便有好些人匆匆而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巫族的族长乌蒙齐。 乌蒙齐的目光落在洛轻言的身上,眉头紧蹙着,盯着洛轻言看了许久,才开了口:“刚才,那是你的属下在同你传递消息?” 洛轻言点了点头,把玩着桌子上的茶杯。 “今日一早,族长不是就已经瞧见过了吗?” 乌蒙齐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他们在同你传递什么消息?” “你猜。”洛轻言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戏谑。 乌蒙齐有些恼怒:“陛下可别忘了,你如今,是在哪儿。也别忘了,先前蛊毒发作时候的感受。若是陛下不愿意好好回答我的问题,那么,我倒是不介意将每日发作三次的蛊毒让它每日发作四次五次六次......” “且陛下也别忘了,太子殿下,如今尚且还没有完全走出咱们巫族呢。” 这就威胁上了? 洛轻言睨了乌蒙齐,目光在乌蒙齐身后扫了一扫,将乌蒙齐身后那些人的容貌都看的分明。 “族长不是派了人跟着暗卫和我儿子的吗?难不成,你们族中没有传递消息的法子?难道族长派去的人没有告诉你,这信令烟花,是他们放出来的。作用嘛,自然是为了告诉我,他们已经进了瘴气林了。” 洛轻言眸光沉沉,暗自划过一抹深意:“方才族长也说了,我儿子,尚未离开巫族的地界,我自然是很难放心的,所以,我专程叮嘱了暗卫,让他们每走出一段距离,都要像我传递消息,禀报承业安全无虞。” “若是超过四个时辰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那么,就证明他们是出了什么事了。即便是我身上的信令烟花被你们搜走了,亦或者是我出了什么事情,昏迷了,受伤了,死了之类的......我安置在瘴气林外面的人,也好采取行动。” 乌蒙齐的脸色有些黑,眸光阴恻恻地盯着洛轻言看了好一会儿,才骤然笑了起来:“陛下还真是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不让人有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洛轻言也跟着笑:“也未必,我猜想,族长此刻心中想的应该是,即便是如此那又如何,你还可以将护送承业离开的那些暗卫尽数除掉,而后将承业带走,又将他们身上的信令烟花搜刮一空,再隔一段时间放一个,要让我以为,承业平安无事。” 乌蒙齐没有作声,只定定地看着洛轻言。 洛轻言一脸的漫不经心:“不过,族长大人恐怕不知道,护送承业的暗卫一共三十三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三支烟花,三只烟花长得一模一样,代表的意思却全然不同。一只代表平安,一只代表发现异常,一只代表出事了。族长也可以将这九十多只信令烟花一并搜了过去,若是放错了烟花,恐怕就只好......” 洛轻言笑容中满是危险之色:“只好让你们整个巫族一同陪葬了。” “我倒是无所谓的,虽然我如今是一国之君,虽然承业尚未离开巫族的地界,可是我是不怕的,毕竟我此前也说过了,哪怕是豁出这条命,我也可以拉着你们巫族的人一同陪葬。毕竟,夏国还有太上皇,有太后,也还有皇后。” 乌蒙齐咬了咬牙,却拿洛轻言全然没有丝毫的法子,只得冷哼了一声:“希望你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玩什么花样,要不然......” 见洛轻言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乌蒙齐愈发恼怒:“既然陛下全然不将我们巫族放在眼中,那说明陛下是全然不惧那蛊王之毒的,既如此,那就让陛下再多尝一尝这蛊王的厉害好了。” 说完,便径直拂袖而去。 其他一众人等皆随着乌蒙齐而去。 洛轻言三言两语惹恼了乌蒙齐,换来了蛊虫频发的后果,倒也并未太过在意,嘴角甚至还带着笑。 只将手中那杯子放了下来,抬起眼来看向那一群人的背影。 先前随着乌蒙齐一同过来的,有几人瞧着倒是有些眼熟,应该是之前乌蒙齐召见各大家族家主的时候曾经见过。 洛轻言将那几人的容貌模样与之前他们离开乌蒙齐那树屋的顺序对了个号,又在脑中反反复复回忆了片刻,确定自己记牢了,才收回了目光。 洛轻言此前倒也并未说谎,那信令烟花,也的确是来告诉他,承业他们已经入了瘴气林了。 只是他没有说的是,这信令烟花,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所有附近城池的暗桩已经尽数调集妥当,消息已经送出,往锦城而去。” 洛轻言垂下眸子笑了一声,消息已经送出...... 这里虽然离锦城须得要十天半月的路程,可若是飞鸽传递消息,也不过就是两三日的事情。 两三日之后,云裳就会收到消息了。 到时候,不知道她会气成什么样。 想到此处,洛轻言脑中便忍不住地浮现起云裳恼羞成怒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罢了罢了,气就气吧,到时候花些心思好好哄就是了。 倒是果真如洛轻言所料那般,三日之后,消息便已经送到了锦城。 消息送到的时候,云裳刚用完午膳。 桌子上还剩了不少没有吃完的饭菜,云裳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最近多事之秋,和夏侯靖的战事只怕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的,咱们宫中也应该勤俭节约,将多余的银钱都省下来,给战场上的将士们送去。” “陛下不在未央宫用膳的时候,就不必准备这么多的饭菜了,平日里三菜一汤便可,菜的份量稍稍少一些,多了我也吃不完。” 佩兰低声应了是,叫宫人进来将桌子上的碗碟给撤了。 云裳起身进了内殿,刚一进内殿,就瞧见已经有暗卫在内殿之中候着了。 云裳抬了抬手,将身后跟着的宫人挥退了。 “娘娘,陛下那边的书信。” 云裳接了过来,只以为是洛轻言伪装的报平安的书信,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随手拆开了来看。 第1298章 为难 信上的字迹并不是洛轻言的,云裳倒也已经习惯了,洛轻言此番离宫本就一直秘而不宣,为了防止书信在路上出现什么意外,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信很短,云裳刚读了两句,面上神情就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等着将书信全部看完,云裳的脸色已经变了,只又重复看了一遍,目光才又落在了书信末尾的落款之上。 信是三日前送出来的,三日前...... 云裳快步走到夏国地图前面站定,盯着地图看了半晌。 若是暗卫三日前刚刚从巫族出发,三日,恐怕不过刚刚出那片瘴气林,从那里到这锦城,尚且还得有十来日的时间。 十日之后,承业大抵就能够到锦城了。 只是这十日,却不知道洛轻言在巫族,情形如何。 云裳咬了咬唇,巫族巫蛊之术天下闻名。且因着巫族实在是太过神秘,外面的人对他们了解甚少,对他们擅长的巫蛊之术了解更少。 若是他们想要对付洛轻言,那可实在是太简单了。 加之洛轻言身边的暗卫都已经尽数撤离,他几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云裳咬了咬唇,还什么手?洛轻言本就是自愿留在那里替换承业的。 云裳低下头看了眼手中一直紧紧捏着的那封书信,那书信已经被她捏得有了不少的褶皱。 人自然是要救的。 可是为何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 夏侯靖在武安州虎视眈眈,洛轻言却落入了巫族人的手中。 云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神情微动。 按理说来,巫族已经低调了数百年,不应该随随便便的就这般胆大妄为的闹出这种事情来。 如今这一出...... 是巫族与夏侯靖暗中勾结,特意在这个时候来软禁了洛轻言,又扰乱了她的心思,好让夏侯靖趁机加大攻势? 还是巫族只是见夏侯靖自立为王,朝中自顾不暇之际,想要浑水摸鱼,从中谋取好处? 云裳有些拿捏不住。 只是不管究竟是哪种可能,洛轻言也势必要救,巫族也势必要除掉。 可是,如何救?如何除? 云裳在殿中来来回回踱步半晌,才转身出了未央宫,直奔太极殿而去。 向长林与刘文安正在太极殿中处置今日的奏折,见云裳急匆匆而来,亦是有些诧异,刘文安连忙抬起了头来:“娘娘......” “娘娘匆匆而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点了点头:“是有事,陛下来信了。” 刘文安与向长林对视了一眼,两人尚且不知云裳接到的书信内容,还以为只是寻常报平安用以迷惑云裳的书信,只笑了笑道:“陛下给娘娘写的家书?还是说甘河县那边有了新的情况了?” 刘文安心中猜想,恐怕应该是前者。 毕竟,若是武安洲亦或者是甘河县出现了什么情况,王大人应该首先是派人递送书信给陛下那边,其次才是送入宫中的。 云裳抿了抿唇:“得了,别再和我装蒜了。早在好久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洛轻言并没有去武安洲也没有去甘河县的事情了。” “此前我便有所怀疑,因而专程选了一日晚上,从密道过来,在密道入口的地方偷听到了你们二人的话。” 刘文安与向长林面面相觑,皆是哑然。 “娘娘......早就知道了?”刘文安嘿嘿笑了笑:“娘娘可千万莫要怪罪奴才,奴才也只是遵从陛下的吩咐而已,本来奴才是想要跟娘娘说实话的,可是陛下说了,若是从奴才这里走露了消息,回来就扒了奴才的皮。” “奴才实在是难做啊......其实奴才心里还是听娘娘的话的。” “行了。”云裳全然没有心思同他插科打诨:“陛下那边来了书信,承业被巫族的人掳走,他带着暗卫去了巫族,将承业给救了出来。” 刘文安脸上顿时一喜,长长地松了口气:“将太子殿下救出来就好了,救出来就好了。太子殿下出事,陛下前去营救,这段时间,奴才可一夜都没睡踏实过。” “太子殿下的确是被救了出来,已经在回程了,若是路上不出什么意外,约摸十日之后,就能够回到锦城。” “那就好那就好。”刘文安重复了好几遍那就好,可是瞧着云裳的神情,却丝毫不像是欢喜的模样,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脑中却飞快的转了起来,娘娘只提起了太子殿下,却并未提及陛下,且太子殿下获救,娘娘脸上却并未见丝毫喜悦之情。 难不成,是陛下出了什么岔子? 刘文安一下子被自己的猜想惊得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云裳。 云裳倒是从他的眼神中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只点了点头:“是,陛下出事了。” “陛下出事了?”向长林声音猛地拔高了。 只是见云裳的眉头蹙了起来,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连忙止住了声。 云裳将手中的书信扔给了他们,见他们匆匆忙忙拆了书信来看,便三言两语地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陛下替换了承业,被留在了巫族,极有可能,还被巫族在他体内种下了蛊王,如今是什么情形,也全然不知。” 刘文安与向长林已经一目十行地将书信给看完了,只抬起头来愣愣地望着云裳:“那咱们现下应该如何做?娘娘可有想法?” 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抬起头来看向漆着金漆的横梁,摇了摇头:“现下应该怎么做?我哪里知道应该怎么做?” “要不,我们派遣暗卫去救?” 云裳苦笑了一声:“巫族能够偏安一隅,数百年来没有人动得了,并非是没有缘由的。” “瘴气林、沼泽、巫蛊之术,还有你可能无法想象到的那些陷阱。此前陛下能够带着暗卫闯进去,极有可能只是因为,巫族本就是想要用承业引诱陛下前往,因而并未太过为难。可如今,咱们想要再派遣人进去,恐怕就不容易了。” “倒也有其他法子放防毒,放火。可陛下在他们手中,咱们谁也不知道,若是巫族知晓我们的打算,会不会对陛下不利......” 第1299章 应对 刘文安与向长林也全然没有料到竟然还会有这么一茬,面面相觑半晌,皆没了主意。 “陛下……”刘文安呐呐道:“陛下最开始决定要以身犯险的时候,奴才也是觉着十分不妥的。当时,奴才便是担心陛下此去,会有什么意外,当时陛下……” 刘文安蹙了蹙眉:“当时陛下说,他此去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说那巫族树百年来一直偏安一隅,不敢轻易有什么动作,便是因为知晓,他们虽然巫蛊之术十分厉害,但是他们在寻常百姓的心目之中,一直是邪恶的存在。且,他们再厉害,也不过只有那么千余人,翻不起什么大波浪。” “陛下说,此番巫族敢掳走太子殿下,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他们手中握着什么他们觉得足以让他们翻身的东西,一种可能是,他们与别人有了勾结,想要在咱们夏国内乱的时候,趁机浑水摸鱼。” “陛下说,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掳走太子殿下,都不过是想要用太子殿下做饵,最终目的是他。可是,他们漏算了一点,咱们夏国还有太上皇。无论是谁落在他们手中,他们的目的都不会达成。” “陛下先去用自己将太子殿下换出来,而后来一招金蝉脱壳。” 云裳忍不住咬牙:“金蝉脱壳金蝉脱壳,巫族哪有这么好糊弄的?” 刘文安细想之下,也觉着有些后悔:“奴才当时也没有细想,只觉着陛下所言甚为有理,且奴才在陛下身边待的时间久了,对陛下也就愈发信赖,觉着陛下无所无能,谁能想到……”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现在再去追究之前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如今最要紧的,是想法子将洛轻言给救出来。 救出来…… 云裳在殿中来来回回的踱步,走了好几圈,才停下了脚步。 洛轻言说,巫族漏算了一点,夏国还有太上皇? 云裳抿了抿唇,洛轻言既然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以自己去交换承业,便应该会想到今日的局面,会想到,她会知晓此事,会想方设法地救他。 那么,他当时对刘文安交代的话,会不会有其他深意? 云裳蹙了蹙眉,脑中各种念头转了好几圈,才转过身问刘文安:“你可知道,太上皇与太后娘娘如今在何处?” 刘文安不知这个时候,云裳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一茬,愣了一愣,才摇了摇头:“奴才……奴才不知。” 云裳抿了抿唇:“你此前在太上皇身边侍候了那么多年,哪怕现在不知道太上皇在何处,也定然有法子联络到他,你立马想办法联系太上皇,告诉他,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出了事,本宫准备前往巫族救陛下,让太上皇立马启程回宫,主持大局。” “让……太上皇回宫?主持……主持大局?”刘文安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娘娘不会是真的要去巫族救陛下吧?娘娘你可不能去,陛下如今已经出了事了,若是娘娘再过去,出了什么岔子,那奴才可就真的,万死难辞了!” 云裳睨了刘文安一眼:“行了,别嚎了。” 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猜想,陛下应该是知晓,最晚在承业被他救出来之后,我也会知晓这件事情,所以此前跟你说的那些话,极有可能是陛下同我的交代。” “陛下既然觉着,巫族没有料到咱们夏国还有一位太上皇,那么,咱们不妨直接将太上皇请出来主持大局,瞧瞧当这个消息传到巫族之后,巫族那些人……” “以及,武安州的那一位,在知晓这件事情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刘文安这才回过了神来,抚掌而叹:“对啊,奴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奴才这就去想法子联系太上皇。” 云裳点了点头,又转身吩咐向长林:“陛下被巫族掳走之事,不能够被人知道,所以这段时间,仍旧由你留在宫中假扮陛下,直到太上皇回来,同他商议之后,再作打算。到时候,不管是称病让太上皇来主持大局,还是佯装御驾亲征,都先和太上皇商议之后再来视情况而定。” 向长林总觉着云裳这话说的有些别扭,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 只是他不如刘文安对云裳熟悉,见刘文安正在一旁不知道斟酌什么,似乎没有听见方才皇后的话,也不再多言,只低声应了下来。 云裳顿了顿,又接着道:“多派些人去接承业,好不容易从巫族救出来,也千万不能又在半道上出了事。” 刘文安倒是听见了这一茬,连忙转过头来应着:“娘娘放心,陛下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安排了六十多个暗卫在外面接应,且还安排了六个和太子殿下一般大小的孩子兵分六路混淆敌人。”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好。” 只是心中却有些恼,洛轻言将这一切都安排得这样妥当,却将自己置于那样的危险之地。 巫族那是什么地方,也是说闯就能够闯的吗?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先做这几件事吧,武安州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 云裳颔首:“也好,没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 云裳顿了顿,才又道:“接下来这几日,我会与此前假扮我的宫女轮流出现,以迷惑一些人的目光,让他们分不清这宫中的究竟是我还是假的,让他们以为,我不在宫中。” “此前我以为,他们一直盯着我是不是还留在宫中,是害怕我去武安州那边主持局势。如今我才明白了,他们是觉着,我知晓陛下出事的消息之后,极有可能前往巫族相救,所以他们想要盯紧了我。” “既然如此,我倒是不如让他们如愿,让他们以为我去了巫族。” “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若是知道我去了巫族,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如何应对?” 刘文安闻言,抬眸看了云裳一眼,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听娘娘的意思,她应该是暂时不回去巫族的吧。 那就好,那就好…… 第1300章 去哪儿 刘文安扯了扯嘴角,宽慰着:“娘娘放心就是,如果真如陛下和娘娘所料那般,他们将陛下拘在巫族,也是有所图谋,那陛下的性命,倒是不必忧心的。且陛下那般有主意的人,既然已经料到去巫族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必然不会毫无准备的前往,陛下定然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云裳听刘文安这么说,垂下眸子嘴角翘了翘:“嗯,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云裳说完,有抬眸看了刘文安一眼:“只是陛下不在宫中,朝政大事,也不可能真的事事让本宫代劳,这朝中不可长时间没有主事之人,你抓紧时间联系太上皇,让太上皇尽快赶回来。” “是。” 云裳抿了抿唇,又叮嘱着:“太上皇那边若是有了消息,派人知会我一声。” 将事情一一吩咐完毕,云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径直回了未央宫。 一回未央宫,云裳便派人将浅音浅柳一并传召入了宫。 两人入宫,云裳留下了佩兰和画儿,将其他宫人屏退了下去,才径直开了口:“有件事情,我也不想瞒着你们,陛下出事了。” 云裳话音一落,殿中几人便忍不住面面相觑,佩兰与画儿最为茫然,眼中是一片毫不掩饰的疑惑:“陛下……出事了?” “可是……” 云裳自然知晓她们想说什么,只摇了摇头:“太极殿中那一位,压根就不是真正的陛下,陛下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离了宫。” 佩兰与画儿闻言,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皆有些震惊。 早就不在宫中了? 那…… 佩兰仔细想了想,倒也发现了端倪:“是……是在之前娘娘与陛下闹脾气的那段时间?” 云裳颔首:“是,在你们发现本宫在与陛下闹脾气之前,陛下就已经离开了。正是因为太极殿中的不是陛下,所以我没有法子真的像同陛下相处那样同他相处。之前佯装和好,也只是因为害怕旁的人发现了端倪而做出来的假象罢了。” 佩兰张了张嘴,半晌没有作声,其实之前她们都是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可是那个时候,谁也没有将事情往那一方面去想罢了。 陛下出事了? 想必佩兰与画儿的震惊,浅音与浅柳不在宫中,倒是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径直问着这件事情中的重点:“陛下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云裳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此前陛下派人送承业去宁国,谁曾想,巫族在半道将承业掳走,陛下收到消息之后,便隐瞒了消息,亲自前往巫族营救承业。如今,承业倒是被救了出来,已经由暗卫护送着,正在往回赶了。只是陛下却替代了承业,留在了巫族为质。” “巫族不过一个几千人的小部落,竟然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掳走太子殿下?竟然还囚禁了陛下,他们当真是不想活了吗?”画儿十分恼怒。 浅柳看了看云裳过于平静的脸色,沉默了片刻才出声:“此事,娘娘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派遣人传信给太上皇了,请太上皇回宫坐镇。等着太上皇回来,到时候陛下便称病,亦或者直接说御驾亲征平定叛乱,让陛下在宫中主持政务便是。” “承业那边,陛下安排了足够多的暗卫,能够保证承业的安全,只是为保万无一失,你们也还是传信给沿途的暗桩,让他们多加留意一下,暗中盯着一些,千万不可让承业再出什么意外了。” 四人齐齐点头,云裳又转过身看向佩兰与画儿:“这两三日,我会安排一个替身,与我在宫中交替出现,迷惑敌人目光,让他们分辨不出,我究竟是还留在宫中还是已经悄然离开。而后,你们多帮衬着替身,不能够露馅太过。” 佩兰与画儿应了下来。 浅音看了看云裳,眉头蹙了起来:“娘娘只说这两三日,那这几日过了之后呢?娘娘……” 浅音定定地看着云裳:“娘娘要离开宫中?” 云裳听浅酌这样问,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你倒是敏锐。” 这态度,却是默认了。 云裳这样一说,四人脸上皆忍不住有些慌乱:“娘娘要离开宫中?是要去哪里?去巫族救陛下?那巫族诡计多端,陛下如今已经陷在了巫族,娘娘可切莫再过去了。若是娘娘出了什么事,那可就真的……” “且陛下素来是有主意的,说不定不等娘娘到巫族,陛下就已经想法子自己逃了出来呢?到时候若是你们正好错过了,岂不弄巧成拙了?” 云裳听着他们几个慌慌忙忙地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可没说过,我要去巫族。” 云裳这么一说,四人才齐齐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未落回肚子里,便又提了起来:“娘娘不去巫族,那是要去哪里?” 云裳抿了抿唇:“去甘河县。” “……” “甘河县?” 云裳点头:“我如果一离开宫中,知晓陛下出事的那些人,多半就会认为,我是去巫族救陛下去了。正如你们所言那般,巫族诡计多端,巫蛊之术阴毒无比,凭我一人之力,我也未必能够应付。与其去对付我全然没有任何把握对付的巫族,倒不如去甘河县,去武安州,对付我比较了解的夏侯靖。” 云裳说着眯了眯眼:“且我一直觉着,巫族此番骤然出了这么一茬,且时机这样巧合,我不相信,这件事情与夏侯靖没有一点关系。” “既然与夏侯靖有关系,那我不如直接从夏侯靖那里下手。” 云裳冷哼了一声:“正如你们所言,陛下……我对陛下还是放心的。巫族人再阴狠狡诈,他兴许会在巫族受些苦,只是巫族却断然也不可能从他手中讨到多少好处。” “我相信他。” “他既然不希望我去,那我……不去就是了。”云裳勾了勾嘴角:“两方叛乱,我不去巫族,就去甘河县好了。” “把这边压下去了,陛下在巫族,也能够稍稍放心一些。” 第1301章 不必了 四人还想说什么,只是云裳却没有给她们多言的机会:“好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也无需再劝了。我自己有分寸,也有自己的打算,不会真的意气用事。” 云裳说完,忍不住垂下眸子笑了笑:“其实我也希望我能够意气用事,希望自己能够毫无顾忌的,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可是,我始终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 云裳摆了摆手:“我让你们来,是有事要吩咐你们。” 四人听云裳这么一说,也知道云裳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们无论如何也劝不动的。 他们在云裳身边待的时间都不算短,对云裳的脾气也是了解的,见云裳主意已定,也不再浪费口舌劝说,只点了点头应着:“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我们定然会仔细打点妥帖。” 云裳颔首,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绣帕上的绣花:“既然是要让盯着我的人以为我是去了巫族,那用来迷惑他们目光的安排,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宫中也就是那位替身的事情了,佩兰与画儿盯紧了就是,你们在宫中的时日不短,且此前许多事情我也从来不曾瞒着你们,有你们在一旁帮衬着,我放心。” “浅柳与浅音便帮着我,安排几路人马……” 云裳顿了顿,似乎还在心中斟酌,随后才又接着道:“今日你们出了宫,便开始安排。先派遣一路人马,走锦城一路朝巫族去的这一路,一路上与各处的暗桩交代妥帖,告诉他们,我两日后即将启程前往,让他们暗中做好准备,定要保证我的安全。” “是。” “除此之外,选择四人与我身形相当的女子,利用这两三日的时间,你们亲自盯着,让她们学,学我的一言一行,三日后,我要让他们分别扮作我的模样,从四条不同的路上,分四个时间离开锦城。” “这四路人马,不一定非得要按着我出行的护卫标准来安排。可以一路人马隐蔽行事,只带上三四个高手离开。” “再拿我的印信,联络巫族附近驻守的兵马,让他们调遣兵力,提前准备好。” “回去之后,再安排人在城中想方设法地寻懂巫蛊之术的人,将确定没有什么不妥的人都集中起来,到时候一并分开往巫族那边送。” 浅音与浅柳一一应了下来,云裳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暂时就这些。” 浅音与浅柳对视了一眼,浅柳看向云裳:“娘娘将宫中和去巫族的事情都安排妥帖了,可是……娘娘要去的是甘河县,这一路只怕也不会太平,娘娘不仔细安排好吗?” “也可以按照去巫族那边的安排一样……” 浅柳的话还没有说完,云裳就已经笑着摇了头:“不必了。” “那娘娘怎么过去啊?” 云裳笑了笑:“最近有没有要往武安州那边运送物资的?” 浅音沉默了片刻:“朝中有没有人我倒是不知道,只是最近我们有安排人往那边运送一些粮食和药材,也是担心战事一起,将士们的粮草和药材那些不足,所以专程调了东南面一些城池的粮食和药材过来,往武安州那边运送。” 浅音看向云裳:“娘娘是想混在其中一起过去?” 云裳点了点头:“夏侯靖这段时间,在百姓中倒是惹了不少众怒,所以他叛乱的消息一出来,便有不少民间的组织自动自发地组织一些粮草药材衣裳那些运送过去,支援咱们的士兵。” “这样的队伍不少,我混在其中也并不太起眼。” 浅音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之前有没有盯着咱们的那些暗桩,之前咱们的暗桩也暴露了一些……我回去之后选一支队伍来,提前安排好护卫……” “不必。”云裳摇了摇头:“不必提前安排好护卫,也不必提前让他们知晓我的身份。” “不安排护卫?”浅音连忙摇了摇头:“娘娘说不让他们提前知晓娘娘的身份这一个我倒是认可,毕竟娘娘去甘河县的事情,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到时候我可以随意寻个由头搪塞过去,可是这护卫,却是一定要安排的。” 云裳笑了一声:“还带着护卫,是嫌弃我们不够显眼吗?” “有时候,没有护卫,只装作是寻常人,甚至易容都不必做,才是最为安全的。” 云裳脸上带着笑:“轻装从简,我到时候塞些银子给商队,装作是要去武安州附近的镇子投亲的人,跟着前去就是了。” 见四人脸上皆是不认同的神色,云裳笑了起来:“放心好了,我会安排妥帖的。虽然不安排护卫在身边,可是你们却可以安排一路的暗桩都盯着一些,确保我的安全就是。” “我主意已定,你们也就不必再多说了。若是你们非要给我安排一些乱七八糟的,那我就只能不让你们知道,悄悄走了就是。” “我敢保证,我若是想要偷偷离开,你们断然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发现。” 这话倒是真的,云裳对暗桩暗卫那些都太过熟悉了,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宫中,离开锦城,的确是有可能的。 听云裳这么一说,四人才不敢再劝。 浅音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应着:“好吧,我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安排就是,娘娘跟着商队去就好。” 跟着商队好歹目标稍微大一些,他们想要知晓云裳是不是安全无虞也要容易一些。 云裳将一切安排妥当,便让几人出了宫。 第二日中午,刘文安仍旧跟着向长林来未央宫,一进未央宫便同云裳禀报着:“娘娘,奴才已经给太上皇递送了消息,太上皇此番并未离开锦城太远,已经给了回信,说会在三日内回宫。” “三日内吗?” 云裳点了点头:“好,那就好。” 知晓夏寰宇能够尽快赶回来,云裳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回落了一些。 毕竟,后日她就要离开,若是夏寰宇一直回不来,向长林与刘文安二人在宫中,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出岔子。 若是夏寰宇能够在三日内赶回来,那么顶多也就只有一两日宫中无人。 一两日,他们应该能够顶住的。 第1302章 准备 云裳想了想,虽然她如今在帮着洛轻言处置政事,只是与刘文安与向长林见面的次数并不太多,兴许,刘文安与向长林根本尚未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宫中,夏寰宇就已经回宫了呢。 思及此,云裳忍不住垂眸笑了一声。 浅音与浅柳如今在宫外早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云裳吩咐的事情很快就已经准备妥当。 过了两日,浅音便又入了宫:“派遣往巫族的人,奴婢已经分了四批让他们分别出发了,奴婢让暗卫仔细留意过了,那四批人,都有人跟在后面跟着。” 云裳嘴角翘了翘,倒是并不意外,只轻轻点了点头:“能不能够迷惑住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就看你与浅柳这临时教导出来的几个替身的本事如何了。” 浅音听云裳这么一说,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别的我倒是没什么把握,只是单单这个,我却是绝对不怕的。本来此前咱们就专门甄选过二十余个与娘娘身量那些差不多的女子在暗中教导,皆是照着娘娘的一言一行来的。此前便教导了个五六成的相似吧,在加上我与浅柳二人专程针对性的教导了两日……” “虽然不能够保证一定不会被认出来,可若是那后面那些人单单只是在后面跟着,不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不是与娘娘真的十分熟悉的人,我敢保证,他们定然是认不出来的。” 云裳闻言勾唇笑了一声:“那就好,希望一切顺利吧。” 浅音笑了笑,又接着道:“娘娘让我准备的运送东西的商队也都准备妥当了,运送的东西是药材……” “我左思右想,觉着在运送的队伍中贸贸然加进去一个人,无论是用什么样的由头,都显得有些突兀。若是那样,即便是娘娘跟着一起,只怕也很容易引人注意。也不一定是引外人注意,最要紧的,是会引起商队同行的人的注意。” “那些运送药材的人并非都是我们的暗桩,大部分都是寻常百姓,若是引人怀疑了,我怕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所以我想了两日,倒是终于给娘娘找到了一个不那么突兀的身份。” 云裳面上带着笑,只饶有兴味地看着浅音:“那你同我说说,你准备安排给我的身份是什么?” “大夫。”浅音道:“运送药材的商队中,偶尔会跟着一些大夫,一是可以查验药材的好坏,二是如今武安州那边不太平,战事打响了,总会有人受伤。因而除了一些寻常百姓会运送药材支援,也有一些大夫会自动自发地前往前线。” “虽然不能够进入军营,但是有些重伤没有办法再上战场的士兵,往往会从战场上送下来,送到离战场最近的城镇上去找大夫治伤,这些大夫就可以帮着那些重伤的士兵处理伤势。” “我给娘娘安排的,就是这么一个身份。” 浅音想了想,又仔细同云裳仔细说明着:“在锦城城西的阳一巷中,有个女大夫,叫夏云,年二十三,医术算不上太好,也不算太差,因为地方比较偏僻,找她看病的人比较少,是我们安插的暗桩,她一年到头也没几个病人,大多是来买药的。娘娘就可以顶替她的身份,混入商队中。” 云裳点了点头,看向浅音的目光中带着欣慰:“倒果真是成了家的人了,如今行事倒是的确比以前要谨慎了不少,做事有条有理的,处处安排的妥妥帖帖,叫人找不出漏洞,极好。” 浅音笑了一声:“这与成家不成家可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娘娘教导的好。我在娘娘身边待了这么几年,娘娘说话行事那些,对我的影响极大……” “不敢当不敢当。” 浅音见云裳这副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出声,笑了片刻,才又看向云裳:“此去恐怕也是凶险的,娘娘多加小心。” 云裳点了点头,往后仰了仰:“放心,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浅音颔首,随即才又道:“商队明日一早卯时左右就要准备出发,娘娘可以提前去城西的德惠堂后门等着,和他们一起启程,等着到了城门口,差不多也就是打开城门的时候了。” “好。” 云裳将时间地点重复了一遍,记了下来:“城中有什么消息,给我传信就是。城中不太平,宫中恐怕也不太平,虽然宫中有人盯着,但是我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会放个替身在宫中,到时候你每隔几日就入宫来一趟,打着同我禀报消息的由头,进宫来看看这宫中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浅音明白云裳的意思,低声应了下来:“娘娘放心,即便娘娘不在宫中,我也每隔三四日就入宫一趟,帮娘娘打掩护。” 云裳笑了一声:“好。” 晚上用过晚膳,佩兰便将宫人都屏退了,与画儿一同开始给云裳收拾东西。 云裳看着她们不停地往包袱里面装东西,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这些碗筷你们给我带着做什么?我是以一个大夫的名义跟着商队一起过去的,我带这么多东西怎么行?” 画儿抿了抿唇:“可是外面碗筷那些都不安全啊,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娘娘的碗筷上面动手脚呢。” “还有床单被套那些……”佩兰抱着床单被套站在一旁,一脸忧色:“跟着商队一同,倒是应该晚上还是会住客栈的,可是客栈里面的被套那些定然十分不舒服,娘娘如何能够习惯。” “……” 云裳听着两人碎碎念,忍无可忍:“风餐露宿我都试过,睡客栈怕什么?” 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都放下,我说装什么就装什么。” “给我装两本医书,药材就不必了,商队既然是运送药材的,应该常用药材都有的。医书装两本,衣裳装两身,银两装个三五百两的,其他就不必了……” “所有的东西,都不能够是宫中的,就寻常人用的那些就可以了,不能被人看出了端倪。” 第1303章 启程 佩兰与画儿虽然极其不情愿,总觉着什么都应该装上的样子,只是却也知道云裳说的没错,她既然是以寻常人的身份混在商队中的,自然不能够太过扎眼了。 佩兰与画儿给云裳收拾好了她要的东西,才又接着道:“其他东西也就罢了,只是首饰也得带上一些,简单一些的,簪子耳坠子手镯。” 云裳自然明白她们话中说的首饰并非是寻常的首饰,而是里面动了手脚的东西,倒也没有拒绝,只点了点头:“行,带上吧。再带上胭脂水粉,我好伪装。” “还有联络暗桩暗卫的东西得带上,至少两种,以防止意外。”佩兰倒是很快调整了过来。 “好,一个白玉笛子,一个信令烟花。”云裳想了想,有些犹豫:“信令烟花......” “信令烟花这东西也实在是有些显眼,还是不带了,再带一个刻着我印章的手镯吧,若是遇着了什么事情,我就用那东西印上印章,想法子给暗桩传递消息。” 佩兰点了点头:“那娘娘要跟浅音姑娘说一声。” 顿了顿,又蹙了蹙眉:“娘娘此番离开,出城之前应该没机会再和浅音姑娘见面了吧?” 云裳明白她的意思,只点了点头:“是没机会再和浅音见面了,只是过几日,浅音会进宫,到时候你将这件事情告诉她就是,跟她说,我带了手镯印章,让她跟沿路的暗桩打好招呼。” “是。” 收拾好了东西,云裳早早便歇了。 睡了约摸两三个时辰,就又起了身,径直通过宫中的暗道离了宫。 尚未到卯时,云裳就到了浅音说的那德惠堂的后门。 云裳并未易容,只是用胭脂水粉稍稍改变了一下自己的五官,穿了一身青衣,戴着帷帽,气质有些清冷。 云裳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瞧见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像是主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这位就是夏大夫了吧?夏大夫来得真早。” 云裳看向那主事:“是,我是夏云,不知您是......” 那中年人笑了起来:“我是德惠堂商队的管事,姓李。” 云裳点了点头,从善如流:“李管事。” 中年人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浅音是如何交代的,李管事一面指挥着人往马车上搬运药材,一面同云裳道:“夏大夫忠肝义胆,还是个女子,实在是令人钦佩。” 云裳笑了笑:“什么忠肝义胆,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罢了。此前夏侯靖在这锦城中闹了那一出,我的家人也因此丧了命,如今听闻夏侯靖起事,我自然是希望,能够帮着我们的朝廷出一份力的,也算是为家人报仇了。” “原来如此。”李管事点了点头:“此行除了我们商队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是跟着商队一起去武安州那边的,倒是巧,那也是个女子,是去投亲的。”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并未多问。 不一会儿,李管事口中那女子就到了,女子约摸四十来岁了,身上衣衫不多华贵,倒是收拾得十分干净,只神情有些局促。 见着云裳,那妇人倒是松了口气,自动自发地走到了云裳身边,看了看云裳头上梳着的妇人髻:“夫人也是去武安州那边投亲的吗?” 云裳摇了摇头:“我没有亲人在那边,我是大夫,是为了过去帮着救治伤兵的。” “啊......”那妇人眼中带着几分仰慕:“大夫啊......夫人这样年轻,就做了大夫了,真好。” 云裳笑了一声:“很多人都觉着我太年轻了,所以我的医馆没什么生意,左右也没什么生意,听闻武安州那边在打仗,就想过去尽自己的一份力,顺便学些东西。” “啊,也好也好的。”妇人喏喏应着,垂下了眸子。 药材已经尽数装上了马车,李管事招呼随行的人上车,目光落在了云裳与那妇人身上:“夏大夫和刘夫人坐一个车吧。” “好,好。”那被叫做夏夫人的妇人点了点头,跟着云裳一同上了马车。 外面天色渐渐开始泛白,云裳听见外面喧闹了一阵,马车便开始动了起来。 那位刘夫人似乎有些拘束,手一直紧紧握着手中拿着的包袱,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云裳漫不经心地从包袱中取出一本医书来看,也没有主动开口。 还早,街上十分的安静,只听见马车行进的声音。 马车中亦是十分安静,行进了约摸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城门口。 城门已经开了,城门口的士兵仔细开始检查商队的马车。 云裳目光落在医书上,眼角的余光却瞧见那位刘夫人握着包袱的手隐隐泛着白。 紧张? 云裳暗自挑了挑眉,这是在紧张什么? 云裳正想着,马车车门就被打了开来。 云裳能够很明显的察觉到,在守城士兵探进头来的时候,那位刘夫人愈发紧张了一些。 云裳眸光微动,这刘夫人,是在怕守卫搜查吗? 为何? 难不成是犯了什么事?探亲是假,想要逃离锦城是真? 还是说,她身份有假?身上有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云裳心思转了好几圈,却佯装什么都不曾发现,仍旧低头看着书。 马车中比较空,藏不住东西,守城士兵看了一眼,目光在云裳和那刘夫人身上扫过,便又关上了马车门。 很快,例行的检查便检查完毕了,马车又开始动了起来。 那位刘夫人紧绷的状态在商队出了锦城一段距离之后,便消失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得变得放松了起来,还饶有兴致地盯着云裳手中拿着的医书看。 “我一直觉着,会医术的人很了不起,不说其他,单单那些绕口的药材名字,能够背下来就很厉害了。” 云裳笑了笑:“我家世世代代都是从医的,小时候被爹爹逼着背那些东西倒的确是有些不喜,只是后来倒也就习惯了,也就无所谓苦不苦了。” 云裳顺势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先前听李管事说,夫人去武安州那边,是去投亲的?投亲,只夫人一人只身前往吗?” 第1304章 同行人 这位刘夫人这个年纪,应当正是上有老下有小,夫君在侧的年纪,却孤身一人前往那么远的地方去投亲,未免有些太过奇怪了一些。 刘夫人似乎也知晓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容易引人怀疑,大抵是一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只讪讪笑了笑:“是啊,其实我不住在锦城中,我住在岐山附近,因着此前那场雪崩,我家里人......” “家里人都遇难了,我当时因为生了病,进城寻医去了,倒是恰恰好躲过了这一场难。” 云裳看向那刘夫人,垂下眸子,幽幽叹了口气:“抱歉,我不知道是这样......” “无妨。”刘夫人十分勉强地笑了笑:“最开始我也不太能够接受,这过去了几个月我也想明白了,或许,这就是天命吧,合该我命里有此一遭。” 云裳笑了笑:“我医馆里面生意不太好,所以平日里有些闲,岐山雪崩之后,我也去了岐山那边救治受伤的百姓,那一场灾祸......” 云裳摇了摇头,一副唏嘘模样:“太惨了,死了那么多人。” “是啊,太惨了。”刘夫人咬了咬唇:“唉,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 云裳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不欲错过她脸上的神色变化:“只是后来,就一个多月之前吧,我倒是听城中许多人都在议论,说那一场雪崩,其实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刘夫人颔首:“我也听说了,若是人祸,那夏侯靖......” 刘夫人咬了咬牙,眼中一片赤红:“那夏侯靖,合该被碎尸万段。” 云裳诧异地扬了扬眉,其实之前瞧见这位刘夫人在面对城守士兵的盘查畏畏缩缩十分紧张的模样,再加上她去的,还是武安州这种十分明安的地方,云裳的心中其实是有些怀疑的。 怀疑,她是不是与夏侯靖有什么关系,也许,是夏侯靖安排在锦城查探消息的暗探? 只是方才她提及夏侯靖,提及岐山那场雪崩有可能是人祸而非天灾的时候,她眼中的恨意却也做不得假。 云裳收回了目光:“是啊,视人命如草芥。” 云裳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言什么。 刘夫人垂下头,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没有再开口。 商队行进着,天气倒是越来越热了起来,到了中午,商队在镇子上停了下来,找了一家客栈用午饭。 云裳下了马车,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转身看向李管事:“这天气赶路,恐怕是不容易。” 李管事点了点头:“是有些热,人和马都受不了,所以我们准备吃了午饭之后,就在这客栈歇一歇,等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再启程,晚上天气凉快,正好赶路。” 云裳倒是不意外,许多商队在夏日里都要调整休息时间,一般都是下午休息,晚上熬夜赶路。 刘夫人倒似乎有些不太适应,眉头蹙了蹙,等着李管事走远去安排事情去了,才压低了声音问云裳:“夏大夫看起来经验比较丰富的样子,商队都是这样吗?下午休息晚上赶路?” 云裳笑了笑:“我偶尔会跟着买卖药材的商队出去游医,顺便看看各地的一些药材,倒是稍稍了解一些。现在是夏天,天气太热,下午太阳烈,赶路的话,人和马都受不住。所以很多商队在夏天跑商的时候,都会选择下午在客栈休养生息,晚上和早上赶路。” 云裳看了看刘夫人:“待会儿用过饭之后,夫人就去睡会儿吧,睡不着也休息一会儿。虽然晚上赶路的时候我们在马车中也可以补眠,可是马车中睡着到底不太舒服。” “这样晨昏颠倒,若是咱们没有适应,一路会特别累,身子也受不了。” 云裳说完,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若是睡不着,等会儿用了午饭,我可以去抓一些安眠宁神的药材来,一些做成药丸吃,一些装在药包中,放在枕头下面,可以助眠。” 刘夫人闻言,悄悄看了云裳一眼,犹豫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好,那就多谢夏大夫了。” 这一趟运送药材的人倒也不少,李管事带了八个伙计,装卸货,清点药材那些,另外还聘了一支十六人的镖队,帮着看守保护那些药材,加上云裳和那刘夫人,一行约摸三十人。 三十人便将那小客栈挤得满满当当,好在因为是正午,在客栈中住店睡觉的人倒是不少,云裳倒是果真和那位刘夫人分到了一个房间。 两人吃了饭,就要往外面走。 李管事见了,连忙叫住了她们:“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云裳笑了笑:“刘夫人不适应下午睡觉晚上赶路的行程,我担心这样颠倒着拖垮了身子,所以想带她出去找个药房买点安眠宁神的药材,给配制一些药丸和药包。” 李管事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咱们就是运送药材的,你还去外面买药材?” 云裳也笑:“我这不是觉着,那么多药材找起来不方便,取出来也不方便吗?我用得少,买点也无妨。” “不必。”李管事道:“我这里有一个药箱,是寻常会用到的一些药材,你跟我说说要些什么,我看看有没有现成的。” 云裳听他这么说,也不拒绝:“山药30克,茯苓、珍珠母各20克,山萸肉15克,熟地、牡丹皮、泽泻、柴胡、当归、白芍药各10克。” 李管事点了点头:“这些都不是什么珍贵药材,我这里都有,我去给你取来。” 刘夫人见李管事没有说什么,又看了云裳一眼,心中暗自想着,李管事一直在药房中做事,想必也是会些简单医术的,既然他没有说什么,这个方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云裳不知她在想什么,不一会儿,李管事就拿了药材出来。 云裳道了谢,跟着刘夫人一同回了屋,从房中取了一个镇纸来将一部分药材碾碎了,弄成了药丸,而后另外的用布包了起来,递给了刘夫人。 “抱歉,本来应该将这药包缝起来效果更好一些的,只是我从小只会看医书开药方,不太会针线活。” 刘夫人连忙摇了摇头,接过来自己从包袱中取出了针线,缝成了一个药包。 云裳看了眼她手中的针线包,暗自扬了扬眉。 第1305章 下雨 药材倒的确是云裳说给李管事那些药材,只是云裳悄悄调整了一下药材的比例,效果极好。 云裳瞧见那位刘夫人躺上了床,没多一会儿,呼吸就渐渐平稳了下来。 云裳拿着医书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目光在那刘夫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却没有做什么,也跟着在床上躺了。 这位刘夫人究竟有多深多浅云裳尚且不知,她的药她虽然十分了解,也十分信任,只是却也得防着一手。 毕竟,和自己初初相识的人同出一个屋檐之下,正常人都不敢放松警惕,真的睡过去,把自己最为不防备的一面展示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云裳是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也躺了下来。 云裳并未睡熟,身边那位刘夫人的气息一变,她便已经清醒了过来,却并未睁开眼,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 云裳察觉到刘夫人转过了头,正在看着她。 过了许久,那位刘夫人才收回了目光,起了身。 她一起身,云裳便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睁开眼看向了她,似是缓了缓神,云裳才开了口:“夫人睡得如何?” 刘夫人笑了起来:“夏大夫的安神药实在是太厉害了,我这一觉睡得极好,且醒来也并不觉着脑子昏沉沉,反而精神抖擞的。” “那就好。”云裳站起身来,取过放在一旁的盆子:“我去打些水来洗漱。” 云裳拿着盆子出了门,故意制造了一些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只是人却没有离开,只透过门缝往里面看。 就看见那位刘夫人极快地拿过自己的包袱,打开来看了看。 似是确定了里面自己在乎的东西还在,刘夫人松了口气,将包袱重新系紧了。 云裳若无其事地离开,心中却是在想着,看来,这位刘夫人的包袱之中果真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且,是见不得人,害怕城守官兵会查的东西。 接下来几日,云裳跟着运送药材的商队倒是一路十分太平。 到了第八日,却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下的太大,害怕打湿了药材,商队没法赶路,便找了一个最近的客栈歇脚。 李管事在门口站了会儿,眉头皱得紧紧的:“看起来,这雨恐怕还得要下上几日。” 刘夫人如今倒也与大家都熟悉了,听李管事这么说,也忍不住开了口:“那我们这几日都没法赶路了吗?” “赶路是赶不了了,药材最怕遇见下雨的天气。”李管事说完,又叹了口气:“若是这雨一直下,恐怕即使停了雨都没法赶路。” “停了雨也没法赶路,这是为何啊?” 云裳笑了笑:“雨下久了,路全都是泥泞,运货的马车重,容易陷进去,一陷进去就很难弄出来,折腾。” 李管事点了点头,朝着云裳竖了个拇指:“夏大夫一看就是常常跟着跑商队的。” “那咱们还得要多久才能到武安州啊?”刘夫人眉头亦是蹙了起来。 “这谁知道?看天老爷的了。” 刘夫人也不说话了,坐在一旁眉头紧锁,一副愁容。 “如果能正常赶路的话,顶多还有两三日就到了。” 刘夫人听了李管事这话,神情微动,似乎在想些什么。 云裳转头看向刘夫人:“夫人若是着急,可以等着雨小一些,去镇子上看看有没有愿意送你过去的马车,给些银子就可以了。” 刘夫人似有些意动:“夏大夫你呢?” “我不着急。” 话虽然这样说着,心中却也有些乱。 洛轻言那边也不知情形如何了...... 此前她吩咐李牧从银州入口的那条江入武安州,去安永庄,如今这里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银州那边有没有下雨。 若是也下雨了,再下上两三日,便是绝好的机会。 银州...... 云裳神情微动,却没有作声。 到了下雨,雨稍稍小了一些,云裳便寻了个由头出去说出去逛逛。 刘夫人见状也要跟着,云裳与刘夫人一同出了客栈,刘夫人便问云裳:“夏大夫要去买东西吗?” 云裳摇了摇头:“我先问问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有没有特产的药材那些,去药房看看。” 刘夫人不想去药房,闻言只点了点头:“那夏大夫去看去吧,我去问问有没有要走的马车。” 云裳知道她之前就在打这个主意,只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开了,才转了个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走了几步路,云裳就瞧见街上有人在卖油纸伞,云裳上前买了一把油纸伞,状似闲聊一般地问着那买伞的男子:“我们被一场大雨困在这里,出来走走倒是觉着这镇上风景不错,倒是不知,这是何处啊?” 那男子见着云裳容貌出众,面色隐隐有些薄红,倒也老老实实应着:“这叫博安镇,属于久安州。” 久安州,博安镇。 云裳在脑中飞快地将夏国的地图过了一遍,久安州,不是就靠近银州的吗? 云裳想了想:“这里离银州近吗?” “近啊。”那男子没有丝毫犹豫:“你们要去银州吗?那很快了,从咱们博安镇往南走几十里地就到了银州界内。” 云裳点了点头:“我有个亲戚就住在银州的海天河边上。” “那就更近了,咱们镇子的南面有个渡口,从那个渡口上船,从咱们这条望江北上,很快就能到海天河,到了海天河的河口再往北,就到了银州境内了。” 云裳暗自将男子的话记了下来,道了谢,在镇子上又逛了会儿,才回了客栈。 刘夫人还没有回来,云裳径直去寻了李管事:“我刚才去镇子上的药店问了问,说这里离银州近,我银州的灵芝天下闻名,我想要去看看,就不跟着管事去武安州那边了。” 李管事应了,云裳便回屋收拾东西。 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目光落在那刘夫人的包袱上,神情微微动了动。 此前她倒是已经趁着刘夫人不注意,查看过她的包袱了。 里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唯有一块......玉佩看起来贵重一些。 只是那玉佩的花纹,有些奇怪。 第1306章 银州 云裳总觉着那玉佩并非是寻常普通的玉佩,毕竟,当时在经过城门的时候,那位刘夫人拽着包袱的手显得那样紧张。 只是云裳却也不可能直接将玉佩拿走,若是那玉佩真的有问题,反倒打草惊蛇。 云裳将那玉佩的花纹图样给临摹了下来,收了起来。 刚走出房间的门,就迎面和刘夫人撞上了。 刘夫人瞧着云裳带着包袱,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诧异:“夏大夫这是......这是要走?先前我问夏大夫的时候,夏大夫不是说不着急的吗?” 顿了顿才又连忙道:“我已经找到马车了,下午就能启程,夏大夫要不要同我一道?” 云裳摇了摇头笑着道:“我方才听药房里面的活计说,附近最为出名的药材,是银州的灵芝。又听闻银州离此地不太远,所以就想要转道去银州看看。” “转道?去银州?”柳夫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诧,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云裳的思考方式。 云裳点了点头,眉眼含笑:“本来我此番过来,除了想要帮着朝廷出一份力,救助一些在战场上受重伤的将士,也还想要采买一些比较好的药材回锦城的。药材,对我们做大夫的来说,是极其有吸引力的,所以我决定先去银州看看,采买好了药材之后,再去武安州那边。” “本来银州也挨着武安州,只是离武安州的城池尚且有些距离,过去也不太远。且那边战事那般激烈的话,说不定前线受了重伤的将士也会转送到银州去安置,我在银州说不定也能帮着救治一些伤重的士兵,倒也就一举两得了。” 刘夫人听云裳这么一说,只点了点头,有些羡慕的看了云裳一眼:“夏大夫这样自由自在的,真好啊。” 云裳略略抬眸,笑了一声:“夫人如今也挺好的,我约的船就快要出发了,就先走了。” “好,好。” 云裳离开了客栈,直奔码头而去。 此前云裳就约好了一条船,船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见云裳过来,船夫连忙忙着接过了云裳手中的包袱:“外面还在下小雨,夫人去里面坐着吧。” 云裳点了点头,钻进船舱之中坐了下来。 这船是镇子上专门渡客的船,虽然很小,里面收拾得倒还算干净舒适。 云裳刚坐稳,船就动了。 “现在刚中午,大约一个时辰就能进海天河了,最近下雨,海天河有些涨潮,行船会比平日里稍稍慢一些,约摸傍晚的时候才能到银州城。” 云裳点了点头:“好。” 顿了顿,想起方才船夫的话,便又问着:“海天河,最近涨潮了吗?” “是啊。”船夫笑呵呵地回答着,只当作是寻常闲叙:“咱们这边这雨倒是今日才刚刚开始下,不过海天河上游一带,可是已经下了好一段时间的雨了。海天河的水量也比寻常时候涨了不少,这都已经是中间晴了几日退潮了一些了。若是真正涨水的时候,我这小船,可轻易不敢进海天河的。”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你来往银州比较多吧?” “是啊,咱们镇子上虽然属于久安州,可是离久安城还有些远呢,不如去银州城中方便,所以去银州的人也还是不少。” “那如今这边在下雨,银州也在下吗?” “在呢。”那船夫点了点头:“银州那边今天也下了雨,说来也是夫人你赶了巧,若是这雨再下上几日,就又不能去银州了。”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若是之前她与李牧说那些事情之后,李牧就悄悄带着水军往银州这边来了,那想必应该是已经到了。 先前李管事说,这雨恐怕要下上几日,李管事常年在外面跑商,看天气那些也大多还是准的,他说这雨还得下上几日,就多半是要下的。 也不知道,此番若是下上几日的雨,海天河涨了水,李牧会不会采取行动。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若是李牧真的打算在这段时间采取行动,那她此番,倒是真的赶了个巧。 等会儿到了银州之后,得想法子联系暗桩,给李牧传个信。 他应该也就在附近。 下雨的雨倒是一直不大,如船夫所言那般,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海天河。 之前他们行的虽然叫江,可是江面的宽度却远远不及海天河,海天河河面约摸数百米,江水有些汹涌,江面上来来往往的大船小船也骤然多了不少。 云裳索性坐到了船头:“海天河来来往往的船似乎不少啊。” “是不少,不过现在已经不算太多了,因为武安州打仗的缘故,还是受了不少的影响。这武安州那边没打仗之前啊,这河面上的船,那才叫多呢,特别是春秋两季,通过这海天河运送货物那些的船数不胜数,有时候还会堵住呢。” 云裳倒是想象不到那番情形,只是瞧着这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那般多,倒也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江面上的船越是多,对他们倒也是越有利的。 毕竟水军人数也不少,她此前还在担心,即便是水军分散开,想要悄无声息的经过安永庄那边,恐怕也不易。 如今看着这河面上这般繁华,倒是极好的遮掩。 云裳坐在船头看了一路,船在傍晚的时候,便进了银州城。 云裳下了船,给了银钱,经过码头的士兵查验,就进了城。 银州城中比此前经过的几个州府城池而言,要稍稍清冷一些,大抵也是受了战事的影响。 云裳倒也并不意外,她此前上过几次战场,边关的城池比这清冷荒凉的更多一些。 云裳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便趁着客栈里面正是用晚饭的时候,人正多着,便出去打探消息。 店小二来让云裳点菜,云裳便趁机问着:“我是个大夫,听闻银州的灵芝极好,小二哥你可知道,这哪儿卖的灵芝好些啊?” 大抵是云裳这样的人太多,那店小二丝毫没有怀疑,只笑呵呵地应着:“灵芝啊,你要是想集中比比货,可以去城南的灵芝集市上去看看,若是想要买真正的好灵芝,还是得去深山林中,找那些专门采灵芝的采芝人。” 说着,那店小二看了云裳一眼,压低了声音:“不过最近山中不太平,听那些采灵芝的人说,他们看到有叛军好像在巡山,你是女子,又孤身一人,还是别去了。” 第1307章 探听消息 云裳身子一顿,眸光微动:“叛军在巡山?这不是银州吗?叛军怎么还到银州来巡山了?” “这谁知道呢。”店小二的声音愈发低了几分:“银州毕竟也挨着武安州的,那叛军也不可能一直就守着一个武安州吧,总也还想继续往外面打呀,说不定,就是打算对咱们银州下手呢。你是外地人不知道,咱们这里呀,很多有权有势一些的人家,都已经得了消息,早早逃难去了。” “我瞧着城中人仍旧不少,寻常百姓没有逃难去?”云裳有些疑惑。 “也有的,只是比较少。寻常百姓嘛,也没有家财万贯,也没有权势滔天的,说实在的,上头啊,是谁在当家作主,对咱们呢,也没有多少影响,日子还得照样过不是。” 云裳点了点头,担心暴露了自己,也不再多问。 只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若是这店小二说的是真话,那山中真的有叛军在巡山,不管他们是想要做什么,这一趟银州之行,也没有白来。 她误打误撞的,倒似乎撞得不错。 其实此前她看夏国地图的时候,一度是觉着,银州这个地方与武安州比邻,土地也开阔平坦,但是因为南面临江临河,即便是攻占下了银州,想要继续往南,要渡江也是一个不小的阻碍,所以她曾以为,夏侯靖不会对银州下手。 却没有想到,她到底还是料错了。 不过这个消息只是这店小二信口两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也还有待商榷。 也有可能,这店小二才是夏侯靖安插在这城中的细作,兴许并没有认出她,只是对谁都这么提醒一句,故意透露一些不太准确的消息给朝中的探子,以引君入瓮。 云裳面色不变,点了两个小菜,坐在椅子上听说书先生说书。 脑中却是在飞快地转着,只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她倒也不必着急,毕竟,她刚到银州,还有时间可以在银州城多转一转,多打探打探消息。 她如今的身份,是大夫,大夫可以接触到的人多,能够打探的消息自然也就多了。 云裳用过晚饭,先去客栈将包袱放了,而后就出了门。 先联络了暗桩,暗中查探水军的消息,又让暗桩往锦城那边送了一封报平安的书信。 而后云裳便开始在街上转悠。 打探到银州城最大的医馆,云裳便直奔那医馆而去。 医馆名叫妙手堂,来来往往的病人极多。 云裳在医馆中转了一圈,便找到了医馆的管事:“我是从锦城那边来的,是一个大夫,是听闻武安州这边叛军叛乱,两军交战,有不少将士受了重伤,所以想前来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不知,前线的士兵重伤之后,有送到银州这边来安置的吗?” 那管事看了云裳一眼:“你是大夫?” 云裳颔首,不等他说话,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像,都说我是一介妇人,看起来又太过年轻,所以觉着我医术大抵不怎么样。不过说实话,倒也不是我自吹自擂,其实我的医术,还可以。” 那管事听云裳这么一说,倒也觉着云裳有些意思,只随手指了指在一旁看病的病人:“那你帮我悄悄,这位病人是怎么回事?” 看病的是个三四岁的孩子,面色有些苍白。 云裳仔细看了他的脸色:“是拉肚子了?” “是啊。”抱着孩子的妇人看了云裳一眼,蹙了蹙眉:“又吐又拉好几回了,我孩子从小到大老是生病,每个月都得要病上一两回......” 云裳仔细问了几个问题,又把了脉:“积食引起的。” 云裳说了药方,才又道:“你家孩子总是生病,是因为脾胃太过虚弱,小孩子脾胃娇嫩,很容易伤了脾胃,喂食东西尤其要注意,等病好之后,可以来开一些健脾养胃的药回去养一养。” 云裳说完,便转身看向了管事。 “你倒是没说大话,也算是有些真本事的。”那管事说完,才道:“武安州叛军作乱,来咱们银州来义诊支援的大夫也不在少数,有些是真的来义诊的,有些却不然,所以我得要小心为上。” 那管事同云裳解释了两句,便又接着道:“武安州府那边倒是送过来了一些伤重的士兵,约摸有三四百人,安置在了好几处地方,城中两处义庄打理出来安置了一些,还有两处原来供有些小姐公子们玩乐的马场那些给整理了出来,扎了几处营帐。” 云裳颔首:“那些重伤士兵们平日里是由谁给他们医治照理?平日里吃喝药材那些......” “城中几处医馆都抽调了大夫前去医治,也有如你这样自行前来帮着诊治的大夫,只是大夫却也仍旧不够,还有人浑水摸鱼,打着来照看伤重士兵的名号,混吃混喝的,之前被清理了一批,现在倒是好多了。” “吃喝那些,城中百姓们都会帮着照料一些,倒也勉强能够维持。” 云裳蹙了蹙眉:“朝中没有分拨粮草那些?” “哪能顾得上啊?粮草那些肯定是先将就着还在战场上打仗的那些士兵呀。” 云裳轻轻蹙了蹙眉,此前她虽然上前线的时候不少,可是却极少去深入了解那些重伤的士兵被送到了何处,后续吃穿治病那些是如何处置的。 如今听这管事的这么说来,倒似乎,是被放逐没有管了? 那管事没有发现云裳的心思,只径直道:“今天有些晚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明日早些来,我明日要带人过去看看那些士兵的伤,瞧瞧情况,你随我一路吧。” “好。”云裳应了下来:“如此,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那掌柜摆了摆手:“谢我做什么?都是夏国人,谁都希望能够盛世太平,不用打仗,也没有人因为战事而受伤甚至丧命。” “唉,这叛乱实在是......”掌柜摆了摆手:“没法说。” 云裳点了点头又道:“我本来是想要来这边买一些灵芝的,灵芝还是山中野生的更好一些,可是客栈的小二说,山中有叛军在巡山,不能进山,不知掌柜可知道这回事?” 第1308章 说不准 那掌柜闻言,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同云裳道:“这件事情啊,谁也说不准呢。” “说不准?”云裳疑惑了。 掌柜颔首:“倒也有传闻说山中有叛军在巡山,只是也有同行说,那些流言蜚语是山中一些采灵芝的人放出来的。” 云裳有些不解:“山中采灵芝的人放出来的?他们为何要放出这样的流言来?” 只是很快,云裳就回过了神来:“是因为去山中采摘灵芝的人太多?” 掌柜见云裳反应这般快,朝着云裳竖了个大拇指:“聪明!银州的灵芝太有名了一些,每年从各地来收购灵芝的人都不少,若只是收购也就罢了,同时也吸引了许多人自己亲自入山中去采摘。” “自个儿去山中采摘灵芝的人多了,灵芝少了,那些专门采摘灵芝做买卖的人便失去了生计,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地阻止的。” “此前各种各样的花样都想出来过,什么往山中摆捕兽夹呀,什么派人围山巡逻啊。只是每种法子能够维持的时间都并不太长,如今武安州那边叛军的事情一出,咱们离武安州又那么近,他们自然就拿武安州叛乱的事情来做幌子了。” “不过,也政事因为咱们离武安州近,所以,叛军真的在山中巡山的可能也并非全然没有的。”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掌柜笑了笑:“你一个女子,要买灵芝还是老老实实去买就是了,可别去山中冒险。哪怕是没有叛军巡山,那些采芝人大多也蛮不讲理的。” “知道的。”云裳颔首应了:“我不去冒那个险,到时候买灵芝的时候,还劳烦掌柜的帮我介绍几个比较熟识货品价格那些都比较合适的商人给我啊。” “行。”掌柜答应得十分爽快:“看你也是实诚人,你若是能够真的去帮那些重伤的士兵医治调理,到时候我帮你引见就是。” 云裳笑呵呵地应了,辞别了那医馆掌柜,回了客栈。 天已经黑了,云裳回到客栈又叫客栈做了一碗糯米丸子吃了,便歇下了。 睡到半夜,却似乎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声响传来。 云裳的身体比她的意识更快的清醒过来,猛地睁开了眼,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窗户。 云裳眯了眯眼,很快就听见窗户那边又有动静响了起来,是暗桩的暗号。 云裳连忙站起身来,也走到窗户边敲了敲,很快,那边对了暗号,云裳才将窗户打了开。 这个客栈是个小院子,云裳一打开窗户,就瞧见有四个人立在窗外。 站在最前面的,是李牧,后面三人都有些眼生,只是有两人飞快地抬起手来与云裳对了暗号。 是暗桩。 云裳点了点头:“进来吧,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容易被人发现。” 云裳让了开,将四人请了进来,将窗户打了开。 今日应该是月中,天上的月亮又亮又圆,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倒是能够将眼前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娘娘。”李牧开了口。 云裳抬起手来:“在外面就叫我夫人或者夏大夫都可以,免得暴露了。” 李牧点了点头,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唤了声:“夏夫人。” 云裳挑了挑眉,才接着道:“我此前过来的时候就猜想你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在银州附近的,倒是果真被我给猜着了。” 云裳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抬眸看向李牧:“你们到银州多久了?” “十多日了。” 十多日。 云裳点了点头,算了算时日:“水军行进速度倒是不慢。” 李牧听云裳这么说,面上亦是带上了几分骄傲的神色来:“当初组建水军的时候本来挑选的就是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精兵,且咱们人数并不像大军那样多,分散开来赶路,便很快了。” 云裳笑着睇了他一眼,这人,性子还是那样,稍稍给点颜色就能开起染坊来。 “准备什么时候行动?”云裳问着这话,还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还在下雨?” 李牧点头:“没下了,不过,我专门找人看过,下半夜或者明日一早就得要继续下雨,这雨恐怕还得要下上几日。” 李牧说完,才回答云裳方才的问话:“我们刚刚到银州的时候,倒是正好遇见海天河在涨水,可是那个时候雨已经停了,我想着雨停了大抵就要退潮了,若是退潮,一日比一日水位低,对咱们的形势就越是不利,所以我斟酌之后,决定再等等。” “好在夏日雨多,倒是没让我们等太久。这雨还要下几天,只怕明日开始,海天河就又要开始涨水了。且这水,只会越来越大。我们原定,是明日动身的。” 云裳颔首,李牧的考量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明日启程,到安永庄附近大抵要多长时间?” “大抵要一日多两日左右,若是明日中午之后出发,到安永庄附近,大抵是后日晚上。” 云裳颔首:“晚上也好。” 李牧既然这样说了,想必是已经安排妥当了:“这唯一不收咱们控制的,就是天气了。” “是。”李牧咬了咬牙:“这天气很难说,可是我找了好几个人看了,都说得下几天雨呢。” 云裳点了点头,之前她跟着李管事那车队在那镇子上避雨的时候,李管事也是这样说的。 李管事跑商经验丰富,应该也不会看错。 “娘娘怎么过来了?” “不放心,过来瞧瞧。”云裳含糊其辞:“只是我水性不好,所以就不跟着你们去安永庄了,我这里的暗桩,你带两个人在身边,方便与我联系,若是出了什么情况,我也好第一时间知晓。” “是。”李牧颔首:“娘娘这段时间就在这银州吗?” 云裳摇了摇头:“说不准,到时候看情况,暂时先在银州落脚。”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又看向李牧:“对了,你来银州也十来日了,想必也想法子打探了不少的消息,这银州情形如何?可有受到波及?可有什么情况?” 第1309章 交换信息 李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眉头轻轻拧着:“倒的确是派人去打探过,只是我们初来乍到,也不敢真的打探太多事情。” “这银州本来挨着武安州,夏侯靖定然是会放探子在这银州的,且探子数量应该还不会少。我害怕我们打探消息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打草惊蛇,到时候将我们暴露了出来,反倒是得不偿失,所以就随意打探了一下,并非太过深入。” 云裳颔首:“你这样想是对的,此番你们主要的目的,还是接近安永庄,想法子潜入安永庄中,瞧瞧那边的情形,犯不着在这银州露了踪迹。” 李牧见云裳并未责怪,稍稍松了口气,一一禀报着:“我们打探到的消息并不多,只是听闻,如今王大人他们正在武安城北面与叛军对抗,这段时间,叛军与咱们夏国大军开战三次,几乎都是输。” “我料想,王大人应该是觉着这几场仗赢得实在是有些太过容易太过蹊跷,所以这一个来月,都没有再贸然开战,也没有再进一步攻城。” 云裳手指暗自摩挲着,没有作声。 “开战三场,三场皆胜?” “是。”李牧点了点头。 “那的确是有些奇怪。” 不说其他的,在武安州起事这件事情,夏侯靖只怕是已经筹谋已久,准备了不少的东西。 可是他们则不然,他们虽然防备着甘河县,防备着安永庄,但是夏侯靖还能活着到这边,且迅速组织人马起事这件事情,也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因而,他们此前并未做太多的准备。 可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还能赢上三场,倒的确是有些奇怪。 “我们还打探到,最近这段时间,夏侯靖那边动作频频,似乎是有再开战的打算。”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时隔一个月之后,再开战吗? 夏侯靖连着输了三次,还敢主动出击? 云裳拧了拧眉,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此前三场仗,大约间隔多长时间?” “之前三场吗?”这些都是已经发生了,且人尽皆知的事情,倒是很好打听:“间隔约摸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 云裳手指微微顿了顿,每次间隔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便会打一场仗,且三次都输。 这倒并不像是在打仗,更像是...... 云裳眉头紧蹙,更像是试探,也更像是在拖延。 试探...... 拖延。 云裳抿了抿唇,若是如此,那倒是说得通了。 为什么明明夏侯靖筹备了那么久,准备充足,却连输三场给他们? 并非是他故意留了余地,而是,武安州中兴许压根就没有那么多士兵。 另外那些人,极有可能,是被夏侯靖调走,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做别的事情? 云裳抿了抿唇,去做什么事情去了? 只是这也只是云裳的猜想,王尽欢平日里性子虽然跳脱,可是到底跟了洛轻言那么久的事情,在大事上却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人,恐怕也已经猜到这一茬了。 只是却也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前面这几场仗这样的情形,是夏侯靖故意做出的样子,在引诱他们去攻城。 王尽欢作为一军将领,背负着千千万万士兵的生死,自然不太敢拿将士们的性命去赌。 若是赌赢了倒还好,可若是赌输了。 云裳咬了咬唇,不管王尽欢如何想,她既然已经有此猜想,便应该想法子去印证自己的猜想,在得到足够的证据支撑之后,再派遣人前去告诉王尽欢。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其他呢?还有没有什么旁的消息?” 李牧想了想:“对了,还有这么一桩。之前有传言,说叛军是准备下一步就来攻打这银州,因而,银州城中许多有身份地位财富权势的人都慌了,大多就带上身家离开了银州去避难去了。我......” 李牧轻咳了一声:“我想着,这些有财富权势的世家,大多有自己的消息网,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是**来风,就......就悄悄趁乱掳走了逃难的那些世家中的比较受宠的妾室来打探消息。” “那女子说,他们老爷的消息,是从一个姓周的富商那里打听来的。说那姓周的富商有个表妹,是夏侯靖......” 李牧顿了顿,抬眸看了云裳一眼:“是那夏侯靖的妻子。” 云裳眯了眯眼:“夏侯靖的妻子?” “是。” 云裳倒是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听过这个人了,夏侯靖的妻子,是华玉彤。 “姓周?” “是姓周。” 云裳凝眉想了想,倒实在是有些想不起,那华玉彤的娘亲姓什么了。 “这等事情,那姓周的富商,又如何敢拿出来四处宣扬?难不成,就不怕被人听去了之后,被人知道了,报给了朝中,将他抓起来吗?” “那姓周的富商恐怕本来也没有打算到处宣扬的,只是有一次喝醉了酒,一不小心说出来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是那姓周的在这银州城中也有些根基,一个城中的世家大族大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听见那些话的都是些有名头的人,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到处乱说,也不敢真的去报给朝廷,便只小范围的传开了,才有了这么一出。” 李牧抿了抿唇:“只是后来我想了想,若是那姓周的富商与夏侯靖果真是这么个关系,他的话,还未必能够听。” 云裳点了点头:“行,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李牧这才连忙道:“其他的,末将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们也刚来银州没几日,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布置安永庄的事情,又有太多顾忌,实在是没什么机会去打探消息。” 云裳应了一声:“好,我明白的,没怪你。明日离开的时候就不必来同我辞行了,此行......” 云裳顿了顿,轻轻垂下眸子:“此行凶险,千万小心。” 说完,又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你们可是陛下费了不少功夫才筹备起来准备抵御海上进攻的水军,可不能就这么折在这内陆了。” “不会的。”李牧笑了笑,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那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第1310章 不简单 李牧走后,云裳将窗户关上,又在椅子上坐了良久。 她此前一直觉着,银州离武安城稍稍远一些,且南面有河为阻,夏侯靖的目的是南下,直取锦城,若是从兵力上来考虑,自然是有目的的一路往南攻打下去,应该不会攻打银州。 可是虽然她刚刚到这银州,且获得的消息并不太多,却也隐隐觉着,这银州的情势,不如看到的那么简单。 云裳抿了抿唇,如此看来,她应该再安分一些才是,她到银州也是临时起意,夏侯靖他们应该不能够猜到,她得要小心翼翼地,不要轻易露了行踪才是。 第二日一早,云裳并未立即去医馆,只先去买好了药箱、脉枕还有一些寻常大夫需要用的东西,为了看起来像那么回事,还专程选的是做旧的东西。 准备好了一切,才去了医馆。 医馆掌柜见着云裳,脸上便带了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来这边,为的便是给伤重的将士义诊,又怎会不来了?” 掌柜哈哈笑了起来:“行,虽然是个女子,倒却也是个讲义气的。” 掌柜说完,又看了眼云裳:“你就这样过去?” “嗯?”云裳有些不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倒也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妥的:“这样过去,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啊,你到底与我们不同,你是女子,又年轻。那些地方安置的受伤的士兵,可都是男子。” 云裳立马便明白了掌柜话中的意思,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是,掌柜所言极是,只是刚刚出门没有想到这一茬,也没有准备,我现在就去买个帷帽,劳烦掌柜的再等我片刻。” “也不必去买。”一旁走过来一个中年妇人,手里拿着一个帷帽:“昨天夜里我家老爷同我说起你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件事,给你准备了一顶,你瞧瞧合适不合适。” 云裳听她这般说,便明白了过来,这一位,大抵就是这医馆掌柜的夫人了。 云裳连忙将那帷帽接了过来,低声道谢:“挺好的,合适的,多谢夫人了。” “谢什么,你是为了给咱们夏国的士兵治伤的,我不会医术,帮着照顾照顾你们这些大夫还是可以的。” 云裳笑了起来:“夫人真好。” 说着,就将帷帽戴了起来,跟着掌柜一同出了门。 他们要先去的是城中一处义庄,原本是停放尸体的地方,因着战事焦灼的缘故,也收拾出来安置受伤的士兵了。 大抵是那义庄离医馆并不太远,他们是走路过去的。 掌柜还带了三个大夫,云裳装作闲叙一样的同他们打探情况:“咱们要去的义庄大约有多少伤重的士兵呢?” “一百来人吧。” 云裳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昨天我回到客栈,听那客栈里面有人在谈论这场战事,说叛军与咱们朝廷大军交战三次,三次叛军都输了,且已经大约有一个月没有在开战了,还有伤兵不停地送过来吗?” “最近这段时间送过来的倒是少了,最后一批,也是二十多天前送来的。” 一个大夫低声解释着:“其实这些伤兵身上的伤,之前我们组织了一批大夫都给处理好了的,只是现在正值夏日,天气太过炎热,他们身上的伤口那些容易感染化脓。因为人太多了,我们也不可能每天将每个人的伤口那些都给检查一遍,只能先照顾着伤势比较严重些的,因而,很多士兵身上的伤情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 云裳点了点头,夏日里,伤口到的确比较难处理。 “那他们用的药材那些,都是咱们城中的医馆那些给送过去的吗?” 掌柜颔首:“是啊,咱们城中医馆药房那些也有些联系,当时就想着,这些士兵都是咱们夏国的士兵,也是别人的丈夫孩子,让咱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这样因为没有人医治没有药材而丧病,实在是良心上过不去,所以大家伙儿一合计,就送了些过去。” “只是不管是开医馆还是药房的,都是要做生意的,也有家人要养活,寻常那些药材倒也就罢了,有些比较贵重的药材就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我在锦城中开了一家医馆,但是就是小打小闹的,平日里生意也不好,倒是对药材比较感兴趣,所以时常跟着一些商队到处收购一些药材回去买卖,我认识的药材商贩也算是遍布整个夏国许多大城池了,若是有什么药材缺的,同我说一声,我想法子送信找找看能不能送些过来。” “行。”掌柜也是个利索人,笑了起来:“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看着年岁也不太大,看梳着妇人髻,应该是已经成亲了的。你这样到处跑,你夫家不会说的吗?” 云裳摇了摇头,垂下眸子:“掌柜可听说过,年前,夏侯靖为了发起宫变,将锦城中很多寻常百姓给杀了,派遣自己的人易容冒名顶替的事情?” 掌柜点了点头:“听说过,怎么,你......” 云裳苦笑了一声:“我家里人便被那夏侯靖所害,不知所踪,当时......被发现的时候,我也曾经到处去找过,什么义庄,城外的乱葬岗,都找过,可是也没有发现尸骨......” 云裳咬了咬唇:“我会来这里,一是为了义诊,二是为了找些好药材,最重要的,其实也是因为我与夏侯靖,有不共戴天之仇。” 云裳眼眶微红:“只是我一介女子,也不能上战场,就只能在这后方,略尽绵薄之力,也算是为我家人报仇了。” “原来如此。”掌柜的摇了摇头:“这夏侯靖,实在是作孽啊,背负了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因着这么一茬,一行人倒是都沉默了下来。 不一会儿,就到了义庄。 即便是还未进去,云裳也已经听见了义庄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喊痛声,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臭味道...... 第1311章 缝起来 云裳在门口站了会儿,一阵风吹来,云裳便闻见了空气里的全部味道。 除了一开始便觉着十分浓烈的腐臭味,还似乎带着几分粥饭的香味,以及药味。 那医馆的掌柜倒好似已经十分习惯,只转身对着云裳道:“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刚刚开饭。” “刚刚开饭?”云裳蹙了蹙眉,她从客栈出来都已经有约摸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 掌柜似乎能够猜出云裳究竟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是啊,觉着有些晚了吧?” 不等云裳回答,便自言自语地道:“是有些晚了,只是也没有法子的事情,这些伤兵,每日里就吃两顿饭。朝廷的粮草供给那些都运到了前线,他们就靠着城中百姓和一些富贵人家的救济,只是放在咱们银州的伤兵一共有四百余人,每日里那么多张嘴吃饭,百姓们也不容易,每日能够有两顿饭可以吃,也已经是很好的了。” 云裳点了点头,半晌没有作声。 四百个伤兵,比之战场上数万人的寻常士兵而言,已经算是极少的了。 她若是想,倒也可以极快的调一些粮食药材过来。 可是这样一来,那就...... 太明显了。 云裳抿了抿唇,她昨夜还在想着,自己如今孤身一人在这银州,应该小心一些,不能轻易露了行踪。 若是她果真这么做了,难保不会被人察觉。 事情要做,只是得仔细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妥帖一些的法子。 在外面闻到了各种味道,让云裳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只是真正进了义庄,云裳才发现,义庄之中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杂乱,反倒收拾得还挺干净。 “虽然寻常百姓没有多的银两拿出来给伤兵买粮食药材衣裳那些,只是出出力收拾收拾还是可以的,每日里,都会有一些百姓来打扫,都是自愿自发组织起来的,还有百姓专门负责组织安排,人太多了也不好,就每日里安排那么十来个人来打扫。” 云裳站在门口忍不住笑了笑,战事的确是十分残酷的事情,只是百姓的所作所为,倒是会忍不住让人觉着心头一暖。 义庄不大,却也不算小,只是因着今日外面在下雨,伤兵只能呆在屋中,便显得有些拥挤,被送到这里来的伤兵大多伤势不轻,许多连行走都有些困难,只能躺着或者坐在地上。 大抵如掌柜所言那般,他们每日都会安排大夫来查看这些士兵的伤势,这些士兵倒是与这些大夫都十分熟悉了。 见着他们进来,还不断地有人同他们打招呼:“陈掌柜的今天亲自过来呀。” “杨大夫,快来帮我看看我的伤口,我觉着有些痒,痒得我心里发慌。” “我的伤口怎么在流水呢?” 掌柜的点了点头,后面跟着的那三个大夫便忙了开来。 倒也有人注意到了掌柜身后的云裳:“这位夫人......应该是夫人吧?是掌柜的什么人啊?” 陈掌柜笑了笑:“这位啊,也是大夫,医术可不差,来帮帮忙,最近下雨,又潮热,我怕你们的伤口会恶化,就多带了一位大夫过来。” 掌柜一边应着,一边同云裳说着话:“这义庄一共有六间屋子,每间屋子安置了约摸十多二十来个伤兵,伤兵下面都只垫了稻草,还是百姓们自己送来的,倒也算软和。” “这间屋子里的,是伤势比较轻的。” “伤势比较轻?”云裳看了眼这屋子里的人,这些人大多已经无法起身,甚至有几个断手断脚的,空荡荡的一片。 掌柜点了点头:“伤势比较轻的,至少,这些人大多没有性命之忧。里面有两间屋子的,就比较恼火一些,有两个肚腹里面的东西都掉了出来,我们只能给他包扎好,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虽然还有气,可是我们的医术有限,只能尽力,都担心他支撑不了多长的时间。” 云裳蹙了蹙眉,没有作声。 掌柜看了云裳一眼:“你是女子,里面的情况有些太不好,要不,你还是先在这外面帮着处置一下这些轻伤的吧?” 云裳摇了摇头,面色虽然凝重,却也带着几分坚毅:“掌柜的放心,做大夫的,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我应付得来,我去看看吧。” 掌柜的恍惚了一下,才笑了起来:“行,你去看看吧,兴许锦城的大夫与我们不太一样,擅长的东西不同,能够有法子一些。” 云裳跟着陈掌柜一同往里面走。 经过了两间屋子,云裳才明白过来,为何方才陈掌柜会说,外面的那些伤兵都是伤势比较轻,情形比较好的。 靠里面那两间,一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 血腥味、腐烂的肉的味道、还有一些排泄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里面的伤兵也大多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无声无息地躺着,只时不时会有呼痛的声音响起。 陈掌柜引着云裳到了最里面那间屋子,指了指最靠里面躺着的两人。 与其他人相同,那两人身下垫着干草,只是上半身没有穿衣裳,就那么躺着,腰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绑带,却早已经被红红黄黄的颜色浸透。 云裳走过去,蹲下身子看了看,正如陈掌柜所言,这两个人,虽然还或者,也只是还有气,还能勉强呼吸而已,甚至就连呼吸都十分微弱。 云裳将那绑带解了开,眉头蹙了蹙,眼前的人肚子上有一个极大的血洞,周边已经有些溃烂腐败。 “他里面的内脏本来都是掉出来了一些的,只是咱们给他塞了进去,只是这么大一个洞,药也不好上,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只能进行寻常处理,减轻痛苦和溃烂。” 云裳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道暗光:“缝起来。” 陈掌柜微微愣了愣:“缝......缝什么?” “这肚子,给他缝起来。” 云裳抬起眼来看向陈掌柜:“我曾经见教我医术的师父,将人的肚子切开而后缝起来过,最后人也没有死,如今他的情形已经是最坏了,只怕拖不了几天就会咽气了,倒是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总归还能有一线生机。” 第1312章 死马当活马医 听闻有人想要用针线将伤口缝起来,几个大夫都围了过来。 “万一人死了,可怎么办?” 掌柜在惊讶了一会儿之后,也已经同意了云裳的想法:“就这么放着,也没几天可活的,不如让她试一试。” “要怎么缝啊?” 云裳方才一直在仔细检查那两个伤兵的伤口,这才终于站起了身来:“得换个地方安置这两人。” “就两个人的话,可以送回医馆。” 云裳点了点头:“要准备一些麻沸散、最烈的白酒、还有针线那些。”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半晌才点了头:“行,最后搏一搏。” 陈掌柜看了一眼周围,这间屋子全是昏迷的士兵,倒也并不担心他们说的话会被传出去,只压低声音叮嘱着:“这件事情,就只能咱们在场的几个人知道,千万不可外传。一则将伤者的肚子缝起来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惊悚,传出去只怕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二则,这位士兵虽然奄奄一息,可是到底也还没有死,可若是在夏大夫动手之后,这人死了,他的亲人到时候知晓了这件事情,要纠缠起来,也会很麻烦。” 几位大夫从事从医数十年的老大夫,也曾经遇见过各种各样的问题,陈掌柜话中是什么意思,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 “好,掌柜的放心,这件事情,就只咱们几个人知道,我们断然不会再让第六个人知晓。” “待会儿将这两个伤兵带回去的时候,若是有人问起,我们就说这伤兵的情况不太好,我们带回去就近照料着,日夜有人盯着,要稍稍好些。” “好。” 云裳抬眸看了看几个大夫,心中却是有些感概的,这几个大夫与她素味平生,却愿意让她这般放手大胆的去试听起来便觉着有些骇人听闻的法子,且还想对策帮她遮拦...... 陈掌柜抬眸看了云裳一眼,只轻轻笑了笑:“医者仁心,虽然我们做大夫的,也算是见惯了生死,可是最近在这几处安置伤兵的地方,我们见的生死也实在是有些太多了一些。” “很多时候,看着这些伤兵没了呼吸,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完全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想必做过大夫的都会有。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们就不想轻易放弃。况且,这些伤兵,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保卫咱们寻常百姓的安宁而受的伤。” 云裳朝着陈掌柜拱了拱手:“掌柜高义,佩服。” 陈掌柜笑了笑,转身吩咐着几个大夫:“去找人抬了担架过来,将这两个伤兵抬回医馆去。” 有大夫应了声,匆匆出去了。 “其他人也不要在这里围着了,先去检查检查伤势比较重的那些士兵的情况,等待会儿担架过来了,咱们便都跟着回去,回去之后,我再派遣三四个大夫过来盯着这边。” “好。” 云裳也跟着几个大夫一同去帮着检查外面那些伤兵的情况,这些伤兵虽然受了重伤,不过能够看得出来,在银州这边也算是得到了比较妥当的照顾,伤口发炎化脓的人有,但是情况也还算比较轻。 云裳帮着检查了一圈,将重点需要立马处理的处理了,就瞧见有人抬着担架进来了。 陈掌柜一直站在一旁,瞧着云裳处置伤兵的手法较为熟练,暗自点了点头。 一行人将那两个伤势比较重的士兵抬上了担架,回了医馆。 回到医馆,陈掌柜便安排了一间屋子出来,将两人安置了进去,又派了三四个大夫过去查看伤兵情况,只留下一个大夫在医馆之中坐诊。 几人都凑在那屋子中,定定地看着云裳:“咱们,要如何下手呢?” 云裳笑了笑:“先将东西准备妥当,这件事情,一开始,中途就最好不要再停下,一鼓作气将它给弄完。需要的东西我都一一给列出来,而后,所有需要的东西,除了药材之外的其他器具都仔仔细细地用开水煮过一遍,而后上锅蒸上一刻钟左右。” “这是做什么?” 云裳笑了笑:“害怕伤口感染。若是外面缝的伤口感染了倒还好说,就怕里面......” “好。” 其他几个大夫不曾接触过这些,便全然把主导权都交到了云裳手中,按着云裳的要求一一筹备。 将东西都蒸煮了一遍,云裳也仔仔细细洗了手,还倒了酒还泡了泡手。 而后,云裳让人给伤兵灌了麻沸散,又将包着麻沸散的药包放在了伤兵的嘴里咬着。 做完这一切,云裳就开始动作起来。 仔仔细细的将所有脏器归位,用高度酒仔细擦拭了一边,再将伤口周围的腐肉给仔细处理了,涂抹上了药物,便开始用用针线将伤口缝起来。 云裳捻着针,脑中却是有一瞬间的恍惚,早知道会有今日,她怎么也应该好好练一练针线活的,至少,练得针脚稍稍平整一些,那样缝出来的伤口兴许也能够好看一些。 几人不知道云裳在想什么,见云裳停了下来,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裳瞧。 云裳笑了笑,低下头开始缝伤口,缝伤口实在是一件细致活,云裳此前并未试过,她甚至只是在一些医书上瞧见过这样的想法。肉比不得布料,比布料要厚上许多,云裳仔细看了看,决定多缝上几层。 伤口约摸四五寸的长短,云裳却硬生生地缝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缝好。 缝好之后,云裳便又用烈酒将伤口擦拭了一边,取来绑带,仔细将伤口绑好。 “好了。”云裳直起身子:“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能等了,看看今天他的情形如何,可能会有些发烧,我会在这里守他十二个时辰,出现情况也好及时处理。” “另一位呢?” “先观察一下这一位的情况,若无意外发生,另一位明日下午就可以缝针。” 陈掌柜看了看云裳脸上细细密密的汗珠:“这样吧,你也累了,先去歇着,我让我家夫人去给你收拾一间房间出来。我派人在这里守着,若是情况不对,就来叫你。” 第1313章 熬过来了 云裳摇了摇头:“我虽然见我师父做过,可是我自己却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想要仔细看一看病人的反应,以后也好有些参考。” 陈掌柜见云裳坚持,也笑了笑:“若是这一遭成功了,那这一门功夫,可真的是能够造福万千百姓的,就连夏大夫,恐怕也是要万世留名的。” “万世留名就算了,我目前只希望这位伤兵能够好好的撑过去。” “会的。” 陈掌柜看向其他几个大夫:“你们呢?” 其中一个大夫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们自然是希望掌柜的能够让我们歇上一天,让咱们也在这里盯着。” 陈掌柜笑了一声:“行吧,你们愿意在这里盯着就盯着吧,就让你们歇一天也好。” 陈掌柜说着便离开了,他虽然开医馆,却并不是大夫,虽然觉着云裳这一手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却也没有必要一直守在这里,他只需要等一个结果。 其他三个大夫却是一直在一旁:“我倒是第一次见着有人用针线,将**起来。” “也不是第一次,我家夫人给我做猪肚鸡的时候,就会把鸡装进猪肚里面,然后用针线将猪肚缝起来。” “这两者怎么一样?” 他们几个大夫十分熟识,在一旁随意开着玩笑,云裳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过说实在的,夏大夫这针脚,可真是不整齐啊,在家很少做针线活吧?我虽然不会针线活,可是却也还是会看的。” 云裳点了点头:“我家中世代从医,不管是男女,大多学的是岐黄之术,女子也并未按着寻常闺秀来教养,所以针线活不怎么好。” “哈哈哈,你看就是。不过比我们几个老匹夫却还是好多了,若是夏大夫这次成功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咱们以后就得要好好苦练针线活了?不管怎么样,也得要能够将伤口缝起来的程度吧?也不求针脚整齐了。” 云裳笑了笑,低下头将那伤兵嘴里咬着的麻沸散取了。 “他大约要一个时辰左右才会有感觉。”一个大夫想了想:“要不要让他把麻沸散咬着,昏迷过去总比痛着好。麻沸散取了,咱们也不知道他的五感有没有消失,要是他还能感觉到痛,那实在是太折磨了一些。” 云裳沉默了片刻,只点了点头:“也好,先让他咬着麻沸散,等十二个时辰之后再取掉。” 云裳又将麻沸散的药包给塞了回去。 这十二个时辰,实在是过的有些缓慢。 如同云裳所料想的那般,过了约摸两个多时辰之后,伤兵便开始有些低热。 好在云裳一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迅速叫人一边用帕子给他擦拭身子降温,一边找来了滑石粉、金钱草、知母、黄芩、大青叶、大黄、百部、金银花等药材,研磨成粉,喂那伤兵服下。 低热反反复复发作了好几次,最后才终于压了下去。 等了三个时辰并未再继续发热,云裳才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应该已经压下去了,还得继续观察着,幸好,没有发生高热的情况。” “是啊。” 其他几个大夫点了点头:“发现得及时,处理比较快,没有发展成高热。再过一个多时辰便满了十二个时辰了,熬过这关键的十二个时辰,应该就能够好些了。” 几个熬了整整一日,皆有些困顿,只是眸光却是十分亮堂,只又坐到了一旁。 陈掌柜送来了一些点心,几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低声交谈着。 云裳想起自己在伤兵营中见到的情况:“昨日我仔细看了看,很多伤兵的伤口化脓,多是因为夏天湿热,伤口又被绑带捂着的原因。可不可以,将绑带除掉,将伤口晾在外面,用滑石粉金钱草那些研磨成粉,在伤口周围洒上,保持伤口的干爽?” “这倒也是个法子。”几人经历了这么一遭,对云裳几乎可以说是刮目相看,听云裳这么一说,倒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点了头:“是个法子,到时候可以尝试一下。” “你们锦城的大夫都这样厉害的吗?还是你师从名医?” “对了,一直听你提起你的师父,不知道你师父是哪位高人呢?虽然咱们远在银州,可是这夏国有些名望的大夫那些我们倒也都听过一些,不知道你师父是何人?” 云裳脑中飞快地转了转,鬼医的名号自然是不能够拿出来招摇过市的,其他几位比较出名的大夫...... 云裳手指暗中摩挲着自己衣裳上的绣花,其他医术比较好的大夫,哪一位是广纳徒弟的? 云裳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师父与锦城回春堂的刘大夫师出同门。” “啊,回春堂的刘大夫吗?倒是听闻过。” 云裳点了点头,暗中吁了口气。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离她将那伤兵的肚子缝起来已经足足十二个时辰左右。 云裳站起身来,稍稍松了松绑带,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暗自点了点头,伤口情况倒是尚妥,只隐隐有些泛红,不过问题并不是太大。 云裳取了烈酒来擦拭了一下伤口,又取来消炎镇痛的药粉,往伤口上撒了些,才又重新换了绑带。 陈掌柜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已经十二个时辰了吧?” 云裳点了点头:“是,十二个时辰了。情况尚可,除了有些低热外,倒是没有更多的反应。” “那就好。”陈掌柜看了看云裳的脸色:“你们几个先去休息会儿吧,我亲自在这里帮你们盯着,睡三个时辰,我再来叫你们处置另一个伤兵。” 云裳此前行兵打仗的时候倒是这么熬过,好几日连续不睡都熬过,可是大抵是因为自己生承业的时候伤了身子,如今身子比之以前大不如,的确是觉着有些困倦,便应了下来,去屋子歇了。 倒也没有歇多久,便又起来处置另一个伤兵。 大抵是因为有了经验,第二个倒是比第一个顺手多了,又熬了十二个时辰,看着两人情况皆平稳下来,云裳才回了客栈,却不曾想,在客栈中见到了一个自己全然不曾想到的人。 第1314章 谁在她房中? 云裳一踏进自己的房间,便察觉到里面有人。 云裳眉头飞快地蹙了蹙,她自己孤身一人来的银州,虽然李牧知晓她的行踪,可是按着安排,李牧应该早已经带着水兵离开了银州的。 除了李牧之外,还会有谁会来她的房中? 来做什么的? 莫不是是哪个小偷盯上了她,瞧着她几日没有回到客栈,所以前来偷盗东西的? 云裳抬起手来,从头上拔下来一支簪子拿在手中,推开了门。 刚一推开门,就瞧着屋中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娘亲!” 云裳手中簪子猛地一松:“承业?” 坐在那桌子后面的,可不就是承业吗? 承业已经飞快地朝着云裳跑了过来,抱住了云裳的腿:“娘亲,我好想你啊!” 说着,声音中就已经带了几分哽咽:“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娘亲了……” 云裳心中亦是有些动容,是啊,算起来,她与承业都已经母子分离半年多的时间了。 承业长高了不少,容貌都有了些许细微的改变,倒是长得更像洛轻言了一些。 云裳嘴角勾了勾,抬起眼来看向屋中立着的几个暗卫:“怎么把承业送到这里来了?” 说着,便将承业抱了起来,随后转身将门给关上了。 暗卫警惕地感觉了一下周围的情形,才开了口:“我们护送太子殿下在半道上,遇到了护送假扮娘娘去巫族的人,才知晓了娘娘往这边来了,太子殿下说要见一见娘娘,让我们将他送到这里来,我们没有法子……” 云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承业闹腾起来,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招架得住的。 云裳倒也没有责怪他们,只点了点头:“一路辛苦你们了。” 云裳说完,低下头看向承业,本来想要批评一番的,只是低下头却就瞧见承业眼巴巴地盯着云裳,眼中满是讨好:“娘亲,你暂时不会回宫中是不是?娘亲可不可以将我也带在身边啊?我保证不会惹出事情来的,我很乖的。” 说完又吸溜了一下鼻涕:“我好久没有见着娘亲了,实在是想娘亲的厉害,娘亲就让我留在这里吧?我在这里等了娘亲快一天了,也不知道娘亲去哪儿了,娘亲不会让我只见一见娘亲就将我送走的吧?” 云裳的目光落在承业闪烁着泪光的眼睛上,突然就心软了。 承业已经快要四岁了,可是她与承业呆在一起的时间却实在是并不太多,甚至因为很多事情,她可以离开承业和洛轻言,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承业正是需要父母陪伴在身边的时候,她却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头发,笑着点了点头:“好,你想要留下来就留下来。” 云裳说着,蹲下了身子,和承业对视着:“只是我得需要提前同你讲清楚,此番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多余的丫鬟,这些暗卫,我也不会让他们留在这里。所以,如果你想要留下,也可以,可是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有人侍候,你须得要自己一个人做。” 承业一脸认真地点着头:“好,我可以的,娘亲你相信我,我可以的。我都已经可以自己穿衣穿鞋了,就是梳头发……” 承业说着,嘴角便垂了下去:“只是头发还不太会梳。” 云裳笑了起来:“梳头发这件事情倒是无妨,我帮你梳就是。” 承业顿时高兴起来:“多谢娘亲!” 云裳见他这般欢喜,脸上笑容也明媚了几分,只抬起眼来看向那几个暗卫:“行了,承业就留在我身边吧,你们就不要留了,先回去就是。”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连忙道:“属下们奉陛下之命保护太子殿下,不能让太子殿下有丝毫的闪失,也不敢远离。娘娘若是担心属下们在这里会连累娘娘和太子殿下,可能会有泄露娘娘的身份和行踪的可能,那属下们不住在这里,另寻其他地方安置就是。我们保证,若是娘娘不传召,属下们定然不会轻易出现。” 云裳抬起眼来看向几人,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也行,那你们就留下吧。依你们所言,你们另寻他处安置,非我传召,不得在我们身边出现。” “是。” 云裳垂下眸子,这银州城靠近武安州,这里面夏侯靖的探子不少,王尽欢甚至是洛轻言,只怕也安排了不少探子,这些暗卫会在这里,即便是夏侯靖发现了,也大抵不会多想,只以为他们是来这里查探消息的。 云裳摆了摆手:“那你们就先下去安置去吧。” 暗卫退了下去,承业笑眯眯地在云裳脸上亲了一口:“终于能够单独和娘亲在一起了。” 云裳笑了起来:“怎么?你没有单独与我在一起过?” 云裳只是随口一问,承业却是认认真真地回忆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有,但是应该很少。平日里在宫中见着娘亲的时候,身边总是有不少宫人侍从跟着的。哪怕是偶尔与娘亲在一块儿,父皇也定然会来插一脚。” 承业嘟了嘟嘴:“我真的很少单独和娘亲在一起哎……” 云裳被他带着怨念的小语气逗得笑了起来:“那你这段时间,都可以和娘亲呆在一块儿了。” “是啊,真好。” 承业欢天喜地地从云裳怀中下来,跑到床上坐了下来:“我在这里等了娘亲好久了,娘亲身边也没人跟着,暗卫都没有法子打探娘亲的消息,若不是瞧着这屋中娘亲的东西还在,我们都要以为娘亲是悄悄离开了呢,娘亲去做什么了啊?” 云裳走到他面前搬了凳子来坐了:“我此番出来,给自己安的名号,是一个大夫,这两日,是去给病人诊治看病去了。” “哇……大夫啊!”承业眼中亮晶晶一片:“我也要学。” “好啊。”云裳见着承业,瞧着他仍旧如以前那般活泼开朗,心情极好:“到时候我去哪儿都带着你,你帮我提药箱。” 云裳仔仔细细看了看承业的模样:“这段时间,承业是不是受了不少苦,都瘦了。” 从见着云裳以后,承业一直都是笑着的,可是在云裳含笑问他这个问题之后,承业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1315章 势必一点一点清算 承业刚一哭,云裳便有些愣住了。 平日里自觉冷静自持的一国皇后,却难得觉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只是瞧着承业哭得越来越大声,眼泪鼻涕横流的模样,却忍不住又难受又好笑,只抬起手来替他擦了擦鼻涕,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娘亲就问了问,怎么就哭起来了?” “行了,别哭了,我堂堂夏国太子殿下,怎么能够哭成这样?若是被人瞧见了,等着以后你长大了登基为帝,别人提起你以前哭得鼻涕眼泪横飞,岂不让人笑话?” “谁敢?”承业瞪大着眼冷哼了一声,却又瘪了嘴。 云裳见状,愈发哭笑不得,只从袖中取出绣帕来:“好了好了,不哭了,快擦擦。” 承业又抽噎了一会儿,才止住了哭泣。 又冷静了好一会儿,承业才抬起头来看向云裳:“娘亲,父皇为了救我,被留在了巫族。” 云裳点了点头:“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不关你的事情,巫族本就是一个祸患,此前因为他们老实本分,所以我们才容忍他们一直呆在那里,没有理会他们。可是如今他们不老实了,意图谋夺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们自然也不能够容忍。” “即便是没有你这一茬,他们有了野心,只怕也会闹出其他事端来,只要他们有了这个心思,咱们便容不得他们。” 承业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太傅曾经说过,卧榻之侧,不能容他人酣眠,若是祸患,便不能够容忍。” 云裳笑了起来:“是这个道理。” “可是那巫族实在是太过邪乎,他们那里,到处都是虫子,那些虫子还会咬人,还会钻到我身上,钻进我的肉里,那些虫子钻进我的肉里之后,我就会觉得好痛啊。” 云裳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已经过去了,他们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父皇和母后都断然不会容忍他们,且等着,父皇与母后为你报仇。” “好。”承业抿了抿唇:“到时候,父皇与母后将那些往我身上放虫子的人都抓起来,我也往他们身上放虫子,让虫子咬他们。” “好。”云裳笑了笑:“除了往你身上放虫子,他们可还对你做过其他事情?都说给娘亲听听。” 承业垂下眼:“还将我放在一个泥坑里面,那泥坑好深啊,我放进去之后就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我害怕极了,那些泥都要淹到我的嘴巴了,他们才将我拉出来。” 云裳的眸光愈发沉了几分,听承业这么一说,她便已经明白过来,那应该是沼泽。 他们将承业放进了沼泽之中…… 这般小的孩子,眼睁睁瞧着那些沼泽一点一点的吞噬自己,会有多害怕多恐惧? 云裳的手在袖中牢牢握紧了起来,这笔帐,她势必会一点一点地同巫族清算。 小孩子记得的事情并不太多,只是将他扔进泥坑和往他身上放虫子这两件事情极其深刻,所以承业记得十分清楚,同云裳说了一遍又一遍,才觉着有些累了。 云裳瞧见他打了个哈欠,便知道他困了:“你赶了一路,也没能好好休息休息,先睡会儿吧。” 承业却并没有立马答应,只眼巴巴地望着云裳:“那娘亲呢?” “娘亲也睡,同你一起睡。”云裳笑着握住云裳的手:“娘亲守着病人守了两日了,也困了。” “那娘亲赶紧睡觉。”承业飞快地翻身上床,占据了床里面的位置,还十分豪爽地拍了拍另一半空着的床。 云裳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也跟着躺了下来。 云裳刚躺下去,承业就握住了云裳的手指:“娘亲睡吧,我守着娘亲,我不困。” 云裳又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低声应了:“好。” 母子二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没一会儿,说着不困要守着云裳的人,就已经睡着了,还在一旁打起了小呼噜。 云裳听着那小呼噜的声音,忍不住垂下眸子笑了一声,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真好,承业回来了。 平平安安完好无损的呆在她身边。 若是洛轻言也能够这样好好地回来,那就更好了。 云裳想着,也闭上了眼。 先前熬了那么长的时间,虽然中间也小憩了一会儿,可是到底不敢睡得太死,如今松懈下来,倒是终于能够好好休息休息。 这一觉,母子二人睡了近六个时辰。 醒来的时候,天仍旧是亮着的,云裳都有些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哪一日什么时辰了。 云裳带着承业起来穿戴洗漱,倒是如承业所言,他如今已经会自己洗漱穿衣,唯有头发不会梳理,一切打理妥帖,母子二人便准备出门去用饭。 只是刚出门,就撞上了店小二。 店小二见着云裳和承业,亦是愣了一愣,才连忙道:“你是夏大夫吧?” 云裳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那店小二笑了笑:“妙手堂的掌柜派了人来请夏大夫,让夏大夫去妙手堂一趟。” 云裳愣了愣,难不成是那两个伤兵出了什么事? 云裳连忙应了下来:“好,我现在就过去。” 云裳回屋取了药箱,承业立马就接了过去:“娘亲说过,让我给娘亲背药箱的。” 云裳笑了起来,倒也并不阻拦,带着承业出了门。 陈掌柜派了马车来接人,马车就停在客栈外,云裳念着承业尚未用饭,她倒是无妨,可是承业太小,却是不能。 云裳四下看了看,好在客栈旁边就有一家卖包子点心的铺子,云裳买了些包子点心,一同带上了马车。 马车在妙手堂外面停了下来,云裳刚一下马车,就瞧见陈掌柜守在妙手堂门口,见云裳下车,陈掌柜就迎了上来:“第一个缝针的伤兵,已经醒了。” “醒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此前那伤兵一直昏迷着,奄奄一息的模样,可如今却已经醒来了,若是没有出岔子,这应该是极其好的进展了。 云裳走出去两步,才想起承业还在马车中,便又回身将承业给抱了下来。 第1316章 夏大夫家的小公子 陈掌柜骤然见着这么一个小孩子,忍不住愣了愣:“这是……” 云裳笑了起来:“这是我儿子,叫宝儿,因为家人出了事,我平日里出门都将他带在身边的。之前我是随着一个熟识的商队来的,本是想要去武安州那边的,只是半道上遇着了雨,商队不好启程,我打听到那镇子同银州比较近,就说过来看看情况,诊治诊治伤兵收些灵芝……” “后来来知道了这边的情况,就想着不如先在银州待些时间,就派人去送信叫人将我儿子送了过来。” “原来如此。”陈掌柜笑着看了看一手拿着一个包子在啃,一手提着药箱的承业,忍不住笑了笑:“小公子倒是俊俏可爱。” 承业专心吃着东西,只是这句话倒是听了进去,只抬起眼来朝着陈掌柜眨了眨眼。 云裳见状,忍不住有些好笑:“掌柜的别夸他了,待会儿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承业眨巴眨巴眼,将手中的包子放了下来:“娘亲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又没有尾巴,怎么会翘到天上去呢?” 童颜童语从来令人忍不住发笑,云裳与掌柜皆是笑了起来。 云裳拉着承业的手跟着掌柜一同进了后堂安置那两个伤兵的屋子,另外那三个大夫都在,且眼中都带着明显的喜色,见着云裳进来,便连忙对着床上的介绍道:“快,你瞧瞧,这是救了你一命的夏大夫,你身上的伤口就是她给缝上的。” 云裳抬眸看向床榻上,就瞧见那个伤兵已经睁开了眼,只是身子尚且动弹不得,只转动着眸子朝着她看了过来。 此前云裳倒是没有太过留意那伤兵的模样,如今一瞧,这士兵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年轻。 那士兵也瞧见了云裳,眸光猛地一顿,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惊诧,只定定地看着云裳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却是承业出口打破了这份沉默:“娘亲,这就是你守了两天的病人吗?” 承业声音一响起,那伤兵才回过神来,却急急忙忙似乎要起身的模样。 陈掌柜连忙将人按住了:“你可千万别动,你肚子上还有伤呢,小心将伤口给挣开了。” “知道你想要谢过夏大夫的救命之恩,在床上说说就醒了,怎么,你还想下来给夏大夫行礼啊?可是你身子可不允许你这么折腾。” 那士兵愣了愣,只飞快地垂下眼:“多谢,夏大夫。” 声音有些喑哑。 云裳倒是从他这非同寻常的反应中察觉出了什么,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大抵是瞧着我这般年轻还是个女子,觉着有些出乎意料吧。” 云裳笑了一声:“若是之前我给他缝伤口的时候他醒着,只怕断然不会让我碰的。” 屋中其他人方才都瞧见了那伤兵明显不同寻常的惊诧,云裳不想惹出什么事端来,便索性寻个由头来将此事抹平了。 “是,夏大夫的确是有些……太过年轻了一些。” “这倒也是,夏大夫这副模样,又年轻又是女子的,的确很容易让人生出不信任感来,其实之前我们都是怀疑过的,只是这件事情下来,咱们几个可是对夏大夫心服口服的,以后若是遇着了什么疑难杂症,还望夏大夫多多指点指点。” 不等云裳开口,一旁的承业就接过了话头:“之前在锦城的时候就是,娘亲医术好,在娘亲这里治过病的都很信任娘亲,他们经常也介绍一些病人过来,可是很多病人过来瞧见娘亲,都不给娘亲看了。” 听承业这么一说,云裳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承业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一些融入新的身份,竟然都会顺着大家的话来编造了。 承业成功地将几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这是夏大夫家中的小公子?” “小公子不大吧?倒是什么都懂的样子,且也不怕生。” “性子挺活泼,瞧着就讨喜。” 承业嘿嘿一笑:“我时常跟着娘亲到处跑,见过的人可多了去了,怎么会怕生呢?” 陈掌柜见几人开始逗弄孩子,便笑着道:“大家伙儿先去外面说话吧,让夏大夫给这位伤兵检查检查,瞧瞧恢复情况可好?” “好。” 几人都离开了屋子,云裳才看向床上的伤兵:“你看起来似乎年岁并不太大的样子?” “二十一了。”那伤兵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低下了头:“也不算小了,营中比我小的士兵也挺多的。” 说完,才抬起头来看向云裳,声音低不可闻:“您是……娘娘吧?” 云裳此前见他的神情就已经猜到,他十有七八是认得自己的,见他这样问,只轻轻点了点头:“你认得我?” 那伤兵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此前,我跟过赵将军麾下,在营中有幸得见过娘娘的模样。” 云裳笑了笑:“在这里我就是夏大夫。” 伤兵点了点头:“我……我知道的,娘……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随后才喃喃着:“您在就好了,您在,咱们这场仗就定然能赢。” 云裳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想到他对自己这般信赖,只低下头解开了他腰上的绑带,看了看他腰间的伤口:“伤口恢复的还不错,只是有一点发炎,你既然醒了倒也好办,我待会儿开几味药来给你喝,将炎症压下去。” “是。” 云裳这才直起身来:“一场仗的输赢,很难由一个人来决定,没有人能够永远打胜仗,我对我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不过听你这般相信我,我仍旧很高兴。” 那伤兵笑了起来:“能的,您一定可以的。” 云裳笑了笑:“我给你把个脉吧。” 那伤兵依言伸出了手来,云裳仔细查了脉象,才点了点头,长长松了口气:“还可以,内脏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若是恢复好了,日常生活应该没有大碍。等伤好了,就回家休养吧。你家人定然也很担心你……” 那伤兵却蹙了蹙眉:“不能再上战场了吗?” 第1317章 上山采药 云裳去前堂抓药,走到药柜前,云裳并未立即开动,只目光飞快地扫了眼药柜中的药材。 陈夫人一直在前堂盯着,见云裳出来,便笑着问着:“夏大夫是需要什么药材吗?你同我讲,我给你抓药吧?我虽然不会医术,不过抓药却还是会的。之前医馆刚刚开起来的时候,人手不够,医馆里面抓药磨粉的活儿都是我动手的。” 云裳闻言笑了一声:“好。” 云裳目光又从那药柜上扫过,飞快地说出了几个药名,顿了顿,又添了一味药:“黄精。” 陈夫人愣了愣,转过头看向云裳:“黄精?这是一味什么药材,为何我都没有见过?” 云裳在袖中握紧的手稍稍松开了一些,微微蹙着眉头:“没有黄精吗?” 云裳眉头拧了拧:“不应该啊,黄精一般就长在气候温润潮湿的山林之中,这银州的气候条件那些,应该是很适合黄精生长的。” 陈夫人想了想:“那黄精很重要吗?” “重要的,这一剂药方子中,黄精算是药引子。” “那该如何是好?”陈夫人亦是拧了拧眉:“我虽然不懂医术,可是开医馆的时间也不短了,对银州城中各处药房卖的药材那些也尚且算得上熟悉,也没听闻过哪一家卖的有这味药材。” 两人正说着话,陈掌柜便从后堂走了出来:“怎么了?” 陈夫人将事情一说,陈掌柜想了想:“黄精长什么模样?” 云裳想了想,走到一旁拿了笔和纸,提笔画出了黄精的模样。 陈掌柜拿起来看了看,又让医馆里面的大夫那些看了看:“这东西,山中也许的确是有,我总觉着在哪儿瞧见过,可是一时之间让我想我也实在是想不太起来。” 云裳想了想:“若是确定山中有,可以带人进山去采。从别处去调耗的时间太长了,还不确定别的地方哪儿有......” “让要观众负责采药的人去山中采吧,带着你画出来的图。” 云裳想了想:“好,我跟着一起去吧,山中也有一些长得与这东西类似的药,我怕采药的人不认得,采错了。” 见陈掌柜要说话,云裳笑了笑:“我平日里在锦城的时候,也时常会去各处山中采药,放心好了,我定然不会拖他们的后腿的。” 陈掌柜听云裳这么说了,也不好再拒绝,只点了点头:“好。” 云裳转头看了一眼跟着从里面出来的承业,承业似乎已经在里面听见了外面在说什么,只扬起笑来看向云裳:“娘亲,我跟你一起去可好?” 云裳蹙了蹙眉,承业...... 她有意要去山中走一遭,可是如今承业却是唯一的变数。 将承业留在这里,暗卫不在旁边盯着,她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承业笑眯眯地看着云裳:“此前娘亲去山中采药的时候,我都是跟着一同的啊。” ...... 云裳垂下眸子笑了一声,这人,怎么同他爹爹一样,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这才多大一点儿孩子,编谎话的功夫便已经这般炉火纯青。 “好吧。”云裳点了点头:“到时候,我用布条将你绑在身后背着就是。” 为了赶时间,等着外面的雨稍稍停歇,一行人就出发了。 医馆中采药那些人长期在山中采药,对山中十分熟悉,带着云裳与承业一同走得飞快。 “山脚这些地方的草那些,都被山下百姓的牛羊给吃的一干二净,别说药草了,寻常的草都没有几根。”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去山上找。” “最近下了几天的雨,山上的路泥泞难行......”采药的人转头看了眼云裳,眼中的意思一目了然。 她是个女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子。 云裳笑了笑:“放心,你们尽管走就是,也不用放慢了速度将就我,我其实会些拳脚功夫,且经常入山采药,无碍的。” 那两个采药人虽然有些不信,只是云裳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们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的理由,只点了点头:“好吧,山中难走,即便是我们经常山上都只能照顾着自己,你紧跟在我们身后,一切小心就是。” 云裳应了下来,跟在他们身后往山上走着。 正如那两个采药人所言那般,从山脚到山腰这段路虽然相对比较平坦,只是这一路上瞧见,路边的草都已牛羊啃完了,光秃秃的一片。 越往山上走,草木倒是稍稍茂密一些。 云裳留意着周围的草木:“没有黄精。” “那继续往山上面走吧。”那两个采药人微微蹙了蹙眉:“只是咱们顶多只能往上面再走一百来米了啊,不能再往上了。” “这是为何?”云裳脸上满是不解:“可若是再往上一百来米,也没有见着黄精呢?” “即便是找不到,那也不能再上了,上面太危险了。” 危险? 云裳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好,你们一直在这山中采药,对这山也十分了解,既然你们都说了危险,那咱们再走一截,便不再往上了。” 那两个采药人见云裳这般识趣,才点了点头。 云裳目光四处逡巡着,往上再走了一段,那两个采药人正要说话,云裳的目光扫过一旁的草丛:“那里,我看见了,那里有黄精。” 两个采药人朝着云裳指的方向看去,就瞧见那是离他们约摸还有二十来米的地方,那是一处高高的石头,石头上倒是长着几株草。 “那便是夏大夫你要的药草?” “对,就是那石头上的。” “那好。”采药人看了云裳一眼:“夏大夫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将药草采过来。”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他们过去采药。 云裳站在他们背后,目光不停地四处张望着。 此前那客栈的小二说这山中有叛军巡逻,这两个采药人也说山中有危险。 那究竟是什么危险呢? 云裳抬起头来,此处离山顶约摸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实在也看不到山顶的情形。 陈掌柜派给她的这两个采药人断然不会让她再往上走了,要不,她晚上再来一趟? 云裳正想着,却瞧见上面不远处的树后有暗影跑过。 第1318章 有人! 云裳眼珠子一转,叫喊出声:“有人!” 那两个采药人闻言,急忙转过头朝着云裳看了过来。 云裳咬了咬唇,抬起手来指了指先前闪过人影的树后:“那里,那里有人!” 那两个采药人急忙采了几株药,便要离开,正待离开,却从那石头后面跑出来两个穿着盔甲的人将他们架住。 盔甲...... 云裳眯了眯眼,那两人穿着的盔甲,并不是夏国士兵的盔甲。 难不成,真的有叛军在这山中暗巡? 云裳急忙上前两步:“两位兵老爷手下留情,我们是银州城中驿馆中的郎中和采药人。我们所在的医馆,是银州周老爷的产业。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银州的周老爷,那是靖国陛下此前仙逝的皇后娘娘的表兄弟。” 那两个采药人一脸莫名,倒是后面押着他们的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 随后从一旁的树后走出来一个人,瞧着像是那些士兵的小头目:“银州周老爷,你如何知晓,他与咱们陛下的关系?” 咱们陛下? 云裳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这便是承认了? 看来先前她的称呼,倒似乎起了作用,夏侯靖自立为帝,只怕如今是极其喜欢别人叫他陛下的。 云裳面上愈发卑微:“因为此番我们上山采药,便是得了周老爷的吩咐,周老爷生了病,看病的大夫说,需要一味黄精为药引子,可是整个银州,都没有药房卖得有这一味药材,不得已我们才上山来采药的。” “周老爷说,我们上山兴许会遇到陛下的人,所以叫我们若是遇着了,就这样同各位兵老爷说,各位兵老爷自然会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放过我们。” 那小头目低下头将那两个采药人身上背着的竹篓子取了下来,仔细翻了翻:“这就是你们要采的黄精?” “是,这就是。” 那小头目看了云裳一眼:“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人认得黄精这一味药材的?” 有士兵将那竹篓子拿了下去,那小头目的目光又落在了云裳身上:“上山采药,为何你一介妇人来,还带着孩子?” 云裳连忙道:“我家世代从医的,这银州城中的医馆药房那些都寻不到这一味药材,银州城中的大夫也都不认识这一味药材,就我曾经跟着商队一同出去采买过药材,认得这个药,害怕他们采错了,所以我才跟着一同上来了。这孩子......是我的孩子,我家中无人,孩子又比较黏我,所以我只得将他一同带上来了。” 那小头目没有说话,先前下去询问的士兵带了个士兵上来了。 那士兵低着头看了眼竹篓子里面的药材,点了点头:“没错,这是黄精。” 那小头目便又看向了云裳:“既然你认得这药材,又世代从医的,那你同我说说,这药材是做什么用的?” “滋阴润肺、益肾。” 那小头目挑了挑眉,却只拿着一根药草在手中转悠着:“虽然的确如你们所言那般,你们是银州城周老爷派来采药的,可是你们已经见过了我们,知道了我们的存在,你觉得,我能够放你走吗?” 云裳眼中满是慌乱,只咬了咬唇。 她有无数种法子无数个理由可以说服这些叛军,只是却只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有作声。 倒是一个采药人看了看云裳,飞快地开了口:“可是我们都是银州人,我们上山采药的事情,家中人都是知道的,若是我们上山采药,却一直没有下山,家里人定然是会担心是会怀疑的啊。” “我们家中人兴许还会组织许多人一同上山来找我们......” 另一个采药人也不傻,连连点头:“若是将我们几个放下山,本来周老爷也曾经吩咐过我们不能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再加上今日的事情,我们定然会守口如瓶的,毕竟我们只是寻常百姓,就想好好活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可若是我们家里人带人上山在找,发现了你们,到时候你们在这山中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那小头目笑了一声:“倒是有几分道理。” 说着,手却飞快的握上了那两个采药人的手。 “啊......”云裳惊呼了一声,却没有上前,她看的十分分明,那小头目握着的手,是在探那两个采药人的气脉,探气脉,十有七八,是为了打探那两个采药人会不会武功,而不是要他们的性命。 云裳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山路泥泞,她又背着人,虽然她有武功,可是也不好在那两个采药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不寻常,因而她一路深一脚浅一脚的爬上来,裙摆上都已经满是泥泞,看起来十分狼狈。 只怕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轻易怀疑到她身上。 果真,那小头目很快就放开了手:“行吧,今日的事情,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希望你们记得你们方才许下的承诺......” 云裳连连点头,眼眶微红:“好好好,军爷放心,我们下山之后定然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泄漏分毫。” “顺便告诉周云山一声,以后,不该说的话,别再乱说。” 云裳眯了眯眼,所以那位周老爷,是叫周云山吗? 好在先前他没有问自己那周老爷的姓名,不然自己还真回答不上来。 云裳连连点头:“是是是。” “滚吧。” 那两个采药人连忙下了那石头,快步跑着下来了,云裳也急忙转身,有些踉跄地往山下走。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到了山脚,三人才齐齐松了口气:“方才真是太险了。” “是啊,所以回去之后得告诉掌柜的,最近千万不能入山采药了。” 那两个采药人兀自交谈着,云裳却暗自眯了眯眼,看来,这山林之中有叛军的事情是已经坐实了,只是这些叛军究竟想要做什么? 既然已经埋伏在了这山中,是为了拿下银州城? 可是既然能够被采灵芝的人发现,且传到山下的客栈小二耳中,这些人藏在这里应该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 这么久,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藏在这山中...... 第1319章 见过大场面的 回到医馆,云裳将药草交给了掌柜之后,便找老板要了一间屋子简单梳洗换了一身衣裳。 等着云裳出去,才瞧见陈掌柜就站在院子里同那两个采药人说话。 见云裳出来,陈掌柜就朝着云裳望了过来。 云裳自然知晓,那两个采药人多半已经将在山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掌柜,陈掌柜定然有问题想要问她。 果然,云裳一走过去,陈掌柜便摆了摆手,让那两个采药人退了下去。 “听说在山中遇着了叛军?” “嗯。”云裳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副劫后逃生的模样。 陈掌柜顿了顿:“辛苦了,我也没有料到,山中有叛军这个传言,竟然是真的,倒是让你们险些出了事。我那两个伙计说,若非因为你,他们只怕今日就很难回来了。” 云裳摇了摇头:“若非是因为我要用黄精,他们二人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入山去采药。” 陈掌柜抬眸看了云裳一眼:“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就好,对了,我听他们说,在山中遇见叛军的时候,是你提及了咱们银州城一位周老爷,说你们是周老爷派去山中采药的,才免遭于难?”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也是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急中生智。我此前家住在锦城,因着家中世代从医的缘故,家中人时常会出入一些勋贵人家看病,对锦城中那些勋贵人家的情形也略知一二。” “夏侯靖......夏侯靖之前尚未谋逆的时候,在城中,也算得上是鼎鼎有名的了,那时候还比较受百姓们爱戴......” 云裳笑了一声:“说一声,他是咱们锦城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夫郎也不为过。记得那时候他娶王妃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闺阁女子梦碎。那时候很多人就想着,想要知道知道,嫁给她的人究竟是有多好,才能得他青睐,因而对那位七王妃,也甚为了解了。” 陈掌柜点了点头,银州城虽然不是皇都,只是如她所言那般,为许多人梦中郎君的男子,也还是存在的,倒也能够理解一二:“所以,那时候夏大夫也......” “我自然是不可能的,夏侯靖娶妻的时候,我早已经嫁人了,孩子都有了。”云裳嘴角带笑:“只是家中有一些表姐表妹的,对那位王妃家中情况倒也十分清楚。知道那七王妃是华国公家中人,娘亲姓周,娘家好像就是银州人。” “其实我也不能确认,只是前几日来银州的时候,我问客栈店小二哪儿能够买灵芝,店小二说山中有叛军,让我最好不要自己进山采灵芝。我当时是有些不信的,那店小二兴许是见我一个女子,怕我出事,悄悄同我说,这个消息是城中周老爷喝醉酒之后传出来的,那周老爷,是夏侯靖妻子的表兄弟。” 云裳抿了抿唇:“我之前只是听他就那么一提,也没有放在心上,大抵就是危险来临的时候,一下子被激发出了潜在的能力,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一茬,便想要试一试。” “没想到,竟然真的让我成功了。” 云裳苦笑了一声:“只是这样的经历,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也就够了,可千万不能再有第二回了,不然我可实在是受不住。” 云裳说完,面上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若只是我也就罢了,当时我还带着宝儿,我当时就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宝儿出什么事,他还那样小,还没有见过这时间的万般风景,好吃的好玩的都还没有真正见识过......” 陈掌柜听云裳这么说,点了点头。 其实先前听采药的伙计那样说的时候,他的确是生出过怀疑的,怀疑这位夏大夫身份不同寻常,怀疑她入山,是早有预谋。 只是想起她的孩子,却又打消了怀疑。 没有一个女子,会拿自己孩子的性命去冒险的。 陈掌柜心中这般想着,便点了点头:“辛苦了,待会儿让你嫂子做些好吃的给你们压压惊。” 云裳闻言笑了起来,从陈掌柜对着云裳说起他夫人用的是嫂子这个称呼,云裳便知道,陈掌柜已经信了她方才那一番话。 “好,那我就等着了。别说,这么闹腾一场,先前在路上太过紧张倒也不觉得,如今平安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倒好似觉着肚子有些饿了。” “我医术还可以,可是女子本该学的那些,什么女红啊,琴棋书画啊,什么厨艺啊,我倒是一点儿也不会的。” 陈掌柜哈哈笑了起来:“那你就等着吧,你嫂子的厨艺那可是一绝,比那些酒楼的都要好呢,我去催一催,让她快些准备,说你都已经饿了。” 云裳笑着应了,看着陈掌柜离开,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暗淡下去,转身回了屋。 承业在屋中坐着,椅子太高他够不着地,一双脚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倒是十分悠闲的模样。 “先前在山中可吓着了?” 承业歪着脑袋看着云裳:“没有啊,我为何要吓着?我可是经历过不少大事的人,上过战场经历过宫变,还经历过巫族俘虏,还中过蛊毒,方才那个啊,只是小场面而已呀。” 云裳不知这些话究竟是谁交给承业的,只是听承业这样说,却仍旧忍不住垂下眸子笑出了声来,点了点头:“不错,你说的没错,方才那些,不过是小场面而已。” 承业听云裳这么一说,顿时愈发骄傲了几分,只微微仰起头来:“是吧,这种事情,我才不会害怕呢。”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对云裳道:“况且其实我心里清楚着呢,刚刚那些叛军,看起来虽然人多一些,可是啊,哪怕他们一起上来,都不是娘亲你的对手呢。”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脑袋:“是,可是你要记着,在这里,我只是一个寻常大夫,而你,只是一个寻常小孩儿。一个普普通通,什么大场面都没有见过的小孩儿。” “寻常小孩子,见着先前那种情况,都是会害怕的。” 第1320章 遭贼了? 承业见云裳说着这般认真,微微蹙着眉头,一时间没有理解云裳的话。 云裳只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一点一点的去悟,毕竟,不是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在他身边这样一一提点的。 不一会儿,陈掌柜就派了人来请他们去用饭了。 云裳拉着承业一同去了饭厅,一进屋,承业就深吸了一口气:“哇,伯母做了什么呀?好香啊!真的太香啦,香得我都快要忍不住啦。” 承业一边说着,一边还十分夸张的做出了吸鼻子的动作,面上亦是一脸的陶醉:“闻起来就已经这么香了,那吃起来岂不是更香啊,待会儿我可一定要多吃两碗饭才是。” 陈夫人被他逗得笑得停不下来:“瞧瞧这孩子,也不知妹妹你究竟是怎么教的,实在是太会说话了。” 云裳笑了起来:“我哪里教了什么,平日里太忙,都没什么时间管教他,不过是吃货本能罢了。” 陈夫人帮承业搬来了椅子:“小公子快来,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承业动作十分敏捷的爬上了椅子,一面笑呵呵地对陈夫人道:“伯母给我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还叫我什么小公子啊,叫我宝儿就好了,咱们都已经这么熟了。” 一屋子大人被承业这一局咱们都已经这么熟了给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夫人帮承业盛了饭菜,又递给他一块玉米饼:“吃吧吃吧,可别把你给饿坏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说更多好听的话。” “没吃饱我也能说好听的话。” 陈夫人又笑了,看着承业咬了一口玉米饼,才转身招呼着云裳:“妹妹也这边坐吧。” 云裳点头坐了下来,拿起筷子。 有承业在,气氛素来是十分欢快的,承业一边吃一边夸赞陈夫人做的饭菜好吃,一桌子欢声笑语。 陈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柔声问着承业:“先前在山上遇见了那些叛军,宝儿怕不怕啊?” “怕啊,当时差点把我都吓得尿裤子啦。”宝儿眉眼十分生动:“不过当时有娘亲在嘛,有娘亲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啦。” 陈夫人的目光愈发柔和,只抬起头来看向云裳:“在小孩子的心目之中,爹娘就是无所不能的。” 云裳点了点头:“小孩子的世界从来很小,装得下的东西也十分有限,自己的爹娘亲人朋友,好玩的小玩意儿,好吃的东西,也有善恶,但是大概是因为无知者无畏吧,许多事情,倒是很难生出害怕的情绪来。” “谁说的。”承业在一旁吃着饭,却还能一心二用的听他们说话:“我也有害怕的东西的。” 陈掌柜与陈夫人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脸好奇:“哦?那宝儿害怕什么?” “害怕的东西可多了,害怕娘亲出事,害怕娘亲哭,也害怕娘亲受伤生病,当然也害怕好吃的东西没得吃,好玩的东西没得玩。” 童言童语,却似乎更令人动容。 陈夫人盯着承业看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云裳:“宝儿实在是太懂事了,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可是妹妹你的福分。” 云裳点了点头:“是,这个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了。” 看似只是随口附和,可是这其中深意,大抵只有云裳自个儿才知道。 傍晚时候,后面缝好伤口的那士兵便也醒了过来,云裳查看了他的情况觉着并无大碍,便带着承业回了客栈。 一回到客栈,云裳看清房中情形,就忍不住皱了眉头。 承业探头看了一眼:“咱们这是......” “遭贼了吗?” 云裳点了点头,屋中到处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他带来的包袱亦是被打开了,东西散落在床榻上,到处都是。 “咱们住在客栈里面都会有小偷吗?”承业一脸茫然。 云裳抿了抿唇,这小偷大抵也不会是什么寻常的小偷,恐怕是有人盯上了他们,怀疑了什么,特意来他们屋中找线索,而后又害怕她发现,故意做出被小偷偷窃过的模样。 云裳垂下眸子,大抵也不会是锦城那边带过来的尾巴。 若是锦城那边的人,断然不可能这样做。 多半是银州城的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并未往那一方面去怀疑,只是觉着她有些不对劲而已。 云裳抿了抿唇,她来银州时间不长,唯一做的有可能会引人生疑的事情不过两桩,一是跟着陈掌柜一同去救治伤兵,且将那两个伤兵的伤口缝了起来。 二则是今日入山采药,遇见那些叛军的事情。 只是今日入山采药遇见叛军的消息,应该没有这么快就传开,大抵不会是因为这一茬。 既然不是因为这一茬,那就是因为救治伤兵的事情了。 大抵是因为她将人的伤口用针线缝起来这一茬太过骇人听闻,被人传了出去吧。 若是如此,那会有人前来查探她的底细倒也是正常的。 好在,她此番出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包袱里面都是寻常衣物那些,最为要紧的,是随身带在身上的。 云裳心思转了转,才道:“走,我们去找掌柜的。” 云裳去将掌柜找了过来:“我今日就出门了一日,回来就看见房中成了这副模样,我在这里住店,竟还遭了小偷。” 掌柜见着屋中情况,神情亦是有些难看:“客官可少了什么东西?” “还没有清点过。”云裳连忙道:“我现在清点。” 云裳仔细清点了一番:“少了些银子,也不多,约摸一百多两的样子,还有两支银簪。” “一百多两银子也不少了。”掌柜连忙道:“我派人去报官吧。” 报官? 云裳神情微动:“报吧,官府多久能派人来啊?” 掌柜愣了愣,眉头就皱了起来:“最近因为武安州那边的事情,咱们城中的兵马都调走了不少,官府事情也多了许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人。” 掌柜连忙道:“这样吧客官,是我们小店出的纰漏,我们负责,只是这银子我们实在是没有法子赔付给你,我可以不要你的银子让你在这里住一个月的,你瞧着可行?” 第1321章 巫族人 掌柜也实在是无辜,这一出本就是她自个儿招来的,云裳也不欲多为难,只点了点头:“好,那就如你说的这般好了。” 承业在一旁叮嘱着:“可是,咱们住在这里,掌柜的你可千万要盯紧了,可不能再放小偷进来了。” “是是是。”掌柜的见承业年纪小小,说起话来却是一副小大人样,亦是觉着惊奇,对云裳的态度愈发恭敬了几分:“夫人放心,我会让店中小二经常来这边巡逻的,定然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那就好。”云裳点了点头,带着承业进了屋。 承业一进屋,就走到床榻上要坐上去,云裳连忙将人拉住了:“等一等,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更何况咱们屋中刚刚遭了贼,谁也不知道,那些贼人除了偷走了一些银两之外,有没有做其他事情。” 承业点了点头:“还是娘亲思虑周全。” 云裳仔细检查了床榻上和屋中各处,倒是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出了门,重新去买了被单和褥子那些来,将床重新铺了,才放心让承业爬上了床。 承业将云裳的包袱拿过来仔仔细细地查看着:“娘亲的包袱里面没有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吧?” 云裳见他一脸担忧的模样,觉着有些好笑,只笑眯眯地看向承业:“那宝儿你觉着,什么东西算是不该放的东西呢?” 这个问题倒似乎把承业给难住了,承业半晌才轻咳了一声:“就......就......” 就了半天也没能就出来:“就娘亲明白的啊!娘亲那么聪明......” 云裳忍不住笑了出声,也不再逗他:“没有的,这趟出来本来没有带别人,所以我比较小心。” “小心好。”承业一副大人模样:“小心些安全一些,那娘亲可有猜到,究竟是谁来偷了我们这里啊?” 见云裳看着他,承业才道:“方才我瞧着那掌柜也十分惊讶的样子,应该是这客栈中没有其他人被偷,只有咱们被偷了,那贼谁都不偷只偷咱们,定然是有原因的呀。” “我家宝儿真的长大了,越来越聪明了。”云裳有些感慨,说完,才又道:“只是我大概猜到为什么会有人来我们这里偷窃,却没有猜到是何人。毕竟我刚刚到这银州,认识的人并不多。” “嗯......”承业坐在床边晃荡着脚丫子:“那咱们就在这银州呆很长的时间吗?” 云裳有意引导他,也没有直接回答,只看向承业:“承业觉着呢?觉着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呢?” 承业歪着脑袋想了想,才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要的吧?” 云裳愈发觉着好笑:“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觉着我们应该是要的?” “因为今天在山中遇见的那些人啊。”承业抿了抿唇:“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在来的路上,听见暗卫叔叔们说,这银州旁边的什么地方有叛军谋反,今天在山上那些人,就是叛军对不对?” “旁边有叛军谋反,娘亲在这个时候来这边,多半就是为了这叛军的事情吧?既然是为了叛军的事情,如今叛军的事情尚未解决,那山里面又出现了叛军,娘亲自然是不急着走的。” 云裳见他一本正经地分析着,眼中笑意愈发浓了几分。 承业说完,又抬起眼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云裳:“娘亲我说的对不对啊?” 云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嗯,我家承业说的很对,那山中遇见的,的确是叛军,他们下一步,可能就要来攻打咱们现在在的这个城池了。” 承业点了点头,倒似乎丝毫不觉着意外:“有娘亲在,他们定然不会成功的。” 云裳笑着摸了摸承业的脑袋:“夏国,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每一个城池,每一片土地,每一个百姓,咱们都要好好的护佑他们周全。” 承业颔首,抬眸朝着云裳笑着:“我知道的,父皇说过,为人君者,便要护卫夏国江山,任何一片土地,都不允许他人分割。” 云裳扬了扬眉:“你爹爹还同你说这些呢?” “说的啊。”承业的脚丫子晃荡的愈发欢快了几分:“爹爹同我说的,还教我认夏国地图呢,我们夏国,一共有二十七个城池四百余万百姓。” 云裳愈发讶异,张了张嘴,却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你与你父皇,都很好。” “那是自然。”承业理所应当地应着,只是应完才似乎觉着,自己似乎有些太过理所应当,又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不过娘亲也很厉害,娘亲也很好,最好了。” 说完,又幽幽叹了口气:“不知道父皇怎么样了?” 说完,便抬起头来看向云裳:“娘亲有没有派人去救父皇啊?我好担心他啊。”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暗沉之色,面上却仍旧带着笑:“没事的,你父皇一定没事的,毕竟,他是这天底下,最最最厉害的人了,不是吗?” “是。” 那两个伤兵伤口慢慢恢复,云裳平日里会跟着陈掌柜一同去安置伤兵的地方给伤兵处置伤口,与那些伤兵倒也渐渐地混熟了。 有时候回来得早,便会带着承业一同在银州城中转悠。 山中有叛军的消息尚未在百姓中传开,银州城中仍旧平静,只是云裳偶尔会听见客栈中的说书先生说起,说城中哪位大户人家又连夜收拾东西带着家人离开了银州,大抵是害怕叛军来攻城。 在银州城呆了几日,云裳倒也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便抽空和此前护送承业来的那几个暗卫见了一面。 云裳走哪儿都将承业带上,便将见面的地方就定在了一处酒楼,佯装是因为酒楼大堂没有座位,随意拼桌。 “你们最近,都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云裳借着喝茶的动作低声问着。 暗卫亦是低声应着:“山中有叛军,城中有叛军的探子。” 这两桩都是云裳知晓的,云裳刚蹙起眉头,却又听见暗卫接着道:“山中的叛军中,和城中,都有巫族人。” 第1322章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巫族人?” 云裳此番是真的有些诧异:“城中和叛军中,都有巫族人?” 暗卫点了点头:“巫族人虽然穿戴与寻常夏国百姓相同,只是却仍旧带着口音,且他们的身上大多带着一支笛子,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白陶瓷罐子,那罐子中,多半装的是蛊虫。” “此前我们在巫族,和临近巫族的城池中,发现了巫族这个特征,此前在银州城中发现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巧合,只是后来关注了一段时间才确定了,他们就是巫族人。” 云裳点了点头,她并未去过巫族,倒是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听暗卫这么说,便暗中将巫族人的特征记了下来。 “城中的巫族人可以看,那么叛军中的巫族人呢?你们又是怎么发现的?” “最开始,我们是发现了城中有巫族人,发现城中有巫族人之后,我们便跟踪了他们,那些巫族人不擅武功,且仗着觉着他们藏得很深,对自己的行踪并未太过隐藏。我们跟踪的几个巫族人中,我们都发现,他们和山上的叛军有所牵扯。” “有时候他们会进山去,和叛军中的族人会合,有时候,叛军中的巫族人会下山来,下山来的时候,也是相同的打扮。”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此前我在山中遇着的那些叛军,看起来十分警惕,且组织纪律比较强,我觉着,大抵是叛军中的精兵。若是精兵,有人上山下山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既然知道,却仍旧默许,说明,叛军和巫族人本就是勾结在一起的。” 云裳蹙了蹙眉,难不成,夏侯靖果真与巫族勾结? 勾结到,能够让巫族人呆在军中,能够让巫族人肆意出入他们军中? 此前她的确是猜想过,巫族突然敢这样明目张胆,敢掳走承业,扣下洛轻言,是因为有人在后面撑腰。 也猜过撑腰的人是夏侯靖…… 可是如今发现的这种情形,却仍旧有些出乎云裳所料了。 她以为的撑腰,不过是给巫族提供一定的好处,支持巫族闹事,而后给巫族那边允诺,允诺若是他起事成功登基为帝,给他们什么样的好处。 可如今看来,兴许并非是这回事。 兴许,巫族与夏侯靖之间的瓜葛,比他们此前猜想的还要深上许多。 云裳抿了抿唇:“你们继续跟着那些巫族人,若是有什么发现了,他们有什么动作,及时与我禀报。” 暗卫应了声。 “娘亲,你看这位叔叔用左手拿筷子的哎。” 一旁的承业骤然大声出了声,云裳一怔,转过头看向承业,就瞧见他们的斜后方有个店小二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大抵是因为他们没有留意还在说话,所以承业故意这样提醒他们。 承业的声音不小,大堂中不少人都看了过来,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脑袋:“厉害的人才会用左手拿筷子,不信你可以试试看,看看你能不能左手拿筷子?” 承业听云裳这么一说,倒是果真欢欢喜喜用左手拿了筷子。 店小二将菜放下,承业便用左手去夹菜,左手不好用力,承业怎么也夹不起来,尝试了好几次,才宣告放弃:“真的不行呀,叔叔真都好厉害啊。” 暗卫笑了笑垂下头没有作声,一副羞愧的模样。 云裳弹了承业额头一下:“淘气。” 承业吐了吐舌头,没有说话,只换了一只手,专专心心开始吃东西。 从酒楼出来,兴许是因为暗卫那些话,云裳下意识地便会留意周围的百姓。 倒是果然让云裳发现了几个在腰间带着一个白色小罐子的人。 云裳蹙了蹙眉,暗卫说,这些白色小罐子中,装着的,是蛊虫…… 从酒楼到客栈,不过约摸几百米的距离,云裳就已经发现了三个这样的人。 刚到客栈,就开始下起雨来,雨下的有些大,掌柜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皱着眉头看着屋檐上滴下来的雨滴:“唉,最近这天气,老是下雨老是下雨的,把我的客人都给下没了。” 云裳听他这么说,眉眼微动:“应该还好吧,我记得,咱们客栈基本每天都是满客的呀,客栈一直每天生意都这么好吗?掌柜的还真是会做生意。” 云裳在这客栈已经住了近十天了,与掌柜也已经熟悉了,再加上之前被偷的事情发生之后,云裳并未太过为难掌柜的,掌柜的对她的印象倒是极好,听她这多么说,便忍不住笑了笑:“嗨,哪能每天生意这么好呢。” 顿了顿,才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因为下雨有些雾蒙蒙的天:“不过今年的生意倒的确比往年要稍稍好些,自从武安州那边打仗,城中就有不少的人搬走了,当时我还想着,只怕这段时间的生意难做了,都已经做好关门的准备了。还想着,若实在是不行了,我们也走了算了。” “没想到啊,我们的生意反倒是好了起来。”掌柜脸上带着喜色:“不仅我们,最近银州城中的客栈生意都不错。” “应该是因为咱们这边挨着武安州的缘故,夏国各地有不少的百姓听闻夏侯靖在这边起事,便有不少人自动自发地从夏国各地赶来,送东西的送东西,想要参军的去参军,还有一些啊,恐怕是等着咱们这边因为打仗,东西降价,想要趁机发一波财的。” “不过啊,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客栈有生意,就是好事。” 云裳若有所思,照着暗卫说的,加上方才她自己看到的,只怕这银州城中的巫族人不会少。 这些巫族人毕竟是外来人,兴许有小部分能够租房子安置,大部分还是只能住客栈。 住客栈,便得要装成各种各样的身份。 所以,客栈的生意好了。 云裳抿了抿唇,巫族人本就不太多,还放了这么些在这边? 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只有银州城有,还是附近几个城池都有? 这些巫族人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夏侯靖与巫族,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第1323章 不想了 云裳辞别了掌柜,回到了屋中,脑中不停地来来回回想着这些问题,眉头越蹙越紧。 承业不知道云裳在想着什么,方才在外面云裳给他买了一只竹蜻蜓,他正热乎着,拿着在那里玩得十分开怀。 玩了一会儿,承业才转头看向云裳,见云裳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便走到云裳身边坐了:“娘亲?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啊?暗卫叔叔同你说了什么啊?” 云裳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问题想不太明白。” “娘亲都想不明白的问题,那定然是很难了,那承业肯定也想不明白的。不过若是娘亲一直想不明白的话,那就别去想啦,娘亲你的眉头都皱起好久了,这样以后会变老变丑的。” 云裳扬了扬眉,忍不住觉着有些好笑:“皱眉头会变老变丑吗?谁告诉你的啊?怎么?若是我变老变丑了,承业会嫌弃我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承业仰着头看着云裳:“书中说的,子不嫌母丑。” 云裳正要笑,却又听见承业慢悠悠地补充了下一句:“不过我不会嫌弃,父皇会不会嫌弃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不是都说,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吗?” 云裳险些被噎住,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这又是谁跟你说的?” 承业笑眯眯地:“就是楼下的说书先生啊,娘亲不是时常会带我去听那些说书先生说书吗?” “……”云裳叹了口气,她带承业去听说书先生说书,是想要知道知道这银州城中发生的新鲜事,毕竟这些说书先生的消息来源总是很多,谁能料到,这小祖宗就听了这么些。 “要是被你爹爹听到你这么说,你可就完了。” 承业吐了吐舌头:“当然不能让爹爹听见了。” 被承业这么一大段,云裳也想不下去了。 顺其自然吧。 云裳在心中想着,左右现在烦恼也无济于事,倒是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好生筹谋筹谋,看看如何查探下去。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才又转过头看向了承业:“银州城好玩吗?” “好玩儿啊!”承业脸上顿时扬起一抹笑来:“有好多我以前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没有吃过的好吃的。” 云裳点了点头,低声同承业打着商量:“既然你觉着银州城好玩,那你明日去跟你陈伯伯商量,跟他说,放我带你到处走走逛逛。” 云裳来了这几日,待的时间越长,陈掌柜就愈发发现云裳的医术实在是不弱,除了寻常带她去给伤兵治伤,偶尔也会扣她在医馆中帮着医馆看病诊治。 承业眼中亮晶晶一片:“娘亲想要出去玩,想要偷懒了啊?” “……”云裳狮子啊是不知道承业究竟从哪儿学会了这么多新鲜玩意儿,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能够叫偷懒呢?” “是是是。”承业嘿嘿一笑,像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小秘密一样:“这不叫偷懒,毕竟娘亲在陈伯伯那里帮他给病人看病,他也没有给娘亲诊费。” “对了嘛。” 母子二人达成一致,忍不住击了个掌,相视一笑。 陈掌柜倒是个好说话的,虽然觉着云裳不在医馆中实在是个损失,却也谅解:“也是怪我,你来银州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好好出去玩一玩。对了,你想要玩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可是土生土长的银州人,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那敢情好。”云裳想了想:“想去卖灵芝的市场上看看,然后带宝儿去适合他玩的地方玩一玩。” 陈掌柜点了点头:“卖灵芝的市场你应该知道在哪里的,今日医馆中比较忙,你先去看,若是有看中了的,记下店铺的名字回来告诉我,我去给你买。都是同行,我能够拿到好的价格。” “好。” “至于带孩子玩的地方……”陈掌柜似乎对这个也实在是有些陌生,只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棋子。 陈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城南那边,有个荔枝湾,那边可以带孩子去玩儿。” “荔枝湾?”云裳扬了扬眉:“为什么叫荔枝湾呢?” “叫荔枝湾自然是因为那边有许多荔枝了。”陈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荔枝湾有许多荔枝树,最近荔枝正好熟了,你可以带宝儿过去玩一玩,摘荔枝吃荔枝,旁边还有许多小摊,有套圈的,做糖人的,做瓷娃娃的,小孩子应该会很喜欢。” 果然,听见陈夫人这么一说,承业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要去要去!” 云裳觉着好笑,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问着:“那荔枝湾那边人多吗?” “多呢,每天都可热闹了。” 云裳点了点头:“那好,就去荔枝湾了。” “你找不到地方,我叫医馆中的马车送你过去。”陈掌柜拍板,唤来了车夫送人。 云裳坐着马车先去了荔枝湾。 荔枝湾其实是一片湖,因着像个月弯弯的模样,所以叫荔枝湾。 湖边是成片成片的荔枝树,荔枝树上挂满了荔枝,周围的路上如同陈夫人说的那样,有不少小摊,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都有。 承业一看,便欢喜疯了,冲着就跑了过去:“娘亲娘亲快来,我要摘荔枝。” 那些小贩也十分懂得看人眼色,连忙就给承业递上了一个竹篓子:“小公子可以拿这个去摘荔枝,摘的荔枝就放在这里面,到时候摘完了我给你称。” “可以吃吗?”承业眨巴眨巴眼。 那小贩笑了一声:“嗨,一个小孩儿能够吃的了多少,随便吃就是,只是要小心,荔枝吃多了不好,可不要吃撑了。” 承业已经提着竹篓子钻进了荔枝林,云裳站在外面看着,那些荔枝林不深,站在外面也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云裳稍稍放下心,左右看了看,这一看,眸子就沉了下来。 云裳在路边摆摊的摊贩中,看见了不少巫族人…… 云裳眉头蹙了蹙,故意寻了个巫族人的摊子走了过去:“这卖的……是虫子?” 第1324章 灵芝难买 那小摊贩倒也并不避讳,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是虫子。客官你别看这虫子看着吓人了一些,可是炸出来,那味道可绝对让你吃过一个想吃第二个。” 那小摊贩的口音有些奇怪,很多话的音发的并不太准。 云裳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听你的口音,好似不是银州人?” “对,不是银州人。”那小摊贩点了点头:“我老家在夏国南面一处小村子里面,我们那边的人比较会吃,此前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只能背井离乡,一路往北,就到了这儿。” 云裳颔首,没有再多问,全然一副自己只是随口问一问的模样。 承业大抵是瞧着云裳并未跟着他一同进荔枝林,没一会儿就钻了出来:“娘亲你在做什么啊?” 云裳指了指那摊贩面前的那些炸物:“这些东西,可想吃?” 承业见着那些虫子,往后退了几步,吐了吐舌头:“虫子啊?看着好吓人的。” 说着,就去拉云裳的手:“娘亲我们不吃虫子好不好,我想吃荔枝。” “好。”云裳点了点头,跟着承业一同进了荔枝林。 走出去很远,承业才小小声道:“娘亲,不要吃虫子啊。” “为何?”云裳扬眉,有心逗她:“真的那么可怕吗?” 承业抿了抿唇:“之前……” 顿了顿,声音才又低了几分,带着几分失落:“我之前在那什么巫族中的时候,他们就老让我吃这些东西。” 云裳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眼中染上了几分疼惜,只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别想了,都已经过去了。” “他们那边基本顿顿都有虫子,炸的炒的蒸的煮的,虽然味道也还是不错,可是看着这东西,我就会想起那些虫子钻到我肉肉里面的感觉……” 云裳弯腰将承业抱了起来:“好了,是娘亲不对,娘亲不应该让你看见的。” 承业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不开心的事情很快便也就忘记了:“娘亲你尝一尝,这荔枝真的很甜啊……” 云裳笑着接过承业递过来的荔枝:“喜欢就多摘一些,拿回去给你陈伯伯和陈伯母分享一些。” “好。” 在荔枝湾玩了一会儿,承业就有些累了,云裳便带着他去买灵芝。 到了灵芝市场,承业乖乖跟着云裳一同下了马车,一下马车,云裳就蹙了蹙眉。 银州城中旁的街上人并不算多,可是这灵芝集市上,却是人声鼎沸。 人声鼎沸倒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云裳在这其中瞧见了好些个巫族人。 且这些巫族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只是来逛逛打探打探消息的,这些巫族人许多手中都抱着雕刻精美的木盒子。 云裳瞧见,集市上买灵芝的店铺,大多会用那样的木盒子装灵芝。 巫族人,来这里买灵芝? 云裳心中疑惑不解,却也抬脚进了一家店铺。 掌柜连忙上来招呼着,云裳在店中转了一圈,眉头就蹙了起来:“来之前我听我朋友说,这灵芝市集市汇聚着整个银州城六七成的极品灵芝,可是我在这店中转了一圈,也没瞧见多少品相好些的灵芝啊?” 掌柜陪着笑脸:“客官有所不知,最近咱们这集市上的灵芝卖得极好,大多品相好的灵芝,都已经被挑选走了,每日咱们集市一开门,就会有许多客人来挑选,客官若是想要品相好些的,今日可来晚了,明日来早些兴许能够买到。” 云裳身子一顿,眉头轻蹙:“一开门就被选走了?” “可不是嘛?”掌柜笑呵呵地道:“我料想啊,兴许是因为咱们银州城离武安州那边比较近的缘故,武安州打仗,很多人都害怕会波及咱们银州城,因而赶紧趁着战事还没有爆发的时候,来挑选一些灵芝回去囤着。” 云裳抿了抿唇:“听掌柜话中的意思,这种情况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是最近才出现的?” “是啊。”掌柜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差不多就夏侯靖叛乱前后的事情吧。” 云裳眯了眯眼,这般巧? 万事皆有因果,兴许,也并不是巧合。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又道:“那掌柜你的意思是,我这个时候,在这灵芝集市上面都买不到什么品相上佳的灵芝了?” “买不到了,别说是灵芝集市,你就是整个银州城恐怕都难了。” 云裳垂下眸子:“那我可不可以提前预定在这里,明日来取?” 那掌柜的摇了摇头:“明日能够有多少品相好的灵芝,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也没有办法提前给你留着。主要是啊,最近这段时间,灵芝越来越难采了,很多采灵芝的人都已经许久采不到品相好些的灵芝了。” 云裳眯了眯眼:“为何会这样?” 那掌柜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掌柜大抵是知晓什么内幕的,只是却同云裳卖关子。 云裳也并不强求,只颔首离开了那家店铺,随即又转身去另外的店铺中逛了逛。 倒是果真如那掌柜所言那把,整个灵芝市集,竟然都没有品相稍稍好些的灵芝,所有店铺掌柜大多也是告诉云裳明日早些来买,也说最近灵芝出货少,比较难买。 云裳一无所获,只能回了医馆。 陈掌柜见回来,笑着问着:“怎么样了?可有瞧见什么品相好些的灵芝?” 云裳摇了摇头。 “嗯?”陈掌柜倒是有些诧异了:“怎么?一整个灵芝集市都没瞧上一颗,你的眼光未免也太高了吧?” “哪里是我眼光高。”云裳无奈叹气,将事情同陈掌柜说了。 陈掌柜亦是有些诧异:“我倒是知晓最近灵芝比较畅销,因为害怕银州城遭受战火波及,灵芝损毁,很多人都来抢购来了。可是这未免也太抢手了一些吧?” 陈掌柜想了想:“这样,我也有一些朋友在做灵芝生意,我去替你问问情况。” 云裳连忙应了下来:“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这般客气,我让你帮我免费诊治病人可没跟你说过有劳。” 云裳笑了一声,倒也不再多言,只低头同承业道:“你不是买了那么多好东西要给你伯母的吗?还不给你伯母送过去?” 第1325章 灵芝 晚上,云裳等着承业睡着之后,就召见了暗卫。 今日掌柜说,除了店中品相好的灵芝被买走,最近山中采芝人都没有能够采到多少灵芝。 暗卫说,山中与城中的巫族人时常暗中来往。 这两桩事情一联系,云裳的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想。 “此前你说,山中藏匿在叛军中的巫族人,和山下城中的巫族人会时不时的来往,有时候是城中的巫族人上山,有时候是山中的巫族人下山?” “是。”暗卫点了点头。 云裳眯了眯眼:“城中的巫族人上山的时候,你可有见他们带着什么东西不曾?” 暗卫仔细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有,灵芝。” 云裳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你如何知道是灵芝?” “眼下正是夏天,衣服比较薄一些,藏不住多少东西,他们上山的时候大多会背着包袱。这段时间雨水多,山路不好走,巫族人大多武功不高。之前我们跟踪他们的时候,有一次有一个巫族人在山路上摔了一跤,包袱散了开,我们就瞧见了他们的包袱里面装着灵芝。” 云裳拧起眉头:“这件事情你们为何不曾告诉我?” 暗卫愣了愣:“属下们当时也并未太放在心上,因为这银州城是灵芝产地,他们来往的时候放些灵芝我们以为只是寻常事情……” “是属下们大意了。”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这件事情,你们可得要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做事的事情细致一点,同我禀报巫族人的动静的时候,莫要放过一丁点儿小细节。” “是。”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客栈中住着的人晚归了。 云裳摆了摆手,让暗卫退了下去,在榻上躺了下来。 脑中转过许多的念头,为什么这些叛军藏匿在山中,看似是打探银州城的情况,意欲对银州城下手,可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却仍旧没有对银州城发起进攻? 为什么山中采灵芝的人越来越难采到品相好的灵芝? 为什么这些巫族人会聚集在这银州城中? 为了灵芝。 云裳抿了抿唇,虽然这样的猜想听起来似乎有些太过荒谬,可是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这个结果。 城中所有的灵芝,都被那些巫族人和夏侯靖藏在城中的探子给买了去,最后汇聚在了叛军的手中。 只是云裳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叛军要这么多灵芝做什么? 灵芝,性平,味甘。归心经、肺经、肝经、肾经。补气安神,延年益寿。 这么多灵芝,是给人所用的?给谁用? 可是一个人,应该也用不着这么多的灵芝吧? 云裳只觉着眼前迷雾重重,各种各样的疑惑从心中升起,却寻不到答案。 只是这灵芝到底也算得上是她来这银州之后,得到的第一条线索,兴许,循着灵芝这条线查下去,便会有一些发现。 第二日一早,云裳仍旧带着承业一同去了医馆。 陈掌柜不在,云裳去给伤兵诊治。 那些伤兵中倒也有许多士兵的伤势在渐渐转好,云裳给伤病们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势,便趁着小歇的机会跟那些伤兵闲话。 “虽然我们和叛军打了三场仗了,且三场仗都赢了,可是这三场仗,咱们打得都挺憋屈的。” 云裳扬了扬眉,面上带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受了伤?” “自然不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这三场仗啊,咱们都没有见到过夏侯靖,夏侯靖一次都没有出来过,无论我们怎么打怎么挑衅,叛军输得多厉害,夏侯靖始终没有现过身。我有时候都在怀疑,这夏侯靖是不是真的在武安城里面啊?” “这是其一,其二则是,打这几场仗的时候,咱们军中也接连出现各种各样的怪事。” 云裳扬了扬眉:“什么样的怪事?” 那伤兵想了想:“其实你让我具体说我也不太能够说的出来,就是一切看起来很正常,可是却似乎总是透着几分邪乎的事情。比如,在我们上战场的时候,骑兵的马突然都不听使唤了,回了营中便又好了。” “比如,接连有人像是突然疯了一般,胡言乱语,口眼歪斜。” “比如,营中总是会出现蜘蛛蝎子蛇蚁之类的东西……” 云裳听他这么一说,立马便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巫族人,巫族人在作祟。 云裳抿了抿唇,大抵也是因为巫族人千里迢迢地来到这边,没有法子带太多蛊虫来,对付不了数万的士兵,所以只能对马下手,以及部分士兵。 “后来营中就有各种风言风语传开了,说这一场仗,太过邪门了,咱们只怕很难赢。” “可是偏偏,我们连赢的三场。军中猜测的声音却并未停歇,反而雨来越多。” 云裳眯着眼点了点头,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按着他们此前得到的消息,巫族人一共数千人。 那么,究竟有多少巫族人到了这边,有多少人在银州,又有多少人在武安城中? 那些灵芝,是不是也与巫族人有关,巫族人带走灵芝,是有别的用处,比如一些旁门邪道的。 也不怪云裳多想,这些巫族人的巫蛊之术实在是太过邪门了。 若是他们将这巫蛊之术用在战场上,恐怕就难以对付了。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骤然想起,这银州城和武安城中都有巫族人,那么,安永庄那边有没有? 云裳算了算日子,现在这个时候,李牧他们应该早已经到了安永庄了,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可还顺利。 许是云裳一直皱着眉头,面色有些不好的样子,那伤兵也有些忐忑了:“夏大夫,怎么了?” 云裳摇了摇头:“只是在想,若是如你说的这样,那这场仗恐怕不好打。我虽然没法上战场,可是却希望,这战事能够早日结束,能够还我们这些百姓一个安稳盛世。” “谁不想呢。”伤兵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云裳提着药箱站起身来,看来,她必须要想法子传信问一问王尽欢和李牧他们这两边的情形究竟怎么样了。 第1326章 扬长避短 云裳白日里才有了这样的念头,结果到了晚上,就收到了李牧那边传来的消息。 云裳一进房间,就发现桌子的油灯下面压着一张纸。 云裳拧了拧眉,走过去将纸展了开来。 “又有小偷来过吗?”承业见云裳的动作,忍不住也凑了过来,目光定定地盯着云裳手中那张纸:“我记着,我们出门的时候,桌子上应该是收拾过的吧?”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家承业的观察力和记性都不错啊,竟然还记得我们出门的时候桌子上收拾过?” 承业仰起头来:“那是自然。” “不是进来了小偷,是有消息送来了。” 承业点了点头:“啊……那就好,我还以为又有小偷进来了呢,我还想着说,如果这客栈老是进来小偷,咱们可能就得要换一家住了。” 云裳瞧着他拧着眉头一脸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小小年纪,担心的事情倒是不少。” “那自然是要担心的,毕竟现在是我和娘亲两个人在外,娘亲这般漂亮,得好好保护好才行了。” 说完,才又抬头看向云裳:“那娘亲,是谁传过来的书信啊?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是不是爹爹有消息了?” “不是你爹爹那边。” “哦……”承业抿了抿唇,情绪一瞬间便低落了下来。 云裳见他这副模样,只抬起手来轻轻搂了楼他:“你爹爹会没事的。” 承业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坐了,拿了一本书出来自己看:“我看会儿书,待会儿顺便练练字,娘亲看信吧。” 云裳点了点头,才将目光放到了那封书信上。 李牧在信中说,安永庄那边如他们所料那般,戒备森严,他们趁着一日下大雨的时候,潜入水中悄悄进入安永庄。 安永庄能够隐藏的地方并不太多,且因为戒备森严的缘故,他们最后只有五十多人上了岸,藏在了安永庄的山林之中。 剩下的人还一直呆在船上,在安永庄附近的水域中来回,伺机而动。 云裳蹙了蹙眉,只五十多人上岸,潜入了山林之中…… 可是那安永庄中附近的龙脉山中,却是藏着成千上万的叛军。 五十人,无异于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云裳靠在椅子上,闭上眼将安永庄那边的地图过了一遍,心中不停地问自己,如今这个局,应该如何破局? “娘亲?” 耳边传来承业的声音,云裳睁开眼看了过去,就瞧见承业舒了口气:“我瞧见娘亲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还以为娘亲睡着了呢。” 云裳笑了笑:“娘亲没有睡着,娘亲只是在想事情。” “哦。”承业应了一声,十分乖巧:“那娘亲继续想吧。” 云裳垂眸轻笑出声:“不想了,我瞧瞧承业在写什么字。” 云裳走过去,就瞧见承业正在默写《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日月盈昃的昃,寒来暑往的暑,秋收冬藏的藏……”云裳挑了挑眉:“这几处怎么没写,是不回背?” “不是不会背,是不会写。”承业倒是十分诚实:“太傅大人曾经说过,不会写的字就不写放在那里就是,等着待会儿把会写的写完了,再仔细看一看书,对照着写一遍之前不会写的,多写上几次就会写了。” “太傅大人说,这叫……扬长避短。”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扬长避短是这样用的吗?你可知道,扬长避短是什么意思?” 承业看了云裳一眼:“那自然是知道的,就是宣扬我的长处,规避我的短处啊。我这几个字不会写,可不就是我的短处吗?我就得先避开它……” 这理虽然有些歪,可是却好似也说得通的样子。 云裳笑了一声,抬起手来点了点承业的眉心:“行吧,那你先写吧。” 承业颔首:“那娘亲待会儿得了空可能够来替我查漏补缺?” “行。”云裳自然是应下的,见承业又提了笔,才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了。 被承业这么一打岔,云裳再次去想那安永庄的事情的时候,脑海中便总是回荡着方才承业童言稚语的“扬长避短”…… 云裳笑了一声,正准备做点什么其他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身子却猛地一顿。 扬长避短? 此前她让李牧带着水军过来,便是因为夏侯靖的士兵不擅长水中作战,可是安永庄三面环水,若是能够引得夏侯靖的兵马与他们一同在水中作战,便正好可以扬长避短。 可是,若是让李牧带着水军上岸,潜入安永庄,那岂不是又是在陆上了? 如此一来,那水军的长处也根本发挥不出来啊? 云裳抬起手来猛地一拍脑袋,是她糊涂了。 之前虽然想着要让李牧与夏侯靖藏在安永庄的兵马在水中作战,可是却因为不知道夏侯靖藏起来的那些兵马究竟在安永庄做些什么,所以才想着让李牧带人去仔细查一查。 可是,她为何要知道,夏侯靖藏匿的那些士兵究竟在山中做些什么? 现在是在打仗,其他的不重要,输赢最为重要。 只要将夏侯靖的兵马引到水中来,便是水军的主场了。 云裳眯了眯眼,顿时有了主意。 便连忙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取了笔墨纸砚来写书信。 书信一共两封,一封给李牧,一封给王尽欢。 云裳脑中已经有了盘算,下笔飞快,很快便将书信写好,交给暗卫送了出去。 若是按着她的法子去走,安永庄那边很快就会起战事,若是如她所料在水中交战,她倒是并不畏惧什么。 云裳抿了抿唇,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楚,巫族与夏侯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勾当。 夏侯靖从这银州弄走那么多灵芝,究竟是要做什么?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巫族人既然在这里,总不至于,只是想要收购一些灵芝的,总归是有他们的用处的,倒是不如就跟着这些巫族人查下去…… 第1327章 他不认识我 接下来两日,云裳将整个银州城几乎走了个遍,心中大抵也有了个数。 此前她一直觉着,好似在哪儿都能够瞧见巫族人一般,可是仔细走了一遍却发现,这银州城中的巫族人应当不过一百余人,只是大多数集中在灵芝买卖比较频繁的地方,这些地方恰恰好是云裳平日里出入比较频繁的地方,因而此前才会觉着似乎到处都是巫族人。 一两百人。 这对于一共只有不到一万人的巫族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第三日夜里,云裳刚回到客栈,就在客栈大堂发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云裳瞧见那人,忍不住瞪大了眼,还在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人却已经抬起头来与对视了一眼,而后笑了起来。 云裳忍不住也笑了,朝着那边桌子走了过去。 那边桌子上坐着的是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妇人,容色气质都较为出众,只小腹微凸,似已有身孕。 “宁浅?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那妇人除了五官有细微的改变,明显就是宁浅的模样。 宁浅听她这么一问,嘴角笑意渐深:“本来就打算来银州城走一趟,半道上遇见了你派过去送信的暗卫,知道你在银州城,这不,一来就赶着过来见你了。” “好,你来了正好,正好跟我做个伴儿。”云裳亦是十分欢喜:“准备待多久?就在这客栈住下吗?” “好啊。”宁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云裳身侧的承业身上:“太......” 宁浅想唤太子殿下,话刚出口就察觉到地方不对,只得硬生生拐了个弯:“宝儿也在?没事了吧?” 宁浅一直跟在王尽欢身边,此前还帮着洛轻言打掩护,承业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的。 云裳点了点头:“无碍,他过来也已经有几日了。” “那就好,没事就好。” 云裳笑了一声,低下头看向承业,承业眼睛一直直愣愣地盯着宁浅,云裳见他神情便知道他是在猜测宁浅的身份,面上笑容更深了几分:“这是你宁浅姨。” 承业还在看宁浅:“可是......不太一样啊。” 只是很快,承业又转头看了眼云裳,顿时明白了过来:“啊,我知道了......” 宁浅连忙用手指比了个动作:“嘘,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承业飞快地点了点头,一脸神秘:“嗯,秘密。” 两人在大堂不方便说话,用了饭,叫掌柜给宁浅开了一间房间,房间就在云裳住的屋子旁边,几人一同回了云裳住的屋子。 “怎么突然过来银州了?”云裳一进门便问着。 宁浅面上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银州离武安洲近,此前我与王尽欢觉着,因为地理的原因,夏侯靖只怕不会对银州下手,只是后来却发现,银州这边有兵马调动,有探子行动的踪迹,所以我决定过来走这一趟。” 云裳点了点头:“是,此前我也觉着夏侯靖不会对银州下手,现在也这样觉着,夏侯靖会往银州调动兵马,有探子放在这边,是因为另外的原因,待会儿我同你细讲。” “你先同我说说,武安城外是什么情形?” 宁浅却摇了摇头:“夏侯靖与我们开战了三场,但是这三场战事都已经落下帷幕,想必你也听了个七八成了,我没有上战场,再多的也就不知道了。我想要同你说的,是另一茬。” “嗯?”云裳听宁浅的语气,便知道定然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武安城外之后,我就和王尽欢分开了一段时间,想法子潜入了武安城。” 云裳一愣,忍不住瞪大了眼:“你?潜入了武安城?武安城戒备森严,你怎么潜入进去的?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 宁浅抿了抿唇:“其实武安城的戒备,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至少武安城还时常有各路探子在进进出出,想要混进去许多人兴许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可想要混进去一两个人,却是不难。” “加之我是女子,又怀有身孕,目标不那么明显,所以就混进去了。细节另说,我要说的是,我在武安城中,遇见了夏侯靖。” “你......遇见了夏侯靖?”云裳愈发诧异了:“夏侯靖会在武安城中随意走动?” 顿了顿,才又道:“也是,毕竟是他自己的地盘,他对武安城中的守备应该是十分有信心的,所以才会那般肆意。可是......” 云裳想起了另一桩十分要紧的事情:“可是,夏侯靖应该是认得你的啊?此前夏侯靖与你可是见过不少次的,你在武安城也是这副打扮?若是这样,那他岂不是认出了你?” 宁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在武安城中的确就是这样的打算,可是......夏侯靖并未认出我。” 云裳闻言,拧了拧眉。 宁浅仿佛能够猜到云裳心中在想什么,只径直道:“当时我几乎是与夏侯靖正面对上的,甚至于,还与夏侯靖对上了眼神,当时我也觉着,夏侯靖十有七八是要认出我了,还在感慨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一些,可是不曾想到,夏侯靖看我的眼神,全然像是看陌生人一般......” 云裳眯了眯眼:“怎么会这样?” “我还曾经猜想过,那是不是并非是真的夏侯靖,是别人假扮的,可是后来我想方设法地验证了许久,发现那人脸上并没有易容的痕迹,可是整张脸都有些僵硬,想起你之前说的,我下意识的留意了他的脖颈而后和鬓角的位置,才发现了那上面有疤痕。” 云裳咬了咬唇:“那这应该就是真的夏侯靖了,可是,他为何会不认得你?难不成是装的?也不应该啊......他若是瞧见你在武安城,也知道武安城外带兵的是王尽欢,他不可能轻易放你离开的......” 宁浅点了点头:“我倾向于,那人是真的夏侯靖,可是他也是真的不认得我。” “我只是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宁浅喝了口茶:“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我仔细想了许久,总觉着这件事情兴许十分关键,原本是打算给你写书信告知的,后来听闻你在这里,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第1328章 买了个青楼 云裳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夏侯靖为何会认不出你,可是我也觉着,这其中必有蹊跷。” 说起蹊跷二字,云裳便又道:“最近在这银州城中,我发现了上百个巫族人,这些巫族人,在银州城中收购灵芝。” “巫族人?收购灵芝?” 云裳点了点头:“巫族人在城中收购灵芝,藏在山中的士兵在山中采灵芝。” “我此前一直在想,他们要这么多灵芝做什么,只是方才听你说起夏侯靖没有认出你这件事情,我突然在想,这两件事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会不会,他们大量收购灵芝,为的便是夏侯靖?夏侯靖生了什么病,亦或者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须得要大量的灵芝来续命?” 说起这个,云裳却又突然想起一茬:“此前在锦城的时候,我曾经两度给夏侯靖下了毒药,那毒药十分刚烈,算算时间,夏侯靖也应该已经毒发了......” 云裳抬起头来看向宁浅:“此前你在武安城遇见夏侯靖的时候,可察觉他有什么异常没有?” 宁浅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的情形,缓缓摇了摇头:“不曾,我瞧着他的神情模样与平日里并无多少差别,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大抵是因为他那张脸也并非是他自己的。” 云裳点了点头:“那应该是毒已经被解了,若是毒发,他压根不可能如寻常人一般出现在你面前。” “只是那毒......”云裳眯了眯眼:“应当无解的。” “难不成,是巫族人?”宁浅与云裳对视了一眼,缓缓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巫族人的巫蛊之术实在是有些邪门,他们想法子解了夏侯靖身上的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且有可能,夏侯靖为了解毒,留下了什么后遗症,须得要灵芝一直养着?”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的解释能够说得通了。” 宁浅眼睛一亮:“若是那夏侯靖如今身子必须要灵芝将养着,那我们算不算是寻到了他的弱点,若是断了他的灵芝来源......” 云裳却摇了摇头。 “不行吗?”宁浅有些疑惑。 “我来这银州城时间并不长,但是却打探到,那些巫族人开始采购灵芝已经有段时间,且有不少叛军就藏在山中采灵芝,他们恐怕也是害怕被我们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在灵芝上动手脚,所以早已经提前已经备足了灵芝。即便是我们现在断了他们的灵芝来源,他们恐怕也还能够支撑不短的时间。” 宁浅蹙了蹙眉:“那如此说来,我们知道的这件事情,就对夏侯靖没有一丁点儿的影响吗?就没有法子从这件事情中寻到空子来对付夏侯靖吗?” “也不是。”云裳叹了口气:“我很想知道,夏侯靖的身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可是我们对巫族人实在是不够了解,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给夏侯靖解的毒......” “巫族人?”宁浅抬起头来,与云裳对视了一眼:“你不是说,这银州城中,有不少的巫族人吗?” 云裳的手亦是一顿:“这些巫族人只怕并不知道夏侯靖的情形......” 说完不等宁浅开口便又反应了过来:“也无需他们知道夏侯靖的情形,只要是巫族人,将夏侯靖的情形同他们一说,他们多半都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些巫族人在这银州城,也并非是单打独斗,我们若是掳走一个,只怕很快其他巫族人都知道了。” “且,也难保这些巫族人不会说假话来骗我们。” “也不难。”宁浅睫毛微微颤了颤:“以前,青楼中有不少法子,虽然有些不入流,但是却很好用。” 云裳抬起眸子来看向宁浅,就见宁浅面上带着笑:“不过就是让人毫无意识地说出真话,如同醉酒一般,不受自己控制,醒来之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罢了,倒也好办。” 说罢,便站起了身来:“这件事情交给我就是,我去给你弄点好东西回来,而后,咱们一起去找一个巫族人会会。” 云裳看了宁浅的肚子一眼:“你身怀有孕,还是莫要在外面奔波了,那些巫族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宁浅笑了一声:“放心好了,我虽然只带了两个丫鬟,可是这两个丫鬟可都是个中高手。巫族人不是好相与的,我也不是啊,这件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云裳看了眼宁浅身边带着的丫鬟,点了点头:“行,承业之前也带了几个暗卫过来,只是没有在我们身边呆着,若是遇着什么事,传令让他们过去就好了。千万记得,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 宁浅摆了摆手,施施然出了屋子。 约摸过了一个半时辰,宁浅才又回来了,面上带着笑:“搞定了。” “这般快?”云裳扬了扬眉:“你说的那些东西,对每个青楼而言,都是秘而不宣的东西吧?她们如何会把东西给你?” “那还不简单。”宁浅眨了眨眼:“我有银子啊。” “银子?”云裳仍旧没有反应过来:“难不成,你用银子买的?” “我买了一个青楼。” “......”云裳瞧着宁浅含笑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还真是有你的,买了一个青楼......” 云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只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花的银子多了一些,可是却并非是毫无用处的。青楼素来都是消息集散地,只要是男子,没有几个不想花天酒地,醉死温柔乡的。有这样一个地方,对我们而言,也是用处多多的。” “行。”云裳点了点头:“你是对的。” 宁浅嘴角勾了勾:“走吧,咱们去找个巫族人来试一试这银州城青楼中的药,效果如何。” 宁浅说着,看了眼在一旁看书的承业:“宝儿就留在客栈吧?我留下个丫鬟看着。” 云裳的目光亦是落在了承业身上,却摇了摇头:“不用,将他带上吧。出生在皇室的孩子,经历的越多,才能学得越多。” 第1329章 活死人 那些巫族人虽然时常结伴而行,可是却总有落单的时候,云裳想了想最近这段时间打探到的那些巫族人经常出现的地方,将地方选在了荔枝湾。 除了灵芝集市,那些巫族人也经常出现在荔枝湾。 灵芝集市都是大大小小的灵芝店铺,很难寻到巫族人落单,且他们能够与巫族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荔枝湾则是因为附近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酒楼客栈,许多巫族人会选择在这边用饭,交换消息,能够寻到的机会更多一些。 一行人直奔荔枝湾而去,云裳将如何辨别巫族人和寻常人的法子告诉了宁浅,一行人下了马车,两人四处看了看,低声交换着意见。 “需不需要寻一处酒楼候着?留意着巫族人的动静,寻着有巫族人落单的机会就动手?” 宁浅仔细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凑在云裳身侧,压低了声音询问着:“那边那个摆摊卖竹子做的小玩意儿的人,是不是巫族人?” 云裳眯着眼看了过去,点了点头:“是,你准备对他下手?” 宁浅颔首:“酒楼中巫族人的确不少,可是巫族人多,一旦有人落单的时间长了,也容易引人怀疑。可是这个巫族人就不一样了,他在这里摆摊,不是为了放风就是为了打探消息,现在没有什么人,客人也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我们佯装走过去问问他卖的那些东西,期间对他下手,问他几个问题就离开,也不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云裳仔细看了看下周围的情形,点了点头:“速战速决。” 说完,低下头看向承业。 承业虽然一直没有作声,却也听见了云裳与宁浅的对话,自动自发地跑到了那巫族人的摊子前:“这个是做的什么呀?” 那小摊贩笑了起来:“小公子你瞧,这些啊,是用竹子做的小玩意儿,这是风车,这个是竹笛,这个是口哨,这个是竹蜻蜓......” 云裳与宁浅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 “娘亲娘亲!”承业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一片:“这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啊,娘亲你给我买好不好?” 云裳有些无奈:“你想要什么?” “可以都要吗?” 云裳凝眉:“那自然是不能的,这么多东西,你只能选一样。” 那小摊贩笑了起来:“我这里东西都不贵的,全部买下来也花不了几两银子,既然小公子喜欢,夫人就都给他买了吧?” “这些小东西倒是有趣。”宁浅笑眯眯地拿了一个小玩意儿起来:“这是什么?要怎么玩儿啊?” 那小摊贩看了一眼:“这个是一个竹筒做的小水桶,就是小孩子拿着玩过家家的。” “做得倒还挺精致。”宁浅笑了起来:“我要一个吧,拿回去给我女儿玩儿。” “给丫丫妹妹吗?”承业转过头看向宁浅:“那我也要买一个和丫丫妹妹一起玩儿。” “什么都想要。”云裳抬起手来点了点承业的额头,又看了看那小竹桶:“这个装水会漏吗?” “不会的。”那小摊贩看了眼:“我去给你装点水你们瞧瞧。” 宁浅颔首,将那小竹桶递给了小摊贩,那小摊贩接过那小竹桶转身就要往湖边走去,只是刚走了一步,便停了下来。 “转身回来。”宁浅开了口。 那巫族人果真就转身走了回来,眼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灵动,只一片空茫之色。 云裳转头与宁浅对视了一眼,宁浅便又开了口:“你是不是巫族人?” “是......” 云裳接上:“你们巫族人有多少人在银州城?” “一百三十五人。” “来做什么?” “收购灵芝。” 倒是与云裳猜想的并无多少差别,云裳垂下眸子:“收购灵芝给谁用?” “不知道。” 云裳眯了眯眼,倒也并非不可能,夏侯靖出事的事情,定然是要保密的,这些不过是寻常巫族人罢了...... “你们巫族人,在什么情况下会需要大量的灵芝?” “活死人,需要灵芝续命。” “活死人?”云裳与宁浅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震惊。 那巫族人没有意识,只以为云裳与宁浅是在问他,点了点头:“活死人,是那个人已经半死,没有了意识,只剩下一口气,我们靠蛊虫靠巫术给他续命,让他能够如正常人一般说话走路做事,可是他却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完全靠我们用巫术控制......这就是活死人。” “活死人需要大量的灵芝吊着那一口气。”那巫族人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道:“只不过,虽然能够用灵芝吊命,毕竟是死人,支撑的时间也不太长。若是巫术极好的巫师,可以让他那一口气吊个一两年的。” 云裳他们不能够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否则便会引人怀疑,两人对视了一眼,云裳点了点头,宁浅才抬起手来,衣袖在那巫族人脸上拂过,那巫族人眼神才渐渐清明过来。 宁浅笑眯眯地道:“掌柜的不是要去打水让我瞧瞧这小竹桶漏不漏?” “啊......”那巫族人回过神来:“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云裳与宁浅面上未露一丝异色,等着那巫族人回来,佯装仔细看了看那小竹桶,便买了一些竹子做的小玩意儿离开了。 回到客栈,将房门一关,宁浅才与云裳一同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活死人......”宁浅抿了抿唇:“巫族的巫蛊之术当真厉害得很,我从未曾想过,竟然还有这样的可能。” “若夏侯靖已经是个活死人,全靠巫族的巫蛊之术和灵芝来吊命,没有自己的意识,完全掌控在巫族人的手中,一切倒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为什么巫族人沉寂了这么多年,却突然闹出了这么一茬,为什么他们胆敢将陛下留在巫族,为什么夏侯靖会让巫族人在军中肆意走动,为何之前三场仗夏侯靖都输了......” “因为,夏侯靖被控制在了巫族人手中,巫族人在借由夏侯靖实现自己的野心,且还不用担心夏侯靖会在事后把他们丢掉,他们到时候直接取而代之便可......” 第1330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宁浅仍旧觉着有些难以置信:“夏侯靖那般狡猾多端的人,几次三番将我们都骗过了,怎么会竟然栽在了巫族人的手中?” 云裳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兴许是他们不知怎么勾结在了一起,夏侯靖想要利用巫族人来帮他,却不曾想,中了巫族人的邪术。” “兴许吧……”宁浅垂下眸子:“所以说,如今咱们的敌人,已经不是夏侯靖了,而是巫族人?” “是吧……”骤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云裳也有些缓不过神来,顿了一会儿,才幽幽道:“只是不知道巫族人和夏侯靖接触了多久了,对夏侯靖有多少了解,此前夏侯靖布置下来的那些东西,他们知道多少。” “若是知道得不多,于我们而言,倒兴许并非是一件坏事。若是什么都知道,那可就难办了。” 宁浅摇了摇头:“若是夏侯靖早已经与巫族人有所勾结,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才开始发难。” “也是。”云裳轻抿下唇:“希望如此吧。” 宁浅抬眸看向云裳:“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说实在话,和夏侯靖来来回回这么多次,时间拖了这么久,一直不能彻底将他拔除,我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此番前来,也是想要彻底做一个了结。” “此前夏侯靖还可以说,他毕竟姓夏,虽然不是陛下的亲兄弟,可到底也还是有着同样的血脉,所以几次三番,我们都留了他一命,是他自己不惜命。可如今夏侯靖既然成了一个活死人,如今与我们作对的是巫族人,那就更没有必要与他们客气了。” “这一回,我定要将整个巫族,都彻底拔除。” 云裳冷笑了一声:“说实在的,做人留一线的法子,我倒是不太熟练,总是畏手畏脚,可是斩草除根的事情,我却做的太过熟练了。” 宁浅笑了一声:“斩草除根,好极了,我也许久,没有这般痛快过了。只是不知道,你是如何个斩草除根法?” 云裳抿了抿唇:“如今我们顾忌的,是安永庄那边,因为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形,再加之……” “加之那些被藏在安永庄中的士兵,都是甘河县里面的普通百姓,被骗到了山中训练的,所以之前我觉着有些不忍心。可是如今想想,他们既然落在了夏侯靖和巫族人的手中,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他们也只能沦为夏侯靖和巫族人手中的一把刀。” “且如今甘河县也已经被夏侯靖彻底侵占,早已经……早已经不姓夏了。既如此,那也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云裳垂下眸子看向自己的手:“此前陛下与我商议之后,暗中成立了水军,选拔的都是精良之兵,已经暗中训练了半年有余的时间,此番我带了过来,如今正在安永庄附近的海天河水域,且已经有几十人潜入了安永庄的山林之中。” 云裳眯了眯眼:“派人给暗桩传递消息,调集一些炸药过来。” “直接炸山?”宁浅眨了眨眼。 云裳颔首:“那些士兵的藏身之处,与安永庄中的寻常百姓生活的地方,还相隔一些距离,提前将百姓疏散带走。而后,选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先放火烧山,而后炸。” “巫族人不一定知道安永庄山中藏着的那些士兵,所以,这些士兵,定然不能为他们所用。” “一旦巫族人手中没有可用之兵,即便是他们的巫蛊之术再厉害,也不过是只有数千人的一个小族,我几百万人的泱泱大族,还不能够将整个巫族踏平吗?” 宁浅点了点头,手指微微动了动:“那王尽欢那边……” “打。”云裳抿了抿唇:“此前我听闻你们同夏侯靖开战三场,三场皆胜,每一场之间,相隔约摸半个月到一个半月之间,我还在猜想,是不是夏侯靖在耍什么把戏?后来在这银州城外面的山中发现叛军之后,我便又在想,是不是夏侯靖意欲攻打银州城,将兵力都调往了这边,可是直至今日,我才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夏侯靖已经是一个活死人,而巫族那些人虽然能够控制夏侯靖的身体,可是他们隐居数百年,巫蛊之术兴许是擅长的,可是却根本不擅长打仗……” “我料想,他们兴许是在拖延时间,至于他们拖延时间想要做什么,却不得而知。” 宁浅蹙了蹙眉,有些犹豫:“可若是这一出,压根就是夏侯靖故意给我们设下的局,蓄意引我们上当的呢?” “那就只能真刀真枪的比一比,谁更厉害一些了。” 宁浅与云裳对视了一眼,却攸然笑了起来:“先前我还在说,很久没有痛痛快快放手一搏了,可是不过一转眼,畏手畏脚的就又变成了我。兴许是因为生过了孩子,如今又怀有声韵的缘故吧,我似乎比以前更加妇人之仁了。” “如你所言,若真是我们猜想的这般,那这一场仗,我们定能漂漂亮亮的赢。即便此事果真是夏侯靖给我们设下的局,拼真本事,我们也不会输。” “且夏侯靖断然不会料到,我们会这般果决,会这样……不管不顾。” 云裳点了点头:“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就要做那个光脚的。” 宁浅应了一声:“我待会儿就给王尽欢书信一封,将这件事情同他说一说,从银州城到武安城外,若是飞鸽传书,不消半日便可到了。” “开战一事,是与安永庄的事情一起,还是有个先后?” 云裳抿了抿唇:“有个先后吧,调来炸药也须得要一些时间,大约五日左右吧。五日之后凌晨,开始攻城。攻城约摸半日左右,安永庄那边方可行事。” “到时候再看看武安城那边究竟是什么个反应,再决定,这银州应该如何行事……” 云裳眯了眯眼:“银州城中这些个巫族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1331章 你想去吗? 宁浅颔首:“这些个巫族人狼子野心,也无需给他们留什么余地,直接杀了便是,免得生出什么后患来。” “合该如此。”云裳点了点头:“只是现在尚且不是时候,再等等,等到安永庄和武安城同时开战之后,便可以对这城里和山上的巫族人动手了。” 天色不早,宁浅身怀有孕,有些易困,早早就离开云裳的房间回了屋。 宁浅一走,一直在看书的承业便抬起了头来,定定地看向了云裳。 “怎么了?”云裳笑了一声:“为何这样看着娘亲?” 承业咬了咬唇:“娘亲是要打仗了吗?” “嗯,打仗。” 承业最近在云裳身边带着,对这附近的情形也略有了解,只点了点头道:“是不是将叛军给除掉了,百姓们就不必受战乱之苦了?” “是啊。”云裳颔首:“叛军一除,便不必打仗了。” 承业垂下眸子:“娘亲还说,要将城中那些巫族人都给杀了?” “对。”虽然承业尚小,可是对他的问题,云裳却都是认认真真的回答着,全然不将他只当作一个不满四岁的孩子:“你被巫族掳走,在巫族也呆了一段时间,也知晓,巫族人心狠手辣,且巫蛊之术太过邪门,如今他们在,便威胁到了无数百姓和将士们的性命,必须要将他们除掉的。” 承业颔首,只是神情却有些恍惚:“怎么了?承业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承业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看向云裳,眼中是一片茫然之色:“那父皇呢?父皇不是还在巫族吗?若是我们将巫族人都杀了,消息传到了巫族,他们会不会对父皇不利?” 云裳听承业提起洛轻言,也忍不住略略晃了晃神,半晌才笑了一声:“放心好了,我自然不可能将你父皇忘记,将他弃之不理的。等五日之后,我瞧瞧两边局势如何,若是一切如我们所料,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便立即启程前往巫族。哪怕是将巫族的老巢一并给端了,也定要将你父皇平安救出来的。” 承业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只仰着脸看着云裳,眼中亮光一片:“那娘亲去巫族,还带着我一起去吗?” 云裳笑了:“你想去吗?” “我自然是想去的。” “可是,巫族人那般凶残,你不怕吗?” 承业想起自己在巫族经受的那些痛苦,浑身打了个颤,只是却也很快缓和了过来:“怕自然是怕的,可是有娘亲和父皇在,我就不怕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 云裳听承业这样说,眸光顿时便温柔了下来,半晌,才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你说的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便什么都不怕了。” 云裳低下头,却瞧见承业仍旧固执地盯着她,像是在求一个答案。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去去去,让你去,瞧你这眼巴巴的样子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多好的事情似得。” 承业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也不在乎云裳怎么说,只笑眯眯地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将该传递出去的消息传递出去,云裳便又如寻常一样,每日里带着承业去医馆,有时候去给伤兵诊治,有时候就在医馆中坐诊,明面上无任何异常。 天气太热,中午来看诊的病人并不太多,陈夫人送来了绿豆汤,陈掌柜便端着绿豆汤在医馆正堂和他们说话。 “之前那些伤兵,伤得比较轻一些的,伤口都已经愈合,都已经离开了一部分了。那些残疾的,也只能将养着,有一些也已经送了书信回乡,让家里人来接了。没有人来接的,我准备就在银州城中想法子给他们谋一些去处。重伤昏迷不醒的,暂时也就只能让他们继续那样呆着,看能不能够有朝一日醒过来......” “离上次开战好似已经快要一个半月了,也不知道下次开战会是什么时候。”一旁抓药的药童开口道。 “希望不要再开战了,一开战便又会有不少人受伤,到时候我们可就真的忙不过来了。” “叛军既然已经开始叛乱,不开战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于,朝廷早日将叛军尽数诛灭,还我们一片安宁。” 云裳点了点头:“开战大抵是要开的,只是迟早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叛军故意拖延时间,都这么久了,也还没有动静。再不开战,我就准备要去下一处城池看看了。毕竟本来我是想来这边采买一些灵芝的,可如今灵芝也采买不了了。” 陈掌柜看了云裳一眼,走到云裳旁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道:“灵芝的事情我帮你问过了,说是最近这段时间,因着叛军起事的缘故,各地的药材商人害怕银州受到波及,采购不了好的灵芝,便提前跑来这边采购了,所以如今灵芝极其难买。” “且山中......”陈掌柜顿了顿:“山中可能真的有叛军,我也认识一些住在山中采灵芝的人,都说最近山中有叛军出没,他们都不敢上山采灵芝了。” 这与云裳此前打探到的并无多少差别,且她如今也知道了那些事情,便只点了点头:“劳掌柜的费心了。” 陈掌柜摆了摆手:“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无需这样客气,毕竟这段时间,你在我们医馆帮着我们诊治病人我也没给你诊金。” “不过我好歹在城中也还有些人脉,特意托人给你留了两朵品相极佳的灵芝,就只有两朵,这种时候,要找那样的灵芝实在是不容易,两朵已经是极限了。” 采买灵芝不过是云裳信口胡扯出来的借口罢了,听陈掌柜这样说,云裳亦是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有两朵也行的,两朵就够了,掌柜的你也莫要为难你的朋友了。多少银两?我明日拿来给你......” “说银子那就不亲切了。”陈掌柜笑了:“就当你这段时间给我们医馆的病人诊治的诊金好了。” 云裳笑了嘟囔了一声:“哪有这么贵的诊金?” 却也不再多言,只暗自想着,等她走的时候再瞧瞧留下银子就是了。 第1332章 攻城 云裳白日里在医馆坐诊,晚上便暗中同暗卫与宁浅一同议事,五日时间,转瞬即逝。 按着与王尽欢的约定,应当昨日夜里便已经开始攻打武安城,只是武安城与银州城相隔还有一些距离,这边也听不到武安城的动静,传递消息的话,飞鸽传书最快,须得要半日左右,快马加鞭传递书信则须得要一两日的时间。 最快,也须得要午后才能得到消息。 炸药已经备好,一旦武安城那边的消息传来,安永庄那边便也可以行事。 “夏大夫可是有什么事情?” 一旁陈掌柜的声音传来,云裳转过头看向陈掌柜,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陈掌柜笑了笑:“我是瞧着夏大夫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模样……” 云裳垂下眸子,笑了一声:“昨夜半夜,我做了个噩梦,总觉着非什么吉兆,今日一大早的,又觉着眼皮跳得厉害,所以一时间有些晃神了。” “夏大夫还信这些啊?”一旁的大夫笑了一声:“眼皮跳,可能是昨日夜里睡得不太好,若是一直跳,那就有可能是最近过劳,损伤心脾,导致心脾两虚,筋肉失养而困动。” 云裳也笑了:“也是,信那些不如信医术,看来待会儿得开一副调养气血心脾的药开吃吃。” 一屋子人俱都笑了起来。 午后吃了饭,因着最近天气热病人少的缘故,几个大夫在午后都会轮流午休。 云裳也准备带承业会客栈小睡一会儿,只是刚走到门口,便同匆匆忙忙冲进门来的药童险些撞上。 “出事了出事了!武安城又打起来了!” 云裳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向那药童。 医馆中的其他人都已经冲了过来:“怎么回事?打起来了?什么时候打起来的?” “说是昨日夜里,是王将军发起的进攻。” 王将军? 云裳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这位王将军,说的多半就是王尽欢了。 “昨日夜里一打起来,那边便火速地传了消息过来……” 陈掌柜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眉头轻轻蹙了蹙:“既然是王将军主动发起的进攻,想必也已经做足了准备,此番开战,应当如此前几场仗一般得胜。” “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的,这又有谁能够说得准呢?”云裳抿了抿唇:“昨日夜里开战的,若是有重伤的士兵撤下战场,是不是就会往我们这边送?约摸什么时候能够送到?我们是不是要做好接收伤员的准备?” 陈掌柜摇了摇头:“在战场上手上的士兵,首先会送到后方营中做简单的处理,先止血包扎,要等着能够挪动的时候,才会往我们这边送。” “至少也须得要三四日之后,方有伤员送过来。” 云裳点了点头,在心中大致算了下时间:“那咱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准备呢?” “让人给那几处安置伤员的地方的干草给换一换吧,之前已经有人睡过,又下了几场雨,那些干草都潮湿了。” 陈掌柜抿了抿唇,俨然是因为开战的消息传来,心中担忧的缘故:“再叫人去布庄扯一些布来,到时候好给他们包扎伤口……” 因着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此番陈掌柜安排起来倒也十分得心应手,很快便安置妥当了。 云裳眯了眯眼,刚刚开战,又离得远,也不知那边情形究竟如何,倒是凭空生出一种无力感来。 因着发生了这么一茬,云裳中午便也没有回客栈,一直忙活到天色黑尽了才回了客栈。 刚走到房门口,旁边屋子的门便打了开,宁浅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裳便直接朝着宁浅走了过去,两人进了屋,宁浅便道:“昨日夜里,王尽欢已经带兵攻城了。” 云裳点了点头:“我在医馆的时候已经听闻了消息,只是医馆那边的人能够打听到的消息不多,也不够详尽,只知道开战了,并不知道具体事态如何。” 云裳应了一声:“方才我倒是收到了王尽欢传来的消息,王尽欢这几日筹备都是秘密进行,营中知晓的人不多,因而昨夜开战,倒是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到今日中午时分,他写下书信的时候,已经有一小队精兵暗中潜入了武安城中,与城外的大军里应外合,准备加大进攻的力度。” “王尽欢在信中说,叛军的抵抗与防卫,并不如他们料想中那般严密,若是不出意外,顶多到明日中午,便能攻入武安城中。”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同宁浅道:“武安城中只怕巫族人也不会少,且按着此前那个巫族人的说法,应该有一个巫术不弱的……” “巫族人打仗兴许不怎么样,可是巫蛊之术却得要小心忌惮着。你待会儿书信一封给王尽欢送过去,告诉王尽欢,若是将武安城城门打开,也不要入城,将武安城围困住便是。而后寻个风向好的时候,放一把毒烟。” “巫族人在武安城中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还不知道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呢。那些巫蛊邪祟之术,咱们还是不要碰为妙。” 宁浅本也担心着这个,听云裳这么一说,立马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写信告诉王尽欢。其实之前我给王尽欢书信的时候,便已经同他提起过此事了。只是你知道的,王尽欢性子大而化之的,根本就没有惧怕的东西,兴许还会觉得我小题大做了。” 云裳笑了一声:“巫族人的那些东西,值得小题大做,你告诉他还是小心为上,若是巫族人那些东西没用的话,陛下也就不会在巫族被困那么长的时间了。” 宁浅颔首,心中担心,便站起身来走到桌子后面,提笔开始写信。 书信写到一半,却听见几声巨响传来,连脚下的土地都似乎震动了一下。 这动静,倒是有些像是此前在锦城雪崩的时候…… 云裳抬起头来,与宁浅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中都带着了然,异口同声地道:“安永庄。” 云裳抿了抿唇:“我还以为,李牧会选个白日里的时候行事,却没曾想,他选的是晚上吗?晚上的话,黑夜倒是一个极好的屏障,也好……” 第1333章 不见了 方才那动静极大,城中许多百姓都听到了声音,云裳听见外面隐隐约约有喧闹声传来。 “百姓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声音,恐怕容易引起恐慌。”云裳蹙了蹙眉:“现在又临近宵禁,百姓们没有法子到街上去打探消息,咱们也无法散布消息出去,百姓们就只能在自己家中胡乱猜测......”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宁浅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到了窗户口,将窗户打了开来。 天色已经黑尽,临近宵禁,若是往日,这个时候外面的街道上应该已经没什么人在走动了,如今却聚集了不少的人,想来是想要利用宵禁之前这段时间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裳与宁浅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出了客栈大门。 “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们方才感受到了吗?地都震动了,是不是地动了啊?” “我听闻此前锦城附近的山脉雪崩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动静,会不会是雪崩了?” 云裳与宁浅交换了一个目光,宁浅飞快地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将消息传递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跑了过来:“我刚从码头过来,听码头那边的人说,好似是海天河沿岸有一处地方发现了叛军,正好遇上了咱们朝廷的巡逻士兵,巡逻士兵用了炸药,和叛军打起来了。” “是咱们银州的地方吗?”有人高声问着。 “听说不是,是武安州的甘河县的一处庄子里面。” “哦......不是银州啊。”听闻不是银州而是武安州,百姓们的情绪才稍稍安稳了下来,本来武安州就在打仗,他们便觉着,那什么庄子既然是在武安州,会有叛军也实属寻常。 云裳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着这边的百姓开始闲话八卦,才转过身问宁浅:“什么时辰了?离宵禁还有多久的时间?” “不足半个时辰。” 云裳点了点头:“给暗桩都传递了消息了?” 宁浅颔首应着:“都传递出去了,暗桩应该会利用这段时间,很快地将这个消息在城中传开,尽量将影响减到最低。” “且即便是宵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城中的百姓未免也没有其他传递打探消息的法子,无碍的。” “希望如此。”云裳眯了眯眼:“既然安永庄那边都已经动了手,吩咐城中的暗桩暗卫也动手。过去五天,暗桩暗卫应该也已经将城中那些个巫族人的下落打探得十分清楚,知晓他们现在在何处,今夜就动手,趁着宵禁的时候。” “好。”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又回了屋中,一进屋,宁浅便拧起了眉头:“我的信......” 云裳闻言,朝着那书桌看去,便瞧见书桌上笔墨砚台都尚在,只是少了最面上的那张写了书信的纸。 “有人进了屋?” 宁浅颔首,紧紧抿了抿唇:“应该就是趁着方才我们都出去了的时候进屋的。” “有人盯上了你,还是我们?” 宁浅摇头:“不知道。”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转头问着宁浅:“你方才在书信上写了什么?” “刚动笔不久,尚未写什么要紧的东西。且我平日里与王尽欢写信,都有约定好的暗号,并不会直接将重要的内容写在明面上,明面上瞧着不过是寻常夫妻之间的家书罢了,只有王尽欢能够从中看见我想要表达的内容。” 云裳点了点头:“我来银城之后,寻常不怎么联系暗卫,也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不过,不管是冲着谁来的,他既然在跟着你,定然也发现了你与我来往较密,定也会对我有所怀疑。” “信中若是没什么要紧的倒也无妨,左右,咱们今晚就动手,动手之后,明日便离开锦城。” 宁浅颔首,眼中却也仍旧有些疑惑:“明日就离开锦城?你此前不是说,山中还有不少的巫族人吗?山中那些巫族人怎么办?就此放过?” “放过自然是不能够放过的。”云裳抿了抿唇:“明日在山腰处放一把毒烟便是。山腰之上,因着有那些叛军的缘故,最近已经很少有采灵芝的人和寻常百姓敢上山了,山上几乎只有叛军。” “明日在山腰处放毒烟,等上三四个时辰之后,再带几个暗桩暗卫上山一趟,仔细检查检查,一则看一看这山中的叛军在山上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二则看看有没有寻常百姓中了毒的,也方便为他们解毒。” 宁浅点了点头:“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咱们便也不必进城了,就可以直接离开锦城了。” 宁浅转过头看向云裳:“离开宁城之后,你想要去何处?此前倒也没有提及过。是去安永庄那边瞧瞧夏侯靖此前在安永庄都布置了些什么?还是去武安州坐镇?” 云裳笑了一声:“也未必要去这两处地方啊。” “未必要去这两处地方?”宁浅愈发疑惑,可是这附近,也就这两处地方值得她去的啊? “难不成,你是要准备回宫了?”宁浅想了想:“也是,你出来也已经有些时日了,宫中只怕也已经堆积了不少的事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云裳摇头:“我准备......去巫族瞧瞧。” “巫族?”宁浅瞪大了眼:“你是要去救陛下?” “怎么?很奇怪吗?”云裳垂眸轻笑了一声:“此番我们已经知道巫族人插手了这武安州的事情,知道是巫族人控制着夏侯靖,夏侯靖只是沦为了活死人了,且还抓了那么多的巫族人起来。” “巫族本来人便不多,若是这个消息传到了巫族,只怕巫族人会对陛下不利,所以我想,在做完这两桩事情之后,先****,而后赶在消息传到巫族之前,赶到巫族,将陛下救回来。” “便是踏平了整个巫族,我此番也要将人毫发无伤地带出来。” 云裳笑了笑:“只是陛下身上被种下了蛊虫,此行只怕会有些难。” 云裳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不管再难,我也断然不会放弃。” 第1334章 接你父皇回家 外面的声响渐渐平息了下来,响起了宵禁的钟声,而后,外面的声音便渐渐归于平静。 只是今夜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云裳将承业哄睡之后,便没有再歇下,只让宁浅那两个丫鬟都守在了屋中,自己去了宁浅屋中。 似是知晓云裳要过来,宁浅也还没有睡,见着云裳进来,只转过头对着云裳笑了笑。 云裳瞧见宁浅手中拿着的东西,忍不住扬了扬眉:“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够瞧见你拿针线?” 宁浅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拿着的东西,眼中亦是染上了笑意:“我听闻,去年陛下寿辰的时候,你给他绣了一个香囊?” “是啊。”想起那香囊的由来,云裳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给陛下绣一个香囊,只是答应了的事情,也就不好后悔了,且陛下老是拿那香囊来刺激我,我也没有法子,只好绣了。” “绣的磕磕绊绊的,好几次都绣废了,最后还是桂嬷嬷一针一针教的,是真的一针一针的教的,她绣一针便等着我,然后看我落针有没有什么问题,而后再继续下一针。” “不过即便是这样绣出来的,也不过堪堪能看罢了。” 云裳看向宁浅手中拿着的那东西,瞧着倒像是一个小肚兜的模样:“你这又是给谁绣的?给肚子里的孩子?” 宁浅摇头:“给丫丫的,丫丫出生之后,我便没有好好陪着她,也没有给她做什么东西,如今刚刚陪她一段时间,却又怀上了,我对她一直心有亏欠,所以想要尽自己所能,给她一些补偿。” “丫丫年幼,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没有什么记忆,以后多陪着些就是了。” 宁浅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去说什么后悔的,过好以后就可以了。” 外面更夫打更的声音传来,云裳倾耳细听了片刻,才道:“已经二更了,只是暗卫他们动手,约摸要等着三更四更左右,你如今身怀有孕,不宜熬夜,你先睡会儿吧,等着暗卫那边有了消息,我再来找你。” 宁浅点了点头,却又笑了:“以前养成了习惯,一有什么重要的行动,晚上都不太能够睡得着觉。” “睡不着也得睡,你部位自己着想,怎么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你说是不是?” 云裳离开了宁浅的房间,回屋挨着承业躺了下来。 只是如同宁浅所言,因为知晓今夜城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脑海中总是来来回回地想着那一桩,想着有没有什么细节是自己遗漏了没有顾及到的,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若是出了意外,应该如何补救。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三更的更声过去了,四更的更声过去了。 窗口骤然响起一声轻响,云裳猛地翻身而起,将窗户打了开来。 两个暗卫从窗外翻身而入:“主子。” “结束了?” 暗卫颔首:“巫族人应该没有料到我们会在今天晚上动手,倒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共抓了一百三十二个巫族人。” 云裳拧了拧眉:“一百三十二个?为何之前我从那巫族人的口中得知,他们在这银州城中,可不止这么些人?已经全部抓完了吗?” “巫族人在这银州城中的确不止这么多人,可是今日夜里,有几个巫族人上了山。” 云裳颔首:“抓住的巫族人可都已经处置了?” “是。”暗卫垂着头:“按着主子的吩咐,格杀勿论,尸首全部分开焚烧了。” 云裳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好,都没了最好。” 这些巫族人,浑身都是毒都是蛊虫,即便只是尸体,她也不放心留下来。 云裳抬起头来看向暗卫:“山上的叛军可都一直盯着的?暗卫上山了吗?” “在处置城中巫族人的同时,我们派遣了人上山,因着今日吹的是东风,我们的人在西面山腰上烧了毒烟,按着主子的吩咐,毒烟上的毒是主子亲手配置的,也是按着主子吩咐的数量来的,应该不出半个时辰,山上的暗卫便会下山了。” “好。”云裳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轻轻道:“那就好。” “我再等半个时辰,你先下去吧,休息几个时辰,明日一早,辛苦你们在城中多转转,盯紧了城中各处消息流通比较快的渠道,看看明日有没有流言蜚语传出。再飞鸽传书给此处到巫族的几处必经之路上拦截消息,定然不能让任何消息传回巫族。” “是。” 云裳摆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正如那暗卫所言那般,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多一些,便又有暗卫来禀报消息:“启禀主子,山上毒烟已放,一切如主子计划那般,不曾出丝毫岔子。” 云裳这才松了口气:“好,没出岔子那就好。” “你也再去休息休息,天亮之后,随我一同上山。” “是。” 一切顺利。 云裳在心中来来回回呢喃了好几遍,才长长地吁了口气,重新躺回了床上,和衣闭眼小憩。 一觉醒来,外面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云裳转身便瞧见承业坐在她床边,头发披散着,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在看。 云裳抬眼看了看窗外隐隐透进来的光亮,坐起身来:“什么时辰了?怎么醒了都不叫娘亲起来?来,娘亲帮你梳头,帮你洗漱,带你去用早饭。” 承业咧开嘴笑了:“我瞧着娘亲睡得好,想着娘亲昨日夜里定然没能好好睡觉,不想打扰娘亲。” 云裳怔了怔,目光落在承业脸上,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家承业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承业笑了起来:“我答应过父皇的,父皇不在的时候,定然会代他好好照顾娘亲。” 云裳也笑,站起身来拿了木梳,重新坐到了承业身后,轻轻帮他梳着头发:“银州这边,有你宁浅姨在,我放心,明日吧,最迟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 承业眼中顿时亮起一道光:“是去巫族,接父皇回家吗?” 云裳勾了勾嘴角:“对,接你父皇回家。” 第1335章 轮不到你们插手 第二日一早,云裳便带着承业连同暗卫一起上了山,清晨的山上十分安静,连鸟叫都不曾听到一声。 云裳抿了抿唇:“昨天晚上虽然放了毒烟,可是难保那些叛军和巫族人不会躲在山洞之中,躲过了毒烟,一切小心,以暗号为令,莫要走得太远。” 云裳抬了抬手,暗卫便飞快地散了开。 承业拉了拉云裳的手:“娘亲,我们要上山吗?山上是不是不太安全?娘亲带着我,不方便的,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吧?” 云裳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半山腰树林也十分茂密,遮天蔽日的,只隐隐约约有阳光从树叶的罅隙之中投下,在地上映出点点光斑。 承业正是喜欢玩闹的年纪,在原地待了会儿就觉着无趣,随手从树上摘了一根树枝来拨弄着一旁的落叶。 云裳倒也并未太在意,只垂下眸子想着,昨日夜里安永庄那边便引爆了炸药,今日那边应该也正在清理山林,到傍晚时候,应该也能够有些消息传来了。 安永庄那边,如今倒实在不知是何情形。 想必武安城那边,云裳倒是更为担心安永庄那边。 毕竟,水军人数并不太多,可不能够就这样折在了安永庄。 云裳想着,便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承业,眼角余光却瞧见一旁地上的枯叶之中,有什么黑色的东西爬过。 云裳脑中尚且来不及反应,手已经飞快地捞起承业,将他抱了起来,而后身子往后一跃,跃到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 承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脸茫然地转过头看向云裳:“娘亲,怎么了?” 云裳的目光仍旧落在林中那层层叠叠的落叶上,看了一会儿,便瞧见偶尔有蝎子和其他不知名的虫子从那些叶子中钻出来,复又钻了进去。 承业也看见了,只瞪大了眼:“有虫子!” 云裳点了点头:“虽然这些腐叶中是最为容易滋生虫子的地方,只是有巫族人在,咱们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云裳低下头看向自己站着的那石头,石头的表面倒是十分干净,没有落叶那些,若是有什么东西也十分明显。 云裳不敢轻易放心,从袖中取出了驱蛇虫的药粉来,在她与承业周围画了个圈,才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就在这个圈里呆着,不要到处乱跑。” 承业方才亲眼瞧见了那些虫子,亦是有些后怕。 那些东西,他在巫族见过不少,如今见着,仍旧会下意识地觉着有些心悸。 听云裳这般说,连忙点了点头:“好啊,那娘亲也就呆在这个圈圈里好不好?等待会儿暗卫叔叔来救我们。” 云裳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等待会儿暗卫叔叔来救我们。” 只是想起暗卫,云裳忍不住拧了拧眉,这些虫子,若只是寻常山林之中的普通虫蚁倒也无妨,可怕就怕的是,这些东西是巫族人养的蛊虫。 若是蛊虫,可就不好办了。 云裳飞快地从袖中拿出白玉小笛子,放在嘴边吹响,以笛声向暗卫传递消息。 笛声刚刚传递出去,就听见右上方的林子里隐隐约约有动静传来。 承业往云裳身边又稍稍靠近了一些:“娘亲,是什么声音啊?” 云裳侧耳细听了半晌:“应该是打斗声?” “打斗声?是暗卫与叛军打起来了吗?” 云裳颔首:“十之七八是这样。” “那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云裳摇了摇头:“咱们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自己就是,不让暗卫叔叔们分心。其他暗卫听到了消息,便会前去支援的。” 承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打斗声越来越明显。 云裳蹙了蹙眉,听着那动静,叛军只怕不止几个人。 她上山之前倒也已经料想到了,昨夜毒烟上山的时候,虽然是晚上瞧不见烟雾,可是难保不会有人躲在山洞之中休息,而没有受毒烟影响。 只是在她的料想中,没有受毒烟影响的叛军定然不会太多。 可是听着这动静,却似乎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 也不知道究竟是昨夜的那些毒烟没有起到应该起到的作用,还是山上的叛军人数比她料想的还要多上许多。 那动静越来越明显,承业忍不住抬起手来握住了云裳的手,云裳也回握了过去。 不一会儿,打斗声稍稍停歇,暗卫并未传来异常的暗号,云裳稍稍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应该是暗卫赢了。 只是这口气尚未松回到肚子里,却瞧见一旁的林中骤然窜出来几个人。 不是暗卫。 云裳尚未看清楚那几个人的打扮,只是看他们身形,便已经飞快地做出了判断。 不是暗卫,却出现在这里,那便只能是叛军了。 云裳眯了眯眼,飞快地将承业抱了起来。 那几个人也已经出现在了云裳的目光之中,倒是的确如云裳所料那般,来的人并非是暗卫,而是叛军。 且那走在最前面的那叛军,竟还有些熟悉。 是那日云裳借着采药的名号上山来打探消息,放她离开的那个叛军首领。 那叛军首领也已经瞧见了云裳。 只是此时此刻在这里见着,那叛军首领却是怎么也不会认为,她是再上山来采药的了。 那叛军首领眯着眼,停下了脚步,目光在云裳和承业身上转了一圈,便飞快地朝着云裳扑了过来。 云裳眯了眯眼,吹了声口哨,而后便抱着承业跃起,躲开了他的进攻。 那叛军首领身后的几人见着云裳的动作,亦是跟着扑了过来。 虽然抱着一个承业,云裳的动作却仍旧十分轻松,飞快地从腰间抽出了软剑,和他们交起手来。 “上一次,想着你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我将你放走了,没想到,却是放虎归山。” 云裳眯了眯眼,这叛军首领的口音…… 并不像是夏国人。 倒是……与此前见着的那些巫族人相差无几。 巫族人。 云裳眸光愈发暗沉了下来:“夏国即便是内乱,不管以后江山落在了谁的手中,那也是夏国皇族内部的事情,可还轮不到你们巫族人来插手……” 第1336章 顺利还是不顺利? 那男子在听云裳说道巫族人三个字的时候,便已经变了脸色。 “你究竟是什么人?夏国朝中的探子?” 云裳手中飞快地挽起剑花,挡住他的进攻:“我是什么人,你无需知晓。” 既然是巫族人,云裳也没了想要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消息的心思,将手腕上的镯子对准了那男子,镯子上的机关被启动,飞快地射出了几根细如牛毛一般的细针。 那男子还在忙着应付着云裳的进攻,倒是瞧见了那些细针,只是闪开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细针有两根直接没入了他的手腕,一根没入了他的脖颈。 那男子身子猛地一顿,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就瞧见自己的手腕很快开始变黑。 “是毒?” 云裳冷哼了一声,却已经飞快地用轻功退开了一段距离。 那男子手中丝毫不犹豫,抬起手来便朝着自己的手腕给砍了下来。 鲜血飞溅而出,半只手落在了地上。 云裳瞧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并未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也中了她的毒针。 那巫族人还要朝着她扑过来,只是已经有暗卫在林中得到了消息,赶来相救了。 这些巫族人并不是云裳和暗卫的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 “巫族人,格杀勿论。”云裳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那首领的脖子上已经黑了一片,似乎已经有些呼吸困难,艰难地喘着气。 “你......你究竟是谁。” 云裳并未回答他,只定定地看着他倒了下去,目光丝毫没有离开分毫,防止他会有突如其来的后招。 很快,这群人便被暗卫除了个干干净净。 “小心着些,一把火将尸体烧了就是。” 云裳抿了抿唇:“谁也不知道这些巫族人身上究竟带着什么东西,一定要格外小心。” 暗卫依令行事,很快处置好了,首领这才上前同云裳禀报:“这片山林之中我们仔细寻找过了,昏迷不醒的叛军一共二百一十七人,寻常百姓两人。” “我们查探快要结束的时候,有藏在山洞中的叛军冲了出来同我们缠斗在一同,想来应该是为了掩护这群人逃离,只是他们运气不好,正好遇上了主子。” 云裳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那的确是运气不怎么好。” “所有叛军,尽数处置,一个不留。”云裳眸光沉沉:“传令给银州城城守官员,让他们封山一个月,而后配制一些除掉蛇虫鼠蚁的药粉来,在这片林中全部洒满。” “是。”首领颔首应了下来:“那两个百姓......” “检查一遍他们身上,有没有易容有没有乱七八糟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而后你们亲自带下山,去城中仔细核对好他们的身份。如果真的是土生土长的银州城,便放他们离开......” “必须是土生土长的银州人才可放他们离开,这一年半载搬到银州城的都不可。” “是。” 云裳点了点头:“你们先留在这里好生将这桩事情后面的事情处置妥当,我与承业先下山。” 云裳带着承业一同下了山,就瞧见山下停着一辆马车,宁浅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怎么出来了?” “担心你呀。”宁浅笑了起来,抬眸看了眼云裳身后那片山林:“有时候我挺喜欢这种山中密林的,风景好空气好,且山中会有各种各样大自然的馈赠,山珍野味,都是极好的东西。” “可是有时候,我却又很怕这样的地形,这种地方通常能够藏很多东西。人,武器,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云裳笑了一声:“你如今说话倒是越来越有哲理了。” 宁浅也笑了:“好了,事情都处置好了吗?处置好了咱们就回吧。” “好了。”云裳带着承业上了马车:“武安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宁浅拧了拧眉,眼中的担忧不加掩饰:“我也有些担心,王尽欢这人性子比较急躁一些,我怕他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见城门打开了就忍不住会带兵冲进去。” 云裳听宁浅这样说,忍不住笑了一声:“别说,王尽欢兴许还真是这样的性子。” “可不就是吗?愁死个人了。” 云裳摇了摇头:“只是他平日里性子跳脱一些,可是到底在陛下身边那么长的时间,在正事上也还是靠得住的,你得学会信任他。” 宁浅点了点头,仍旧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 马车还未动起来,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低声说话的声音,很快,暗卫敲了敲马车的窗户:“主子,安永庄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云裳挑了挑眉:“这样快?我还以为得等到晚上才能有信儿了。” 云裳将马车车窗帘子拉了起来,接过书信打了开来看着,不过片刻,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怎么了?可是安永庄那边的事情进行得不顺利?” 云裳低低“嗯”了一声,却又摇了摇头。 宁浅哭笑不得:“你这又是嗯又是摇头的,到底是顺利还是不顺利啊?” 云裳抬起眼来,将手中书信递给了她,三言两语将事情同她讲了:“李牧说,炸山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昨日夜里,他们甚至还与安永庄山中意欲外逃的守兵在海天河上交战了一场,且取得了胜利。” “今日他们天还未亮就开始搜山,倒是在山上发现了夏侯靖此前挖空了山建造出来的秘密练兵地,可是,却早已经人去山空,除了一些搬不走的工事,其他的东西都已经被带走了。就连那些搬不走的工事,都已经被人给破坏殆尽。” 宁浅将书信粗粗扫了一遍,眉头亦是蹙了起来。 “可是我觉着,武安城中的兵力,包括他们守城的工事,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么多那么厉害啊?” 宁浅与云裳对视了一眼,一下子就读懂了云裳眼中的意思:“你是觉着,夏侯靖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兵马,并没有去武安城?那他们去了何处?” 云裳脑中飞快地闪过最近这段时间得到的消息,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此前有消息说,仓觉青肃似乎也在两国交界的山林之中偷偷练兵建造工事...... “兴许,是去了夏国与夜郎国的边关。” 第1337章 做一个自私的人 云裳心思转得飞快:“此前我收到的消息,夏侯靖藏在山中暗中训练的那些士兵之中,有夜郎国人。” “后来又得到消息,此前夏侯靖带走的那些修建工事的工匠,去了夏国与夜郎国的边关,他们疑似也在边关山林之中利用险峻的山势偷偷练兵。” 云裳抿了抿唇:“当时我与陛下觉着,夏侯靖与仓觉青肃这般做,多半是想要偷偷趁机从守备最为薄弱的西面边关开始进攻,攻下西边边关两座城池,而后一路往南,往南,变到了安永庄附近的龙脉......” “正好也是夏侯靖偷偷练兵之地,到时候夏侯靖再偷偷将夜郎国大军放进来,两军相会,合力南下,攻打锦城......” 云裳抿了抿唇:“只是夏侯靖大抵之前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没有想到,安永庄的事情会那样快的暴露在我们眼中,他的计划还未能得以实施,所以才借机将兵马偷偷带走,提前与夜郎国大军会合。” 云裳咬了咬唇:“只是如今又有了变数,夏侯靖已经变成了活死人,而此事,仓觉青肃未必知晓。” “而控制着夏侯靖的巫族人也未必知道夏侯靖此前的打算......” 云裳脑子转得飞快,一瞬间便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念头:“这个变故,兴许正是我们的机会。” 宁浅闻言沉默了良久:“所以,咱们西边边关的守将是?” 云裳摇了摇头:“我此前去了一趟夜郎国,这段时间,朝中那些事情都是陛下一手打理,我并未过问过,如今那边的守将究竟是谁,我倒还真的不知道。” 听云裳这么说,宁浅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些:“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若是如你所想那般,也不知道夏侯靖偷偷训练的那些兵马离开安永庄多久了,现在到没到边关,若是到了,只怕他们很快就会开始发起进攻。” 宁浅抬眸看向云裳:“只是此前你们就猜到了夏侯靖和仓觉青肃的阴谋诡计,想必陛下应该早有防范......” 提起洛轻言,云裳眼中笑容愈发苦涩了几分:“兴许吧,可早有防范兴许是早有防范,但是如今陛下也不在锦城,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布置的,若是那边真的出了事情,即便是消息传到了锦城,也没人能够做得来主啊。” “不是太上皇还在锦城吗?”宁浅说完,才又叹了口气:“太上皇不理政事也已经有些时候,也不知道......” 云裳听着她满是担忧的语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听起来你比我还忧愁的样子。” 云裳虽然这样打趣着,只是眼中的忧愁却一直未曾散去。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宁浅小心翼翼地看着云裳:“你不是说,想要明天启程去巫族救陛下吗?” 云裳手指轻轻摩挲着,低下头就瞧见承业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她,似乎也在等着她的答案。 承业是一直想要去巫族救洛轻言的,他心中担心洛轻言,又因为洛轻言是为了救他才被留在了巫族,心中愈发愧疚...... 可若是边关出了事,夏国大门一开,没有处置妥当,受苦的,那将是千千万万的夏国百姓。 承业瞧见云裳看他,连忙收回了目光,做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娘亲觉着那边更重要一些,就去那边吧,父皇也不是小孩子了,且娘亲说过的,父皇很厉害,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定然不会有事的。” 像是笃定了她一定会去边关似的。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头发,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肆无忌惮的玩乐吧?可是承业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懂得了轻重取舍。 云裳眸光中闪过一抹痛,她是出生在皇宫中的孩子,知晓一个皇子,特别是太子,背负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云裳手指轻轻摩挲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待会儿回去之后收拾东西,我先去安永庄瞧瞧,而后明日一早直接从安永庄启程,坐船南下。” “南下?”承业早已经在太傅和洛轻言的教导下看过夏国的地图,也知道东南西北,听云裳这话,就知道她话中之意:“娘亲是准备要去巫族吗?” “去啊......”云裳笑着摸了摸承业的头:“我先去安永庄那边看看,虽然那些秘密训练的士兵已经离开,可是到底曾经存在过,兴许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我仔细看看情况,看看能不能够提取到一些重要的信息,对边关情况有所帮助,到时候叫暗卫传信到边关就是。” “若是真的起兵......”云裳咬了咬唇,看向宁浅:“正如你所言,此前陛下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料想到了仓觉青肃与夏侯靖会有此一出,边关必然会有所防备。” “而如今太上皇尚在皇城之中,即便是太上皇久不问政事,可是却也为帝数十年,经历的风风雨雨极多,我应该更相信他一些。” “再者......”云裳睫毛轻轻颤了颤:“我与承业,会在这夏国,会成为夏国的皇后和太子,皆是因为陛下,因为陛下是夏国皇帝。陛下若是夏国皇帝,我便是夏国的皇后,承业才是夏国的太子。若陛下没有这个身份,仍旧在宁国,是宁国的靖王爷,那我就是宁国公主,是宁国靖王妃,那承业就是靖王世子......” “洛轻言决定着我与承业的身份,是我与承业的天。若是天都塌了,那我还守着这夏国江山,这夏国皇位做什么?毕竟说起来,其实我只是一个宁国人罢了。” “所以,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洛轻言活着,比洛轻言平安更重要。” “我素来是个自私的人,自小训练自己,让自己变强大,是为了除掉华镜和皇后,是为了报仇。后来做那么多事情,是为了自己在宁国站稳脚跟,为了让自己和自己守护的人好好活着。” “如今,我初衷不变,我只护着我自己最在意的人即可。” “其他的,江山,百姓,能够一并护着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兼顾,那我自然是要选择自己更为在意的了。” 第1338章 初心不改 听云裳这么说,宁浅点了点头,神情略略有些恍惚:“我记着,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你年岁并不大,可是神情和处事态度那些,都有着与年纪全然不符合的成熟。” “那时候,一天十二个时辰,你便有九个时辰左右在学各种东西,在陪着自己的手下训练。我当时觉着十分不解,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又是那样金贵的身份,怎么就那么能吃苦?后来,与你熟了之后,我才终于将我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云裳那几年倒实在是忙的厉害,每日里有数不清的东西要学,每天累到一沾床就能着,倒是不太记得这些事情了,听宁浅这么说,亦是扬了扬眉:“那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宁浅勾了勾嘴角:“你说,在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自己不够强就是原罪,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够护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人,才不会让别人肆意伤害自己。”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所以看起来,我也算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仍旧初心不改了。” 云裳仔细想了想,却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也不算初心不改,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超过我年少时候的想象,也曾经有过迷茫,也曾经走错过路,应该说,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又终于寻回了我的初心,知道了我最在乎的,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宁浅点了点头:“其实我一直觉着,你对别人太好,太过操心了一些,这也不是不好,毕竟你身处那样的位置,所思所想,自然会与寻常人不同。我只是觉着,人,特别是我们女人,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其他的,爱咋咋吧。左右,这世上不管少了谁,都会有自己的轨迹继续下去......” “是是是。”云裳颔首:“浅浅教训得是。” 两人又插科打诨说了些话,马车便到了客栈外,云裳带着承业回了屋子,将东西收拾了一下,而后写了封书信,嘱托客栈掌柜派人将书信送到医馆给陈掌柜,又叫人准备好了船,将这银州城中的事情一一安排妥当,便启程了。 船不小,承业甚少坐船出行,倒是十分兴奋,从船头跑到船尾,又从船尾跑到船头。 跑了几遍之后,便终于成功的晕了船,吐了两回,只得在床上躺下了。 好在承业性子乖巧,便是晕了船也不怎么闹腾,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大抵也是因为难受不太能睡得着,时不时地睁开眼问云裳还有多久能到。 “咱们刚从银州城离开不过两个时辰,那安永庄虽然就在这海天河的上游,可是到底已经属于不同的州府,所以也有些距离,大抵要明日中午左右才能到安永庄附近。” 承业一听,顿时就蔫儿了,只眼中无光地盯着船顶:“我下次再也不要坐船了......” 云裳扬了扬眉:“可是我此前打算的,是准备从安永庄通过水路直接往巫族,可能须得要坐上七八日的船,而后才能上岸走陆路。” “......”承业顿时沉默了下来,云裳正在思量着若是改变行程走陆路应当是个什么路线,便瞧见承业又坐了起来。 “嗯?”云裳看向承业,眼中有些疑惑:“怎么了?怎么坐起来了?可是又想吐了?” 承业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想问娘亲,水路和陆路,哪个好走一些?哪个快一些?” 云裳想了想:“水路要快一些,只是好走不好走倒实在是说不准,得看天气,夏日里雨水多,若总是下雨的话,走水路也不安全。” “若是天气好呢?” “那自然是水路好走一些的。”云裳轻轻捏了捏承业的手,给他按压着穴位试图缓解他的难受:“水路要近一些,且快,而且,若是有刺客那些,在水中不太好埋伏,所以相对而言会安全一些。” 承业点了点头:“那咱们就走水路,若是没有天气状况阻碍,咱们就走水路。” “那你呢?”云裳看向又重新躺回去的承业,眼中有些心疼:“你怎么办?你晕船晕的这样厉害......” 承业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兴许晕着晕着的也就习惯了。” 云裳被他这“晕着晕着的就习惯了”的论调给逗笑了,只歪着脑袋想了想。 “我待会儿去问问船上的船夫那些,有没有能够缓解晕船的药丸之类的,若是没有,我开个方子,到下一个码头的时候上岸去抓些药来做一些,我此前在医书上也看见过类似的一些药方,倒也可以勉强一试试。” “若实在是没有法子......”云裳看向承业,微微顿了顿。 承业有气无力地道:“只能走陆路吗?我不想走陆路,我只想快一些到巫族,见到父皇。咱们刚刚在银州城处置了那么多的巫族人,万一有漏网之鱼,他们向巫族传递消息,对父皇就十分不利了。” “若是咱们可以快点到巫族,赶在他们消息传过去之前到就好了。” 云裳垂眸轻笑了一声:“不走陆路,暗卫安排不过来,且很多人都猜到我要去巫族,走陆路太过危险。” “嗯?”承业抬起头来看向云裳,神情恹恹。 “若实在是没有法子,我只好给你开一剂药,让你一直昏睡,一路睡到巫族了,一直睡着,便也感觉不到痛苦了。” 承业闻言,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可以的,可以的,我觉着这个可以的。” 云裳见他这般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抬起手来在他的额心轻轻点了一点。 承业闭着眼睛又躺了会儿,精神方稍稍恢复了一些,睁开眼便抬头看向了云裳:“先前在马车上,宁浅姨说娘亲极小的时候便开始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每日里连吃饭睡觉的时候都很少?” 云裳点了点头:“其实也不算很小,八岁的时候开始的吧。” “啊......” 承业低下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了数:“我马上四岁了,八岁的话,还有四年。” “不过我是太子,娘亲那时候只是公主,我应该更努力一些。等爹爹平安归来,我也可以开始训练啦,和娘亲一样,我每天休息三个时辰......算了,四个时辰好了。” 第1339章 山中有矿 云裳扬了扬眉:“这么刻苦的吗?” “是啊。”承业叹了口气:“必须要刻苦一些啊,毕竟父皇和娘亲都已经十分辛苦了,我得赶紧努力起来,赶紧让自己变得强大,如此一来的话,父皇和娘亲就可以早些解脱了。” 云裳笑出了声来:“这样的话,以后只能在母后和父皇跟前说,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了。” “嗯?”承业不解:“为何?” 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承业的头发:“你这话,倒像是等着你父皇早早退位,你好继承皇位一般。” “是这样啊。” 云裳笑得更厉害了一些。 笑了半晌,云裳才稍稍缓了过来。 “嗯,的确是这样,可是你是太子,有许多别有用心之人一直在盯着你,盯着你的一言一行,你稍稍行差就错,便会被人抓住把柄。所以,说一句话之前,一定要三思,想一想,这句话会不会有歧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心为上总是好的。” 云裳看向承业迷茫的脸,心中愈发柔软了几分:“不过,在旁的人面前小心一些就是,在我与你爹爹面前,依然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是你的至亲之人,你永远不必在我们面前小心谨慎。” 承业似懂非懂,只是却也知晓,云裳说的话仔细听着,照着做就是,便乖乖点头应了:“宝儿知道了。” 承业大抵也是吐得累了,与云裳说了一会儿话,眼睛便有些睁不开了,云裳轻轻用手拍了拍,就睡了过去。 等着承业睡过去,云裳才出了船舱,走到甲板上站定。 已经临近傍晚,落日西斜,天边带着金黄色的余晖,河上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船只。 船掌柜正站在船头喝酒,见着云裳过来,抬起头来看了云裳一眼:“夏大夫。” 云裳点了点头,也在船头坐了下来:“昨日夜里那声动静掌柜的可听见了?听码头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咱们朝中大军与叛军交战了,就在海天河上游,武安州内的地界上,掌柜的可知道具体情形?” 云裳问完,才又幽幽补了一句:“咱们这次经过武安州的地界,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会不会遇上叛军啊?” 船掌柜笑了笑:“夏大夫放心好了,这一路我都很熟。且什么大军与叛军交战的消息,也不过是以讹传讹,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流言蜚语,可信度并不太高。” “不是吗?”云裳诧异:“不是的话,那么大的动静又是从哪儿传来的呢?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船上来来往往的人,认识的在这河上跑船的人也不少,倒也听到了一些消息,说出事的的确是武安州下属的一处庄子,叫安永庄,就在海天河边。是安永庄旁边的一处山,不知怎么地被人给埋了炸药炸了。” 云裳瞪大了眼:“一座山都被人给炸了?为什么啊?那山好好的,为何要炸山啊?”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到最多的传言,说的是那山中有矿。”船掌柜将自己手中的酒壶在船舷上磕了磕:“这种事情谁能说的准,山中有矿,所以有人去炸山挖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人为财死。” 云裳倒是不知道传言将事情传成了这样,只手指在船舷上敲了敲:“既然那安永庄在武安州地界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难不成就不怕叛军听见了吗?” “我方才说啦,人为财死。且你怎么就知道,昨天炸山的,不是叛军?” 船掌柜笑了笑,目光悠远:“毕竟夏侯靖起兵谋反,处处都要银子,那么多兵马,需要粮草吧?需要衣裳吧?建造工事那些,需要银子吧?起兵可不是随随便便便能起的,没有银子,便是想谋反都寸步难行。” “兴许就是银子没了,所以叛军才到处找银子呢。”船掌柜抿了抿唇:“之前我还听咱们银州那些采灵芝的人说,山中也有叛军,和他们抢灵芝。抢灵芝去做什么?还不是为了换成银子?” “只不过,叛军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咱们寻常老百姓,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毕竟,银子什么的,哪有保命重要?” 云裳笑了笑:“那昨天傍晚安永庄那边的山被炸了之后,有人悄悄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这谁敢啊?”船掌柜摇了摇头:“我们都还惜命呢。” 说完,才又压低了声音:“依我看啊,不管炸山的是不是叛军,都定然是有备而来的,前段日子,这河上,便有不少我们不认得的船在安永庄附近来来回回,兴许就是查探消息,勘察地形地势的。” “不认得的?” “可不嘛。”船掌柜大抵是因为喝了些酒,倒是云裳问什么他都愿意回答:“我们在这河上来往了这么多年,船上有哪些动静我们一清二楚。虽然偶尔也会有外来的商船经过,可是那么多,且就在安永庄那附近来来回回的,也并不多,我们一瞧就知道不对劲。” “但是我们也懂得看人,那些船上的伙计一看就是练过的,走路做事那些和寻常百姓全然不一样,咱们也就装作没那么一回事,不敢轻易去招惹。” 云裳点了点头:“不知底细,的确是不能轻易招惹。” 船掌柜笑了笑:“夏大夫你此番要去的地方,好像就是在安永庄附近?” 云裳颔首,一早就找好了由头:“我在那边尚有亲戚,此番叛军谋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到波及,家中老人放心不下,知道我要来这边,特意嘱咐了我想办法去看看。” “不过若是那边被叛军给攻陷了,我也就不敢去了。我在银州的时候专门打探了一下,说那边情况还好,没怎么见着叛军的踪迹,加上昨天晚上那动静,我才决定过去看看,若是情形不对,就把人一并接出来。” 船掌柜点了点头:“是,虽然说,叛军谋逆与咱们寻常老百姓关系并不太大,可是到底还是离得远一些安心些,若不是我们的根落在了这银州,我也早走了。” “可不是?”云裳点了点头,喃喃重复着:“离得远些安心些。” 第1340章 矿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云裳与承业就醒了,母子二人一同到船头找了椅子坐着。 “坐船不好玩。”椅子有些高,承业坐在椅子上晃悠着腿。 一旁船上的伙计听承业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挺好玩的,只不过像小公子这样坐着当然不好玩了。” 承业转过头看向那伙计:“那怎么玩才好玩啊?” 伙计笑眯眯地道:“可以撒网捞鱼,可以下水游泳,还可以去捞水中的贝壳那些,还可以找虾蟹玩。” “真的吗?” “那是,不过你们马上就要准备下船了,不然我也可以撒网捞一网鱼给你们看看。” 承业倒是不怎么失落:“娘亲说,我们回去的时候也要坐船呢,要坐很久的船,到时候我可以让船上的人教我。” “可是你晕船。”云裳笑眯眯地打击他。 那伙计闻言,去后面取了一块姜过来:“晕船的话,试试把这姜拍碎,敷在肚脐上,我们这边晕船都这样弄,还是有用的。不过我觉着,对付晕船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坐船,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嗯,吐着吐着的,也就习惯了。” “娘亲,坏。”承业轻哼了一声,转过头不说话。 云裳倒是留意到了方才那伙计的话:“就要到了吗?我们马上就要下船了?” “是啊。你们要到的地方,在安永庄不远处的华杨庄,但是华杨庄没有码头,只有安永庄有,所以我们只能把你们送到安永庄的码头上,你到时候稍稍走一段路,就到华杨庄了。” 说完,才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安永庄前日夜里出了点事,你们最好是绕开安永庄走,下了船,沿着海天河往南走一段,然后三岔路口走北面那条路,就绕过了安永庄了。” 云裳点了点头:“多谢小哥,我记下了。” 不多时,就隐隐约约瞧见了一个码头,码头并不太大,有些破旧。 “就是那儿了。”那伙计指了指码头,云裳点了点头,带着承业回房收拾好了东西,走到船头准备下船。 还未到码头,云裳就隐隐约约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子硫磺味道。 云裳抬起头来,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就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山光了一片,露出了黄色的山石土地。 应该就是那儿了。 云裳在心中暗自想着,手指微微蜷了蜷。 船在码头停下,云裳便带着承业下了船,瞧着船重新起航,才给 随着李牧一同在这安永庄的暗卫传递了个信号。 不多时,就有暗卫前来接应了。 “此前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这安永庄戒备十分森严,只是当我们真正深入,真正将这山都给炸开了之后,才发现,这分明是他们给我们唱的一出空城计。” 云裳点了点头:“此番炸山,动静闹得倒是不小,方才我来时坐的船,船掌柜还在说,外面都已经在传言,炸山是叛军所为,是叛军在山上发现了矿石,所以炸山挖矿,要卖矿为银,充补军需。” 暗卫闻言,却是笑了:“别说,我们在这山中,倒是真的发现了矿。” 云裳脚步一顿:“真的有矿?” “是。” 云裳闻言,眉头却蹙了起来:“什么矿?金矿?” “不是金矿,是铁矿。”暗卫抿了抿唇:“且虽然叛军走的时候将山中的那些工事都损毁殆尽,可是我们却仍旧在山中发现了炼铁的熔炉。” 云裳牵着承业的手紧了一些:“此前我们一直在猜测,夏侯靖带走了甘河县和附近一些县城中的百姓,藏在这山中练兵,兵有了,马的话,兴许能够偷偷从夜郎国送过来,可是武器从哪儿寻?” “之前叛军在锦城宫变,用的武器都是百姓家中的镰刀菜刀那些东西,我便想,会不会他们也是用的那些东西,只不过重新炼制了一遍,炼制成了武器。却没有想到,这山中,竟有铁矿。” “难怪......”云裳眯着眼看向这被炸得满目疮痍的山:“若是这山中有铁矿,那便实实在在的助了叛军一把了。” “这山中铁矿可都开采得差不多了?”云裳压低了声音问着。 “未曾,尚且有一部分未能开采。”暗卫在前面引路:“料想应该是矿产丰富,他们实在是没有精力全部开采完,且也没有料到我们会直接炸了这山。” “事实上,没有开采的部分反倒比开采了的要多一些。” 云裳颔首:“这倒是方便了我们。” 顿了顿,才又道:“如今的夏侯靖,已经是个活死人,加上这里面的士兵已经调离,所以这边虽然留有守兵迷惑我们的目光,却并未向武安城那边传递过消息,巫族那边应该不知道夏侯靖在这边弄出了这么个东西,所以对这边的防备并不太严密。” “武安城中的叛军得到消息赶过来,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便是我们的机会。” 云裳眯了眯眼:“派人,去最近的城池......银州城,调遣兵马。尽可能的快,尽可能的多,连同水军一同,守住这山。从此以后,这山,便是我们的驻地。” 暗卫应了声,吩咐了人去办此事。 到山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李牧迎了过来,同云裳请安,目光落在承业的身上,愣了一愣:“这是......” “夏承业,夏国太子。” “拜见太子殿下。” 在人前,承业倒是十分沉稳,只略略点了点头:“李将军请起,我在路上的时候也听母后提起过将军,母后对将军夸赞有加,此番辛苦将军了,将军做得极好,回皇城之后,必有嘉奖。” “多谢太子殿下。” 云裳瞧着承业的模样,勾起嘴角笑了笑,目光才落在了李牧身上,李牧应该是刚从山**来,身上沾满了泥土。 “怎么样了?” “我今天一天,将这山中里里外外都转了个遍,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山中情形,娘娘请跟我来,我给娘娘与太子殿下仔细讲解一番。” 第1341章 背黑锅 云裳笑着看向李牧:“瞧着李将军的模样,应当一整日都没有休息了,不累?” 李牧摇了摇头:“不过是在山中随便逛逛罢了,还能有打仗累不成?且我对这山中情形大抵也已经了解的清楚了,一些没有什么意义的地方就不带娘娘去了,逛下来应该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情。”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成,我的确是有些赶时间,将这边的情况了解清楚安排妥当之后,我还有事需要去别的地方。” “娘娘是要回宫了?”李牧点了点头:“也是,娘娘离宫似乎也有些日子了,陛下只怕会想娘娘的。” 李牧离开已经有段时间,宫中的情形他并不太清楚,只下意识地觉着,云裳应当是念家了。 云裳也并不多解释,她要去巫族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默认了下来:“走吧,咱们看看去,我倒实在是有些好奇,夏侯靖究竟在这山中弄出了个什么东西。” 李牧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此前接到娘娘的吩咐让末将将这山炸掉的时候,我还有些犹豫,毕竟这地方怎么说,也是咱们夏国的龙脉,龙脉损毁,只怕会引起不小的波澜。不过炸开了之后,我才觉着,这一炸,炸得可真是值当!” 云裳笑了起来:“因为有矿?” “是啊。”李牧点了点头:“这山中的矿藏比我料想的还要丰富许多,这些铁矿,若是开采出来,制成武器,几乎可以供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使用。” “就是我还是有些担心,这毕竟是在龙脉上......” 云裳抿了抿唇:“这倒是不必担心,李将军恐怕不知道,外面都传闻,炸山的人,是叛军,也是因为这山中有矿藏,所以叛军才铤而走险,将这山给炸了。” 李牧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云裳:“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的意思是......”云裳嘴角微微翘了翘:“这山,就是叛军炸的,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毕竟,这安永庄,是在武安州,是叛军的地界。叛军都已经起兵谋反了,本就已经是滔天的罪行了,再背一个炸掉咱们夏国龙脉的罪名也并不算多。” 李牧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是,娘娘说的是,那待会儿末将就吩咐下去,让水军所有人守口如瓶,若是谁走露了风声,格杀勿论。” “我已经派遣暗卫去调遣附近的兵马了,到时候来个兵马围山,打着捍卫夏国龙脉,清除叛军的名义。” “等到时候,兵马围山的时候,你们再从山上下来,告诉那些士兵你们的身份,就说你们得了陛下的命令,在附近练兵,听闻叛军损毁咱们夏国龙脉的消息,愤怒难当,当即便来决定与叛军决一死战,将叛军赶了出去。” 李牧哈哈大笑了起来:“高,皇后娘娘这一招,可当真是高。” “到时候,叛军给咱们背了这黑锅,却是有口难辩,毕竟,起兵谋反的是他们,这安永庄也是他们的地盘,即便是他们说不是他们炸的,也不会有人相信。” 李牧带着云裳来到了一个山洞门口,那山洞被几颗大树遮掩着,几乎看不见洞口,李牧带着他们从那几棵大树中间穿过,进了山洞。 山洞中已经点了火把:“这山洞的前面部分应该是天然形成的,里面没有人工凿过的痕迹,后面部分应该是叛军往里面挖了一些,从墙上的痕迹来看,那山洞被凿出来的时间,大概在两年左右。” 云裳点了点头,两年,差不多就是在夏侯靖在柳沧那边兵败之后就开始筹备了。 倒是难为了他们,竟然能够找到这样的地方,前期探查地形那些,只怕也是费了不少时间不少功夫的。 山洞门口应该只是叛军放飞守卫的地方,并无多少东西,地面墙上都比较干净。 往里面走,各种痕迹便开始出现。 被叛军临走的时候可以破坏之后的土堆,墙上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痕迹,似乎是练兵的时候武器造成的。 地上散落着一些木块,兴许是放置武器亦或者是修建工事留下的,再往里面走,地上铺着一些干草,应该是叛军休息睡觉的地方。 李牧的声音在山洞中显得有些空洞:“这些地方我们都仔细检查过了,并未发现多少有用的东西,只......” 李牧从袖中拿出了一团布料,递给了云裳:“这个,是在他们休息的地方,那些干草里面翻找出来的,像是一个香包之类的,只是破损了,所以放在了那干草里面,走的时候兴许给忘了。” 云裳接了过来,看了眼上面的图案,眉眼未动:“夜郎国的东西。” 李牧有些诧异:“娘娘认得?” “认得。”云裳笑了笑:“怎么不认得?毕竟我也与夜郎国数次交手,这上面绣着的,是代表着夜郎国人身份的图案纹样,是一只狼。” “夜郎国素称自己为草原孤狼,将狼奉为毕生的信仰。” 李牧点了点头:“娘娘知道这些叛军中有夜郎国人的事情?” “知道。”云裳点了点头:“此前派遣暗卫混进来打探过消息,一早就知道,夏侯靖与夜郎国勾结,甚至他们弄出这么个地方,都是为了与夜郎国联手,两边消息和工事那些共享,好一起攻打咱们。” 李牧忍不住咬牙:“那些个吃里爬外的玩意儿!之前那么长的时间,夜郎国屡次与咱们开战,让咱们夏国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们却竟然与夜郎国勾结在一起。” “对他们而言,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能赢,只要目标与他们一样,就是朋友。” 云裳心态倒是已经十分平和。 李牧愤愤然将那东西又收入了袖中,才继续往前走:“这里面的东西,大多被带走的带走,被破坏的破坏,有用的东西并不太多,往前面再走一段,就是他们炼制武器,修建工事的地方,那边的东西我没让人碰,觉着娘娘应该能够从中找到一些线索,我这就带娘娘过去。” 第1342章 定远 到了所谓炼制武器修建工事的地方,云裳却只瞧见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东西。 “这些东西应该也是叛军离开的时候处置过的,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拆解了开来,我先前在这里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娘娘比末将见多识广,我就想着娘娘兴许能够看出什么端倪来,也就没敢动。” 云裳哭笑不得:“李将军可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也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术业有专攻,我本来就不精通武器炼制和工事建造,即便是这些东西完完整整的放在这里,我也未必能够弄清楚他们是用来做什么的。” 云裳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术业有专攻……” 云裳说完,便转过头看向了李牧:“我派人回锦城派遣几个工部比较擅长这些的人来,你也可以在附近的城池镇子上仔细问一问,许多真正的受益人都隐藏在民间,兴许能够有所收获。” “让他们仔细瞧一瞧,若是有所收获,便书信禀报于我。” “是。” 云裳又跟着李牧在山洞中转了一圈,被李牧引到了一处小屋中:“这连着几间屋子都是单独的小屋,且里面有桌椅板凳和床那些,我料想应该是之前叛军的头目所住的地方。” “走,看看去。”云裳抬脚径直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在屋中转了转,倒是并未发现什么东西,大抵是因为知道已经暴露的缘故,叛军离开的时候,将东西收拾得十分干净。 只是云裳素来觉着,既然存在过的,就不可能真的收拾得像是从不曾存在过的模样。 倒似乎是为了印证云裳心中这样的想法,走到第四间的时候,云裳在墙角一处堆放着木块的地方,发现了几张碎纸屑。 云裳本都已经要离开了,瞧见那几张碎纸屑便又停了下来,走到那里,蹲下来将那些碎纸屑给捡了起来。 李牧也紧跟着走了过来:“这是……地图?” 云裳点了点头,那些碎纸屑被撕得很碎,大的约摸拇指大小,小的不过指甲盖大小,只是却可以从那些散落的碎纸屑上隐隐约约的瞧见上面有山河走势,有地名标注。 云裳将那十多块碎纸屑一一看了一遍,下了定论:“这是夏国东侧边关附近的地图。” 这几年,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她几乎将夏国地图上所有的地名和山河走势都记在了脑海中,虽然这只有几张碎屑,她却也能够清清楚楚的辨认出它们所在的位置。 若是这地图是真的,而非叛军故意留下来混淆他们目光的,那么倒是如她先前料想的那般,叛军多半是去了夏国边关去夜郎国大军汇合了。 云裳捏紧了那几张碎纸,心中暗自想着,若是叛军是去了边关与夜郎国大军汇合,那她只需要派人将此处地方严防死守,夜郎国与叛军想要南下,便不是一件易事。 可是叛军既然这样做了,定然是有别的法子来见招拆招。 别的法子…… 云裳垂下眼,难不成,安永庄这处地方,也只是叛军用来吸引他们目光顺便掩人耳目用的? 只是叛军想要南下,这一条贯穿了夏国东西的龙脉,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存在。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脑中飞快地将最近前后发生的事情一一串联了一遍,才转身吩咐着暗卫:“传信给龙脉附近城池的暗卫,将夏国龙脉完完整整地检查一遍,一处地方都不要漏,尤其要仔细查一查山上的山洞那些,所有山洞,都进去查探一遍。有任何不对劲,传信来报。” “是。” 李牧立在一旁听着云裳吩咐,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娘娘不是说,这些碎纸上面的,是咱们东北边关的地图吗?怎么却派人去检查龙脉呢?” 云裳声音低沉:“无论叛军去了何处,叛军想要南下,都绕不开这一处龙脉,我担心,他们故技重施,在龙脉的其他地方挖了山洞,悄悄进了关。” 李牧点了点头:“也是。” 李牧又在屋中转了一圈,却瞧见屋中那张床的床缝中,似乎藏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李牧也不敢妄动,只连忙出了声。 云裳快步走了过去,将那东西取了出来。 “印章?”云裳拿起来看了看,那是一块黑色的印章,正正方方的,并不太起眼,只底部有些凸起。 云裳抬起头来看了眼那底部的文字,却是一个也辨认不出来,却让她隐隐约约有种熟悉感。 如今这片大陆上紧挨着的也就他们三个国家,宁国与夏国的文字云裳自然都是认得的,唯一不认得,却会让她觉着熟悉的,恐怕也就只有夜郎国了。 “应该是夜郎国文字,十有七八是夜郎国某位首领的私印,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落在这里。” 云裳盯着那印章看了一会儿,才道:“想法子找一个精通夜郎国文字的人来,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是。”李牧点了点头:“水军中,倒是有此前在边关驻守了比较长时间的,认得一些夜郎国文字,我这就去将人叫过来。” “好。” 李牧派了人去叫人,两人又将剩下的几个房间走了一遍,只发现了几件衣裳,倒是从衣裳里面找到了一张当票,云裳便叫人将那当票拿去对应的当铺核对典当人的身份和当的是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李牧叫的人就匆匆赶来了。 “这一位,叫杜磊,此前在军中是个小将,在夏国与夜郎国边关驻守了整整七年。” 云裳抬眸看向那叫杜磊的男子,将手中的印章递了过去:“你瞧瞧,这印章上刻的是什么?” 杜磊将印章接了过去,云裳便将身上带着的印墨递给了他,让他沾了印墨,在衣裳上印了一个图案。 “是定远二字。” “定远?” 李牧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夜郎国有一个将领,叫完颜昂,善骑射,是仓觉青肃麾下一员猛将,在仓觉青肃登基之后,便被封为定远大将军。” 第1343章 十七封书信 李牧猛地转过头看向云裳,指了指那枚印章:“这……这是完颜昂的印章?” 云裳将那印章重新接了过来,拿在手中把玩着:“兴许吧。” 李牧听云裳确认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印章,定然是完颜昂一不小心落在了这里的,如果这真的是完颜昂的印章,那咱们是不是就可以用这个印章,给夜郎国军中传信,以完颜昂的名义,传递一些假消息。” 李牧能够想到的事情,云裳自然能够想到。 只是李牧却也很快就回过了神来:“也不对,这若是完颜昂的印章,完颜昂丢了印章,不可能不知道。他只要知道自己丢了印章,定然不可能没有防范,定会告诉军中,不让大家上当。” 云裳笑了笑:“是这个理,不过,即便是夜郎国大军有了防备又何妨?我若是用完颜昂的印章写几封书信送到了夜郎国营中,仍旧可以搅得他们军中不得安宁。” “嗯?”李牧顿时不解了,只满脸疑惑地看向云裳:“搅得夜郎国军中不得安宁?” 云裳笑了笑,也不多解释,只叫人奉上了笔墨纸砚。 “完颜昂既然能够被夜郎国封为定远大将军,定然是拥有调兵遣将的权力的,且在军中威望极高。他丢了印章,即便是会防范,也多半就告诉自己所在的军中,最多最多,就是告诉所有边关防守营。” “我写上十几封书信,全是不同的内容,叫人译成夜郎国文字,分别送到夜郎国各处营中,边关的,还有夜郎国借几处主要城池的守卫军中,不一定要送给营中的大将,每个营中送的人也不尽相同,有些送给主将,有些送到副将手中,有的送到军师手中,并且叫他们不必外传,当作是完颜昂私底下嘱托他们去做的事情……” “我就不信,完颜昂还能将自己丢了印章的消息闹得整个夜郎国军中人人皆知不成?” 李牧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忍不住朝着云裳竖了个大拇指:“娘娘这一招,实在是高!高!” 云裳此前深入夜郎国之前,也曾对夜郎国的驻守情况有所了解,这个念头在脑中出现之后,云裳便已经飞快地在脑中酝酿好了要将书信送往何处,每一封应该怎么写,等着笔墨纸砚送来,云裳提笔,只微微顿了一顿,便开始飞快地落了笔。 第一封书信,是送到夏国东边边关,也就是夜郎国与叛军有可能汇合的地方,照着云裳的猜想,完颜昂本人最有可能在的,也就是那处。 云裳眯了眯眼,这一封书信,她准备将夏侯靖成为活死人,且被夏国巫族人用巫术控制的消息告诉他们。 云裳勾了勾嘴角,这个消息,可没有掺假,至于那些夜郎国人信不信,那就不知道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云裳写了十七封书信,尽数交给了暗卫,让暗卫去寻精通夜郎国语言的人,将书信尽数变成夜郎国文字,而后全都印上了完颜昂的印章,各自装入了信封,送到云裳定好的地方和人。 做完这件事情,夜已深。 云裳将印章收了起来,才低声吩咐着李牧:“暗卫我留两个在你这里,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去办就是。召集一些铁匠,不要在武安州附近召集,以免用到了叛军的细作,送到这边来,炼制武器。” “召集一些工匠,仔细瞧瞧叛军留下来的这些东西,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很快,我派人调遣来的兵马应该就会赶来。若是那些兵马赶来了,你们记得及时撤离。交涉的时候,也不要对你们自己的情况泄露太多。你们要记着,武安州这边的事情,并非是你们的责任,你们仍旧是陛下辛辛苦苦培养的秘密武器,不能轻易显露于人前。” “其他的事情,你自个儿看着办。你也是军中带兵多年的老将了,许多事情也不必我一一叮嘱,你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就是了。” “是。”李牧连忙应了下来:“娘娘放心。” 云裳点了点头,转过身找承业,承业靠着墙站着,耷拉着眼皮,似乎已经困极了。 李牧见状连忙道:“末将叫人在这山洞中收拾了间屋子出来,娘娘带太子殿下去休息会儿吧。” 云裳点了点头,走过去将承业抱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承业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云裳这才又抬起头来:“你们到这边之后,可曾去山下庄子里瞧过?” “怕暴露了我们,末将并未派人去山下庄子里,只是叫人将这庄子围了起来,不让人进出。” 云裳点了点头:“此前山下庄子里也有叛军的人,多是女子,负责的,是给藏在这山上训练的叛军提供一些衣裳食物那些。如今叛军撤离此处,可是之前放在庄子里的人却不一定都撤走了。” “我派暗卫明日进庄子里去打探打探情况,到时候你们伺机行事。若有可疑之人,宁可错杀三千,也莫要放过一个。” “末将明白。” 云裳颔首,才抱着承业出了门。 李牧带着云裳去了休息的屋子,云裳便同承业一起睡了。 第二日一早,云裳与承业醒过来,洗漱用了饭之后,便登上李牧为他们准备的船,启程南下。 也不知是此前船上那活计说的用姜拍碎了绑在肚脐处治晕船的法子极好,还是云裳给承业喝的药起了作用,此番承业晕船的症状倒是好了许多。 在江上行了两日,便已经习惯了船上的日子,开始闹腾起来。 “娘亲,咱们为什么不自己再叫船南下啊?之前那船上的伙计就很有意思,我还说让船上的活计叫我捕鱼呢。” 云裳笑了一声:“从这里到巫族附近的水域,距离极远,单单到那里,便得要十来日的时间,寻常船家哪里会愿意?” “且虽然咱们走水路要稍稍安全一些,可是也只是稍稍而已,谁也不知道,这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咱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云裳见承业嘟着嘴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忍不住抬起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你想学捕鱼,待会儿可以让暗卫去找经过的船借一借捕鱼的渔网,让他们教你就好了。” 第1344章 老妇人 小孩子恢复快,加之在船上又暗卫陪着他玩,承业倒是很快就恢复了活力,每日里玩的不亦乐乎,有时候到大点的镇子城池,还会靠岸让人去买些新鲜玩意儿上传来玩,这一路倒是并不怎么难熬。 九日之后,船便到了一处叫做钦西城的城池。 “钦西已经临近宁夏两国边关了,也靠近巫族所在的地方,往东再行几十里,就到了巫族,水路也只能走到这里了,没有办法再往前了。” 暗卫询问着:“主子是想进钦西城下船,还是寻个人烟比较稀少的地方靠岸停船?” 云裳思量片刻:“找僻静地方靠岸下船。” “陛下在巫族,巫族既然已经有人离开巫族,只怕不只是武安城、银城这些地方有巫族人,巫族附近这些城池,恐怕也派了巫族人守着。如此一来,若是他们发现附近城池之中有什么异常,才好向巫族那边传递消息。” “我们仍旧分头行动,我带着承业,仍旧假装游医到处行医,你们派两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其余人,前方探路。” “是。”暗卫应声而动。 暗卫动作迅速,且因为云裳他们选的路本就人烟稀少,倒是一路比较顺畅地就到了离巫族只隔着十来里地的一处村子上。 还未进入村子,云裳便迎面遇上了一个老妇人,老妇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腰,杵着一根拐杖在路上缓慢走着。 云裳牵着承业,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目光在那老妇人身上转了一圈,便三两步迎了上前。 不等云裳开口,承业就抬起头看向了那老妇人:“老奶奶,你怎么一个人啊?这山路不好走,而且马上就要天黑了呢。你是要回家吗?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啊?” 那老妇人眯着眼看向云裳和承业,似乎眼神有些不太好,看了半晌,才出了声,声音有些含糊,还带着一些比较明显的地方口音:“我身体好着呢,而且对这些地方熟悉着呢,闭着眼睛我都能够走回去。” 云裳听了半晌才辨别出她说的话,笑了笑道:“老太太身子骨硬朗。” “那是。”老妇人一脸得意,随即才又看向云裳:“这位夫人应该不是咱们这里的人吧?老婆子在这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见过你呢。” 云裳点头:“是,我是个大夫,在银州城那边的医馆里面坐诊的,每年会抽出一些时间到处云游行医,这不,刚好就到‘这儿了。” 云裳苦笑了一声:“我刚从钦西城那边过来的,钦西城就临近宁夏两国边关了,所以我就准备往北回了,可是我这人方向感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这不,感觉越走越偏僻,好半天都没有看见人家了,也不知道走的方向对不对。” 那老妇人哈哈笑着:“大夫啊?想往北回啊?那你们走错啦,你们这是在往东南去呢,越往前走越是没什么人烟。” “这样吗?”云裳蹙了蹙眉:“可是这天都快要黑了,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女子,还带着一个孩子,也不敢轻易在荒郊野外过夜,奶奶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城镇啊?或者客栈也行。” “客栈啊,得往西走大概十来里地呢,你带着个孩子,恐怕得走到半夜,天一黑,什么都看不见,走得到走不到都成问题呢。” “那可怎么办?”云裳一脸忧心忡忡:“我方向感本就不好,若是天再黑了,只怕更是不行了。” 承业倒是十分懂得云裳的心思,只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那老太太:“奶奶,你家是不是住在附近啊?可不可以让我和娘亲去你家中借住一晚上啊?我们可以给你银子的,且我娘亲医术可好了,还可以让娘亲给你诊脉看病。” 那老太太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哈哈笑了起来:“行啊,那你就到我家里面凑合一晚上呗,只不过这诊脉看病就免了,我身子骨硬朗着呢。” “你们猜猜看,我今年多少岁了?” 承业抬起头看向那老太太:“六十左右吧……我曾祖母就六十左右,看起来和你差不多的样子。” “……”承业如今尚在的曾祖母,便只有华国公夫人了。 “……”云裳看了眼眼前这个老太太佝偻的身影,再想想国公夫人那副中气十足的模样,若是国公夫人之道,承业将她拉出来这样比较,只怕会生气。 “哈哈哈,我都快九十了。”那老太太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九十?”云裳诧异,虽然这老太太并不像国公夫人那般年岁的人,却也并不像九十岁的,毕竟,九十岁,即便是放眼整个夏国,都算得上是绝对高寿的了。 “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老太太愈发得意:“看不出来吧?我们那里的人啊,都长寿,我们自有能够保持长寿的法子,身子骨好着呢,用不着寻常大夫。” 云裳眉眼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是,看得出来。” 云裳握紧了承业的手,跟在那老太太身后:“奶奶家就住在附近吗?” “就住在那边那片田地下面呢。” “奶奶在这儿住了很长时间了吗?九十年都住在这儿的?” 老太太笑呵呵的:“哪儿能呢,是十八岁的时候嫁过来的。我老家啊,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我的老家,是个好地方,我们那里的人,不怎么和外面的人通婚,我啊,是有一次追着我的……我家里养的蛇出来,一不小心遇见了我夫君。” “后来两人就看对了眼,就成了亲。其实也遭受了不少的阻碍,不过最后我还是嫁到了这里。” 云裳眯了眯眼,先前若只是怀疑,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便可以肯定了。 这位老太太,恐怕是个巫族人。 云裳眯了眯眼,倒还真是巧了。 其实也算不上巧,这里离巫族其实已经不算远,巫族虽然世代避世而居,可是毕竟不可能真的完全与外面没有任何的牵扯。 只是不知道,这位老太太如今和巫族,还有没有牵扯和联系。 第1345章 又一个活死人 那老太太的家倒是如她所言那般,并不太远,走了约摸一刻钟左右就出现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不少的花草,还养了一些鸡鸭。 屋中亮着灯,应该是家中还有其他人。 那老妇人抬起眼来看了眼屋中的灯光,脚步顿了顿,笑了起来:“如今啊,我家里面就住着我的夫君,我的儿孙们啊,都不住在这里,去外面闯荡去了。” 云裳笑了笑:“老奶奶好福气,儿孙满堂,夫君也能陪伴在侧。” “是啊。”老妇人笑得眉眼弯弯:“里面请吧。” 云裳带着承业一同进了院子,老妇人就扬声朝着屋里喊着:“老头子,快出来啊,我带了两个客人回来。” 很快,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有些佝偻的老头,老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云裳和承业,目光却并未在他们二人身上停留太久:“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啊?天都黑了,也不怕天黑迷了路。” “迷什么路啊,我们家这地方,就是闭着眼睛我也能走回来。” 两个老人家说着话往屋中走,云裳与承业跟在后面。承业一直盯着那两个老人家,进了屋才笑着道:“奶奶你和爷爷感情可真好啊,我祖母和祖父的感情也很好。” 那老太太这才似乎想起了自己还带回来两个人,转过身笑呵呵地问着:“你们吃了吗?要不要吃些东西喝些水啊?” “在路上吃了些干粮,谢谢奶奶。”承业乖乖巧巧地应着。 “这孩子真乖真懂事,看起来应该并不太大的样子,怎么这么小就带出门了啊?”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拿了碗给母子二人倒了水。 云裳笑了笑:“若是有法子,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苦,谁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享尽荣华富贵,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啊。放在银州没人带,我也放心不下,倒是不如带在自己身边,至少放心一些。” “也是。” 云裳端起碗来,目光落在那碗上,虽然家中只有两个老人,只是这屋中收拾得倒还很整洁,碗筷也十分干净。 云裳喝了一口水,眉眼微微动了动:“爷爷奶奶在吃人参吗?” 那老妇人笑了起来:“果然是学医的人,这舌头和鼻子可真灵啊。” 说着,便看向了一旁的老人家:“我家老头子啊,虽然看着还挺硬朗,可是到底年岁大了,身子就开始弱了,只是病痛那些却是没有的,儿孙们孝顺,送了不少人参来,让老爷子补一补。”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之前,她兴许毫不怀疑地就信了,可是经历了银州城那一遭,对着人参,云裳便有了别的一些想法。 云裳不动声色地喝了水,抬起头来看向了那老爷子。 老爷子看起来倒是与寻常老人家无异,只是脸色稍稍差了一些,只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太出来。 “既然不吃东西了,那早些歇下吧。咱们这里深山老林的,也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只能早早歇息。” “也好。”云裳点了点头:“是该早些歇下的,明日一早还得赶路呢,多谢老奶奶'收留。” 老妇人笑着站起身来:“走吧,我带你去房间,我家房间倒是有几间空余的,偶尔儿孙回来的时候会住住,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每天都有打扫。” “那我们母子运气倒是极好。” 老妇人哈哈笑了:“老头子,去,把二孙子屋里的灯点上,我那二孙子啊,回来的时候最少,所以房间里面的东西也是最新的。” 云裳瞧见那老爷子举着一盏油灯,跟在他们身后过来了。 屋中没有风,老爷子许是眼睛不太好,将那油灯举到了自己的面前,那油灯的灯火纹丝未动,倒是十分的稳当。 老爷子将屋中的灯点亮了,老妇人才笑眯眯地道:“你瞧,这床上的东西啊,都是新的,而且前两日出太阳,还拿出去晾晒过。” 云裳颔首:“看得出来,你们二老非常用心。” “住的舒服就好,我们这里太偏僻了,很少来客人,难得来你们二人,你们就当自己家就好。” 老两口简单交代了一下屋中他们可能用到的东西,就离开了屋子。 承业往床上一蹦,嘟起了嘴:“我今天腿都走疼了。” “娘亲给你揉揉。”云裳笑得眉眼弯弯:“明天恐怕要走的更远,你要是累了,就告诉娘亲,娘亲可以背你呀。” “不累的。”承业咧开嘴笑着:“我累,娘亲也累,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够让娘亲背我?” 云裳的目光微微一闪,瞧见门下面映出了一道影子,云裳眯了眯眼,她武功不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云裳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只笑着道:“是是是,四岁的小男子汉,以后等娘亲走不动了,若是还想到处游医,那你可得要背着我去。” 承业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云裳一眼,眼中闪烁着疑惑,云裳只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心,承业立马就会意了:“好呀,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等着娘亲老了,走不动了,我也背着娘亲到处去游医。而且以后啊,我还要继承娘亲的衣钵,成为一个大夫,做最好的大夫。” “真棒。” 云裳瞧见门外那抹影子渐渐走远,才低声安抚着承业:“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息吧,我给你按按脚,待会儿在你脚心贴上一剂膏药,保证你明儿个早上起来活蹦乱跳,一点儿也不累。” “好。”承业打了个哈欠,劳累了一日也实在是有些累了,便躺在床上睡了,睡觉前还在小小声嘀咕着:“这被子松松软软的,还好香,和客栈里的都不一样。” 云裳笑了笑,瞧见他闭上眼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竟是睡着了。 云裳眉眼笑意愈浓,只是很快,嘴角的笑容却又暗淡了下去。 平日里吃饭喝水的碗都有人参味道,灯火放在鼻尖都不见火光有丝毫动静,似是全然没有呼吸影响,走路无声无息,她以呼吸辨位也全然辨别不出...... 那老头儿,多半......也是个活死人。 第1346章 怎么样了? 云裳在心里暗自将遇见那老妇人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暗暗过了一遍,每一字每一句都仔细斟酌了半晌,确认自己与承业应该没有哪一句话露馅的,才悄然松了口气。 只是…… 若是她全然没有任何露馅的地方,那老妇人为何会将他们带回家,毕竟,若是她家中藏着这么大的秘密,断然不可能将一个陌生人随意带回家中过夜的。 难不成,果真只是那老妇人见她孤儿寡母,生出了恻隐之心? 云裳蹙了蹙眉,想了半晌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只从袖中取出一瓶驱蛇虫的药来,在床上床下洒了一些,而后和衣躺在了承业身侧,将呼吸放缓,却并未真的睡着,只暗中提高了警惕。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外面突然响起了低声说话的声音,却不是之前他们听到过的那对老夫妻中的其中任何一个,声音听起来,倒像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 “奶奶,你怎么突然带回来两个人?万一是什么探子细作的,岂不麻烦?” 奶奶? 云裳暗自眯了眯眼,是那老妇人的孙子? 那老妇人声音中倒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哪来那么多的探子细作的?不过是一个游方大夫,不辨方向迷了路。我瞧着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可怜,这山中野兽不少,害怕他们母子遭遇不测,所以才带回来歇一晚上。” “他们还算老实安分,来了之后也没有到处乱走乱看,只在正厅喝了一碗水就带着孩子歇下了。” 老太太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怅然:“当初你爷爷出事之后,我孤身带着三个孩子,虽然遭受过不少的欺辱,可是也有不少人帮过我,若非他们,如今恐怕也不会有你们。” “人啊,一辈子那么长,哪可能一直平平顺顺的,总会遇到一些难处,在遇到难处的时候,有人对你伸伸手,说不定也就平平顺顺的过去了。” 中年男子似乎仍旧有些恼:“可是咱们这里偏僻,又没什么人烟,几个月不见一个生人,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还是得小心一些得好。咱们这里靠近族中,如今又是非常时期,可不能马虎大意了。” 靠近族中,非常时期? 云裳放在被子下面的手微微动了动,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料那般。 最开始发现这位老妇人是巫族人,又听她说起那些往事的时候,便在猜想,她如今嫁到这外面这么几十年,也不知道和巫族还有没有联系。 后来瞧见那活死人老爷子的时候,云裳心中便已经笃定,这老太太只怕在巫族中身份并不太低,且定然和巫族还有所联系。毕竟,此前那些巫族人便透露出,这将人做成活死人的巫术十分高深,恐怕不是一个十多岁就离开巫族,与巫族毫无联系的女子能够做到的。 如今听到这老太太的孙子这般说,便愈发肯定,他们不止和巫族又联系,且还对巫族如今所做之事知道得十分清楚。 这老妇人一家,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在巫族中,又是什么身份? 且方才那老妇人说什么来着? “当初你爷爷出事之后,我孤身带着三个孩子,虽然遭受过不少的欺辱,可是也有不少人帮过我,若非他们,如今恐怕也不会有你们。” 说他爷爷出事之后,若非又那么多人帮过她,恐怕不会有她的孙子? 若是真如她说的那样,那老爷子出事,至少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外面那活死人…… 云裳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此前那些巫族人不是说,活死人虽然能够靠大量的人参维持正常的生活,可是时间却也不会太久,哪怕是巫术极好的巫师,也只能维持一两年左右的时间。 云裳抿了抿唇,若是外面那活死人真的已经活了几十年的时间,且如寻常人一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老去,除了感觉不到呼吸之外,和寻常人并无多少区别,那夏侯靖…… 云裳脑中飞快地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放在被子下的手微微有些僵硬。 若是可以,她倒是很想寻个由头留在这里,想法子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仔细打探清楚,可是很显然,这家人警惕性极高,对靠近这附近的人都带着敌意,害怕别人是来打探巫族消息的探子。 若是他们明日不走,恐怕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云裳正想着,又听见外面那中年男子开了口:“我只是担心,如今是非常时期,夏国皇帝又被咱们留在了族中,定然会有许多人来打探消息,并且会想方设法地试图潜入咱们族中,族中虽然早已经布防,安排好了人盯着,可我总觉着,若是夏国人真要来攻打咱们族中,想要拦住恐怕不容易。” “我只是不希望,那些探子是从咱们这里打探到消息的,若是那样,以后咱们家族,恐怕很难再族中立足了。” 那老妇人似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过是看他们可怜收留一晚上罢了,放心好了,我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婆子,他们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明日一早,我就给他们指路,将他们送走了就是。” 老妇人已经有些恼,那中年男子便不再多言:“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飞快地转移了话题:“爷爷最近感觉可还好?需不需要我再送些蛊虫出来?” “最近还可以,没什么不妥的,蛊虫还是要的,过段时间吧,有备无患。” 蛊虫? 云裳眯了眯眼,难不成,外面那活死人还要靠着蛊虫来维持? 云裳不懂巫族那些巫蛊之术,脑海之中只一片茫然,满是疑惑。 “好,族中最近太忙了,我过段时间再带蛊虫出来。” 老太太听他这么说,声音中透着几分不满:“此前他们想要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是不同意的,咱们巫族本来好好的生活在这边,生活平静而富足,我觉着挺好的,他们却偏生要折腾。” “那夏国皇帝在族中怎么样了?” 第1347章 上天入地 云裳身子全然僵住,自打洛轻言去了巫族之后,云裳只从承业和暗卫口中知道了一些他们去的时候的情形,从此之后,再无音讯。 如今毫不防备地骤然从这些个陌生人的口中听到,且兴许立马就能知道洛轻言在巫族是何情形,云裳的心中,却突然有些紧张,甚至于,应该说,是有些害怕的。 没有听到洛轻言的消息,她便可以一心一意地处置好一切事情,不受干扰。 她也想知道洛轻言的消息,只是又怕,怕传来的消息是不好的消息,怕因为知道他在巫族过得不好,所以会一时冲动,无法保存理智,想最为妥帖的法子去救他。 可是骤然云裳心中无比忐忑,却也不能冲出去阻止外面的人谈论此事。 “呵……”那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怎么样?自然是过得极好的,朵兰家族的那个小丫头似乎看上了夏国皇帝,整日里盯着,好吃好喝的侍候着。除了每日里蛊毒发作的时候稍稍痛苦一些,其他时候倒还算舒心,族长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还放任着他到处走动呢。” “朵兰家的?朵兰珠?”老妇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阿展不是喜欢朵兰珠吗?你们就放任朵兰珠对夏国皇帝献殷勤?” 不等那中年男子回应,老妇人又接着道:“我在这外面住了几十年,夏国这位新帝的名号倒也听过不少。咱们这里与宁国接壤,宁国夏国的消息都挺不少,此前这位新帝尚且为宁国靖王的时候,便已经威震四方,这样的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我此前劝他们不要去争夺那些有的没的,安安分分呆在巫族就好,他们不听。如今他们将夏国皇帝拘在巫族,却又好吃好喝的侍候着?还放任他到处走动?他们莫不是怕咱们巫族覆灭得太慢了?” 那中年男子倒似乎并未太放在心上:“族长早已经吩咐妥当,即便是洛轻言在族中走动,能够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一些假消息,他若是当了真那自然最好。” “且大抵是因为被蛊王折腾得太过厉害的缘故,他也极少在族中走动。” 那老妇人听他这么说,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你们心中有数就好,我只希望你们在追寻自己的野心的时候,也能顾及一下巫族数千百姓的性命。” 那‘中年男子似乎对老妇人的这种说法有些不满:“奶奶这样说就不对了,巫族数百年来只能偏居一隅,虽然咱们总觉着巫族所在的地方风景也算不错,可事实上不过是咱们苦中作乐罢了。” “巫族所在之地,沼泽多,气候湿热,根本种不了粮食,且蛇鼠极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能吃的我们都吃,才能勉强维持生存。也因为蛇鼠虫蚁太多,先辈屡受其扰,不得不发明了炼蛊之术。” “因为环境太过恶劣,我们巫族没有办法发展壮大。甚至因为历代统治者对我们巫蛊之术的忌惮,我们连离开巫族都不能,只能一辈子呆在巫族。” “这样的日子,我们可以习惯,可是却不代表,我们只配过这样的日子。外面的天地那般广阔,物产丰富,若是此次功成,那么,从此以后,咱们巫族的族人便能过上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 “即便是失败……”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微微顿了顿:“即便是失败,我们也会想方设法地,尽可能的保全族中百姓的性命。” 那中年男子说完,许久都没有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老妇人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如今巫族是你们的天下,你们决定了就好。且无论我再说什么,如今也没有用了,事已至此,整个巫族,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那中年男子也并不反驳,只笑了一下:“那奶奶,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果断时日就叫人将灵芝送出来。” 外面有细碎的声音响起,云裳只能听着那些声音判断,那中年男子约摸已经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那老妇人起了身,去了另外一边的屋子,而后外面便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了动静。 云裳眯了眯眼,眼睛在黑夜之中也仍旧亮得发光。 从方才这祖孙二人的对话之中,云裳倒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听那中年男子说,洛轻言在巫族一切都好,只是每日饱受蛊毒的痛苦,云裳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有了心情开始分析这祖孙二人话中带来的信息。 她的运气大抵是真不错,这老妇人,在巫族中,的确身份不一般。至少,也是出生巫族的望族的。 云裳倒是真的有些想让暗卫将那中年男子在半道上拦下来,扣在手中做人质,只是却又担心他们动作太大,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他们若是拿洛轻言下手,反倒得不偿失。 云裳咬了咬唇,因为心中有所牵挂,所以才会这般,处处受制于人。 这样的感觉并不太好,可是,云裳却觉着自己甘之若饴。 各种念头在脑海之中转了个圈,才有了主意。 这祖孙二人对她兴许有怀疑,也不放心,但是大抵是因为她还带着一个承业的缘故,两人也并未真正将她当作什么威胁。 那中年男子因着最近巫族中的事情,大抵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这里。 云裳手指在被子下轻轻摩挲着,明日一早,她还是按照既定的计划,和这对老两口告别,且按着那老妇人指的路走,而后转一圈,再向巫族靠近。 只是若是按照那中年男人所言,巫族如今定然戒备森严,若有人靠近,很快他们族中就会得到消息。 得想想法子才是。 云裳垂眸苦笑了一声,若是她能上天入地就好了。 倒也可以挖密道,可是挖密道对巫族的情况而言,却有些不合适。 巫族沼泽多,密道无法通过。 上天…… 云裳摇了摇头,似乎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 旁边承业翻了个身,呓语了两句,云裳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也睡了过去。 第1348章 看着我们的 下半夜院子里倒是十分安静,安静得仿佛上半夜那场交谈从未发生过。 一直到天光将亮的时候,院子里才又有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在烧火做饭。 云裳再次蹙了蹙眉,仔细侧耳停了片刻,才确定了下来,的确是在烧火做饭。 可是,她却全然没有听到过有人起身穿衣的动静。 云裳眯了眯眼,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对老两口中,有人的武功比她还要高。 还有一种可能,现在在做饭的,是那活死人。那活死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更衣,无需穿衣,而他行动没什么动静,也没有呼吸声,所以极其难以察觉。 云裳心中暗自猜测着,随即便起了身,出了屋。 厨房在另一边,门大打开着。 云裳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了厨房里的情形,倒的确是那活死人老爷子在做饭。 “爷爷起的这般早?”云裳试探地开了口,想要看一看,这活死人,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那老爷子似是全然没有听见云裳的问话,仍旧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情。 云裳扬了扬眉,昨天夜里的时候瞧见这老爷子,耳朵分明是正常的…… 云裳心中有了一些猜测,便故意弄出了一些声响,听起来像是在朝着厨房过去。 很快,屋中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老妇人便从屋中走了出来。 “起来这么早?”老妇人看向云裳,眼中带着试探。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应着:“习惯了。在银州的时候,因着最近在打仗,从武安城那边送了不少伤兵到银州城安置,每日去医馆之前,都得要先去安置伤兵的地方瞧一瞧,所以得要起的早一些,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那老妇人见她的目光不再落在厨房,神情才稍稍松懈了几分:“武安城那边打仗,死伤严重吗?” “自然是严重的,毕竟是打仗,哪里有不严重的?之前朝廷大军与叛军开了三场仗,虽然都是朝廷大军赢了,可是伤亡却也难免。武安洲那边打仗,往银州送的,大多是一些伤势比较重的,就这样,就那两三个月还送了几百人过来呢。银州城那边也不好安置,只能安置在一些破败没人住的院子里,还有义庄啊那些里面。” 云裳叹了口气:“伤势重的,很多都治不好,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丧命。伤势轻一些的也多是昏迷不醒,没了手脚的,只能想法子联络家人接回去休养。” “所以啊,打起仗来,苦的就是百姓。” 老妇人叹了口气,才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着云裳:“你方才说,朝中大军与叛军开战三场,三场都是叛军输了?” “是啊。”云裳笑了笑:“叛军虽然看起来来势汹汹,可是到底不是民心所向,输也是正常的。” 云裳将自己想说的都说了,也不想再透露什么,只又笑着道:“昨日夜里倒是多亏奶奶您收留了,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在那荒郊野外的,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都怪我这记性,我之前走的时候明明都看了地图的,还一路问了人,却还是走岔了。” “是幸好你们遇到了我,这荒山野林的,野兽可不少。你们此前是准备去哪儿来着?” 云裳想了想:“我是打算一路北上会银州的,不过经过昨天晚上这一桩,我以后也实在是不敢轻易冒险了,所以我想着,寻一处最近的城镇,然后去找一辆马车,一路送我们北上,到下一个城镇若是想要呆也可以呆上几日,但是我再也不要孤身带着孩子赶路了。” “早该这样。”老妇人点了点头:“待会儿我给你指路吧,保管你迷不了路。” “那就多谢奶奶了,我等会儿等我家孩子醒了就启程。” “吃了早饭走吧。”老妇人一直在留意云裳的神情模样,见云裳这么说,也稍稍放下了戒心:“我家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耳背,眼睛也不太好,可是这做饭的手艺倒也还是一绝,待会儿好好尝尝。” 云裳笑眯眯地应了下来,倒也丝毫不扭捏。 不一会儿,承业就醒了,云裳听见他在屋中叫娘亲,连忙匆匆忙忙赶了进去,帮承业穿好了衣裳。 那老爷子的手艺倒是果真不错,只是老爷子并未出现在饭桌上。 “他身体不太好,早上不怎么吃东西,吃了受不住。” “啊……”云裳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忘记自己还是个大夫:“要不等会儿让爷爷出来我给他把个脉?早上不吃东西,胃恐怕受不住。” 承业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让我娘亲看看吧,我娘亲医术可好了。” 说着,还摇头晃脑地道:“吃早饭,有利于补气,不补气,便会气血不足,头晕乏力,反应迟钝……” 老妇人笑了一声:“果真是大夫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这些倒是头头是道的。” 说完才回答这云裳的问题:“不必的,大夫都看过的,年纪大了,是这样的,硬要吃东西,还容易胀气。” “也是。”云裳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问。 吃过早饭,云裳就带着承业起身告辞,云裳拿了银子给老妇人,老妇人没有收,云裳便悄悄将银子留在了屋中,而后带着承业出了门。 老妇人等在门外,领着母子二人出了院子,抬起拐杖给云裳指路:“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不要走到小路上,很快就能到一个镇子上,镇子上就有马车。” “好。”云裳谢过了那老妇人,领着承业告辞,便顺着那老妇人指的路走。 走了老远,承业才开了口:“娘亲,咱们要去的不是这边吧?” 云裳笑了一声:“嗯,你回头看看那老奶奶还在不在?” 承业果真悄悄回了头:“还在呢,一直看着我们呢。” 承业抬起手来,佯装跟那老太太挥手告别了,才又转过头同云裳道:“她要一直看着我们吗?” “是啊。”云裳勾了勾嘴角:“她得要一直看着我们没有走错路,才能够放心啊……” 第1349章 孔明灯 一直到拐了几个弯彻底看不见那老妇人了,云裳才寻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将暗卫传召了出来。 “你们一直都守着的?” “是。”暗卫首领垂头应着:“一直跟在娘娘和殿下周围不远处,不敢显露行踪。” 云裳颔首:“昨日夜里,你们可瞧见有人进出那院子?” “有。属下还派遣人跟踪了那人,只是那人径直进了巫族,我们担心巫族周围有什么守卫使我们所不能察觉的,害怕打草惊蛇,故而并未跟着进去。” 云裳颔首:“可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容貌?” 暗卫办事从来妥帖,听云裳这么一问,就已经取出了一张画像呈了上来。 云裳展开画像看了一眼,方轻轻点了点头:“行,记下了,将画像撕了吧。” 暗卫跟在云裳身后:“主子这是要去何处?” 云裳脚步微微顿了顿:“跟着这条路,一直走,会到达一个乡镇。” “是,那地方叫长源镇,就在钦西城以北。” 云裳颔首:“那老妇人让我去那镇子上找马车,那老妇人身份不简单,之前她和她的孙子对我的身份都有过怀疑,且她院子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自然也不敢大意。我担心,那镇子上也有她的人盯着,若是我没有出现在镇子上,说不定她很快就能知道。” “所以,即便是做做样子,我也得去一趟才是。” 云裳眯了眯眼:“且虽然大的城池里面消息比较快和全,这种小镇子也未必真的全然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如今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悄无声息地潜入巫族,所以想去那镇子上瞧瞧,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和想法。” “你们打探消息,离巫族莫要太近,小心谨慎一些,不要暴露了自己。” “是。”暗卫低声应了下来,云裳一抬手,他们便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云裳到镇子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午,他们尚未吃饭,便在镇子口随意寻了一处面馆吃面,一面等面上来,云裳一面查看着这镇子的情形。 镇子比城池要少了几分繁荣,可是却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镇子上挂着一些花灯,来来往往的人脸上也带着几分喜色,好些人手里还提着篮子,里面都放着五颜六色的布料和针线。 “这是在做什么?”云裳实在是有些好奇。 面馆没有伙计,只一对中年夫妇在,一个负责煮面,一个上菜。 听云裳这样问,那妇人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儿个是七夕节啊,都在准备晚上的乞巧呢。” 云裳愣了一愣,算了算日子,倒的确已经七月了。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整日都在赶路,倒是将日子过糊涂了。” “成了亲有了孩子之后是这样的,七夕节这样的日子,便与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了。”那妇人笑了笑:“咱们镇子上人虽然不多,不过逢年过节的,气氛倒是还行,我瞧着你眼生,应该也是外地人路过的,若是不急,可以留下来一起参加。” 云裳点了点头:“是外地人路过的,本来我是打算今天在镇子上找个马车北上回家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倒似乎也挺有意思的,难得遇见,留下来看看也无妨。” “哈哈,也好也好。”那妇人倒是个热情的:“你若是要住客栈,我可以给你推荐住楼上楼,楼上楼是咱们镇子上最高的地方,你可以让掌柜给你一间高一些的房间。今天晚上有花灯节呢,站在楼上可以俯瞰咱们整个镇子,到处街道上都有花灯,那定然是很好看的。且晚上还有孔明灯呢,在高处看可美了。” 云裳谢过了那妇人,吃了面就带着承业一同找到了楼上楼,依言要了一间高一些的房间。 楼上楼一共三楼,其实也算不得太高,只是镇子不大,却也如那面馆老板娘所言,能够俯瞰整个小镇。 下午,云裳在镇子上逛了逛,镇子不大,一个时辰左右便全部走完,却也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甚至于,在这镇子上,云裳连个巫族人都没有瞧见。 云裳蹙了蹙眉,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夜里天黑的迟,天还没有黑下来,街上的花灯就亮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云裳其实是不怎么喜欢人太多的,加之只有她一个人带着承业,暗卫也只能远远地藏着,实在是有些不太安全,云裳便索性直接带着承业回了客栈,而后搬了一张摇椅在客栈的露台上坐了。 街上到处都是花灯,从高处看下去,就像是一条条灯光汇成的河。 “娘亲,这就是银河吗?”承业眨巴眨巴眼,眼睛都舍不得眨了。 云裳被他的童言童语逗得笑了起来:“哪儿听来才词?” “啊,先前和娘亲一起在街边茶铺喝茶,听见对面的大戏台子在唱织女牛郎呢。” 云裳当时只顾着观察周围和街上的行人,倒是没有留意到。 花灯的长河虽然很美,可是看久了也会觉得有些腻,承业有些困了,云裳便准备带他去睡了。 只是刚站起身来,却瞧见远处有孔明灯缓缓升了起来。 “娘亲,你快看,好大的灯笼!” 云裳又笑了一声,随即便瞧见一个接着一个的孔明灯,从镇子各处缓缓升起。 孔明灯有各种各样的颜色,数百盏孔明灯先后升起,美得让人震撼。 “好漂亮啊……”承业喃喃着。 云裳忍不住笑了:“此前在宫中的时候,不是见过的吗?比这大比这好看的,不也见过好多的。” 承业眨巴眨巴眼:“那不一样的。” 顿了顿却又笑了起来:“我只还记得,之前爹爹和娘亲坐着孔明灯,结果孔明灯就掉下去了,还将好几处宫殿都给烧了呢。哈哈哈……” 承业年幼,记性并不太好,可是这件事情却记得很清楚。 云裳亦是有些无奈,只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头发,只是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天上飘着的孔明灯上,却突然有了主意。 入不了地,这天却还是可以上的…… 第1350章 中元节 云裳飞快地低下头看向承业:“你还要看孔明灯吗?” 承业眨眨眼:“娘亲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吗?” 云裳点了点头:“我想进屋去写封书信……” 顿了顿,却又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写书信不行,书信传递太明显,若是被人拦截下来就不太妥当了。” 云裳沉吟了片刻,径直从袖中取出了白玉小笛子,在椅子上坐着吹奏起来。 此情此景,她有感而发,吹奏一曲,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会有人怀疑她在借着笛声传递消息。 很快,一曲毕,云裳便又换了一首曲子。 承业等着云裳吹了好几曲,才抬起头来问着云裳:“娘亲不是要进屋去写书信吗?” 云裳沉吟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要写的,只是不是书信。” 外面的孔明灯已经放得差不多了,云裳带着承业一同回了屋,承业自己十分乖觉地到床边坐着脱下了鞋袜和外袍,在床上躺下了:“娘亲你还有事忙就先忙着吧,不用管我,我自己躺着躺着的,在脑海里面回忆一下千字文就睡了。” 云裳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我家承业真是太懂事了。” 顿了顿,才又道:“只是你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都没有在宫中了,学业也耽搁了不少,只怕此番回宫,就要更加辛苦了。” “辛苦一些也没有关系的。”承业语气真挚:“只要爹爹娘亲都平平安安的,我辛苦一些也无妨。” 小孩子的童言稚语,却是诚挚,也是最容易打动人心的。 云裳垂下眸子,忍了忍鼻尖的酸涩,只点了点头:“会的,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毕竟,我们还要陪着你长大呢。” 承业还在碎碎念着:“对啊,爹爹和娘亲得好好地陪着我长大,还要看着我娶妻生子,生了孩子之后,爹爹和娘亲还可以帮着我教导孩子呢。” “嗯?”云裳方才的那一点感伤突然淡了一些:“陪着你长大,看着你娶妻生子也就罢了,你有了孩子之后,为何还要我与你爹爹帮你教导孩子?” 承业笑了一声:“爹爹和娘亲教导得好啊。” “……”云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臭小子,想偷懒还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要是娘亲不想帮我教导孩子,那就要给我选一个好的妻子啊,贤惠温柔的,倾国倾城的,温婉可人的……” 云裳刚想说承业小小年纪,要求倒是真不少,却听见承业接着道:“这些都不要。” “嗯?”云裳被承业这不按规则出牌的脾性给弄得没了脾气:“这般好的都不要,那你要什么样子的?” “像娘亲这样的吧。”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却突然回过神来:“臭小子,你这话中之意,是说我既不贤惠温柔,又不倾国倾城,还不温婉可人?” 承业也笑:“这些庸俗之词,怎么能够拿来形容娘亲呢?娘亲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啊,特别……” 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云裳还以为承业是在自己有限的词语之中搜索能够形容她的言语,心中还暗自期待着,只是等了许久,却也没有听见他的后语,云裳才觉着有些不对劲,便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这才瞧见,方才还同她说着话的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阖眼睡着了。 云裳笑了一声,拉过被子搭住他的肚子,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便去了书桌前。 将纸铺展开,磨墨提笔,很快便写了一封书信。 云裳将书信封入信封之中,往桌子上一放,也躺到床上睡了。 第二日一早,云裳在客栈中用过早饭,便带着承业出了门。 将书信给了驿使,云裳便又去找了一个马车,谈好了价钱上了车。 承业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看着马车很快出了镇子,忍不住转身看向云裳:“娘亲,我们接下来究竟要去哪儿啊?” 云裳笑了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进了一片林子,云裳叫停了马车:“我家孩子肚子有点疼,我带他下去方便一下,很快回来,劳烦老丈在这里等我们片刻。” 那马车车夫看了一眼承业,点了点头:“去吧,只是要快着些啊,今日本来有些赶,若是耽搁的时间久了,天黑之前恐怕是到不了的。” 云裳忙不迭地应着:“放心,很快就回来的。” 云裳连忙拉着承业下了马车,拉着承业去了远处一处草丛后面。 草丛后面早已经有暗卫在候着,暗卫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穿着打扮与云裳和承业并无区别。女子易容成了云裳的模样,小的眉眼倒是与承业还有些区别,只是那马车车夫也不过是晃眼看了眼承业与云裳的模样,即便是有印象也是对云裳,承业一直没怎么说话,且小孩子容貌都差不太多,云裳倒也并不担心。 那两人与云裳一同在草丛后面呆了片刻,便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云裳瞧见他们上了马车,很快,马车便动了起来。 等着马车走远了,云裳才站起了身来:“咱们回船上。” “回船上?”承业瞪大了眼:“咱们不去巫族救父皇了吗?” “要去的。”云裳抿了抿唇:“只是不能这样贸贸然的去,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须得要等着人送些东西来,等七日。” “七日?”承业愈发茫然了,若是等人送东西来,为何时间能够如此精准的? 云裳笑着揉了揉承业的头发:“七日之后,便是中元节了。” “中元节?”承业歪了歪脑袋:“那是做什么的?” “中元节,祭祖、放河灯、放孔明灯、祀亡魂、焚纸锭。” 承业对这些节日尚且没有太过什么了解,顿了顿才道:“那咱们为何要等着中元节啊?” 云裳嘴角笑意更浓:“因为,这个时候刚刚好,接下来能够光明正大放孔明灯的节日,便只有中元节和中秋节了,中秋节太远了,中元节恰好。” “放孔明灯?” 第1351章 我就在这里等着 提起孔明灯,承业下意识地就想起了昨夜看见的那副美景...... 只是承业心中仍旧满是疑惑,虽然那么多孔明灯一起飞起来也的确很好看,可是,娘亲过来,不是为了救父皇的吗?怎么突然就开始想要放起孔明灯了呢? 承业抬头了好几次,看了云裳好几眼,只是心里却也知道,最想要救出爹爹的人,定然是娘亲,她这般做定然是有道理的,便垂下眸子不再开口。 七日时间转瞬即过。 “主子离开之后最开始那几日,长源镇上多了一些陌生人,来打探主子的消息,问得十分详尽,主子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在哪儿待过,说过什么话都一一打探去了,就连与主子接触过的人,也挨着被仔细查过,查是不是长源镇本地的人,若不是,是什么时候来的长源镇。” 云裳点了点头:“意料之中,那老妇人的身份不一般,我与他们接触过,他们自然是要仔细盯紧了的。” “该查的都查过之后,这两日,那些人才都撤出了长源镇,现在那些人都已经尽数离开。” “除此之外,主子找驿使送出的书信,也被人拦截了下来,一切都不出主子所料。” 云裳笑了一声:“拦下来就拦下来吧,本来就是用来迷惑那些人的书信,信是写给银州城陈掌柜的,都是一些寻常的话。” 暗卫颔首:“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因而并未去追回。” 云裳颔首,看了眼在他们所在的船只不远处的船:“孔明灯,他们可都已经做好了?” “已经差不多了。”暗卫垂首应着:“只是工匠说,到底是要载人的,最好还是好好试一试才好,害怕出事。” 云裳摇了摇头:“这附近到处都有巫族人的眼睛,孔明灯是要飞上天去的,一旦暴露了,咱们唯一的机会,就失去了。” “且只要全然按着图纸做,便不对出错的,此前与幽月国一同做出来的那孔明灯,也是因为我令人做了一些手脚,所以才会出那种事情。” “且到时候,选轻功好一些的人上去,即便是孔明灯出了什么岔子,也并无什么大碍。” 云裳勾了勾嘴角:“说起来,虽然那个时候幽月国的使臣令我有些不喜,只是他们到底还是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帮助的,一是让我们知道了,在那海的另一边,有不少或许比我们还繁荣昌盛的国家,让我们对那边有了防备之心。二则是带来了这能够载人的孔明灯的图纸,若非有这个,我只怕只能在这里抓头挠腮的想主意。” “今天晚上就是中元节了,此番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暗卫垂首应了声,等着云裳的下一步指令。 “对了,让你们一直盯着那院子,可有什么发现?” 暗卫摇了摇头:“我们一直盯着的,只是那老两口深居浅出的,极少时候出门,这几日,只偶尔会离开院子,却也只是在院子周围弄些柴禾,在地里摘菜什么的。” 云裳颔首,却又笑了起来:“如此说来,其实我的云起倒是不错的,那老两口很少外出,却就让我与承业遇见了,且还是夜里。” “这兴许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暗卫只垂下眸子没有作声,云裳抬了抬手让他退了下去,暗卫行了礼,纵身一跃,却是直接跃到了不远处的船上。 暗卫刚刚退下,承业就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娘亲让人做的,是能够载人的孔明灯?就像之前爹爹与娘亲在宫中坐过的那样的?” 云裳也并不隐瞒:“是,就是之前我与你爹爹摔下来的那种。” “......”承业吐了吐舌头:“刚才你与暗卫叔叔说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你说那次之所以会从那孔明灯上摔下来,是因为你在孔明灯上做了手脚,是故意的。” 云裳挑了挑眉:“呀,我家宝儿真聪明。” “那是自然。”承业说完,便又抬头看向云裳:“娘亲让人做那样的孔明灯,是不是想要坐着那样的孔明灯去巫族救父皇?” “是啊。”云裳抬起手来揉了揉承业的脑袋:“巫族地形地势比较特殊,外面有瘴气林,瘴气林后面有沼泽,这种地形,连挖密道都没有法子,想要出其不意地闯进巫族救人,不是易事。” 承业眨了眨眼:“之前父皇去救我的时候,曾经用放毒烟来威胁过巫族那些人,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放毒烟啊?” 云裳笑了一声:“是可以放毒烟,可是这一招,你父皇之前已经用过了,他们定然早已经有了防备。” “且烟雾这种东西,有太多的局限性了。”云裳抿了抿唇:“必须要风向对,且只要他们躲进屋中,将风一挡,咱们就没有了法子。” 说起风向,云裳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孔明灯虽然也会受到风向影响,可是幽月国那边的图纸做出来的可以载人的孔明灯,却可以靠人为的控制孔明灯的方向,更为方便一些。” 承业似懂非懂,却时不时地点着头,一副已经听明白的模样。 云裳瞧着他这副样子,心中愈发柔软,眼中笑意也更浓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承业才又抬起了头:“那......今天晚上,娘亲带我一起去吗?” 不等云裳开口,承业便急急忙忙地道:“娘亲,我也想坐坐孔明灯。而且,我也想,跟着娘亲一同去救父皇。” 承业同去? 云裳自然是希望能够将承业一直带在身边的,只是此番去巫族,却也的确是危险重重,巫族那些人心狠手辣,若是寻常地方,倒也罢了,巫族那些巫蛊之术,的确是她也不太懂,不太能够应付的存在。 她也怕...... 不等云裳开口,承业便又垂下头道:“还是算了,我不会武功,娘亲带着我定然多有不便,若是因为我的缘故,没能将父皇救出来,那就不好了。” 承业一脸的乖巧:“娘亲放心,你可以留下几个暗卫在这里守着我,我就在这船上等着,等着娘亲将爹爹接出来。” 第1352章 光亮 夜色渐临,云裳他们在船上,不知附近的城镇究竟是什么情形,只能等。 晚饭过后,河上渐渐出现了一些河灯,而后,河灯渐渐多了起来...... 承业觉着好看且有趣,趴在船头,想要伸手去捞河中的河灯,云裳连忙将他拉住了:“这些河灯,是人们用来给死去的亲人传递书信的,这里面,有他们想要对自己死去的亲人说的话,你若是将它们捞了起来,这些河灯就到不了他们死去的亲人手中了......” 承业听云裳这么一说,连忙松开了手:“我不知道,我不捞了。” 云裳笑了起来:“你若是想要放河灯,我可以叫人做几个给你玩儿。” 承业摇了摇头:“可我没有想要说话的人,还是不要了。” 承业站起身来:“就这样看看也好。” 承业正说着话,就瞧见远处渐渐似乎有光亮升起,承业面上一喜,连忙抓住了云裳的手:“娘亲娘亲,你快看!” “嗯?”云裳以为承业手中有什么东西想要给他看的,就低下了头。 这可让承业着急坏了:“娘亲你快看,他们在放孔明灯了。” 云裳抬起头来,果真瞧见不远处渐渐有几个光亮升起,俨然是孔明灯的模样。 云裳看了片刻,转身吩咐着暗卫:“准备,上岸。” “是。” 暗卫叫船靠岸,云裳低下头看向承业,只一眼,承业就明白了她心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忙不迭地保证着:“娘亲你尽管安心去救父皇,我一定好好地呆在船上,不会到处乱跑,有暗卫跟着的,娘亲你安心就是。娘亲一切小心,我等你们回来。” 云裳颔首,倒也不再多言,船还没有完全靠岸,云裳便已经带着暗卫下了船。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在钦西城外不远处的地方,暗卫带着孔明灯上了岸,上岸之后便将孔明灯展开了来。 孔明灯有大有小,足足有二三十个。 “钦西城人不少,今夜放的孔明灯没有上万也有几千,许多富贵人家为了让自己的孔明灯飘得够远够高,做的孔明灯也不小,且越是富贵之家孔明灯的装饰越是繁多,咱们的孔明灯混迹其中,并不太起眼。” 云裳点了点头,只一直抬着头,看着天上飘着的孔明灯。 暗卫也看了会儿:“咱们的运气着实不错,今日有些风,但是并不并大,是朝着咱们这边吹的,这些孔明灯大多会经过咱们的头顶,咱们便可趁着这个时候放飞。可能是苍天在帮我们,今日的风向正好,会经过巫族上方,都不用咱们来把控方向。” 已经有孔明灯渐渐朝着这边飘了过来,云裳应了一声,却并未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飘过来的孔明灯越来越多,暗卫终是忍不住了:“主子,咱们准备了吗?” “再等等。” 再等等? 暗卫也不知道云裳究竟想要等什么,只应了一声,静候在原处。 云裳却一直仰着头看着,最开始放飞的孔明灯已经逐渐飘远,看模样,应该已经有些到了巫族所居住的地方。 钦西城那边却还有孔明灯在不停地飞起。 云裳又等了片刻,才抬脚上了孔明灯的竹篮子:“准备点火吧。” 暗卫应了声,原本选定一同登上孔明灯的暗卫飞快地上了孔明灯,很快,火被点了起来,云裳感觉到热气一点一点升腾,孔明灯也渐渐鼓了起来,开始站了起来,随即,篮子抖了抖,缓缓升空。 孔明灯越升越高,渐渐和天上那些孔明灯汇聚到了一起。 钦西城人多,孔明灯密密麻麻的,他们混在其中,倒是如同云裳最开始设想的那般,丝毫不起眼。 为了不引人注意,云裳与暗卫都是蹲在篮子里面,不露出头来的,只能从竹篮子的缝隙之中隐约瞧见外面的情形。 外面一片灯火璀璨,云裳却只看向下面。 下面是黑漆漆的一片,只偶尔隐隐约约看见山峦密林的黑影,像是野兽蛰伏在黑夜之中,分外骇人。 云裳临上岸之前拿了一个沙漏,沙漏在缓缓往下面漏着沙,让云裳大概知道一些时间。 云裳看了眼沙漏,他们上孔明灯已经有两刻钟的时间了。 云裳蹙了蹙眉,四下看了看,已经看不见钦西城中的灯光。 又过了一会儿,云裳隐隐约约瞧见远处的地方出现了一些光亮。 云裳浑身一震,背脊挺直了起来,只在竹篾子的中间一直盯着那些光亮,那些光亮不像城池中的光亮那般密集,星星点点,像是星星洒落在夜空一般,有些散乱,却并不少。 云裳仔细看了一会儿,便几乎在心中确定了下来。 那里,应该就是巫族所在了。 云裳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片光亮,过了会儿,却发现,孔明灯的方向似乎有些偏离,若是按着现在的方向继续放任飘下去,他们只怕会刚好错开巫族的正上方位置。 云裳眯了眯眼,巫族上方也有不少的孔明灯...... 云裳飞快地从袖中取出一支笛子来,用笛音传信。 很快,从附近便不时地响起来一些回应的笛音。 云裳看了看篮子里用来控制方向的绳结,选定其中一根,轻轻拉了几下。 很快,她所在的孔明灯便开始偏离原来的既定方向,缓缓朝着那片有光亮的地方飞去。 云裳的目光一直盯着外面,瞧见不时孔明灯因为灯油被烧尽,缓缓坠落了下去,散落在各种地方。 云裳抿了抿唇,全副心神都在盯着那些灯光所在的地方,脑中不时地回想着之前跟着洛轻言一同去巫族的那些暗卫绘制出来的他们了解的巫族地图,思考着合适的坠落地点。 孔明灯离那片灯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云裳一直看着那片灯光,留意着灯光相对比较稀疏一些的位置,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 只能拼一把,被发现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看这个迟和早了。 只要拖延的时间足够,他们便能做足够多的事情。 云裳很快确定好了位置,又拿起笛子,将信号传递了出去,而后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方向,朝着那处地方飘了过去。 第1353章 潜入 “是啊,大抵是有人来救夏国皇帝了吧,倒是和我们料想的差不多,之前族长就说,大概就这几天了,毕竟,离那夏国的小太子离开巫族,已经有段时日了。” 这声音……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她没有认错人。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可是她也仍旧可以分辨出来这声音是她那日在那院子听到的声音。 “来的会是谁呢?是夏国的皇后吗?我记得你之前说,夏国皇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夏国皇后已经离开了皇城已经有段时间了。” “应该是吧。”回答的声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去将我的宝贝们拿过来,最近我都没怎么给它们喂食东西,他们定然已经很饿了,今天,倒是可以让它们好好的饱餐一顿。” 宝贝们?饿了?饱餐一顿? 云裳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口中所谓的宝贝们,恐怕多半就是他养的蛊虫了。 “好。”应话的女子应了声,随即屋中就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儿,那女子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我听说,那夏国的皇后娘娘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怕什么?咱们的蛊虫可毒着呢,且今日巫师大人也会同去,到时候,定然让他们有去无回。” 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应着:“我过去了,不知道那女人用了什么东西,听说是从孔明灯上面掉下来了什么东西,像是烟雾一样,可是那些烟雾却是贴地散开的,所到之处,蛇虫鼠蚁都尽数折损,甚至有不少蛊虫都受了影响。” “我倒是想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样霸道,有趣得很。” 中年男子的声音刚落,云裳就听见了吱呀的开门声,随即,女子有些着急的声音响起:“卯应,一切小心。” 那叫卯应的中年男子并未给她回应,只脚步匆匆地踏入了夜色之中。 云裳给暗卫传递了一个信号,随即,便有暗卫跟了上去。 云裳却没有动,只在树梢等着。 不一会儿,先前派去跟踪那卯应的暗卫已经回来了,只飞快地递上了一个东西,云裳倒也没有细看,只等着周围稍稍安静下去,才从树梢翻身而下。 从树梢翻身而下,云裳就飞快地跑过去敲响了那树屋的门。 “谁啊?来了。”很快,屋中传来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就被打了开来。 屋中站着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女子,虽已经不再年轻,只是女子的容色却也尚且算得上十分出众的。 女子有些茫然地看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你是?” 云裳连忙抬起手来,将先前暗卫给她的东西给那女子看。 云裳先前只摸着那东西有些硬,如今一看,才发现那似乎是一个骨头所制的装饰物,大抵是因为经常被主人拿在手中把玩,骨头已经被摩挲得十分光滑。 云裳不知那物件是什么,只是那女子瞧见云裳手中的东西,便已经飞快的变了脸色:“这骨哨怎么在你手中?” 骨哨? 云裳脑中飞快地转着,倒是听闻过,巫族人身上会带骨哨,用来控制蛊虫。 云裳暗中笑了一声,暗卫这件事情倒是做得好极了,巫族人的骨哨,是极其贵重的东西,素来是从不离身的。 只是云裳面上却只表现出一片焦急之色:“卯长老中了毒。” “中了毒?”那女子不等云裳说完,便已经失声尖叫了起来:“他在哪儿?中了什么毒?他现在情形如何?有没有交代什么?” 云裳声音亦是急促了几分:“卯长老在东南边,就在我家旁边中了毒的,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烟雾,那些烟雾好似有毒,卯长老一进烟雾之中,就出了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进那烟雾却没什么事,而且那烟雾能够杀死蛊虫,还能够令蛊虫反噬,实在是太过霸道。” “蛊虫反噬?”那女子咬了咬牙:“他是被自己的蛊虫反噬了?” “我……我不知。卯长老情况不太好,只将这东西交给了我,让我来禀报给夫人,让我告诉夫人,东南面情形不妙,让夫人禀报给族长。卯长老还说,那烟雾虽然十分厉害,可是却也只能贴着地蔓延,让族长下令让所有人只在树屋之中行动,切莫到处走。” 那女子脸上一片慌乱:“若是蛊虫反噬……” “他的那些蛊虫都十分厉害,我得要去找族长,找族长过去给他解毒。” 女子说着,便接过云裳手中的骨哨,匆匆忙忙地朝着族长所在的树屋去了。 云裳看着那女子的身影,眸光微微动了动,手一抬,便又纵身跃上了树梢。 很快,那女子带着人从巫族族长的树屋中走了出来。 云裳看向走在那女子身后不远处的老者,眸光微动。 这个人……便应该是巫族族长了。 此前回来的那些暗卫的画像上,巫族族长就是这般模样的。 巫族族长飞快地带人离开,云裳方带着暗卫去了那关押着洛轻言的树屋之上。 方才云裳将那树屋的防守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倒是很容易就寻着了空子。 云裳潜伏在树上,只听见屋中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你尝一尝,这个菜是我找了夏国人学的,他们都尝过了,说很好吃的。你不喜欢吃咱们巫族的饭菜,我可以为你学夏国饭菜的,你尝一尝吧。”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云裳眯了眯眼,从声音听来,那女子应该年岁不大。 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云裳骤然想起,那日在那院子里,那个叫卯应的中年人与那老妇人说话的时候,似乎提起过什么。 云裳仔细回想了片刻,倒是回想了起来那卯应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怎么样?自然是过得极好的,朵兰家族的那个小丫头似乎看上了夏国皇帝,整日里盯着,好吃好喝的侍候着。除了每日里蛊毒发作的时候稍稍痛苦一些,其他时候倒还算舒心,族长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还放任着他到处走动呢。” 朵兰珠?是叫这个名字的吧? 云裳没有听见洛轻言的回应,倒是又听见那朵兰珠开了口继续说着:“听闻有人入侵了,很多人都在说,应该是夏国皇后娘娘来了,她……应该是来救你的吧?” 第1354章 骨哨 “是啊,大抵是有人来救夏国皇帝了吧,倒是和我们料想的差不多,之前族长就说,大概就这几天了,毕竟,离那夏国的小太子离开巫族,已经有段时日了。” 这声音......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她没有认错人。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可是她也仍旧可以分辨出来这声音是她那日在那院子听到的声音。 “来的会是谁呢?是夏国的皇后吗?我记得你之前说,夏国皇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夏国皇后已经离开了皇城已经有段时间了。” “应该是吧。”回答的声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去将我的宝贝们拿过来,最近我都没怎么给它们喂食东西,他们定然已经很饿了,今天,倒是可以让它们好好的饱餐一顿。” 宝贝们?饿了?饱餐一顿? 云裳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口中所谓的宝贝们,恐怕多半就是他养的蛊虫了。 “好。”应话的女子应了声,随即屋中就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儿,那女子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我听说,那夏国的皇后娘娘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怕什么?咱们的蛊虫可毒着呢,且今日巫师大人也会同去,到时候,定然让他们有去无回。” 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应着:“我过去了,不知道那女人用了什么东西,听说是从孔明灯上面掉下来了什么东西,像是烟雾一样,可是那些烟雾却是贴地散开的,所到之处,蛇虫鼠蚁都尽数折损,甚至有不少蛊虫都受了影响。” “我倒是想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样霸道,有趣得很。” 中年男子的声音刚落,云裳就听见了吱呀的开门声,随即,女子有些着急的声音响起:“卯应,一切小心。” 那叫卯应的中年男子并未给她回应,只脚步匆匆地踏入了夜色之中。 云裳给暗卫传递了一个信号,随即,便有暗卫跟了上去。 云裳却没有动,只在树梢等着。 不一会儿,先前派去跟踪那卯应的暗卫已经回来了,只飞快地递上了一个东西,云裳倒也没有细看,只等着周围稍稍安静下去,才从树梢翻身而下。 从树梢翻身而下,云裳就飞快地跑过去敲响了那树屋的门。 “谁啊?来了。”很快,屋中传来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就被打了开来。 屋中站着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女子,虽已经不再年轻,只是女子的容色却也尚且算得上十分出众的。 女子有些茫然地看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你是?” 云裳连忙抬起手来,将先前暗卫给她的东西给那女子看。 云裳先前只摸着那东西有些硬,如今一看,才发现那似乎是一个骨头所制的装饰物,大抵是因为经常被主人拿在手中把玩,骨头已经被摩挲得十分光滑。 云裳不知那物件是什么,只是那女子瞧见云裳手中的东西,便已经飞快的变了脸色:“这骨哨怎么在你手中?” 骨哨? 云裳脑中飞快地转着,倒是听闻过,巫族人身上会带骨哨,用来控制蛊虫。 云裳暗中笑了一声,暗卫这件事情倒是做得好极了,巫族人的骨哨,是极其贵重的东西,素来是从不离身的。 只是云裳面上却只表现出一片焦急之色:“卯长老中了毒。” “中了毒?”那女子不等云裳说完,便已经失声尖叫了起来:“他在哪儿?中了什么毒?他现在情形如何?有没有交代什么?” 云裳声音亦是急促了几分:“卯长老在东南边,就在我家旁边中了毒的,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烟雾,那些烟雾好似有毒,卯长老一进烟雾之中,就出了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进那烟雾却没什么事,而且那烟雾能够杀死蛊虫,还能够令蛊虫反噬,实在是太过霸道。” “蛊虫反噬?”那女子咬了咬牙:“他是被自己的蛊虫反噬了?” “我......我不知。卯长老情况不太好,只将这东西交给了我,让我来禀报给夫人,让我告诉夫人,东南面情形不妙,让夫人禀报给族长。卯长老还说,那烟雾虽然十分厉害,可是却也只能贴着地蔓延,让族长下令让所有人只在树屋之中行动,切莫到处走。” 那女子脸上一片慌乱:“若是蛊虫反噬......” “他的那些蛊虫都十分厉害,我得要去找族长,找族长过去给他解毒。” 女子说着,便接过云裳手中的骨哨,匆匆忙忙地朝着族长所在的树屋去了。 云裳看着那女子的身影,眸光微微动了动,手一抬,便又纵身跃上了树梢。 很快,那女子带着人从巫族族长的树屋中走了出来。 云裳看向走在那女子身后不远处的老者,眸光微动。 这个人......便应该是巫族族长了。 此前回来的那些暗卫的画像上,巫族族长就是这般模样的。 巫族族长飞快地带人离开,云裳方带着暗卫去了那关押着洛轻言的树屋之上。 方才云裳将那树屋的防守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倒是很容易就寻着了空子。 云裳潜伏在树上,只听见屋中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你尝一尝,这个菜是我找了夏国人学的,他们都尝过了,说很好吃的。你不喜欢吃咱们巫族的饭菜,我可以为你学夏国饭菜的,你尝一尝吧。”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云裳眯了眯眼,从声音听来,那女子应该年岁不大。 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云裳骤然想起,那日在那院子里,那个叫卯应的中年人与那老妇人说话的时候,似乎提起过什么。 云裳仔细回想了片刻,倒是回想了起来那卯应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怎么样?自然是过得极好的,朵兰家族的那个小丫头似乎看上了夏国皇帝,整日里盯着,好吃好喝的侍候着。除了每日里蛊毒发作的时候稍稍痛苦一些,其他时候倒还算舒心,族长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还放任着他到处走动呢。” 朵兰珠?是叫这个名字的吧? 云裳没有听见洛轻言的回应,倒是又听见那朵兰珠开了口继续说着:“听闻有人入侵了,很多人都在说,应该是夏国皇后娘娘来了,她......应该是来救你的吧?” 第1355章 相见 “最近......我有派人帮我打探关于你那位皇后娘娘的事情,她......” 朵兰珠的声音微微顿了顿,半晌才又垂下眸子低声道:“她比我厉害,怪不得你对她那般好,不纳妃,对旁的女子视若无睹。也对,见过了这世间最好之人,又怎么能够看得上其他庸脂俗粉。” 洛轻言仍旧没有作声,朵兰珠还在继续说着:“应该是她来了吧?从我听闻到的那些故事,你与她一同上过战场,经历过各种阴谋算计。她知晓你在巫族,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地来救你。” “可是,你也知晓,这巫族并非其他地方。便是你,也被困在了此处,你难道就不担心她?” “巫蛊之术,令天下闻之色变。你经历过蛊王发作的痛楚,应该也是深有体会的。可是你领会到的,也不过是巫蛊之术中的蛊术罢了,我们还从未对你用过巫术。你可知,蛊虫会让一个人无比痛苦,可是巫术,会让一个人彻底迷失自己。” “她这样贸贸然的闯进来,若是中了巫蛊之术。” “不会。”洛轻言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带着清冷:“你们太小看她了。” “小看了她?”朵兰珠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妒意:“你觉着,她能够毫发无伤地在我们巫族来回?呵......” “好,好极了。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那个被你这般维护,这般看重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有多厉害。” “你这般相信她,咱们要不要来猜一猜,若是她历经千辛万苦闯进了巫族,看到的,却是我与你未着寸缕的躺在一同,你猜她会不会相信你?” “我就不信,她见着那般情形,还能无动于衷。若她如传闻那般有骨气,定会勃然大怒,从此与你恩断义绝。若是她不为所动,那便只能说明,她对你的爱,根本没有那般深。” 云裳扬了扬眉,嗤笑了一声,将方才刚刚拿出来的那只白玉小笛子给放了回去。 她倒是有些想要知道,面对如此威胁,洛轻言又会是如何的反应。 “哦?”洛轻言嗤笑了一声:“我觉着,你压根没有这样的机会。” “没有什么机会?”朵兰珠的声音刚落,云裳就听见树屋之中传来一声闷响,随即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云裳扬了扬眉,这是...... 云裳察觉到周围的巫族守卫似乎开始有所动作,连忙将方才放回去的白玉笛子又取了出来,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这白玉小笛的声音极细,若不仔细听,很难听见,外面的声音又有些嘈杂,将那笛声湮没得干干净净。 只是很快,云裳却听见屋中隐隐约约传来回应。 是一声十分嘹亮的口哨声。 云裳勾起嘴角,又吹了一声笛音,只听见好几声动静相继响起,而后,这一片便又重归于静。 先前他们将所有守卫所在的地方都已经尽数看的清清楚楚,暗卫早已经摸到那些守卫的身后,伺机而动。 随后,一声暗号传来。 代表着周围的守卫都已经尽数被清理干净。 云裳从树梢翻身跃下,从窗户跃了进去。 倒是果真如那卯应所言那般,洛轻言在这巫族并未真的被关押起来,他这树屋,有窗有门,窗户也能够打开。 云裳一翻进去,就瞧见洛轻言坐在桌子旁,地上躺着一个穿着巫族衣裳的女子,倒是果真如云裳所料那般,这位叫做朵兰珠的巫族姑娘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容貌也是上乘。 如今却只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着。 云裳围着朵兰珠转了一圈,抬眸看向坐着不动如山的洛轻言:“陛下好艳福。” 洛轻言眯了眯眼,抬眸朝着云裳看了过来:“皇后娘娘都不在,我哪来的艳福?” 云裳冷哼一声,也在洛轻言对面坐了:“巫族族长和有几个长老被我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了,周围的守卫也都除去了,我们也终于在七夕之后,如同牛郎织女一般相会了。” “可是,现在咱们眼前,却面临着两个问题。” 洛轻言许久不见云裳,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似是要将自己这段时间缺失的补回来。 “你为何不问我哪两个问题?” 洛轻言笑了笑,倒是无比配合:“哪两个问题?” 云裳抿了抿唇:“第一个问题,你身上的蛊王,应该如何弄出来?我对巫蛊之术实在是不甚了解。” “第二个问题,我带了十多个暗卫,是坐着孔明灯直接落到这巫族的,可是,我却并未准备好,应该如何离开这里。” “孔明灯。”洛轻言垂下眸子,忍不住轻笑出声:“皇后娘娘倒还真是......什么都能想得出来。” 云裳勾了勾唇,虽然如今她正在巫族之地,只有十数个暗卫,外面强敌环伺,还有她全然不了解,却无比邪气毒辣的巫蛊之术,可是她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好。 好到让她嘴角一直都带着几分弧度,从见着洛轻言开始,那弧度便一直未曾消失过。 “问你呢,这两个问题,陛下觉着,应该如何解决?” 洛轻言似乎心情也是极好,整个人都十分放松,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身上这蛊王,想要解,并不难。” “不难?”云裳难掩面上的诧异:“怎么解?绑个知道如何解这蛊王的人,将他绑来,威胁他给你解毒?” 云裳的目光落在地上躺着的朵兰珠身上:“她可以吗?” 洛轻言却摇了头。 云裳蹙了蹙眉,正要说若是她不行,那只能另找他人了。 却又听见洛轻言道:“我自己便可以解。” “你自己?” 这下,云裳是真的有些诧异了? “你是如何会解蛊毒的?” “不是所有蛊毒,只是这蛊王。这蛊王......”洛轻言顿了顿:“是之前从承业身上,渡到我身上的。当时,为了将蛊虫从承业身上转移到我身上,他们当着我的面,将原本在承业体内的蛊王给弄了出来,放在了我身上。” “划破手上皮肤,用笛子,吹奏笛音,将蛊虫引出来。” “笛子,她身上就有,当时她吹奏的时候,我便将指法记了下来。” 第1356章 取蛊 云裳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若是如此,若是如此,那事情便好办多了。 “应该如何做?可要我帮你?” 洛轻言却是不慌不忙地端起桌上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将那空茶杯递给了云裳:“等着我将蛊虫引出来,你便将那蛊虫给接到这里面。” 云裳点了点头,将那茶杯接了过来,复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往那茶杯里面倒了一些粉末。 “这又是什么?”洛轻言有些好奇。 “用来对付蛊虫那些的药,虽然我无法解蛊毒,也不会将蛊虫从体内引出来的法子,可是,我却能够用天下至毒之物,将蛊虫一并给毒死。” 洛轻言笑了一声:“极好。” 说罢,才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朵兰珠:“笛子就在她的腰间,只能劳烦......皇后娘娘,帮忙将那笛子取下来给我了。” 云裳扬眉:“你为何不自己取?” “啧。”洛轻言勾了勾嘴角:“男女授受不亲,我怕若是我今日从她腰间取下了那笛子,回去之后,皇后娘娘要和我分床睡觉,那我岂不冤?” 云裳嗤笑了一声,心中却是无比受用,只弯下腰将那朵兰珠腰间竹笛给取了下来。 “得快些,指不定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我在骗他们了。” 洛轻言应了一声,接过竹笛,看了云裳一眼。 云裳将腰间软剑取给了他,瞧着他在腕间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很快便又血色蔓延出来,云裳皱了皱眉,紧抿着唇,却并未作声。 洛轻言已经拿起了竹笛,却又看了云裳一眼,顿了片刻,却是将衣袖给捋了起来,露出了胳膊。 “嗯?” 洛轻言笑了笑:“方便查看那蛊虫的动静。” 而后才将竹笛放在了唇边,奏响了竹笛。 笛音清越流畅,倒是十分悦耳动听。 笛声一响起,云裳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洛轻言的胳膊上,不多时,云裳就瞧见,洛轻言胳膊上的血管里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云裳的目光顿时被那东西吸引过去,整个人提着一口气死死地盯着。 那蛊虫游动得极慢,慢慢地朝着手掌缓慢移动,且那蛊虫时隐时现,游走的速度也并非匀速,隐没的倒是极快,虽是顺着经脉血管在走,可是胳膊上的静脉血管极多,压根没有办法预料到下一瞬它会出现在何处。 云裳蹙了蹙眉,这得要多久的时间啊? 虽然这周围的守卫都已经被暗卫放倒,可是周围都是巫族族长和其他族中长老的居所,亦是戒备森严,这骤然响起的笛音,只怕很快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些巫族人常与蛊虫打交道,只要侧耳细听片刻,便可听出这笛音究竟是在做什么。 云裳的手在袖中缓缓握紧,却发现,笛音渐渐开始有了滞阻感。 云裳一愣,微微抬了抬眼,手却无意识地在袖中猛地握紧。 她终于知晓,方才洛轻言为何会忍不住连续看了她两次了,为何要将衣袖捋起来露出胳膊了。 云裳咬了咬唇,只因为,这取蛊虫亦是要经历一番痛苦,他不欲让自己知道,所以他连着看了她两眼,兴许本是想要寻个由头,将云裳指使开。只是因着他们此番难得才能相见,所以没能忍心。 将衣袖弄起来,且告诉她,能够看到蛊虫在血脉之中游动,亦是想要吸引住云裳的目光,让她好集中注意力在胳膊上游动的蛊虫上,而无暇注意其他。 洛轻言的脸色已经隐隐发着白,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背脊绷直,拿着竹笛的手却是纹丝不动,只气息略略有些不稳。 指甲猛地嵌入了手心,云裳咬了咬牙,应该很疼的吧,可是他却一直忍着,一声不吭的,甚至为了不让她发现端倪,拿着竹笛的手也一直十分稳,连抖都不曾抖一下。 云裳飞快地挪开了眼,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他胳膊上游走的蛊虫。 既然他不愿意让她知道,那她就全然当作瞧不见好了。 那蛊虫仍旧时隐时现,缓慢游动着,已经快要到手腕处。 云裳抿了抿唇,从肩膀到手腕,用了约摸小半刻钟的模样,从手臂到手腕,兴许还得要用小半刻钟...... 云裳眯了眯眼,抬起手来,从头上取下了一支簪子,而后眼睛眨眼不眨地盯着那蛊虫,全副精力准备着。 等瞧着那蛊虫出现的一瞬间,云裳的手已经飞快地落了下去,在那处的下面一点划开了一道口子。 下一瞬,蛊虫一下子便从那口子那里钻了出来。 云裳的手也飞快,手往洛轻言的胳膊上一拍,那蛊虫便掉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云裳早已经准备好的茶杯之中。 笛音一下子停了下来,洛轻言举着笛子,看着云裳,眸光深深。 云裳的目光仍旧落在手中的茶杯之上,茶杯中的蛊虫已经约摸有成年人的大拇指那般粗细,浑身泛着紫,在茶杯中扭动着身子,看起来十分痛苦。 云裳在心中暗自估摸着洛轻言已经调整好了,才抬起了眼,果真瞧见洛轻言早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神情。 云裳只觉得心像是被人钳住了一般,难受得厉害,只是却也并未表现出来,只将那茶杯朝洛轻言跟前递了递:“瞧。” 洛轻言不傻,先前云裳抬头看他那一眼,洛轻言便已经知道,云裳已经发现,只是两人却十分默契的,没有将此事摊开来说。 洛轻言笑着低下头看了一眼:“这东西在我身体里作威作福这么长的时间,终于得到报应了。” 洛轻言还有心思说笑话,只是云裳却连一点笑意也懒得奉送,只沉默了片刻,才又抬起眼来看向洛轻言:“承业当初,取出蛊虫也是这样取的?”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问,也立马就反应过来云裳想问的是什么。 云裳想问,承业当初取出蛊虫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痛苦? 洛轻言笑了笑:“这蛊虫,在承业的身体里待的时间不长,且承业只是个孩子,当时这蛊虫并没有这么大。” 云裳自然也听出了他话中之意,没有这般大,便没有这样痛苦。 可是云裳却仍旧咬了咬唇,今夜,她势必要让巫族人,血债血偿。 第1357章 全心全意的信任着 云裳听见外面喧哗声越来越大,似乎是朝着他们这边来的。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走?” 洛轻言点了点头:“走。” 话音一落,两人身形同时动了起来,只瞧见两抹残影,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烛火微微摇曳着。 云裳与洛轻言从那树屋离开,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却十分默契地,云裳一直跟在洛轻言的身后,也不问他要带他们去何处。 很快,洛轻言在一处树上停了下来,而后带着云裳进了一处树屋。 云裳跟着走了进去,便闻到那树屋只中带着一股腐败气息,像是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 果然,洛轻言很快开口,证实了云裳的猜测:“我在巫族,他们兴许是为了让我得知什么消息,因而并未限制我的自由,到了巫族之后,我出来过,约摸四次。巫族人说的那些话,我倒是过耳即忘,只留意了一下巫族的情形。” “这处,之前似乎也是巫族一个望族所在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望族最后凋零,直系只剩下一人,许多树屋便也就闲置了下来,平日里偶有人来打理,只是晚上,却是没有人的。” 云裳点了点头:“也的确是应该想法子找地方商议一下,咱们要怎么离开此处。” 云裳想了想:“之前我们是乘坐孔明灯而来,孔明灯我们放在了隐蔽之处,巫族人被我们调遣去了其他地方,若是我们的那些孔明灯没有被发现,我们是不是可以再次乘坐孔明灯离开?” 洛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耳朵:“嗯,我家娘子平日里都是十分聪慧过人之人,只是在见着我的时候,就会明显的变得愚笨。” “......”云裳眯起眼来,略带威胁的看向洛轻言。 只是已经深夜,此处树屋他们也不敢亮灯,屋中黑漆漆的一片,只从窗外隐隐透出一些微光,能够看清楚人的轮廓,眼神,却是怎么也瞧不见的。 洛轻言的声音中仍旧带着笑:“不过,你这样,我也很喜欢,政事因为对我全心全意的信任着,所以才会这样。” 云裳却丝毫不接受他的解释,只哼了一声。 只是方才她也的确是有些莽撞冲动了,如今被洛轻言这么一点,再沉下心来仔细想想,倒也的确有些不妥。 之前巫族没能发现他们,是因为今夜是中元节,钦西城那边放孔明灯的人极多,数以千计的孔明灯密密麻麻地朝着这边飞过来,他们混在其中,并不太过起眼。 且大抵之前除了锦城为数不多的人,没有人会想到,孔明灯还能载人。 他们便是钻了这个空子。 可如今,若是他们再用孔明灯离开,孔明灯势必是要从巫族升起的。 从巫族升起,且就这么几盏,那实在是再扎眼不过了。 哪怕他们藏在那篮子中,不露出身形来,可是骤然出现这么几盏孔明灯,巫族人不会不发现这孔明灯有端倪。 一旦觉着这孔明灯有端倪,他们便可以动手。 他们虽然可以控制孔明灯的方向,可是孔明灯到底目标不小,且行动缓慢,想要将孔明灯弄下来,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云裳想通了这一关节,便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突然脑子抽了那么一下,提出这么个想法来。 大抵真如洛轻言所言,因为她下意识地对洛轻言报以信任,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所以说话行事才开始不过脑子。 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咱们现在还占有优势,虽然我逃了,虽然我将朵兰珠敲晕了,你们将周围的守卫都尽数解决了,可是巫族人却尚且不知,你们的存在。” “等着守卫到关押我的那处树屋之中,看到那副情形,也多半会怀疑,是我敲晕了朵兰珠,而后解决了周围的守卫,又给自己解了蛊毒,逃了。” 洛轻言眯了眯眼:“巫族人人口并不太多,一共不过数千人而已,且据我观察,如今在巫族的人,远远没有那么多,巫族的守卫也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般严密。”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倒是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巫族派遣了不少人出去,去了武安城,银州城那些地方,那些地方的巫族人,便有数百,其他地方的只怕也不会少,所以你会觉着,如今这巫族中的人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么多,守卫也不如我们想象中那般森严。” “武安城?银州城?”洛轻言蹙了蹙眉:“与巫族勾结的,果真是夏侯靖?” “是,也不算是。”云裳冷笑了一声:“巫族人的野心,可比我们想象中厉害多了。” “这件事情,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再同你细讲,咱们现在要想法子先离开才是。” 洛轻言颔首:“外面有你的人吧?” “有。” 洛轻言嗯了一声:“让外面的人放毒烟。” “毒烟?”云裳有些茫然:“可是即便是放毒烟,只要巫族人呆在自己屋中,不就能够躲过?” 洛轻言又笑了一声,明明只是一声极其普通的笑,云裳却莫名地从中察觉出了戏谑味道。 “嗯,咱们放毒烟,巫族人为了躲避毒烟,只能够躲在屋中。可是咱们有解药,可以出去啊,咱们不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云裳咬了咬唇,她还真的是蠢透了。 “巫族人想要追击我们,便势必要离开屋中,可一离开屋中,便会吸入毒烟。” 云裳点了点头,抬起手来,从窗户口放出去一抹烟花信号。 烟花很快在空中炸开。 云裳才又咬了咬唇:“你当时为何不这样做?若是你当时这样做,不是也可以直接离开?” 洛轻言笑了一声:“我也想啊,可是当时,并没有你在啊。” “嗯?” 洛轻言眸中笑意愈浓:“没有你在,便没有法子对付这些恼人的蛊虫,莫说解毒,便是如你这般将它们杀死,将他们驱赶开,都做不到。” “幸而你来了,还找到了对付蛊虫的法子。” 第1358章 巫术在前,蛊术在后 云裳轻声哼了一声:“所以你知道,当初不将事情同我说,只孤身一人跑来这巫族救承业,是多么错误的抉择了吧?” “是是是。”洛轻言认错倒是十分的利索:“为夫知错了,还请夫人饶恕。” 这样的话,洛轻言此前在宫中的时候也时不时地会说一些。只是大抵是因为已经许久未见,又因为如今在这黑漆漆的屋中,周围还有暗卫在,云裳的脸忍不住的有些发烫。 云裳轻哼了一声:“那咱们现在便在这里等着?” 洛轻言颔首:“等着。” 放毒烟需要时间,云裳与洛轻言在屋中寻了椅子坐了,两人的手一直紧紧交握着,却没有出声。 只是很快,云裳与洛轻言听见了一声十分奇怪的声响,声音不小,整个巫族应该都能够听见。 那声音,十分奇怪,带着几分诡异感,让人觉着有些不舒服。 “什么声音?” “不知道。” 云裳抿了抿唇,总觉着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有些慌乱。 可是毒烟尚未过来,外面有巫族人在巡逻,他们现在出去,便是在送死。 过了一会儿,一直盯梢的暗卫却骤然出了声:“陛下,娘娘,外面好似有动静。” 云裳与洛轻言皆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口站定。 暗卫道:“外面突然出现了一些巫族人,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些蜡烛,而后都将蜡烛摆放在了地上,我瞧着那些蜡烛都似乎串联了起来,只是实在是不知道那些蜡烛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裳蹙眉看着,倒是果真如暗卫所言那般,外面有许多巫族百姓在来来回回的摆放蜡烛,蜡烛渐渐串联成一条一条的线。 “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皆是有些茫然。 云裳脑中飞快地转着,过了片刻之后,却是转过头看向了洛轻言:“你到巫族这段时间,见识过了巫族的蛊虫,可曾见识过巫族的巫术?” 洛轻言摇了摇头:“不曾。” 云裳蹙眉:“之前我在银州城中,遇见过一些巫族人,他们提及过巫族的巫术,言语之间透露出,巫族的巫术亦是十分厉害,能够让死了的人也能够如同寻常人一样正常生活行动,只是......没有呼吸脉搏而已。” “先前你与那朵兰珠在屋中,朵兰珠提起我来救你的时候,也曾经提起过巫族的巫术。” 云裳咬了咬唇:“巫族的巫蛊之术,巫术在前,蛊术在后。蛊虫已经十分厉害,只是有些依赖蛊虫而已,可即便是如此,如今咱们也没有什么彻底解决蛊毒的法子,那巫术岂不是......” 云裳抬起眼来:“你说,外面这些巫族人,是不是在摆什么阵法?亦或者是做什么,为施展巫术做准备?” 云裳有些心慌意乱,毕竟巫蛊之术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领域。 她对巫蛊之术,没有丝毫了解。 云裳苦笑了一声:“我对巫术,唯一接触过的便是宫中用来害人的法子,用一个小人,上面写上生辰八字,然后往上面扎针,据说每根针都有讲究,不同的位置代表的不同。就那么一个小人,便可隔空害人。” “还有......” 还有就是夏侯靖和那院子里那老者的活死人之术。 云裳的目光定定地看向窗外,窗外那些巫族人还在布置蜡烛。 “看这阵势,倒像是在布置什么大的阵法。” 云裳手指在窗口轻轻敲了敲:“你说,我们将这些蜡烛给破坏了,会不会能够阻止他们的巫术?” 洛轻言没有作声。 云裳瞧着外面那些蜡烛越摆越多,倒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她素来不喜欢被动。 便抬起眼来看向洛轻言:“不试试永远不知道能不能行,今夜的风并不太大,只有微风,毒烟吹过来恐怕还得要些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准备巫术,可是我总觉着这些人在这个时候摆放这些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也不知道,若是他们是在准备巫术,这个巫术究竟有什么效果,但是我们也不能够坐以待毙。”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好。” 危险似乎就在眼前,云裳的脑子已经飞快地转了起来:“咱们的优势在于,我们的武功和轻功,是巫族人全然无法企及的,我们不等了。” “今日风向,是从西北往东南,我们往西北面去。用轻功,以最快的速度。” “而后,一路上若是看到附近没有人,却摆放着蜡烛的地方,便顺手将蜡烛给处置了。” “是!” 暗卫应了声,众人便都以最快的速度行动了起来。 好在方才洛轻言带着他们便已经离开了巫族中心地带,如今树梢之间离得稍稍近一些,他们都用尽了全力,在空中滞留的时间极其短暂,几乎不会被发现。 一路上,正如云裳所言那般,他们行动迅速,掠过一棵接着一棵的树。 站在树梢,视野倒是开阔了许多,云裳这才瞧见,下面的确是很多地方都已经摆放好了蜡烛,这般看过去,那些蜡烛渐渐成型,似乎组成了一个繁复的图案。 “这是巫族的图腾。” 洛轻言的声音在云裳耳侧响起。 云裳点了点头,觉着他们的猜测兴许有一次成了真。 约摸一刻钟,他们眼瞧着便即将到达巫族居住地的边缘。 “再往前一些,就是沼泽地了。”洛轻言适时道。 云裳颔首:“沼泽地那边,并未摆放蜡烛,兴许巫术并不能够波及,咱们再快一些。” 这个时候,却骤然响起了一声笛音。 云裳的身形忍不住微微一顿。 笛音。 这笛音像是从十分悠远的地方传来的,可是却又好似就在耳边响起一般。 第一声笛声十分短促,叫人心头忍不住猛地一跳,很快地,第二声笛音便随即响起,这一声倒是比之前那一声更加绵长了许多,在之后,是第三声。 云裳不知这三声笛音究竟代表着什么,只是心中那股不太好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云裳提气,脚下愈发快了。 只是离那沼泽地尚有一段距离,便有许多笛音铺天盖地地响起...... 第1359章 撒了个谎 笛声有些乱,却让云裳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很快,先前曾经响起过的,那让云裳觉着有些诡异的声音也加入了这笛声之中。 顿时,云裳只瞧见眼前光影幻灭,好似所有的东西都在不停地转动着,让她头晕目眩。 “闭上眼睛,就地坐下,运气宁神。” 洛轻言的声音在云裳耳边响起,云裳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就按着他的话,在原地坐了下来,而后开始运气。 只是即便是如此,即便是闭着眼睛,眼前却仍旧有无数的画面在不停地闪过。 有方才看到的那些蜡烛,蜡烛不停地晃动着,组成了方才在树梢瞧见的那奇怪的图腾。 有孔明灯,无数的孔明灯,在眼前不停地升起。 还有承业的声音:“娘亲!娘亲!” 有那院子里见过的活死人。 一开始,云裳还尚未反应过来,只是见着那活死人和那老妇人,云裳脑中却骤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猛地睁开了眼。 面前仍旧是天旋地转的一片,云裳只觉着脑袋一片昏沉沉。 只是却急急忙忙地道:“不要闭眼,他好似在读取我们的记忆。” 云裳话音一落,洛轻言与其他暗卫也都睁开了眼。 云裳想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只盯着眼前一个点,只是却觉得气血上涌,嘴里隐隐都有些血腥味。 云裳苦笑了一声,巫族这巫术,果真厉害。 果真如她先前所料想那般,此前在宫中见到的那些所谓的巫蛊之术,不过只是雕虫小技,与真正的巫蛊之术相比,那实在是大巫见小巫。 心中却还在担忧,听闻夏侯靖身边也有一个极其厉害的巫师,一则为了维持夏侯靖的活死人之术,二则为了拿下整个夏国。 王尽欢与宁浅在武安城外与他们交战,若是那巫师将这巫术用在了战场上...... 只怕难有胜算。 也不知那边究竟是何情形了。 云裳只觉着自己神志已经开始涣散,脑中已经不太能够集中注意力,忍了又忍,嘴角终是溢出了一口血。 有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握住了云裳的手。 是洛轻言。 云裳脑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映着,他想要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牵手? 复又想着,也对,现在除了牵牵手,好似也没有旁的事情能做了。 也不知道瘴气林外他们的人有没有受到影响,毒烟有没有放出来。 正想着,却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与洛轻言牵住的手心涌入了体内,云裳顿时便觉着好受了许多。 只是...... 云裳咬了咬唇,洛轻言刚刚拔除了蛊虫,本就尚未恢复,如今这情形之下,他定然不比她好受。 云裳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痛意一点一点的让云裳神志愈发清醒。 云裳开始挣扎,想要挣脱洛轻言握住她的手。 只是洛轻言握得极紧,她本就因为受巫术影响,体力有些不支,全然没有办法睁开。 不停的有暖意输送到云裳体内,云裳声音中都已经带上了哭腔:“放开。” 洛轻言却没有作声。 云裳心中愈发慌乱,洛轻言这样不行,她已经感觉到了这巫术有反噬之力,越是运功,体力与生命力都流失得越快。 云裳正一片慌乱之中,却听见有一声尖锐的笛声骤然穿插而入。 云裳没有防备,猛地吐了口血,却发现,眼前天旋地转的景象似乎停了下来。 云裳一怔,抬起头来,的确是停了下来,周围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便瞧见洛轻言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脸色苍白如纸。 云裳心中恼怒无比:“洛轻言,下次你若是再这样,从此之后,你再也别想我对你有一句好话,有一个好脸色。” 这恍若置气一般的话,却让洛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 只是方才耗费太多,这一声笑,却似乎让他胸口都闷痛了一下,只又抬起手来捂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云裳境况尚可,见着洛轻言这副模样,又急又气。 “此处并非久留之地,虽然不知道方才这巫术为什么突然中断,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紧接着继续实施,必须要趁着这个间隙离开。” 云裳咬了咬牙,转头问着身后那些暗卫:“可还能够支撑?” 暗卫都在打坐平息气息,闻言皆试着提了提气,半晌之后,却是摇了摇头:“方才那巫术对我们内力造成了重创,我们几乎没有办法聚气。” 这样不行。 云裳咬牙,只飞快地传递信号,让外面候着的人都借着毒烟的掩护攻进来接应。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看了看,外面仍旧一片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 只是很快,有一声暗号猛地传了过来,云裳愣了愣,回应了一声。 很快,便又暗卫寻了过来。 云裳眯眼辨了片刻,才分辨出,来的暗卫,是先前她派遣去跟踪那卯应之人。 “卯应呢?”云裳骤然反应过来,他们手中还握着一个人质。 暗卫连忙道:“属下带过来了。” 云裳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想:“方才那打断了巫术的笛音?” “是卯应吹奏的。”暗卫很快证实了云裳的猜想:“属下跟那卯应,撒了个谎。” “嗯?” “属下告诉卯应,那半山腰院子里的老两口,已经落入了我们手中。”暗卫垂下头:“当时属下也只是别无他法,只是想尝试一下,却不曾想,这个威胁,却好似起了作用。” “半山腰的老两口?”洛轻言不知云裳与暗卫究竟在说什么,只转过头看向了云裳。 云裳抬起手来安慰一般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渐渐转深:“那老两口虽然是那卯应的祖父母,可是两个年已经近百岁的老人,按理说来,卯应不应该因为他们,打断巫师的施法。可是他却这样做了......” 云裳眯了眯眼:“由此可见,那老两口身上,恐怕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为人知,且十分重要。” 云裳飞快地转身吩咐着暗卫:“传信出去,让他们去半山腰将那老两口给抓起来,看管起来!” 第1360章 笛音交汇 暗卫领命,飞快地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只是云裳的心却仍旧未落地:“虽然这巫术暂时被打断了,可是难保那巫师不会卷土重来。且方才那巫师施巫术的时候,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全然不受控制一般地闪过之前经历过的场景,因而,我才猜想,那巫师是在利用这巫术,读取我们的记忆。” “若果真如此,那他恐怕已经知道我们在此处了。” 云裳咬了咬牙:“方才卯应虽然能够受威胁打断这巫术,可是卯应是巫族人,并不可信。” “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只是如今他们受方才那巫术的影响,功力折损大半尚未恢复,未必是巫族人的对手。 洛轻言“嗯”了一声,抬起眼来看向云裳,目光在云裳身上顿了半晌,却并未作声。 云裳有些茫然:“陛下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洛轻言这才收回了目光,只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想事情,瞧着你,觉着脑子转的稍稍快些。” 云裳哭笑不得:“陛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同我说笑。” “不是说笑。”洛轻言笑了笑:“你是我最为在乎之人,瞧见你,我便会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你出事,才能够集中注意力。” 云裳的身子微微一顿,抬起眼来,目光亦是落在了洛轻言的身上。 是啊,这也是她最为在乎之人,还有承业,承业还在外面等着她,且方才若是那巫师已经读取到她的记忆,应该也已经知晓承业的所在了。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承业恐怕也会有危险。 所以,即便是为了洛轻言与承业,她也断然要逃出去。 云裳正在想着,洛轻言却已经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竹笛?”云裳瞧见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微微蹙了蹙眉:“这是从那朵兰珠身上拿的那竹笛吧?先前用来引出蛊虫的那个?你没有将竹笛放在那里,带出来了?” “嗯。”洛轻言笑了笑:“先前下意识地就将这竹笛拿了出来。” 云裳看他一直定定地看着那竹笛,有些疑惑:“这竹笛,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问题。”洛轻言手中把玩着那竹笛:“我只是在想,这巫族中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这么一支竹笛,用来指挥蛊虫。先前用来施展巫术的,也是笛音。且,先前那些笛音,并非是一人所奏,我便在想......” “巫族人身上带着的这笛子,可能并不只是为了指挥蛊虫,还能够用来施展巫术。只是这笛音,应该有所讲究。” 洛轻言这么一说,云裳便很快明白了他话中之意:“方才卯应打断那巫师施法,也是用的笛子?” “是。”洛轻言笑了一声,又牵住了云裳的手:“我家皇后娘娘倒是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 云裳没有理会洛轻言的话,只径直道:“若是如此,那咱们便可以利用这笛音,来破坏巫族人的巫术?” “是了。” 云裳脑中飞快地转了起来:“朵兰珠的这笛子能不能够打断巫师施法我不知晓,只是卯应的定然是可以的。” 云裳转身吩咐暗卫:“去将卯应的笛子带过来。” 暗卫应了声,不一会儿,就拿了笛子过来。 云裳接过那笛子,拿在手中把玩着:“吹奏这笛子不难,难的是让整个巫族都听到笛音,将这笛音交会进去。” “巫族人武功内力都比较弱,施巫术应该是有专门的地方,专门修建起来施展巫术,能够方便地扩大笛音,让笛音迅速地扩展到巫族各处的地方。” “巫族人应该没有考虑到,我们的内力大多比他们高上许多。” “不过,这件事情若是放在平时,咱们中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只是方才受那巫术影响,大家都内心受损,我的情况最好,所以待会儿若是那巫师果真又重新施展巫术,就让我来打断吧。” 洛轻言抬眸看向云裳,虽只看得见一个还算清晰的轮廓,洛轻言的眸光却也柔得不可思议:“好啊。” 洛轻言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奇怪的声响传来。 众人立马就集中注意力挺直了背脊,这声音...... 不等云裳开口,就听见洛轻言道:“先前,他们巫术施展之前,响起的便是这个声音。” 云裳点了点头:“这个声音之后,有三次长短不一的笛音。”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巫师开始施展巫术的暗号,这暗号之后,其他助巫师施展巫术的人,便会开始准备。” 果真,很快,就响起了第一声笛音,笛音十分短促。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眸光皆是带着冷。 随即,第二声稍稍长些的笛音跟着响了起来,云裳眯了眯眼,将手中的笛子握紧了起来。 云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心已经下意识地提了起来,精神紧绷,如临大敌。 倒是洛轻言感觉到了云裳的情绪变化,只转身看了云裳一眼,眸光柔和,眼中写满了情深。 第三声笛音奏响。 随后,便有十多道笛音响了起来。 方才那天旋地转的感觉,立马来袭。 云裳咬紧牙关,迅速抬起手,将竹笛放在了唇边,用尽内力,将手中笛音奏响了。 笛声很快响起,并不算嘹亮,云裳飞快地用内力将笛音送出,穿插在那些笛音之中。 云裳吹奏的是一曲小调,穿插在那些笛音之中却并不显得太过突兀,只是却很快的打乱了那些笛音的节奏。 头晕目眩的症状顿时减轻了许多。 云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有用! 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洛轻言瞧见云裳那双亮的像是洒满了星星的眼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虽然将打乱了那些笛音的节奏,让症状奸情了许多,可是好似他们施巫术的笛音却并未完全停止,对他们仍旧有一些影响。 洛轻言看了云裳片刻,便也拿起了竹笛...... 云裳吹奏的,是一群寻常小调,可是他吹奏的,却是之前他用来引出蛊虫的曲子...... 第1361章 突生变故 云裳很快就听出那笛音是先前用来引出蛊虫的曲子,愣了一愣,笛音亦是停滞了片刻。 只是云裳也很快缓过神来,又飞快奏响了笛子。 洛轻言的笛音吹响不过片刻,先前用来施展巫术的那些笛音便被彻底打乱...... 巫术对他们的影响也几乎尽数消失。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喜色。 而后,两人便站起身来,云裳拿下笛子,连忙吩咐着暗卫:“巫族人应该已经知晓了我们的所在,趁着这个时候,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联络其他暗卫,了解一些他们进展如何?” “再出去打探打探,毒烟到了何处。” 云裳的话音一落,外面就有暗卫飞快地进了屋:“陛下,皇后娘娘,毒烟袭来了。” 云裳心中一喜,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好,来得好。” “走!” 一声令下,众人连忙动身。 众人出了树屋,便分散开,离得不远不近地各自朝着一个方向前行,一边行动,一边不停地发出连络信号,与其他的暗卫联系。 毒烟果真已经袭来,外面烟雾缭绕,雾蒙蒙的一片。 云裳之前在那树屋只中,便早已经将这些毒烟的解药都分发到了各自的手中,外面已经不见了巫族人,只他们一行人在快速的行动着。 很快,他们就到了沼泽边缘。 云裳他们先前受巫术影响,如今功力也尚未恢复,对着这一**的沼泽,倒是有些为难。 只是不等云裳他们想好办法,沼泽地对面便已经出现了其他暗卫的踪影。 是之前云裳安排在瘴气林外面接应的暗卫。 暗卫已经纵身用轻功飞跃过了沼泽地,停在了云裳与洛轻言面前。 “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暗卫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情况,连忙道:“属下们带陛下与皇后娘娘过去。” 云裳应了一声,暗卫便一个接着一个的,揽着他们纵身跃起。 只是尚未越过那片沼泽,云裳却骤然发现有巫族人追了过来。 “不好,对面也出现了不少的巫族人!” 云裳一愣,怎么会? 难道他们不怕毒烟的吗?要知道,那些毒烟可是她精心准备,剧毒无比的毒烟。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那些巫族人立在夜色之中,身姿挺拔,行动自如,似乎全然没有受到毒烟影响。 电石火光之间,云裳骤然回过神来。 “活死人!” 是了,活死人根本不用呼吸维持性命,他们本就已经是死人,自然不畏惧这些毒烟。 云裳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巫族人,竟然有这么多的活死人。 众人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在沼泽中寻了沼泽地中一些凸起的石头停脚。 “活死人?”洛轻言转过头来看向云裳,眼中写满了疑问。 云裳颔首,她本来想等着他们离开巫族之后,再将那些活死人的事情告诉洛轻言,只是目前情势,云裳咬了咬唇,开口道:“之前我去了银州城,在银州城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夏侯靖已经死了,只是尸体却被巫族人控制,用巫术做成了活死人。这些用巫术操纵的活死人,不需要呼吸,只需要用灵芝养着身子,行动如同寻常人一般,只是没有呼吸脉搏。” “之前我在来的路上,遇见了一对老年夫妻,就是那卯应的祖父祖母,那老夫妻中的老丈人,便是一个活死人。” 云裳抿了抿唇:“只是之前我一直觉着,活死人须得要大量的灵芝一直将养着,想要做出一个活死人恐怕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巫族竟然有这么多活死人。” “没有呼吸脉搏?”洛轻言眯了眯眼:“没有呼吸脉搏,本就是一个死人,便自然不会受到毒烟影响。” “是。”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眼中泛着冷:“这巫族这些个歪门邪道,倒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实在是......有趣。” “我倒是想要看看,这所谓的活死人,究竟有多厉害。” 云裳咬了咬唇,没有作声。 她并未亲自见过夏侯靖,那老两口中的那活死人,看起来也只是像个寻常人,她也不知这些活死人究竟有多厉害。 只是这些巫族人既然能够将活死人放出来,这些东西,便断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如今事已至此,不管这活死人好对付不好对付,他们也只能硬拼一场了。 笛音。 又是一声笛音响起。 云裳蹙了蹙眉,很快就瞧见两边的活死人都同时动了起来。 那些活死人脚上绑着一个极大的薄片,径直踏上了沼泽地,如履平地一般。 云裳咬了咬唇,巫族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竟然已经克服这些在他们看来十分麻烦的地形地势了吗? 云裳正在盯着那些活死人的动静,洛轻言便已经开了口:“动手。” 话音一落,暗卫尽数动了。 只瞧见数十道残影,所有暗卫便已经朝着那些活死人扑了过去。 只是尚未同那些活死人交上手,就有暗卫的声音乍然响了起来:“停!” “那些活死人身上都蛊虫!许多蛊虫!” 云裳身子一僵,转身同洛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蛊虫? 活死人的身上有蛊虫? 那些蛊虫素来是厉害的,若是果真碰到那些活死人,只怕那些蛊虫便会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爬过去,直接钻进身体里。 洛轻言抿唇:“用武器,不要与那些活死人有身体接触,用剑!” 暗卫迅速领会了洛轻言话中之意,又飞快地动作起来。 只是不与那些活死人有身体接触只用武器除掉他们,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暗卫们都十分小心翼翼。 周围有笛音不停地传来,那些活死人跟着那些笛音不停地动作着。 因着这些活死人用笛音便能控制他们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因而,武功倒是竟然比寻常的巫族人更为好一些。 这样不行。 云裳抿了抿唇,眸光渐沉。 云裳能够发现的事情,洛轻言自然也能够发现,洛轻言沉默了片刻,便又将袖中那竹笛给拿了出来。 第1362章 斩草不除根 他一拿出那竹笛,云裳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连忙有样学样,也跟着将竹笛拿了出来。 两人一同奏响了笛音,只是却不成想,他们的笛音,却似乎对那些活死人并无任何影响。 甚至连那些蛊虫,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愈发的活跃了。 洛轻言的脸色愈发沉了几分:“这些活死人,应该只需要听从一个笛音的指挥,其他的笛音对他们并无任何影响。而我吹奏的那曲子,是用来引出蛊虫的,但是这些活死人本是死人,他们身上的血本就是静止的,这些蛊虫是在他们的身体外,附身在皮肤上,并未进入血脉,甚至没有在他们装着蛊虫的盅里,引出蛊虫的曲子指挥让那些蛊虫觉着兴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作用。” 云裳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那要如何办? 越是情况紧急,云裳的脑中却是愈发清明。 特别是想到洛轻言还在他身边,承业还在外面等着她,云裳的脑中便从各种各样的杂乱思绪之中抽了出来。 这些活死人,是受巫师控制,用笛音。 云裳捏着竹笛的手微微收紧,巫师,笛音? 云裳侧耳听着那些笛音,唇抿得越来越近。 虽然兴许那巫师可以在施法的地方吹奏笛音,让整个巫族都听得见,从而控制这些活死人。 可是......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些活死人的身上,可是这些活死人行动敏捷,躲避暗卫进攻的动作亦是十分迅速...... 若是施法的巫师离得太远,观察不到眼前的情形,压根不可能做到。 所以......那巫师定然就在附近。 云裳咬牙,只要找到那巫师,只要找到那巫师,一切事情便可解决。 只是周围树木繁茂,到处都是能够藏人的地方,要找到人,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洛轻言转过头看向云裳:“在想什么?” 云裳抬头,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在想......巫师究竟藏身在何处。” 洛轻言笑了一声:“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 云裳有些诧异,脸上带着几分茫然,闭上眼睛,做什么? 只是云裳对洛轻言素来都是无条件的信任着,听洛轻言这样说,自然依言将眼睛闭上了。 一闭上眼睛,看不见东西,耳朵便显得更加灵敏了许多。 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亦是变得十分的清晰了起来。 刀剑相接的声音,周围的风声,虫叫鸟鸣,还有...... 云裳抿了抿唇,还有笛音。 云裳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洛轻言叫她闭上眼睛的用意。 云裳宁神静气,侧耳细细听着那笛音。 笛音......好似是从他们右前方的位置传来的。 右前方,对,没错。右前方,偏上一些的位置。 云裳垂在一旁的手,悄悄伸出了一只手指,缓缓转动着方向,很快就锁定了笛音的位置。 云裳骤然睁开眼,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一共有四棵树,若是按着方才她听到的方向,应该是在......右边第二棵。 “右边第二棵。” 几乎在云裳确定好位置的同时,洛轻言的声音就在云裳耳侧响了起来。 云裳转过头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是云裳却有些担忧:“你的身子......” 洛轻言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我的身子好着呢,若是不信,咱们可以试试看。” “走!” 洛轻言话音一落,云裳与洛轻言便几乎同时跃了起来,运功,以最快地速度朝着那棵树扑了过去。 只是与云裳不同的,洛轻言连那巫师在那棵树的什么位置似乎都一清二楚,目标十分明确。 云裳到那棵树上停住的时候,洛轻言已经同那巫师交上了手。 那巫师似乎也不曾料到云裳与洛轻言竟然这般快的就发现了他的所在,尚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周围护卫那巫师的护卫也在洛轻言朝着那巫师袭去的时候才回过神,想要去帮巫师,云裳却已经缠了上去。 云裳在来巫族之前,身上便已经用上了对付蛊虫的药粉,因而下手十分没有顾忌。 若是不受巫术和蛊虫影响,巫族人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很快,那些巫族人便已经落了下风。 巫师在树枝上连连后退,险些从树上摔了下去。 只是却又飞快地拿起手边的笛子吹响起来。 笛声一响,他便径直跳到了地上,而后,竟然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地上画着一个圆圈,圈子里,画着奇怪的图腾,还写着,生辰八字? 云裳眯了眯眼,想起之前宫中用来害人的那些巫术,也是在布娃娃身上写上生辰八字,便可隔空害人。 只是,这巫术,却是比宫中那些,厉害了不知道多少。 巫师一走,云裳却并未停手,洛轻言也调转了目标,直接将那些活死人护卫都给拧断了脖子。 云裳瞧见,那些活死人护卫,被她用软剑刺穿了胸膛的,却仍旧活动自如,可是被洛轻言拧断了脖子的,却都直挺挺地从树上栽倒了下去。 云裳便有样学样,也将面前的活死人尽数拧断了脖子。 将这些活死人清理干净,再转过身,便瞧见沼泽地中那些活死人都停了手,一动不动地呆愣在原地。 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回到了沼泽中间,刚落地,就听见洛轻言吩咐暗卫:“将这些活死人都集中到一同。” “趁着巫师离开,他们失去控制的时候,速度快一些。” 暗卫连忙照做。 将所有的活死人集中到了一处,洛轻言便又接着道:“谁有火石和桐油?” 暗卫将身上的火石和桐油都拿了出来,将桐油都倒在了那些活死人的身上,而后点燃了火石,将燃着的火石和火折子都扔在了他们身上。 刹那间,火骤然跃起三丈高,很快,火势便在那些活死人中间开始蔓延。 不过片刻之间,那些活死人便都很快被烧得一团焦黑,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洛轻言抿了抿唇:“得想法子,将这巫族的巫师给除了,若不然,他们便有机会卷土重来。”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第1363章 国将不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 这个道理云裳自然也懂,只是现在他们这般情况,显而易见的,不宜恋战。 此番与巫族人这一场,耗费太过,巫族人的手段,巫蛊之术的厉害程度,皆有些超乎他们的想象。 “现在先离开,我们好不容易离开了,若是现在追过去,谁也不知道,巫族那边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我们得出去,好生谋划一番,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总结一番,定好应对之策,做好不说万全,也应该是十分细致的准备之后,有了把握,再来将巫族彻底端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撤。” 这一回,云裳他们倒是十分顺利的离开了巫族。 待终于出了那瘴气林,云裳才终是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 天色刚刚蒙蒙亮,不过是一夜,却让她觉着像是过了许久一般,身心都已经累到了极致。 暗卫早已经备好了马在外面候着,云裳翻身上马:“承业在离钦西城不远处河中的船上,先前那巫师若是从我的记忆之中得知了承业所在的位置,定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也不知道巫族人有没有传信出来,让人去寻承业,咱们得快些。” “船上?” 云裳点了点头:“不过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同船上的暗卫说过,船上也未必安全,让他们给承业换了一艘船,而后在河中来回游荡。” “那河中来往的船只多,一时之间,即便是巫族人找过去,也很难找到承业所在。” “只要咱们动作快些,应该便没什么问题。” 洛轻言点了点头,一行人急忙策马往回赶。 一直到天光大亮,云裳一行才到了河边。 在离河边尚且有一段距离之时,云裳便已经传递了暗号,船已经在岸边候着了。 云裳上了船,便径直进了船舱:“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尚在睡觉,昨天晚上一直担心着娘娘,一直睡不着,子时之后才睡了。” 云裳点了点头,推开船舱的门走了进去,船舱中,承业躺在床榻上,身上搭了一条毯子,睡得正香。 云裳长长地舒了口气,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来。 血缘便是有这样的魔力,哪怕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累得浑身上下都像是散架了一般,可是瞧见承业睡得这般香甜,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柔软一片。 洛轻言也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床榻上,也笑了:“等他睡吧。” 云裳点了点头,跟着洛轻言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将舱门掩好,而后到了另一边的厅中。 “这船上不是久留之地,得找个歇脚的地方。”云裳抿了抿唇:“钦西城中有巫族细作,咱们这一行人太过眨眼,去钦西城中有些不妥。” “周围倒是有许多人烟罕至的深山密林,只是不方便联系打探消息。” 云裳沉吟了片刻:“此前七夕的时候,我在附近一个叫做长源镇的镇子上呆了一段时间,那镇子上人不多不少,平日里都是些熟识的人,有生人进来也比较好分辨。” “且上次我离开之后,为了盯着巫族人那边的动静,看他们会不会去那里打探我们的消息,我也放了几个暗卫在那里守着,那些巫族人离开之后,暗卫撤出来了一些,尚且留了一个。咱们可以去那里......” 洛轻言对附近的情形不怎么清楚,只是云裳说可以去那里,他便也点了点头:“好。” 云裳又转过头看向暗卫:“那院子里那两个夫妻可都抓起来了?” “昨夜深夜收到娘娘的消息,我们立马便采取了行动,迅速上山将那对老夫妻抓了起来。现在已经带了出来,换了出无人居住的庄子看守了起来。” 云裳点了点头:“那对老夫妻中的那老妇人是巫族人,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与巫族人联络的法子,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将他们带来与我们一同比较好。巫族的巫蛊之术那般邪门,若是那老妇人用巫蛊之术联系了巫族人,咱们便暴露了。” “先关他们两日,等着过两日寻个时间,我去瞧瞧。” 云裳想了想:“承业尚未醒过来,咱们先将东西收拾收拾,待会儿等承业一醒,咱们就离开此处。” “大家都辛苦了,只是现在恐怕还不能休息,等到了长源镇,大家再好好休息片刻。” 暗卫领命而去,云裳与洛轻言尚且留在远处,两人找椅子坐了下来,云裳才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同洛轻言细细说了。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如此说来,那武安城,如今虽然驻守的都是夏侯靖的叛军,可是事实上,却早已经是巫族人把持着?” “是。”云裳颔首:“且按着那些巫族人的说法,那武安城中应该有比较厉害的巫师。” “咱们昨夜也见识过了那巫术的厉害,若是那武安城中果真有巫师把持着,王尽欢他们,便实在是有些危险了。” 云裳蹙眉:“我自离开银州之后,为了躲避那些眼线,一直行踪不定,也没有和宁浅联系,宁浅也没有送过什么消息来,如今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形,我也实在是不知。” “还有边关,若是安永庄中的夏侯靖藏起来的那些叛军果真都是去了边关,边关恐怕也十分危险。” 洛轻言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边关的事情不必着急,哪怕是仓觉青肃能够攻打进关,我也能够将他打出去。武安城若是巫族人把持着,倒的确是十分麻烦。” 洛轻言眯了眯眼:“将这边巫族的事情处置了之后,恐怕得先去武安城那边一趟。” 云裳不意外洛轻言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心中却也有些不乐意的:“陛下离开锦城已经有些时日,国不可一日无君。” 洛轻言却是笑了起来:“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不过现在形势不同,锦城那边有太上皇盯着不会有问题,武安城就不一定了。若是王尽欢他们失利,巫族人一路南下,国将不国,那我这君有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 “且,我打出御驾亲征的名号去武安城便可。君,只要是在夏国内,便不算无君,不是吗?” 第1364章 本就与你无关 云裳听他这么说,亦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巧言令色。” 洛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这一回去武安城,你与我同去吧?” 云裳挑眉,哼了一声:“我自然是要与你同去的,之前你骗我,令我与你分别数月,这一次,我可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你休想甩开我。” “啧......”洛轻言啧了一声,而后低头笑了开:“我家皇后娘娘,如今也变得黏人了。” “怎么了?不行?” “行。”洛轻言笑了一声:“自然是行的,我求之不得呢。” 承业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传来,侧耳细听片刻,承业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只匆匆忙忙地掀开被子,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冲了出去。 “父皇!母后!” 承业冲到外面议事的舱中,就瞧见他一直无比敬重着的父皇在低下头亲吻他母后的眼睛。 承业飞快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云裳连忙从洛轻言的怀中挣脱出来,瞧见承业这副模样,亦是有些哭笑不得:“胡言乱语些什么?” 承业嘿嘿一笑,只快步走到洛轻言跟前:“父皇父皇,你没受伤吧?你身上的蛊虫除掉没有啊?那些巫族人,没有逼迫你吃那些可怕的虫子吧?” 一连好几个问题,洛轻言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受伤,蛊虫已经除掉了,没有吃什么虫子。” 承业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那蛊虫真的太烦人了,会让人觉着好难受,父皇你这段时间定然受了不少苦吧?都怪我,要不是我被巫族抓走了,父皇也不必为了救我,受这么大的苦楚。” “胡言乱语些什么,这件事情本就与你无关。” 承业瘪了瘪嘴:“本来就是我先被抓走的,父皇只是为了救我,怎么会与我无关呢?这件事情与我,那可是有大大的关系的。” 云裳知晓承业心中对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一直觉着是他的错,此前她也数次同承业解释过,劝导过。只是承业却好似钻进了牛角尖一般,无论如何都不听不信。 云裳抬起眼来看向洛轻言,想要看一看洛轻言要怎么与他解释。 洛轻言自然知道云裳在看她,只收起脸上笑容,低声同承业道:“你觉得,巫族的那些巫蛊之术厉害不厉害?” “巫蛊之术?” 洛轻言点了点头:“就是蛊虫那些。” “厉害呀。”承业听见蛊虫二字,立马便道:“厉害啊!” “是啊,巫族的巫蛊之术,一直这样厉害。因而,历代的皇帝,都十分忌惮他们的巫蛊之术,觉得十分邪门,若是巫蛊之术传播开,那将会是很大的威胁。” 云裳扬了扬眉,这般讲,承业能够听懂。 只是很快的,承业便给了反馈:“如果巫蛊之术传开,那寻常百姓岂不是很危险?那巫族人不是为所欲为?” “是啊。”洛轻言颔首:“在我之前的每一个皇帝,都懂得这个道理,因而他们对巫族那边管辖得十分严厉。” “那是应该严厉一些,严厉一些他们都要这样,不严厉一些还不得翻天。” 云裳听着父子二人,一个严肃一个童稚的对话,忍不住垂眸笑了起来,这父子二人,倒实在是有趣极了。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又接着道:“因为历代皇帝,对巫族都打压得厉害,导致巫族树百年来,只能呆在他们如今呆着的那片地方,外面的人都觉着巫族人很邪门,一旦瞧见巫族人,便会觉着害怕,人人喊打。所以他们,基本就只在那片地方活动,不敢轻易去其他地方。” “若是只将你关在宫中,让你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要去,你心中会高兴吗?” 承业若有所思,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那自然是不会高兴的,虽然宫中很大,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呀。” “是啊,他们也如你这般所想,因为觉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所以他们也不愿意就那样呆在那片地方,想要去外面的地方看一看。” “可是他们实在是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给其他地方的百姓带来灾难,所以他们出不了。日积月累,他们心中的怨气便越来越大,他们便想要反抗,想要造反。他们觉着,若是他们巫族人能够成为夏国的皇帝,那他们便不会这般受限制了。” 承业蹙了蹙眉,没有作声。 “所以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好谋反。” “其实在掳走你之前,他们便已经和叛贼有了勾结。” 承业抬眸看向洛轻言:“叛贼,说的是夏侯靖吗?” 洛轻言点了点头:“巫族人便已经和夏侯靖有了勾结,且还让巫族人暗中离开了巫族,去帮夏侯靖谋反。” “后来,我恰好派遣人送你去宁国,想要让你去同你外祖父与外祖母住上一段时间,恰恰好,咱们夏国到宁国,要经过巫族旁边的地方。” “巫族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觉着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觉得抓住了你,便能以此来威胁我,威胁你母后,有助于他们谋反的事业。所以,他们便动了手。” 洛轻言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承业:“所以,即便是那日你并未经过巫族,他们也会想起他的法子,因为他们的最终目标,从来不是你。” “不是我?” “对,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身为夏国皇帝的我。即便是你没有被抓,我没有去救你。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来对付我,抓我。” “兴许,他们会派遣人去锦城,想方设法地在我与你母亲接触到的地方放蛊虫。” “我与你母亲不知道巫族人的存在,便很容易上当。” 洛轻言笑了笑:“你此前被巫族人抓走,我去救你,至少让我心中有所防备,知道我去的是巫族,要接触巫族人,他们的巫蛊之术很厉害,所以我与你娘亲才会严加防备,以防止上了他们的当。” 承业被洛轻言说得一愣一愣的:“这样的吗?” 第1365章 重游 承业一边问着,却又一边转过头看向云裳,好似想要从云裳那里得到肯定。 云裳点了点头,笑眯眯地应着:“是啊,就是这样的。之前娘亲已经同你说过了,即便是你没有被巫族抓走,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来抓你爹爹。” “可是我父皇这般厉害,岂是巫族想抓就抓的。”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你爹爹是厉害,可是在此之前,我们都不会想到,巫族会突然谋反啊,不会想到,因而也就不会有准备,所以就容易被抓住。” “即便是他们抓不到你爹爹,说不定也会抓娘亲去,再让你爹爹去救娘亲,虽然过程不同,结果大抵也都是一样的。” 听云裳这么说,承业立马就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不行。” 云裳轻笑了一声:“什么不行?” “抓娘亲不行。”承业的眉头紧蹙着:“巫族那些虫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便是我这个小男子汉大丈夫也被吓了一跳呢,娘亲定然会更害怕。还有,那蛊虫放到身体里,真的很难受的,我才不要娘亲那般难受。” 云裳心中一片柔软,只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脑袋:“我家承业是男子汉大丈夫了,知道保护娘亲了,娘亲很欢喜。” 一家人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了暗卫的禀报声音:“陛下,娘娘,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可以启程。” “我们要走了吗?”承业眨巴眨巴眼。 云裳颔首:“昨天晚上我们去巫族,将你爹爹救了出来,可是却并未将巫族人都除掉,巫族人现在已经知晓咱们在船上了,只怕很快就会派人找来,所以咱们得尽快离开。” 承业似懂非懂:“好,那就走吧,可是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啊?是要准备回锦城了吗?” 云裳摇头:“不回锦城。” “不回锦城吗?” “不回,昨夜我们发现,巫族比我和你父皇想象中还要厉害许多,昨天晚上我们对巫族有了一些了解,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将巫族这个隐患解决掉。若是现在不解决,等着他们休养生息卷土重来的时候,便只怕更难解决了。” 承业点了点头,虽然一知半解,心中却也大抵明白云裳话中之意。 “所以咱们还要在这边呆着,等着将巫族全部给除掉了再走?” “是。” “只是现在咱们在这船上住着的消息被巫族人知道了,我们得换个地方住,不能让巫族人找到。” 承业眼睛一亮:“那就是要捉迷藏了。” “嗯,捉迷藏。” 云裳与洛轻言带着承业离开了船舱上了岸,而后一行人便朝着长源镇去了。 暗卫在周围探路,一路倒是风平浪静。 承业对长源镇也尚且有印象,一走到镇子口,就眨了眨眼:“这是我们上次看孔明灯的地方。” “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还在这里吃过东西呢。”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走在母子二人另一侧的洛轻言闻言,看了眼承业指着的那面摊:“这里的东西好吃吗?” “好吃的。” 听着承业应答,云裳才骤然回过神来,现在已经临近午时,从昨夜到现在,她与洛轻言皆是水米未进,不想起此事倒还好,可是如今走到这处地方,闻见旁边食物传来的香气,便觉着饥肠辘辘。 “那就在这里吃一碗面好了。” 一家人在面摊上坐了下来,那老板娘便认出了云裳:“夫人上次也和小公子来过咱们这里吧?我记得,应该是七夕的时候。” 云裳笑了起来:“掌柜的记性真好。” “哪是我记性好?是咱们这镇子上啊,难得一见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夫人好看,小公子更好看。” 说罢,又看向云裳身边的洛轻言,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这位是......” “这是我夫君。”云裳垂眸浅笑:“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他有事未能与我们同行,后来听闻我们说起,便说想要陪我们将之前我们母子游玩过的地方都走一遍。” “好好好,夫人一家子这容貌,都似神仙一般呢。” 云裳笑眯眯地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神仙,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回云裳他们并未入住酒楼,只让那卖面的夫人给他们介绍了一下,租住了一家人的院子。 院子不大,位于镇子深处,打理得倒是干净整洁,环境亦是比较清幽。 那掌柜的带他们看院子,只压低了声音道:“之前夫人与小公子第二日离开之后,有人来过,来问夫人与小公子的下落,咱们镇子上的人都被他们问了个遍。我当时瞧着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觉着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便也没有透露太多。” “多谢嫂子。”云裳笑了起来:“不瞒嫂子,我们家中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得还行,可是生意场上,总也有许多对手。” “有两家做生意做不过,便总喜欢玩一些下作的手段,想方设法地想要打探我们那些物美价廉的货物是从那里进的。” “前次我带孩子出来游玩,他们便以为我们是来查看货物的,便一路跟着,想知道我们都去了何处,见了哪些人。” “这样啊。”那面摊掌柜撇了撇嘴:“我就最讨厌这种投机取巧的人了。” “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敢这样做,此番也是跟着我夫君重新走了一遍我们之前游玩过的地方,便听见有许多人同我们说起此事才知道的。”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有没有跟着,这次我们进这镇子,便只在你们面摊上吃了碗面,而后就一路来了这里,若是再有人问起嫂子......” 那面摊掌柜忙不迭地道:“放心好了,我就说我从未见过你们就是。” 云裳笑着颔首:“多谢。” 等着那面摊掌柜离开,暗卫才纷纷现身。 云裳将承业带去屋中哄睡,去书房就听见里面传来洛轻言的声音:“巫族的蛊虫,如今倒是可以不用太过畏惧,只是巫术,却是得像个破解的法子才行。” “此番我们用笛音扰乱了他们施展巫术,他们必然也会想法子来应对。用过一次的办法,便几乎很难再用了......” 第1366章 不可能的 云裳抬脚走了进去。 洛轻言朝着云裳招了招手,让她在身边坐了:“你说,夏侯靖成为活死人之后,须得要大量的人参维持?” 云裳颔首:“是,所以叛军和巫族人那时候便悄悄派遣了不少人去银州城收购灵芝,挖灵芝。也是恰好了,银州城灵芝闻名夏国,而我刚好去了银州城,才让我发现了这件事情。” 洛轻言眯了眯眼:“我瞧着,巫族似乎有不少的活死人,若是一个活死人都需要那么多的灵芝,那么,养着那么多活死人,须得要多少灵芝?” 云裳蹙了蹙眉,也觉着有些奇怪:“我也觉着很奇怪,我在银州城的时候,用药迷惑了巫族人,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那样。包括之前遇见的那老两口,其中那个老丈人是个活死人,我也发现,他用过的碗都带着一股子人参味。” “可是昨天晚上我们在巫族看见了那么多......数十个活死人。” 洛轻言颔首:“兴许我们昨夜瞧见的那些活死人还并非是所有,若是全靠灵芝养着,且如你所言那般,需要十分大量的灵芝。那只怕整个夏国所有的灵芝集中起来,都不够他们这些年养着这么多活死人的。” 云裳点了点头,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活死人虽然只是一些半死不活的人,可是他们不受毒烟影响,且本就是死人,普通刀剑那些对他们并无太大影响,还浑身都是蛊虫,若是巫族人再想些新花招来,咱们便很容易陷入被动。” “所以活死人这个,一定要想法子对付才行。” “活死人,还有巫师。”云裳歪了歪脑袋:“巫师在巫族之中,地位似乎极高,且巫族的巫术,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云裳抿了抿唇:“至少,我这么多年见识也算是不少了,却从未见到过这般厉害的东西。” “仅靠一个巫师,便可影响那般大范围内的人。若非当时不是我们,只是寻常人,寻常的将士......” “只怕对付数万大军的队伍,只一个巫师便足矣。” 洛轻言咬了咬唇:“还有那骤然可以令人消失的阵法,我见过轻功极好的人消失,可以也只是因为他功力深厚,且并非凭空消失,还是能够瞧见一抹残影,也不能够穿过一些障碍,比如墙那些......” “若是可以利用巫术,让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也不知道去了何处,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这样一来,我们想要捉住巫师,便几乎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 洛轻言点头,曲起手指一下一下的叩着桌子。 “只是我总是觉着,巫术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到这样,无视一切的地步。” “什么意思?”云裳眼中满是茫然:“为什么说,巫术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到这样,无视一切的地步。” 洛轻言看向云裳:“正如同我们方才在说的关于活死人的事情一样,你说夏侯靖和那老丈人,全然靠着灵芝来将养着。可是我们方才也说了,巫族现在养着那么多活死人,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灵芝用来养这些活死人,这说明了什么?” 云裳蹙着眉头沉吟了片刻:“说明,兴许他们有其他的法子,能够养这些活死人。” 洛轻言颔首。 云裳摇头:“可是夏侯靖与那老丈人......” “是。”洛轻言又点了点头:“夏侯靖与那老丈人,的确是靠着大量的灵芝再养着。所以,我有一种猜测。” “嗯?”云裳有些不解地看向洛轻言:“什么猜测?” “我猜测,他们养活死人有一定的条件,比如,他们巫族可能拥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那些活死人不必依靠灵芝......” 云裳立马就明白过来:“只是那巫族中用来养活死人的东西,不能够搬离巫族。” “可能是因为太大,亦或者并非是东西的缘故,没法搬出去,也可能是因为那东西需要在巫族,靠巫族的某些东西才能发挥作用。” 洛轻言笑看着云裳,轻轻点了点头:“举一反三。” “你说,武安城那边,也有巫师。” 云裳点头:“据那些巫族人所言,那巫师还是极其厉害的大巫师。” “可是你也说过,武安城外曾经开战三场,可是这三场,叛军全输。” 洛轻言看向云裳:“若是那巫师果真是大巫师,以咱们昨天晚上的经历来看,他想要对付那么区区不足十万的大军,难吗?” 不难。 云裳的脑中迅速的反应过这两个字来,眉头微微蹙了蹙:“他若是真有这样的本事,一定会趁着我们尚未反应过来,便将咱们朝中的大军除得一干二净。” “若是这样,那叛军的士气必定大震,且能够让我们朝中人心惶惶,打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啊。”洛轻言勾唇,笑容无奈:“若是果真那样,那第一场仗我们便势必会输得彻底。可是事实上,并没有。” “甚至如果巫族的巫术真的那般厉害,兴许早在数十数百年前,他们便早已经造反,翻身做了主人了。” 云裳明白了洛轻言的意思:“所以你觉着,昨天晚上那巫师闹出来的那阵仗,也是有特定的要求的。” “我还是那个观点,巫族的巫蛊之术很厉害,巫师也很厉害,可是再厉害,也没有办法真的无视一切。” 洛轻言抿了抿唇:“兴许,他的厉害,是局限在巫族范围之内。” 云裳若有所思:“若是如此,那事情便能好办许多了。” 只是,想起巫族,云裳便又忍不住有些泄气:“可是,即便是局限在巫族范围内,咱们也还得想办法将这巫族给端了啊,若是不一举除掉,他们此番失败,也能够休养生息,静待来日再卷土重来。” “是啊。”洛轻言身子顿了顿:“得好好想想法子。” 云裳却骤然又想起了一桩:“昨天卯应为我们打断了巫师的施法,让我们找到了突破口。我便猜想,是不是那老两口藏着什么秘密,如今我心中这样的预感愈发强烈,不行,今夜我就要去会一会那老两口。” 第1367章 恩将仇报 夜里,云裳与洛轻言在暗卫的带领下去见那老两口。 暗卫将那老两口安置在了一处废弃的村落之中:“房子周围有几个暗卫守着,按着主子的吩咐,在周围都撒了驱赶虫子的药粉,且我们身上都带着驱虫的药丸,除非必要,我们也并未与那老两口接触,只送饭菜进去。” “人参汤呢?” “送了。” 云裳点了点头:“好,等会儿我们过去之后,你们去将那老丈人给带出来,两人分开关押。” “是。” 约摸行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那村落。 暗卫选定的地方是一处石头堆砌成的屋子。 “这地方临近宁夏边关,这村子的村民,之前应该是为了抵抗宁国进攻,村子里有一处极大的房屋是石头堆砌,修得十分牢固,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都尽数用铁水浇筑了一遍,几乎没什么缝隙。” 云裳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洛轻言,之前洛轻言的身世尚未被发现的时候,宁夏两国素来打得不可开交,而最令夏国人闻风丧胆的将领,便是她身侧这一位了。 思及此,云裳忍不住抵消了一声,谁能料到,不过几年之后,洛轻言便成了夏国皇帝。 有时候,命运还真是令人意料不到。 洛轻言看云裳眼神,便知她在想什么,只笑着摇了摇头,神情之间尽是宠溺。 进了那屋子,倒是果真如暗卫所言那般,这屋子中是由几间比较大的屋子组成,甚至没有窗户,修筑得十分牢固。 暗卫依照云裳的吩咐,去将那老丈人带了出来,另外关押到了旁边一间屋子。 刚将那老丈人带走,云裳就听见屋中响起那老妇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将我家老头子要带去哪里?我们只是寻常百姓,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云裳抬脚走了进去:“一般寻常百姓不会总是将我们是寻常百姓这句话挂在耳边的。” 那妇人叫喊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眯着眼看向云裳:“原来是你。” 那妇人咬了咬牙,面上尽是恼怒:“此前见着你母子在山中迷路,担心你们在山中遇见了野兽,才好心好意地收留了你们,却不曾想,竟是我好心办了坏事,你可真是将恩将仇报这四个字诠释得极好。” “你究竟是什么人?”老妇人眸光满是冰冷:“你带我们到这里,又是想要做什么?你要将我家老头子带去何处?” 云裳笑了笑,倒也并不隐瞒:“我叫宁云裳。” “宁云裳?” 老妇人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宁云裳这个名字,虽然是个女子的名字,可是在这几年,整个夏国,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宁国公主,如今的夏国皇后,宁云裳。” 云裳点了点头:“此前在山中,多谢老夫人收留。” “呵,多谢?”老妇人脸色愈发不好看:“你便是这样感谢我的?” 云裳笑了笑:“若是巫族不勾结叛军,意欲谋夺夏国江山,我自然也能够好好感谢您。只可惜,巫族谋反叛乱不说,还先后掳走了我的孩子,我的丈夫。我......亦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老夫人眯了眯眼:“你再说什么?什么巫族谋反?什么掳走你的孩子丈夫?巫族的事情,关我什么事?你掳来我做什么?” 云裳仍旧浅浅笑着:“之前刚刚被您带回家的时候,我便在水中闻出了人参味道,且发现了老先生并没有呼吸,因而断定了,老先生应该是个活死人。” 云裳此言一出,那老夫人便忍不住抬眸朝着云裳看来,眼中带着试探与怀疑,似是在想她究竟知道多少。 “后来,晚上您那位孙子,叫卯应对吧?他来看您的时候,我并未睡着,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 不等老妇人反应,云裳笑了笑,转过头看向立在门口的洛轻言:“对了,尚未向您介绍呢,这位,是我夫君。” 夏国皇后的夫君? 老妇人的目光落在洛轻言身上,身子微微颤了颤,夏国皇帝不是囚禁在巫族中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似是明白老妇人在想什么,云裳立马便道:“昨天晚上,我夜探了一下巫族,将我夫君给带了出来。” 这话实在是太过轻描淡写,老妇人放在一侧的手却忍不住轻颤着。 夜探巫族,将囚禁在巫族,还中了蛊王的洛轻言的给带了出来。 那巫族如今...... “昨天晚上在巫族还见着了你那孙子,您孙子在巫族倒是威望颇高。只是可惜......” 云裳说话只说一半,老妇人却是有些心慌意乱:“可惜什么?” 云裳笑了一声:“您孙子有没有什么,还有您家老先生会不会发生什么,都取决于您。” “上等人参并不好找,我这里也没随身带着这东西。” “对了,昨天晚上我们在巫族也遇到了不少活死人,我发现,其实活死人也不难对付,可以直接将脑袋给砍下来,或者若实在是为了保险起见,甚至可以将整个人碎尸万段,便再无复活的可能了。” 那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威胁我?” “我怕什么?我都已经九十多岁了,若是我家老头子出了什么事没法继续陪着我,那我就陪他去就是了。左右,他也陪了我这么多年了,也是我陪他的时候了。” 云裳却笑了笑:“啊,那也简单,你若是打着这个主意,那我倒是可以将你家老先生留下,就让他长长久久的留下,活死人能够做的事情......好似还挺多的。” 那老妇人额上青筋毕现:“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的不多,只是想要问您几个问题罢了。您若是愿意好好的回答,那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老妇人垂下眸子沉吟了片刻:“你想要问什么,问。” 云裳眯了眯眼,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才开了口:“为何你家老先生须得要用人参将养着,可是巫族中的那些活死人却并不需要?” 第1368章 巫族的秘密 那老妇人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片刻之后才答:“自然是因为,巫族之中有一处天然灵穴,素来是巫族人葬墓之地,里面灵气汇聚,活死人养在其中,便不需要再用灵芝养着。” 天然灵穴? 云裳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这倒是符合了她与洛轻言的猜想。 巫族之中果然有东西可以让活死人离开灵芝而存在,而且,若是天然灵穴的话,倒也的确是无法带走,只能在巫族之中使用。 只是…… 云裳看了那老妇人一眼:“从现在开始,我每问一个问题之后,若是你在我数到三之前没有作答,那老爷子身上,便会失去一样东西。希望夫人您能将速度稍稍快一些,若不然……” “你敢!” 云裳轻笑了一声:“我敢不敢,老夫人尽可试上一试。” “下一个问题,巫族一共有多少活死人?” “一……” “二……” “二百有余。”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二百有余,倒是比他们料想中更多一些。 云裳眯了眯眼:“这些活死人,生前是什么身份?” “巫师。” 二百有余的活死人,生前皆是巫师?这有什么讲究吗? “为何要选巫师来做成活死人。” 那老妇人听云裳这么问,却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抬起眼来看向云裳:“自然是因为,生前为巫师,做成活死人之后,亦可以施展巫术。” 云裳蹙眉,不应该啊,若是那些活死人皆是巫师,那昨天晚上他们遇见的那些,为何却并未施展巫术? 只是不等云裳问出口,就听见那老妇人道:“不过,我离开巫族已经数十年,我知晓的,亦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族中究竟是什么情形,我却是并不怎么清楚了。” 云裳瞥了那老妇人一眼:“活死人,可有什么弱点?” 那老妇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想要问的是,你们应该如何对付那些活死人吧?” “听闻皇后娘娘虽然年纪轻轻,却也是上过无数次战场,打过不少胜仗的。甚至有几场仗亦是赢得十分精彩,在民间广为流传。” “怎么?皇后娘娘对咱们族中那些活死人,觉着有些束手无策了吗?” 云裳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幸灾乐祸之意,只勾起嘴角笑了笑:“倒也并非是束手无策。” 云裳瞥了那老妇人一眼:“方才我便与老夫人说起过,昨日夜里,我亲自去巫族探了探,也遇上了巫族的巫师,以及几十个活死人。” “老夫人猜一猜,我们是如何对付了那些活死人,逃出来了的?” 那老妇人眉头轻不可见的皱了皱,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云裳也并未在意她的反应,只径直道:“我啊,将那操纵活死人的巫师给赶跑了,将一些活死人拧断了脖子,而后一把火给烧了。” 见老妇人脸色越来越黑,云裳才又接着道:“不知道你们巫族那天然灵穴那般厉害,被烧成一团焦炭的活死人还能不能用?” 云裳接着道:“用火烧其实应该算得上是个还不错的法子,只是我这人性子素来比较温和,总觉着这种方式太过激烈。毕竟那些活死人现在虽然被你们做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可是生前却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 “活生生的人,也如同夫人家中那位老先生一般,是谁的丈夫,亦是谁的夫君。” “谁也不想,自己的亲人在死后沦为一个工具,连痛痛快快的死都没有法子,最后竟还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不是吗?” “所以,我才想问一问您,那些活死人有没有什么弱点,至少到时候,我还可以给他们留下一具全尸。” 云裳瞧着那老妇人紧蹙着的眉头:“你可以慢慢想,我不着急,只是你若是给我们提供错的答案,那么,到时候你的法子不顶用,那我就只好采用我自己的办法了,只不过可能,略微有些残忍罢了。” 老妇人睫毛轻轻颤了颤:“维持活死人的性命和行动,最为关键的便是两桩,一是那天然灵穴,二则是巫师。” “这二者哪怕破坏了其中一个,活死人便不能发挥作用。特别是灵穴,一旦离开灵穴,活死人能够支撑的时间,不足三日。” 云裳看了那老妇人一眼,心中想起夏侯靖,便又接着问着:“那如同你家老先生那般,以灵芝维持的呢?” “灵芝的作用如同灵穴,是为了给他们体内提供灵气,维持身体鲜活,可是灵芝却不如灵穴好,人参维持的活死人,一旦两日没有用上灵芝,便无法支撑。” “两日没能用上灵芝的活死人,会怎么样?” 那老妇人笑了笑,笑容之中,却尽是苦涩:“会浑身的皮肤肌肉血管神经那些都迅速萎缩,而后直接变成一具干尸。” “再无救回来的可能?” “再无救回来的可能。” 云裳点了点头,又接着问着:“巫族的巫术好似特别厉害?能够让一个人凭空消失,能够让一定范围内的人都受到波及,头晕目眩,五脏六腑皆受到损伤,还能够,读取人的记忆?” “是啊。”那老妇人一脸的漫不经心:“若不是这样,我们巫族又岂会让这历代的帝王忌惮至此?要不是因为我们的巫蛊之术太过厉害,只怕如今咱们巫族也早已经被灭了族。” 老妇人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巫蛊之术能够让巫族这么多年牢不可破,却无法直接谋夺政权,将天下都据为己有,是因为巫蛊之术若是离开了巫族所在的这一片栖息之地,便将大打折扣。” “数百年前,当权者发现了咱们的巫蛊之术,十分忌惮,便对我们族人进行惨无人道的打压,我们被逼迫着退守到了如今巫术所在的地方,那地方有瘴气林有沼泽地,易于防守,却是十分贫瘠。” “所以当初那当权者放过了我们,谁曾想,我们祖先为我们寻找到的这处地方,虽然土地贫瘠,地形地势十分不好,却是灵力十分充沛的化外之地……” 第1369章 问询 “原本的巫蛊之术,也并不如如今这般厉害,正因为借助着那片土地上的灵力,使得巫蛊之术越来越出神入化,也使得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越来越长寿。甚至于,埋葬在那片土地上的尸体,都能够经年不腐。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巫术,有了活死人,有了那么多厉害的蛊虫。” 那老妇人扯了扯嘴角:“皇后娘娘,你说,这叫不叫自作孽?叫不叫报应?” 云裳只勾了勾嘴角:“只可惜,这世上,也并非是你们巫族人在不停地进步。且因着你们偏居一隅,也极少有机会出来,至少,极少有机会真正接触到夏国一些核心的东西,你并不知道。夏国比数百年前,可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 云裳背脊挺得直直的:“巫族人勾结了叛军,暗中想要指挥叛军与咱们朝中大军对抗,可是连战三场,却场场皆输。你猜,是为什么?” “明明叛军也是夏国人自己的兵马军队,明明进攻防守的工事都是夏国最新的东西。” 那老妇人抬起头来看向云裳,没有作声。 云裳勾了勾嘴角:“只因为啊,虽然咱们没有什么巫蛊之术,可是夏国的军备那些也在飞速进步着,叛军所用的那些工事,有许多,是工匠刚刚制造出来,尚未来得及教会叛军那些负责使用工事的士兵使用。巫族却又控制了夏侯靖,最好的东西,到了他们身上,却成了废物。” “且两军交战,最为关键的,便是列阵。数万大军,列成各种各样的阵法。阵法这东西,往往能够决定一场仗的输赢。可是巫族人可就不行了,毕竟巫族人一共加起来,也没有数万人呢。所以,巫族人在把控叛军之后,压根就不会列阵,自然就满盘皆输。” 云裳笑了笑:“且你们引以为傲的巫蛊之术,之所以被神化,之所以在外面传成了妖魔邪术,只是因为,外面对这巫蛊之术一无所知。未知的东西,总是神秘的,总是无敌的。” “可是昨夜我夜探了一番巫族……” 云裳朝着那老妇人勾了勾嘴角:“只昨夜我夜探了一番巫族,在联系之前我发现的一些细节,我不就已经发现了,所谓的巫蛊之术厉害,不过也就局限在巫族罢了。离开巫族,巫蛊之术的效果,便大打折扣。” “若是再稍稍想法子了解一下这巫蛊之术,想要破解,便并不太难。” 云裳想起此前在那院子中听见这老妇人与那卯应说的话:“本来,巫族所居住的地方虽然并不太大,却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秀,若是你们族中稍稍治理有方一些,族人便也可以安居乐业。这片化外之地,虽然并不算极好,可是难得的,是没有人管着约束着,十分自由。” “可如今,你们族中的当权者,却为了自己的野心,不仅要将巫族的自由给葬送,甚至,连族中那么多人的性命都要一并送掉。还真是……厉害极了。” 那老妇人咬了咬牙,盯着云裳看了半晌,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是啊,可是你为何还要来找我打探消息?巫蛊之术对于了解之人来说,的确不算是特别厉害的东西,可关键便在于,你并不了解不是吗?” “所以,你才想方设法地想要从我这里打探消息。你难道就不害怕,我告诉你的消息是假的?你若是信了,兴许就真的中了我的计谋了。” 云裳脸上却仍旧从容一片:“夫人知道巫族的巫蛊之术,可知道咱们外面的毒药迷药那些?” “听说过,不怎么了解,毒药嘛,不过就是毒,迷药就是将人迷晕而已。” 云裳笑了一声:“那老夫人知道的,还真的不太多。” “我愿意来问一问老夫人,不过是不想要用一些不太好的手段去对付老夫人的族人,觉着老夫人心中尚且有一片仁慈之心,对陌生人尚且如此,对族人更是。” “所以,我觉着老夫人应该会跟我说真话,愿意救下那些无辜的巫族寻常百姓。”云裳笑了笑:“不过老夫人若是不愿意说,或者是说谎话骗了我,那我也就只能够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了。” 云裳转身看了一眼洛轻言,又看向门外候着的暗卫:“去将咱们从巫族请回来的贵客带过来。” “是。” 从巫族请回来的贵客? 老妇人的眼波微动,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会是谁? 很快,从门外被押着进来的人,就给了她答案。 “卯应?” “奶奶?”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只是云裳却并未给两人任何交谈的机会,只手轻轻一抬,有雾蒙蒙的东西从她拂过卯应的脸的衣袖上升腾而起。 那老妇人立马就变了脸色:“你对他用了什么?”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老夫人不是有些瞧不起我们夏国的毒药和迷药吗?我给老夫人演示一番。” “我方才对卯应用的,也是一种迷药,只是这种迷药,并非如老夫人了解的那般,只能够将人迷晕,夫人您瞧,迷药开始起作用了。” 老妇人定定地看向卯应,就瞧见卯应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神情亦是十分的恍惚,可是却仍旧直挺挺地立着,并未直接昏迷过去。 云裳看了老妇人一眼,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卯应看,便转过头问卯应:“你叫什么名字?” “卯应。” 那老妇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云裳继续道:“你今年多大,在巫族中是什么身份。” “今年四十七,是巫族执事长老。” “巫族如今一共有多少活死人?” 老妇人瞪大了眼,额上青筋毕现:“卯应!” 可是卯应却似乎全然听不见她的声音,只径直道:“如今巫族共有活死人三百二十八人。” “活死人生前都是巫族巫师?” “不是,数十年前是这样。如今负责炼制活死人的巫师觉着,活死人是极好的武器,便也炼制了一些寻常人,生前是巫师的活死人折损了一些,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第1370章 担心害怕什么呢? 云裳听卯应那么说,转过头看了老妇人一眼,笑了:“这答案,与老夫人给我的,好似不太一样。” 老妇人的脸色十分难看:“我先前就已经说过了,我知道的是数十年前的事情,我离开巫族已经几十年了,巫族的事情一般不会为外人道。我知之甚少,提供的答案自然也不全然准确。” 云裳没有再继续问卯应问题,只笑着看着那老妇人:“老夫人觉不觉得,中了我们迷药的人,与巫蛊之术的活死人也相差无几了。全然控制不住自己,别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问他什么就回答什么。” “不过也不太一样,兴许比活死人还更厉害一些。毕竟中了迷药之后,之前经历过的记得的都还知道,可是活死人就不太记得了,只看操纵的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罢了。” 老妇人咬了咬牙,没有作声。 “只不过,是要三分毒,这迷药也支撑不了多久,若是卯应醒过来,我便会选择继续对他用药,多用上几次,于身子便会有些损害。” “不过,为了打探出我想要的消息,也无妨对不对?巫族人与我为敌,我也犯不着对他们手下留情。” “你想要知道什么?”老夫人抿了抿唇,面上俱是冷漠。 “老夫人此前不是说,离开巫族已经数十年,知道的东西并不多,且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全然不晓,我哪敢劳烦老夫人?” 老妇人气得厉害:“是,我是离开巫族已经数十年,可是你可知道,我离开巫族之前,是什么身份?” “哦?什么身份?” 老妇人看了一旁的卯应一眼,云裳意会,衣袖一扬,卯应眼神便渐渐清明了起来。 “将卯长老带下去吧。” 卯应一直都在看着老妇人,老妇人没有作声,只看着卯应被带走。 “我离开巫族之前,是巫族的第七代圣女。” “圣女?” 老妇人看了云裳一眼:“巫族圣女,必须是巫族显赫之家的女子,且生辰八字,必须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之人,这样的女子,才能练成最好的蛊虫,才能练就最高的巫术。” “巫族圣女,在巫族之中的地位,比巫族族长还要高。但是与巫族族长各司其职,寻常互不干涉。” “所以,说起巫蛊之术相关的东西,没有人,比巫族圣女知晓的更多。” 云裳垂下眸子,倒是如她所料想那般,这妇人,在巫族定然地位不低。 “我从出生开始,便被选定为巫族下一任圣女,从小养在巫族灵穴之中,自小接触巫蛊之术,我天资极高,十岁的时候,论巫蛊之术,巫族之中便再没有人能够与我相提并论。” “只是巫族圣女,自出生开始训练,十四岁接任,却不能嫁人,一旦嫁人,便会卸任。但是巫族有规矩,巫族圣女必须要在巫族选出的下一任圣女满十四岁之后,才能卸任嫁人。” “我并未遵从规矩,在一次外出的时候,遇到了我的丈夫。于是不管不顾地判离了巫族,前面许多年,我与我丈夫都一直在四处躲逃。只是因为我离开的时候,下一任圣女不过三岁,一直到后来接任的年纪,巫蛊之术也尚未大成。后来有一次,巫族有难,是我回去救了巫族,且将我知晓的所有巫蛊之术传授给了那圣女,族中念我有功,便让我将功折罪,不在追杀我。” “只是不追杀我,却也不能够让我重新回到巫族。所以,我才与丈夫在离巫族不远的地方安定了下来。” “我虽然未留在族中,却送了一个孩子回到了巫族,重振当时因我逃离巫族而落败的家族。” 云裳安安静静地听着,倒是明白过来此前她心中的那些疑问。 为何这老妇人在巫族中应该身份显赫,却并未住在巫族。 为何这老妇人与丈夫住在巫族之中,孙子却在巫族担任长老。 那老妇人说完这段往事,便抬起头来看向了云裳:“所以,皇后娘娘想要知道什么事情,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来问我。我虽然不在族中,可是如今巫族所还流传着的所有巫蛊之术,我无一不精,无一不晓。” “我精通那些巫蛊之术,更知道应该如何破解。” 云裳笑了起来:“希望这一回,老夫人不要再与我说假话了。” 老夫人没有应答,只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门口:“娘娘,我自小长在巫族,虽然离开巫族也已经数十年,可是对巫族的感情,却并不少。” “巫族如今与夏国为敌,非我所愿,我也知晓,陛下与娘娘是十分厉害之人,巫族没有多少胜算。之前我劝不动巫族族长和其他族中长老,可是我心中,却一直挂念着巫族百姓的安危。” “娘娘的问题,我皆可认真回答,我只希望娘娘能够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裳自然知晓她说的条件是什么条件:“老夫人放心就是,若是能够不动一兵一卒,不伤人性命解决这场纷争,我自然不会残杀无辜,无论是夏国人还是巫族人。” “那就好。” 云裳见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才又继续接着问着:“之前,我在巫族将卯应掳来,而后,巫族巫师施巫术,将我们一行人困在一处树屋之中,他施展巫术的时候,我们便会头晕目眩,血气上涌,可是一闭上眼,却又感觉之前经历的种种不停地在脑海之中闪现。” “我想要问,那种情形,是不是巫师在读取我们的记忆?” “是。”老夫人点了点头:“他们对你们施展的巫术,应该叫搜魂术,一旦你们被巫术摄魂,巫师一闭眼,就能看见你们脑中掠过的那些画面。” 倒是果真如她所料那般。 云裳所想并不太多,可是却也想到了关于活死人,关于银州,关于夏侯靖的事情。 那巫师若是知晓了,定然会知晓她已经知道夏侯靖被巫族做成活死人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定会想法子应对。 “后来,是卯应用笛音打断了巫师的施法。只是因为,我在卯应跟前提及了,老夫人在我们手中这件事情。” “所以老夫人,卯应是在担心,在害怕什么呢?” 第1371章 宁可站着死 那老妇人笑了一声:“害怕什么?自然是因为,巫族成败的关键,在我身上。我若是默不作声倒是还好,可我若是想要破坏他们这一桩事情,却是轻而易举。” “此前他们想要做这桩事情的时候,卯应便来与我商议过,我本是不同意的。因为我知晓,一旦他们开始行事,巫族数百年来的平静便将彻底被打破。” “可是他们却是在行事之后才来知会我,我想要阻止都已经来不及了。在加之,因着我数十年前的叛逃,巫族许多人对我仍旧颇有怨言。我这些年都几乎不怎么参与巫族的事情,所以他们才能够容忍我的存在,其实我并没有话语权。”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就任由他们胡闹了。可是我心中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旦失败,那巫族兴许就从此不再存在于这世上了。” 老夫人苦笑了一声:“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只是,巫族如今巫术最好的人,便是巫族圣女。巫族圣女,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她会的,我都知晓,且都能够破解。且,我还能直接毁掉巫族圣女那一身巫术。” “卯应知晓我一开始就不同意这件事情,因而在听见我已经落在你们手中之时,自然慌了神。” 原来如此。 云裳抿唇笑了一声,她的运气可还真是不错。 随便在路上遇见的老妇人,便成了这一场纷争的关键。 若是能够说服这老妇人,想要不费一兵一卒的解决巫族之事,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通过与这老妇人的交谈,云裳自然也明白了,这老妇人心系巫族百姓的性命安危,她便可以以此为交换条件,平息这场纷乱。 云裳抬起眼来,正欲开口,却突然察觉那老妇人似乎骤然变了脸色。 云裳一愣,就瞧见那老妇人的神色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样,面色惨白一片,而后,面上便有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额上飞快的落了下来。 云裳急忙上前:“发生了什么?老夫人,你怎么样了?” 那老妇人只张大着嘴,嘴里咿咿呀呀的,却只发出几声嘶哑的喉音,只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口。 云裳立马便回过神来,方才进来过这屋子的人,只有卯应。 是卯应! 云裳心中猛地一跳,她全然没有防备着卯应,却不曾想,卯应竟然会对老夫人下手。 云裳连忙叫人将卯应带了过来。 卯应的脸色亦是不怎么好,一进屋瞧见那老夫人痛苦的模样,只张了张嘴,却并未说话。 老夫人的眼中亦是闪过无数的情绪,有悔恨,有痛苦…… “你对她做了什么?”云裳的声音急切。 卯应垂下眸子,不再看那老夫人:“为了如今这局面,巫族人付出了许多,此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云裳气急:“她可是你奶奶!你亲奶奶!” 卯应抬起眼来又看了眼那老夫人,那老夫人面色已经青白一片,不见丝毫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是我亲奶奶,可是也是能够破坏巫族计划的人。这件事情最开始谋划的时候,族长和圣女就想到了她,就想要除掉她。是我力保,才让他们放过了她的性命。谁曾想,最后她却落在了你们手中。” “害死她的不是我,是你们!若飞你们逼迫,我亦不会出此下策!” 云裳笑了一声:“厉害了,我倒是第一次见着推荐责任推卸得这般干净的人。” 那老妇人已经闭上了眼,浑身都在颤抖着,只伸手猛地拽出了云裳的手…… 洛轻言留意到那老妇人的动作,就想要上前,却被云裳制止住了。 老夫人的手在云裳手心中画着什么,卯应见事不妙,便又飞快地用嘴吹了几声口哨,老妇人听见口哨声,抬起头来看向卯应,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苦笑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只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云裳转过身:“去,将那活死人带过来。” 老妇人的神情已经无比痛苦,浑身都蜷缩了起来,用来抵抗剧烈的疼痛感,只是听闻云裳这般吩咐,却仍旧拼尽全力坚持着。 很快,那老丈人被带了过来,却只默默地看着老妇人,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云裳自然明白,老丈人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是由老妇人控制着,如今老妇人这般模样,只怕连喘息都是痛的,自然是没有办法让他做什么。 云裳叫人将那老丈人带到了老妇人身边坐了下来,老妇人睁开了眼,只转头看向那老丈人,而后抬起了头来,手指艰难地抬了起来,牵住了那老丈人的手,嘴里动了动,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那老丈人突然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缓缓地倒了下去。 那老妇人这才勾起嘴角笑了笑,也朝着那老丈人倒了下去。 云裳很快便看见那老丈人的身体飞快地萎缩,浑身肌肉迅速干瘪了下去,只剩下了一层泛黄发黑的皮肤依附在骨头上。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老妇人的脸上,却见那老妇人早已经闭上了眼,胸口也不再起伏,彻底睡了过去。 云裳叹了口气,这才站直了身子转过头看向卯应:“你以为,你奶奶同我说了什么?她不过是想要在临死之前,见一见她的丈夫罢了。” “你就这般害怕她将你们巫族的那些秘密告诉了我?” 卯应并未看向地上躺着的人,似是不敢,听云裳这般问,只抿了抿唇:“巫族既然已经起事,便再没想过要回头。若功成,巫族全族便可走出这片阴暗贫瘠的土地,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下。若失败,即便是你今日答应得好好的,也断然不可能真的放过巫族,哪怕是任何一个人。” “所以,她的挣扎本就没有意义。” 云裳笑了一声:“你倒是很了解我?” “你以为,你奶奶死了,我们便拿你们巫族没有了法子?” 卯应倒是不中云裳的激将法:“至少,能够公平的博上一场,总好过就这样直接认了输赢。” 卯应的话音一落,嘴角突然开始溢出血迹来:“你也休想从我这里才知道什么……巫族人,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求生……” 第1372章 巫蛊娃娃中的秘密 云裳蹙眉,抬起手来捏住他的手腕,却发现他身上经脉俱断,已经全然没有法子救了。 卯应倒在了地上,脸上却还带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 云裳也不曾想到事情会闹成这副模样,只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最终只叹了口气:“厚葬了吧。” 出了那屋子,云裳才开了口:“去那老两口的院子。” 洛轻言抬眸看了云裳一眼,就见云裳转过头朝着他勾唇笑了起来:“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老妇人在我手心写的,是要见她的丈夫吧?” 云裳抿了抿唇,眼中俱是冷意:“她同我写的,是家。” “我猜想,她应该是在她家中藏了什么,我得去瞧一瞧。” 一行人用了轻功,很快便到了半山腰的那小院子中,洛轻言在院子外走了一圈,才跟着云裳进了屋。 “怎么了?这院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洛轻言蹙了蹙眉:“我只是觉着,这院子从外面瞧着,倒好似一个棺材一般,形状模样十分的诡异。” “棺材?”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亦是皱了皱眉,她与承业那日夜里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她也没有看得太清楚这院子的全貌,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太留意。 如今听洛轻言说起,才又转身出了院子,退后了一段距离,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倒是果真如洛轻言所言那般,准确的来说,这院子,就像是一座坟墓,外面的院子围墙是半圆形,上面部分微微往里面抹。里面的屋子与寻常屋子不同,房子四四方方的,墙上漆着一层灰色,屋顶亦是用的黑瓦,屋顶也是半圆形,四角微微上翘,可不就像是一个棺材的模样? 为何要将住的屋子修成棺材的样子? 哪怕那老妇人是巫族人,可是巫族人住的也只是树屋,也没有将住的地方做成这副骇人模样啊? 难不成,是因为这院子里住着一个活死人的缘故? 还是说,将屋子弄成这副模样,是有什么目的的? 云裳脑中有许多疑问,却并未急着立刻下定论,只又进了院子。 院子地上倒是抹的很平整,收拾得也尚算得上干净。 “去屋中搜一搜吧。” 洛轻言话音一落,暗卫便立马行动了起来,飞快地消失在了院子里。 云裳也跟着进了屋,正厅倒是如同他们那日来的时候一样,并无什么变化,桌子上摆放着茶壶和茶杯,云裳将茶杯拿起来,一一放在鼻尖轻轻嗅着,四个茶杯,有一个有人参味。 云裳正在打量着屋中其他物件,就瞧见暗卫飞快地从里屋跑了出来。 “陛下,娘娘,在里面屋中的床榻上发现了这些东西。” 云裳抬眼看了过去,就瞧见暗卫的手中拿着个白色的小娃娃,云裳倒是对这些东西十分熟悉。 “是巫蛊之术。” 宫中用来施展巫蛊之术的,便是这样的小人。 只是暗卫手中这个,不像宫中用来害人的那些,身上都扎着密密麻麻的细针。 这个小人身上干干净净的,只在后面写了生辰八字。 云裳接过来看了眼那生辰八字:“应该是那老丈人的。” 云裳想起自己与承业住在这院子里的时候,第二天早上她起床来,就瞧见那老丈人在厨房忙活,可是那个时候,那老妇人是在屋中的。 此前她尚且在想,那老妇人是如何在屋中操纵那老丈人的,如今瞧着这巫蛊娃娃,心中倒是隐约有了一些猜想。 云裳接过那巫蛊娃娃拿在手中看了看,没有作声。 暗卫很快就将这并不太大的院子给搜完了:“院子其他地方并未发现什么。” 云裳蹙了蹙眉:“没有发现什么?” 这与她预料的,倒是有些不同。 云裳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那老妇人在她手中写下的,的确是一个家字啊。 可是为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只是,属下们在搜查的时候,发现屋中似乎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云裳抬眸看了过去,就见那暗卫接着道:“屋中各处的东西都收拾得十分整齐,可以看得出来,这院子的主人是一个爱干净爱整洁之人,只是属下在查找的时候,瞧见屋中放衣裳的箱笼有些乱。” “属下当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后来仔细留意了一下,又发现屋中只要能够藏匿东西的地方,不少都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所以属下大胆猜想,应该是有人来搜过了。” 云裳眯了眯眼,进屋查看了一遍,倒是果真如暗卫所言那般,屋中虽然看起来也算得上整洁,只是却也能够看得出被人动过的痕迹。 云裳倒也并不太惊讶,昨夜在巫族被施展那巫术的时候,她闭上眼被读取了一些记忆,其中就包括了她与承业在这里过了夜的画面。 这老妇人本就是巫族人,虽然久不在巫族中,可是因着身份特殊,只怕巫族也时常派人盯着她的动向。 那巫师若是在她的记忆中瞧见了那老妇人,再加之卯应后来打断了他们施法之事,他们势必会怀疑到这老妇人的身上,会派遣人来搜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那老夫人想要她知道的东西,是不是已经被巫族人抢先一步给带走了。 云裳心中莫名地升起一抹烦躁,手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东西,却感觉到了手中物件的触感有些奇怪。 云裳一怔,低下头看向手中拿着的那巫蛊娃娃。 若是如同她此前所知道的那般,这巫蛊娃娃应该是用布料所做,可是为何这巫蛊娃娃捏起来,却觉着里面似乎有些硬硬的东西? 云裳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手已经飞快地将那巫蛊娃娃给拆了开来。 里面倒的确塞着一些布料,只是云裳很快便在那些布料中找到一个泛着黄的牛皮纸团。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只飞快地将那牛皮纸团给拆了开。 那牛皮纸团上,是一副地图。 只看了一眼,她就辨认了出来,那是巫族的地图。 云裳此前为了搭救洛轻言,让暗卫将他们了解到的巫族的地图给画了出来,手中这地图与暗卫画出来的那些,有重合之处,可是却更加详尽,也更加的准确。 第1373章 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云裳飞快地将那地图看了一遍,却皱起了眉头:“她说,巫族养着那些活死人的,是一处天然灵穴。那卯应说,如今巫族共有三百多个活死人。这样算来,能够养三百多个活死人的天然灵穴,定然不会太小,可是这地图上,却全然没有标出那天然灵穴的所在。” “且从这地图上来看,也没有地方能够塞下那天然灵穴。” 云裳眉头紧紧蹙了起来:“难不成,那老妇人骗了我?” 洛轻言闻言,接过那地图看了片刻,手指在那地图上点了点:“这些红色的点,应该是巫族人建造的树屋。” 云裳颔首,这她倒是也看了出来。 洛轻言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瞧这一片。” “嗯?”云裳循着洛轻言指着的位置看了过去,那一片是一片巫族人聚居的地方,代表着树屋的小红点十分的密集。 “这一片怎么了?不都是巫族人住的树屋?” 云裳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夜我们夜探的时候,好似有经过这一片地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洛轻言提醒着:“你仔细看一看这片地方,这些巫族人的树屋聚拢在一起,像是一个什么形状?” 云裳凝眉看了过去,身子亦是微微一顿:“棺材。” 若非是方才洛轻言提醒了她,这院子就像是个棺材,她恐怕也不能够辨别出这些树屋组成的形状。 云裳顿了顿:“这老两口住着的屋子也修建得像是一个棺材,这巫族人聚居的地方,房屋组成的形状,也像是个棺材。” “这两个棺材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活死人。” 云裳顿了顿,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洛轻言:“你是说,这里有活死人?” “可是,这里这么多的树屋,没有可以放置天然灵穴的地方啊。难不成,这棺材就是一个天然灵穴,那些活死人,其实就住在这些树屋里面?” 洛轻言却摇了摇头:“为何不想,兴许,那所谓的天然灵穴,并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呢?” “地下?怎么可能?巫族的下面,可是沼……” 云裳想要说巫族可是沼泽,却又猛地停了下来。 此前她也动过打密道到巫族去救洛轻言的念头,只是想到那巫族周围是一片沼泽将巫族包围其中,根本无法往下面打密道,便放弃了。 可是,沼泽地,是在巫族的周围,而并非是在巫族居住的那片土地之下。 云裳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地图上,手指微微动了动,半晌,目光才又定在了那地图上的一处:“这个……是什么意思?” 洛轻言也随着云裳的手指看了过去,就瞧见云裳手指指着的地方是一个一个红色的形状。 那形状并不太大,混在一堆红色的代表着树屋的点中并不太起眼,只是仔细看来,却能够看出不同来。 那红色的形状看起来,更像是一扇门的形状。 两人飞快地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眼中皆带着汹涌的喜色。 “这处,应该就是那天然灵穴的入口了。”洛轻言声音沉沉。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果真如你所言那般,这天然灵穴是在地下,那这里应该就是入口。这处地方是在这棺材的放置脚的位置,一般墓穴的门,都是在脚朝着的位置。” 云裳心中亦是有些激动,又仔仔细细地将那巫族地图看了一遍,倒是没有在发现其他东西了。 云裳蹙了蹙眉:“这天然墓穴的位置和入口咱们倒是发现了,可是,咱们要如何重新进入巫族,损毁掉这处天然墓穴,却又成了一个难题。” 云裳手指在那地图上轻轻点了点,不等洛轻言说话,便猛地抬起了头来:“我们将你从巫族救出,且巫族那巫师也从我这里读取到了,我已经知晓夏侯靖是活死人,控制在他们巫族手中的事情了。” “若是陛下在这个时候打出御驾亲征的名头,往武安城去……” 洛轻言笑着看了云裳一眼:“皇后娘娘是想声东击西?” 云裳眨巴眨巴眼:“就是声东击西。” “让巫族人以为,我们首先想要解决掉的问题,是武安城之事。毕竟,武安城那边的事情,事关巫族的江山社稷,看起来更为急迫一些。” “按理说来,你离开巫族之后,最先要去解决的,便是武安城之事。” 云裳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惜了,巫族对我们不甚了解,不知道我们素来是不按理出牌的。” 洛轻言沉吟片刻:“倒是个法子,巫族知晓我们已经知道夏侯靖为活死人之事了,我们也知道了,夏侯靖的身子必须要用灵芝来维持的事情。一旦我们掉头去针对武安城那边的巫族巫师和巫族人,巫族必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若是他们派人去支援,本来守卫便不怎么森严的巫族,只怕就更加空了。”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稍后我便派遣暗卫假扮我一路北上,往武安城去。” “不。”云裳却摇了摇头:“不假扮。” “不假扮?”洛轻言眯起眼来,只定定地看向洛轻言:“你想做什么?想要自个儿留在这里,让我去武安城?” 云裳咧开嘴笑了起来:“是啊,假的毕竟是假的,若是暗卫假扮,巫族人未必不会发现。毕竟,那些巫族人,可是会读取人的记忆的。” “你北上去武安城,武安城那边也的确需要速战速决,这场叛乱闹腾的时间不短了,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我就留在这里,一旦发现巫族人离开,便想法子潜入巫族去将他们族中的灵穴给摧毁。” 洛轻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昨夜你还说过的,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云裳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也不想,可是形势所逼,不想也没有法子啊。” 洛轻言冷笑:“什么形势所逼,什么没有法子,都是借口。想要我和你分头行事,在分开个几个月半年的,我跟你说,你想都不要想。要留便一起留,要走就一起走。” 洛轻言说完,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出了屋。 第1374章 小性子 云裳眨巴眨巴眼,忍不住垂眸笑出了声来。 这人,小性子倒是使得越来越熟练了。 云裳拿着那地图,也跟着出了屋。 一路上,无论云裳说什么,洛轻言都不回应,一副懒得理会她的模样。 云裳心中暗笑着,心口却莫名有些堵。 她与洛轻言,好似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分开的,成亲好几年了,在一起的时间,却连一半都没有。 虽然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可是时间的流逝却也是真的。 一辈子的时间也就那么长,总是这样分开,真正陪伴在彼此身边的时间,也不知道能够剩下多少。 有时候云裳总是在想,如今他们为帝后,从一开始到现在,好似总有打不完的仗,有对付不完的敌人。 兴许以后,没有了夏侯靖,也没有了仓觉青肃,也没有了巫族。可还是会有更多的仗,更多的敌人出现。 那些事情,真的那般重要? 真的非他们亲自去解决不可吗? 云裳目光一直定定地看这个前面那个大步大步走着的背影,心中突然豁然开朗,只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洛轻言身边:“我错了,我不会和你分开的,好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洛轻言却只瞥了云裳一眼,没有作声。 这气性。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却又很快收获了洛轻言的一枚白眼:“很好笑?” “不是。”云裳瞧着洛轻言一副你敢回答是就要炸毛的模样,连忙顺毛:“我不是觉着这件事情好笑,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此番我们从银州城过来,是坐船来的,最开始的时候觉着有些无趣,只是后来习惯之后,倒是觉着坐船也挺好玩的。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在船上钓鱼,承业还下水去摸过虾蟹,结果只摸上来一个贝壳,这回我们去武安城,也可以坐船去你觉着如何?” 洛轻言却又不作声了。 “承业可佩服船上那些能够徒手抓到鱼的船夫和伙计了,之前还说要学会了在教你,可是后来我们就换成暗卫划船了,也就没什么机会了。” “呵……”洛轻言不屑,就那小崽子,还能学会徒手抓鱼?还想教他? 只是这些话,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告诉云裳的,他可记着的,他还在与云裳生气呢。 到了长源镇,洛轻言径直进了院子,承业听见动静,飞快地跑了出来:“爹爹,娘亲!你们回来啦!爹爹娘亲你们看,我刚刚发现,咱们住的屋子后面有竹林,我叫暗卫帮我砍了一些竹子来,做了好些东西呢。” “有竹蜻蜓,有弹弓,可以装水的小竹筒,还有一个竹马。” 承业手中拿着几节竹筒:“之前我跟着暗卫从巫族赶到银州的时候,他们用这样的竹筒给我煮了饭吃,那饭可香了,里面还有腊肉那些。刚才我已经叫他们又做上了,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好了,走走走,快去尝一尝。” 洛轻言不为所动:“我与你娘亲出门办事,你在屋中没有什么事情,可有练字?可有看书?可有练功?这里骑马不方便,骑射的功夫练不了,基本功扎马步那些可都练了?” 一连几个问题,将承业都给问懵了。 “啊?”承业缩了缩肩膀,轻咳了一声:“还没有,我等会儿吃过饭就去了。” “虽然在外面,可是学业亦是不可荒废。” “……是。”承业顿时蔫了,只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云裳。 云裳朝着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不是她不想救,实在是她自身尚且难保…… 承业惦记着功课,连他专程让人做的竹筒饭都变得一点也不香了。 用过晚饭,承业就跑了:“我去做功课啦!” 承业一走,洛轻言便也回了屋,云裳连忙跟了上去:“巫族已经给夏侯靖囤了不少的灵芝,咱们想要从灵芝上面入手,恐怕不易。” “那巫师若是如同那些巫族人说的那样,是很厉害的巫师,说不定就是如今巫族的圣女。” “夏侯靖身边的女子,恐怕得要多加留意才是。到时候先写封书信问一问宁浅他们,夏侯靖身边有没有突然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女子。” 洛轻言已经在床边坐了下来,而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云裳,眼中黑沉沉一片:“你想要对我说的,就这些?” 云裳眨巴眨巴眼,见洛轻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床沿轻轻点着,脑中顿时犹如拨云见日一般,一下子就变得清明了起来。 “啊,还有一件事情。”云裳眨巴眨巴眼:“我此前在银州的时候,遇见了宁浅,我应该同你说起过的吧?” “……”洛轻言的脸色更黑了一些,他想要听的可不是什么宁浅。 云裳瞧着他脸色变化,心中自然通透一片,只是却也忍不住逗弄,只笑了一声:“宁浅离开锦城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孕,我此番在银州城的时候瞧见,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 “然后呢?”洛轻言眉头紧蹙着。 云裳勾唇笑了:“我是在想,丫丫比承业还要小一两岁,如今丫丫都快要有弟弟妹妹了。” “我停药也已经有段时日了,身子也挺好的。”云裳眼中盛满了笑意:“我是在想,咱们是不是也应该给承业要个弟弟妹妹了?我总觉着,承业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的,似乎也实在是有些孤单了些。” 洛轻言闻言,目光猛地定在了云裳脸上:“弟弟妹妹?” 云裳颔首,面上仍旧带着笑:“我算了算,现在是七月,怀胎十月的话,最好是在年关的时候有孕,孩子就能生在秋天,秋天不冷不热的,倒是正好。” 洛轻言猛地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上一拉,云裳脚步一踉跄,摔在了洛轻言的怀中。 “我觉着,现在就挺好,现在是七月,若是现在怀上,就能生在明年春天春末的季节,天气渐渐暖和,孩子也不容易生病。” 洛轻言说着,便已经一个翻身,将云裳压在了榻上…… 第1375章 仓皇而逃 外面隐隐约约还在响起承业读书的声音,天色亦还亮堂着,云裳只觉着浑身上下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带着隐秘的紧绷感,伴随着吱呀作响的床,心被高高地抛起,却迟迟落不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的呼吸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外面响起承业因着下午被洛轻言突然抽查功课而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声:“爹爹,娘亲,你们歇下了吗?” “嗯。”洛轻言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歇了,昨夜一夜未眠,今天又奔波了一日,你娘亲有些累了,已经睡了。” “哦......”承业撇了撇嘴:“那爹爹还要检查我的功课吗?” “明日再查,你也早些歇下吧。” 承业扬了扬眉,虽然洛轻言的声音低沉,可是却能够听得出来,心情似乎极好的模样。 承业暗自想着,娘亲可真厉害,定然是娘亲替他说了话,才让爹爹这般轻易地放过了他。 不用被检查功课,承业自然是欢喜的,只蹦蹦跳跳地回了屋。 等着承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云裳才将被子往下面拉了拉,露出了脸来,小小声地道:“骗子,连小孩子都骗。” 洛轻言如今心情好,倒是不同她计较此前那些事情,只扬了扬眉:“不能骗?难不成我要告诉他,他的爹爹与娘亲在给他生弟弟妹妹?” 说罢不等云裳回答,便又接着道:“我瞧着,皇后娘娘昨夜夜探巫族一夜未眠,今天又一直奔波到现在,还经历了方才那么一场,这精神却似乎仍旧极好的模样,想来是我不够努力的缘故,要不,我们再来一场?” “......”云裳不敢说话了,只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我睡了,困得厉害。” 云裳说困,是真的困得厉害了,闭上眼不过片刻,便已经睡着了。 洛轻言对她甚为了解,听见她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亦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抬起手来替她掖了掖被子,又在床上躺了片刻,才翻身起了床,披衣而出,径直去了这院子里那小书房。 书房中,暗卫已经在候着了。 洛轻言在椅子上坐下,暗卫便连忙上前禀报着:“陛下已经离开巫族的消息已经分别往武安城、北面边关、锦城传了过去,一切按着陛下的吩咐行事。” 洛轻言点了点头,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此处地方,有多少暗卫。” “娘娘南下的时候暗中调集了一些,只是尚且不足四十人。” 洛轻言嗯了一声:“昨夜你们是坐着孔明灯入的巫族?” 这件事情云裳已经同洛轻言提及过,只是详细情形,洛轻言却尚且不太清楚。 “是。”暗卫颔首:“娘娘七夕的时候在这长源镇上瞧见镇子上放孔明灯,便想起了这一茬,而后迅速召集了人做出了可以载人的孔明灯,昨夜是中元节,钦西城有许多百姓放孔明灯祭奠亲人朋友,我们便坐着孔明灯入的巫族。” “咱们运气也尚且算得上不错,昨夜风比较小,风向还刚好合适,故而一切顺利。” 洛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着,昨夜之事,也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了,若是少了其中任何一个,恐怕也不会这般顺利。 只是这一出已经用过这么一回,便很难再用第二次。且下一次再可以放孔明灯的节日,便得要等到中秋了。 中秋尚且还有一个月,他们等不起。 洛轻言心思转了好几转,才抬起眼来吩咐着暗卫:“派遣人,守在巫族周围。只守着,留意着有没有人去巫族传递消息那些,留意他们是如何传递消息,如何联络里面的巫族人来接应的,将他们的暗号都一一记下来,禀报于我。” “是。” 暗卫应完,洛轻言便又沉默了下来,脑中想起先前云裳与那老妇人之间的对话,试图想方设法地从中提取一些有用的线索。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敲着敲着,却又顿住了。 那老妇人生活在这外面,按理说来对巫族意外的情况会了解得稍稍多一些,只是她对夏国如今的毒术轻功那些,却是全然不知晓,他们尚且不知,**不仅仅可以将人迷晕,还可以让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有问必答。 洛轻言眯了眯眼,这倒......是个机会。 洛轻言神情微动:“若是有人回到巫族传信,也留意着从巫族离开的人,跟踪他们,等他们离开巫族的范围稍稍远一些之后,直接用**将人迷晕之后带到关押那老妇人那处尽数关押起来。” 那些巫族人兴许并非在巫族中有很高的地位,知道的事情兴许也并不太多,只是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他也不欲放掉。 洛轻言吩咐完这些事情之后,便让暗卫将这段时日从锦城那边送过来的书信密折那些都带了上来,开始处置起来。 第二日,云裳醒来便已经是下午,转过头一看,却瞧见洛轻言也仍旧躺在她身侧睡着。 云裳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一直跟着她从昨夜睡到现在,还是早上起来过下午又来小憩的,却也并未打扰,只坐了起来。 哪曾想,她一坐起来,洛轻言就睁开了眼。 云裳眨巴眨巴眼:“陛下是一直睡到现在的吗?” 洛轻言知晓她在问什么,只笑了一声:“是啊,只有在我家皇后娘娘身边,我才能安心好眠。” 洛轻言不过是随口一句,却让云裳忍不住地泛起几分心疼来。 洛轻言这几个月都独自在巫族,定然不能安心睡觉,哪怕是睡着都还保持着三分清醒。 这般算起来,恐怕也已经许久不曾睡好过。 云裳便又躺了回去:“那咱们继续睡吧?” 洛轻言诧异挑了挑眉:“继续睡?皇后娘娘还未睡醒?还是说,这个睡,并非是睡觉的睡?” 云裳几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洛轻言在说什么,立马就翻身爬了起来:“啊,突然有些饿了,现在应该是下午了吧?还有吃的吗?” 说罢,便飞快地穿了衣裳出了屋。 洛轻言看着云裳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仓皇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垂眸笑了一声...... 第1376章 下毒之法 “昨日傍晚左右的时候,暗卫瞧见有人在我们此前待过的岸边来回查看,还在询问岸边的一些渔夫船夫。属下猜想,恐怕多半便是巫族派来的人,在打探咱们的消息。” 云裳点了点头:“他们应该尚且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在读取我们记忆的事情,以为我们尚在河中。继续盯着就是,这段时日咱们闭门不出,有什么事情及时禀报便可。” “是。” 暗卫退下,云裳才转过头看向了洛轻言,既然决定同进同退,这进还是退,便是一个需要抉择的问题。 云裳笑了笑:“所以陛下是准备让人假扮成我们一家三口北上?” “嗯。”洛轻言颔首:“我给鬼医写了封书信。” 云裳一怔,沉默了片刻,眼中有些不解:“鬼医的医术的确厉害,可是巫族的是巫蛊之术,也并非是医术毒术所能够解决的啊。” 说完,才想起自己尚未问:“陛下是想毒医来咱们这里?” 洛轻言摇了摇头,眉眼带笑:“不是,这里,有你便可。我想让毒医,去武安城。” “巫蛊之术虽然的确并非医术毒术可以解决的,不过,鬼医此前那么几十年,都在到处游荡,蛊虫之术也懂得一些,虽然算不得精通,可是寻常蛊毒还是能够应付。” “但是我最想要用到的,是他研制出来的毒药。” 洛轻言眯了眯眼,眼中有暗沉闪过:“巫族人离开巫族之后,巫术便不如在巫族之中那般厉害,可是,却也绝对不是全然对大军没什么影响,兴许,他们只是暂时还未找到,最好施展巫术的法子,所以才采取拖延之法。” “我们不能等着他们想到了应对之法之后,再来解决,应该,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云裳眯了眯眼:“陛下难不成是想要给巫族人和那些叛军下毒?” “是啊。”洛轻言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下毒这个法子的确是十分令人不齿,可是非常时间采取非常手段,且巫族人本就不光明磊落,对付他们,自然不需要光明磊落的法子。” “只是他们如今占领着武安城,城中应该也有擅长解毒的大夫,所以,必须要用上鬼医。”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鬼医做出来的毒药,除了他自己,谁也解不了。只是要想潜入武安城,甚至潜入叛军大营之中,对他们下毒,恐非易事。”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此前我们利用毒烟对巫族人下毒之事,倒是让我得到了一些启发。” 云裳眨了眨眼:“陛下难不成是想要利用毒烟,给整个武安城都下毒,而后等着我们攻破城门之后,再进去将那些中了毒的寻常百姓解毒?” 洛轻言摇了摇头:“武安城与巫族,又有些不同。武安城是城池,所有的叛军都是住在房屋之中,而并非外面扎营的。若只是毒烟,躲在屋中便可全然不受到毒烟的侵扰,放毒烟意义不大。” 云裳本来也想说这个,听洛轻言自个儿将她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而后才笑着眨了眨眼:“既如此,那陛下是打算怎么做?又为何说是受我们给巫族放毒烟而得到了启发呢?” 不等洛轻言应答,云裳便又接着道:“其实此前在宫中,特别是在银州城发现了叛军中有巫族人之后,我也想过下毒这个。可是我也仔细研究过,觉着很难实施。” “想要让整个城中的叛军巫族人都中毒,能够用的法子无非也就那么有限的三两种,要么用毒烟,要么在城中百姓喝的水源之中下毒,要么就是在叛军和巫族人食用的东西中下毒。” “毒烟如同陛下所言那样,起不了效果。水源便更难了,那武安城中没有供全城百姓引用的喝水,只有一些小溪,以及井水。食用的东西更是无用,叛军虽然聚集在武安城中,可是背后靠着的是整个武安洲,早已经囤了足够的米面粮食,下毒太难了。” 洛轻言颔首:“除了受到给巫族放毒烟的启发,我还受到了皇后娘娘用孔明灯进入巫族的启发。” “嗯?”洛轻言越说让云裳越是不解:“孔明灯进巫族?” “陛下该不会是想用孔明灯载着人进巫族去下毒吧?”云裳都忍不住被自己这不切实际的想法逗得笑了起来:“只怕咱们的孔明灯还未进武安城便已经射成了筛子。” 洛轻言也笑了,只摇了摇头:“毒烟和孔明灯,都是利用的风,利用风用孔明灯降落在巫族,让我想到了一种植物。” 云裳只觉着自己一脑门儿疑问,怎么突然又扯到了植物上? 倒是很难得见到云裳这副全然迷茫的模样,洛轻言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觉着云裳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太有趣了一些。 云裳瞪了他一眼:“什么植物你倒是说啊,你再逗我我可是要生气了的。” 洛轻言眉眼之间俱是笑意,也不再卖关子:“蒲公英。” “蒲公英?”云裳眯了眯眼,有些回过神来:“你是想要用蒲公英随风飘的特性,用蒲公英下毒?” 洛轻言颔首:“蒲公英随风飘散,集中在几个月份,五月六月,八月九月。马上就要进入八月了,正是蒲公英飘散的季节。” 云裳仔细想了想,忍不住为洛轻言这个主意拍案叫绝:“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利用蒲公英给武安洲下毒,这主意,实在是太绝了。” 云裳神情有些激动:“本来就是蒲公英飘散的季节,所以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叛军,瞧见有蒲公英在空中飘散都不会觉着奇怪。可是这些蒲公英,却会落在各种地方,河里,井里,稻田里......” 而后便悄无声息地将毒下了。 “叛军和巫族人中了毒,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到时候定然人心惶惶。”云裳想了想:“也可以不选择会立即发作的毒药,可以选择潜伏期在十天半月左右的毒药,我们掐着时间对他们开战。” 第1377章 什么味道的糖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我已经同王尽欢和鬼医都仔细交代过了,办法是这么个办法,只是战场之上,变数在所难免,他们会视情况来办的。” 云裳点了点头,仍旧有些兴奋:“你是如何说服鬼医,让他去帮你做这种事情的?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洛轻言笑了一声:“鬼医虽然脾气怪了一些,可是毕竟也还是夏国人,对夏国也有一些情结,若这场仗只是夏国皇室之间的内战,鬼医定然什么都不会理会。可若是巫族人想要来插上一手,且以这般歹毒狠辣的方式,他也不会答应。” “说吧,你答应了他什么?”云裳才不会相信洛轻言这些鬼话。 洛轻言忍不住轻声笑了一声:“也没什么,他有一份清单,此前一直念叨着的,想要得到的一些东西,正好宫中有。” 见云裳一直盯着他看,洛轻言便只得轻咳了一声,将事情交代完整了:“是一些比较珍稀的药物,还有一些孤本的医书。” “且我还告诉了他,这巫族有一处不可思议的灵穴,是一处尚未被发现的宝藏,有珍贵的蛊虫,还有活死人。” 云裳顿时就明白了过来:“鬼医是个医痴,定然会会活死人这件事情十分感兴趣。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却能够如同寻常人一样行动一样说话举止,只需要用灵芝水将养着,这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 “是了。”洛轻言笑了一声:“其实对鬼医这种,对一方面有执念的人,反倒是十分好弄。就怕那种无欲无穷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人,那种人才最不好对付。” 云裳点了点头,知道了洛轻言是如何说服了鬼医,知道他并未答应什么奇奇怪怪的条件,云裳便也就不在纠结于此,又将关注放在了那蒲公英上面:“说起来,我也去了巫族一趟,倒是没怎么注意,巫族有蒲公英吗?” “有的。”洛轻言轻轻颔首:“有蒲公英的,而且数量还不少。之前我无聊的时候站在树屋门口看外面的景致,就能够看到外面草地上的蒲公英。能够看见他们开花结果,看着风将他们吹散到远方。” “大抵也就是因为看得多了,所以方才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了蒲公英飘飘洒洒的模样。” 云裳闻言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巫族人此前将你关起来,却又并未将树屋的门给关上,打的主意,是想让你因着对巫族的好奇之心,会忍不住到处走走看看,可是却不曾想,你却极少离开那树屋,反倒是呆在那树屋中无聊的看蒲公英。看蒲公英也就罢了,还看出了这么个法子。” 云裳抿了抿唇:“若是巫族中有蒲公英,那么巫族外的瘴气林外应该也是有的,那蒲公英下毒的法子可以用来对付武安城中的叛军和巫族人,自然也可以用来对付巫族族中的人。” 云裳越想越是觉着此计可行:“此前我们对巫族用了毒烟,也用了孔明灯降落在巫族的法子,巫族定然已经有了防备,可若是用蒲公英......”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满天星辰。 “可惜我此前带来的毒药那些都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云裳仔细想了想:“我得要想法子弄些毒药,联系附近的暗桩,送些药材来吧。” 云裳脑中飞快地盘算起来:“让暗桩假装是药材商人,运送药材,由南往北或者是由北往南都可以,途径这个小镇,在这里歇上一夜,便可人不知鬼不觉地给我留下一些要用的药材。” 云裳抬起眼来看了洛轻言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也没有更多的需要交代的东西,便欢天喜地地开始去筹备。 洛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眼中柔情一片。 这个女子,嫁给他数年,受了不少苦难,也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如今却仍旧如同一个少年,有什么新奇的事情,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眼中都有光。 洛轻言垂下眸子,他何其有幸...... 他想要留住这一片幸运,留住她眼中那一片光。 云裳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很快就吩咐完了回了屋:“你若是要准备佯装成咱们的模样北上去武安城,可得要抓紧时间安排了。”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已经安排妥当了,你我与承业都已经找到人假扮了,且还专门派遣了几个暗桩一路相护。” 云裳想了想:“是走水路还是旱路?” “水路。”洛轻言应着:“走旱路的话,暗卫安排太少了,容易引人怀疑。水路则不一样,我的打算是,从钦西城附近出发,而后一路北上,每到一处地方都靠岸换另一个地方的暗桩往下面护送。” 云裳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洛轻言笑了笑:“为了假装成寻常家人出游北上的模样,以便于掩饰。且走一段换一处的暗桩护送,换下来的暗桩便可原路返回,也可以帮我们做事。附近城池的暗桩最附近的城池自然是要熟悉许多的,用处也更大一些。也让巫族人以为,这本是我们的谋略,而并非是因为我们不想抽调太多暗卫去护送。” 云裳点了点头:“陛下考虑问题素来比臣妾周全许多。” 洛轻言听云裳这般夸赞,心情倒也极好:“皇后娘娘今日可是吃了糖?” “嗯?”云裳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洛轻言为何突然这样问,只是却也认真回想了片刻,才回到:“吃糖?我今天没有吃糖啊,陛下为何会觉着我吃了糖?” 洛轻言垂眸笑了一声:“没有吃糖,为何今日嘴这般甜?” 云裳这才明白过来,只瞪了洛轻言一眼:“哪有,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方才那蒲公英的主意,还有这一路走一路停,一路换暗桩护送的主意,我可想不出来。” “还说不是吃了糖?”洛轻言眼中带着笑:“快过来,让我尝一尝,你今天吃的是什么味道的糖果......” 第1378章 慈母严父 云裳赏了洛轻言一个白眼:“白眼味的糖果。” 随后又睨了洛轻言一眼:“昨日不是说要考察承业的功课,昨天是承业没有准备,一下子被问得有些懵了,今天你去考察吧。” 云裳轻轻哼了一声,昨天她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今天倒是已经回过味来了:“承业的功课,最近这段时间,可都是我一手教导的,希望陛下好好考察考察,看看承业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洛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美颜舒展,眼中都盛满了笑意:“这可是道送命题,那我等会儿考查之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只能说好了。先等一等,让我准备准备,过会儿准备好了再考校他的功课吧?” 送命题? 准备准备? 云裳眯起眼:“陛下考查承业的功课,陛下还准备什么?陛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自然是要准备的。”洛轻言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得好好准备准备,想一想,待会儿我应该如何夸,才能既表达出我想要说的意思,特别是意见与建议那些,还得要侧面夸赞皇后娘娘。” 云裳瞪眼,这意思是,承业定然过不了关,可是他还得要想方设法地想一些花言巧语来夸她? “呸。”云裳啐了洛轻言一眼,转头便扬声喊了一声:“承业!” 承业也不知道在哪儿,听见云裳的声音却飞快地跑了进来:“娘亲,你叫我呢?”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你爹爹昨天没得闲,没空考察你的功课,今天得了空,来考一考你,你可准备好了?” 承业忙不迭地道:“准备好了,爹爹要考儿臣什么?尽管问便是。” 洛轻言挑了挑眉,看了云裳一眼:“还挺自信的?” 云裳轻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教导的儿子。 洛轻言忍笑:“好,你去那里,默一幅字与我,就写,你最近最为喜欢的文章吧。” 承业应了一声,走到书桌前开始默文章。 洛轻言的目光落在承业身上,瞧着他磨墨提笔,动作落笔那些皆不生疏,便知道云裳所言不假,这段时间承业虽然不在宫中,并无先生教导,云裳却也费了不少心思。 不一会儿,承业就已经写好了,不等墨迹完全晾干,便将写好的字送到了洛轻言面前。 洛轻言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挑了挑眉:“黄帝内经?” 不等承业开口,云裳便挑眉笑道:“陛下还知道黄帝内经呢?” 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嘴角亦是勾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将承业默写的内容看了,才问着:“内容都正确,最近写的字也大有长进。” 承业欢欢喜喜地抬眸看了云裳一眼:“都是母后教的,母后还说,她本身的字迹太过娟秀,不适合男孩子练,还仿了父皇的自己让我练习呢。” “怪不得你这字迹起笔落笔那些风格都似曾相识。”顿了顿,才又道:“你母后临摹我字迹的功夫,可是一绝。” “是啊。”承业听不出洛轻言是在拐着弯恭维云裳,只连连点着头:“第一次瞧见母后临摹,儿臣都惊呆了,母后写出来的和我之前在父皇那里看到的,压根就一模一样。” “字写的挺好的。”洛轻言下了定论。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夸我临摹的好,仿你的字是一绝,与你写的一模一样,又夸承业字写的挺好的,这是在夸你呢,还是夸我呢?” 洛轻言挑眉而笑:“都好。” 见云裳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才又看向了承业:“怎么突然想起要读黄帝内经了?对医术感兴趣?” “嗯嗯嗯。”承业连连点头:“前段时间我跟着娘亲一同在银州,武安洲那边叛军谋逆,我们夏国的大军在那里平乱,与叛军开战了几场,虽然都是赢了,可是却也有许多士兵受了伤,重伤的士兵只能送到银州城来救治,我跟着母亲去给士兵义诊过几次。” 这件事情洛轻言听云裳说起过,只是云裳说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并未说的太过详细,洛轻言并不知道事情究竟是什么样子,只点了点头。 “我瞧着那些士兵,为了保家卫国伤得那般厉害,心中亦是有些不忍。再看见娘亲给那些士兵治伤,其中有一个士兵的肚子上都开了一个大洞,昏迷不醒奄奄一息,当时那银州城中义诊的大夫都说,恐怕熬不了几日了。” “可是娘亲却给那士兵清理了腐肉,仔细将内脏那些安置妥当,用针线将伤口缝了起来。没过几日,那一直昏迷了一个多月的士兵就醒了过来,且一日比一日情形更好一些。” “我那时就想,我身为太子,虽然以后兴许不太会有机会从医,宫中有御医那些,身边也定然会有医术高明大夫跟着。可是我也希望若是有朝一日遇着这种事情,我也能够如同母亲那般。虽然兴许救回来的只是一个人的性命,可是,哪怕有一个人因我而活下来,那也很好。” 洛轻言倒也并未说什么,只道:“为君者,有仁君,有暴君。一个好的为君者,乱世之中当为得枭雄,盛世之中,亦可兼济天下。医书多看看也无妨,有些道理,能够从兵书中学到,也有些道理,能从医书中学到。” “只是若是你想要学医术,那么以前,你兴许每日是辰时起,以后变得卯时起了。你可愿意?” “愿意的。”承业颔首:“这些道理,娘亲也同我说过的,我都愿意的。娘亲说,她是八岁之后,才开始学的这些,琴棋书画,医术毒术武功谋略。我如今不过四岁,我一定能够做到的。” 洛轻言颔首:“那就好,行了,我知道你没有落下功课了,下去吧,跟着暗卫练功去。” 承业欢欢喜喜的应了,朝着云裳眨了眨眼退了下去。 洛轻言瞧着母子二人的互动,忍不住啧了一声:“此前在宫中的时候,明明是我陪伴他更多一些,他却一直只与你亲。” 云裳笑了一声,这也吃醋? “因为你是严父,我是慈母嘛。不是有句俗话嘛,慈母多败儿,严父无孝子。可是没有严父,孩子也就不会有出息嘛。” 洛轻言似乎仍旧有些不满意,只碎碎念着:“也不知道昨天有没有成功。” “嗯?”云裳全然没有听明白:“什么有没有成功?陛下在说什么呢?” 洛轻言转过头来,定定地盯着云裳看了半晌:“不知昨天我们给承业要弟妹的事情有没有成功......” “......”云裳有些无语。 洛轻言却还在碎碎念着:“若是成功了,我希望最好是个女儿。若是女儿,我便不用那般苛刻的待她,只需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就好,那样的话,她应该会与我多亲近一些。” “......”云裳翻了个白眼:“青天白日的,陛下就做你的梦去吧!” 说罢,转身就出了门。 第1379章 报信 洛轻言与云裳很快便将局布了出去。 只是巫族大抵经过云裳夜探巫族的那一夜,骤然发现,他们觉着万无一失的天然屏障,他们引以为傲的巫蛊之术也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般牢不可破,便开始有些慌了。 专门派遣了人在附近的城池小镇甚至是偏远一些的庄子搜查,想要查探查探,洛轻言与云裳的下落。 “钦西城中的巫族细作只怕是最多的,钦西城那边的暗桩说,最近城中那些巫族细作便蹲守在城中各处,到处跟街头巷尾的百姓,街上的乞丐那些打探消息,问有没有出现大量的外地人。” “附近好几个镇子上也都有巫族人来打探消息,只是巫族人毕竟人不是太多,他们打探了消息之后,大多就离开了。” 云裳手指轻轻点了点:“他们是该怕的,无妨,咱们最近这段时间,减少动作便是。” “属下们也是这样想的,钦西城中我们有暗桩盯着,城中有什么消息,也能够第一时间传过来,至于附近的镇子庄子那些,咱们本来也没怎么活动。” 云裳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屋中众人皆是一顿。 这院子如今他们住着,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暗卫平日里进进出出都从不走门,云裳他们没怎么外出过,为何会有人来敲门? 云裳垂下眸子想了想,站起了身来走出了书房,站在院子里朝着外面喊着:“谁啊?” “夏夫人,我是钱婶儿。” 钱婶儿。 云裳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这镇子口卖面摊子上的那妇人,似乎就姓钱。 云裳转过头看了书房一眼,瞧见暗卫不见了踪影,才转身打开了门,门外果真是镇子口那面摊的老板娘:“钱婶儿怎么来了?快,里面坐。” 那钱婶儿朝着里面探了探头,就瞧见院子里只此前见过那父子在一起玩踢毽子。 钱婶儿连忙笑着道:“就不坐了,我来是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今天一早啊,就有人来咱们镇子上来打探,打探有没有外地人进咱们镇子。” “咱们镇子上外面人来的本来便不多,七夕之后更是极少,最近来的就是你们一家子了。我想起你此前说的那些话,就在猜想,那些人是不是冲着你们来的。” “我怕你们不知道,跑了出去被他们瞧见了,所以特意跑来跟你们说一声。” 云裳转过头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怕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还真是,为了赚点银子无所不用其极了。” 云裳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子出来:“有劳钱婶儿了。” 那钱婶儿连忙摆了摆手:“夏夫人这是做什么?我也不过只是顺口一提的事儿。” “钱婶儿绑了我们这么多,应该的。”云裳目光落在那钱婶儿的脸上:“钱婶儿最近可是晚上睡不着觉,有些头晕心悸?” 钱婶儿一愣,望向云裳的目光中带着诧异:“夏夫人怎么知道?这也是老毛病了,只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加重了不少,找大夫看了也看不出来什么。” 云裳笑了笑:“我们本来是开医馆做药材生意的,我自己也出生医药世家,从小便跟着家中人学医识药,医术虽然算不上极好,可是却也能够在医馆中坐诊。我瞧着钱婶儿唇色泛白,眼下有青黑,所以才有此一说。” 云裳面上笑容温和:“若是钱婶儿信得过,可否让我给你把个脉?” 那钱婶儿自然求之不得:“自然可以,说实在的,这病都已经困扰我许多年了,时不时地又要出现,可是看了不少大夫,也都只说好好将养着,莫要劳累了。可是我平日里也没怎么太劳累啊,但是我休息两日,便真的能够好上一些。后来次数多了,我也就习惯了,还总觉着,是不是我自己忧思过重,其实身体根本没有问题。” “最近突然加重,不仅头晕目眩,还总觉着一边手都有些麻木,我还以为自己是中风了,可是大夫又说不是。” 云裳笑了笑,将手放在了钱婶儿的手腕上,仔细把了脉。 而后才又看向了钱婶儿:“钱婶儿可否让我捏一捏你的肩颈?” 钱婶儿一愣,连忙点了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是我的肩颈有什么问题吗?该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那些大夫都看不太出来。” 云裳笑了一声:“不过是小问题罢了,哪里那么多不治之症。” 云裳说着,就抬起手来在钱婶儿的肩颈部位按了几下,那钱婶儿几乎跳了起来:“痛痛痛!” “这里痛吗?” “痛!” “这里呢?” “痛痛痛!” 云裳接连按了几处地方,钱婶儿都不停地呼痛,云裳笑了笑收回了手:“是颈椎上的毛病。” “颈椎?” 钱婶儿有些不解:“我比较早之前倒的确是出现过颈椎酸痛的感觉,可是后来就不怎么颈部酸痛了,更多的是头晕头痛,心悸想吐,胳膊麻木。” 云裳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是因为后来你的问题加重了。钱婶儿应该经常低着头做事情吧?” “可不嘛,一天大半的时间都低着头。揉面和面切面煮面调料那些,可不都得低着头吗?” “那就是了。”云裳颔首:“就是一直低着头导致颈椎劳损,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可以给你针灸几回,以后你注意着不要经常低着头。即便是因为要出摊需要低着头,除了劳作的其他时间,都多抬起头来看看就是了。” 云裳将钱婶儿请入屋中施了针,钱婶儿动了动脑袋,倒是果真缓解了许多:“夏夫人这医术可着实高明,我们镇子上最好的大夫都不会这施针之术呢。” 钱婶儿高高兴兴的告辞离开了,一直在院子里陪着承业玩的洛轻言才抬眸看向云裳:“怎么突然给她看起病来了?” “咱们说来游玩,却整日里躲在院子里不出去,且在这镇子上也呆了一段时间了,虽然只有钱婶儿夫妻知道,可是时间久了,也怕他们怀疑。” “我是想要打消他们的怀疑,且钱婶儿如今要我给她施针,她也不敢贸贸然乱说话......” 第1380章 优势劣势 想要拿捏住一个人,必须要拿捏住她在意的东西,才能让她不至于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出卖了他们,云裳在宫中居于上位这么多年,这点浅显的道理也还是懂的。 洛轻言点了点头,手一扬,一直隐在暗处的一个暗卫便悄然离开,跟上了那钱婶儿。 钱婶儿顺路买了一些面粉,提着面粉回到了摊位上,这个时候,摊位上也并没有客人,她的丈夫钱胜见她过来,便压低了声音问着:“怎么样?打探出什么来了没有啊?” 钱婶儿低声道:“那一家子容貌出众,且看起来气质教养都很好,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反倒是先前来打探消息的,我总觉着不是什么好人。” 钱胜蹙了蹙眉:“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即便那一家子不是什么坏人,总有人来找他们麻烦,我怕,到时候会连累咱们。你说你啊......” 钱胜叹了口气:“平白无故地,你去帮他们干什么呢?若是那些人知道是你帮着他们找的房子,在咱们这镇子上藏起来的,又说了谎骗他们,怪罪咱们......” “那一家子不是坏人。”钱婶儿仍旧坚持:“那位娘子说了,他们家中是做正经生意的,做药材的。” “他们说啥你就信啥。” “信呢。”钱婶儿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那小娘子刚才一眼就看出我身体不好了,问我这几日是不是睡眠不好,头晕头痛时常心悸那些......” 钱胜对自己妻子的身体还是十分关心的,听钱婶儿这样说,立马就看了过来:“她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怎么说的?可有给你看过,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治?” 之前他们为了钱婶儿这病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看过了,给我把了脉,说是颈椎出了些问题,说我平日里大抵是因为低头做事的时间太多了,压迫到了颈椎,导致血脉不畅,头部供血不足,才会头晕头痛那些,还压迫到了手部神经,所以才有时候会觉着手麻木。” “那可有什么法子能治?” 钱婶儿晃了晃脑袋,又活动了一下胳膊:“方才她给我针灸过了,你还别说,那小娘子的医术还真是高明,我看她下针那些都十分熟练,毫不犹豫的,且就针灸了这么一回之后,我就明显感觉好了很多,你瞧我现在这样晃头晃脑,抬胳膊那些都不觉着太痛了。” “她医术真有那么好?” “是啊。” 钱婶儿点了点头:“上一次那位小娘子带着小公子来的时候,身上不就背着一个药箱吗?先前我同她闲聊,她说她偶尔闲着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也会在医馆坐诊,偶尔还会四处游医,之前也是出门游医,带着孩子是想要让孩子也跟着长长见识。” “我总觉着啊,这一家子人,不会是什么坏人。”钱婶儿看了钱胜一眼,才又道:“那小娘子说,他们在这里停下是因为,他们派了些人去收购药材去了,他们是为了引开后面跟着的那些想要打探他们去哪儿收购药材的竞争对手的。” “她说他们在这里应该也呆不了多长的时间,等着下面的人收购好药材,他们便也要离开了。” 钱胜点了点头:“那她还要给你针灸吗?” “要的呢。”钱婶儿点了点头:“说要连续针灸六次才能有效果,每天去一回。” “每天去一回,也就是六天。”钱胜点了点头:“行吧,咱们就先看看吧,先每天去她那里针灸一下看看效果。” “嗯嗯嗯。”钱婶儿点了点头:“而且那来打探他们消息的那些人这次来没有得到什么线索,说不定就不会再来了呢。” “希望如此吧。” 暗卫将两人的交谈一字不落的禀报给了洛轻言与云裳。 “钱婶儿夫妇应该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云裳笑了笑:“毕竟之前我与承业也是临时起意来了这镇子上,这才遇见的。只是因为连着两次我们过来之后都有人来打探我们的消息,且看着来者不善的样子,所以心中害怕罢了。” “不过是寻常百姓,不想招惹没必要的是非而已。” 洛轻言点了点头:“且在等等吧,正如那钱胜若言那般,巫族人已经来这里查问过了,多半便不会再来了。” “再等等,等着巫族那些人彻底相信我们已经离开了,我们便可开始行动。” “到时候,我们往北走一段距离,然后找条船,再南下,去钦西城。” 云裳抬起头来看向洛轻言,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先往北走,再南下?” 她有些没有懂洛轻言这般安排的意义:“可是我们安排人北上,不就是为了引开巫族人的目光吗?为何咱们还要这般弯弯绕绕?” 洛轻言笑了一声:“这段时间,他们遍寻不到咱们的行踪,又发现了咱们可能北上的行踪,定然会盯紧北上的人,再过上几日,他们只怕就已经跟着咱们的替身快要到武安城那边了,这个时候,咱们再北上,定然是最不起眼的。” “等到走一段距离,咱们的替身到了武安城,巫族人一定偏向两种可能,要么咱们还在附近,要么便已经到了武安城了,那时候我们在半道南下,到钦西城,他们便压根不会想到。”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便明白了他的打算:“陛下是想......出其不意?” 洛轻言笑了:“出其不意这四个字说起来倒是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转头看向云裳:“你说,巫族人数百年一直隐居在那里,没有经历什么战乱纷争,整日里只知道修炼巫蛊之术,会不会看兵书那些?” 云裳被路轻言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懵了一下,却也立马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只垂眸轻声笑了一声:“多半是不怎么看的吧?” “他们恐怕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句话的意思都不懂,更遑论布阵打仗那些了。” 云裳顿了顿,眸光就亮了:“这是巫族的劣势,便是咱们的优势。” 第1381章 盘算多久了? 话虽如此,优势劣势也的确就摆在那里,可是真正要用起来,却并不容易。 一则因为,他们手中无兵马。而这附近城池之中,巫族的眼线遍布,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调动兵马而不让他们知晓,更是不易。 二则是因为,巫族地形地势特殊,易守难攻,行兵布阵皆十分艰难。 洛轻言自然知晓云裳想要说什么,只轻声笑了笑:“无妨,咱们可以先用蒲公英下毒的法子先行一波,待看看效果再说。” “若是蒲公英的效果好,那么到时候,便是我大肆调集兵马,围攻巫族,巫族中的人大多中毒,也没有反抗之力。” “若是效果不好,咱们便得再另外想法子。”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算算时间,运送药材的暗桩应该也快要到了,药材运送到了,就可以制毒了。只要手中有了毒药与解药,一切便好办了许多。” 洛轻言颔首,转身吩咐着暗卫:“去问一问,药材送到何处了?” 暗卫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倒是正如云裳所料那般,第二日下午,药材便运送到了长源镇。 运送药材的队伍在长源镇中的客栈之中歇脚,晚上,云裳便派遣暗卫将那些药材都换了回来,而后连同暗卫一起在院子里分装药材,磨药粉...... 将药粉做好,云裳就将药粉送到了钦西城中的暗桩手中,让暗桩以采药的名号接近巫族附近的草地密林之中,在采药的时候,将药粉洒在了成熟的蒲公英之上。 暗桩接连好几天都在做这件事情,几日之后,云裳便与洛轻言一同登船北上,往北走了两日,便又寻了机会找了一搜商船南下回了钦西。 “钦西城最近人少了许多。”暗桩低声禀报着:“最近不管是旱路还是水路,都十分热闹,大多是北上的。”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大抵是因为相信了我们是去了武安州,所以调遣了不少人马去武安州吧?” 洛轻言颔首:“多半是这样,之前巫族没有在我们身上讨到什么便宜,如今武安州那边已经差不多是他们最后一搏了。若是那边再失败,就意味着他们这次费尽心思的筹谋,便这样失败了。”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你猜,若是他们想要武安州之事事成,派去那边的人,会是些什么人呢?” 洛轻言笑了起来:“这还用得着猜?叛军军中最不缺的,就是寻常士兵。而此番叛变,决定其中成败的,却并非是这些寻常士兵,而是巫族放在武安州的巫师和蛊师。特别是巫师......” “若是巫族想要最后一搏,派往武安州的,便极有可能是巫师。” “且应该,是巫族最厉害的那些巫师。” 云裳点了点头,眼中似是有光:“若是真如咱们猜想那般,那这巫族之中,顶多只剩下一两个巫师在这里坐镇了。” “只是武安城那边只怕是要难过许多的......” 云裳蹙着眉头沉吟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咱们虽然在半道上设置了一些阻碍,可是对于巫族派去的那些巫师蛊师来说,恐怕算不得什么阻碍。只希望鬼医能够尽快赶到武安城,能够赶在巫族派去支援的那些巫师到之前,将蒲公英下毒之事布置妥当。” 洛轻言颔首,过了片刻,才道:“咱们这边也得要迅速行动起来,速战速决,将事情了结了,再赶紧北上去看看那边的情形。” “好,只希望这一遭,能够彻底将所有的事情都一次性解决了,也能够让咱们夏国好好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洛轻言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今日夜里,便可派遣一些暗卫前往巫族那边打探一下消息。” “用什么法子?”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强攻。” “蒲公英的毒已经连续下了几天了,若是有效,应该也已经达到效果了,咱们直接强取就是。左右之前咱们那次,对巫族那些手段也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也做了不少的准备了。” 洛轻言沉吟片刻:“还是用孔明灯。” “还用孔明灯?” 洛轻言点头:“不只是孔明灯,各种法子我们都可以用上,派人将整个巫族都围困其中,而后一点一点推进。” “而后,放一些孔明灯,不载人,只从准备少一些桐油,改造一下孔明灯,让孔明灯到达巫族范围之内,桐油便正好燃尽,燃尽之后,最后一点火星,就落入孔明灯下面的篮子上,篮子上全部涂满桐油,一燃起来,便能将孔明灯上面的绳结烧断,而后篮子就落下去。” “巫族树多草多,地上都有不少枯叶,很容易便能烧起来。” “一旦起火,巫族仅存的那些人势必方寸大乱。” “这时候,一部分人乘坐孔明灯到达巫族上方,这部分人,选定一些轻功比较好的暗卫和将士,还可以选一些射箭功力比较好一些的,从上往下,瞧见下面若是有人在跑动,便射箭。” “而从外面进攻的寻常将士,准备两样东西,一个是火把,以便在瘴气林中行动不迷失方向,一个是藤桥。” “利用藤蔓编制的桥,方便携带,让人以轻功连接沼泽两岸,便可方便寻常士兵通过。” 云裳在一旁听着,不时地点着头,眼中满是笑意:“陛下盘算了多久了?” “也不算久。”洛轻言笑了起来:“大抵是从我到巫族的第一日开始吧,那时候第一次进巫族,对巫族的地形地势也刚刚有了一些认识,在那树屋中的时候,便一直在想,若是有朝一日要攻打巫族,应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最为妥当,最为方便。” “孔明灯那些是你给我的启发,其他的瘴气林与沼泽那些的,是早有了想法。” 洛轻言笑了一声:“兵马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洛轻言冷笑了一声:“既然是要强攻,那自然可以直接去问城守调用守城军了,毕竟,这钦西城城守,让承业从他的管辖范围内骤然消失,便是他的失职。” 第1382章 夜探城守府 承业一直呆在一旁练字,顺便偷听他父皇母后议事,只是听自己父皇这么一说,却终是忍不住抬起了头来:“父皇也不能这么说。” 云裳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承业:“哦?那承业觉着,应该如何说?” 承业吐了吐舌头,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之前我被抓到巫族,还有父皇为了救我被困在巫族的时候,我倒是也的确很恨巫族那些人。但是现在仔细想一想,若不是巫族人将我掳走,父皇来救,暗卫也不会发现巫族人是什么模样,在银州城的时候,我们也辨认不出那些巫族人,也就发现不了巫族人在叛军中搞的那些怪了。” “若是咱们发现不了,只怕如今局势便又全然不同了。” 承业眨了眨眼:“所以之前母后说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有得必有失,有因必有果。因为有了那么一遭,才有了如今这局面。想想,当初我被掳走,似乎也并非完全是一桩坏事了。”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小年纪,倒是回想,这大道理一通一通的。” 承业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洛轻言的神色,见他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之后,胆子才又更大了一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连这个成语都知道了?” 洛轻言眼中似乎也闪过一抹兴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那你同我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出自什么故事?” “意思......”承业卡了壳:“意思是塞翁失去了马,也不一定就不是福气。至于出自什么故事嘛......故事......” 承业咬了咬牙,求救的目光扫向了云裳。 云裳看他这副模样,亦是觉着有趣,丝毫没有要开口相救的意思:“什么故事呀?” 承业跺了跺脚:“我还没有看到呢,我只是偶尔看到过这句话,问过旁人是什么意思而已。” 云裳低声笑了起来:“行了,马上天就要黑了,还不赶紧把今日的字练好了,待会儿你父皇检查的时候你还没有写完,你可就完了。” 承业轻咳了一声,低下头提笔乖乖练字了。 云裳这才又看向洛轻言:“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城守?” 洛轻言嘴角勾了勾,眼中却似是凝着墨色:“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越快越好。 云裳抬眸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最好的时机自然不是白日里,那就是今夜了。 倒是果真如云裳所料那般,晚上等着承业睡着之后,云裳与洛轻言便一同动了身,直奔城守府而去。 暗卫早已经在城守府中潜伏了一段时间,见着云裳与洛轻言来,便连忙低声道:“钦西城城守名叫侯洪林,府中有一妻四妾,子女七人。今天夜里,他歇在了妾室裴宁的屋中。” 云裳与洛轻言对他歇在了谁的房中并不太感兴趣,只径直去了他歇息的院子。 那侯洪林应该已经睡着了,屋中早已经熄了灯,院中也不见了下人走动,只正屋门口有两个丫鬟在门外值夜。 暗卫悄无声息上前,手一挥,那两个丫鬟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而后,云裳与洛轻言便带着暗卫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侯洪林应当也是有些武功的,在他们进屋之后,屋中便响起了一声大喝:“谁?” 云裳径直叫暗卫将灯点亮了。 侯洪林不曾见过洛轻言与云裳的模样,并不认得他们,只是觉着眼前两人容貌气度皆是绝佳,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心中一时有些犹疑。 倒是与他同床的女子醒了过来见着眼前情形便开始惊声尖叫起来,只喊了一声,便被暗卫扔了出去。 侯洪林看都不曾看自己的宠妾一眼,只觉着心头跳得厉害:“不知二位是......来鄙府有何贵干?” 暗卫只上前,给侯洪林看过云裳与洛轻言二人的私印。 侯洪林看起来也并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一见着印章,浑身僵了一瞬,才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倒在地:“不知陛下与娘娘深夜来访......” 洛轻言倒是没有作声,只云裳笑了一声:“侯大人只看了一眼,就毫不怀疑的跑来请安了,就不怕是骗子?” 侯洪林不曾想到云裳会有此一问,浑身又是忍不住地一僵。 “还是说,侯大人早就知道本宫与陛下曾在附近出现过,只是不曾想到我们会来找你,更不曾想到我们会现在来找你?侯大人是不是以为,陛下与本宫早已经离开了?” 侯洪林意识到眼前人并不那么好糊弄,只颤颤巍巍地道:“冒充帝后,这可是大罪,天底下应该也没有几个人敢这样做......” “是吗?”云裳倒是不再为难下去,只又接着道:“那侯大人可知道,陛下与本宫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微臣......微臣不知。”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也不管他这不知是真还是假,只接着道:“钦西城为南面第一大城池,倒是不知,如今钦西城中,尚有多少城守军?” 侯洪林俯身在地:“钦西城中城守军......城守军一共不过九千余人。” “够了。”洛轻言的声音低沉。 云裳点了点头:“是差不多。” 随后,才又同侯洪林道:“钦西城临着巫族,巫族人虽然避世而居,可是却也不可能全然不离开巫族,想必这钦西城中也有不少巫族人吧?” “有。”侯洪林咬了咬牙:“有的,只是并不太多。” 侯洪林低声道:“巫族巫蛊之术有些邪门,我们素来也防着,若是他们假扮成夏国百姓入城来,没有闹出什么事端来,便也就装作没看见。” “陛下......陛下这是想要,调遣城守军攻打巫族?” 侯洪林的话音一落,洛轻言的眸光就扫了过去。 侯洪林连忙道:“微臣,微臣不过随口一问。” 侯洪林忙不迭地道:“调遣城守军,须得要微臣的密信和私印,这些都在主院。” “不必劳烦侯大人了。”洛轻言从暗卫手中接过一封密信和私印:“就劳烦侯大人在这密信上按一个手印吧。” 第1383章 要不要比一比? 侯洪林见状,身子忍不住打了个颤,咬紧了牙关,却也不敢不从,只抬起颤抖的手,在那密信上按了一个手印。 手印一落,暗卫抬起手来,手起手落,侯洪林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云裳挑了挑眉,看向洛轻言。 洛轻言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波动,只漫不经心地道:“这钦西城位置特殊,与巫族毗邻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这侯洪林有没有和巫族暗中勾结,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将他弄晕了,免得有什么不该传出去的消息从他这里传了出去。” 云裳扬了扬眉,倒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云裳心中想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白玉小瓶子,放在了那侯洪林的鼻尖:“既然要将他弄晕,用**自然是最简单的法子,三日之后,他才会醒。若是他果真有什么不妥,三日之后醒来的时候,事情也已经尘埃落定。” 一行人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飞快离开,换了一身城守府的侍从衣裳,直奔城守大营而去。 城守大营尚且十分平静,只听见不时有士兵来回巡逻的声音。 洛轻言一行人到了城守大营外,便有士兵上前询问:“什么人?深更半夜来城守营是要做什么?” 洛轻言连忙将从侯洪林那边带来的令牌亮了出来:“巫族谋反,侯大人有令,立即调遣城守大军前往**。” “巫族反了?”那士兵愣了愣,上前检查了一下洛轻言手中的令牌,才又道:“侯大人和李大人为何没有来?” 暗卫早就打探清楚了,这士兵口中的李大人,是侯洪林的副手,专门管辖城守军的。 “李威大人已经跟着侯大人先行前往巫族查看情况去了,只派遣我等前来调遣大军前往......我这里除了侯大人的令牌之外,还有侯大人的私印和密信,还不赶紧去将首领请出来,迅速集结人马。” “若是迟了,巫族反了打了出来,到时候可不好交代。” 听闻巫族反了,那士兵面上也满是担忧,也没有多问什么,只连忙将几人放了进去。 随后城守军中值守的几个首领都跑了过来,仔细检查了密信和印章那些,才又急急忙忙开始调兵遣将。 调兵的过程倒也十分顺利,不到一个时辰,城守大军便已经调集整齐,整装待发。 城守军将巫族自瘴气林之外围住,而后,便瞧见侯洪林骑着马走了过来。 原本尚且对洛轻言他们有些怀疑的城守军首领见着侯洪林,便也暗中松了口气:“侯大人。” 那侯大人自然是暗卫假扮,只微微点了点头:“巫族叛乱,我先去看看情况,你们听命行事。” 洛轻言与云裳留了两个暗卫,便先行离开,寻了一处高地,俯瞰着下面的情况。 “巫族之中情形如何?” 洛轻言摇了摇头:“尚且未知,只是最近几日,巫族已经没有什么人出来打探消息那些了。” 云裳闻言,转过头看向洛轻言:“是不是我们的蒲公英起了作用?” 洛轻言笑了笑:“有可能,但是也有可能,这是巫族故意使的障眼法,便是想让我们以为,巫族人都已经中毒了。” “左右,此番行事,切不可大意。” 云裳自然明白,只抬起手来从头上解下一条发带拿在手中看了看发带飘动的方向:“先前我们出来的时候,风向都正好,现在风向便又有些变了。” 洛轻言自然知晓云裳在担心什么,只轻声笑了笑:“无妨,左右今日本就不是放孔明灯的时候,咱们既然打定主意强攻,便也不用遮掩顾忌什么,风向变了,大不了换个地方放孔明灯便是。” “也是。” 云裳点了点头,正想要问孔明灯大抵什么时候放,就瞧见远处有一处光亮晃晃悠悠地升了起来。 云裳的目光立马便被那孔明灯吸引去了注意力:“来了?” “嗯。”洛轻言笑了一声:“来了。” 伴随着洛轻言这一声,很快,便能看到那处地方有无数盏孔明灯相继升了起来。 “咱们这一遭便几乎已经将整个钦西城中的孔明灯都给买空了,只希望没有下一次了,若是此番不成,连孔明灯都找不到地方买了。” 云裳说着,目光却一直盯着那些孔明灯。 看着它们缓缓升起,缓缓朝着巫族上方飘了过去,当飘到巫族上方的时候,便争先恐后地骤然变成了一颗颗火球落了下去。 不多一会儿,巫族那边便隐隐有火光闪现,应该是那些火球引燃了地上的枯叶那些,起了火。 “巫族都是树屋,树屋易燃,烧吧,都烧了就好了。” 那边的火光越来越亮,几乎照亮了半片天。 很快,又有孔明灯飘了过去,这一次那些孔明灯便大了许多,上面皆载着人。 云裳看了看手中飘动的发带:“走吧。” 洛轻言应了一声,跟着云裳一同去了放孔明灯的地方,两人没有交谈,却极其有默契地,分别登上了不同的孔明灯。 孔明灯缓缓升了起来,云裳站起身,朝着洛轻言笑了笑:“一会儿,巫族见。” “巫族见。” 云裳脸上带着几分狡黠之色:“陛下,咱们要不要比一比?” “比什么?” 孔明灯已经离地,只是两人的孔明灯相隔并不太远,云裳笑了一声:“那老妇人画的地图我们都看过了,要不咱们比一比,谁降落的地方,最靠近那灵穴的入口?” “说起来,这一桩我还挺不占优势的,毕竟陛下在巫族呆了那么长的时间,对巫族应该十分熟悉才是。” 洛轻言笑了一声:“好啊,比就比,比什么?” 云裳想了想:“谁赢了,便可向对方提一个要求?我现在还没想好,只要不过分就行?” 洛轻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可,只希望皇后娘娘说话算话,不要反悔。” “反悔?”云裳轻声嗤笑了一声:“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反悔这两个字怎么写。” 云裳说着,看了眼远处,抬起手来拉了拉孔明灯上的绳结,两盏孔明灯便渐行渐远...... 第1384章 未免太冒险 孔明灯飞到瘴气林上空之时,云裳便瞧见了瘴气林中有移动着的火把,火把形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正从瘴气林中穿过,有暗卫在树梢跳跃引路。 云裳约摸预估了一下他们的位置和通行过这片瘴气林所需要的时间,在心中暗自记下了。 不一会儿,孔明灯便飘过了那片瘴气林,而后,云裳便瞧见了沼泽地,沼泽地上倒是一片平静,夜色之中,只能瞧见黑漆漆的一片。 再往前,便是巫族所在,外围是寻常百姓聚集的地方,此刻却不见一个人影,地上零零散散地散落着一些火球,将地上的枯叶烧了起来,只是到底还是盛夏,枯叶并不如秋冬多,火势并未蔓延的太远,只是却也足以让云裳借由着那地上燃着的火看清楚地面的情形。 地面上有几处似乎躺着人,云裳眯了眯眼,瞧见其中一个,火已经烧上了他的衣服,那人却仍旧一动不动,似乎全无知觉。 云裳手指动了动,便有些明白了过来。 这大抵就是前两日中了他们通过蒲公英散播进来的毒药的巫族人了。 云裳站在孔明灯中,不停扫视着下面的情况,那些蒲公英散播进来的毒药效果似乎不错,下面七零八落地躺着一些巫族人的尸体。 再往前,便是巫族那些望族所居住的地方了,尚未靠近,云裳便瞧见地面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朝着天上不停地射来。 云裳仔细一看,才发现地上摆着一排一排的弩,周围并未见着人,只是那些弩却在不停地往天上射着**。 云裳眯了眯眼,大抵是受之前他们的孔明灯所影响,巫族人特意在这里加了这么一排弩。 云裳瞧见**射完之后,便有人影从一旁的树屋之中跑了出来,往弩上放箭。 云裳眯了眯眼,拿过一旁的弓,搭弓上弦,朝着那人射出一箭。 箭没入了那人的肩膀上,可是那人却似是感觉不到痛一般,身形丝毫未顿,还在给弩上箭。 活死人。 云裳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只捏紧了手中的弓,另一只手拉了拉孔明灯上的绳结,躲开了那些**。 躲开了**,云裳的目光就落在了远处,许是因着巫族中的巫族人受到那些蒲公英下毒影响的缘故,今夜的巫族,有许多树屋都没有亮灯,因而云裳辨别起来也并不太容易。 只是很快,云裳却也隐隐辨认出了那棺材形状的树屋。 很快云裳却瞧见,那棺材形状的树屋中,隐隐约约有一些灯光闪烁着,那些灯光粗粗看去并不怎么打眼,只是从这高处这么一看,却总觉着,那些灯光放在一起,更像是一个图腾。 且这个图腾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眼熟...... 云裳眯了眯眼,是那日夜里在巫族看见过的,那些巫族人用蜡烛摆出来的图腾。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这是......巫族人已经摆好巫术阵法候着他们来了? 那日夜里他们并非处于那灵穴之上,那巫术对他们便已经有那么大的影响了,如今这巫术阵就摆在了那灵穴之上,功力岂不是是那日的数倍?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拉了拉手边的绳结,原本已经在缓缓下降着的孔明灯便又渐渐升了上去。 那巫术邪门得很,不能这样硬碰硬地去碰,得想个法子才是。 云裳心中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目光落在那些灯上,那日他们在巫族,也曾经试过将那些巫族人摆放出来的蜡烛破坏掉,可是后来,那巫术阵却仍旧起了效果,由此可知,光是破坏那些灯光烛火,是并无多少用的。 云裳摸了摸腰间那笛子,那日从巫族带出来的那两只竹笛虽然都带在身上的,可是这竹笛今日对这巫术阵法究竟有没有用却还未可知。 云裳下意识地就朝着洛轻言的方向看了过去。 洛轻言的孔明灯也似乎停了下来,且就在她的不远处。 似乎察觉到了云裳的目光,洛轻言也朝着云裳看了过来,甚至还朝着云裳眨了眨眼。 “......” 这人,都什么时候了。 云裳正在心中暗自腹诽着,就瞧见洛轻言也将弓箭拿了出来,而后搭弓上弦,却是在箭尖包裹上了一个布球,布球上用了蜡油,点了火,正烧得旺盛。 云裳便瞧着洛轻言搭弓上弦,那带着火球的箭便飞了出去。 云裳的目光一路追随者那火球,很快,就瞧见那火球从一处树屋的窗户飞了进去。 云裳眯了眯眼,洛轻言这是想要做什么? 只是很快,下面的情形就给了云裳答案。 洛轻言那带着火球的箭不知道射中了哪儿,那树屋很快就烧了起来,火势越来越大,亮的吓人。 云裳不知洛轻言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只瞧着洛轻言接二连三地射了几个火球出去...... 云裳留意了一会儿,才渐渐发现,好似洛轻言射中的那些树屋,都是并未亮灯的树屋。 云裳蹙了蹙眉,将没有亮灯的树屋点亮? 有用吗? 不也还是在破坏那个用灯光组成的图腾? 云裳抬起眸子来看向远处,远远地仍旧可以看见瘴气林中那条火龙正在不停地前行着,只是即便他们用了最快的速度,离走出那片瘴气林也尚需一些时间。 云裳沉吟了片刻,手便飞快地动了起来,也如同洛轻言一般,朝着没有亮灯的树屋射过去几个火球...... 很快,那些树屋亮起的地方便越来越多。 云裳也借由着这些亮光,终于隐隐约约辨认出了那老妇人地图上标注的那灵穴入口的位置。 云裳一怔,心中一下子恍然大悟了过来。 难不成,洛轻言这样做,便是为了更为准确的辨认出灵穴入口的位置? 他压根不是想要破坏那个图腾,而是想要**黄龙,直接冲进那灵穴之中,将那灵穴摧毁?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可是,这未免也太过冒险了一些。 他们全然不知道那灵穴中究竟是什么情形,援军又还尚远,若是出了什么事情...... 云裳眉头轻蹙,正想着,却就瞧见洛轻言的那个孔明灯已经开始渐渐下降...... 第1385章 灵穴入口 云裳一见洛轻言的孔明灯开始下降,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便拉动了自己身侧的绳结。 孔明灯晃了晃,便也开始下降。 巫族那张地图云裳早已经深深地映在了脑海之中,加之如今有那些个被他们点亮的树屋为引导,云裳很快便也寻到了那灵穴的入口处。 那灵穴的入口处,也是一个树屋,隐匿在那一片树屋之中并不太起眼,只是看起来比其他树屋要更大一些,应该也是为了方便守卫。 风向有些不对,想要落到那入口处便是逆风而行,孔明灯飘飘摇摇的下落,云裳却瞧见洛轻言又射下了一颗火球。 那颗火球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为灵穴入口的树屋中。 云裳蹙了蹙眉,有些不解地看向洛轻言,却见洛轻言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处。 云裳便又转过头朝着那入口处的树屋看过去,被那火球一引,那树屋也很快燃了起来,只是与之前那些树屋不同,在火光之中,云裳隐隐约约看见树屋中有人影跑动...... 有人影跑动,可是却并没有人跑出树屋。 而后,也不知道那屋中那些人究竟做了什么,屋中的火势渐小...... 云裳蹙了蹙眉,屋中有守卫,这是云裳一早就知道的,只是却不知道这些个守卫,实力如何。 云裳正想着,却瞧见洛轻言的孔明灯却渐渐偏离了路线,朝着另一边去了。 云裳一怔,只是很快就明白了洛轻言的想法。 那入口处的树屋中有人,定然也已经发现了孔明灯上有人这件事,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从那老妇人口中知晓了那灵穴的秘密,也不知道,他们是冲着这天然灵穴而来的。 洛轻言先往那树屋中放的那一箭,便是想要迷惑那些巫族人,让巫族人以为,他们并不知道那灵穴,更不知道那里是灵穴入口,只是无差别的放箭烧树屋而已。 而如今再让那树屋中的那些巫族人眼睁睁瞧着孔明灯偏离他们那边,便更能放松他们的警惕。 云裳手微微顿了顿,风便将她乘坐的那孔明灯也吹向了另一边,且同洛轻言是相反的方向。 孔明灯经过一处树梢,云裳便飞快地借着孔明灯的那篮子遮挡,从里面翻身而出,跃上了那树梢,隐匿在树梢的一片黑影之中。 等着孔明灯缓缓落地,云裳身形飞快地动了,只急急忙忙地从一个树梢越向另一个树梢。 可不能够输给了洛轻言。 云裳抿了抿唇,洛轻言那人虽然面上瞧着一派正经,且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肚子里可有不少折磨人的法子...... 到时候要是让洛轻言来向她提要求,可不知道他会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来。 云裳身形极快,到入口处那树屋外,却并未瞧见洛轻言的踪影,树屋中亦是一派平静,隐隐约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外面情形如何了?” “夏国的大军已经快要过瘴气林了,也有不少夏国的武功高手已经借着孔明灯进了咱们的领地了。” “好。”说话的人微微顿了顿:“派人盯紧了,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盯紧他们的动向,一旦有什么异动,立马便向大巫师禀报。” 云裳勾了勾嘴角,看来,洛轻言的确还没来,也不知道落到了何处。 云裳心中想着,手从袖中取出两颗小球,猛地从窗户口扔了进去。 那两颗小球一落地,便骤然燃了起来。 “快!救火!” 兴许是因为先前他们从孔明灯上往下面射过火箭的缘故,他们大抵也以为这东西是尚在空中飘着的那些孔明灯上落下来的,便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急急忙忙喊着救火。 云裳暗中在心中数了几个数,就听见有几声倒地的声音响起。 云裳正要动,却瞧见另一边的树梢骤然有了动静,有人已经飞快地从那树梢窜进了屋中...... 洛轻言! 云裳瞪大了眼,好啊,她还以为洛轻言的孔明灯飘得太远,尚未赶过来,却原来,一早就在树上守株待兔,等着她出手,他好捡个便宜? 这老狐狸! 云裳心中暗骂了一句,身形却也飞快地紧跟其后,窜了进去。 屋中守着的巫族人都已经被她扔进去的毒给迷晕在地,只剩下三个活死人。 洛轻言已经与活死人交起了手,这些活死人的动作比此前在沼泽那边遇上的那些动作更为敏捷一些,且似乎......还会巫术。 云裳瞧见那些活死人手中拿着竹笛,嘴里念着什么咒语,树屋周围的墙上便显现出一些奇怪的纹样来。 云裳眯了眯眼,这些活死人,想必就是之前那老妇人所言的,生前为巫师的那些活死人。 云裳动作飞快地冲上了前,飞快将那三个活死人手中的竹笛给打落了下来。 云裳将竹笛纳入袖中,便瞧见墙上那显现出来的奇怪图案又渐渐隐去。 暗卫也紧随其后从外面冲了进来...... 巫族人武功素来不高,无论是巫师还是什么,他们倒是很快就将这几个活死人制服。 洛轻言在屋中来来回回踱步,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灵穴的入口。 云裳亦是忍不住蹙了蹙眉:“巫族擅长巫术,说不定,这灵穴的入口与巫术亦有关系。咱们对巫术一窍不通,若是咱们找不到这入口,今天晚上的布局岂不意义不大?” 洛轻言却是转眸看了云裳一眼,而后转身吩咐着身后暗卫:“砍树。” 砍树? 云裳一怔,眼中尽是讶异。 只是很快云裳便也回过神来,是啊。 那灵穴入口兴许与巫术有关系,须得要巫术才能打开那道通往灵穴的门。可是那灵穴却也仍旧是在这片地方下面,那灵穴入口也是在这树屋中的。 只要将这树给砍了,那灵穴入口不就直接露了出来? 虽然暴力了一些,可是却也是最为直接简单的法子了。 暗卫领命,飞快地开始砍起树来,只是刚刚砍了几下,他们便又发现了端倪:“这不是树......是石头所砌,只是做成了树屋的模样而已,并不是树......” 正说着,他们便骤然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响,便是此前巫族人施展巫术时候最前面那几声声响...... “不好,他们发现咱们了。” 第1386章 大阵 不等那几声笛音响起,洛轻言便已经伸手拽住了云裳的手,拉着云裳纵身跃出了那树屋。 “去哪儿?” 洛轻言却是一言不发,只拉着云裳上了一个孔明灯。 而后,孔明灯便晃晃悠悠地升了起来。 云裳只觉着自己满脑门都是问题:“陛下这是做什么?不是要去探那灵穴?不探了?暗卫还没离开呢?” 云裳话音刚落,就听见第一声笛音响了起来。 云裳的注意力立马便被那笛音吸引了过去:“这几日我时常在想,巫族施展巫术一定须得要前面有这么几声吗?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们要开始施展巫术了?” “兵法有云,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这明晃晃的叫人准备好了,他们要开始了,还如何打人以措手不及?” 洛轻言笑了一声,半晌才道:“我也见过巫族人施展巫术无需这样的。” “那......” 孔明灯已经渐渐升高,云裳正要说话,却听见第二声笛音响起。 第二声笛音响起之后,下面那些树屋中亮着的灯组成的图案,却动了起来。 云裳眉头轻蹙,目光定定地看向那动起来的图腾。 “这是什么?” “应该是巫术的一种阵法。” 云裳眉头拧了起来:“那日我们在巫族的时候,那巫术......” “那日我们身在其中,并未看清楚巫族全貌,兴许也是这样吧。” 洛轻言声音有些轻,只是落在云裳耳中却仍旧十分的清晰:“方才你不是说,巫族施展巫术是不是非得要前面这几声吗?” “我猜想,寻常巫术应该是不需要的,只有启动大阵的时候才需要。” 云裳蹙着眉头看向下面不停转动着的图腾:“你让其他暗卫在下面做什么?他们尚未撤离,那巫术阵法一旦启动,威力你我都是领教过的,且如今这巫术阵法还是在那灵穴之上施展的,定然比那日更加厉害许多,暗卫......” 洛轻言点了点头,也在看着那阵法:“无妨,很快......” 果然很快,洛轻言的话尚未说完,云裳就骤然听见一声轰然巨响响了起来。 云裳抓住竹篮的手猛地收紧,就瞧见下面骤然有火光炸响,这是...... “炸药?” 云裳骤然转过身看向洛轻言:“你让暗卫,在下面用了炸药?” 洛轻言点了点头,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是啊,炸药。” “既然是要强攻,既然那灵穴是在这巫族下面,既然知道了那灵穴门口有人守着,知道了那灵穴能够让巫族的巫术变得厉害,且养着巫族的活死人,为何不直接将它炸掉?” 洛轻言的声音不见起伏:“我刻意闹出那么多动静来,便是为了给先到一步的暗卫拖延时间,吸引巫族人的注意,让暗卫抓紧时间在下面埋下足够多的炸药。” 云裳手指微微蜷了蜷,是啊,既然他们并非巫族人,那天然灵穴对他们并无多大的作用,只对巫族人有所裨益,为何不干干脆脆的毁了?就如同...... 就如同此前她对待安永庄那座山那般。 巫族似乎也不曾料到他们会这般做,似乎有些懵了,第三声笛音迟迟未曾响起,那不停转动着的图腾也停止了转动。 云裳正在查看着下面的情形,却瞧见洛轻言径直一个翻身,便从孔明灯上跃了下去。 “皇后娘娘慢慢来,这个赌,我赢定了。” “......” 云裳方才被洛轻言这么一出给闹得一时间尚未回过神来,早已经将打赌之事抛之脑后,如今见洛轻言这般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暗自咬了咬后槽牙:“骗子。” 随即便也紧跟着跳了出去。 暗卫埋下的炸药大抵是真的不算少的,下面的土地都已经被炸的满目疮痍。 胜负已定,云裳便也不着急着去抢那灵穴入口,只一路查看着那些被炸开的地方,倒是发现,那些土地下面,还藏着厚厚的岩石,土层被炸了开,露出了那些岩石。 而有些岩石较为脆弱的地方,甚至还炸出的缝隙,从缝隙之中,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里面有细碎微光透出来。 那......应该就是那老妇人口中的灵穴所在了。 云裳找到一处炸出了一块小洞的地方往里面望去,只瞧见里面的一片流动的碧色,是......是水?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仔细辨了许久,才终是确定了下来,没错,是水。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为何那所谓的天然灵穴之中,竟还有水? 云裳心中想着,隐隐听见一声号角声响起。 这号角声...... 云裳细细听了片刻,是从这地下传来的,是这天然灵穴之中传来的。 云裳心神一凛,是洛轻言的闯入被人发现了? 云裳站起身来,脑中飞快地转动着。 此前他们闯入了巫族,后来又利用蒲公英对巫族下了毒,可是那毒却定然不可能真的将所有巫族人都毒死,定然还有巫族人发现了蹊跷的。 只是方才他们一路过来,除了那些尸体,却极少见着有亮着灯的树屋,也没怎么见着有走动的巫族人。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她是巫族首领,巫族受侵扰的时候,在发现异常的时候,定然第一时间将巫族人集中起来,集中到一处地方庇护起来。 这个地方......十有七八,便是那灵穴。 那是巫族最大的秘密,也是巫族灵力最强大的地方,能够将巫族的巫蛊之术发挥到最大的威力。 云裳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只飞快地朝着灵穴入口而去,只是走到半道上瞧见一处被炸开的约摸半米左右的洞的时候,云裳却骤然改变了主意。 左右都是进那灵穴之中,巫族人最为防备的地方,自然是那入口处...... 云裳心思微动,只从那洞口往下面望了望,却只瞧见里面有些黑,只石墙上点着两个火把,正对着的下面是一片空地,周围放置着一些麻布袋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最重要的是,这处地方,里面空无一人...... 云裳仔细确定了那处地方的确没有人之后,便一个纵身,从那洞口跳了下去...... 第1387章 吟唱 落地无声。 云裳仔细寻了一处摆放着麻袋的地方隐匿好身形,而后侧耳仔细倾听了片刻。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太清楚。 云裳的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身侧的麻袋,只是手刚刚放上去,云裳的身子便僵了僵。 不对。 这手感...... 云裳的手飞快地撤了回来,而后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些麻布口袋上。 那些麻布口袋每个约摸六七尺长短,因着只墙上点着一个火把,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楚...... 云裳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火折子,借着墙上的火把,将那火折子给点燃了,而后解开了一个麻布口袋,将口袋的口子往上面拉了拉。 很快,云裳就瞧见了那口袋里面露出来的东西。 是一个......脑袋。 云裳的手微微顿了顿,只觉着背脊有些凉。 只是她也不过只顿了那一瞬,很快便又飞快地往上面捋了捋,里面装着的,是一具尸体。 云裳将火折子拿得近了一些,仔细检查了一番。 这些尸体,死亡的时间应该就在这几日,尸体尚且还新鲜着,未见尸斑,也不曾腐烂。 云裳又飞快地解开了几个麻布口袋,里面装着的,俱是尸体。 这石室之中,约摸有一两百个这样的麻布口袋...... 云裳心神微动,此前她乘孔明灯过来的时候,在巫族聚居地的外围倒是尚且还能看到一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只是往里面走,尸体便渐渐变得少了。 之前云裳心中尚且还在猜测,是不是那些蒲公英飘散的不够远,只波及了外围的寻常百姓。 只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恐怕是因为,靠里面一些的尸体大多是一些巫蛊师,以及巫族中的望族中人,有一些地位,因而他们的尸体,便被巫族收捡了起来,放在了此处,准备做成活死人...... 云裳手中的火折子微微动了动,这活死人本就是害人的东西,若是这些巫族尸体被炼制成了活死人...... 只是若是她现在一把火将这些尸体给烧了,势必又会打草惊蛇。 云裳眯了眯眼,这些尸体要烧,但是......不是现在。 云裳将那火折子收起,将方才打开的几个麻布口袋给重新系上,走到了石室门口。 外面似乎并未有什么动静,先前还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现在却连这些声音都已经听不到了。 外面......没有人了吗? 云裳在心中暗自猜测着,只是却没有动,只静静地靠在门上,心中想着,也不知道洛轻言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形了。 他们从正门闯入,定然会惊动这灵穴中的巫族人和活死人。 云裳手指在袖中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她得要寻个机会离开这里,去瞧瞧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形。 正想着,却又隐隐约约听见有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 云裳侧耳聆听了片刻,似是吟唱声。 云裳虽对巫族并不太了解,可是却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不管是宁国还是夏国的一些书中,零零散散地对巫族也还是有一些介绍。 她曾经在书中看到过,有一些地方,会通过吟唱来举行一些仪式,其中便有巫族。 这吟唱,巫族人是想要做什么? 云裳又仔细听了一会儿,那吟唱声,似乎并不是从门外传来的。 云裳附耳在四面石墙上听了片刻,方确定了吟唱声传来的方向。 不管这吟唱声代表着什么,在他们入侵的时候,在这灵穴之中响起,便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得要想想法子。 可是,她如今只身一人,若是就这样贸贸然闯了出去,若是遇见了巫族人,亦或者是这灵穴中的活死人,事情便难办了。 云裳转过头来,目光从那些装着尸体的麻布口袋上扫过,神情微微一动。 这里有这么多具尸体,尸体皆穿着巫族衣裳。 云裳心思一动,便飞快地回身,拉开那些麻布口袋一一看了看,选了一具女子尸体,又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易容的东西,照着那尸体的模样仔仔细细易了容,又将尸体上的衣裳扒了下来换上了,才打开了那石室大门,走了出去。 只是刚刚走出去,却就迎面遇上了一个巫族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眸子:“巫师吩咐我,让我来查看一下这里面那些尸体有没有异常。” 那巫族人蹙了蹙眉:“不是不久之前才查看过的吗?” “怕生异变。” 那巫族人听云裳这么说,倒是并未怀疑,只蹙了蹙眉:“是得仔细盯着些,这里灵力太过充沛,且今夜有夏国人入侵,巫师时不时地要施展巫术,就怕这些尸体受到这灵洞中的灵力和巫师的召唤术影响,生了尸变。” “他们尚未被炼制成活死人,若是生了尸变,那尸体便废了......” 那巫族人说着,便又看了那石室大门一眼:“已经查看过了?没有异常吧?” “没有。” “那就行。”那巫族人便又道:“夏国人已经到了灵穴外围,巫师传召灵穴之中所有弟子去祭台集合,你可听到了?” “啊......”云裳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模样:“不曾,方才我一直呆在这石室里面一一查看这些尸体的情况,并未留意到巫师传召。” “那现在过去吧,夏国人已经闯进了灵穴之中,巫师要开始施展乾坤咒了。” 乾坤咒? 云裳眯了眯眼,那是什么。 她并不知道这巫族人口中的祭台究竟在何处,只是却也明白,若是她现在问,只怕便会露馅。 所幸这巫族人似乎也是要去那祭台的,云裳一直跟在他身后,他也并未说什么。 云裳将那巫族人带她走过的路都记了下来,很快,他们便一同到了一扇石门之外。 那石门倒是十分宏伟,两边还雕刻着两条蟒蛇,两条蟒蛇的口中皆含着夜明珠。 那巫族人抬起手来,放在了那夜明珠上,那石门便升了上去。 石门一升上去,云裳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吟唱声愈发清晰起来。 第1388章 巫族祭台 一进那石门,云裳便瞧见里面是碧绿的潭水,潭水正中间,是一个大祭台。 祭台上盘腿坐着上百个巫族人,正在闭目吟唱着听不懂的文字。 正中间,是一个莲花台,莲花台上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约摸二十来岁,容貌倒是十分出众,身着盛装,妆容繁复,肩上和头顶上还站着蛇,正吐着蛇信子。 云裳眯了眯眼,这个女子,恐怕多半便是老妇人口中的圣女了。 祭台的头顶上,悬着一个大大的石棺,那石棺上亦是雕刻着各种各样繁复的图案,看起来十分诡秘。 进门,便是一道悬着的木桥,经过木桥,就能够到祭台中央。 云裳跟着那巫族人进了祭台,在外面坐了下来,只跟着那吟唱声张张嘴,却并完全闭上眼,眼角余光不停地扫视着周围。 那吟唱声在云裳耳畔响起,却叫云裳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不舒服的感觉,有些烦躁难安。 很快,云裳瞧见在吟唱声中,坐在莲花台上那位巫族圣女朝上伸出了双手。 而后,头顶悬着的那石棺便飞快地转动了起来,骤然发出了一道光芒,而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那石棺,缓缓落下,落在了那巫族圣女手中。 待光芒散去,云裳才瞧见了那巫族圣女手中拿着的东西,是一个形状奇怪的棍子。 云裳眯了眯眼,倒像是一根法杖。 那巫族圣女将那法杖放了下来,放在了膝上,随即变换着手势,那法杖便又升了起来,停在了与那巫族圣女眼睛持平的位置。 那巫族圣女开了口,嘴里念叨着的,是云裳全然听不懂的似咒语的东西。 那巫族圣女念着,云裳听见周围有异响传来,云裳这才瞧着,那深潭的边上,放着一圈棺材,棺材约摸有几十口,如今那棺材正剧烈的抖动着。 很快,棺材的盖子缓缓挪了开,里面有人站了起来...... 不,不是人。 云裳瞧见那棺材中站起来的那些,皆是双目紧闭的模样,且云裳全然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是尸体,还是活死人? 云裳正想着,就瞧见那些人猛地睁开了眼,刚睁开眼的时候,那眼睛还泛着光,亮的吓人,而后那光亮才渐渐暗淡下去,而后,那些人便从棺材中走了出来。 是活死人。 云裳在心中暗自道。 只是,那卯应不是说,巫族一共有三百多个活死人吗?便是此前他们闯入巫族的那天晚上除掉了几十个活死人,如今巫族之中应该也还有近三百个活死人。 可是这些棺材,一共不足五十...... 云裳心中暗自猜测着,目光暗中扫向那些活死人。 那些活死人从棺材中走出来之后,便几乎与活人无异。 只是...... 云裳眯了眯眼,这些活死人的眉心,似是画着什么图案? 因着隔得有些远,云裳并未辨认出这些图案究竟是什么图案。 云裳仔细回想了一下,此前见到的那些活死人,似乎眉心都没有这样的图案。 所以,这些活死人与寻常的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听我号令!去!” 只听见一声厉喝,那些活死人便都离开了这处祭台。 “天降神兵,万物皆伏,助我乾坤颠倒!” 云裳眯了眯眼,便听见周围的巫族人口中又开始吟唱起来,而后,云裳便瞧见从那棺材中飞出了无数的虫子,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云裳只觉着浑身发麻,脑海中骤然想起了此前曾经看过的一本粗略介绍过巫术的书,书中对具体的无数并无细致描写,只有寥寥数语关乎巫术的威力描述...... “昆虫毒虿,微蔑蠕喘,禽鱼鸟兽,鳞甲羽毛,有形无形,群精异类,莫不调伏......” 只这寥寥数语,却描述出了巫族禁术的强大,世间万物,莫不臣服。 年少看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尚且是不屑一顾的,觉着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东西。 可是如今瞧着眼前这副情形,却让云裳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那书中兴许并不全是胡言乱语的想法。 云裳抬起眸子看见上空盘旋着的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的虫子,手指在袖中暗自握紧了。 这些虫子,是做什么的? 只是瞧着这些巫族人敬畏的模样,恐怕威力不小,还有方才离开的那些,眉心画着图案的活死人。 云裳想要给洛轻言传个信,可是周围都是巫族人,若是她有丝毫异动,极其容易引人注意。 容易打草惊蛇。 要怎么办? 云裳只觉着心似是悬在半空中一般,心中担忧无比。 “噬魂虫!去!” 噬魂虫?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这些虫子,是叫这个名字? 为何叫这个名字? 噬魂?是吞噬魂魄的意思? 云裳瞧着那些虫子从石门缓缓飞出,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下。 不行,不能就这样看着,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此前那老妇人说,这灵穴,是巫族灵力所在,正因为这灵穴,才让巫族能够将巫蛊之术发展成这番模样。 也借由着这灵穴,才养出了那么多的活死人。 若是能够将这灵穴给毁掉...... 这祭台设置在此处,多半便是因为这祭台所在的位置,是这灵穴的关键所在,兴许,是这灵穴中灵力的来源。 若是能够将这祭台给毁掉...... 云裳心神微动,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那祭台中悬空着的石棺。 方才,那巫族圣女手中的那法杖,便是从那石棺中而来的。 那些噬魂虫,也是从那石棺之中飞出的。 是不是代表着,那石棺,才是这祭台的关键所在? 她身上并未携带大量的炸药,将这祭台彻底炸毁,便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将那石棺毁掉,却并非全然没有可能。 如今她混迹在这些巫族人之中,尚未有人发现,这些巫族人定然没有防备。 加之......加之这些巫族人虽然巫术极强,可是武功轻功那些,却并不太厉害。 云裳的手,悄然握住了腰间软剑的剑柄。 方才那些活死人与噬魂虫已经放出去,事不宜迟,不管这巫族灵穴的关键所在是不是那石棺,她也只能赌上一赌。 若是赌赢了,尚且能够有一线生机,若是赌输了,凭借着她的武功和轻功,想要逃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第13**章 邪术 云裳仔细在心中演练了几遍,确定为今之计,这个法子虽然不是最保险的法子,甚至有些冒险,可是,却是她如今最好的选择了。 她虽然不知道那些活死人和那噬魂虫,甚至他们口中的乾坤咒究竟是做什么的。 只是巫族的巫蛊之术的威力,她却也是见识过的。若是这些东西真的发挥了威力,虽然不一定真的能够伤及洛轻言,可是他们带来的暗卫,还有钦西城那些守城兵,却定然会伤亡惨重。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来,瞧见那巫族圣女重新闭上了眼,手握上了腰间软剑,一个纵身,用尽全力,朝着那悬着的石棺冲了上去...... 云裳刻意收敛了气息,加之那些巫族人都闭着眼,最开始,他们也并未发现云裳的动作。 只是云裳接近那石棺之时,却听见那石棺中发出一声“嗡”鸣,而后,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流便朝着云裳冲击而来。 云裳险些被那股强大的气流给掀翻,喉头隐隐有腥甜,云裳咬牙,强自撑住,死死抓住棺材上的一处凸起。 “有人闯入了祭台!” “她是谁?不是咱们巫族子民!” “是闯入者!是夏国人!” 议论声响起,而后,是巫族圣女的声音:“摧魂阵!” 云裳知晓,这是巫族圣女让下面的巫族巫师开始列阵的声音。 云裳的手飞快抬起,用尽全力,将手中软剑插入了那石棺之中,而后,将全身上下的内力都注入其中! 下面有吟唱声响了起来,云裳只觉着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拉硬扯她的心脏,她的魂魄一般,疼得她忍不住浑身都在颤抖着。 怪不得,怪不得叫摧魂阵。 一声嘶鸣声响起,有黑色的鸟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铺天盖地,几乎遮盖住了这祭台中所有的光亮,只听见翅膀扑扇的声音。 “闯入者!食其肉,吞其魂!去......” 而后,云裳便瞧见那些黑色的鸟朝着她扑了过来...... “啊!”云裳嘶吼了一声,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而后那石棺便发出了几声破裂的声音,石棺上出现了几道长长的裂痕。 “圣棺!圣棺!”那圣女的声音几乎声嘶力竭,那些鸟尚未冲到云裳面前,便纷纷停在了半空之中,而后扑簌簌往下落,尚未落地,却就烟消云散了。 云裳只觉着浑身上下内脏都已经破碎,喉头嘴里满是腥甜味道,只是听见那圣女的声音,她却仍旧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看来,这一赌,她赢了。 “轰!” 几声巨响相继传来,整个灵穴都似乎震动了几下,随即便有巫族而恩从殿外冲了进来:“圣女圣女,不好了,夏国人在灵穴中埋了炸药,在炸灵穴了!” 云裳瞧见那巫族圣女飞快地盘腿而坐,想来应该是准备施展巫术了。 云裳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那石棺中,而后猛地一拍手中软剑,只听见一声巨响,那石棺骤然碎裂,石块纷纷落下...... “啊!圣棺碎了!圣棺碎了!” 云裳瞧见那圣女额上青筋暴起,开始吟唱,便用尽剩余的力气,飞快地转身用轻功朝着石门处纵身飞去。 “她要跑!关石门!” 石门渐渐关了下来,云裳却是一个俯冲,便翻身从那即将合上的石门下方翻滚了出去。 而后飞快地沿着方才过来的路走去。 路上遇见了不少脚步匆匆的巫族人,云裳捂着自己胸口,嘴角有血溢出,云裳只抬起手来胡乱一擦,便跑便喊着:“祭台出事了,有人闯入祭台了,圣棺被毁!圣棺被毁!” 果然,灵穴中那些巫族人愈发乱了起来。 云裳闪身进了先前那满是尸体的屋子,才长长地吁了口气,而后剧烈的喘息起来。 疼。 浑身内脏都似乎被震伤了,每呼吸一下都疼极了。 云裳从袖中取出了传音笛子,飞快地将消息传了出去,也想要知晓洛轻言那边如何了...... 又有几声爆炸声响起,这灵穴晃了好几晃,却仍旧没有坍塌。 云裳勾了勾唇角,不愧是巫族灵穴,想必当初发现此处灵穴的灵力之后,专程建造过的,倒是十分坚固。 只是那灵力,应该是来自这灵穴中的某一样东西,金木水火土,这里没有金木火,只有水土。 或是水,或是石头...... 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那被他们叫做圣棺的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对他们的巫蛊之术又有什么样的影响,她将那东西毁了,有没有用...... 云裳咬了咬牙,只是却仍旧没有受到洛轻言和其他暗卫的消息。 难不成他们没有收到消息? 还是说,在这灵穴之中,无法这样传信? 云裳心思转了好几转,如今她已经受了伤,这副模样留在这灵穴之中恐怕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反倒还只会拖他们后腿,倒是不如先行离开,先看看外面的情形,看看钦西城那些守卫军到了何处,而后再作打算。 云裳想着,便要往此前她进来的那洞口走去,走到一半,却骤然停下了脚步。 不对,好似有哪里不对...... 云裳的手紧紧握着手中软剑,似乎......有眼睛在看着她。 云裳顺着那目光看去,就瞧见先前被她解开的那麻布口袋露出的那脑袋,正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云裳浑身一颤,险些惊叫出声。 只是却又飞快地咬紧了牙关,只将剑握得更紧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云裳定定地与那眼睛对视着,浑身汗毛直立,脑海中却响起了先前她从这里出去的时候,遇见的那巫族人说的话。 “是得仔细盯着些,这里灵力太过充沛,且今夜有夏国人入侵,巫师时不时地要施展巫术,就怕这些尸体受到这灵洞中的灵力和巫师的召唤术影响,生了尸变。” 尸变......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她两世都未曾见过这么多可以称之为逆天的东西,活死人,能够扰乱人心让许多人头晕目眩,还能读取人记忆的巫术,铺天盖地的虫子,黑色的鸟......还有这骤然尸变的尸体...... 如今却在这巫族尽数都见着了。 云裳咬了咬唇,怪不得,巫族被视作异端,怪不得,巫蛊之术被那么多人视作邪术。 这也实在是有些......太过邪门了一些。 第1390章 乾坤咒 生死白骨,本是世间规律。 可是偏生在这里,活人不似活人,死人不像死人。 那双眼睛还在看着云裳,云裳瞧见她张了张嘴,而后便有声音响起,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却让云裳觉着有些毛骨悚然:“你为什么......穿我的衣裳?这是我的衣裳,是我娘亲亲手所做,我娘亲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巫族每一个女子都有一套这样的衣裳,是用来在出嫁的时候穿着出嫁的。只可惜,我娘亲还没有将这衣裳做完,就已经没有了。这衣裳绣花不够精致,还没有镶嵌上我们最爱的银饰。” “我本来想自己给它做好的,可是还没有做好,我就死了,死了......” “我死了?” 云裳大骇,深吸了一口气,巫族的活死人也须得要巫师操纵,才能如同寻常人一般言行举止。 可是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不过是受到那圣女的巫术影响,而后尸变了,却能够开口言语。 且她说话的声音虽然有些诡异,说的话,却似乎还带着她生前的记忆。 她认得出云裳身上这身衣裳是她的,记得她这身衣裳是她娘亲所做,本来准备给她做嫁妆的,记得她......已经死了。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抱歉,先前着急,一不小心穿错了衣裳,我们换回来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尸体却并未回答,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裳,嘴里幽幽道:“你穿了我的衣裳,那本是我的嫁衣......” “你穿了我的衣裳。” “啊......” 那尸体骤然高声喊叫了一声,声音中夹杂着痛楚,说时迟那时快,云裳听见那声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便一个纵身朝着先前她下来的那洞跃了过去。 便在那时,那尸体也起了尸。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那尸体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只是那声音一落,云裳便瞧见满屋的尸体都尽数起了尸,挣脱了装着他们的那些麻布口袋。 “谁,是谁闯进来了?” “杀了她,杀了她!” 云裳先前为了损毁那石棺,本就已经耗尽了内力,如今内力尚未恢复,云裳这一个纵身,却并未跃出那石室。 云裳一只手扒住了石室上的一块石头凸起,想要再次借力。 只是那些尸体却都已经暴动,直朝着云裳飞身过来。 云裳眯了眯眼,瞧着这些尸体的身手,这些尸体,只怕果真如她料想那般,并非是寻常百姓的尸体,至少,他们生前要么是会巫术,要么便是会些武功的。 那些尸体尽数朝着云裳冲了过来,有人已经拽住了云裳的脚,冰冰冷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尸体。 云裳手中握紧了软剑,挥舞着软剑,挡住那些尸体的进攻。 “尔等既已身死,为何不好好入轮回,重新投胎为人?” “杀了她,杀了她!” “啊,我的手,我的手受伤了!”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知晓自己此时状况,若是与这些个尸体缠斗下去,定然会落于下风,便只飞快地挥舞着软剑,用尽全力又纵身一跃,抓住了那投下光亮的洞口,而后飞快地从那洞口跃了出去。 出来了...... 云裳长长地舒了口气,低下头,却瞧见那处洞口骤然出现了两张脸。 云裳心猛地提了起来,咯噔一下,咬了咬牙,手中剑飞快地插入了其中一个脑袋。 “啊啊啊......” 尖利的声音响起:“我的脑袋,我的脑袋!” 云裳瞧见一旁的一块石头,只飞快地将那石头举起,堵住了洞口,而后纵身跃起,隐匿在了一处树屋的树梢,随即取出传音笛,飞快地吹响了笛音。 半晌,却没有听见有丝毫的回音。 没有回音。 云裳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怎么会没有回音? 先前在那灵穴之中的时候,她也曾经用传音笛传信,当时也是没有回音。 当时她只以为,兴许是那灵穴有什么能够遮挡笛音传信的东西,因而他们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 可是如今...... 出什么事了? 云裳想起先前在祭台上,那巫族圣女放出来的那些活死人,那些黑色的虫子和鸟,还有那听起来便令人觉着烦躁的乾坤咒。 是不是那巫族圣女的巫术...... 可是为何,她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云裳心中闪过千万种念头,只觉着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便只飞快地从树屋的树梢越过,很快,云裳便瞧见了暗卫的踪影。 暗卫在与人交手...... 云裳细辨之下,却忍不住猛地抓紧了手中树枝,与暗卫交手的,也是暗卫...... 为何会这样,他们为何会自己人与自己人打了起来。 云裳急忙飞身跃出:“住手!”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那些正在交手的暗卫像是没有了神志一般,只不停地攻击着自己的同僚,且下手狠辣,招招致命,好几个暗卫身上都已经有了不少的伤痕。 云裳提着剑便冲了过去,挡了好几下,可是那些暗卫却好似压根看不见她一般,仍旧只朝着此前攻击的对手冲过去。 云裳只觉着指尖冰凉,是巫术。 定然是巫术夺取了他们的理智,让他们变成了这般模样。 云裳握紧了手中剑,脑中只一个念头不停地闪过。 “巫族必除,便是将整个巫族都彻底覆灭,也必须要除掉这些巫族人。” 巫术不能存于世,哪怕是这些逆天而行的巫术只能在巫族这片土地上施展出这样的威力,她也绝不容许。 只是,若是整个巫族土地上的他们带过来的人都已经受到那些巫术的影响,那岂不是,如今神志最为清楚的人,便只有她了? 云裳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只有她了吗? 她应该怎么做? 洛轻言又在哪里? 云裳正想着,却听见一个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是乾坤咒。” 云裳浑身一愣,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可是此番进攻巫族,他们带进来的人,除了她,便再无第二个女子。 巫族人。 云裳转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朵兰珠?” 第1391章 桃源不再 朵兰珠似乎也并不意外云裳会认得她,只从一旁的树屋中走了出来,朝着云裳笑了笑:“皇后娘娘。” 顿了顿才道:“此前朵兰珠便一直在想,皇后娘娘究竟是何等模样,才会让陛下那般死心塌地地念着想着,坐拥三宫六院,却情愿空置,而不纳一妃。” “如今一见,方知缘由。大抵是因为已经拥有了世间最好的,所以才对其他动不屑一顾的吧?” 云裳没有作声,只定定地看着朵兰珠。 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是想要做什么? 为何要告诉她,暗卫所中的,便是那巫族圣女的乾坤咒。 朵兰珠仍旧笑吟吟地看着云裳:“我听闻,方才祭台之上的石棺坏了,我原本以为是陛下所为,如今瞧着皇后娘娘这副打扮,应该是皇后娘娘所为吧?” “能够独自一人损坏我们巫族圣物,皇后娘娘也实在是厉害的。” 云裳仍旧没有作声,朵兰珠为何要同她说这些? 想要做什么? 为何她竟然觉着,朵兰珠同她说这些话,并无恶意? 云裳是个素来相信自己直觉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终是开了口:“你方才说,他们所中的,是乾坤咒?” “是,乾坤咒,颠倒乾坤,敌我不分。” 云裳抿了抿唇:“那为何,我没有受到影响?” 朵兰珠轻笑:“皇后娘娘歪打正着,因为皇后娘娘这身打扮。” “打扮?”云裳低下头,便瞧见自己身上穿着的这身巫族衣裳:“巫族衣裳?” “让皇后娘娘未受这乾坤咒影响的,并非是这身衣裳,而是皇后娘娘腰间那只骨哨。” “骨哨?”云裳垂下眸子,看向自己腰间挂着的那只骨哨。 此前她换衣裳的时候,因为害怕被真正的巫族人发现端倪,所以格外小心,将那尸体上的所有衣物包括饰品都一一对照着穿戴上了。 这只骨哨,云裳也曾经见过。 上一次她来救洛轻言的时候,暗卫还将卯应身上的骨哨拿下来给了她,她甚至还拿去假装巫族人给卯应的妻子传递过消息。 “巫族人身上的骨哨,是用巫族巫术的骨头所制,上面沾染着巫族巫术的巫力,能够避免巫族寻常百姓受到巫术的侵扰。所以,巫族人的骨哨,势必时时刻刻不离身,除非死。” 云裳手指摩挲着那骨哨:“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难道就不怕我知道这些之后,反倒利用了这东西,去对付巫族人?” 朵兰珠从屋中走了出来,面上神情淡淡地:“皇后娘娘可知,此前的巫族是什么模样的?” 云裳眼中闪过疑惑,不知朵兰珠为何有此一问,只是却也摇了摇头:“我第一次来巫族,便是之前来救家夫。” “陛下果真是皇后娘娘救走的。”朵兰珠垂眸笑了笑:“能够亲自闯入巫族,救走陛下,皇后娘娘实在是令人钦佩的。” 说完也不等云裳再开口,朵兰珠又抬眸看了一眼在黑夜之中只看得见一片黑影的巫族土地:“我出生在巫族,长在巫族,曾经也曾离开过巫族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是对我来说,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尔虞我诈,而巫族,仿佛是一片世外桃源。” “这里,风景秀丽,族人都极好,便是养的那些在外人看来十分恐怖的蛊虫也像是宠物一般,十分可爱。” “我自小在这里长大,仿若世间都没什么大的烦忧一般。” “可是,这几年,一切却都变了。”朵兰珠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族长在诸位长老的撺掇之下,开始将寻常族人炼制成活死人,一有人死了,无论他的家人愿意亦或者不愿意,尸体都会被带走。” “长老们开始炼制各种十分歹毒的蛊虫,且还暗中找一些无父无母的族人来实验蛊虫的效果。” “开始频繁同外面的世界接触,开始往外面派遣族人,打探消息,利用蛊虫害人,阿谀奉承巴结外面夏国那些达官贵人,想尽千方百计往朝中安插人。” 朵兰珠垂下眸子笑了笑:“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族长身边照料,他们觉着我不谙世事,所有的事情都并不避忌着我,我都知道。” “可是我也瞧见了,族中许多人,因为至亲之人被炼制成活死人而痛苦不堪,因为远离家乡而卑微的在外面活着,因为受尽蛊虫之苦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也求过族长,可是他被那些个长老洗了脑,总觉着,若是此计功成,便能成就千秋霸业。” 朵兰珠深吸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一时被权势迷了心,直到他们将太子殿下,将陛下带回来,我才直到,我们早已经没了回头路,他们暗中早已经走了不知多少错路。” “倒是果真如我所料那般,很快,你们便找来了,而后,我记忆中的那片桃源不再,整个巫族,都变成了人间烈狱。” “族人惨死,甚至有一些尚未死的活人,都被族长和圣女,拉去炼制成了活死人。只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寻常巫族人并无多少用处,抵抗不了外地入侵,可是活死人却就不同了,活死人就能为他们所用。” 朵兰珠眼角落下一滴泪:“今夜我听闻夏军进攻,也并未去灵穴,并未去祭台,只在族中走了走,只瞧见族中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族人的尸首。” “我亦是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图什么?” “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了所谓的让族人以后能够有好日子过。可是人都没了,活人都没了,好日子,谁来过呢?” 云裳定定地看着那朵兰珠,心中在思量着她口中的这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此前夏侯靖被她救出去之后,虽然也与她说起过在巫族中的情形,可是关于朵兰珠,却并未怎么提及。 她没问过,他也没怎么说起过。 因而,她并不知道,朵兰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的话可信不可信。 云裳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可是,若是果真如她所言那般,如今这巫族,他们带来的人,尚且清醒着的,就她一人的话...... 也并非是不能搏一搏。 第1392章 我可以帮你 云裳眯了眯眼:“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朵兰珠抬起眼来看向云裳:“因为你是夏国皇后,巫族这一场灾难,只有你与陛下能够拯救。” 云裳笑了:“可是如今我们的境况,你也瞧见了。你瞧,我们带来的人,都因为受到乾坤咒的影响,在自相残杀。陛下如今尚且在灵穴之中,我全然不知他们那边是何情况。兴许,也受到了乾坤咒的影响。” “你们巫族人想要将这夏国江山据为己有,照着眼前这副光景,难道不是除掉我们来的更为简单方便?” 朵兰珠垂下眸子:“是,你们如今踏上了巫族的土地,还去了巫族的灵穴,用巫蛊之术想要除掉你们,的确并非难事。可是,之后呢?” “尚且还有上万的大军就候在外面,这样数以万计的大军,夏国还能有许多,可是我们巫族......我们巫族,如今所有巫族人加起来都不足五千。五千人,兴许能够借由着巫术,抗击这外面的那一万大军,可是离开巫族之后,难道还能打过夏国所有的军队吗?” “巫族能够借由巫术,以活死人之法控制叛军首领,领叛军听命于我们。难道,还能利用这活死人之术,控制住夏国所有的将领吗?” “族长他们是被冒险之后的巨大的权势利益给迷了心智,我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了。我说什么,他们都会说,你连巫族都不曾出过几次,又哪里知道外面的情形,又哪里知道权势有多好。” 云裳挑了挑眉,没有作声。 “可是我看不下去了。”有泪水从朵兰珠眼中滑落,朵兰珠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女子,只觉着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仿佛看到了,看到了一个一个曾经十分熟识的人,她的亲人,朋友,都一个一个倒下,脸上尽是痛苦。 “够了。”朵兰珠哽咽着声音:“已经够了,这一场闹剧,也是时候结束了。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这片曾经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土地,而如今就只剩下了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哭喊声,到处都是族人散落的尸体。” “我只希望,不再有人死了。我只希望,能够救下如今还仅存着的这些巫族人。仅此而已......” 朵兰珠咬了咬牙:“皇后娘娘,我可以帮你。” 朵兰珠泪眼朦胧,眸光却无比的坚定:“皇后娘娘,我可以帮你,帮你平息这场闹剧,帮你破掉这乾坤咒。” “如今圣棺已毁,许多,许多厉害的巫术都已经无法施展,破掉这乾坤咒,你的人便不会再受控制,我去灵穴,我去灵穴,我去求族长,我去求圣女,让他们就此收手。只求你......” 朵兰珠嘴唇微微打着颤,只朝着云裳跪了下来:“只求皇后娘娘,放过其他的巫族人,放过那些无辜的,其他巫族人。我愿代他们以死恕罪......” 云裳只定定地看着朵兰珠,而后朝着朵兰珠走了过去,伸出了手:“朵兰姑娘不必跪我。” 朵兰珠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云裳,半晌才颤着声音道:“皇后娘娘不愿意吗?” “皇后娘娘难不成是想,是想赶尽杀绝吗?可是......” 云裳摇了摇头:“你们巫族,是人人都会巫蛊之术吗?” “不是的。”朵兰珠垂眸:“蛊虫是人人都会养的,可是我们养着的很多蛊虫,大多并不会害人。最开始,我们养蛊虫,其实是为了救人。蛊虫有分的,有分医蛊和蛊毒,用以治病的蛊虫,可以进入人的血脉之中,清理血脉中的脏污,分筋续骨。” “蛊毒......蛊毒养的人其实并不太多,一则因为蛊毒会害人,二则因为巫族寻常百姓几乎一辈子都不太会有离开巫族的机会,也就没什么用上蛊毒的机会。” “而巫术就更不是人人能够习得的了,巫术须得要灵根的。圣女每年会从巫族满了三岁的小孩子中选择一些灵根教好的人守卫弟子,带回灵穴祭台,教习他们巫术。” 朵兰珠声音轻轻的:“其实巫族人数千人,懂得蛊毒的人不过百来人,懂得巫术的两百来人,而且也并非是人人都懂得那些比较高阶的巫蛊之术。” 云裳点了点头:“你口中那些,对巫蛊毒术不曾习得的寻常百姓,我自是能够放过。可是,会巫蛊之术的人,我却决不能够让他们有机会入世。” “我两次深入巫族,也见识过你们的巫蛊之术,特别是巫术,我知道这些邪术若是流入了世间,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会引起什么样的混乱与恐慌。” 朵兰珠咬了咬唇,眼中带着慌乱:“皇后娘娘知道了灵穴之事了,不是吗?” “皇后娘娘应该已经知道了,灵穴在巫族代表着什么,灵穴与巫术之间的关系了......” “是。”云裳也不隐瞒:“我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你们几十年前从族中逃出的圣女,是她告诉我的。她也如你一般,觉着巫族这场闹剧只会毁了巫族,她也如你这般,知晓巫族近年来做的这些事情,会给巫族带来什么。” “是她告诉了我灵穴所在,告诉了我,灵穴的入口。”云裳眸光闪了闪:“是她,告诉了我让我去毁了那圣棺。” “怪不得。”朵兰珠面色灰败:“她是对的。” 朵兰珠垂下眸子:“既然娘娘已经知晓那灵穴的所在,自然也知晓,我们巫族的无数,须得要那灵穴的灵力,才能发挥如此威力。一旦离了那灵穴,一旦毁了那灵穴,便也与你们的武功那些并无多大的差别了。” “我可以帮娘娘。”朵兰珠抬起眼来:“我可以帮娘娘,彻底毁了那灵穴。” “没有了灵穴,娘娘之后也可以派遣人来守着我们,我们也没了反抗之力,便只能如同寻常百姓一般生活。” “甚至,我们可以毁掉那些活死人,放弃修习巫蛊之术,如此一来,只消不到百年,巫蛊之术,便可彻底消失......” 第1393章 周旋 “毁掉活死人,放弃修习巫蛊之术?”云裳重复着朵兰珠的话,而后幽幽笑了:“这倒未尝不是一个法子,只是......” 朵兰珠听云裳话中态度隐隐有所松动,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忙不迭地道:“只是什么?” “只是,便是毁掉那灵穴,让巫族的巫蛊之术效果大打折扣,可是,巫族也已经派遣了巫师前往武安州,且利用活死人之术控制住了叛贼夏侯靖,将谋逆大军都握在了自己手中。” “夏军虽派出了大军前往平乱,可是巫族巫术那般厉害,若是巫族利用巫蛊之术来对付夏国大军,你可知,又会让多少生灵涂炭,又会让多少夏国百姓失去家人?” 云裳定定地看向睫毛上仍挂着泪珠的朵兰珠:“你可有法子,阻止这场灾难?” “我......”朵兰珠有些茫然,只低着头咬唇沉默着。 云裳从袖中取出笛子,放在嘴边吹了吹,那笛子却并未发出任何响声。 云裳叹了口气,将那笛子放了下来:“朵兰姑娘是良善之人,瞧不得巫族遭逢此难,我又何尝愿意瞧见此番情形?” “巫族虽然避世而居,可是这数百年来,巫族这片土地,可都是划分在夏国的国土中的,是画在夏国地图上的。对我与陛下而言,巫族的百姓,亦是夏国的百姓。瞧见这么多夏国百姓这样死去,我心中又何尝不痛惜?” 云裳抿了抿唇,声音中尽是苍凉:“朵兰姑娘极少出巫族,想必也不曾上过战场。” “我上过的,许多回。”云裳并未看朵兰珠,声音亦是十分平静:“就在我此前来巫族之前,还去过离武安州不远的银州。叛军在武安州叛乱,战火虽并未波及银州,可是,前线受了重伤的将士却送了一部分到银州疗养。” “那些将士,大多伤重昏迷不醒,单单这样的,我在的时候送到银州的便有数百人,还有轻伤的,还有战死的。” “他们这些将士,也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儿子。可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自己的家人免遭于难,却不得不上阵杀敌,甚至付出生命。” 云裳垂下眸子:“这些将士受伤甚至战死,便是因为你们巫族的野心......” “且就上次我救走陛下到如今,这短短数日,巫族便又派遣了不知道多少精通巫蛊之术的巫族人前往武安州。这些人,又会导致怎样的灾难?朵兰姑娘,可曾想过?” 朵兰珠仍旧在沉默着,目光却从云裳的脚上渐渐上移。 “皇后娘娘果真不愿意放过我们吗?非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才可吗?” 朵兰珠的声音悲切,目光空洞。 云裳勾了勾嘴角:“朵兰姑娘说的哪里话?如今这情形,哪里是我不愿意放过巫族人?你瞧,我带了那么多人进来,如今却都在自相残杀,神志清醒着的,也不过就我一个罢了。就我一个,能够做什么?” “朵兰姑娘若是真的想救下这些寻常百姓倒也不是难事,毕竟这些寻常百姓也是无辜的,若是朵兰姑娘愿意打断这乾坤咒,我倒是愿意饶他们一命。” 朵兰珠却是站了起来:“皇后娘娘既然都已经知晓,如今这巫族中,随同皇后娘娘一同来的人中,便只有皇后娘娘这么一个清醒的,皇后娘娘却为何仍旧这般高高在上,油盐不进呢?有时候,放别人一马,便是放自己一马。若是皇后娘娘真这般不近人情,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云裳垂眸笑了笑,突然低下头,从腰间挂着的那骨哨上取下来一条小虫子:“朵兰姑娘费尽心思接近,又是跪又是拜又是哭又是求的,在我面前费了这么多功夫,便是为了在我身上放这东西?” 见朵兰珠面色惨白跌坐一旁,云裳低下头看了看那虫子:“若是我没有猜错,朵兰姑娘将这虫子放在我身上,是为了破坏我腰间挂着的这骨哨吧?没有了这骨哨,我便不能免受巫术干扰了。” “只是你知晓自己武功不如我,我身上又有驱蛊虫的药粉,又不受巫术影响,你断然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出?” 朵兰珠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皇后娘娘果真名不虚传,果然聪明过人,是我大意了。” 云裳笑了起来:“倒也不是我聪明过人,我只是不太相信陌生人,尤其是如姑娘这般漂亮的女子,越是漂亮的女子,便越是会骗人,这个道理,我可是懂的。” “我倒是明白了朵兰姑娘在这里与我周旋这么半天的目的,可是朵兰姑娘可曾猜到了,我明明已经看穿了朵兰姑娘的阴谋,却仍旧愿意陪你的缘故?” 朵兰珠听云裳这般说,脸上愈发慌乱,声音都有些沙哑:“皇后娘娘,因何故......” 云裳笑了笑,抬起手来放在嘴边,只一声哨响,周围的树梢上便出现了无数个黑衣人。 朵兰珠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怎么会......怎么会?” 云裳勾唇而笑:“多谢朵兰姑娘,告诉了我,我不受这巫术影响的原因是这骨哨。所以,在与姑娘说话的时候,我便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外面随同大军一同穿越瘴气林的,亦有不少暗卫,他们接到了我的消息,便急忙从外围那些巫族百姓的尸体上取下了这骨哨,而后佩戴于自己身上,这才成功潜入。” 暗卫已经飞快地将手中多余的骨哨佩戴在了一旁正在打斗的暗卫身上,很快,那些暗卫便清醒了过来。 朵兰珠咬了咬牙:“即便是你知晓了这件事情又如何?巫族人一共就那么多人,骨哨就那么些,你们的大军定然无法进来。就你们这些人,想要除掉我们巫族?痴人说梦!” 云裳脸上仍旧带着笑:“是不是痴人说梦,很快朵兰姑娘便也就知道了。大军的确是没有办法进入而不受巫术影响,可是想要毁掉你们巫族灵穴,却未必需要大军压境。有时候,很难做到的事情,事实上只需要......一切炸药便可办到了。” 第1394章 是因为你 在朵兰珠惊愕的目光之中,云裳的笑容却愈发从容:“今日若是事成,成功覆灭了巫族,倒是要多谢朵兰姑娘襄助了。” 云裳瞧见先前她进出灵穴的那石洞之上她放置着的石头隐隐开始松动,应该是有起尸的尸体在下面推动,那些尸体生前本就是巫师,瞧着也应该会些武功,推开一个石头并不难。 云裳眼珠子一转,指了指那石头:“朵兰姑娘你瞧,那石头在动,你猜,下面是什么?” 朵兰珠虽觉着云裳突然来这么一句定是有诈,却也忍不住转过头朝着云裳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 石头果真在动,且很快,那石头便被推了开,朵兰珠瞧见,有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抓住了那洞口边缘,用力往外攀爬着。 什么人? 朵兰珠的手暗中放在了腰间笛子上。 很快,那双手的主人便从下面爬了上来。 瞧见那人的脸,朵兰珠忍不住瞪大了眼:“阿娜丹?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不是已经......” 朵兰珠忍不住退后了两步,目光灼灼,满是震惊:“你不是已经中毒没了吗?你的尸体......不是......不是已经被圣女带走了吗?” “难不成......”朵兰珠蹙了蹙眉,难不成,阿娜丹已经被圣女炼制成了活死人。 可是,不应该啊。 据她所知道的,炼制活死人,并没有这般快。 这才不到三日,不可能的,不可能这样快的。 朵兰珠脑中接连闪过好几个不可能,却瞧见那阿娜丹已经站起了身来,歪着脑袋看了朵兰珠许久:“朵兰珠?” 朵兰珠更是骇然,即便是圣女能够想法子在短时间内将尸体炼制成活死人,可是刚刚炼制的活死人尚未吸收灵气,虽然可以如同寻常人一般说话行动,可是却是没有记忆,辨别不出面前的人是谁,除非,操纵者让他这般说。 可是,这里并无他人。 朵兰珠目光定定地看着阿娜丹,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猜想:“起......起尸了?” 阿娜丹自然不会回答她,目光还在四处逡巡着。 那个洞口,又有人跟着爬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接连爬上来了十多人。 朵兰珠在里面瞧见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心中关于起尸的猜想愈发肯定。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起尸,是他们最不愿意瞧见的情形。 虽然他们会将尸体炼制成为活死人,可是成了活死人之后,尚且可以与自己的亲人住在一起,尚且还能留个念想,假装他还在...... 可若是起尸...... 起尸之后的尸体,只能在深夜活动,见不得丝毫的阳光,若是被阳光一照耀,便会立马枯老衰败,而后彻底死去,再也无法做成活死人。 且起尸的尸体,不受任何人控制,还具有攻击性,十分危险。但是却又比活死人脆弱,一旦尸体受伤,便也就...... 朵兰珠咬了咬唇,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目光却仍旧还在瞧着那洞口,还有尸体在往上爬着。 朵兰珠不知道为了突然会有这么多尸体起尸,只是却也明白,这件事情对他们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朵兰珠转过身,朝着云裳方才站着的位置看去,却瞧见那里早已经没有了人。 果然是声东击西之计,朵兰珠咬了咬唇,拿起手中笛子,飞快地吹响了笛音,而后也跟着匆匆忙忙离开了那处。 刚走出去几步,却就听见有人高声大喊着:“族长出事了,族长出事了!族长被夏人擒住了!就在族长家中,快来人啊!” 朵兰珠心中猛地一悸,有些慌乱。 她自小在族中长大,被娇纵着长大,虽然性子张扬跋扈了一些,巫蛊之术也都会一些,可是却不曾经历过这些,这段时间发生的每一件每一桩,都让她觉着有些手足无措。 那声音渐渐远去,似乎是去别的地方报信去了,朵兰珠咬了咬牙,飞快地转身,去了族中另一处树屋。 “卯展,卯展!” 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从门内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男子只定定地看着朵兰珠,眸光微沉。 “卯展,族长出事了,被夏国人擒住了,就在他屋中,你可不可以想法子去救一救他?” 卯展只淡淡地扫了朵兰珠一眼,神情散漫:“被夏国人擒住了?” “是啊,夏国人阴狠毒辣,此前下毒害了我们那么多族人,如今族长落在了他们手中,定然......”朵兰珠越说,心中越是慌乱无比:“你那般聪明,又得族长器重,你定然有法子的。” “没有法子。”卯展冷冷地应着:“此前我便同族长说过,洛轻言不能留,留着他只会成为祸患。当时族长都已经被我说动了,可是后来却仍旧放过了洛轻言。” “族长为何会放过洛轻言?你可知晓?” 朵兰珠听卯展提起这一桩,手指忍不住拽了拽衣裳,面上略显慌乱:“我......” 卯展嗤笑了一声:“你不想说,我来说,是因为你。” “因为你当时被那洛轻言迷了心窍,见不得他死,还做着嫁给他的美梦。可是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现在怎么样了?” “夏国皇帝被他那情深意重的皇后娘娘给救出去了,然后杀了个回马枪,一下子毒杀了我巫族那么多族人,如今更是带着人**巫族灵穴。我先前听闻,圣棺被毁了?” 见朵兰珠眼睛通红,卯展却只咬了咬牙:“圣棺被毁了,恐怕离灵穴被毁也不远了。” “如今族长还被他们掳走去做了人质,你且等着吧,等着看看,你那位心上人怎样将咱们族人都赶尽杀绝,如何将我们巫族夷为平地的。” 朵兰珠眼中有泪水滑落了下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心生妄想,我不该心软,不该去求族长放过洛轻言。” “可是事已至此,说那些又有什么用?你定然有法子的对不对?你定然能够救族长的对不对?你的巫蛊之术修**最好,便是圣女其实也不是你的对手,你肯定有办法的。求求你,只要你救下族长,救下巫族,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第1395章 你杀了我吧 卯展的目光在朵兰珠脸上停了良久,才道:“什么都答应?” “应的。”朵兰珠睫毛轻颤着:“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 “经常与我斗蛊虫的阿雅,会跟我说笑话的应久,还有不过才五岁的**......” “**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那日早上,她还在与我说,找到了一处好地方,能够看到好多好多的萤火虫,说寻个机会,就带我去看萤火虫。还问我可不可以给她抓几只萤火虫回家,放在帐中,晚上她就能看着萤火虫一闪一闪的睡觉了。” 朵兰珠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当时我拒绝了她,我告诉她,若是将萤火虫抓回了家,它们就会死了。**心善,就说那就不要了,在外面看看也挺好的。我们约好的,等过几日寻个天气好的晚上就去。” “可是那天中午,我便听见她哭,哭着说她肚子好疼,她阿娘找来了巫医,可是巫医也束手无策,她瞧着她阿娘担心害怕的模样,还一直安慰她阿娘,说她其实只是吃坏肚子了,也许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她忍着痛果真就睡了过去,可是再没有醒过来。” 朵兰珠声音有些哽咽:“那些人,是我们的族人,原本日日都要见着,都会同我们笑着打招呼,闲来无事说几句话的人,却突然就都没了,都死了。” “方才......就在方才,我还看见之前被圣女带回了灵穴中的那些尸体都起尸了......” 卯展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起尸了?” “是啊。”朵兰珠点着头:“是亲眼所见,他们全都从灵穴中爬了出来。且还会同我说话,还记得我的名字,就是起尸了。” “猜想,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兴许与圣棺被夏国皇后被毁有关。圣棺本就**着灵穴中的灵气,避免灵气外泄。也**着族中那些活死人的魂灵,圣棺被毁,恐怕会对活死人,对圣女的巫术都会有些影响的。” 朵兰珠拉了拉卯展的手:“夏国的人已经闯进了巫族,且他们还已经知道了,用骨哨避免受巫术影响之事,族中只有你与阿吉修**是黑巫术,阿吉去了那武安州,族中便只有你了,只有你的巫术,能够不受那些骨哨影响。你定然能够救下我们巫族,救下我们巫族剩下的这些族人。” 卯展深深地看了朵兰珠一眼:“若是洛轻言落入我之手,我定然不会再饶他性命,我定然会就地便将他给处置了,你可会心痛?可愿意?” 朵兰珠惨笑一声:“我愿意不愿意又有何用?他从来都不属于我,过去现在以后,都不会属于我。且他与夏国皇后一同,杀了我们族中那么多族人,我与他们,不共戴天。若是他果真落入了我们之手,便是你不动手,我也会亲自了结了他们。” 卯应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一些:“希望你记住你方才所言。” “等我回屋拿招魂铃。”卯应刚一转身,却只瞧见眼前黑影一闪,他尚且来不及瞧见什么,就只觉着脖间一凉,他想要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忍不住瞪大了眼,愣愣地瞧着眼前的人。 “卯展!” 朵兰珠惊声尖叫,下意识地便要上前扶住卯展,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含笑的女声:“黑巫术?本来我还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倒是多谢朵兰姑娘为我带路了。” 朵兰珠猛地转过身,就瞧见此前刚刚同她见过的夏国皇后站在她身后,面上带着笑,这笑容,落在朵兰珠的眼中,却是无比的讽刺。 朵兰珠心中痛极,却也恨极:“你......” 只是事已至此,便是后悔也已经无用,朵兰珠眼中溢满了泪水:“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云裳笑了一声:“那可不能,毕竟朵兰姑娘对我们也还是挺有用的。” 云裳脸上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听闻,此前承业落在你们手中的时候,便是朵兰姑娘亲自给他种上蛊王的?每次也是朵兰姑娘用笛音驱动蛊虫在他身上游动的?最后也是朵兰姑娘将蛊虫从他身体中拿出来,放入陛下身上的?” “啊,忘了介绍一下,承业,便是我的孩子。” 朵兰珠浑身都在颤抖着:“是,都是我!所以你来对付我啊!是我将蛊虫放进去的,也是我时不时地用笛音唤醒蛊虫,让他受尽痛苦的。甚至你丈夫,当时因为我看上了他,想要他娶我,我也几次三番用笛音唤醒他体内蛊虫,想要让他在承受不住痛苦的时候来求我,来求我救他,来求我帮他。我想着,若是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提要求,就可以让他娶我。” “并且,我还想利用那蛊王,将他一辈子都留在巫族。” “都是我做的!你来杀我啊!”朵兰珠喊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劈了。 云裳却只是笑:“我说过了,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留着你,甚至,我可以留着你,让你成为巫族最后一个死的人,让你亲眼看着,你们巫族,是如何覆灭的。” “我宁云裳,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甚至,我心狠手辣起来,比谁都厉害。” 云裳说着,转身吩咐着身后的暗卫:“去,派个人,将这叫卯展的人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换好,易容成卯展的模样。” 云裳的目光却落在了朵兰珠的身上:“朵兰姑娘,得罪了。” 云裳说着,便径直拽着朵兰珠进了门。 “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 门被关上了,过了片刻之后,便又被打了开来,朵兰珠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情淡定,好似方才情绪崩溃的,压根不是她。 只是暗卫却还是很快认出了她:“娘娘。” 那“朵兰珠”摆了摆手,看了看天上月亮所在的方位。 “暗卫换好衣裳了吗?谁假扮的卯展,跟我一同再去灵穴之中走一遭吧。”开口却全然是云裳的声音。 扮作卯展的人连忙从一旁走了出来:“娘娘。” 云裳笑了笑:“卯展口中所说的那招魂铃可带上了?” 暗卫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铃铛:“应该就是这个,屋中只有这么一个铃铛。” “好,那就走吧。” 第1396章 会合 云裳带着暗卫扮作朵兰珠与卯展的模样,直奔灵穴而去。 乾坤咒还在不停地吟唱着,云裳与暗卫一同,一脸焦急地赶到了灵穴入口处,就瞧见灵穴入口有人在守着。 见着朵兰珠与卯展,守卫连忙迎了上来:“朵兰姑娘,展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听那守卫话中之意,想必是与朵兰珠和卯展熟识之人,云裳面上带着几分焦急,神情语气都与朵兰珠并无区别:“我方才在外面的时候,瞧见了此前被圣女带走的那些尸体都起尸了,且还从夏国人炸开的洞中跑了出去。” “起尸了?”那守卫果真脸色大变:“你果真没有看错?” “自然是没有错的。”云裳想了想当时他们躲在暗处看见朵兰珠瞧见那些尸体时候说的话:“我亲眼瞧见的,我瞧见了阿娜丹和其他好些人,阿娜丹我记着的,她分明是之前中毒死了,被圣女带回了灵穴的。可是这才几日,定然不可能已经被炼成了活死人,且她还认出了我来,这不是起尸是什么?” 守卫听云裳这么说,亦是连连点头:“是,应该是起尸了,可是为何,我们全然没有收到消息?” “我料想,应该是夏国人此前的那些炸药,那些炸药将地上炸出了不少的洞,其中有些,能够直通灵穴之中。阿娜丹他们就是从那洞口爬出来的,兴许是正好在放置这阿娜丹他们尸体的地方炸出了一个洞,他们起尸之后,就从那里爬了出来。” 守卫点了点头:“那我得去同圣女禀报一声才是。” 说完,才又看向了云裳:“那朵兰珠你带着展哥儿来......” 云裳咬了咬牙:“我担心夏国人太过厉害,担心圣女的巫术对他们会失效,所以特意将卯展带了过来,卯展的黑巫术便是骨哨也避不开,若实在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就让卯展施展黑巫术......” 那守卫沉默了良久:“也只有这样了,那你既然要进去见圣女,便索性替我将起尸的事情一同给圣女禀报了吧?” “好。”云裳点了点头:“事发突然,事不宜迟,我便先带着卯展进去了。” “哎,去吧。” 云裳见他放行,便光明正大地带着暗卫进了灵穴。 云裳此前便进来过一次,走了一段,便看见了此前她出来那石室,就直奔祭台而去。 一路上,他们也见着了不少受到乾坤咒影响的暗卫。 云裳与那暗卫身上都带了不少的骨哨,见着自相残杀的暗卫,便默不作声地在他们身上挂上骨哨,而后将发生的事情同他们密语相告。 走了很长一段,云裳才在一处石室中瞧见了洛轻言。 一见着洛轻言,云裳的脸色就骤然变了色,洛轻言独自一人在那石室中,石室的大门关了大半,洛轻言的手垂在一旁,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 云裳急忙弯腰钻了进去:“你的手怎么了?” 洛轻言抬起头来,双目赤红一片,只定定地看向云裳,便要拔出腰间佩剑。 云裳连忙将骨哨给他挂上,压低了声音道:“是我。” 听见云裳的声音,洛轻言身子才猛地僵住,盯着云裳看了半晌,却没有说话。 云裳知晓他尚在怀疑,只低声将事情同他说了,交代完了才又问:“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洛轻言这才开了口,声音有些哑:“没什么,只是那吟唱声会干扰我的神志,让我对自己人下手,为了保持清醒而已。” 云裳听他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过来,眼眶亦是忍不住有些发红,只咬了咬牙:“你对自己素来这般下的狠手。你也不仔细瞧瞧,你瞧瞧你面前这一滩血,一个人能有多少血来流的?若是那吟唱声一直不停,你就任由你的血这样流下去?若是后面再没法维持神志,你是不是还准备继续给自己划上几道?” 洛轻言却只笑看着云裳,并未作声。 云裳知晓这样的事情洛轻言定然是做的出来的,心中更是气急败坏:“你都答应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还这样,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看了眼云裳身上的装束打扮:“你便是想要带着暗卫假扮卯展,以施展黑巫术的名号,接近那巫族圣女,对她下手?” “是啊。”云裳仍旧没好气:“之前我损毁了圣棺,她定然就心生警惕了,我已经想好了说辞,定要将那巫族圣女给除掉。” “卯展已死,圣女是巫族巫术最高的人,将她一除,这里定然大乱。” “我已经给灵穴中的暗卫都带了骨哨给他们带上了,他们现在还在假装自相残杀,而后会一点一点地靠近祭台。等着我们得手,他们便可出手,将这灵穴中的巫族人尽数除掉。” 洛轻言已经缓了过来,只抬头看向那假扮卯展的暗卫:“将衣裳脱下来给我吧。” “嗯?”云裳懵了一瞬,便明白过来洛轻言的意思:“你要假扮成卯展与我同行?” “嗯。”洛轻言随手从衣裳上扯下来一个布条,将自己的伤口胡乱缠了缠:“此行有些危险,那巫族圣女不是好糊弄之人,我与你一起,我的武功,比暗卫高得多,成功的机会也大一些。与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云裳想了想,点了点头:“也行,我也实在是不放心你了。不过一会儿不见,你就将和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云裳转过身,洛轻言与暗卫换了装扮,便跟着云裳一同赶往祭台。 祭台处,吟唱声仍旧在继续,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祭台的中央摆放着两具尸体,而祭台上空盘旋着不少黑色的鸟,那些鸟,与先前从圣棺中飞出来的鸟一模一样,在祭台上方盘旋嘶鸣着。 时不时有鸟俯身冲下,捉一下祭台上的尸体,便又飞回去。 云裳细看了一下,那祭台上的两具尸体都已经被捉得面目全非,全身上下没有了一块好肉。 云裳心中只觉着有些恶心反胃,半晌才压制了下来,只抬脚进了祭台,快步走到了祭台中央。 “朵兰珠,见过圣女。” 第1397章 今日之事,我记住了 祭台上的女子睁开了眼,目光淡淡地落在云裳的身上,大抵是因为先前圣棺被毁之事,她眼中带着明显的警惕:“朵兰珠,你来,有何事?” 云裳面上满是急切:“圣女,起尸了。我方才在外面瞧见了阿娜丹,还有其他此前被带回灵穴的尸体,阿娜丹还叫出了我的名字。” 云裳的话一出口,圣女便蹙起了眉头,祭殿中也响起了不少窃窃私语声。 “起尸了?”圣女神情郁郁:“定然是因为圣棺被毁,灵气外泄之故。” 圣女抿了抿唇,若是起尸,那些尸体便不可能再用了,无用的东西,她也没必要去顾念着。 “起尸就起尸吧,等着将夏国人赶出去之后,再去处置起尸之事。” 云裳此前从朵兰珠与卯展的对话之中得知,这些起尸的尸体若是见着阳光,便会快速腐败。 这祭殿中定然有那些尸首的家人,这巫族圣女这般说,定然会让那些家人不满,这倒是正合了她之意。 云裳垂下头,藏起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 “我方才还在外面瞧见了夏国皇后,我瞧着她身上穿着咱们巫族人的衣裳,还佩戴者骨哨,我听见乾坤咒的吟唱声,便想,夏国皇后身上带着那骨哨,便不会受到乾坤咒的影响。” “那夏国皇后虽然只是一人,可是我听闻过许多关于她的传闻,害怕她一人做出什么对咱们巫族不利之事,因而才特意将卯展带了过来。卯展的黑巫术,便是骨哨也不可抵挡。” 圣女听到此处,方确定了眼前朵兰珠的身份。 无论是佩戴骨哨便不会受到巫术影响,还是卯展的黑巫术可以无视骨哨施展,这都是夏国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夏国皇后吗?”圣女微微眯了眯眼:“原来是她,倒是怪不得。” 云裳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茫然:“圣女见过夏国皇后了?” “自然是见过的。”圣女声音变得冷极了:“先前便是她损毁了咱们的圣棺,我定然不会让她,活着离开巫族。” “她损毁了圣棺?”云生瞪大了眼,眼中满是愕然之色:“怪不得,原来是她。” “她能够损毁圣棺,便说明此人实在是不容小觑,圣女,咱们还是快些用黑巫术,彻底地将她给解决掉吧?” 圣女的目光落在卯展身上,抿着唇半晌没有动静:“黑巫术只是因为太过稀少,所以咱们并未做出避开黑巫术之物,而并非是因为,你们黑巫术,比我们正统巫术更厉害。” 云裳心思微动,听圣女的意思,卯展修习的黑巫术,应该与圣女修习的那巫术并非属于同一派系,且存在一定的派系之争。 云裳微微侧头,看了看洛轻言,心都跟着一同提了起来,也不知道洛轻言会如何反应。 却只见洛轻言只微微勾了勾嘴角,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一顾的神情:“圣女说是就是吧,我今日会来,也并非是因为有多想帮圣女,只不过是因为,阿珠答应了我一些条件罢了。” 圣女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眼神似是淬着火。 卯展喜欢朵兰珠之事,族中许多人都知晓,卯展这样说的意思,便是想要告诉她,他并不承认黑巫术比正统的巫术差,也并没有想要帮她的意思,只是因为朵兰珠去求了他。 圣女气得咬牙切齿,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朵兰珠连忙站了出来:“圣女!” “圣女,现在夏国大军压境,咱们巫族危在旦夕,如今族中虽然只剩下了夏国皇后一人不受乾坤咒的影响,可是那夏国皇后太过聪明,她既然能够只身来祭台当着咱们所有人的面损毁圣棺,便有可能会发现骨哨与那乾坤咒之间的关系。若是被她发现了骨哨的秘密,那咱们……” “咱们,你,我,以及咱们整个巫族和族中所有的族人,便危险了。” 圣女在袖中在一旁暗自举起的手便又缓缓放了回去。 “圣女,咱们大业未成,还请圣女以咱们巫族为重啊,朵兰珠实在是不想,不想再看到有人受伤,有人死了。” 朵兰珠的话倒是引起了祭台上许多族人的共鸣,陆陆续续的便有人出了声:“是啊圣女,先前那夏国皇后便是只身一人潜入了咱们这里,且还当着咱们所有人的面,都将圣棺损毁了,不仅将圣棺损毁了,还成功地逃了出去。那夏国皇后,不得不防啊。” “就让卯展试试吧,咱们这段时间,已经死了太多的族人了,太多了。” “是啊,圣女,以大局为重啊。” 一声接着一声,让巫族圣女暗自咬碎了牙,只是面上却仍旧得做出一派大度的模样:“正如大家所言,大敌当前,咱们须得要以大局为重。我今日便不与你相争,你来便是。” “希望你能够如你所言那般,将那夏国皇后,以及在咱们巫族的所有夏国人,尽数除掉。” 洛轻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转身看了云裳一眼,又抬头看向了那圣女:“我须得要阿珠为我护法。” 圣女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朵兰珠修习的是正统巫术,且她此前并未将心思放在修习巫术上,巫术本就不精,她给你护法,能够为你做什么?” 洛轻言却是径直笑了开:“我并不需要她为我做什么,我只需要让她在我身侧,我能够看着她便可。” 圣女抬起头,手已经迅速地抬起,手指成爪,额上青筋亦是暴起。 云裳连忙道:“我……” 只是那圣女的目光落在祭台上那些巫族人的脸上,却又将手松了开:“行,你们上来吧。今天的事情,我记住了。” 洛轻言却仍旧一副全然无所顾忌的模样,缓缓走上了祭台正中央。 云裳也连忙低垂着头走了过去,跟随着洛轻言一同踏上了那莲花台。 洛轻言与圣女在莲花台上对峙着,用眼神厮杀着。 云裳的手却已经悄悄握上了腰间软剑,而后,抽出软件,朝着那圣女刺了过去。 便在此时,洛轻言也紧跟着,飞快地出了手。 第1398章 棺材 变故突生。 只是大抵是因为那巫族圣女一直便对洛轻言所假扮的卯展心中有所芥蒂的缘故,在洛轻言与云裳出手之时,巫族圣女便已经反应了过来,只飞快地侧身想要躲避。 奈**裳与洛轻言一前一后两面夹击,巫族圣女武功本就并不太高,反应速度也稍稍有些慢了,也仍旧让云裳与洛轻言手中剑刺入了身体。 痛! 巫族圣女眉头一皱,手飞快地开始结印。 “黑禽鸟!去!” 头顶那铺天盖地的黑鸟便猛地转过身,朝着云裳与洛轻言俯身冲了下来。 云裳迅速抽出剑,手中挽起剑花,飞快地飞舞抵挡着攻击而来的那些鸟。 只听见阵阵哀鸣声,鸟的尸体落了一地。 只是那些鸟实在是太多,浩浩荡荡的,几乎将云裳与洛轻言围困了起来。 云裳的目光透过那层层叠叠的黑色,瞧见一旁的墙上放置着的火把,飞快纵身跃过去,伸手取过一个火把,在空中飞快地飞舞着。 那些鸟大抵也是惧怕火的,见此情形,都不敢靠近。 云裳瞧见巫族圣女趁着那些鸟群攻击他们之际,钻了个空子想要逃跑,人已经到了祭殿门口。 云裳眯了眯眼,只飞快地拿起白玉笛子吹响了起来。 很快,便有暗卫从外面扑了进来。 只听见阵阵惊呼声响起,而后是下面那些巫族人的痛呼声。 云裳飞快地举着火把,朝着那巫族圣女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虽然通知了外面的暗卫拦截,可是却也知晓,这灵穴只怕并不如他们想象中这般简单。 这灵穴能够成为巫族圣地,且在这个时候,巫族人将大部分族人都聚集在了这巫族灵穴之中,定然是有原因的。 云裳思来想去,心中暗自猜想着原因,兴许是因为,这巫族灵穴之中,有能够供人在危难时候躲避危险的地方。 云裳一路追,一路同暗卫传信,打探那巫族圣女逃窜的方向。 暗卫很快有人迎了上来:“陛下,娘娘,方才我们瞧见那巫族圣女出来,连忙跟了上去,只是这灵穴之中分叉口实在是太多,且她的身形太快,我们跟丢了。” 云裳倒是并不怎么意外,她方才便已然发现,那巫族圣女虽然武功不强,可是身法却是极佳,方才逃离祭殿的时候,她只瞧见一个黑影闪动,人就已经到了祭殿门口。 “分头找。”云裳压低了声音:“提高警惕加倍小心,随时联系着。” “是。” 云裳瞧着眼前那分成了六条路的岔路口,微微眯了眯眼,也随意选了一条。 走了两步,方听见身侧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洛轻言跟在她身侧一步远的地方。 “不是分头行事吗?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洛轻言却只淡淡地扫了云裳一眼:“是同暗卫分头行事,不是你与我。我说过了,会一直跟在你旁边。” “这巫族灵穴中实在是有些奇怪,恐怕有危险,我跟着你也放心一些。” 云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中溢满了笑:“行吧。” 云裳应完,想起方才洛轻言的话,才又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便一直在想,这巫族人的灵穴应该是极其重要的地方才是,为何在我们进攻的时候,他们却将大部分的巫族人都集中在了灵穴之中。” “我猜想,这灵穴中,会不会有什么机关密道,专门用来在有人进攻巫族的时候藏匿巫族人,保护巫族人的。”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也并非没有可能,此前我们打仗的时候,有些地方的人,就喜欢在铸造一些堡垒,亦或者是在地下挖一些密道暗室,在经历战乱的时候,就可以将百姓全部躲进去,一方面方便共同御敌,二则可以保护百姓安危。” 云裳抿了抿唇:“若是这灵穴之中有这样的地方,那圣女躲藏起来,咱们要想找,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洛轻言没有作声,半晌才道:“此前我同你说过什么,你好似又忘记了?” “嗯?”云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问着:“你同我说过什么?” 云裳仔细想了半晌,才好似明白过来洛轻言话中之意:“若是找不到,就多用一些炸药,将这巫族里里外外给炸个遍?” 洛轻言勾起了嘴角:“是啊,我就不信,我将整个巫族一并给炸了,还能找不到人。” 云裳也跟着勾了勾嘴角:“只是没有到必要的时候,我并不是太想用那种法子,毕竟这巫族与其他地方并不太一样,这巫族有些邪门,若是这灵穴之中有什么巫族大阵,咱们炸的时候一不小心碰触到启动了大阵,反倒是得不偿失。” “嗯。” 洛轻言点了点头,却停下了脚步只目光看着前面不动了。 “嗯?”云裳有些不解,也顺着洛轻言的目光看了过去,脚步亦是忍不住停了下来:“这是......” “棺材?” 眼前是一处洞穴,里面如同祭殿那边一样,周围有绿油油的水围绕着,中间是一处十分平坦的台子,台子很大,上面放置着许许多多的石棺。 云裳一眼扫过去,大致数了数数量:“这有几百个吧?” 应该是有几百个的,这些棺材摆放的像是一圈一圈的圆,中间放置着一个黄金棺材。 云裳心中猛地打了个突,眉头紧蹙了起来:“不知为何,我总觉着,那巫族圣女便躲藏在这里面。且我总觉着,这个地方,有些古怪。” 洛轻言心中亦有同样的感觉,两人站在外面沉默地看了良久,云裳才又开了口:“怎么办?一个一个查看吗?” 洛轻言摇了摇头:“太危险了。” 是太危险了,这一圈一圈的棺材,摆放的实在是有些奇怪,看起来便如同云裳此前讲的那样,像是一个大阵。 若是这里面有什么机关暗算,实在是太好安置,他们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不太妙了。 只是,难道就这样看着?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准备炸药。” 第1399章 没有人 云裳一怔:“那我们怎么办?” 洛轻言笑了一声,声音在这偌大的墓室之中回荡着:“我们?既然要用炸药,那就索性里里外外都埋上炸药,炸他个稀烂!左右这地方,我也并不想用来做什么。” 云裳听见洛轻言刻意拔高的声音,亦是忍不住笑了:“也好,直接全都炸了,以后还可以作为流放之地,将朝中重犯皆流放于此。” “流放还是罢了,免得弄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动静来,毕竟巫族这灵穴,实在是有些邪门。不过……”洛轻言眯了眯眼:“听闻这灵穴灵气充沛,我料想,便是毁了,应该也会比寻常地方好上许多,倒是可以用作皇陵之地。” 绝了。 云裳在心中暗笑着,那巫族圣女定然就躲在这里面,就在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听见洛轻言琢磨这将自己的棺材葬在这原本是巫族祖先埋骨之地的地方之上,也不知道,那巫族圣女如今是何感受。 便在这时,云裳突然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被扭动的声音。 云裳蹙了蹙眉,这样的声音,她似乎在哪儿听见过。 云裳脑中飞快地想着,仔细辨别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尚未寻到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云裳却骤然想起了这声音她在哪儿听见过了。 应该是在战场上,是一些防御工事的转动齿轮的声音。 齿轮…… 云裳猛地回过神来:“有机关!” 话尚未说完,就瞧见周围的墙上骤然有几块石头凹陷了进去,而后,钻出来几个蛇头模样的东西。 云裳连忙拉住洛轻言的衣袖,两人飞快地往后退着。 只是方才那齿轮转动的声音,却好似将整个灵穴中的机关都启动了一般。他们方才来的那一路的两侧石壁上,都出现了那蛇头。 很快,从那蛇头张开着的嘴中,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像是蛇吐信子时候的声响,而后,从那些蛇头中便开始喷射出白色的烟雾。 烟雾? 云裳眯了眯眼,这是……迷烟? 还是毒烟? 云裳心中暗生警惕,这巫族的东西,太过邪门,有许多,是她此前全然不曾接触过的。 只是这烟雾,总不至于带着蛊虫和巫术,若只是迷药亦或者是毒药,她又是全然不怕的。 云裳飞快地从袖中取出了传音笛,将消息传递了出去,让暗卫飞快地通过之前他们炸出来的洞口离开这灵穴。 只是很快,却又听见有吟唱声响了起来。 云裳与洛轻言一面朝着洞外撤去,一边暗自想着,不是说,那巫族的骨哨可以不受巫术的影响吗?那这吟唱声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外面那些钦西城的守城兵已经进来了? 云裳与洛轻言脚程不慢,可是那到底离洞口尚且有些距离,甬道之中已经有烟雾蔓延了开来,让人避无可避。 云裳暗自吸了口气,却没有什么反应,那吟唱声也似乎全然对她没什么影响…… 云裳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离开,转身想要问洛轻言有没有感到不适,只是这一转身,却让云裳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本一直跟在她身侧靠后些的洛轻言,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云裳的手在袖中握紧了起来,怎么会?明明洛轻言一直都跟在她身后的,方才这一路,都不曾有任何岔路口,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人影? 云裳咬了咬牙,只觉得全身仿佛被浸入了冰水之中一般,冰凉刺骨。 “洛轻言?” 云裳的声音都带着不自觉的轻颤。 没有声音,周围除了那类似蛇吐舌头一般的“嘶嘶”声,便再无旁的音响。 “洛轻言?”云裳声音拔高了一些。 仍旧没有声音。 云裳咬了咬牙,调头去寻人。 走了一段路,才听见有声音响起,似是打斗声,还夹杂着笛音,是从先前那墓室之中传来的。 云裳走到那门口,就瞧见洛轻言与那巫族圣女正在那摆满了棺材的祭台之上缠斗着,那巫族圣女似有所不敌,不停地后退着,只手中拿着竹笛,不停地吹响着笛音。 那圣女的身侧,有两条大蟒,两条大蟒亦是不停地配合着那巫族圣女对洛轻言发起进攻。 洛轻言虽武功极高,只是大抵是因为对那两条大蟒到底也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强攻…… 云裳握紧了手中软剑,正欲上前相帮,却听见一声笛音响起,之后便有无数黑色虫子朝着洛轻言飞了过去。 洛轻言正欲后退,却又被那两条大蟒纠缠住。 那些虫子将洛轻言团团围住,黑漆漆的一片,在洛轻言身边不停地飞舞盘旋着…… 云裳亦是只能瞧见那些黑色的虫子,便再不能瞧见其他。 云裳当下便不再犹豫,四下看了看,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而后提剑直接冲了过去。 云裳手中拿着火把不停地挥舞着,一股子焦香味传来,而后便有烧死的虫子尸体不停地落下。 云裳飞快地闯入了那些虫子的围困只中…… 没有人。 云裳一愣,那些黑虫子的中间,什么都没有。 云裳心中一紧,却又听见一声声响。 云裳朝着那声响传来的地方望了过去,只瞧见洛轻言正在与一只大蟒缠斗着。 他手中的剑,已经刺入了那大蟒的七寸位置。 有黑色的血从那口子喷射而出,那蛇的蛇尾却还在剧烈的挣扎着。 云裳的视线重新被那些虫子给阻挡住,云裳挂念着洛轻言,亦是急忙提气,却是凭借着方才的记忆,径直冲到了那巫族圣女的位置。 那巫族圣女还在那里,仍旧在吹奏着笛音。 见着云裳,那巫族圣女的眼中亦是闪过了一道惊诧的光芒,笛声攸然乱了。 云裳手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了过去,那巫族圣女的目光却并未看向她,云裳亦从她的眼中看清楚了自己身后的情形。 那漆黑的眼中映照出,洛轻言的剑尚未从那一条大蟒之中取出,另一条蟒蛇却骤然从他身后袭来,似悄无声息一般,而后,将洛轻言,整个吞入了腹中…… 第1400章 太小看了我 云裳猛地瞪大了眼,转过身看向自己的身后:“洛轻言!” 转过身,就瞧见那条白色的大蟒,嘴角还余下一点衣摆。 云裳心中大恸,转身就朝着那大蛇扑过去,只是不等云裳到那大蛇跟前,就只看见那大蛇的颈部鼓了起来,那一点衣摆也不见了踪影。 云裳只觉着脑中一片空白,身后似有人靠近,云裳往旁边避了避,拿着剑就要朝着那大蟒刺去,可是那大蟒身子却是无比灵活,竟躲了开。 倒是她的胳膊,骤然被什么划破了。 云裳低下头,就瞧见胳膊上的衣裳被划开,有血已经渗透了出来。 身后是那巫族圣女的声音,笑声无比阴森:“哈哈哈,夏国皇帝,死了!夏国皇帝!死了!” “皇后娘娘你可知道,我这蛇,可是剧毒无比的毒蛇,从小便是用各种毒虫蛊虫喂养长大,即便只是它的毒液,便能使人全身溃烂,慢慢腐化。” “而夏国皇帝,已经被它整个吞入了腹中,很快,他的身体就会被我这宠物的毒液给侵蚀得一干二净,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云裳额上青筋暴起,心中的恨意无比汹涌。 胳膊上的痛意,却一点一点地侵袭过来,将她的神志渐渐唤醒。 不对……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心中总觉着,好似有什么不对。 云裳转过头看了眼那巨蟒,那巨蟒身体庞大,行动却是极快,那因为吞食下了一个人而显得鼓囊囊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往下,似是那吞下去的人在一点一点的落入它的腹中。 云裳又转过头看向了那巫族圣女,那巫族圣女的脸上仍旧带着笑,见云裳看向她,那巫族圣女便又接着道:“皇后娘娘这般看着我做什么?痛失自己最爱之人的滋味,可还好受?皇后娘娘杀了我这么多巫族族人,这……是我送给皇后娘娘的一份大礼,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喜欢。” 云裳只定定地看着那巫族圣女,却在暗自凝气,暗自感知着身后那大蟒的动作和方位。 感觉不到。 丝毫感觉不到。 云裳眯了眯眼,那大蟒仿佛压根就不存在一般,她丝毫感觉不到它的气息。 不对。 这不对。 云裳暗自沉下气来,仔细思索着,那大蟒那般大,即便是它能够不呼吸,行动之间也定然会有动静,无论是风声还是气流的涌动,不可能无声无息至此。 还有那周围盘旋着的鸟群,也是一样,无声无息得仿佛压根就不存在。 云裳又感觉了一下,眼前这巫族圣女的气息倒是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 云裳握着剑的手微微动了动,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这……兴许压根就只是这巫族圣女设下的一个幻境,幻境中,除了这个巫族圣女,她所看到的,除了这巫族圣女,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里没有大蟒,没有鸟群,只有巫族圣女。 那大蟒将洛轻言吞下,那鸟群的攻击,都是假的。是这巫族圣女用来迷惑她的视线,让她方寸大乱的幻象。 这巫族圣女便是想要趁着她见着洛轻言被大蟒蛇吞下,而后失去理智的时候,对她下手。 她也已经成功了,方才那一瞬间,她的确是想要不管不顾地去将那大蟒砍成两半,将洛轻言救出来的。 也因为如此,巫族圣女才能够有机会,在她的胳膊上划上这么一道口子。 那巫族圣女见云裳只是悲痛无比地盯着她,手指微微握了握手中法杖,嘴角的笑容亦是带上了几分勉强之意:“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你的夫君,你最爱之人,可是已经被那蟒蛇给吞了下去,若是你现在去救,将那蟒蛇砍成两段,兴许还能给你的丈夫保留下一具全尸,再晚一些,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云裳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的猜想倒是彻底的落到了实处。 果然如此。 云裳不知道洛轻言是不是也在经历着同样的幻境,只是却也明白,方才她瞧见的,定然不是洛轻言。 而这一切的关键,都握在这巫族圣女的手中。 只要这巫族圣女一死,她设下的幻境,便定然会失去作用。 云裳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一些,深深地看了那巫族圣女一眼,骤然转身,如那巫族圣女所愿那般,举剑朝着那灵活扭动着身子的大蟒刺去。 只是她的所有注意力,却是全然集中在她身后,静气凝神注意着那巫族圣女的一举一动。 果然,在她转身之后,那巫族圣女,便自觉悄无声息地朝着云裳靠近了。 云裳纵身跃起,却在半空中骤然停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将剑朝着她感知到的那巫族圣女所在的位置扔了过去。 那巫族圣女大抵也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变故,脸上尽是惊愕,微微愣神了一瞬,才反应了过来。 只是那愣神的一瞬间,却让她的动作稍稍慢了一些,那剑尖已经刺入了她的身体,没入了她的肩膀。 云裳的动作愈快,那巫族圣女只瞧见空中一抹残影,而后,下一瞬,云裳的脸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云裳的手已经握上了剑柄,将剑往里面送了送。 另一只手,却已经卡上了她的脖子。 呼吸开始变得不畅,肩膀上亦是剧痛无比。 云裳的眼中却是不见丝毫情绪,只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又重新换了个位置刺了进去。 “你以为,设下一个幻境,让我瞧着洛轻言被你的蛇吞下去,然后同我说那些话,我便会失去理智,就会手足无措,就会任你宰割?” 云裳的笑容愈发冷了几分:“圣女未免有些……太小看了我。” 那巫族圣女眼中满是惊愕,嘴角亦是有血溢了出来:“你……” 只说了一个字,却又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果真聪明过人,也难怪,我上了你三次当。” “只是,皇后娘娘这般理智,却不知道,夏国皇帝,能不能够这般理智了。” 巫族圣女脸上尽是笑意:“他被困在另一处幻镜之中,你猜猜看,他在那处幻镜之中,会看见什么?” 第1402章 新夫君 她笑,云裳也笑。 “我不知道他在幻镜之中会看见什么,我只知道,只要杀了你,我便能够解除幻镜,便能够让他脱离出来。” 巫族圣女只觉着自己的心脏好似都被云裳刺穿了一般,连每一次呼吸,都痛得难以忍受。 她忍不住闭了闭眼,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睁开眼看向了云裳:“我在夏国皇帝的幻镜之中,让他看着你被活死人扒光了衣裳,肆意羞辱。” “哈哈哈……”巫族圣女还在笑着,笑声猖狂肆意:“那定然是,每一个男人,都忍受不了的画面,你觉着,看见那般情形,他还能不能够如你这般保持理智?” “我告诉你,即便是在这里的我,也并非是完整的我,也只是幻境中幻化出来的我,我幻化出来了两个我,只你用剑,是杀不死我的。除非……” 巫族圣女的目光像是要望进云裳的心底一般:“除非,夏国皇帝在另一边的幻境之中,也将我给杀了。” 云裳拧了拧眉,又拔除了剑,径直将剑穿入了那巫族圣女的咽喉。 可是那巫族圣女仍旧在笑着,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却是笑不出来了,连声音都喑哑无比:“皇后娘娘,我早已经说过了,光是你在这里杀我,是永远也杀不死我的,这里,只有我的半条命而已。” “皇后娘娘别等了,你的陛下,在那个幻境之中出不来了。虽然那个幻境只有我一半的神志,可是,却困着他一条完整的命。他死了……” “我告诉你,他瞧见你被那些活死人肆意凌辱,勃然大怒,而后便想要去杀死那些活死人,可是那些活死人不过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人啊,他怎么杀都杀不死,都杀不尽。可是,他却在去杀那些杀不尽的活死人的时候,将背后的弱点暴露给了我,我便将他杀了……哈哈哈……” 云裳却只退后了两步,定定地看着她没有作声。 “他死了,我还活着,这幻境就永远也解不开。你在这里,时间却在一点一点的流失,而后你没有东西吃,没有水喝,不出七日,你就会被耗死在这里了。” 那巫族圣女歪着脑袋,咽喉处插着一把剑,肩膀和胸口都在流着血,看起来诡异极了。 “还有你带来的那些暗卫,他们也都被困在了幻境之中,虽然困住他们的幻境并不如你们这般厉害,可是他们不过只是一群莽夫,不需要我,就能将你们尽数困死在里面。” “皇后娘娘,你是不是以为,你们都已经快要赢了?是不是觉着,巫族很快就能被你们夷为平地,被你们踏平了?” “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了,却一下子就出现了反转,就差那么一步,却是满盘皆输,这种滋味,好受不好受?” 那巫族圣女不停地笑着,眼中写满了得意。 只是笑着笑着,她的脸色却骤然变了。 眼中一下子写满了难以置信,面色煞白一片,好似生命也在飞快地流逝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云裳瞧见她的模样反应,便知道,定然是洛轻言那边成功了,成功将那幻境给破了,成功地将那巫族圣女给杀了。 果然,那巫族圣女很快便没有了动静,整个人轰然倒了下来,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而后,云裳所在的地方便开始震动起来,周围的石墙开始一块一块地往下掉石头。 云裳抬起头来,就瞧见那些黑色的鸟和大蟒都已经在渐渐开始消失了。 这是……幻境开始崩塌了。 云裳稳住身子,那幻境崩塌之后,落下来的石头都尽数消失了,周围的景色倒是并未变得太多,仍旧是在先前他们瞧见过的那摆满了石棺的大殿之中。 只地上多了一具那巫族圣女的尸体一直未曾消失。 云裳朝着四面八方转了一圈,就在不远处瞧见了洛轻言。 洛轻言的脸色并不太好,背后似乎也受了伤。 在云裳发现他的时候,洛轻言也瞧见了云裳。 两人隔着一堆石棺对视了一眼,而后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云裳笑着笑着,忍不住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明两人分开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却好似过了很久很久一般。 洛轻言朝着云裳走了过来,抬起手来握住了云裳的手:“走吧,出去看看外面情形如何了。” 云裳点了点头,复又道:“那巫族圣女说,她对我们带来的所有暗卫都用了那幻术,也不知道那些暗卫能不能够抵抗得住。” 洛轻言笑了起来:“放心好了,暗卫比我们厉害。” “嗯?”云裳扬了扬眉:“暗卫比我们厉害?” 洛轻言点头:“我们两人,软肋太过明显了。可是暗卫不同,他们从小便经受着最为残酷的训练,许多暗卫几乎没有软肋,没有弱点,没有软肋的人,便是给他们营造幻境,恐怕都不知道应该要给他们什么样的幻境。” 云裳听洛轻言这般说,想了想暗卫自小经受的那些训练,亦是点了点头:“也是。” 倒是果真如洛轻言所言那般,暗卫受到的影响并不太大,且因为巫族圣女已死,所有人俱都已经从那幻境之中出来了。 他们带进来数十个暗卫,只折损了两人。 “灵穴之中的那些巫族法师,大多已经被我们处置,灵穴中的活死人有些不好对付,但是因为会巫术的法师都已经很少了,活死人都没了太大的作用。” 云裳点了点头:“将炸药埋好。” 如同洛轻言所言那般,这灵穴灵气太盛,若是一直放任放在此处,以后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乱子来,倒是不如直接毁掉。 暗卫应了声。 “属下们方才联系过了,钦西城的城守兵已经过了沼泽地了。” 云裳颔首:“让他们将所有的巫族百姓给抓起来,集中到一处。” “仔仔细细将这巫族的所有地方搜查一遍……” 云裳抿了抿唇:“巫族圣女虽然已经死了,可是却尚有一人,我到现在还未见过他。” 洛轻言转过头看向云裳,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巫族族长。” 第1403章 等消息 云裳轻咳了一声:“我之前不是来过银州吗?那时候我假装自己是一个游医,后来因为承业来了,便又假装自己是个带着孩子到处行医的游医。” “一般来说,寻常女子,很少在外面抛头露面做大夫,不过也不是没有。但是成了亲带着孩子,却在游走四方到处行医之人,却是极少的。” “那时候,我怕引人怀疑,便说……咳……” 云裳觑了觑洛轻言的脸色,轻咳了一声:“便说,我家本住在锦城,可是后来,因为夏侯靖之故,家人都出了事。” 云裳见洛轻言变了脸色,连忙道:“我没有说我的家里人都死了啊,我只是说,我家里人出了事,是他们自行猜测的。” “所以……”洛轻言不为所动,只一字一顿地道:“所以,他们都觉着,你家里人都死了,包括你的夫君。都觉着,你是个一个人带着孩子到处行医的……寡妇?” “他们也只是猜测而已,我从未说过,他们也没有人来问过我。” 洛轻言冷哼了一声:“呵……自然是不会来问你的,毕竟,害怕触及你的伤心事。” “除非……”洛轻言又看了云裳一眼:“除非有人想要做你的……新夫君。” 这新夫君三个字,恐怕是很难过去了。 云裳长叹了口气:“行走在外,拿一个假身份来蒙混别人目光而已,不用计较太多,我总不可能去告诉别人,我是夏国皇后对吧?要不待会儿我直接同那掌柜的说,说你就是我的夫君好了。” “不必。”洛轻言却是十分淡定:“新夫君就好了。如此说来,今日倒是我们的新婚,今夜便是洞房花烛之夜……” “……” 洛轻言啧了一声:“洞房花烛之夜啊,这样说起来,当一个新夫君似乎倒也还不错。” 不要脸。 云裳看了眼一脸茫然的承业一眼,抬脚就踢了洛轻言一眼:“胡言乱语些什么?承业还在呢?” 洛轻言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承业身上:“说起来,方才应该开两间房的。” “嗯?” 洛轻言抬起眼来:“承业此前在宫中的时候,便已经单独搬到了东宫中,已经是自己独自入睡,再与我们住在一同也不妥,反倒容易给他养成依赖性。” 洛轻言点了点头,觉着自己说的很对:“等会儿再去开一间房,让承业去住。” “……” 承业倒是不明白,听洛轻言这么说,反倒附和地点了点头:“嗯,爹爹之前说过的,男子汉大丈夫,要学会独立。” “是啊。”洛轻言点了点头:“我从小便是独自一个人睡,你如今都已经四岁了。” “那我也能够自己一个人睡。” 傻孩子。 云裳扶额,朝着洛轻言无声地骂了句:“不要脸。” 洛轻言却是笑得眉眼弯弯:“多谢夸奖。” 云裳不欲与他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只径直道:“咱们为何要到银州来?为何不直接去武安州?” 洛轻言一脸漫不经心:“武安州如今有不少巫族人在,大抵盯得厉害,咱们贸贸然前往,恐怕还未靠近便已经被发现。之前你不是说过吗?这银州,尚且有巫族人。” 云裳颔首:“他们在搜集人参,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还在的。”洛轻言方才一下船便观察了一路:“一路上,我瞧见了两个巫族人。” “两个?”云裳蹙了蹙眉:“咱们方才从码头到这里,便经过了银州城中甚为有名的灵芝集市,此前灵芝集市那边有不少巫族人,若是你只瞧见了两个巫族人,那便说明,这银州城中的巫族人,只怕是不多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倒是并不太意外:“他们派遣着人在山中采灵芝,又让了人在这城中采购,这银州再是灵芝产地,也经不住他们这般折腾。只怕这银州的灵芝都被他们弄得绝了种了,再留那么多人在这里也是无用。” “只是这银州城中只要尚且有巫族人在,便是我们的机会。假扮成这采集灵芝的巫族人,比贸贸然闯入武安州那边容易许多。” 云裳点了点头:“也不知武安州那边情形如何,宁浅也已经许久没有给我消息了。” 云裳正说着,便听见轻敲窗户的声音,洛轻言将窗户打开,便有一封书信扔了进来。 洛轻言拿起来递给了云裳,云裳一瞧,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倒还真是念不得,说曹操曹操到。” 云裳将书信拆开,仔细看了看:“武安州那边的将领都突发急病,已经死了两个副将了。” 云裳猛地抬起头来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蛊虫。” 云裳抿了抿唇:“咱们所料果真不差,他们果真是向夏国大军将领下手了。” 洛轻言抬起手,吹了一声哨音,随即,窗户便又打了开,从窗外塞进来了一个人来。 云裳一瞧那人的打扮,便眯起了眼:“巫族人。” 那巫族人已经昏迷过去,云裳已经意会过来洛轻言想要做什么,只眯了眯眼,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放在他鼻尖片刻,而后取出银针,在他身上扎了两针,那巫族人便醒转过来。 那巫族人虽已醒转过来,只是眼神却仍旧不甚清明,空茫一片。 云裳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他便抬起了头来看向了云裳,并未问她是谁,只呆呆愣愣地盯着她。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收集灵芝,等消息。” “等消息?” “嗯,等族中的消息。” 云裳眯了眯眼,大抵明白过来,这里虽然已经没有了灵芝,可是这些巫族人对这银州城却是十分熟悉,且因着之前采集灵芝送到武安州的缘故,已经有了比较熟悉的路线与布置。 巫族的消息往武安州送,宁浅他们定然设置了关卡拦截,可是往这里送,便容易许多了。 “巫族如今尚有多少人在银州城?” “十二人。” 倒是果真已经极少。 云裳又接着问:“巫族哪些人在武安洲?” “大巫师,还有族长。” 云裳又问了几个问题,那人一一回答了,云裳才让暗卫将人带走了。 “他们在等巫族族中的消息,那咱们,送给他们便是。” 第1404章 抢占先机 云裳话中之意,洛轻言自然明白,只轻轻点了点头:“不仅可以给他们送去他们等待已久的关于巫族的消息,甚至,还可以给他们送去两个人。”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嗯,可以给他们送去两个人。你……与我。” 说完,便遏制不住地笑了起来:“陛下如今,倒是愈发坏了。” “坏?”洛轻言抿了抿唇:“我虽然有时候手段残忍了一些,可是到底说起来,这么几十年,我做事也素来算得上是光明磊落的。” “说起坏,无论是夏侯靖还是巫族的人,恐怕都比我略胜一筹。” 这倒是不假。 云裳点了点头:“是,是臣妾失言,陛下不坏的。” 洛轻言却又看向了云裳:“说坏,其实也坏的。” “嗯?”云裳只觉着自己有些无力,她说他坏,他要反驳。她说他不坏,他却又突然改口。 “我只对你一个人坏就好了。” 云裳听他的语气逐渐不正经,自然很快就回过味来,明白他如今口中这个坏指的是什么。 云裳急忙转过头,却瞧见承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云裳忍不住瞪了洛轻言一眼,这人,有旁人在的时候倒还稍稍知晓收敛,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便是连假装都懒得假装了。 云裳哭笑不得,想起自己初初认识他时候的情形,忍不住有些想笑。 自己那时候如何能够知晓,有朝一日,素来以冷漠严肃闻名的靖王爷,竟会变成这副模样。 更让云裳觉着有些无力的却是,洛轻言虽然这样一副无赖模样,云裳却仍旧觉着,自己喜欢得紧。 他正经的时候自己喜欢,他不正经的时候自己也喜欢,他板着一副棺材脸的时候自己喜欢,他笑的时候自己也喜欢,甚至有时候瞧着他发怒的模样,自己都忍不住会看呆。 洛轻言见云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忍不住扬了扬眉:“我便这般好看?让裳儿都看呆了?” 臭不要脸。 云裳在心中笑骂着,却是叹了口气:“是啊,怪不得此前总听人说,男人如酒,越久越醇。陛下年纪虽然越来越大,可却是愈发坚毅成熟,愈发有韵味。” 洛轻言倒是料想不到,云裳竟然会这般正经的夸他,耳尖骤然便变得有些红了。 云裳自是瞧得清楚,闷笑不已,靠在洛轻言的肩膀上笑得浑身都在发颤:“陛下,是害羞了吗?” “嗯,只是有些想要邀请裳儿今夜来品酒罢了。” 品酒? 云裳扬了扬眉,抬起头看了洛轻言一眼,瞧见洛轻言的神色立马便明白了。 她方才才说,男人如酒,他便邀请自己去品酒。 可不就是…… 就是……的意思吗? 云裳有些脸热,只瞪了洛轻言一眼,退后了两步,离他远了一些。 洛轻言啧了一声,心中有些失落,只是却也不敢将人逗得狠了,只又笑着道:“巫族的事情,虽然咱们派了人蓄意将巫族包围了起来,不让消息外泄。可是巫族附近的几座城镇上必然有巫族的人,定也很快就能够得到消息,拦恐怕是拦不了太久的。” “咱们得快着些,趁着巫族那边尚未得到消息,尚未将消息送过来,抢占先机。” 云裳听洛轻言说起正经事,便也点了点头:“合该如此。方才从那巫族人口中,想要知道的我们已经知晓了,咱们再将暗卫查探打探城中消息,选定好目标,而后将人掳来,我们易容去与接头人碰面。” 说来倒是十分简单,只是细细碎碎需要准备的事情却着实不少。 “若是要与接头人碰面,还需得要问出他们接口的暗号那些,免得到时候露了马脚。还有书信,也不知道巫族人是如何传递消息的,得仔细打探清楚。且选人也得要选好,这城中尚有十多个巫族人,寻常巫族人恐怕也只是采购灵芝收集消息,得找出这些巫族人的头目,以他的名义去与武安州那边接触。” 云裳说着,从袖中取出了先前用过的那白玉小瓶:“这东西你让暗卫拿去吧,方便他们审问。这东西至少能够保证巫族人说的都是真话,免得中间再出了什么岔子。” 洛轻言应了一声,将瓶子接了过去。 云裳看了一眼在床上睡着的承业,眉头轻轻蹙了蹙:“承业……” “你我二人若是易容成巫族人前往武安州复命,承业是断然不可能带着的。可是……” 洛轻言自然明白云裳心中放心不下承业,只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让承业出事这种事情,发生一次便已经足够让我吸取教训。你放心,我断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的。” “只是如今这银州还有武安州的情势,承业跟在我们身边,才更为危险。我的建议,是将承业送回锦城。”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也好,那就……送回锦城吧。” “放心好了,我定然会将一切安排妥当的。” 承业一觉醒来,便听见云裳与洛轻言的话,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回锦城吧。” “最近成日颠簸赶路,我也有些累了。” 云裳听见他这小大人一般的口吻,忍不住笑了一声:“累了?” “可不是吗?”承业叹了口气:“整日要么是在船上,要么是在马车上。我以为会很好玩,可是事实上却是无趣的很。还是回宫好玩一些,我可以跟着太傅大人一起读书写字,还有人陪我一起练功射箭。还可以传召延儿哥哥入宫陪我一起玩……” “那好吧。”云裳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比较想跟我们呆在一起。” 承业轻咳一声:“想是想,可是我觉着,我若是在旁边,我恐怕很难有弟弟妹妹了。” “……” 云裳转过身看向洛轻言,洛轻言连忙双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说过。” “是我自己想的。”承业嘿嘿一笑:“我最近觉着,有弟弟妹妹一起玩也挺好的,父皇母后,你们要加油啊……” 洛轻言笑了一声,见云裳瞪他,又咳了一声:“你想什么时候启程?” “越快越好吧,不能耽误了爹爹与娘亲做正事……以及生弟弟妹妹。” 第1405章 现在就启程 第二日,洛轻言便将承业送走了。 承业一走,云裳与洛轻言就开始筹备假扮巫族人给武安州那边传信之事。 云裳瞧着洛轻言换上那巫族人的衣裳,微微抿了抿唇:“我觉着你还是带两个暗卫吧,带两个暗卫放心些。” “谁传信须得要三五个人的?”洛轻言眼中带着笑,知晓云裳是担心他,神情亦是十分温和:“放心好了,那些巫族人只怕也不会想到,我会只身涉险,不会怀疑的。且我好歹也在巫族呆了那么长的时间,在巫族的时候,我闲来无事就会观察巫族人,对如何假扮巫族人这件事情,还是有些把握的。” 云裳点了点头,她自然是信的,洛轻言向来如此,要做什么事情,便定会做到极致。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担心又是另一回事。 “为什么巫族派到这银州城的巫族人皆是男子?若是有女子,我便也可以易容随你一同了。” 云裳轻叹了口气:“虽然我也可以扮作男子,可是女子扮作男子,总也还是会有几分不像。” 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我家娘子果真黏人,不过分开两三日就这般舍不得了。” “……”云裳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谁黏人?”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我,我……” 云裳被他这么一取笑,也不再纠结此事,只径直道:“此去也十分凶险,你万事小心,我给你的驱赶蛊虫的药粉定然要随身携带,时不时地抽空往身上洒上一些,还有巫族的骨哨,定要随身携带才是。你走之后,我确定你与山上的巫族首领接上头之后,我就启程往武安州,咱们……武安州见。” 洛轻言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点了点头:“武安州见。” 说完,便从一旁拿过一个装着灵芝的盒子:“那我就先去了。” 云裳摆了摆手,一脸浑不在意。 只是等着洛轻言出了门,云裳就站起了身来,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个缝隙,透过缝隙往下望着。 等了一会儿,云裳才瞧见洛轻言从客栈中走了出来,上了街。 似是察觉到了云裳的目光,洛轻言走了两步,随后又转过了身来,朝着云裳所在的那房间看了一眼。 云裳连忙往旁边躲了躲,暗自咬了咬牙,想着,他应该没有发现的吧?他若是发现了,下次见着,不知道要如何取笑她了。 云裳想着,等了一会儿,才又走到窗边朝着外面望去,街上人来人往,却早已经不见了洛轻言的踪影。 云裳暗自懊恼着,这人,定然知道她在看了,所以才故意回过头来,而后趁着她躲藏的时候迅速离开。 云裳意识到自己脑海中这样的念头,手指又忍不住微微动了动,为何会这样?好似正如洛轻言所言那般,她突然变得有些黏人了起来。 云裳浑身一震,回到桌子旁坐了,眉头轻轻蹙了蹙,大抵是因为之前洛轻言被巫族人所困之事,让她有些心有余悸吧,所以她最近好似格外害怕洛轻言出什么事。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才有暗卫来禀:“娘娘,主子已经上山与山上的巫族人接上了头,山上的巫族人并未怀疑,已经带着主子离开了。” 云裳点了点头:“你们一路想法子远远跟着,随时注意着洛轻言有没有发出什么信号,若有,及时传信于我。” “是。” 云裳站起身来:“马车可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娘娘现在就启程?” 云裳颔首应着:“现在就启程。” 云裳下了楼,马车已经在客栈门口候着,云裳上了马车,马车便开始动了起来。 依照他们的计划,洛轻言拿着巫族的书信上山去寻那些巫族接头人,通过他们,将书信送往武安州。 而她,走明道,直接前往武安州外,去找宁浅和王尽欢。 云裳靠在马车中的大迎枕上,手指轻点着凳子,她既然是要去武安州那边,若是能够帮洛轻言引开一些巫族的注意力,那么,洛轻言的境况恐怕便能够好一些。 云裳打开马车旁边的暗格,从中取出了一张纸来,磨墨,写信。 写好书信之后,云裳便将书信交给了暗卫,让暗卫将书信送往锦城。 云裳并未刻意隐匿行踪,故而,马车刚刚离开银州城不久,就遇上了刺杀。 好在云裳本就是走的明道,身边也带了不少的暗卫,倒是有惊无险。 从银州城到武安州城外,马车须得要一两日的时间,云裳在马车中坐了不到半日就坐不住了,索性弃了马车,直接骑马赶路。 大抵是因为不曾料到云裳会在半道上弃马车转而骑马,后面的路上,倒是并未遇着什么强劲的对手,一路平安顺遂地到了武安城外。 宁浅早已经得了消息,亲自带着人来迎。 云裳瞧见宁浅就笑了起来:“你肚子都已经这样显了,还敢到处乱跑?” 宁浅也跟着笑:“王尽欢倒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可是我觉着,越是到了后面,才越是要多走动走动才好,老是闷在屋子里不走动,生的时候便会受更多的罪。” “也不一定。”云裳翻身下马:“你这已经是第二个了,且两个孩子相差并不太远,应该会比第一个容易一些。” “但愿吧。”宁浅笑着,转身问云裳:“营中不便,我并未住在营中,你是想先去营中瞧瞧?还是先回我那里休息休息?” “先去营中吧?形势比较紧急,容不得我休息。”云裳抿了抿唇:“此番去巫族,巫族的许多东西,是我此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巫族的巫蛊之术,也实在是有些太过邪门。且据我所知,巫族的大巫师一直就呆在夏侯靖身边,就在这武安城内。” “他来了这么长的时间,定然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我总觉着,此前那些事情,都是巫族人在布局。我不知道他们如今这个局布的如何了,我得亲自去看看,不然,我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的。” 第1406章 离间之计 宁浅点了点头:“也好。此前看你在信中说的那些,我亦是无比担心,只是营中也没有人知晓巫族那些巫蛊之术的。我与王尽欢虽然知晓巫族极有可能会通过巫蛊之术来对付我们,可是却也全无应对的办法。” “也因为如此,我们也不敢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平白惹得营中人心惶惶。” 云裳轻轻颔首:“不公布是对的,寻常士兵即便是知晓了,也没有办法应对,甚至恐怕连察觉都察觉不了,除了会让他们觉着恐慌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宁浅带着云裳一同进了大营,眉头轻蹙着:“虽然我们没有公布巫族之事,可是之前巫族对我们下过几次手,第一次,营中所有的战马都全部发狂,而后第二天便直接暴毙。” “当时就有流言蜚语在营中传了开,说是什么天怒。” 宁浅冷哼了一声:“第二天,我与王尽欢便直接推了个叛军安放在我们军中的细作出来,说是他在喂食战马的马草中下了药,这才平息了下来。” “后来又出过两次事,此前将领都出事,又后来,饭菜中突然出现虫子。”宁浅咬了咬牙:“我们都用同样的办法栽赃嫁祸给了别人,只是出的事情多了,即便是我们嫁祸给了叛军细作,营中也仍旧会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传开。” 云裳点了点头:“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得彻底将隐患给除了,才能安定营中将士的心。” “是。”宁浅点了点头,只是神情却带着几分恍惚:“话虽这样说,可是坐起来,却并不容易。” 云裳看了看宁浅的肚子:“你如今怀有身孕,巫族那些巫蛊之术手段阴狠毒辣,我觉着,你还是少来营中比较好,若是一不小心着了巫族人的道,可就不好了。” 宁浅点了点头,抬起手来轻抚自己的肚子:“我知晓的,你放心。” 云裳叮嘱完了宁浅,才抬起头来望向周围。 自打洛轻言回到夏国之后,因着洛轻言本就是武将的缘故,夏国军中的风气倒是有了很大的改观。营中干净整洁,士兵亦是训练有素,井然有序。 云裳立在原地看了会儿,眉头才轻轻蹙了起来:“最近与叛军开过战?” 虽然营中井然有序,没有多少人在营中走动,云裳却仍旧瞧见,有士兵抬着担架往后营区去。瞧着那那些担架上的士兵的伤势,应该是新伤。 “是。”宁浅点了点头:“就在昨日,叛军突然派出一支一千人左右的队伍出城偷袭,虽然咱们并未吃多少亏,只是却也还是有些士兵受了伤。” 云裳拧了拧眉:“就一千人左右的队伍?来偷袭我们的大营?” “可不是。”宁浅亦是在看那些担架上的伤兵:“也不知道叛军是如何想的,只是我觉着,他们断然不单单只是来送死的,定然有旁的目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恐怕是巫族人的阴谋诡计。” 云裳点了点头,她亦是这般想。 “武安城中可有咱们的人?” “有的。”宁浅点了点头,只是营中来来往往都是人,宁浅也不好细说,只抿了抿唇道:“城中有咱们的人,可是如今叛军中手掌权的,并不是夏侯靖。之前我们安插的人都是针对夏侯靖去了,可如今夏侯靖成了活死人,真正隐藏在他身后的是巫族人,巫族人并不信任夏侯靖之前的人,只重新提拔了一些人,那些人,我猜想,恐怕多半是些巫族人。” “即便不是巫族人,恐怕也已经被巫族人做成了活死人。我们的人根本没有办法靠近……” 云裳听宁浅这么说,眉眼微动:“此前夏侯靖亲近之人,你们可都知晓?” “自然是知晓的,至少夏侯靖摆在明面上的那些人,是知晓的。” 云裳轻轻颔首,微微眯了眯眼:“夏侯靖已经成为活死人之事,我们知晓,可是叛军中的那些人,却是不知道的。” 宁浅跟在云裳身边的时间已经不短,听云裳这样说,就知云裳在想什么:“娘娘是说……离间计?” 云裳笑着颔首:“巫族人虽然已经控制了夏侯靖,可是真正冲锋陷阵的,也还是夏侯靖之前带在身边的那些人,也还是夏侯靖自己拉拢的将士。一旦这些人都反了……巫族人定然也会十分头痛。” “巫族人头痛,便是我们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宁浅点了点头:“在这武安城,也算是与那些巫族人有过一些直接间接的接触,我亦是发现,虽然我不知道巫族人的巫蛊之术强大变态到什么地步,可是,他们在打仗,在阴谋算计这些事情上,比之咱们,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是。”云裳也十分认同:“大抵是因为这几百年来,巫族一直都偏居一隅,巫族人守着自己那片土地,生活和谐安乐,没有什么仗可以打,且就那么几千人,也没有太多勾心斗角的事情,所以,他们的性子本质上还是比较单纯的,阴谋算计那些,接触的并不太多。” 宁浅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这便是我们的长处,兴许,也是我们此番得胜的关键。” 云裳笑了一声:“是,我家浅浅果真是人美又聪慧。唉,王尽欢娶了我们家浅浅,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云裳正说着,便远远地瞧见王尽欢从中军大帐中钻了出来,身后带着几个副将与贴身亲卫,面上带着几分焦灼,快步走了过来。 云裳本以为王尽欢是来接宁浅的,只是却发现他快要走到她们跟前才似是突然发现了她们:“你怎么来了?” 说完,目光才落在了云裳的身上,这才连忙行了礼:“娘娘。” 云裳轻轻颔首,目光落在王尽欢身上,王尽欢穿着一身盔甲,倒似是沉稳了不少:“瞧你行色匆匆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尽欢点了点头,脸色不怎么好看:“昨日叛军偷袭,我们军中伤了十余人,都已经尽数送到了医帐之中让军医救治,可是方才军医来禀,说从那些伤兵的伤口中,爬出来了不少虫子……” 第1407章 杀虫 “从伤口中爬出来不少虫子?”云裳与宁浅对视了一眼,脸上笑容皆是隐匿了下去。 “是。”王尽欢点了点头:“且那些虫子从伤口处蔓延,会吞噬血肉,有一个伤势较重的士兵当即便被那些虫子咬的只剩下了骨架……” 王尽欢虽然不曾亲眼所见,可是听军医禀报,却也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模样,脸色有些苍白:“伤兵营中的人都亲眼瞧见了当时情形。” 云裳蹙了蹙眉,若是有那么多人瞧见了,只怕会叫人心惶惶。 “我一同去瞧瞧去。”云裳当即做了决定。 王尽欢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宁浅的身上,欲言又止。 云裳自然知晓王尽欢心中顾忌,连忙转身同宁浅道:“我先去医帐瞧瞧去,浅浅你便先回去吧,帮我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云裳见宁浅要开口,连忙接着道:“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奔波,都没有机会好好睡上一觉,那些客栈的床也实在有些太硬了些,硌得我全身都疼。” 宁浅知晓云裳是想要支开她,目光在云裳与王尽欢身上逡巡了一圈,神情带着几分无奈:“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待会儿你让王尽欢派人送你过来就是。” “好。” 等着宁浅带人离开了,云裳才与王尽欢一同快步朝着医帐赶去。 医帐周围早已经安排了士兵重重守卫着,只是却仍旧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哭喊声,呼痛声,祈祷声…… 云裳抿了抿唇,只觉着心中无比难受。 王尽欢已经先一步钻进了医帐之中,云裳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云裳便闻见一股子药味掺杂着血腥味飘来,云裳忍不住蹙了蹙眉,再抬眸一瞧,就看见医帐中躺着十来个人,几人的身上都已经爬了不少的虫子,虫子正在撕咬着他们身上的血肉,从伤口开始,血肉被咬开,血肉模糊。 那些伤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撕咬,有些发了狂,急急忙忙地抓住那些虫子扔开,只是那些虫子却好似会自己繁殖一般,怎么也扔不完。 云裳只觉着全身汗毛倒立,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医帐中的军医与医士皆躲在另一边,丝毫不敢靠近那些伤兵。 “将军!” 见着王尽欢进来,那些军医与医士连忙上前:“将军,这些虫子,我们用了驱赶虫蚁的药,却全然没有用,它们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若是这样下去,只怕这些虫子很快就会在营中蔓延开。” 云裳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那些虫子上:“这是巫族人饲养的蛊虫,寻常药物自然是全无用处的。” 云裳一开口,营中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云裳身上。 虽不知云裳的身份,只是见云裳跟着王尽欢来的,且一开口便直接道出了那些虫子的由来,便有人连忙道:“这位姑娘是……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什么姑娘?”王尽欢蹙了蹙眉:“这位是皇后娘娘,还不赶紧见礼。” “皇后娘娘?”营中众人皆是惊住,忙不迭地行礼。 云裳随意点了点头,上前两步查看。 “娘娘,这些虫子身上稍稍有些伤口的人一接触,便会直接开始撕咬伤口,开始蔓延,娘娘你千万小心啊。” 云裳却没有作声,瞧了片刻,才转身吩咐着王尽欢:“让外面守着的士兵,在这医帐附近挖一条沟,扔一些柴火进去,点火。” “虫蚁飞禽走兽那些,大抵都还是惧怕火的,用火沟将医帐隔离开来,应当能够有效防止这些虫子继续蔓延。” 王尽欢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末将这就去安排。” 云裳拿出自己先前便一直握在手中的那白玉小瓶,抬眸看向一旁立着的军医:“可有水?” “有的,有的。”有医士连忙道:“咱们医帐之中平日里需要水给伤兵清洗伤口,便专程弄了个大水缸,就在帐外。” “搬进来。” 听云裳这般吩咐,其他人虽然不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却也匆匆忙忙一同出了营帐,只合力将那水缸搬了进来。 倒果真是个不小的水缸。 云裳眯了眯眼,这水缸应该能够装下三个左右的成年人。 水缸中的水是满的,云裳走到水缸旁边,将手中那白玉小瓶子里面的药水都倒进了那水缸之中。 “再去打些水来,没事做的,都去提水去。” 而后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来几个药丸,而后走到那些伤兵跟前:“一人取一颗服下。” 那些伤兵急急忙忙地取了药丸服了,云裳取过王尽欢手中的马鞭,马鞭一挥,缠住一个伤势较重的伤兵的腰,便将他整个勾了起来,手一甩,那伤兵就落入了水缸之中。 云裳扔了三个伤兵进去,而后才缓步踱步到那水缸边,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水缸之中。 初时并无什么异常,缸中水有些凉,那些伤兵本就受了伤,再浸入这般冰凉的水中,都忍不住在发颤,只是却也不敢作声。 很快,云裳便瞧见有黑色的小虫子浮了起来,浮在水面上,僵硬着,好似已经死去。 云裳伸手就将一只虫子抓了出来,果然已经死了。 云裳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极好,看来,她的法子是有用的。 “死了,死了。”缸中的士兵见状,眼中亦是乍然迸射出一抹狂喜:“死了,死了死了。” 王尽欢见状,连忙转过头问云裳:“娘娘,这药水需要泡多久?他们三人用完之后,是否需要换水?” 云裳点了点头:“泡一刻钟左右吧,要换水。” “那我叫人去将营中不急用的水缸都搬过来,毕竟这些虫子在不停地繁衍着,早一会儿,便能早救一个人的性命。” 说完便转身吩咐了亲卫,随后似有想起了什么:“娘娘带来的药水可够用?” 云裳抬起眼来,却是看向了营中军医:“来两个人与我出去,我有事相商。” 有两个军医连忙跟着云裳出了营帐。 云裳这才道:“我带来的药水并不够用。” 那两个军医骤然变了脸色:“这……” 还未开口,却又听见云裳接着问:“你们营中可有备着剧毒的毒药,最好是能够令人立即毙命那种?” 第1408章 以毒攻毒 两个军医面面相觑,神情有些迟疑。 云裳倒也不隐瞒:“事实上,我放在放入那水中的,并非是什么药水,只是剧毒无比的毒药而已。那些虫子喝进了带着剧毒的水,这才立刻毙命。” “为了防止毒药经由伤兵的伤口侵蚀入他们体内,我先前给伤兵的药丸,其实是解毒丸。” 那两个军医恍然大悟:“我们先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寻常驱虫药没有效果,可以用毒药啊。” 军医立马道:“毒药是有的,属下这就去拿,属下尽量选需要从口入才其效用的毒药,避免伤兵出事。” 云裳点了点头,才又道:“那水中是毒药之事,莫要声张。” “属下明白。” 云裳带着军医进了营帐,军医迅速从一个箱子里面找出了几瓶药给云裳。 正好王尽欢派遣去搬水缸的士兵将水缸搬了进来,云裳将那几瓶药放在鼻尖闻了闻,而后一一倒进了水缸中,而后将其余几个伤兵都放入了水缸。 很快,那些个伤兵身上的虫子的尸体都慢慢浮了上来。 云裳吩咐着人将伤兵从水缸中捞了出来,而后带了出去,等着他们都离开之后,便直接放了一把火,将那医帐给烧了。 “就是里面还有不少的药材,实在是可惜了。”军医忍不住扼腕。 云裳抿了抿唇:“不可惜,若是那虫子蔓延开来,再多的药材恐怕也无济于事,倒是不如直接……一把火烧了。至于药材……” 云裳沉吟了片刻:“我想法子让人以最快的速度调集一些药材过来救急。” 王尽欢在一旁听着云裳与军医对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云裳挑了挑眉,转过头看向王尽欢:“王将军,笑什么?” 王尽欢摇了摇头:“娘娘既然将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置完毕,不如随末将一同去中军大帐稍坐片刻,末将有事禀报。” 云裳自然应允,便随着王尽欢一同去了中军大帐。 进了营帐,王尽欢就将头盔给摘了下来,递给了一旁的亲卫兵:“娘娘只身前来,虽然好似军中也就多了一个人,可是却好像突然多了主心骨似得。方才若不是有娘娘在,末将都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了。” 王尽欢顿了顿,垂下眸子苦笑了一声:“我想了想,若只是我,我大抵会直接叫人一把火将那些伤兵连同医帐一并给烧了吧。虽然也能够有效阻止那些虫子蔓延,可是如此一来,定然会动摇军心。” “军中士兵会觉着,他们跟随我们打仗,跟我们一同出生入死,可是稍稍出了什么事情,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们的性命。” 云裳点了点头:“是这个理,人心易散不易拢,你身为将领,自然什么事情都得要顾虑到。” 只是目光还是忍不住地在王尽欢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果真即将是两个孩子爹爹的人了,我几乎已经快要忘记,刚刚认得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模样了。” “……”王尽欢轻咳了一声:“往事莫提往事莫提。” 云裳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嗯,那时候城中关于你的评价好似是,美人,长得像女子的男子,风流浪荡,与洛轻言形影不离,甚至还有人传你与洛轻言是断袖之情呢。” 王尽欢也笑了,神情间带着几分怀念:“那时候,那不是年少轻狂不是?我现在都改了。” 听云裳提起洛轻言,王尽欢倒是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陛下没有与你一同?”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只轻轻点了点头:“陛下之前被巫族人掳走,久不在朝中,虽然有太上皇在朝中坐镇,可是到底也还有些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处置。” “也是。”王尽欢叹了口气:“巫族那边的事情,我也听浅浅说了,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 “不过,皇后娘娘果真是皇后娘娘,才智胆识一样不缺,这才能够将陛下平安救出。” 王尽欢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转:“只是,你将陛下救出来,你与陛下应该也许久未见了,他舍得再与你分开?舍得再将你放在这凶险万分的战场之上?” 云裳自然听出了他话中打趣:“那现在,若是我想法子将宁浅派遣回锦城,你舍得不舍得?” 王尽欢干笑两声,神情却染上了几分认真:“自然是舍得的,事实上,我巴不得她能够回锦城。娘娘此番去巫族,两次深入巫族腹地与巫族人交了手,自然也明白,那些巫族人是何等狠戾角色。” “并非是说他们的脾气秉性狠辣,而是说那巫蛊之术。我们对巫蛊之术一无所知,对巫蛊之术的既有印象是邪门,神秘,毒辣。” “我如今与这巫族人控制下的叛军交手数次,可是对着巫蛊之术,却是全无办法。而这巫蛊之术,却好似无孔不入一般,一不留神便着了道。” “浅浅如今身怀有孕,这里太过凶险,我自然是不想她继续呆在这里的。只是……”王尽欢长叹了口气:“她太有主意,我说的话她压根不听。” 云裳扬了扬眉,竟从这话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云裳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行吧,我亦是觉着,浅浅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危险,我替你想个法子,将她送回锦城。” 王尽欢立马便朝着云裳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 说完,才又看了云裳一眼:“娘娘此番来,关于如何对付这些个巫族人和叛军之事,可有什么指示?”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指示算不上,我亦是有段时间没有正经上战场了,这行兵打仗,甚至是军中所有的工事那些,我都已经不甚熟悉了。行军打仗的事情,交给你就好。我好好找人一同,研究研究如何对付巫族人便可。” “若是娘娘能够研究出对付巫族人的法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没有这些巫族人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花样,叛军恐怕早就败了。” “娘娘可需要我做什么?” 云裳笑了起来:“暂时用不上你,先将军医处的人派遣给我用几日。” “可。” 第1409章 引子 王尽欢将最近武安城中的情形与应种情形一并与云裳说了,一直到傍晚,云裳才回了宁浅住的地方。 离营地并不太远,是一处农家小院。 “这里在山坡上,周围有密林遮挡,密林之外,却是光秃秃的石头,易守难攻,一旦有人接近很容易发现。所以,王尽欢才将我安置在这里。”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王尽欢倒是费了些心思,瞧着他将你放在心尖尖上的模样,倒是不枉你当初不顾流言蜚语嫁给了他。” “是啊。”宁浅垂下眸子,声音亦是带着几分感慨:“他对我极好。” “对了,今日营中之事,可都解决了?” 云裳扬了扬眉:“那是自然,有我出马,还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吗?” 宁浅听云裳这么说,便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是是是,我家主子八岁开始,便开始修习医术毒术,行兵布阵亦是十分精通,巫族人这区区雕虫小技,如何能够难得住?” 云裳也跟着笑了。 两人笑了会儿,云裳才道:“我与陛下离开锦城的时间都不短了,锦城中虽然如今有太上皇坐镇,可是我们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够做得了主的人在,我亦是有些不放心……” 云裳才刚开了个头,宁浅就抬眸看了过来:“是王尽欢让的吧?” 云裳扬了扬眉,只作不解:“王尽欢让什么?” “我跟着娘娘也十年多了,自问对娘娘也是十分了解的,娘娘方才说这些话,便是想要将我指使回锦城吧?将我指使回锦城的原因有二,一是娘娘担心,二则是王尽欢求了娘娘。”宁浅无比笃定。 云裳听她这么说,眼中亦是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你。” 顿了顿才道:“虽然你说的没错,我将你指使回去的原因的确是因为我担心你,王尽欢又求了我,只是,我方才说的,却也是实情。” 云裳眼中笑意渐渐淡去:“你知晓的,夏寰宇,对我本就有芥蒂。曹雯夕如今尚且不知道被夏寰宇藏在了何处,只夏寰宇一人在锦城中,我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宁浅嗯了一声:“行了,我知道的,你既然开了口,我便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我回去就是……” 云裳笑了:“这番话要是被王尽欢听见了,怕是要打翻醋缸子的。他定会说,他身为你的夫君,却不能让你言听计从,我却可以,这太不公平了。” 宁浅翻了个白眼:“他敢?” 两人便又笑了起来。 宁浅应下的事情,自然就会去做,第二日一早,宁浅便与云裳道了别,带了人启程。 云裳每日都往营中去,也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倒也并不自恃身份过度干预营中事务,只每日跟着军医混在医帐之中,配药,研制新的药方,给伤兵诊治。 “此前陛下不是曾经书信给鬼医,让他来这营中给中了蛊虫的将领医治吗?怎么不见鬼医的人?” 云裳手中捻着药材,头也不抬地问来巡营的王尽欢。 王尽欢帮云裳称好药材递了过去,才应着:“鬼医来过的,之前营中那些将领中了蛊毒,最后还是鬼医解的毒。鬼医看蛊毒倒是看出了几分兴致,说要去找巫族人研究研究蛊毒,悄悄就潜入武安城中去了,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我几次派了咱们的细作传递消息,他都置之不理。” 云裳听王尽欢这么说,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嗯,这倒的确是他的性子。” 云裳将药材放入了药捻子中,将药材研磨成粉,而后装入了一旁的盆子里:“你派人去,在营地周围都挖上一条深三尺左右的沟,将这些药粉洒到那沟中,洒薄薄的一层便可。” 王尽欢看了一眼那盆子中的药粉:“这些药粉作何用?” “能够驱赶一些蛊虫。”云裳垂下眸子,仔细辨认着桌子上的药材:“这个方子,还是此前我在宫中藏书阁中找到的一本医书中看到的,本来也只是拿来试一试,此前我们去巫族的时候,便是靠着这些药粉,倒是让巫族的大部分蛊虫都不敢近身。” “只是这方子也有些毒性,要防止士兵与战马那些入口。”云裳垂下眸子:“我也会派人在军中所食用的水中放上一些解毒散,只是营中士兵多了,解毒散的效果未必很好。” 王尽欢点了点头:“我这就派人去办。” 云裳嗯了一声,等着王尽欢去吩咐了人,才又道:“地上爬行的虫蚁好对付,天上飞的却是不易。” 云裳垂下眸子:“你叫人多做一些火把,在营中各处都放一些。巫族人有巫术可以召唤天上飞的一些虫子和鸟类,让它们对人发起攻击。若是他们果真这样做了,便让士兵取近处的火把点燃,挥舞驱赶。” “好。” 云裳眯了眯眼:“巫族出事的消息,城中那些巫族人应该也已经收到了,我到了营中的消息,他们想必也有所耳闻。” “这两个消息他们若是都收到了,便定然会想法子再次发起进攻。这一次,只怕他们会用上巫蛊之术。此前他们恐怕也筹备了很长的时间了,他们也应当知晓,若是这一次再不用,恐怕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再用了。” 王尽欢不知云裳为何这样说,却也压低了声音道:“此前陛下在书信中说的蒲公英下毒之法,我们也用上了。毒是浅浅选的,并不会立即毒发,且须得要有引子。” “引子?”云裳眯了眯眼:“什么引子?” “黍。” “嗯?”云裳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黍,黄米。” 王尽欢解释着:“我们了解到,巫族一带的人,主食便是黍。武安州也产黍,但是产量并不太高,武安州中寻常百姓并不以此为主食。” “我们觉着,巫族人哪怕是到了武安州,对武安州的饮食习惯也未必能够适应,定然会想方设法地购买一些黄米回去吃,一旦他们用了黄米,十日之后,便定然毒发。” 第1410章 雨下大了 云裳仔细思量了片刻,便知宁浅与王尽欢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好食黄米的,是巫族人。 可是如今叛军之中,却是巫族人当权。原来夏侯靖的那些部下,面对突然变了饮食喜好的首领,会如何做? 云裳眯了眯眼,自然是也跟着一起变,想方设法地跟从讨好了。 只是如此一来,食用黄米之人,就变成了叛军的那些个将领与巫族人,寻常百姓却是不吃的。 那么,中毒的便只是巫族人与叛军将领,而不会祸及城中百姓。 “极好,你与宁浅思虑周全,安排妥帖,极好。” 王尽欢笑了起来:“浅浅想的主意,其实若不是来之前陛下千叮万嘱,让我只挡不攻,如今我恐怕早已经率军打入了这武安城中了。” 云裳抬起头来:“陛下叮嘱的?只挡不攻?” 此事云裳倒是不知道,第一次听王尽欢说起,眼中忍不住带着几分恍然:“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她总觉着有些奇怪,叛军数次三番的进攻,且三番四次地铩羽而归,可是王尽欢却仍旧只将大军驻扎于此,哪怕是攻城也只是小打小闹地佯攻。 她本以为是王尽欢小心谨慎,害怕夏侯靖在这武安城中设下陷阱,所以这才没有进攻。 她此前也曾经有过怀疑,毕竟王尽欢的性子,并不是畏首畏尾之人。 却没有想到,竟是洛轻言早已经下了令。 王尽欢点了点头,四下张望了片刻,稍稍压低了声音:“陛下下了令,说再次收到他的命令都不可轻举妄动。” “其实中间我也有过犹豫的,毕竟陛下被巫族人掳走了。我之前觉着,陛下在巫族,巫族人将他软禁,他的行动受限,连行动都不便,怎么可能还能够知晓这武安城战场上的事情。可是大抵是因为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久了,心中总觉着,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所以这才安安心心地守在了这里。” “不过这期间,我们也并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王尽欢压低了声音:“夏侯靖虽然盘踞武安城,可是武安州的地界却是十分广阔,叛军人马毕竟有限,也不可能每个地方都去占领。我们便暗中派了一些人偷偷潜入了武安州下属的一些村子镇子,去传播一些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的内容主要针对夏侯靖,言他冷血残酷,道他狠辣阴毒,让这武安州的百姓明白,若是他真的成了他们的君上,那他们的日子,便是十分不易的。” “最开始只是在武安州境内,后来,便开始渐渐地往旁边的一些城池区县蔓延。这些州府县城临近武安州,若是夏侯靖冲破我们的阻拦,就能够很快占领他们所在的地方。” 王尽欢勾了勾嘴角,眼中满是亮光,神采飞扬:“这般做的效果却也是极好的,最近这段时间,都有不少附近州府县城村子的百姓前来参军,要求一同抵御叛军。” “这场仗打了几个月,咱们麾下的士兵数量不减反增。” 云裳点了点头:“民心易散难聚,得民心者得天下,此前的夏侯靖便不懂得这个道理,更遑论如今的叛军中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是巫族人。” 云裳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打了个闷雷。 王尽欢蹙了蹙眉:“方才我来的时候就觉得天色有些暗,总觉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这就开始打雷了,恐怕很快这雨就会下下来。” 王尽欢说着,目光就落在了云裳手边放置着的药粉上:“方才让士兵去挖沟洒药粉,可若是这雨下下来了,这些药粉,岂不是会被雨水浇散?” 云裳笑了笑:“无妨,只是下雨而已,也不会让这些药粉失去效用。且方才不是让你叫士兵挖三尺深的沟吗?只要挖好了沟,再怎么下雨,这些药粉也还是在沟中的,不会散得到处都是。” 王尽欢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行,我出去看看去。” 王尽欢本就是个急性子,还说着话,人就已经出了医帐。 云裳听见外面传来王尽欢亲卫兵的询问声:“将军,已经在开始下雨了,只是还没有下大,可要取伞来?” “自然要的。”王尽欢轻哼了一声:“下着雨要是把我的头发打湿了,太影响我的美貌了也,那可不行。”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突然就想起了她十多岁的时候认识王尽欢的时候他的模样,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浪。 如今过去这么些年,王尽欢的性子倒是的确肉眼可见的沉稳了许多,只是骨子里的浪却还是没有变。 云裳低头取了药材过称,脸上却是带着笑,挺好,虽然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可是她身边许多的人却仍旧保持着初心,这很好。 王尽欢走了没多久,就有军医回了医帐。 云裳抬起眸子看了回来的三个军医一眼:“伤兵的情形可还好?” “一切都好。”军医应着:“虽然之前因为被那些虫子撕咬,导致伤口扩大加深,只是到底也还是皮外伤。娘娘自制的金创药效果极好,伤口愈合的很快。” “那就好。”云裳点了点头,听见了雨打在帐上的声音。 “雨下大了吗?” “是下的有些大了。”军医应着:“我们先前出门的时候,天色就有些昏暗,也在吹风,回来的时候雨就已经下得密了。” 云裳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药材,掀开了医帐的门帘。 外面的雨已经下的细细密密,有雨雾升腾起来,瞧着远处的营帐那些都觉着有些模模糊糊的。 云裳眯了眯眼,这样的天气,放在战场上,倒是极好的掩盖。 云裳能够掩盖一些声音,脚步声,打斗声…… 云裳定定地看着外面的雨雾,脑中却突然闪过了一道亮光,这样的天气,虽然适合打仗适合偷袭,可是对巫族人来说,却未必是好的天气。 她在大营周围洒上了驱赶蛊虫的药粉,蛊虫无法靠近,巫族人想要通过虫兽发起攻击,便只能选择飞禽。 飞禽在雨中,却是很难行进的…… 第1411章 巫族人闯入 不只是飞禽难以行进。 之前云裳在巫族的时候见过巫族人施展巫术大阵,巫术大阵须得要巫族人配合,且需要用烛火列阵。 她在来的路上便一直在想,若是将那巫族大阵放在战场上,应该如何才能够最好的发挥其效用。 当时云裳想,若是放在战场上,可以用火把。 士兵本就擅长列阵,人人举着一个火把,按照巫族巫师的要求列阵,而后巫族巫师在后方施展巫术,倒是能够办到。 只是若是下雨…… 云裳勾了勾嘴角,若是下雨,这巫术大阵,便难以列出来了。 若是下雨…… 云裳转过身看向在医帐中忙碌着的军医:“我将驱赶虫子的药方放在了桌子上,你们得了空便忙着配置一些药材,而后将那些药材研磨成粉,磨好之后放到一旁备用。” “是。”军医应了声,才又问云裳:“娘娘是要走了吗?” 云裳点了点头:“下雨了。” 军医连忙取了一把伞过来:“娘娘,外面雨大,娘娘还是打把伞吧。” 云裳倒也不客气,将伞接了过来,撑着伞便冲进了雨帘之中。 等着再也瞧不见云裳的背影了,医帐中的人才皆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这位皇后娘娘十分的平易近人,这几日在咱们医帐中都是默默做事,从不摆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在的时候,我总大气都不敢出。” “我也是,我也是。可能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皇后威仪吧?皇后娘娘从小就是宫中长大的,再嫁给我们陛下之前就是宁国的公主,久居上位,因而威仪天成。” “是啊。不过说真的,这位皇后娘娘倒是有些本事,我是全然不层料到,她的医术竟会这样好。我们从医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是在军中也时常会碰见一些疑难杂症,可是皇后娘娘却好似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一般,就是比之之前来的那位鬼医,也并不差多少。” “可不是,之前刚来的时候毒死那些虫子那一招,可真真叫我心服口服了的。” “之前总有谣言,说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是凶星,对夏国江山不利。可是我如今却觉着,咱们夏国有这位皇后娘娘,才是我们夏国百姓的福分。” “是啊,福分。” 云裳不知身后医帐中的军医这般议论她,只撑着伞径直去了中军大帐。 “王将军可回了?” “还未呢。”营帐门口的亲卫兵应着。 云裳点了点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那我便去营帐中等着他。” 掀开帘子进了中军大帐,云裳才发现,中军大帐之中也还有人,里面的人是亲卫兵的打扮,正在擦拭着帐中的椅子。 那人抬眸看了云裳一眼,只低声唤了一声:“夫人。” 而后便拿着帕子要离开。 云裳却是微微眯了眯眼,扬声叫住了他:“站住。” 那亲卫兵停下脚步,低垂着头立在原地听候吩咐。 云裳伸手取下一旁挂着的马鞭,径直朝着一旁的那亲卫兵甩了过去。 那亲卫兵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却只站着没有动。 马鞭落在他的手上,径直将他的双手缠着了。 那亲卫兵面露疑惑,浑身都在发着抖:“属下……属下知错。” 营帐外的亲卫兵听见了动静,飞快地走了进来,瞧见屋中情形忍不住有些惊诧:“娘娘,这……” 云裳却是勾了勾嘴角,目光定定地看向那被她捆住了手的亲卫兵:“听见了吗?他叫我什么?你在想想,你方才叫我什么?” 云裳冷哼了一声:“我最近都在营中,虽然并未大肆宣扬我的身份,可是王将军身边跟随者王将军的亲卫兵却是都知道,我是谁的。可是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你却叫我夫人……” 听云裳这么说,刚才闻声而至的那亲卫兵亦是变了脸色:“娘娘,此人……” “去找王将军,就说本宫在他营帐中发现了细作,让他迅速赶来处置。” “是。”那亲卫兵应了声,只是严重却仍旧有些担忧:“娘娘你在这里……”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你去吧,快些。” 那亲卫兵对云裳自也是十分信任的,只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被云裳束缚住的那人听王尽欢的亲卫兵一口一个娘娘,哪里不知道自己出了错。 这夏国中,能够被唤一声娘娘的人并不多。 如今夏国皇室唯一的亲王便是贤王,贤王尚未婚娶。能够被叫做娘娘的,只有当今皇后,以及太上皇的那些太嫔太妃。 可是瞧着云裳的年纪,定然不可能是什么太嫔太妃的。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皇后娘娘?” 那人的声音中带着试探,云裳也并不隐瞒,只勾了勾嘴角:“现在反应过来,却是有些迟了。” 那人的眸光顿时深了几分,只定定地看着云裳。 云裳倒也不怕他瞧,眼中还带着兴味:“巫族人?” 见那人忍不住抬了抬眸子,云裳心中便确定了下来:“既是巫族人,你可知道,你们巫族,已经被本宫夷为平地了?” 云裳说着,却又笑了起来:“哦,我忘了,你们巫族本来就只是一片平地。不过如今你若是再回到巫族,只怕是已经认不出那是你们原来居住的地方了。如今的巫族,寸草不生,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炸得干干净净。” “你们引以为傲的灵穴,也已经被毁。灵穴中那圣棺,还是我亲手打碎的呢。还有你们灵穴中那处放置着无数石棺的大殿,那些是你们巫族的先祖吧?可惜了,那些石棺,如今亦是一个不剩,你们的先祖,只怕是尸骨无存了。” 那人的眼中骤然燃起一簇火,像是要将云裳燃烧殆尽一般。 云裳却是丝毫不惧,只定定地看着他:“你此番来,是来做什么?” “你们以为,你们将夏侯靖做成活死人控制在手中,便可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我能够将你们巫族整个毁了,便也能够让你们巫族人,彻底地消失在这世上。” 那巫族人听见这些话,只怕是恨极了,飞快地闭上眼,嘴里不停地张张合合,似是吟唱着什么…… 第1412章 转命大阵 云裳却仍旧一派从容,只抬起手来,张开了手掌,将手中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那时一只,云裳从巫族带出来的骨哨。 那人的目光落在那骨哨上,骤然停止了吟唱,眼中似是有惊涛骇浪。 云裳瞧着他的反应,便明白了过来,这人,恐怕是认得她手中这骨哨的主人。 她手中这只骨哨…… 云裳眯了眯眼:“你认得这骨哨?” 云裳仔细想了想自己这骨哨的由来,好似是之前在灵穴巫族人放置尸体的地方,随手从那具尸体上扒下来的,那时候,她换上了那具尸体的衣裳。 这骨哨主人的名字,她亦是从朵兰珠口中听闻过的,好似是叫…… “阿娜丹?” 这三个字一出口,云裳就瞧见那人的眼中波动得更加厉害了几分。 果然是认得的。 云裳勾了勾嘴角:“你可知道我这骨哨从何而来?” “我此前去巫族的时候,在巫族的灵穴之中,发现了不少尸体,我查看过那些尸体,应该是刚死没有多久的人。我当时想要想法子混入巫族人中间,便脱下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衣裳换上,连同她带着的饰物也都一并给戴上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我会知道那具尸体的名字,是因为后来我想法子将灵穴中的巫族圣棺损毁之后,那些尸体好似受到了影响,俱都起尸了。” “而后那些尸体就从巫族的灵穴中爬了出去,正好那些尸体遇上了朵兰珠,朵兰珠认出了那尸体,便叫了她,当时朵兰珠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那男子抬起头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云裳:“你说什么,阿娜丹……” “死了啊。”云裳的笑容无比的残忍:“在我攻入巫族之前,就已经死了。巫族圣女还将她的尸体带回了灵穴中,应该是想要将她炼制成活死人的。” “只是可惜,她的尸体受到影响起尸了。我听那些巫族人说,起尸的尸体,就没有办法炼制成活死人了,且我听闻起尸之后的尸体,只能够在深夜活动,见不得一丝一毫的阳光,若是被阳光照耀,便会立马枯老衰败……” 云裳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位阿娜丹起尸离现在也已经挺久了,想必尸体都已经没了吧?” 那男子闻言,眼中迅速酝酿出一抹墨色。 云裳却是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你们巫族原本偏安一隅,生活和和美美,本来我与陛下,都根本没有想起你们,本来那些巫族人,都不必死的。可是你们却偏生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野心,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是你们找死。” 云裳正说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而后门帘便被掀了起来。 “等等。” 云裳转过身,就瞧见王尽欢从门外走了进来。 云裳只从那人手中抢过他方才用来擦桌子的帕子,塞入了他嘴中:“是巫族人,应该还是会一些巫术的巫族人,你们先退出去。巫族人的巫术邪门,你们莫要被他影响了。” 王尽欢闻言,又看了那人一眼,才转头看向云裳:“你……” “我无事,我手中握住巫族人自己用来避免受到巫术影响的物件,他的巫术影响不了我。” 王尽欢这才放下心,连忙又带着人退了出去。 “离远些,让周围的士兵都先行离开。” 里面传来云裳的高声吩咐声。 王尽欢迟疑了片刻,才应了一声,让亲卫兵迅速去通知周围的将士去了。 他亦是知晓巫术是十分邪门的东西,周围都是一些将领的营帐,若是他们受到了影响,恐怕便不太妙。 待听见王尽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云裳才又抬眸看向那男子。 “如今你们巫族其他人都已经没了,巫族已毁,你们若是执迷不悟,还不赶紧收手,只怕最后,巫族人将一个不剩,血脉从此失去传承。”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满是厉色:“若是如此,那你们,可就成了巫族人的罪人了。” 那男子只咬着帕子,眸光沉沉地看着云裳,并未作声。 云裳在营帐中踱步着,低下头查看了一下他方才擦拭过的椅子,却并未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方才在这营帐中,是在做什么?” 云裳眯着眼看向那人:“巫族人虽然巫蛊之术尚且算得上厉害,可是武功却不如人意,应该还有叛军中的人护送你过来的吧?” “你在这里动的手脚,应该与施展巫术有关吧?” 云裳抬起手来将塞在那男子嘴里的帕子取了下来:“说。” “你若是不说,我也有千万种法子让你张口,只是那些法子,恐怕就不那么好受了。” 那男子嗤笑了一声:“此前倒是听闻过皇后娘娘的名号,亦是听闻过皇后娘娘十分聪明,且极其有手段。如今一见,倒是果真如此。” “只是皇后娘娘方才也说了,我们留在族中的族人,都已经尽数命丧皇后娘娘之手,我们的巫族所居住之地,也已经被皇后娘娘给毁得一干二净。” “既然如此,那皇后娘娘以为,我还会说什么呢?我如今只想……只想杀了皇后娘娘,为我们那些枉死的巫族人报仇。皇后娘娘以为,你带着一个骨哨,便可保你平安无事了吗?” 那巫族人哈哈笑了起来:“皇后娘娘,你以为我们巫族人在这武安城中这么长的时间,便什么都没有做吗?你可知道,我们在这城中已经筹备了近半年……” “半年了,转命大阵已经彻底布置妥当。” 那巫族人的脸上带着一抹诡秘的笑,笑容十分瘆人:“大阵即将开启,这武安城周围所有的人,一个都别想逃。皇后娘娘,你且瞧着吧。瞧着我们这些残余的巫族人如何……如何颠倒乾坤,如何改写天地历史。” 云裳眯了眯眼,转命大阵? 那是什么? 颠倒乾坤,改写天地历史? 云裳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正欲叫人送来刑具,对他进行严刑拷问,却见那人的嘴角骤然开始流血,血一点一点地从他嘴角流了出来,一点一点滴落。 那人脸色也逐渐变得惨白…… 第1413章 并没有易容 只听得“嘭”地一声响,那巫族男子往后一仰,轰然倒地,只嘴角带着一抹略显诡异的笑容,那笑容挂在还带着血的嘴角,实在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抿了抿唇,扬声唤着:“来人。” 王尽欢虽然听了云裳的话,带着人走开了,可是却也不敢真的走远,听见云裳叫人,便连忙带着人冲了进去。 王尽欢一进门,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尸体。 王尽欢瞳孔微缩:“死了?” “是啊,死了。”云裳抿了抿唇,蹲下身子仔细查验着那巫族人的尸体。 王尽欢立在一旁看着,眉头紧蹙,有些担忧:“这是巫族人吧?” “是,巫族人。” 王尽欢愈发担忧:“巫族人诡计多端,且巫蛊之术太过邪门,娘娘还是莫要碰那尸体的好,直接让人将这尸体拿去,一把火给烧了,再找地方将尸骨埋起来,以除后患。” 云裳眯了眯眼:“无碍,我随意看看。” 云裳取了一根银针,分别在那尸体的咽喉手腕心脏附近的位置验过:“没有中毒的迹象。” 云裳仔细看了看那男子的心脏周围以及手腕上的血脉附近,并未见有蛊虫爬动的迹象。 云裳眉头轻蹙,正想说话,却听见王尽欢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他的喉咙,他的喉咙那里还在动!” 云裳一怔,目光立马看向那男子的喉咙处,果真瞧见那喉咙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般。 而后,只听见他的喉头似乎发出了一声类似呕的声音,而后那尸体的嘴便张了开,从他的嘴里骤然吐出来一条蛊虫。 那蛊虫便攀在那尸体的嘴唇处,似乎还在吸食着他的血。 云裳手中飞快,银针落下,直接从那蛊虫的身上穿过,那蛊虫脱离了人体血脉,行动本就有些迟缓,被云裳的银针这么一钉,却是被钉在了原地,只不停地挣扎着。 云裳有取了两根银针,在那蛊虫的身上扎了几针,那蛊虫便骤然爆裂开,从里面涌出了不少的青黑色的血来,而后便不动了。 “是蛊虫?” 云裳点了点头:“应该是有人在操控这蛊虫。”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划过一抹暗沉之色:“定是有人在暗中盯着他的动静,知晓他行动失败被我们抓住,担心我们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不该问出的问题来,便暗中操纵着蛊虫夺了他的性命。” 王尽欢听云裳这么一说,立马便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能够这么快便知道他行动失败,却操纵蛊虫取他性命,那人定然就在营中。” 王尽欢的脸色有些难看:“这营中到底还是混进了不少的巫族人。” 云裳倒是并不怎么意外,只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摸了摸那死去的巫族人的脸,却是微微一怔。 “怎么了?”王尽欢就立在云裳身后,见她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云裳抬起眼来看向王尽欢,微微抿了抿唇:“这个人,不是巫族人,他并没有易容。” 没有易容,可是外面的亲卫兵却是瞧着他进来的,也并未阻拦,只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这人本就是王尽欢身边的亲卫兵。 她本以为此人是巫族人易容成了王尽欢亲卫兵的模样,可是她方才仔细检查过了,却丝毫没有易容的痕迹。 王尽欢亦是有些意外,只垂下头看了那人一眼:“此人的模样,的确是我身边一个亲卫兵,叫姜闻,跟在我身边已经两年有余。” 王尽欢皱着眉:“难不成,他被巫族人收买了?” 云裳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被巫族人收买了。先前我进来的时候,他唤我夫人。巫族人大抵都知道,宁浅时不时地会出入营中,只怕是将我认作了浅浅。可是你身边的亲卫兵不说见过我,知晓我的身份,也定然是认识浅浅的。他在你身边跟了你两年,不可能不认得浅浅。” “是。”王尽欢点了点头:“的确不应该。” 可是这般一说,王尽欢便愈发迷糊了:“他将你错认成了浅浅,可是你却又说他没有易容,那今日之事……”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亲卫兵唇上的那蛊虫尸体上,心中隐约有些猜想。 云裳转过头看向跟在王尽欢身后的亲卫兵身上:“这个亲卫兵与你平日里可熟悉?” 那亲卫兵察觉到云裳是在问他,连忙应着:“熟悉的,属下与姜闻是同一个营地出来的,也是一同被选做将军的亲卫兵的,我们平日里吃住那些都在一起,所以寻常十分熟悉。” “那你此前有没有觉着,这个姜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那亲卫兵蹙着眉头仔细思量了半晌,才带着几分犹豫地摇了摇头:“属下并未觉着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今日早上我们还一起吃了饭,甚至就刚才,将军尚未离开的时候,他与属下一同在门外值守,属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将军走了,他与属下招呼,说进去收拾整理,也一切如常。” 那亲卫兵说完,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属下与他太熟悉了,若是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属下定然能够第一个发现。可是……可是属下并未发现啊。” “此前我总觉着,巫蛊之术兴许是只能分开,可是我如今却在猜想,这亲卫兵,会不会只是被巫族的蛊虫给控制了,所以失去了自己的神志,得按着控制着他的人的一言一行来行事。也正因为如此,被发现之后,这蛊虫便在瞬间夺了他的性命。” 王尽欢眯了眯眼:“巫族的邪术果真这般邪门?” 云裳听他这么一问,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都已经叫它巫族邪术了,如何能不邪门?” 云裳打趣完,笑容却一点一点消失:“若是果真如此,那不知道这营中还有多少人被这样的蛊虫控制了。兴许平日里蛊虫没有作用的时候,言行举止那些并无什么异常。可是被控制之后,便会失去自己的神志,按照巫族巫师蛊师的命令行事……” 第1414章 试验一下 王尽欢猛地转过身:“如此说来,那岂不是周围的每个人都有可能中了蛊虫,可是他究竟中没中蛊虫,在他蛊虫被巫族人操纵发作之前,我们都全然不知道?” “是啊。”云裳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王尽欢眉头紧蹙着,脸上尽是凝重:“如此一来,那中了蛊虫的人,无论是言行举止甚至是性命,都全然掌控在了巫族人的手中。那这件事情,便断然不能够传扬出去,不然,整个营帐之中定然人心惶惶,到时候,恐怕不等叛军来攻打,我们就自己溃散了军心。” 王尽欢心中焦虑,连忙追问着:“那娘娘可认得他所中的究竟是什么蛊虫,可有法子解蛊毒?能不能够想法子将中了蛊虫的士兵身上的蛊虫都给弄出来?” 云裳听王尽欢这么问,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巫蛊之术,是巫族人传承了数百年的武器,甚少为外人所知晓,我们知道的关于那些蛊虫的事情,还都是巫族人愿意让我们知道的东西,且都仅限于表面。每一种蛊虫的效用不同,中了蛊毒之后的反应不同,想要解毒,并非易事。” 听云裳这么一说,王尽欢的脸顿时就耷拉了下来,心中无比焦虑,有些不明白,那些蛊虫怎么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就种在了人的身上。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中了蛊虫。 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要如何应对。 云裳的目光仍旧落在那躺在地上的尸体之上,盯着那人嘴角上的蛊虫看了许久,才抬起头来:“解蛊毒的法子,我没有。不过,将蛊虫驱逐出体外,倒兴许有可能。” 王尽欢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太留意云裳说了什么,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骤然回过神来:“娘娘是说……” 云裳笑了笑:“此前陛下被困在巫族,巫族给陛下种过蛊王。” 王尽欢猛地抬起头来:“蛊王?” 云裳点了点头:“其实最开始,被巫族人种下蛊王的人,是承业。陛下去救承业的时候,替代承业被留了下来,而后就让巫族人将那蛊王给引渡到了他的身上。” “在巫族人引渡蛊虫的时候,他悄然记下了巫族人引渡的法子。后来我赶到巫族去救他的时候,便是他自己将蛊虫引出体外的。” 云裳沉吟了片刻:“我不知道,那个法子能不能够将其它的蛊虫引出体外,只是陛下所中的是蛊王,蛊王能够用的法子,想必其它蛊虫应该也是适用的。”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我想要在给营中所有士兵引蛊之前,先找几个士兵试验一下。” 云裳微微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又接着道:“得找绝对信得过的人,若不然,这个消息被巫族人知晓了,只怕他们会提前将营中其他人身上的蛊虫给召唤醒来。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王尽欢连忙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说罢,自己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大抵有了几个人选,约摸七八个人吧,都是我平日里绝对信得过的人选。既然要避人耳目,便不能在营中进行,回娘娘如今住的那小院吧。那院子里的人,都是我与浅浅精挑细选的人,是绝对信得过的。” 云裳应了一声:“此事宜早不宜迟,就傍晚时候吧,就说找人去收拾打扫院子。” 云裳又看了眼那尸体:“想法子找个名目,将他的尸体处置了吧。” 云裳微微顿了顿,抬眸看了眼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另一个亲卫,接着道:“他虽然为巫族人做事被我发现而死,可是他也并非是自己愿意背叛的,只是被巫族的蛊虫控制了,不应背上叛敌的恶名。” 云裳此话一出,那亲卫兵顿时一喜,只连忙跪了下来,睫毛轻颤着,连声音都有些哽咽:“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云裳摆了摆手,沉吟了片刻:“就说有人闯入中军大营,他为了保护我,被刺身亡的吧。家人也好好安抚,莫要薄待了。” “好。”王尽欢深吸了一口气:“末将明白。” 云裳先一步回院子,走到半山坡,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身朝下望去。 还在下雨,瞧着雾蒙蒙地一片,不远处便是夏军大营,营中大大小小的帐篷成千上万,在雨中显得有种莫名的悲凉感。 有穿着盔甲的士兵在冒着雨来回巡逻,校场上还有士兵在练兵,喊杀声远远传来,叫人血脉都忍不住沸腾了起来。 云裳抿了抿唇,这里驻扎着几万大军,可是这几万人中,却不知道有多少,中了巫族人的蛊虫。 甚至他们自己也不曾察觉,全然不知自己的性命已经被握在了远处武安城中的巫族人手中。 云裳缓缓闭上了眼,这些人,亦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甚至别人的父亲,有视他们为天的亲人,亦是为了护卫家国太平,才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了这不知生死的战场。 这些人,为了家国而来。 家国,便该护卫他们的性命。 云裳抿了抿唇,重新转过身,继续往上走去,步伐却是坚定了许多。 巫族人的巫蛊之术的确是邪乎,的确是厉害,可是,他们却也并非只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她既能够踏平巫族那片土地,便也能从武安城中那些巫族人的手中,夺回这些士兵的性命。也能打赢这场仗,还下面那些夏国将士一片太平盛世。 云裳回了院子,叫人准备好了掺杂着药粉的香灰,又叫人将屋中所有能够藏下东西的物件都搬开了,甚至将门窗都用钉子钉的死死的,还在屋中到处都刷了一层药水。 待盯着下人布置好这一切,便听见了外面传来了问安的声音。 是王尽欢带着人来了。 云裳叫王尽欢将人呆在了屋中,王尽欢将门一关,将事情同他们一说,才转过头看向了云裳:“娘娘,要如何才能将这蛊虫给引出来啊?” 云裳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了一支笛子。 第1415章 引蛊之术 笛子是云裳从巫族带出来的,原本属于卯应的那一支。 当初发现这笛子能够引出蛊虫,且还能够打断巫族的巫术施展之后,云裳便专程将这笛子带在了身边,一路折腾着,从巫族带到了这里。 “巫族人的蛊虫,能够受他们的笛音控制,陛下当初在巫族的时候偷了个师,我又从陛下那里偷了个师,有没有效果,便也只能一试试了。” 王尽欢点了点头,心情有些沉重,只是看见这屋中的布置,却仍旧忍不住有些好奇:“娘娘,这屋中弄成这副模样,是做什么啊?” 云裳笑了一声:“我怕蛊虫被引出来之后,钻到哪儿去找不到了,便将这屋中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都给搬走了。这些香灰,是为了在瞧见蛊虫的时候将蛊虫接住。你们一人拿一个香炉……” “但是若是中了蛊虫,在蛊虫被引出的时候,会有些痛苦,若是自己没有法子用香炉将蛊虫接住,其他人确定自己没有中蛊虫之后,也可以帮帮忙。” “便是实在不行,也不必惊慌,我在这屋中所有地方都涂抹的药水,即便是蛊虫掉在了地上,也难以存活。” 王尽欢点了点头,倒是勉力打起精神打趣:“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妥帖,左右大家放心便是,这蛊虫,定然是活不下来的。也不知道咱们八人究竟有多少人中了,若是中的人多,兴许那些蛊虫还能勉勉强强炒一盘菜呢。毕竟虫子再小也是肉啊,咱们都已经有段时日没有吃肉了。” 云裳也知晓他是为了活跃气氛调节大家的心情,只轻声笑了一声,便开了口:“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其余几人皆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王尽欢深吸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准备好了。” 云裳想了想,又开了口:“你们先用利器在手腕处割一个小口,口子不用太深,却定要见血。而后可以将自己两边衣袖扯掉,将胳膊露出来,若是有蛊虫,很快就会感觉到不适,而后过一会儿,就能瞧见蛊虫在胳膊的经脉之中游走,并不会太快,所以没有中蛊虫的人也能够有时间准备。” 这才将笛子拿了起来,放在唇边开始吹奏起来。 清越婉转的笛声在屋中响起,初初开始的时候,屋中几人虽然神情有些严肃,倒也并未出现什么明显的不适感。 只是过了一会儿,笛音骤然拔高的时候,却有人蹙起了眉头,额上隐隐约约有些细汗。 云裳目光从八人身上扫过,心中有了数。 一共八人,有三人中了蛊,其中便包括了……王尽欢。 云裳抿了抿唇,笛声未歇,而后,便瞧见有人的胳膊上隐隐约约能够瞧见一个小小的鼓起,在血脉之中缓缓游走。 八人也能够瞧见彼此的情况,见着此番情形,便都有了几分明了。 未中蛊虫之人将中了蛊虫的三人围在了中间,死死地盯着蛊虫的游走,捏着香炉的手也将香炉捏紧了,随时准备着。 那些蛊虫游动的极慢,仿若闲庭信步一般。 此前他们皆并未感觉到有蛊虫存在于身体中,只是如今这些蛊虫被笛音所引导,缓缓在血脉中游走的感觉,却是无比痛楚。 仿佛血脉都被撑开来,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那蛊虫在体内蠕动,痛倒是其次,更多的是惧,好似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背心早已经被汗水浸湿,额发之间,亦是不停有汗水渗出,缓缓从脸上流下来。 他们却是动也不敢动,只能咬牙硬撑着。 屋中十多双眼睛盯着,蛊虫却不疾不徐地。 过了一会儿,蛊虫游走到了手肘处,又慢慢地到了小臂上,渐渐靠近手腕处的伤口处。 “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有惊呼声响起,很快,第一条蛊虫从手腕的伤口处游出,跌落到了香炉之中。 而后,是第二条。 “这一条怎么不出来啊?”屋中响起了一个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 “它好似不出来了,往回了往回了!” “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裳连忙看向那最后一条蛊虫,却见那蛊虫游走到那伤口附近,却并未从那割破的伤口跌落出来,反而又退回去了一些。 云裳眯了眯眼,笛声未停,却是飞快地用内力将一旁的银针取了过来,银针停滞在空中,缓缓朝着那最后一条蛊虫的宿主靠近。 云裳亦是吹着笛子朝着那人靠近。 待云裳与银针都到了那人跟前,云裳便以极快的速度,伸手握住那银针,猛地朝着那手腕上鼓起的地方刺去。 笛音停了。 那鼓起的地方渐渐平了下去。 云裳只急急忙忙将那银针刺下,那蛊虫鼓起的小包还剩一点点,却是不动了。 云裳抿了抿唇,取出腰间软剑:“忍着点。” 而后便飞快地在银针后面一些的位置划了一道口子。 皮肉被划开之后,云裳便瞧见了那被银针钉在了那处的蛊虫。 云裳将银针一拔走,又开始吹奏笛音。 笛音一响起,胳膊上便又鼓起一小块包,而后,那蛊虫又开始缓缓游动,随后从云裳新划的伤口处钻了出来,跌落了下来。 早已有人拿好了香炉,将那蛊虫接住了。 屋中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皆看向香炉中的蛊虫。 蛊虫在香炉中挣扎了一会儿,渐渐地便不动了。 “这巫族的蛊虫,倒是有些像水蛭。脾性也好似跟水蛭差不太多,都喜欢往人身上钻,还会在身体里面爬行游走。” “巫族的蛊虫,可比水蛭厉害多了。不仅能够在体内游走吸血,还会控制人的神志,做出一些你此前根本想不到的事情。” 众人看了会儿蛊虫,王尽欢才抬起头来:“常林身上那蛊虫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都到手腕那里了,却没有掉下来,反倒是又回去了呢?” 众人听王尽欢问,才连连点了头,皆看向了云裳:“是啊皇后娘娘,刚才可将属下给吓坏了,还以为这蛊虫没有办法驱除了呢。好在有娘娘在……” 第1416章 谁更多一些? “常林是吧?”云裳看向那男子:“你将手伸出来我瞧瞧。” 那叫常林的男子闻言,连忙将手伸了出来。 云裳自方才便隐隐约约有些猜想,又转身吩咐着王尽欢与另外一个被下了蛊虫的男子:“你们两个,也将手伸出来瞧瞧。” 两人照做。 云裳目光在三人手上逡巡了便可,才点了点头:“我大抵明白了。” “之前我只见过陛下引出蛊虫的过程,当时只是看陛下在手腕上划了一道,便以为只要在手腕上划上一道便可,别无其他讲究。方才之事,倒是让我有了一些猜想……” 云裳指了指王尽欢与另外一人的手:“他们二人手腕上的伤口中间,正好是手腕大血脉的位置,而你手腕上这伤口,却刚刚好避开了手腕的大血脉。蛊虫是经由大血脉游走到此处的,他们二人的蛊虫游走到此处,便经过此处伤口给跌落了出来。可是你的蛊虫游走到这里,却寻不到出口,这才又掉头回去了。” “我后来是盯着你蛊虫的位置,在它的前面划了一道口子,可是大家仔细瞧,这处伤口所在的位置,也正好是手腕大血脉的位置。” 王尽欢仔细对比了三人手腕上的伤口,方轻轻点了点头:“好似的确是这样啊。” 又沉默了片刻,才抬眸问云裳:“那照着娘娘这样说,只要那蛊虫出现在手上,咱们能够瞧见它的位置动静了,不是就可以直接在靠近肩膀的大动脉处划上一道口子不就行了?为何还要等着它游走到手腕处呢?” “它游走的这一路,咱们可实在是有些不好受。” 云裳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亦是不知为何,只是当初巫族人给承业取蛊虫的时候,便是让蛊虫从手腕处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讲究。” “当然也不排除,巫族人这样做,是为了让承业多受些苦。” 王尽欢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可是同时也不能排除,有别的原因。如果在别处,在靠近肩膀的地方划一道口子,便有失败的可能。” “是。”云裳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云裳拿着银针,拨弄了一下那蛊虫的尸体,确定那蛊虫已经死了,才将银针放到了一旁:“也可以再找个人来尝试一下,只是这个尝试若是失败,便极有可能会让尝试的人没了性命。” 王尽欢仔细想了想:“那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险好了,虽然蛊虫在胳膊上游走的时候有些难受,可是却也并非是完全不能忍受,至少这个法子是已经成功的,一切按着要求来,便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云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说完微微顿了顿,才又接着道:“话说回来,你们八人,便有三个人中了蛊虫,这个几率实在是不小。” 云裳看向王尽欢:“这八人,是有寻常士兵,还是都是将领?” “这五人是寻常士兵,我们三人是将领。” 云裳身子微微一顿:“是寻常士兵的五个人,只有一人中了蛊虫,可是你们三个将领,却就有两个中了蛊虫。” 王尽欢立马便反应了过来:“娘娘是觉着,这次的蛊虫,大多是冲着我们这些将领来的。” 云裳想起先前在营中发现的那人,微微顿了顿:“这位士兵,是何身份?只是寻常士兵?” “是我亲卫兵。”常林连忙道:“他是我的亲卫兵,这四人是隐匿在军中的寻常士兵。为了发现潜入营中的细作,才隐姓埋名,假装成寻常士兵的。” 王尽欢眯了眯眼:“先前在营中发现的,是我的亲卫兵。” “中蛊虫的不是将领便是亲卫兵,四个寻常士兵却并无一人中了蛊虫。” 云裳眯了眯眼,抬眸看向了王尽欢:“关于此事,你觉得,应该如何做?” 王尽欢在屋中来来回回踱步了半晌:“虽然咱们八个人中,中蛊虫的都是将领亦或者是亲卫兵,可是并不能够排除,寻常士兵中便真的没有人中蛊。” “是。” “且此事容易引得军中人心惶惶,不宜声张。” 对王尽欢这句话,云裳却并未应声。 王尽欢抿了抿唇:“可不可以这样,先将营中身份特殊的人,将领、亲卫兵、医帐之中的军医和医士,还有伙营的伙夫那些,集中在一起先排查一遍。” “而后,再将营中的所有人都集中在一处,再集体排查一遍。” 王尽欢沉吟了片刻:“得想个合情合理的名目,不能引人怀疑了。” 云裳只立在一旁没有作声:“身份特殊之人,就以军中出现了细作的名号,叫他们带到这里,打着审问的名号,然后娘娘在一旁吹奏笛音如何?” “至于寻常士兵,就说练兵好了。” 云裳却是笑了笑:“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分作两批,这些身份特殊之人,兴许其中的确混杂了一些细作,甚至,是巫族人。咱们这样做,岂不就打草惊蛇了?” “且练兵……” 云裳垂眸轻笑了一声:“练兵还得让所有人在手腕大动脉的位置划上一道?” 王尽欢蹙了蹙眉:“倒也的确有这样的可能。” 王尽欢咬了咬唇,眼中有些焦灼:“那皇后娘娘觉着,此事应该如何处置更为妥当?皇后娘娘可有好的主意?” 云裳眯了眯眼:“为何王将军对隐瞒大家巫族人之事,这般执着?为何王将军觉着,将咱们的对手其实是巫族人之事让营中其他将士知道了,便会引发混乱?” 王尽欢被云裳问得有些懵了,半晌才愣愣地转过头看向云裳:“唔,难道不会吗?” “巫族人那般诡计多端,且巫蛊之术那般厉害,若是让营中士兵知晓了,定会心中害怕的啊。” 云裳点了点头:“话虽这样说,但是我想要问将军一句,营中,敌军派到咱们这里的细作,应该是夏侯靖麾下的人多一些,还是巫族人多一些?” 王尽欢神情微微一顿,似是在思量什么,并未作声。 “应当是夏侯靖麾下的人多一些。”倒是常林开了口:“巫族人毕竟非我族类,且巫族久不入世,若是混迹在咱们军中,应该比较容易发现。” 第1417章 扰乱军心 王尽欢亦是跟着点了点头:“且巫族人全族上下也不过几千人,也并未全部出世,加之武安城中,银州城都都还有一些,能够用来潜入我们军中打探消息的也并不太多。” 王尽欢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举起一只手来,五指大张:“我估摸着,若是我们营中叛军的细作有一百,巫族人的数量恐怕不足五个。” 王尽欢说完,其他几人亦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另一人接着道:“属下此前得将军之命,以寻常士兵的身份潜入军中,在军中也呆了好几个月了,在此期间,我想方设法地与营中不少的士兵都混的比较熟悉,至少在我接触的那些士兵中,我发现了有叛军细作却并未发现有巫族人。” “我也是。” 而另一个却是稍作沉吟:“这么说来,我认识的一人,倒是有些像是巫族人,虽然他的口音只是偏南方的夏国人口音,只是我也认识一些南方的夏国人,可他有时候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一些行为习惯,却是与那些人都不太一样。” “我之前也同将军并包裹,将军让属下盯紧着些便是。” 云裳点了点头:“所以,咱们军中虽然有不少细作,可是却只有极少数的细作,是巫族人。” 云裳勾了勾嘴角:“而叛军中的人,却是极少数知晓夏侯靖被巫族人控制之事。那些个叛军,大多是冲着夏侯靖而来的,因为夏侯靖是皇室血脉,却因为夏侯靖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也曾经带兵打仗,在军中亦是有不少旧部。” “他们谋反,是因为领军的人是夏侯靖。若是让他们知晓,夏侯靖其实已经死了,如今在武安城中那一位,是巫族人控制着的活死人,他们会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应该会怒极的吧?” “那肯定啊,为了夏侯靖才叛乱的,可是却没有想到,夏侯靖已经死了,还被巫族人做成了活死人来蒙蔽自己。气死了都……” “不止如此。”王尽欢想了想:“巫族人的巫蛊之术,让不少人觉着是歪门邪术,让无数人觉着十分忌惮,若是他们知晓了此事,肯定也会有许多叛军,甚至许多叛军中的首领都会想,那些巫族人的巫蛊之术那么厉害,他们会不会在自己身上也下了蛊虫,也用了巫术。” “对对对。”其他人连忙附和:“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种了蛊虫,这种感觉,真的响起来都觉着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云裳轻声笑了:“所以,既然如此,既然咱们军中巫族人数量极少,军中的叛军细作大多都是夏国人,都是夏侯靖的拥戴者,且他们会被派到咱们这里做细作,只怕大多数都是夏侯靖十分信赖之人。那有什么不可以让他们知道巫族人的手段的呢?”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依照我的想法,不仅要让他们知道,且还得要让他们亲眼瞧见,瞧见营中不少人,甚至可能他们自己的身上,都被巫族人种下了蛊虫。” “如此一来,他们才会愈发惧怕,才会将这个消息传回叛军他们所信任且熟知的将领之中,穿回去之后,那些将领,便也会生出同样的想法来,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便能悄无声息地,离了那些叛军的心。” 王尽欢倒是听明白了云裳的意思:“娘娘是想……直接将巫族人的恶行诏告出来?让营中所有人都知道,还让他们知道,自己兴许中了蛊虫?” 云裳颔首:“也不必分批来做这件事情,直接将营中所有人都召集到校场,将此事告诉他们,而后,我再为他们引出蛊虫,让他们瞧见,有活生生的蛊虫从同伴的身上,甚至自己的身上爬出来。” “再告诉他们,咱们营中的人,即便是中了蛊虫之毒,我亦可以帮他们,帮他们解蛊,帮他们将蛊虫弄出来。可是不是咱们营中的人,我自然就不会管了。” 王尽欢哈哈笑了起来:“叛军知道之后,只怕是会被吓得屁滚尿流,毕竟夏侯靖都已经落入了巫族人之手,在武安城中的那些叛军,自然是没有人为他们解蛊了。说不定,还会有人为此来投诚呢。” 云裳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云裳漫不经心地取出帕子,将先前用来刺了蛊虫的那银针拿了起来,用帕子仔细擦拭着:“至于你所担心的,会影响军心,使得军心溃散之事。” 云裳抬起眼来:“也的确有这样的可能,因此,在话术之上,须得要多加注意。” 云裳眯了眯眼:“将我,亦或者是鬼医,推到一个高度上,让他们足够相信我们便可,给足他们信心,非但不会溃散军心,反倒会振奋军心。” 王尽欢在洛轻言身边那么长的时间,听云裳这么一说,立马便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连忙点了点头应着:“我知道了,我知道应当怎么做了。” 云裳见他开了窍,便只笑了笑。 “娘娘想什么时候做这件事情?” “越快越好,就明日吧。” 王尽欢颔首:“那就明日。” 顿了顿才又接着道:“那娘娘可需要准备什么?毕竟,营中那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像这屋中这样筹备得万无一失,我担心若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会引起恐慌。” 云裳点了点头:“我待会儿仔细思量一下,想想解决的法子。” 顿了顿,才又问王尽欢:“你军中可有能够观测天象,预测天气之人?” 云裳这话茬子转的实在是有些太快,王尽欢愣了一愣,才点了点头:“有的,军中自然是有的,毕竟天气那些,有时候也是打仗致胜的关键。” “好。”云裳吩咐着:“你去将人给我带过来,我有事想要问一问他。” 王尽欢迟疑地点了点头:“好。” 云裳见他这副模样,亦是忍不住笑了:“我只是想要问一问,最近天气如何,选一个良辰吉日,好攻城而已。” “攻城?” 第1418章 有皇后娘娘顶着 云裳听他这样反问,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啊,攻城,难道我们还得一直守在这里,就筛边打网的打打小仗吗?那这场战事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啊?” “可是陛下……” 云裳眼中笑意更浓:“陛下此前让你不要攻城,是因为觉着夏侯靖太过阴险狡猾,想要亲自上战场来,与夏侯靖来一场生死对决。” “可是如今夏侯靖都已经死了,如今城中的不过是巫族人而已。对决不对决的,也就没有了什么意义。” 云裳将银针收好:“况且,陛下如今……不是不在军中吗?” “陛下不在,万事便由我做主就好了。” 提起洛轻言,云裳意识忍不住叹了口气。 洛轻言假冒巫族人潜入武安城也已经有些时日了,一点消息也无,也不知道如今情形究竟怎么样了。 她倒是的确有些着急了。 着急将这武安城的城门打开,进城接洛轻言回家。 王尽欢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也是,毕竟这位皇后娘娘也并非是什么胡作非为之人,对战场上那些事情,也是轻车熟路的。虽然上战场的次数并不太多,可是难得的,却是每一次都是大获全胜的。 况且…… 王尽欢在心中嘿嘿一笑,况且那位陛下对他的皇后娘娘机会可以说的上是言听计从的,哪怕是出了什么岔子,有皇后娘娘顶着,也追究不到他的身上来。 王尽欢轻咳了一声,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喜悦。 只是得要将这位皇后娘娘保护好了,毕竟,这位可是陛下的眼珠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他恐怕就小命不保了。 思及此,王尽欢这才连连点了点头:“我等会儿就让他来找娘娘。” 云裳应了一声:“无其他事,你们便先回营中吧。” “若只是王尽欢一人便罢了,你们这么几人同时离开这么长时间,不说怕不怕营中出什么乱子,就怕那些细作会有所怀疑。” 王尽欢应了声,朝着云裳拱了拱手:“那我们就先回营中呢。” 几人在军中呆惯了,言行举止都带着几分匪气,听王尽欢这么一说,连忙朝着云裳拱了拱手:“皇后娘娘救我狗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皇后娘娘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属下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云裳心中暗自觉着有些好笑,却也有些怀念。 还记得她第一次去边关营中,是为了华镜之事,去的是洛轻言的营中,那时候,营中的将士也是这般,在私底下都不分尊卑,能够与洛轻言肆无忌惮的玩笑。 在营中的洛轻言,也是云裳之前见所未见的模样。 感觉比在其他地方的时候,更为放松一些,更肆意一些。 只是到了夏国之后,特别是登基之后,似乎便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洛轻言了。 云裳摆了摆手,让王尽欢带着他们退下了,才出了屋子,回寝屋坐了,拿出一本书翻看着。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听见外面传来院中下人的禀报声:“娘娘,荣大人来了。” 云裳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那位荣大人,应当就是王尽欢说的你能够观天象预测风云变化之人。 云裳站起身到了外厅,便瞧见外厅中立着一个人,约摸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身书生气。 见着云裳,那人便连忙跪了下来:“下官荣杰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云裳在椅子上坐了:“在这里不用这么多规矩。” 荣杰起身,云裳才细细打量了那荣杰片刻:“你也是朝中官员,我此前,似乎并未怎么见过?” 荣杰忙应着:“微臣是钦天监的五官灵台郎,负责观测天象变化,不过是从七品的官职,还不能够入朝,所以皇后娘娘并未见过微臣。”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并未细问,只径直道:“最近这几日,天气如何?” 荣杰忙道:“据微臣观测,明日上午应该是阴天,下午会出一会儿太阳,后日白天是阴天,只是到了傍晚时分,便应该会有暴雨。” “暴雨吗?”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你这预测的结果,可够准确?” 荣杰点了点头:“微臣研究这些也已经有十余年了,不说百分之一百的准确,七八十却还是有的。” 七八十么。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能够有七八成的准确率,倒也足够。 “那你说说,后日傍晚的暴雨,能够下多久?” “暴雨下不了多久,只是后面应该就会转为中雨。” 中雨。 “若是中雨,那些天上的飞禽可还能够在天上飞?若是在火把上涂抹上桐油,可能够点燃?” 荣杰虽然不知云裳为何会这样问,却也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火把上即便是涂抹上桐油,可是想要在雨中燃烧,即便是小雨,也不容易。飞禽那些,若是小雨兴许尚且可以低飞,只是中雨却是不能了。” 那就好。 云裳轻轻颔首:“好,我知晓了。” 顿了顿,才又吩咐着:“你近日在观测天象变化的时候,可以将天气、风向那些的预测结果都写下来,给我这里送一份,可否?” 荣杰连忙应着:“可,自然是可以的。” 云裳这才放下心来:“那便好,其他我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你了,退下吧。” 荣杰告退。 云裳看了眼外面已经黑尽的天色,便又回了屋,拿了本书在手中看着。 “娘娘,亥时了,娘娘可要洗漱歇下了?” 云裳这才又抬起了头来,亥时了吗? 顿了顿才道:“送些水进来,我先洗漱吧,我洗漱了,你们就先退下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侍候着,我困了便睡了。” “是。” 下人送了水进来,侍候着云裳洗漱了,才各自退了下去。 院子里各处的灯渐次熄灭,只云裳住着的主屋的灯还亮着。 云裳翻了一页书,眉头轻轻蹙了蹙,最近她每到一处都在收集一些书,可是书中关于巫族人的记载却是少得可怜,巫蛊之术更几乎是空白一片。 云裳抿了抿唇,想着等此事结束,她回宫定要命人撰写一本关于巫族巫蛊之术介绍的书,将她知道的都写上去。 只是又想着,此事之后,只怕巫族整族都覆灭,似乎也就没有了必要。 正想着,却听见一声轻响,是窗户被什么东西击中的声音。 第1419章 有一个不一样的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这深更半夜的,且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是她住在这里,自然不可能是院子中的下人恶作剧。 可是山坡下亦是有人守着,若是不相关之人,恐怕也上不来。 唯有两种可能,要么来人武功极高,能够避开这山上所有耳目。 要么便是来人是她认识的人,于她没有什么威胁。 能够这样击打她的窗户,自然也不可能是为了取她性命而来。 且这院子里这么多人,也有不少武功极好,方才那击窗户的声音,连她都听得这样清楚,院子里其他人不可能没有发现。 若是对她不利,只怕早已经有人出来阻拦。 云裳将自己认识,而又在这附近的人都过了一遍,又从中筛选了一遍能够做这般无聊的事情的,心中有了猜测。 “王尽欢不是说你去武安城中研究对付蛊虫的法子去了?怎么?研究出来了?怎么回来了?” 云裳说着,径直站起了身来,走了出去。 果真是鬼医。 鬼医站在院子里,撇了撇嘴,一脸不悦:“无趣,你怎么就将我给猜出来了?刚刚你明明都没有看见我的啊。” 云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轻嗤了一声:“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无聊,与我玩这种把戏?” “呸!”鬼医生气极了:“你敢说我无聊,你大抵是不想活了吧?” 云裳笑了一声:“又是七八个月不见了,这段时间可还好?” “啧。”鬼医听她这么问,方才还怒气冲冲的脸顿时便平息了下去,一脸的漫不经心,还算有点良心,还知道问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鬼医晃了晃脑袋:“自然好的,我是谁?鬼医!” “我无拘无束,来去无踪,谁也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自然是自由快活得很的。” 这话云裳倒是相信,虽然有许多人都想要鬼医出手帮着医治医治,可是鬼医的脾性怪也是出了名的,且不仅擅长医术,毒术更是出神入化,也没几个人敢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那便好。”云裳眉眼带笑:“那你在武安城中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找出了对付巫蛊之术的法子?” 鬼医听云裳这么一问,又撇了撇嘴:“巫族人的巫蛊之术其实,也没什么难的。” “哦?”云裳扬了扬眉:“那你的意思是,已经找到法子了?” “咳咳。”鬼医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可是那到底也还是巫族人研究了几百年才弄出来的玩意儿,哪有那么容易对付?” 鬼医抿了抿唇:“有些简单的倒是比较好弄,摸清症状找到症结便可。且那些简单的蛊虫也比较蠢,用一些简单的毒药,甚至有些弄伤一把盐便能将那虫子给逗出来。” “可是一些比较复杂的就不容易了。” 鬼医叹了口气:“我在城中发现了一种蛊虫,中蛊虫的人根本毫无知觉,可是蛊虫发作的时候,却似是失了心智变成了另一个人,会做一些平日里根本不可能会做的事情。” “且那蛊虫……好似会分化一般,若是与那人长期生活在一同,都有可能染上。只是我尚且还没弄明白,那蛊虫究竟是靠着什么,让另外的人也染上的。” “我亦是还没有弄明白对付那蛊虫的法子……” 云裳点了点头,鬼医说的应该就是之前傍晚的时候她刚刚拔除的那蛊虫,只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也会染上? 云裳刚来,这倒是没有发现。 鬼医眯了眯眼:“还有夏侯靖……” 鬼医压低了声音:“我在武安城中,见到夏侯靖了。” 这倒是云裳不曾料到的:“你见着夏侯靖了?在哪儿看见的?夏侯靖如今都成了死活人了,巫族还总是让他出现在人前吗?巫族人难道就不怕夏侯靖总是出现,被他的旧部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吗?” “谁知道那些巫族人怎么想的呢?” 鬼医嗤笑了一声:“我以大夫的身份混迹在城中,夏侯靖部下有一人找我看病,看的就是那蛊虫,我便是在他那里瞧见了夏侯靖。” “夏侯靖……” 鬼医顿了顿,似是在琢磨应该怎么形容。 过了一会儿,鬼医才道:“若非是你之前送了书信来着营中将夏侯靖的事情与王尽欢说了,王尽欢又跟我说了,我恐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夏侯靖竟然是个被巫族人控制的活死人的。” “我当时见着夏侯靖,他来他部下府上商议事情,我看他言行举止,似乎都一切如常的模样,只脸色稍稍苍白一些。说话动作那些,都与寻常人并无多少差别。” 鬼医抿了抿唇:“后来我试探着询问了一下他的部下,他的部下最开始对我还有几分戒备,只是在我治好了他的隐疾之后,对我就稍稍随意了一些,偶尔也会跟我提起夏侯靖。” “那人说,夏侯靖如今除了偶尔做出来的一些决定让人觉着有些无法理解之外,也并无其他不寻常的地方。” 鬼医看向云裳:“之前你在巫族见着的活死人,也是这般?这般聪明机智,甚至都让经常接触的人都看不出来什么区别?” 云裳仔细想了想:“不是,我在巫族见到的那些活死人,只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意识,只听从巫师的召唤,根据他们的指示行事。” 云裳说着,自己亦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巫族那些活死人,虽然行动之间看起来跟活人并无多少区别,可是,仔细看,却能够看出不同来。他们的眼睛……” 云裳顿了顿:“他们的眼睛,是无神的。” 鬼医听云裳这么说,却是愈发奇怪了:“那倒是奇了,我看那夏侯靖,并未觉着他有什么不妥,他的眼睛也并非如你所言那般,是无神的。” 云裳此前也挺宁浅说起过,她在城中见过夏侯靖,也并未觉着有什么不妥。 云裳拧了拧眉:“巫族那些……” 云裳说着,却是骤然停了下来,而后猛地抬起了头来:“我在巫族遇到的活死人,有一个不一样的……” 第1420章 不同之处 “嗯?”鬼医抬起头诧异地扬了扬眉:“有一个不一样的?什么样的?” 云裳抿了抿唇:“我不是在巫族遇到的,是在临近巫族的地方,那人,是巫族此前一位圣女的丈夫。巫族圣女世代传承,在巫族之中,应该算巫术极高之人。那位圣女便是私奔出去与她丈夫成亲的。” “后来,她丈夫死了之后,她便将她丈夫做成了活死人。” 云裳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她跟着那老妇人到他们住的院子之后,她丈夫的所有表现。 “在此之前,我就已经知晓了夏侯靖为活死人之事。只是她那位丈夫表现得,太过像是寻常人。因而,我最开始并未留意到,全然不曾猜想过她那位丈夫会是活死人。” “直到后来,她丈夫为我们倒了水之后,我闻到那水中有一股子灵芝味道,我才起了疑心。毕竟,住在山中的,看起来家境也并不算极好的人家,喝水的碗中却都有灵芝味道,这就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一些。” 鬼医听云裳这么一说,也跟着点了点头:“嗯,不错,的确是有些奇怪。” 云裳抿了抿唇,又接着道:“我确定他是活死人,是因为后来他举着灯火,那灯火的位置有些巧,火焰就正好位于他的鼻子前方不远处。” “寻常人,若是那样举着灯火,因为会有呼吸的缘故,所以那灯火定然会有些摇曳。可是,那个老人家举着灯火,那灯火却是纹丝不动。” “而后,我就尝试着用内力感知了一下屋中的人,却全然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也因此,我才在心中确认了他是活死人这件事情。” 云裳抿了抿唇:“可是他言行举止,却全然不像是被人操纵的模样,与寻常人并无什么区别。且第二日一早,那老妇人尚未起床,他便已经开始去了厨房开始烧火做饭。” 云裳蹙了蹙眉:“之前我也并未觉着这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方才听你提起夏侯靖,我才发现,好似巫族中我遇见的那些活死人,数量虽然多,可是却极少有像那老人家那般,行动那般自如,且那般像是活人的活死人。” 鬼医听云裳这么说,亦是觉着有些有趣,眼睛亮得有些吓人:“你觉着,夏侯靖以及你说的那个老头儿,他们区别于巫族你遇见的那些活死人的原因……是什么?”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沉吟了半晌:“我亦是不清楚……”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可能跟制成与操纵他们的巫师的本事有关?” 云裳沉吟了片刻:“巫族那些活死人,虽然有巫族的灵穴滋养,所以并不需要每日里喂食灵芝,可是他们大多是巫族那些寻常巫师在操纵,且数量多了,一个巫师可能同时要操纵好几个,所以他们显得不太有人气,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 “而我见到的那位老人家,他一直与那巫族之前那位圣女生活在一同,那位老妇人巫术极高,且只喂养了他这么一个活死人。” “而夏侯靖……”云裳眯了眯眼:“夏侯靖在这一场纷争之中,起到的作用十分关键,事实上,巫族能够操纵城中那些叛军,只是因为他们借着夏侯靖的名号之故,所以夏侯靖他们势必得让他看起来真一些。若是假了,被人发现了端倪,岂不坏了大事?” “之前我在银州的时候,曾经抓过一个巫族人审问,那巫族人曾说起过,在武安城中的巫族巫师,他们叫大巫师。” 云裳沉吟了片刻:“能够被叫大巫师的人,定然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论起巫术只怕也并不比巫族圣女低上多少。若是他一人喂养这么一个活死人,兴许便能够让夏侯靖如同那老人家一般,叫人极其难以分辨。” 云裳说着,却在想,自己之前分辨那老丈人是活死人的法子,倒是可以公之于众,到时候明明白白地告诉营中所有人,同时,也告诉营中那些细作,那些细作自会将那些话转告给了武安城中那些叛军,到时候…… 便有好戏看了。 鬼医倒是不知云裳在想什么:“那对付活死人,你可找到了什么好的法子?” “没有什么方便的法子,不过粗暴简单一些。那活死人做不过就是一具尸体,要么直接将那尸体给毁掉,要么断掉他的供养,灵芝什么的,要么,就除掉操纵他的巫师。” “……”鬼医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终于忍不住白了云裳一眼:“倒果真是简单粗暴的厉害。”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简单粗暴有什么好怕的,有效果就好了。” 鬼医沉默了片刻:“夏侯靖身边那么多人,要毁掉那尸体,不容易。灵芝什么的,他们不知道囤积了多少,也断不了,好似也就除掉操纵他的巫师简单一些?” 鬼医想了想:“可是,操纵着他的巫师必然是做过伪装的,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被你找出来除掉?” 云裳瞧他比谁都气闷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鬼医立马便转过头看向了她,云裳连忙忍住笑,轻咳了一声,飞快地转开了话茬子:“对了,你先前说的,你在武安城中瞧见的那蛊虫,我倒是也在营中发现了。” “在营中发现了?”鬼医果然立马就被转移开了注意力。 云裳点了点头:“且我今日傍晚还帮着几人将蛊虫给拔除了。” 云裳素来不说胡话,听云裳这么一说,鬼医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眼中满是兴味:“拔除了?你用的什么法子?快,与我说说。我之前想了不少的办法,烟熏火燎灌盐水都试过了,也都没什么用处,你究竟是怎么将那蛊虫给弄出来的?” 云裳见他这般迫不及待,眼中笑意更浓,却仍旧刻意卖了个关子:“让我告诉你我是如何拔除那蛊虫的可以,不过你得要先告诉我一件事情。” “说!”鬼医不耐烦:“有什么你直接说就是了,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是谁教你的。” 云裳又笑出了声来:“你是如何发现,那蛊虫可以分化,让亲近之人中蛊的?” 第1421章 再无发挥的余地 鬼医翻了个白眼:“我还当你要问什么呢……” 顿了顿,才抿着唇道:“这并没有什么难的,我只是将确定中蛊之人,与那没有中蛊的人放在了一处,两人共同生活了半个月的时间,而后我便发现,在之前并未中蛊虫的人身上,也发现了蛊虫。” 云裳点了点头,眉头却是蹙了起来:“我之前将那些蛊虫拔除,也只是在拔除的时候让蛊虫现形才知道那人中了蛊虫,你是如何辨别那个人中没中那蛊虫的?毕竟,那蛊虫实在是有些邪门,中了蛊虫的人,大多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中了蛊虫,除非那蛊虫被操纵着吞噬了那人原本的神志之后,才容易被人发现。” “我就知道你想要问这个。”鬼医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嘿嘿一笑:“关于这蛊虫,其实我在二十余年之前,我便发现过,也就产生了一些兴趣。这二十来年的时间,我四处游历,却也暗中一直在钻研这东西,也到处收集了一些关于这东西的消息。” 鬼医说着,却是轻咳了一声:“我连夜跑出城,险些被叛军给发现,出城之后便又急急忙忙地跑到了你这里,跟你说了这么些话,口干舌燥的。你怎么一点也不懂事,连杯茶水都不给我倒的?” 云裳瞧着鬼医又开始拿乔,白眼一翻,嗤笑了一声:“行行行,我给你倒茶。” 随后倒是果真站起身来,端起一旁的茶壶,给鬼医倒了杯茶水。 “只是先前下人去歇息之前煮好的茶了,已经有些凉了,我懒得去折腾,将就着喝吧。” 鬼医“啧”了一声。 “平日里若是有人请我去看病,那定然是顶顶好的待遇,莫说是我半夜想要喝一杯热茶,便是我半夜想要喝一碗新鲜的鱼汤,他们也得跑去将鱼给我钓来做好端过来。” 云裳将茶杯往鬼医手边一放:“爱喝不喝,你喝完赶紧说,还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拔除那蛊虫的了?” “……”鬼医嘴边碎碎念着,却也并未再挑剔,只喝了几口茶,才又问着:“你可知道,巫族的蛊虫是如何喂养的?” 云裳点了点头:“知道啊。” 云裳此前也曾经查看过相关的一些书籍,这些浅显的东西,有些书中还是有比较简单的记载的:“巫族的蛊虫,大多一些毒性比较强的虫子,将这些毒虫放在罐子里,让它们彼此搏斗,虫吃虫,留存在最后的,便是它们的蛊虫。” “这些蛊虫,因为吃了不少有毒的虫子,各种毒性相加,最后得到的蛊虫毒性也都不太一样。” 鬼医点了点头:“是这个理,所以说来说去,这些蛊虫也就是带着毒而已。” “既然本质不便,便可以验毒的法子来验蛊虫。” 云裳侧过眼:“以验毒的法子来验蛊虫?” 云裳仔细沉吟了片刻:“可是那蛊虫进入了人的体内,却并不知道会停留在何处啊,除非那蛊虫的毒性爆发,否则都很难验出的啊?” 鬼医点了点头:“按理说来是这样没错,可是毕竟是带着剧毒的东西,它所停留的地方,也还是会有些不同的。” “我们传统验毒,大多是用银针银器那些,是因为,银子中有一种东西,能够与大多数毒药产生反应,会让银子发黑。” “我从银子中炼制出了其中能够与毒药相反应的东西,制成了药粉,那药粉也带着细微的毒性,可是再加上一些药粉,对人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危害。喂他们服用,而后瞧瞧身体有没有什么地方发黑不就知道了?” 云裳听鬼医这样说,只觉着这法子实在是有些……有些上不了台面,说出去只怕都不会有人信。 只是说这话的人是鬼医。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鬼医,所以云裳也还是愿意相信的。 云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鬼医却是等不及了:“我已经回答了你所有的问题了,你是不是你应该解答我的疑惑?” 云裳笑了一声,却就止不住笑意了,连声音中都带着笑:“嗯,好。” “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云裳摆了摆手,已经暗中做好了逃跑的打算。 而后取出了那支笛子:“我是用这个,将他们体内的蛊虫给弄出来的。” “这个?”鬼医有些不解:“这不就是一只笛子吗?还能对付蛊虫不成?” “嗯。”云裳又想笑了:“这的确就是一支笛子,可是它与其他寻常笛子,却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鬼医满脑门子问题。 “这是我从巫族带出来的,是巫族人的笛子。”云裳轻咳了一声:“巫族人会用笛音来施展巫术,以及控制蛊虫。我估摸着,大抵是因为蛊虫是他们喂养的,因而,可能会听从笛音发出来的一些命令吧。” “我那时候在巫族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学到了他们将蛊虫从体内引出来的笛音曲子,于是就……用着笛子将蛊虫给引了出来。” “……”鬼医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敢情你是学会了巫族人御蛊的笛音,而不是找到了解毒的法子?” 云裳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是。” 鬼医气极了,只冷哼了一声:“我还当什么呢,害我白激动一场。” 云裳仍旧在笑:“管它什么法子,有用就行。若是解毒,还需得要根据蛊虫的不同类型,不同的蛊毒用不同的解毒法子。用这笛子可就简单多了,直接将蛊虫引出来便可了。” 云裳抿了抿唇:“我最近还想着,找些寻常的竹子,照着这竹笛的模样来吹走那曲子,看看能不能够将蛊虫引出来。若是能够……” 云裳眼中划过一抹亮色:“若是可以,我便直接叫人做无数的竹笛拿出去售卖,然后将那曲子记录下来,大街小巷的发,叫夏国百姓都学一学。若是夏国百姓人人都会,巫族人便再无发挥的余地。” “他们兴许能够换一些笛音来指引蛊虫,只是在此之前,我一定会将他们彻底除掉……” 第1422章 我现在不想说了 鬼医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他只对医术毒术那些感兴趣,对着用笛音引出蛊虫之事,倒是提不起什么兴致,甚至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就这样捉弄我吧,小心以后我不理会你们了,不管你与洛轻言如何求我,我都不帮你们,就只袖手旁观了。” 云裳笑了一声:“嗯,我知错。” 鬼医觑了觑云裳的脸色,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会冒着雨出城?” “嗯?”云裳挑了挑眉:“难道不是因为你自个儿想要出城吗?巫族人的那些巫蛊之术你束手无策,呆在城中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出城来。” “也或许,你是听闻了我在这营中的消息?”云裳晃了晃脑袋:“嗯,你不是已经有徒弟了吗?怎么还这般追着我跑啊?我跟你说啊,我是绝不会跟着你学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鬼医气得咬牙切齿,只狠狠地等着云裳:“什么我死了这条心?一段时间不见,我发现你真的是越来越欠打了。” “你这样,我突然就不想说了。”鬼医抱手在胸:“我才不会告诉你,我是因为在城中遇见了洛轻言,是他让我出城来的呢。” “……”云裳哭笑不得:“嗯,你才不会告诉我呢。” 只是鬼医这一招却实在是正中她下怀,牢牢地抓住了她最为关心的事情。 云裳只得轻咳了一声:“唔,你说,你在城中遇见了洛轻言?” “你是如何与他遇见的?他如今在城中情形如何?” 鬼医轻哼了一声:“怎么样?你想知道了吧?你想知道了,可是我现在不想说了。我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我连夜赶路到现在,还要辛苦摆脱追兵,已经有些累了,我想要歇息了。” “等着明日吧,明日看你表现,我再决定告不告诉你。” 云裳忍不住扶额,只是瞧着鬼医这模样,却也悄悄松了口气。 鬼医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与她说起洛轻言之事,且在她问起的时候还有心思与她闹腾,那便说明,洛轻言如今至少是平安的。 云裳长长地吁了口气。 平安就好。 平安就好。 这般想着,便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来:“好,休息,休息!尽管休息。旁边西厢房有空房,下人一直打扫着,你便去那里住下吧。有什么事情,咱们明日再说。” 没能成功吊到云裳的胃口,让她焦躁担忧,鬼医觉着甚为没意思,哼了一声,嘴里碎碎念着出了门。 鬼医走了,云裳却并未离开,在厅中坐了好一会儿,将最近收集到的消息在脑中一一过了一遍。 要将营中所有的人召集到一起告知他们巫族之事,措辞也得要再三斟酌,毕竟那么多人,巫族之事又太过敏感,稍不注意,就可能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且还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云裳在心中仔仔细细重温了一遍,想起鬼医说的那些话,眉头又轻轻蹙了蹙,斟酌了片刻,才召来暗卫:“传信给王尽欢,让他来见我。” 营中离他们住着的院子并不太远,王尽欢来得极快,兴许是被暗卫从睡梦中抓起来,脸上写满了困顿:“皇后娘娘……这深更半夜的,又没有敌情,你将我抓过来做什么啊?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说吗?啊……我好困啊?我觉着我站着都能够睡着了。” 云裳睇了他一眼:“方才鬼医来了。” “回来了?”王尽欢愣了愣,却仍旧不明白云裳派人将他叫过来做什么:“回来了就回来了吧,明日再见就好了啊。” 云裳并未理会他,只接着说着:“鬼医方才来,带来了一个消息。他说,他在武安城中也发现了今日我们发现的那种蛊虫,且他发现,中了蛊虫的人与未中蛊虫的人呆在一同朝夕相处,那个没有中蛊虫的人也能够轻易染上同样的蛊。” 王尽欢揉着眼睛的手一顿,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面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起来,浑身上下都在冒着冷气:“浅浅……浅浅……” 云裳点了点头:“我当时说起此事,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浅浅,你之前,可是中了蛊虫的,且你与浅浅日日朝夕相处,浅浅如今恐怕……” 王尽欢浑身打了个颤,心中担忧惧怕,各种情绪在心中升腾起,却是让他忍不住浑身发冷,像是被浸入了冰水中一般,半晌,才醒过了神来,只急急忙忙地往外走:“我要派人,派人去将浅浅拦下来。” 云裳也并未阻拦:“动作得快些。” 王尽欢吩咐了暗卫,只是心中仍旧担心得厉害,只抿着唇立在门口没有说话。 云裳意识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在浅浅没有回来没有将蛊虫拔除之前,不能召集营中所有士兵,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若不然,万一巫族那边收到消息,直接唤醒了所有还未来得及拔除还在沉睡中的蛊虫,事情就难办了。” 王尽欢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只觉着脑中乱得厉害,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被抽去了。 半晌,王尽欢才转过头来。 云裳瞧见王尽欢的模样,却是忍不住一愣。 这个在人前瞧着素来没心没肺,总是张狂笑着的人,如今脸上却满是泪水:“浅浅……浅浅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事?” 云裳放在一旁的手指微微收拢,抿着唇,半晌没有开口。 她不确定。 宁浅与其他人不同,宁浅身怀有孕。那蛊虫虽然尚未被唤醒,并未来得及夺取神志,可是那蛊虫会不会对宁浅肚子里的孩子产生影响,她却实在是不知。 见王尽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云裳只得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对那蛊虫实在是知之甚少。” 王尽欢闻言,垂在一旁的手都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不知道。 世上的时间,最怕的就是不知道。 云裳连忙宽慰着:“等浅浅回来,我将蛊虫拔除之后,会仔细瞧瞧她腹中孩子的情形。且如今鬼医回来了,鬼医的医术极高,会没事的。” 第1423章 给不了你安慰 王尽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云裳有些不忍:“浅浅虽然走了一段时间了,可是她身怀有孕,定然也没有办法着急赶路,让暗卫快马加鞭快着些去追,很快就能追上了。” 顿了顿,又看向立在一旁仿若入了定一般的王尽欢:“你不是困了吗?这院子里还有不少空房,你今日就别回营中了,先下去歇着吧。” 只是云裳却也明白,他今夜只怕很难睡着了。 王尽欢像是木偶人一般地点了点头,朝着外面走去,良久,云裳才听见他叹息一般地呢喃:“是我害了她。” 云裳抿了抿唇,也并未宽慰,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跟着站起身来回了屋。 第二日,云裳起得有些晚,起来打开窗户,就瞧见王尽欢与鬼医在院子里站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两人的神情皆有些凝重,鬼医时不时地点头摇头。 明明云裳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却也忍不住跟着他们脸上的神情将心提了起来。 压根不用费心猜想,云裳也知道王尽欢是在问宁浅之事。 鬼医在城中仔细研究过那些蛊虫,兴许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云裳瞧着两人在外面说了许久的话,而后便听见了营中传来的集合号角声,应该是开始练兵了。 王尽欢也听见了,转过头朝着山下的营地看了过去,沉默了片刻,才转身同鬼医说了几句话,而后转身下了山。 鬼医似乎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往回去,却突然瞧见了立在窗口的云裳,忍不住一个激灵,险些喊出了声来。 待看清楚了是云裳,鬼医才没好气地瞪了云裳一眼:“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装鬼啊?” 云裳睨了他一眼:“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什么鬼?分明就是你心中有鬼。” “……”在打嘴仗这件事情上,鬼医从来不是云裳的对手,被云裳气得咬牙切齿:“你这样伶牙俐齿的,是准备气死谁啊?” “谁来我气死谁。” 鬼医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指着云裳,半晌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只得一甩手:“算了算了,不能和小人以及女人计较,我念在我年纪比你长了几十岁的份上,不同你计较。” 他不同云裳计较,只是云裳相问的问题却还是得问的,云裳抿了抿唇:“王尽欢可是问你宁浅之事?” 鬼医点了点头。 不等云裳再继续问下去,便径直道:“你也是大夫,你医术也不弱,究竟如何,你自个儿心中也有数。巫族的蛊虫都带着剧毒,便是寻常人服下那剧毒的东西,对身子也定然是有损的,更何况腹中还有孩子。” 云裳自然也知道,只是听鬼医这般说,心中却仍旧难受至极,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你之前说,你让人服下能够瞧见有没有中蛊毒的那药粉之后,便能在蛊虫所在的位置瞧见一团 青黑色。可是有没有可能,被种下那蛊虫之后,那蛊虫只呆在其他地方,并未到腹中,那样一来,或许就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了。” 鬼医听云裳这么说,却是有些无语地盯着云裳看了良久:“我知晓你想要寻求一个心理安慰,可是我是大夫,这个安慰我给不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十分脆弱的,稍有不慎,便容易出事。那蛊虫不管有没有进入她的肚子,却也是存在于她的血脉之中的,不管如何,都定然是有所影响的,血脉连同全身上下,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得汲取她身体的养分,不可能全无影响。” 云裳抿了抿唇,紧紧蹙着眉,没有作声。 鬼医便又道:“只是不知道那蛊虫带来的影响严重不严重,到时候宁浅回来之后,如同你所言,你可以先将她体内的蛊虫拔除,而后我们再一同给她诊脉,判断一下她肚子里孩子的状态,只是……” 鬼医掀了掀眼皮子,看了云裳一眼:“只是即便是我们通过诊脉判断孩子的状态,也只能够判断孩子是不是还活着,他在宁浅腹中的生长情况究竟如何。可是,那蛊毒会不会影响其他……比如……” “他的心智那些,单单靠把脉,却是看不出来的。” 云裳沉默着没有作声。 正如鬼医所言,她亦是一个大夫,她的医术亦是不弱。 鬼医说的这些,她也知晓,正是因为知晓,所以心中才愈发不好受,愈发想要寻求一些安慰,需要一个人告诉她,孩子断然不会有事,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云裳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半晌才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鬼医点了点头:“到时候再看吧。” 顿了顿才道:“到时候将存在的风险那些都一一与他们夫妻俩说清楚,那孩子的去留,也由他们来做决定就好。” “若是决定生下来,便好好将养着就是。他们什么都有,便是心智不全,也能将孩子好好养大,只是孩子和大人都苦一些罢了。” “若是决定不要也无碍,他们都还年轻。这个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只是……”云裳摇了摇头,垂下眸子,笑容中满是苦涩:“我只是,在孩子这件事情上吃了太多的苦头,所以不希望瞧见自己身边的人也经历这种苦楚罢了。” 孩子是她这两辈子的痛。 上一世,她的孩子尚未来得及长大,尚未能好好地看一看世界,便没了。 这一世,她的桓儿好不容易重新回来了,可是怀孕的时候受了不少苦,后来又早产,还被判断说承业心智不全,当时心中也是无比痛苦的。 好在承业并未真的受到影响,只是她却又因为损伤了身子,难以生养。 她真的在孩子这件事情上经受了太多,所以她身边的这些人有了身孕,她比她们自个儿都还要高兴,也比他们更为在乎孩子的健康平安。 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她亦是十分难受。 甚至有些自责。 当初宁浅想方设法地想要跟着王尽欢一同来处置这武安城的事情,她就应该不同意,就应该将宁浅留在锦城。 若是那样,是不是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第1424章 你给他纳过妃? 宁浅尚未被暗卫追回来,揭露巫族之事也只能暂时往后压。 云裳整理了整理情绪,才又看向鬼医:“你昨日与我说什么?是不是要告诉我,洛轻言在武安城中的情形?” 鬼医见她调整过来,眼珠子转了转:“我说过吗?我什么时候说过?” 云裳眯了眯眼:“昨夜你吊我胃口,告诉我想要休息休息再告诉我,我想着你既然还这般有闲情逸致,便证明洛轻言在武安城中一切平安,所以并未追问,只让你好好休息。” “可如今,你睡了睡了,吃也吃了,看起来精神那些都还不错,你若是仍旧要与我卖关子,不告诉我,那可就莫要怪我了。” 鬼医听云裳这么一说,立马警惕起来:“你想要做什么?” 云裳嗤笑了一声:“你虽然医毒双绝,可是不好意思的是,我百毒不侵。且你武功那些皆不如我,我想要对你做什么,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云裳微微扬了扬头:“你若是不说,我便将你抓起来,而后将你身上衣裳扒得只剩下亵裤,而后将你吊在营帐门口,让进进出出的士兵都瞻仰一下你鬼医的风姿,你觉着如何?” “你敢!” 云裳哼笑:“你瞧我敢不敢?你说还是不说。” “洛轻言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么个恶毒又狡诈的婆娘。”鬼医气急败坏,走到正厅。 云裳笑了一声,却是施施然给他倒了杯茶:“来,你的热茶,润润口,好好说。” 鬼医喝了一口茶,说出口的,却是与洛轻言全然无关的事情:“我听闻,之前你在锦城的时候,曾经给洛轻言纳了个妃?” 云裳一愣,事情虽然刚发生不过几月,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这桩事情她倒是有些忘了,听鬼医这么一说,才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那时候在宫中的并不是真正的洛轻言,是他的暗卫假扮的他,却被宫中一位太妃的家眷给算计了,我当时便顺势而为,给了她一个名分。” “我这样做,其实后面本来是有其他安排打算的,可是不想,那女子却突然在进宫之前失踪了,一直到如今,也还没有找到。” “那个女子,好似是叫贺楚灵吧,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个名字。” 只是鬼医不是要与她说洛轻言在武安城中的事情吗?怎么突然起了那贺楚灵? 且当时她将贺楚灵封为妃的时候,鬼医也不在锦城啊?为何他会知道? 云裳盯着鬼医看了一会儿,才骤然回过神来:“你在城中瞧见了那贺楚灵?” 顿了顿,又眯了眯眼:“与洛轻言在一同?” 鬼医笑了一声,倒是并未否认:“你倒是不傻。”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之前好似就有消息,说贺楚灵在这武安城附近。 因而听到贺楚灵在城中的消息,她也并未觉着诧异。 只是…… “洛轻言之前应该与贺楚灵并未见过,他们如何会在一同?且……贺楚灵认出了洛轻言?你又是如何知道那贺楚灵的事情?” 鬼医啧了一声:“武安城中几乎人人皆知好吗?” 鬼医瞧着云裳难得一见这般脸色难看的模样,倒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那贺楚灵,就在城中,就打着自己是夏国皇妃的名义,到处宣扬。后来,成功引起了叛军的注意,被带到了夏侯靖身边。” “洛轻言是假扮成巫族人去的,后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留在了夏侯靖身边。” 云裳扬了扬眉,没有作声。 “那贺楚灵自然是不认得洛轻言的,事实上,那武安城中,我觉着能够成功认出来洛轻言的人,恐怕就之后夏侯靖了。毕竟他们相爱相杀,按理说来,夏侯靖才是最为了解洛轻言之人。” “可是夏侯靖成了活死人,便再无人能够认出洛轻言了。” “只是因着贺楚灵与洛轻言都在夏侯靖身边,自然就认识了。” 云裳睨了鬼医一眼,这人,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总想着要引她不高兴。 鬼医倒是兴味十足:“我进武安城之后,就听闻了那贺楚灵之事,本就有心结识,后来因为与人治病的缘故,倒是接触过几次。啧……我觉着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一个蠢货啊。也不知道叛军将她留在城中是为了什么……” 云裳垂下眸子:“贺楚灵当初从锦城消失,大抵就是被叛军带走的。叛军将她带入武安城中做什么?” 云裳眯了眯眼:“自然是为了膈应我和洛轻言来的。” “将她放在武安城中,告诉大家,这是我给洛轻言纳的妃,大家看着贺楚灵那傻乎乎的模样,自然就会觉着,洛轻言与我,脑子大概都不怎么好使。这样脑子不好使的人,做了帝后,这夏国江山恐怕也就完了。” 鬼医听云裳这么说,愈发觉着好笑起来:“也是,我觉着也是这样。” “只是洛轻言之前应该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所以之前他来找到我,我拿这件事情打趣他的时候,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咳……”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当时洛轻言在巫族,自然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的。 且后来贺楚灵失踪,她便也没有太当回事,毕竟贺楚灵最后到底也没有真的入宫不是吗?因而她将洛轻言救出来之后,也并未同他提起过此事。 谁能想到,洛轻言竟然会与贺楚灵在武安城中遇上呢? 云裳觉着有些难搞,只怕洛轻言从武安城中出来之后,就要来找她算账了。 云裳幽幽叹了口气,没有作声。 鬼医嘿嘿一笑:“洛轻言挺好的,巫族那些人的脑子不太够用,洛轻言将他们逗得团团转,无论是在巫族人那里,还是在叛军那里,都混的比较开。” “虽然刚去几日,可是我瞧着,有些叛军首领对他也还不错,时常叫他一起和酒作乐。” “……喝酒作乐?” 鬼医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是啊,毕竟这仗也没打起来,叛军瞧着王尽欢在这外面这么几个月了,却都没有认认真真攻过城,如今倒是并不太戒备,在城中也不忘寻欢作乐。” 第1425章 你疯了不成? 云裳却并未太过在意,洛轻言的为人,他自然是十分相信的,断然不可能真的陪着叛军寻欢作乐。 只是,鬼医这句话,倒是给了她一些想法。 叛军如今警戒心极低,若是趁着这个时候弄出点什么事情来,却是正好可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不过你到了营中的消息也已经传入了武安城中,武安城中那些叛军对你倒似乎有些忌惮,最近这段时间都在猜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忌惮?”云裳点了点头:“是该忌惮一些的。” 鬼医听云裳这么说,倒是有些意外:“你已经想好了法子了?” 云裳抿了抿唇:“事实上,若不是宁浅这桩事情有些出乎我预料,打乱了我的阵脚,只怕不出两日,我便要向武安城发起进攻了。” 鬼医愈发诧异:“攻城?巫族人的巫蛊之术,你不害怕?” “怕啊。”云裳嗤笑了一声:“怕又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对付的法子。总不能够因为怕,就放任他们为非作乱了吧?” “且巫族人只怕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觉着我应该会忌惮他们的巫蛊之术,断然不可能贸贸然做什么大动作。” “他们认为不可能做的事情,我却偏生要做。不然怎么攻其不备呢?” 鬼医盯着云裳看了良久,才骤然笑了起来:“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洛轻言会那般喜欢你了。” “唉,要是我年轻个几十岁,说不定也会爱上你。” 云裳扬了扬眉,看向鬼医,盯着鬼医看了一会儿,却骤然转身:“呕……” 鬼医气极了:“宁云裳!你找死是不是?”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直呼本宫的名字?” 云裳笑着喊了一声:“我不与你说了,知道洛轻言在城中一切平安就行了,我去营中了。你可要同去?我最近在营中做了一些东西,想着对付对付巫族人的那些毒虫,你去帮我瞧瞧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鬼医应了声,倒也没有再与云裳置气,只跟着云裳一同去了营中。 到营帐外,鬼医就瞧见了士兵挖出来的那沟:“这是做什么的?” “防止叛军用蛊虫进攻咱们营地的。”云裳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瓶子递给了鬼医:“这是我自己配置的药粉,其实就是一些剧毒的药粉,这沟中都洒着这个。” 鬼医拔出瓶塞闻了闻,就知道这瓶子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微微蹙了蹙眉:“浪费,营中本就缺少药材,让你这么弄,那得浪费多少药材啊?” 云裳倒是不否认:“的确是有些浪费,可是我暂时也没有想到别的法子。其实我也知道,若是巫族人想要用蛊虫,也不可能真的放蛊虫来浩浩荡荡地如同大军一般来进攻,只会悄无声息地直接往营中士兵身上种,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可是有时候,在战场上,这样的心理安慰,却是极其需要的,有时候,甚至能够让一场原本没什么希望的战事转败为胜。” 鬼医点了点头:“若只是为了心理安慰,更是大可不必用这般好的药。” “我与你说,你可以直接弄些草木灰,亦或者,石灰,望着里面一洒,效果是一样的。” “草木灰便有些太过敷衍了吧?”云裳拧着眉头想了想:“石灰倒是还可行一些。” 鬼医嗤笑了一声:“倒是不如直接将营中上上下下都搜查一遍。” “巫族人养蛊,有专门的器具,差一点的,用那种小瓷罐,好一点的,金银玉器,可是形状那些大抵都差不多。可是毕竟都不是什么极小的东西,想要完完全全地藏匿起来,却也还是不太容易的事情。直接搜,自然能够搜出不少。” “搜是要搜的。”云裳点了点头:“只是不是现在。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云裳又将之前营中伤兵中蛊虫,让她泡在毒水之中驱除蛊虫之事:“蛊虫虽然也是毒虫,可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却也是可行的,只需要比那蛊虫还要毒上一些,它们便没了活路。” “只是可惜的是,这种发自只能用在浮于表面的蛊虫中。若是体内的那种,还得要将蛊虫引出来才可行……” 云裳说着话,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似是骤然想起了什么。 云裳转过头看向鬼医:“无事,只是昨日里便一直在纠结着的一件事情,好似突然又了解决的办法。你来这营中的事情比我长一些,可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湖泊。” 鬼医尚未应答,一旁便响起了一个声音:“有的。”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常林向他们走了过来:“娘娘要找湖泊做什么?划船玩吗?” 常林说完,却是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离这营中,约摸几百米开外,就有一处湖泊,那里,就有一处湖,还挺大的。咱们在这里的时间是夏日,这段时间,若是营中不好沐浴,便有许多人去那湖中游泳。” 云裳点了点头:“那处地方可隐蔽?可大?” “大啊,很大的一片湖。娘娘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就应该能够瞧见的,就是个死水湖,可是却是极大。” 常林想了想:“听闻娘娘将夏国地图都尽数背了下来,应该知道那个湖的,那个湖,叫青云湖,地图上最大的那一片湖就是了。就是咱们营中所有人都跳进去,只怕就能装下的。” 云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咱们营中,一共多少人?” “号称是三万大军吧,可是事实上不到一万。”常林压低了声音:“咱们到这里之后,王将军便将大军兵分几路。这里是大队伍,还有几路,绕到了其他地方,将整个武安州呈包围之势,围困了起来。防止叛军到时候弃城而逃……” 云裳嗯了一声,心中大抵有了数:“我知道了,你们王将军在何处?” “在中军大帐呢,今天将军心情不太好。” 云裳自然知道他心情不太好的原因,只径直朝着中军大帐而去。 鬼医似乎明白了云裳打着的算盘:“你难不成想要在那湖中倒入毒药,让营中士兵都跳进去,然后你来引出蛊虫?你疯了不成?这根本不可能……” 第1426章 将他们引出来呢? “不可能?”云裳点了点头,倒似乎颇为认可的模样:“听起来的确是有些荒唐。” 鬼医听云裳这么一说,长长地吁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准备将营中所有的士兵都扔进湖中,然后将湖中洒上毒药,然后为他们引出蛊虫呢。” 云裳扬了扬眉:“我又不是傻子。” “将所有士兵扔进湖中?那营中空虚,谁来守着?在湖中弄伤毒药?须得要多少药粉才能将一片可容纳上万人共浴的湖湖水都染上足够将蛊虫致死的毒性?” 鬼医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你刚才这么问,是人都会觉着你是在打这样的主意好吗?” “你不是打这样的主意,那你为何要问那湖中能够大不大,又问着营中一共多少人?” 云裳睨了鬼医一眼:“论起这医术毒术,兴许你比我强一些。可是论起着行兵打仗,大抵我还是要比你强上不少的。我这样问,自然有我的原因。至于我想要做什么,自然是不可能告诉你的。毕竟,战术上面的事情,可是至高的机密。” 鬼医气极了:“你!” 云裳却是丝毫不怕他,只挑了挑眉:“这卖关子,不是你教我的吗?” 鬼医哼了一声:“你如今厉害了,身体恢复了,不有求于我了,便开始这样对我了。之前客客气气求我帮你诊治的那位皇后娘娘,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唉,怀念啊。” 云裳闻言,却是脚步顿了一顿:“你方才这话的意思是,我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了吗?” “呵……”鬼医冷笑:“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云裳却是不为所动:“我也觉着我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了,我身体怎么样,我心里还是有些数的。” 说罢,便径直道:“你去军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感兴趣的吧,我去中军大帐看看王尽欢。” “我不。”鬼医闹起了性子:“我也要去中军大帐,去听一听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是想去瞧瞧王尽欢怎么样了,并不会与他商议战事,你觉着,今日王尽欢会有心情与我商议正事?” 鬼医脚步一顿,倒是想了起来今天早上王尽欢对他说的那些事情,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宁浅腹中的孩子尚且不能确定是否平安,王尽欢今天的心情只怕是非常不好的。 这个时候去找王尽欢看他的死人脸做什么? 鬼医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跟着你过去了,管你们做什么呢。反正行兵打仗的事情,我也并不怎么感兴趣。有屁的意思,还不如和我的那些药材打交道呢。” 说吧,便气冲冲地朝着医帐去了。 云裳瞧着鬼医的背影,轻笑了一声。 这鬼医,性子还是这般模样,一点也经不得激。 啧,光长了岁数,怎么就是不长脑子呢? 云裳想着,却又忍不住笑了一声,要是鬼医知道她在他背后这样腹诽他,只怕要提着刀朝着他砍来了。 云裳抬脚走向中军大帐,中军大帐之中,王尽欢正在沙盘前进行推演,沙盘上已经插了不少旗子,看起来十分热闹。 云裳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却是忍不住扬了扬眉,沙盘上,夏国大军已经攻入了武安城中,而叛军尸横遍野,旗子亦是横七竖八倒着,战况倒是十分惨烈。 只是云裳只看了这么一眼,目光却被沙盘的另外一边吸引去了目光。 沙盘的另外一边,是一处极大的沙坑,沙坑的位置,几乎快要有武安城那么大,云裳瞧见上面插着的旗子上面写着:青云湖。 云裳此前虽然在地图上也知晓青云湖这个地方,知道它是夏国最大的湖,可是到底也只是在地图上一处简简单单的地名,并没有什么实感。 如今瞧着王尽欢沙盘上这处标着青云湖的坑,却才稍稍对它的大小有了几分感觉。 大抵是云裳的目光在那里落的时间实在是有些久,久到连方才还在专心致志推演着沙盘的王尽欢都瞧见了她在看着的地方。 “这湖,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皇后娘娘一直在看它。” 云生摇了摇头,却是抬眸看向了王尽欢:“此前我便同你说起过,我打算进攻武安城,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王尽欢将手中的一支代表着夏军的旗子放了下来,却是摇了摇头:“说实在话,攻城十分容易,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便可让营中所有大军集结,而后对武安城发起进攻。” “可是这样容易的事情,我却不能做。”王尽欢抿了抿唇:“我们刚刚来的时候没有做,如今就更做不得了。” “巫族人的巫蛊之术,皇后娘娘此前在巫族,应该也是亲自领教过的,它厉害不厉害,究竟有多厉害,我相信,没有人比皇后娘娘更为清楚了。” “巫族人在这武安城中呆了这么几个月了,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就那样呆着。此前我便听闻过叛军在武安城中偶尔会兴土木的消息,当时听见之后并未当回事,只觉着他们兴许是在修建什么防御工事之类的,可是从娘娘这里知晓了一些巫族人的巫术大阵之后,我便又了别的猜想。” 云裳听王尽欢这么一说,就明白了他心中想法:“你是觉着,叛军在城中大兴土木,是受了巫族人的指使,修建的东西也并非是防御工事,而是用来启动巫族大阵的东西?亦或者说,巫族人在这武安城中,修造了一处大阵?” 王尽欢颔首:“这虽然只是我的猜想,可是我却也有七八分的把握。若是果真如此,那这武安城,我们即便是要打,也得要想法子先将巫族人的这大阵给破坏掉之后再打。不然,即便是我们攻进去了,也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云裳嗯了一声,对王尽欢的说法倒是十分认同。 云裳的目光在那沙盘上听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王尽欢:“若是,将他们引出来呢?” 第1427章 让他做一种毒药 王尽欢闻言一愣:“将他们引出来?” 王尽欢想了想,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王尽欢又看了云裳一眼:“巫族人十分谨慎,之前几次与我们交手,也不过是佯攻而已,大军并未真的出城。此前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如今却是知道了。” “他们若是真的在城中设置了一处大阵,那便是他们的秘密武器,握着这样的杀手锏,你觉着他们会平白无故地跑出城来送死吗?” 云裳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没错。” 只是嘴角却是微微翘了起来:“若是,有让他们不得不出城的缘由呢?” “什么缘由?” 王尽欢蹙了蹙眉,问完之后,却是沉吟了一会儿:“让他们不得不出城的缘由?那岂不就是逼迫他们出城?想要逼迫他们出城倒也并非全无办法。比如放火……” 只是说完,他却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武安城中的建筑,也并非是容易起火的材质,想要用防火的法子逼迫叛军出城与我们交战,那恐怕得要让全城起火才有效果了。” 云裳摇了摇头:“不是这样逼迫。” 王尽欢又忍不住看了云裳一眼:“听皇后娘娘话中之意,可是已经想到法子了?” 云裳点了点头:“是有一些想法,只是却尚未成型,还得再仔细想想。只是不着急,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得要等宁浅回来之后,将她体内的蛊虫拔除之后,再作打算。” 顿了顿,云裳又压低了声音同王尽欢道:“你待会儿去找鬼医,让他帮我们做一种毒药。” 王尽欢有些奇怪:“鬼医?” “皇后娘娘不是与鬼医十分相熟吗?为何还要末将前去?” 云裳只轻咳了一声,眼神四处乱飘着,没有作声。 王尽欢仔细想了想此前听闻中云裳与鬼医相处的方式,忍不住轻轻扬了扬眉:“难不成,皇后娘娘将鬼医给气着了?” 云裳笑了一声,倒是并未否认,只接着道:“你去找鬼医,他看在洛轻言的份上,定然会帮忙,我去,可就不一定了。” 王尽欢失笑,只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想要鬼医帮忙做什么样的毒药?是很厉害的毒药吗?” “不是取人性命那种。”云裳沉吟了片刻:“你可曾见浅浅用迷惑人心的药来审问过敌人?” 王尽欢颔首:“见过。” 见过就好。 “我想要的毒药,与那种药物差不多,只是比那种药物更为厉害一些。”云裳想了想:“都是迷惑人心的东西,只是之前用的那种,只能够让人无意识地回答别人的问题,说些真话。我想要的那种,是希望能够在迷惑了他的神志之后,无意识地根着我的命令行事。” 因为想要让王尽欢能够准确地跟鬼医描述出她想要的毒药的效果,云裳说的十分细致,王尽欢听她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过来。 “就是如同之前我们中的那蛊虫那般?中毒之后,便全然听从我们的命令,受我们的指挥?” “没错。”云裳点了点头:“鬼医在武安城中也见识过那种蛊虫,你与他说,他便能够明白过来。” 王尽欢应了一声:“若是鬼医真能够研制出这样的毒药,对我们倒是极有好处。不单单是这次,以后行事大抵也能够稍稍方便一些。” “是。” 王尽欢想了想:“我现在就去同他说吧,这毒药听起来倒是厉害,只是鬼医做起来只怕也很费功夫,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够做得出来,早些与他说,能够早些做出来总是好的。” 王尽欢说完,便径直离开了中军大帐,去寻鬼医去了。 云裳立在营帐中看了眼桌子上的沙盘,看了一会儿,便有些漫不经心地将沙盘上代表着叛军的蓝色旗子给拔了起来,扔到了一旁那表示青云湖的沙坑中。 云裳看着那沙坑中的一堆蓝色旗子,嘴角微微勾了勾,心中方稍稍畅快了一些。 正瞧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亲卫兵的声音:“皇后娘娘。” “进来。” 亲卫兵进了营帐,呈上一个折子:“娘娘,这是荣大人递呈上来的折子,说是娘娘要的气象预测。” 云裳伸手接了过来,倒是暗自觉着有些好笑。 这个荣杰,性子拘束得厉害,倒是与这营中那一堆武将都不太一样。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若是营中寻常武将,只怕便直接派人来与她传个话,或者直接来跟她禀报一声就是。 可这荣杰,却偏生要规规矩矩地写一个折子。 云裳翻开那折子,倒是并不意外,里面的遣词用句亦是十分规矩。 云裳一目十行地看完,只点了点头,随手将那折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我知晓了。” 那亲卫兵正要退下,云裳却突然开了口:“咱们营中若是要与城中咱们的人联络,都用什么法子?” “法子倒是不少,最常用的,便是在城角某处去学个鸟叫。武安城比较大,城墙也长,也并非是每个地方都有人守着的。咱们的人,有在城中守城的……只是具体在何处,属下就不知道了,除了王将军,便没有其他人知道。都是王将军临时吩咐地方的……” 云裳点了点头:“不用传信烟花吗?” 那亲卫兵怔了怔:“传信烟花?” 却是连忙摇了摇头:“传信烟花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一些,即便是城中那些叛军不知道我们用传信烟花想要传递什么样的消息,可是也定然会有所警觉。” 云裳笑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要的就是他们有所警觉。” “嗯?”那亲卫兵有些不明白。 云裳也不解释,只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那亲卫兵刚刚离开不久,王尽欢就回来了,神情有些无奈,云裳正想问怎么了,就瞧见鬼医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那什么劳什子毒药,是你想出来的吧?是你要用的吧?” “你要用的东西,自己做不出来,却还要来求我。既然是求我,那可就得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只派王尽欢来与我说一声,那可是不行的。” 第1428章 我得亲自去看看 云裳倒是不意外,只笑了一声:“我本是想要亲自来与你说的,只是我又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为难你吗?”鬼医眼中满是快意,仿佛写着,叫你刚刚捉弄我,如今落在我手中了吧? 云裳却只是笑了笑:“不是,我只是担心,若是我去,你本来做不出来我想要的东西,可是为了强撑面子,却还得说自己能够做出来。到时候我自己抱着期望一直等着,最后到了时间,没有等到我想要的东西,会影响我原本的打算。” 云裳抬起眼来,脸上写满了真挚:“你若是做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尽管与我说就是。毕竟我想要的那东西,几乎是这场仗的成败关键。若是能够做出来,这场仗便能好打许多,若是做不出来,我也好另外再想法子。” “不过你也无需有太大的负担,即便是做不出来,以我的聪明才智,也还是能够打赢这场仗的,只是兴许会稍稍久一点罢了。” “呸!”鬼医听云裳这么一说,立马就不乐意了:“什么玩意儿?你这是质疑我?就那么点小东西,我做不出来?你看不起谁呢?” 云裳眨巴眨巴眼:“我觉得还蛮难的,不容易的吧?而且我要的比较急。” “不容易个屁?那是对你来说不容易,我与你能一样吗?我跟你说,三日之内,我要是没能把那东西做出来,我把头摘下来给你做球踢。” 云裳与王尽欢对视了一眼,皆是抬起手来拍了拍手:“好的,鬼医果然是鬼医,就冲这份魄力,也值得我们尊敬。您老人家可是承诺过了,三日之内,若是没能将那东西做出来,就把头摘下来给我当球踢的。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鬼医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着了云裳的道,再转过头看向王尽欢,却瞧见王尽欢也似乎在偷笑。 鬼医自然明白了过来,只抬起手来指着两人:“你们……你们两个算计我!” 云裳却已经又垂下了头:“您说的哪里话?这嘴长在你自己身上,我们可没有掰着你的嘴按着你的头让你答应。不过,三日真的可以吗?要是不行,我倒是可以再给你宽限两日。” “滚!”鬼医气急败坏:“我才不要你宽限!我现在就去做!” 说着,就气冲冲地走了。 云裳忍不住笑了一声。 “鬼医真惨。”王尽欢真情实意地感慨着。 云裳又笑了一声:“哪有?” 笑罢,才又同王尽欢说起正事:“我想要,最近几日,每日晚上子时,放一个传信烟花。” “放传信烟花?每日晚上子时?”王尽欢眼中满是不解:“这是为何?娘娘想要往城中传递消息吗?可是传递消息的话,我可以有其他更为妥帖的法子。” 云裳摇了摇头:“我不需要更为妥帖的法子,我也并不是真的有什么消息要传入城中。只是……” “传信烟花一放,城中那些叛军定然就会无比警觉,就会想,我们放这个传信烟花是做什么?而后免不得一番猜测……” 云裳的话说到一半,王尽欢便已经明白了她话中之意:“说不定还会连夜召集军中将领商议要务,猜我们究竟想要做什么,然后还要做一番布置,防患于未然。” “是。”云裳点了点头:“然后发现,我们好似什么都没做。” “他们就会更紧张了,我们明面上虽然什么都没做,可是谁也不知道我们私底下做了什么啊。” “但是我们每天晚上都放,且都在子时,你猜他们会如何?” 王尽欢眯了眯眼:“每日里都提心吊胆,时日久了,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了。” 云裳颔首,手指在沙盘的边缘轻轻点了点:“昨日鬼医回来与我说,大抵是因为如今叛军在巫族人手中,兴许巫族人又对自己在城中设置的那东西,太过的自信,所以如今叛军虽然在城中,可是却也不耽误他们花天酒地,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云裳冷笑了一声:“我便是要在他们骂骂咧咧,觉着我们每天玩这种花招,却什么都没做,还耽误了他们寻欢作乐。” “若是巫族人果真在城中设置了什么巫族大阵,他们便会更加放心,我们再怎么闹腾,左不过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攻城,可是她们最不怕的,也就是咱们攻城了。毕竟城中早已经设置好了陷阱等我们……” 王尽欢却是微微愣了愣:“那皇后娘娘做这件事情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 云裳眯了眯眼:“等处置完咱们营中之事,我想要进城一趟。” “进城?”王尽欢连忙摇了摇头:“不行,虽然我知晓皇后娘娘的本事,可是城中如今这般乱,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娘娘您进城的。若是你在城中出了什么事情,陛下定会要了我这条小命的。” 云裳笑了一声朝着王尽欢勾了勾手指。 王尽欢连忙附耳过来。 云裳含笑的声音在王尽欢耳畔响起:“不必担心,陛下,就在城中。” 王尽欢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云裳,眼中满是疑惑。 却见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前不久,我们在银州城分开之后,他并未回锦城……” “他未免也太……太冒险了一些吧?” “鬼医在城中已经见过他了,平安无事,你放心。” 王尽欢仍旧有些愣神:“平安无事就好,可是……既然他已经在城中了,那你还进去做什么?” 云裳却是笑了笑:“我有一个猜测,需要亲自进城去验证验证。” 不等王尽欢出声询问,便又接着道:“且到时候我们将巫族控制了夏侯靖的事情广而告之,传入了城中,势必会引起一些恐慌,这么有趣的事情,这样的时候,我怎么能够不亲自去看看呢?” “我得要亲自去瞧瞧,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走。接下来的每一步,可都关系着这一场仗的成败,每一步都很关键,一步也出不得丝毫错漏……” 第1431章 隐约有些发黑 云裳仔细瞧了半晌,方稍稍松了口气:“胎动频繁了一些,倒也并无大碍。不过等会儿还是让鬼医给你瞧瞧,给你开副安胎药吧。” 宁浅点了点头:“好。” 云裳抬眸看了宁浅一眼:“你如今刚刚拔除了蛊虫,不易长途奔波,先安心呆在这里,我到时候想法子将鬼医留在这里,给你安胎。” 宁浅听云裳这样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三言两语,就说将鬼医留在这里帮我安胎?你好似,也还没有问过鬼医的想法吧?” “他应该有什么想法?”云裳朝着宁浅眨了眨眼:“放心好了,我自有法子。” 宁浅便又笑了:“好,也好,总算不用成日在马车里面呆着了,你不知道,之前几天,可无聊死我了。在马车里面就只能看看书,旁的事情都做不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掰着指头数日子,想着锦城怎么还不到啊。” “行了,将自己说的这般可怜兮兮。”云裳将宁浅肚子上的银针拔了下来,帮宁浅将衣服拢了拢,宁浅便起身穿戴整齐了,才出了屋子。 “劳烦鬼医再帮忙瞧一瞧吧。” 云裳听见宁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却并未跟着出去,只抬起手来,拿起拔下来的银针瞧了瞧,眉头却浅浅地蹙了蹙,云裳瞧见,有两根银针上,隐隐约约有些发黑。 虽黑得并不太明显,可是却也能够瞧得出来。 云裳的手微微顿了顿,抿着唇又看了一眼那银针,没有作声。 她自然也明白,这银针发黑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并不像她与鬼医所想的那般,那蛊虫没有侵袭到腹中孩子。她的肚子,已经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只是影响尚且不深。 云裳不知,这淡淡的灰黑色,会给宁浅腹中的孩子带来什么。 只是之前宁浅也说过,只要腹中孩子尚且健康,她便不会放弃。 “孩子只是受到蛊虫拔除的影响,动静有些大了,没什么大碍。”鬼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嗯,方才皇后娘娘也这般说。” “那就好那就好,你还是先回屋躺着去吧?皇后娘娘与鬼医既然都说了没有大碍,你便安心休息。” 鬼医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安心休息去吧,你们都进屋去吧。我得去看看那劳什子蛊虫,我还没有亲眼见过那蛊虫长什么样子呢。” 鬼医嘿嘿一笑,飞快地进了屋:“虫子呢虫子呢?” 云裳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一旁盛着草木灰的盆子,便在那草木灰中瞧见了还微微有些挣扎的虫子。 “就这东西?” 云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鬼医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我去折一根树枝来戳一戳。” 王尽欢与宁浅在门外瞧着,亦是觉着有些好笑,两人对视了一眼,方一同去了后面厢房中。 鬼医飞快的将折了树枝进来,用树枝戳了戳那虫子:“我感觉这虫子长得不像是我认识的任何一种虫子呢。” 云裳点了点头:“之前我也留意过了,也没有辨认出来这虫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兴许是巫族那边才有的虫子,也有可能是在经过了炼蛊之后,它的容貌形状那些都有了一定的改变。” 鬼医点了点头,抬起眼来看向云裳:“我能将它带走吗?” “带走吧,只是得小心一些。”云裳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是对它的毒液感兴趣,只是咱们现在谁也不知道,它的毒液会不会让人的体内再生出蛊虫来,所以一切都得要小心行事。” “我知道的。”鬼医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空瓶子,俨然是早已经做好了打算:“我长期与各种毒啊药啊打交道,这些基本的,还是清楚的。” 云裳点了点头,看着他将那蛊虫装了起来盖妥,才示意他看自己手中的银针:“你瞧,这是我方才从宁浅身上取下来的银针。” “这是用来护她腹中胎儿的?”鬼医微微蹙了蹙眉。 “是啊。”云裳脸色亦是不怎么好:“这两根变了色的,我当时便瞧见了,也记得很清楚,是从她的这里与这里扒下来的。” 云裳抬起手来点了两个穴道。 鬼医目光在那银针上停了片刻:“那说明,她肚子里的孩子,势必已经受到影响了啊。” “嗯。” 鬼医沉吟了片刻:“只是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方才也都替她把了脉,她肚子里的孩子发育那些都比较正常。之前也明确告诉过他们,这孩子兴许会受到蛊毒的影响,只是不知道具体的影响是什么,只能等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之后视其情形再做盘算。” “王尽欢与宁浅也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他们既然做了选择,便得要承担一切后果。” 云裳点了点头:“只是之前我们不知道腹中孩子有没有受到蛊毒影响,现在确是确定了。” 云裳轻叹口气:“我待会儿……再与王尽欢说一说吧,看看他们的想法会不会变吧。” “嗯。”鬼医点了点头:“也可。” “我不与你说了,我要先回去了。” 云裳瞧着他急匆匆的模样,勾了勾嘴角:“好,回去吧。明日巳时,我给你准备好丰盛的饭菜,准备好人侍候你沐浴洗漱,给你庆功。” “行,你也就这句话说的像人话一些。” 鬼医说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云裳将银针擦拭之后,又仔细放在解毒的药水中泡了泡,才将银针妥善收好,而后叫了人进来收拾屋子。 刚从屋中出去,就瞧见王尽欢从后厢房走了出来,脚步匆匆。 “怎么了?”云裳连忙问着:“可是浅浅有什么事?” “没有。”王尽欢摇了摇头:“浅浅刚刚睡了,只是我想要来问一问娘娘,孩子情形究竟如何。方才浅浅出来的时候,背对着你,没有瞧见娘娘你的神情,可是我却是瞧见了的。” 王尽欢说的有些艰难:“是不是情形不太好?” 云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神情也尚且算得上平静:“正好我也准备与你说说此事……” 第1432章 等你们好消息 王尽欢的选择没有变,云裳倒也并不太意外,只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王尽欢抬眸看向了云裳:“浅浅身上的蛊虫已经拔除干净,营中其他士兵的,娘娘准备什么时候做?” “只怕得尽快。”王尽欢蹙了蹙眉:“若是如同鬼医所言那样,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便会互相感染此蛊虫,等的时间越长,营中中蛊虫的人便越多,便越是难以收场。” 云裳颔首,回忆了一下荣杰今日递呈上来的那折子上面的内容:“明日下午吧,最近雨水有些多,荣杰说,明日不会下雨。不过,营中校场上尚有积水,我想等校场稍稍干一些。” “好。”王尽欢应了下来:“那就明日下午,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娘娘提前与我说一声便是。” 云裳应了一声:“也没什么,这几日我已经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甚至暗中调遣了不少暗桩与暗卫,准备让他们平日守在大营外。” “主要防止武安城中的叛军听到风声,采取动作。明日闭营,便是一只虫子一只鸟,也别想离开大营。” “是该如此。”王尽欢面色沉着:“若是让巫族人听闻了风声,在咱们引出蛊虫之前,便将蛊虫唤醒,可就麻烦了。” 因着害怕武安城中提前听到风声,第二日营中一切如常。 只云裳在早上起身之后,并未立即去营中,却在山上看了看青云湖的方向,朝着青云湖走了过去。 青云湖倒是如同那常林所言那般,极大,全然看不到湖的尽头在何处。 云裳在湖边站了会儿,从袖中取出了三根香点了,而后将香插在了湖边。云裳站起身来,目光从那香上移开,看向远处的湖面,嘴角微微抿了抿,此处风景极好,倒是一处不错的埋骨之地。 云裳心中想着,暗自勾了勾嘴角,方转身离去。 回到营中,中军大帐中,王尽欢、鬼医、常林,还有那日与他们一同引出了蛊虫的另一位叫做祁昊林将领都在。 见着云裳进来,鬼医才站起了身来,脸色有些难看:“你昨天承诺我什么了?你这人记性怎生这般差?转身就忘啊你?” “嗯?”云裳一脸茫然:“我?我承诺过你什么?” 鬼医脸色更差了一些:“你昨日分明说过的,巳时的时候,便会准备好好吃好喝的等着我,现在已经巳时一刻了,别说好吃好喝的了,你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呵……一国皇后,说话当放屁。” “啧……”云裳忍不住笑着睨了鬼医一眼:“堂堂鬼医,人人敬仰的神医,说话这般粗鄙?” “我记着呢。”云裳眉眼间俱是打趣:“我都记着的,都已经准备好了的,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这般说来,你已经将东西给我做好了?” “那是自然。”鬼医听她这样说,也不再同她计较,只轻哼了一声:“我答应了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办到?自然都做好了。” “你现在就要找人瞧瞧效果吗?” “不着急,饭菜就在山上,你去吃去吧,热水那些也早已经叫人烧好了。” “还算你有些良心。”鬼医将手中的白瓷小瓶往云裳手中一放,就匆匆跑了。 云裳将东西收好,才抬眸看向了营帐中其他几人:“你们也是在等我?” “是。” 王尽欢点了点头:“还是关于近日下午那桩事情的,事关重大,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妥当,我也确认了好几遍,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是毕竟营中有巫族人,还是得小心为上。” 云裳沉吟了片刻:“之前吩咐你办的事情可已经办妥?” “嗯,我暗中让营中我们的人仔细留意营中有没有巫族人,也已经将巫族人的一些特征那些都告诉了他们,截止到今日早上,他们一共在营中找处了七个巫族人。” “七个?”云裳点了点头:“不多也不少。” “是。”王尽欢眉头轻蹙:“只是我们的时间比较有限,我担心有漏网之鱼。” “有漏网之鱼也无妨。”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那些巫族人数量不多,且在营中对营中事情一无所知,想必应该彼此知道,好在关键时候能够有所照应。找其中一人,以名正言顺的理由引到一处营中,我到时候直接给他下药。” “正好鬼医刚刚送来了极好的药,还未试过效果,就拿那巫族人来小试一下好了。” “好。”王尽欢在脑中过了一遍那些巫族人的名单:“那些巫族人中,其中一人混迹在了伙兵中,负责给营中士兵盛饭那些。我到时候……” 王尽欢想了想:“以想吃什么东西为由,让伙兵营中做好送过来,就让他来送好了。” “也可,只是不要让他送到这里来。”云裳稍作思量:“这中军大帐,并非是谁都能够来的,贸贸然传唤一个寻常士兵过来,倒是显得有些莫名,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那让他送到我的营帐之中吧。”常林听云裳这么说,连忙开了口:“随意寻个由头,就说今日是我的生辰,兄弟几个为我庆贺。” 常林笑了笑:“我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了,所以我不怎么过生辰,几乎没有人知道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也可。”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这样说吧。” 云裳沉吟片刻:“我不便在,为了保险起见,你们直接在营帐中点熏香。” “熏香我已经准备妥当,香味比较淡,不易引人怀疑,只要进营帐中,就会中招。”云裳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来:“熏香你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点上,瓶子里的是解药,你们提前服好。” “好。”三人皆应了下来。 王尽欢将东西拿了起来,倒是有些诧异:“就三日时间,鬼医竟然还制成了解药?” 云裳笑了笑:“一般制毒的人,大多都会解药毒药同制。只有一些哗众取宠之人,还会只制毒药,不制解药。也兴许是本事不够吧……” 云裳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那巫族人中招之后,便可抓紧时间审问。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第1433章 这该怎么办? 云裳去了军医帐一趟,拿了一些药材,便回到了帐中看书,午时一过,云裳就听见外面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而后营帐门被推了开,王尽欢从外面走了进来:“已经审问好了,那巫族人除了咱们已经发现的七个,尚有两人。” “属下已经让营中藏着的暗卫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动手。” 云裳点了点头:“行,再等等,先让营中士兵在校场集合,营中士兵集合的时候再动手,暗卫也都互相之间联系好,发着暗号动手,务必要在同一时间动手,以防止有了先后,那些巫族人趁机作乱。” “好。” 王尽欢又匆匆而去,云裳将手中书册放到一旁,只静静地坐着,很快,营中有号角声响起,是到校场练兵的号角声。 很快,营中就开始闹腾起来。 有士兵从中军大帐外匆匆跑过,还有说话的声音:“将军让营中所有人都去校场集合,所有人都要去,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莫非,是要准备攻城了?” “攻城也不用所有人都去吧,毕竟军医和伙房那些人,打仗也不太用得上啊。” “也是,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走吧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快着些,若是慢了,只怕将军又要发火了。” 云裳轻笑了一声,抬起眼来看了一眼那营帐外,心中暗自想着,便是冲着这军中严密的纪律,这一场仗,也不能够让叛军给赢了去。 号角声接连响了好几声,紧接着,云裳又隐隐约约听见了暗卫联络的信号声音,云裳仔细辨别着那声音代表着什么,暗自揣测着暗卫的进度。 很快,云裳就听见了自己想要听见的动静。 得手了。 得手的信号接连响了三遍,云裳才站起身来,出了中军大帐。 外面已经没有人了,所有人应该都去了校场。 云裳瞧见王尽欢脚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一见到云裳,王尽欢就停下了脚步:“正想去向娘娘禀报一声的,那些巫族人都已经被暗卫拿下了,娘娘,要如何处置?” “你亲自去盯着,将该审问的都审问一遍,而后,直接杀了。” “是。” 王尽欢说完却并未立即离开,只又看了云裳一眼:“娘娘这是要去校场了?” “嗯,去校场。” 王尽欢轻轻颔首:“常林在校场上盯着,娘娘尽管过去就是。” 说完,便朝着云裳拱了拱手,快步离开了。 云裳到了校场,营中所有士兵都以及集结完毕,常林正站在校场最前面搭起的木台子上张望着,见着云裳,常林方开了口:“许多人都知晓的,皇后娘娘如今正在营中,今日,皇后娘娘有事要与诸位说,恭迎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裳纵身跃了上去,暗自运起内力:“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同大家交代,众所周知,咱们这一场战事的敌人,是夏侯靖。” “夏侯靖叛军谋逆,自立为王,勾结敌国,万死不辞。” “只是却极少有人知晓,其实夏侯靖早已经死了。” 云裳此话一出,下面顿时喧哗声一片,许多人都十分诧异:“夏侯靖死了?” “怎么可能?” “那武安城中的又是谁?” 云裳抿了抿唇:“许多人都想问,夏侯靖若是已经死了,那如今武安城中的又是谁。” “今日,我便是来告诉大家,武安城中的那个夏侯靖究竟是谁的。” “只是在此之前,我要先同大家说另外一桩事情,想必我们所有人,都曾经听闻过巫族。”云裳目光从下面扫过:“巫族的巫蛊之术,被列为邪术,便是宫中,都是严令禁止的。” “为何被列为邪术,是因为巫族的巫蛊之术太过邪乎,说起来,都有些令人难以置信,闻所未闻。可是前段时间,在知晓这一场战事与巫族有关之后,我暗中探访了一次巫族,在巫族中,见识了一些巫蛊之术。” “其中有一个巫族邪术,叫做活死人。活死人,顾名思义,就是活着的死人。” “巫族人能够利用巫术,让死了的人,如同寻常人一般活着,能说话能走路,甚至除了没有呼吸之外,可能都与寻常人没有多少区别。” “活死人,要么需要养在灵力十分充沛的地方,要么便须得要每日服用大量的灵芝,以维持他尸体的消耗。” “而,夏侯靖,就是被巫族人控制着的一个活死人。” 下面的喧哗声更大了一些,云裳却并未理会,只径直道:“巫族数百年前,被逼迫,隐匿在了如今那片土地,可是他们却不满足于偏居一隅,生出了不该生出的野心。正好夏侯靖起事,他们便将目光放在了夏侯靖身上,意图通过夏侯靖来夺取夏国江山。” “夏侯靖虽然是活死人,可是与寻常人却仍旧是不一样的,他只是一具尸体,虽然在巫术的控制之下,能够如同常人一般行动,可是他却是没有呼吸的。如今真正控制着叛军的,却是巫族人。” 云裳瞧见下面的士兵大多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脸上隐隐约约带着几分惊惧。 云裳抿了抿唇:“巫族人,不擅长行兵打仗,可是巫蛊之术却是他们的秘密武器,此前咱们营中出现了不少,大家看起来觉着甚为奇怪的事情,其实,都是巫族人的巫蛊之术作祟。” “甚至,在我来了之后,就在前几日,我还发现,巫族人在我们营中不少人的身上,种下了蛊虫。” “这种蛊虫,在未被巫族人唤醒之前,便是被种下了蛊虫的人,都几乎毫无知觉。” “可是,一旦被巫族人唤醒,那人便被被巫族人控制住,全然失去自己的思想神志,只会按着巫族人的意念行动说话。” “且这种蛊虫,还会如同疫病一般的传染,若是朝夕相处的人中了,很容易便会传开。” 下面顿时喧闹了起来,所有人身上都带着惊惧。 “这该怎么办啊?” 第1434章 怎么可能? 这该怎么办? 云裳此番告诉他们这些,也并不是想要引起营中士兵的恐慌,不等他们自己猜测,云裳便又接着道:“我说过了,之前我去过巫族,在巫族倒是偷偷学到了一些,他们巫族人控制蛊虫的法子,前段时日我让营中有几位将领去试过了,在其中三人身上找到了巫族种下的蛊虫。” “所以今日,我将大家召集与此,除了告诉大家武安城中的夏侯靖是被巫族人控制着的活死人之外,便是想要为我们营中所有人解蛊。” 云裳径直道:“解蛊,首先须得要在手腕上划上一个口子,而后我用笛音驱使你们体内的蛊虫,将蛊虫引出体外。” “我知晓你们许多人都觉着害怕,因而,我请来了我的暗卫,现在,你们将手腕上的衣袖撩上去,而后暗卫便会在所有人的手腕上划上一道口子。” “只是,营中并非所有人都被种下了蛊虫,所以届时,你们自己盯着自己的手腕,若是中了蛊虫之毒的人,很快就会瞧见有虫子从肩膀处往手腕处游动,能够看到很明显的突起。” “如果瞧见了突起的人,便证明自己是中了毒的。只是蛊虫落下来的时候,也须得要及时处理,所以,到时候一旦瞧见有蛊虫的士兵,往左走,你们瞧见左边地上铺着一层草木灰了吗?你们便站在铺着草木灰的地方。草木灰中有能够毒死蛊虫的毒药,蛊虫一旦落地,就会死。” “没有中蛊虫的士兵,往右走,退后一些,以免引到了蛊虫,反倒惹得再中了蛊虫。中了蛊虫的士兵也彼此离得远一些,避免挤做一堆,蛊虫落在别人身上。蛊虫掉下去了也不要慌张,盯着从你们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蛊虫,瞧着它不能再动了位置。而后你们再原地候着,等暗卫检查好之后,暗卫便会将你们带离。” 云裳抿了抿唇:“事关你们的性命,希望你们谨慎行事。你们彼此之前也都盯着一些,防止有人跑错了地方。” “若是有人趁机作乱,不听我的话,那就直接……杀无赦。” “可都听清楚了?可都记下了?” 很快,校场上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应答声:“听清楚了,记下了。” 云裳点了点头,这才使了个暗号,很快,隐在暗处的暗卫就出了手。 只见校场上有人影翻飞,只瞧见一些黑色的残影,很快,所有人的手上便都被划上了一道口子。 云裳拿起笛子,再次运起内力,吹响笛音。 笛音渐渐响了起来,云裳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留意着不远处,便瞧见在余光之中,亦是有一人悄悄拿起了笛子。 等着那人悄悄拿起笛子之时,却有人悄然靠近,飞快地捂住了那人的口鼻,那人未曾防备,白眼一翻,便晕倒了过去,很快就被带了下去。 云裳眯了眯眼,笛音仍旧十分的稳,并未受到丝毫的影响。 很快,校场中便不时响起了一些惊呼声:“啊啊……我身上,我身上有虫子,有虫子再跑!” “我也有,我也有!” “天啊,真的有蛊虫。” “好痛啊,好痛啊……” “快快快,往那边跑,快往那边跑……” 校场上顿时有些乱了起来,纷纷开始动了起来。 暗卫一直在暗处盯着,见着有人跑错或者是撞到,便飞快地上前处置,虽然有些乱,倒是好在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很快,校场上的士兵便分作了两处,中间隔着一条约摸五六米的空地。 那草木灰上站着的人,倒是比云裳预想之中要稍稍少一些,人与人之间距离并不太近。 各种喧闹声不停地响起,十分吵闹,只云裳的笛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在校场上空飘荡着。 “它要掉下来了,它要掉下来了!” “我看见了,我看见它了!” “啊啊……” “掉了掉了!” “我的也掉了,掉了!” “它死了!不动了是不是就是死了?” 云裳瞧着有暗卫已经动了起来,陆陆续续将立在那边的士兵带走。 却也有士兵迫不及待地自行开跑,暗卫见状,连忙上前两步便径直将手中匕首刺进了那人身上。 “啊……” 杀鸡儆猴的效果倒是极好,其他士兵便不敢再动。 很快,草木灰上站着的士兵便都被暗卫带离。 云裳瞧着已经没有了人,才停下了吹奏,将笛子一收,跃下高台,走到那草木灰旁边,仔仔细细地都检查了一遍。 确认一切都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着,云裳放悄然舒了口气,重新回到高台之上:“巫族人的巫蛊之术虽然厉害,只是我却也有应对之策。相反,他们在行兵打仗上,却是一窍不通。” “我亦是知晓,咱们营中有叛军的细作。如今巫族人在武安城中,将夏侯靖做成了活死人,只怕也在叛军中下了蛊虫,让叛军所有人都能为他们所用。若是你们执意要为巫族人卖命,我也不拦着。” “我也知晓大家都惧怕巫族人的邪术,在我有能够对付巫族人邪术的法子之前,我不会让你们贸然攻城。” “但是营中我都已经做过了妥善的处置,之前你们瞧见营外挖的沟,沟中便是对付蛊虫的药。且营中混进来的巫族人方才都已经被我们尽数抓住,若是你们瞧见身边的人突然不见了也不必惊慌,那说明那人是巫族人。” “营中是绝对安全的,最近这段时间,希望大家莫要轻易离开营地。否则……后果自负。” 云裳的目光从下面的那些士兵中扫过:“散了吧。” 士兵们纷纷离开,云裳才转过身,转身就瞧见王尽欢出现在了高台一旁,云裳抬脚走了过去:“可都已经处置好了?” “审问完了,那些巫族人都已经全部处理了。”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好。” 王尽欢却是抿了抿唇看向了云裳:“我听闻……娘娘方才,将常林给带走了?” “常林可是……” 云裳眯了眯眼:“不是被巫族人控制了,就是巫族人易容的。” 王尽欢脸上满是愕然:“怎么……怎么可能?” 第1435章 为何要这样做? 校场上仍旧有些吵闹,云裳摇了摇头:“回去吧,边走边说。” 两人一同往中军大帐而去:“其实之前在那山上院子里引出蛊虫的时候,我便对他有了怀疑。” 王尽欢更是愕然:“娘娘那个时候就疑心上他了?为何?” 王尽欢仔细想了想当日情形:“难道就因为,那时候常林在自己手腕上划的那一道歪了?” 云裳点了点头:“当时你们几人都在,你们划的伤口都比较长,能够覆盖住那主经脉,可是唯有他没有。” “兴许他只是不知道呢?” 云裳摇头:“不是不知道,我后来查看过他的伤口,几乎是刚刚好避开了那主经脉。” “他为何要这样做?可是他的身上也有蛊虫啊?后来他身上的蛊虫不是也已经被引出来了吗?” “是这样没错。”云裳点了点头:“所以当时我也只是怀疑而已。” “因为生了怀疑,后来我便专程留意了。”云裳抬眸看向王尽欢:“自那日之后,常林……便时常往我身边凑,可能觉着之前在我身边混了个脸熟吧,便总忘我面前凑,想要打探一些消息。” “我之前专程问了他,关于青云湖之事。后来我叫暗卫盯着了他,发现在我问过他青云湖之事之后,他便去了一趟青云湖。去青云湖,取了一些水来,用银针试了毒。” 王尽欢瞪大了眼:“他为何这样做?” “大抵是当时我的神情模样,好似是想要将营中所有的士兵都扔进青云湖中,让他们在青云湖中引出蛊虫吧。毕竟当时鬼医与我一路,都误会了我的意思,他恐怕也是误会了。” “再后来……”云裳冷冷勾了勾嘴角:“早上我说,让人将一个巫族人引到营中下手审问的时候,他主动提出了在他的营中。” “后来,我让暗卫另外引了一个巫族人过去,重新审问了。” 云裳眯了眯眼:“两次审问的结果,并不一样。暗卫审问出来的巫族的漏网之鱼,是四个,而你们那边审问出来的,是两个。” “相差两个人,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也应该清楚。” 王尽欢自然清楚,闻言只咬了咬牙:“这也不能说明就是常林……” 王尽欢抬起眼来,眼睛有些红:“常林跟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之前有一次在战场上,还为我挡过箭,若非是因为有他,只怕我如今也不能够站在这里。” 云裳点了点头:“我自然知晓,我也不愿意怀疑到他身上。可是就在方才校场上,我正欲吹奏笛音为营中将士引出蛊虫之际,他悄悄躲在了一旁,躲在了战鼓后面,也拿出了一支笛子。” “因为之前那几件事情,我有些怀疑他,所以专程派遣了暗卫盯着他,却是没想到,果真被我抓了个正着。” 王尽欢身形有些不稳,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张了张嘴,却仍旧什么话也没有说。 云裳有些不落忍,只轻叹了口气:“你与我一起过去吧,问一问他,问一问他究竟为何要这般做。” “他身上的蛊虫我应该是已经拔除干净了的,若不是被蛊虫控制,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是,他自己判敌了。二则是,真正的常林已死,里面那一个,是有人易容冒充的。” 王尽欢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我倒真希望是第二种。” 云裳心中倒是十分理解他的想法,若是第二种,倒还可以原谅。 若是第一种,那便实在是不值得谅解。 巫族作恶多端,他却为巫族卖命…… 两人没有再说话,沉默地到了一处营帐中。 那营帐是特质的营帐,从外面看起来与其他营帐并无多少区别,只是里面却是弄了铁栏杆,实实在在是一个结实的铁笼子。 这是营中用以关押审问犯人的营帐,周围守着不少的暗卫。 云裳与王尽欢刚到门口,便有暗卫上前禀报:“我们已经将他身上搜查了一遍,给他沐浴换了衣裳,头发那些里里外外都洗过了,嘴里舌下也都已经检查过,人用铁链锁了关在营中的。” 云裳颔首,让暗卫打开了营帐大门,走了进去。 常林似乎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见门一开,便抬眸看了过来。 见着是王尽欢与云裳,只微微眯了眯眼,就又转过了头。 云裳蹙了蹙眉,若是她不曾看错,那方才在那常林眼中瞧见的,应该是一抹愧疚之色。 他在愧疚? 云裳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却是脚步一顿,若是他是巫族人易容假扮,定然不会对她与王尽欢有丝毫愧疚。 若是方才她没有看错,那这个人,应该实打实地便是常林了。 王尽欢却已经先她一步上了前:“说,你是何人易容的?真正的常将军又去了何处?” 常林倒是不意外王尽欢会这样问,只微微垂下眸子:“没有易容。” “我不信。”王尽欢三两步上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那常林的头,鬓角耳后,脖颈下巴,一一检查过去,检查之后,却是有些怔愣。 没有易容。 王尽欢咬了咬牙:“怎么会没有易容?定是你用了巫术……” 常林却是笑了笑:“王将军,我们在战场上遇见,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你我是敌手,只是那个时候,你是跟在宁国靖王爷身边的副将,而我,只是一个小兵。” “后来再次遇见,便是在夏国营中了,那时候,我是一个百夫长,而你是太子殿下最为信赖的将军。” “因为我在战场上为你挡了一箭,你便提拔了我,后来,我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也离不开你的赏识。” “这么几年,倒是多谢你的看顾了。” 王尽欢往后退了两步,只定定地看向常林,紧紧抿着唇。 “这次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没有受蛊虫巫术控制,我神志清醒着,王将军不必为我找理由找借口。” 王尽欢张了张嘴,只觉着喉头哽得厉害,半晌才似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为何……为何要这样做?” 第1436章 是你 “我为何要这样做?”常林笑了笑,脸色微微泛着白,却并未直接回答王尽欢的问题,只转头看向了云裳:“皇后娘娘觉着呢?我为何要这样做?” 云裳抬眸看了常林一眼,其实在他先前在校场之上拿出那竹笛的时候,她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想:“因为你是巫族人?” “哈哈哈……”常林哈哈大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果真是聪明过人。” “巫族人?”王尽欢眉头紧蹙着,似乎仍旧有些难以接受:“你怎么会是巫族人?我与你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太短,你身上并无丝毫巫族人的痕迹,你不喜食黄米,说话也是夏国北边的口音,你怎么会是巫族人?” 常林听王尽欢这么问,目光却是看向了云裳:“我随我曾祖父姓,姓常,我曾祖母,姓……” “卯。”不等常林将话说完,云裳就接过了话头:“你曾祖母,姓卯,曾是巫族圣女,后因为一次偶然离族,遇见了并非巫族人的你曾祖父,两人相爱,而后你曾祖母便与你曾祖父私奔了。” “你曾祖父与曾祖母辗转了很多地方,因而对夏国其他地方也比较了解。后来为了振兴巫族巫术,你曾祖母将自己其中一个孩子送回了巫族,那个人便是巫族长老卯应,他们一脉也在巫族中存留了下来。而你曾祖母另外的孩子,却是如同寻常夏国人一般,留在了外面。” 常林看着云裳的目光沉沉:“是,娘娘说的都对。所以,我曾祖母之死,可与皇后娘娘有关?” 云裳倒也并不隐瞒:“若说全然与我无关自也不可能,巫族利用巫术读取了我的记忆,知晓我曾与你曾祖母接触过,担心你曾祖母泄露了巫族的一些秘密,所以才派遣卯应找上了她。” “你曾祖母是卯应亲手所杀,只是此事却也是因我而起。” 常林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好,有皇后娘娘这一句话我便踏实了,也算是知道曾祖母去世的真相了。” 常林垂下头:“我是巫族人,只是因为我曾祖父是寻常夏国百姓,也正如皇后娘娘所言那般,我从小是被当做夏国人养大的,所以对夏国的熟悉程度,比对巫族高一些。” “可是虽然如此,到底体内也还是留着巫族人的骨血,所以,我也曾经在巫族呆过几年的时间,学习了一些巫蛊之术,曾祖母也曾经亲自传授了一些。” “我入夏军军营,其实是曾祖母的授意,最开始我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曾祖母是瞧着我年少时候性子比较怯懦,所以想要趁机锻炼锻炼我。” “直到有一日,巫族那边联系了我,告诉了我,他们已经控制了夏侯靖的消息。” 常林的目光终是落在了王尽欢的身上,眼中带着几分歉意:“其实在夏国军中这几年,我过的的确是十分开心的,在营中我认识了不少人,每日朝夕相处,他们就像是我的兄弟手足一般……” “人都是有感情的,我自然也不例外,每逢这个时候,我便痛恨我身上流着巫族人的骨血,我也曾经想过,若我不是巫族人,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能够肆意过一生?可是我是巫族人……” 王尽欢咬了咬牙:“那又如何,你只是曾祖母是巫族人而已,这都已经过了多少代了,到了你这里,你还有多少巫族人的骨血?你大可不必听他们的话,不必为他们卖命啊?” “不能的。”常林苦笑了一生:“我也想这样,可是事实上,只要身上有巫族人的骨血,无论过了多少代,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地盯着。我的体内,在出生的那一刻,便被种下了一种没有法子拔除的蛊虫,它将存在于我的骨血中,直到我死。” “我若是不为巫族办事,它便能够让我受尽苦痛折磨,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常林定定地看着王尽欢:“将军,之前我曾经对将军有过救命之恩,那时候将军便与我说,我救了你一命,以后若是我有事,同你说一声就是。” “如今,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将军。” 王尽欢额上青筋暴起:“什么事?” 常林笑了笑:“如今我被发现,对我而言,也算得上是一种解脱了。我不想再受体内这巫族骨血的控制,不想再为他们做事了。我只求你,杀了我。” 王尽欢咬了咬牙:“不可能,我的刀杀得了敌人,却断然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常林垂眸又笑了一声:“可是,从我背叛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不再有资格做你的兄弟了。”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 云裳在旁边瞧着,骤然出了声:“之前操纵着王尽欢的亲兵在我进入中军大营的时候暴露的人,是不是你?” 云裳此话一出,营中其他两人皆是愣住了,王尽欢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常林:“是你吗?” 常林却是又笑了一声:“倒是什么也瞒不住皇后娘娘。” 得他承认,云裳倒是将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只定定地看向常林:“刻意让王尽欢的亲兵在我进入中军大帐的时候驱动他体内的蛊虫,便是为了让他暴露在我面前,引我怀疑。” “而后王尽欢将你带到我面前的时候,你故意提前在自己身上种下了蛊虫,而后也是你故意将手腕上的伤口避开了主动脉,也是为了引我疑心上你。” “再之后,也是你故意在我面前多次出现,让我心中的疑心渐重,最后确定你有问题。” “你知晓我早已经盯上了你,且派遣了人跟着你,所以才故意在今日校场之上拿出笛子,让暗卫抓住了你。” 云裳的声音无比笃定:“若非是你,只怕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营中会有那么多士兵被种上了这种察觉不到,却能够驱使中蛊虫的人去做各种事情的蛊虫。” 云裳定定地看着他:“是你,故意将巫族这局棋,暴露在我的眼前……” 第1437章 今夜就动身 常林笑了笑,却没有说话,眼中尽是悲戚味道。 王尽欢听明白了云裳的话,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常林:“你既然不想被他们控制,甚至暗中绑了我们这么多,为什么不将这件事情告诉我们?若是我们知道,也可以替你想想法子。” 王尽欢沉吟了片刻:“也并不是只有求死能解决问题的,你今日被皇后娘娘的暗卫抓走的事情,巫族应该也很快就能够知道,到时候,我们便推出一个人出来,假冒你,当着众人的面处置了不就好了?” “没有用的。”常林摇了摇头:“巫族对巫族血脉的掌控,超乎你的想象,他并不借助外力,只要我还活着,他们便能够感觉得到。只要我一日不死,他们就能够操纵我……” 常林说罢,又看向了云裳,见云裳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轻声笑了一声:“皇后娘娘也不必这样瞧着我了,我虽然是巫族人,可是离开巫族也已经好些年头了,巫族如今是何模样我尚且不知,更不知道巫族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更不知道,巫族在武安城中是什么模样,想要做什么。” “就连这营中那蛊虫之事,也是巫族联络我告诉我之后,我才知晓的。” 云裳自然也明白,常林既然能够想这些法子,将巫族在这营中的图谋摆在她面前,引诱她一点一点去发现,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情形下还隐瞒她什么。 云裳却仍旧还在看着他:“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 “嗯?”常林扬了扬眉,虽然不知云裳想要问什么,却也觉着自己似乎应该说的更清楚明白一些:“娘娘问吧,若是我知晓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若是我不知晓的,那便也实在是帮不上娘娘的忙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是知晓的。”云裳说完,却又停了片刻,才抬起眼来:“你此前在巫族,可曾见过巫族的大巫师?” “见过的。”常林点了点头:“是见过的,可是那大巫师却一直是巫族神秘的所在,大巫师不比圣女,虽然他们巫术本事相差不大,可是在巫族人心目之中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的。” “圣女,在巫族素来是无比圣洁的存在,寄托着巫族人民,对美对好的所有期盼,巫族人一直信奉圣女,将她奉为神灵一般的存在。” “可是兴许正因为如此,巫族在巫术这一脉,却也需要有人来做恶人,解决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而自古以来,充当这个角色的人,便是大巫师。” “因而,百姓对巫族圣女有多爱戴,对大巫师就有多恨。也正因为如此,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大巫师,都是用面具遮去了容貌的。” 这倒有些出乎云裳的意料,云裳微微蹙了蹙眉:“用面具遮去了容貌?” “是啊。”常林笑了一声:“大抵是害怕被寻仇吧?” 倒是没料到常林到这个节骨眼上竟还有心思说笑,只是云裳却也轻声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若是如你所言这般,那的确是应该怕的。毕竟你们巫族的巫蛊之术那般厉害……” 顿了顿才又道:“可是,我想要问的问题,即便是你没有见过大巫师的真实容貌,却应该还是知晓的……” 云裳看向常林,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常林似乎也没有料到云裳的问题竟然这般简单,微微愣了一下,才告诉了云裳答案。 云裳听了常林的话,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容来,那笑容之中,带着几分成竹在胸的意味来:“我就知道。” 只是不等王尽欢问云裳知道了什么,却又听云裳接着道:“其实,常林的事情也并非是全然没有解决之法……” 王尽欢对云裳素来是十分信任的,听云裳这么一说,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有解决的法子?娘娘?什么法子?” 云裳眼中蔓延开一抹血色:“想要摆脱巫族的控制,并非只能你死,还可以……” 王尽欢却是已经飞快地回过了味来:“还可以他们死!” “没错。”云裳漾开笑容来:“我料想,这通过血脉控制所有含有巫族血脉之人的本事,恐怕也并非是巫族人人都会的,定然也只是掌握在那几个比较关键的人手中。只要他们死了,一切就好办了。” “且那些人,本来便是我想要对付的目标,他们一个,也别想逃。” 云裳已经飞快地下了决定:“王尽欢先对外宣布,就说常林是巫族人,潜入我军中是为了打探情报而来,已经被我们拿下,现在正在严加审问之中。” “而后,等我消息便是。” 云裳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王尽欢倒是不停地点着头,似是十分同意的模样,只是听到第二句,却是忍不住有些愣神:“就这样?等娘娘的消息?什么消息?” 云裳扬了扬眉,似是有些意外:“之前便与你说起过,等着宁浅回来,我将营中所有人的蛊虫拔除之后,我便要离开大营,进武安城中去瞧一瞧。如今我在这营中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自然是该进城去了。” “此番进城,若是顺利的话,便兴许能够将这一桩事情尽数解决掉了。你在这营中,好好等我的消息就是。” 王尽欢张了张嘴,还是有些想要劝一劝,他实在是觉着,如今的武安城并不是什么多好的地方。 大抵是因为近来见识到了巫蛊之术的厉害,让他心中生出了几分惧意来。 那巫蛊之术邪门得厉害,若是巫族果真用来对付皇后娘娘,即便是皇后娘娘再聪明,只怕也难以招架。 只是云裳却不会听他劝解,只径直吩咐着:“今日我们在营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营中那些叛军的探子多半会想方设法地将消息传入营中,这对我而言,却是个机会。他们想方设法地传递消息,武安城守备的注意力势必就会被吸引过去。” “我想今夜就动身,进城去走一遭。” 第1438章 我知错了! 王尽欢也曾经送过不少探子细作进城,甚至鬼医和宁浅都曾进城中去瞧过,王尽欢虽然心中也仍旧担忧,可是心情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沉重。 这位主子这般金贵,若是稍有闪失,只怕他就将小命不保了。 那不行,他还有浅浅,还有丫丫,还有浅浅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可不能出什么问题。 王尽欢跟着云裳回中军大帐这一路上都在想,此事应该怎么处置,思虑良久,到了中军大帐,才终于有了一些主意。 王尽欢轻咳了一声,看向了云裳:“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够像以往鬼医啊探子他们那般,走之前走过的路,毕竟之前走过的路,实在是有些容易被发现。” 云裳扬了扬眉,到似乎有些诧异:“难不成,你还藏着另外一条隐秘的路,可以通往武安城,十分安全的?” “是,有的。”王尽欢点了点头:“其实那一条路,也是我在无意之中发现的,十分隐蔽,因为隐蔽,所以安全。” “嗯?”云裳扬了扬眉:“路在何处?怎么走?” 王尽欢轻咳了一声:“就在青云湖中。” “青云湖虽然表面波澜不惊像是一滩死水湖,可是湖底却也是有暗渠的,其中有一条暗渠,便直通城中的一处河水之中。” 云裳眯了眯眼:“你是如何发现的?” “之前夏日的时候,曾经同营中士兵一同,去青云湖中洗过澡,无意之间发现了那些个暗渠。暗渠之中有暗涌,有一次,一个士兵不一小心被卷入了一处暗渠之中,我派人在青云湖中捞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后来,却是城中传来消息,说城中有一处河中发现了穿着夏国士兵盔甲的尸体,闹得城中人心惶惶,都说是有夏国士兵潜入了城中。探子将那尸体的模样画下来送了出来,我一瞧,便发现那不正是那被暗涌带走的士兵吗?” “后来,我便又往那暗涌之中扔了一些东西,让城中的探子留意,果然,每次我扔到那里的东西,隔上一两日,便会出现在武安城中那条河中。” 云裳看向王尽欢,眼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味道:“我自问,对你应该还是不错的吧?无论是你,还是浅浅,我对你们应该都还算好的吧?还有丫丫,丫丫在宫中住了不短的时间,我也一直照顾得十分妥帖。” 王尽欢不知云裳为何这样说,却是连忙道:“那是自然,皇后娘娘待我们一家人都极好。” 云裳点了点头:“那为何,我待王将军一家人都尚且算得上是好的,王将军却想要杀了我呢?” “啊?”王尽欢惊呆了,这个罪名往他头上一安,他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的,王尽欢急急忙忙道:“皇后娘娘为何会这样说?我为何要杀了皇后娘娘?” “方才你说更为隐秘的通往武安城的路,便是那暗涌?” 王尽欢点了点头。 云裳又眯了眯眼:“你方才说,那士兵被暗涌卷进去之后,后来尸体就出现在了武安城那河中?我想问问你,那士兵水性如何?” 不等王尽欢回答,云裳便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既然能够同你们一起去湖中游泳,那自然也还算不错的。” “水性不错,却溺死在了那暗涌之中?” 王尽欢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云裳却还在接着道:“既然是暗涌,那想必那水应该一直是在地下,应该也不曾被多少人发现,所以才会这般隐蔽。” “青云湖到武安城中有多远?你是觉着,我能够在水中憋气,从青云湖憋到武安城?” “……” 云裳垂下眸子:“你此前向那暗涌之中扔的应该一直是死物吧?死物自然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可是我却是活生生的人,你这不是想要谋杀我是什么?” “若是我果真听了你的话,脑子一懵钻进了那暗涌中,说不定明日或者后日,我的尸体也就能够在武安城中那条河中浮起来了呢。” 王尽欢只连忙告罪:“皇后娘娘,我可实在是没有想要害你的心思啊,你就当我一时之间脑子坏掉了吧,是我脑子不清不楚胡言乱语了。” “求皇后娘娘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知错了。” “这是做什么?”营帐门被打了开来,宁浅从外面走了进来:“什么饶了狗命的?又什么知错了?” 宁浅的目光落在了王尽欢的脸上:“你做错什么事了?” 王尽欢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急急忙忙地将宁浅拉了过来,将事情同宁浅说了一遍。 宁浅听了,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笑声越来越大,险些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的确挺蠢的,也不好好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 宁浅说完,又转过头看向云裳:“你想要进武安城?” “是。”云裳点了点头:“我心中有些猜想,想要进城去证实一下,也只能进城才能够证实。” 宁浅点了点头:“今日你们在营中闹了这么一出,等消息传回武安城之时,只怕在武安城中亦会引起恐慌。” “咱们再想方设法声东击西一回,派出一队兵马佯装出攻城的模样。” 宁浅笑了笑:“左右,咱们的信令烟花不是也已经放了好几天了吗?一直放烟花,却是什么事情都不做,也实在不是咱们的作风。让城中那些巫族人与叛军提心吊胆了这么多日,也该让他们惧怕的事情落到实处了。” “等到叛军细作的消息传回武安城,叛军正在心慌意乱人心惶惶之际,我们在城门口佯攻,让武安城中的巫族人以为,这就是我们的计划。而后皇后娘娘便可趁着这个机会,想法子从别的地方进城。” 宁浅想了想:“还走我们的老道,既然这么长的时间没人发现,那便还是安全的。” 王尽欢听宁浅这么说,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觉得浅浅说的很对,浅浅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若是皇后娘娘没有意见的话,那咱们就这样办?” 第1439章 不妨问上一问? 云裳没有意见,她初来这里,对着战场的情形尚且不太了解,便听凭宁浅与王尽欢的安排。 只是云裳却也仍旧有些好奇:“老路是什么路?” “其实是我们挖出来的一条密道,从我们山上那院子,直通武安城。”宁浅面上带着笑:“之前王尽欢想要挖出那么一条密道的时候,我还在笑话他,说夏侯靖与我们也算是老对手了,对我们定然是十分了解的,哪能没有料到我们喜欢挖地道?” “没想到,夏侯靖还真的没有料到。”王尽欢接过话:“不过后来我们也知道了,那城中的夏侯靖根本就不是夏侯靖,只是被巫族人控制的活死人。” 云裳颔首:“巫族人住的地方,周围都是沼泽,挖地道不太行得通,大抵是因为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之中生活的时间有些太长了,所以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而在此之前,夏侯靖那些叛军旧部并不知道夏侯靖已经死了,只是个被巫族人控制在手上的提线木偶,又下意识地觉着,夏侯靖那般心思缜密之人,定然是什么都想到了的。夏侯靖不安排他们去排查密道,定然有他的道理。” “因而这桩事情,两边都不曾想到,所以才让我们钻了空子。” 王尽欢连连点头,嘿嘿一笑:“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我们钻了个大空子。” “那我就去安排去了。” 等着王尽欢走了,宁浅与云裳两人便又忍不住相视一笑,宁浅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给云裳倒了杯茶:“那个傻子,有时候又是个喜欢耍小聪明的,鬼主意一堆,有时候脑子却又似是少一根筋一般,时常叫人哭笑不得。” 云裳哪里听不出这话中隐藏着的欢喜,亦是笑了一声:“只是我瞧着,他对你倒是极好的。王尽欢性子跳脱,有时候闹出一些事情来,却是叫人忍不住地想笑,也难怪你与他在一起之后,都变得爱笑了许多。” 宁浅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笑意:“是,大抵真的长期生活在一起便会影响到彼此的性子吧。我也觉着,我比以前爱笑了一些。只是也有不好的地方,有许多事情,我也学会了像他那般,不怎么去细想,这个习惯便不怎么好了。” “没什么不好的,想得多费神,挺好的。” 主仆二人在一起十多年了,宁浅亦是明白云裳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她着想,眼眶亦是微微有些热:“是啊,挺好的,我亦是觉着如今就已经很好了,好似我想要的东西都有了,这样的生活,若是放在十年前……” “也不必是十年前,便是几年前,我恐怕也是全然想都不敢想的。” 云裳笑了笑:“我们都会好的,都会很好,有自己的生活,亦有自己的幸福。” 夜里,子时。 今日的信令烟花还是准时放了上去。 事实上,经由这么几日,最开始的时候,武安城中还是很是在意的,就连他们在营中都能感觉得到,武安城中像是绷紧了的弦。 只是日日如此,时至今日,这弦却也已经有些开始松了。 这与云裳预料之中的倒是并无什么出入。 云裳立在山上一处突出的石头之上,远眺着那武安城中。 已经很晚了,武安城中四处的灯火也都渐渐熄灭了,好似一切都十分宁静一般。 只是云裳却知晓,城中私底下的暗潮涌动,定然不如她如今瞧着这般平静。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便有暗卫过来了:“娘娘,咱们该动身了,王将军让属下来告诉娘娘一声,说他们已经准备妥当了。” 云裳点了点头:“准备妥当了吗?那就动身吧。” 云裳跟着暗卫一同,用轻功下了山。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 城外不比城中,并无多少灯火,倒是方便深夜行事。 很快,云裳便听见城门处传来有喊杀声,云裳脚步微顿,立在原地听了会儿,才问着暗卫:“王尽欢派出去了多少人?” “八千。” 云裳点了点头:“八千,不少了。” 暗卫连忙道:“王将军说了,只要娘娘平安进了武安城,他们就撤兵,尽量将伤亡控制在最小,最好,没有伤亡。” “咱们现在开始攻城,城中叛军反应尚且须得要一会儿,等他们反应过来,开始集结大军开始应对之时,咱们只怕已经开始撤军了。” 云裳点了点头:“那我们的动作,便实在是应该快些了。” 密道就在院子里,甚至,就在云裳之前住着的屋子里,就藏在屋中净房里面的浴桶之下,云裳日日在这浴桶中沐浴,倒也没有料到,这里面竟然暗藏乾坤。 云裳下了密道,暗卫也跟了下去。 大抵是因为城中叛军迟迟没有发现,王尽欢闲来无事,竟还将这密道装饰了一番,脚下的路已经十分平坦,周围两边的泥土墙亦是被打磨光滑了,甚至两边都放着一些火把。 云裳取下一个火把点燃,举着火把往前走去。 密道中也提前准备好了几处用来迷惑人的岔路口,暗卫应当之前就已经走过一遍,带着云裳亦是十分熟练。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着,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左右,云裳才听见身前的暗卫道了一声:“要到了。” 云裳点了点头,却也明白,即便是出了密道,也不能够松懈,毕竟比之密道之中,进了武安城,才更应该警惕。 很快,就到了。 暗卫先将密道的门打了开,探出头朝着外面张望了片刻,才出了去,而后转过身来看向云裳:“外面没有人,娘娘放心。” 云裳点了点头,出了密道。 密道之外,却好似是一处……马厮? 云裳眯了眯眼,难得的竟有些茫然:“这是何处?” “是咱们的暗桩在城中备下的一处住处,此前鬼医在武安城中,为了方便,索性在这里落了脚。” 云裳闻言,却是蹙了蹙眉:“鬼医之前以大夫的名义,与城中叛军首领多有来往,鬼医骤然消失了好几日,城中那些叛军首领,便没有怀疑?” “这属下并不知晓,只是咱们在这院子里亦是有接头人照应,娘娘不妨去问上一问。” 第1440章 有三人 云裳要入城之事一直严格保密,便是营中她也只知会了王尽欢与宁浅,城内的接头人却是全然没有提前收到消息,见着云裳与暗卫,那接头人亦是吓了一跳,确定好身份之后,才急急忙忙同云裳见礼。 “行了,我想要问一问,巫医此前与那些个叛军首领相交甚密,却突然失踪,可有人来寻过他,可问起过他去了何处?” 那接头人连忙应着:“鬼医应该提前与那些叛军首领知会过,想必用的是闭关炼药的名号,因而,那些叛军首领曾经派遣人来问过,却也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出关。” 接头人姓许,是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之前一直以这府邸的管家的身份活动,对外的名号是许二。 因着鬼医医术好,他在城中倒也算是有几分名气。 云裳沉吟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脑中稍稍以琢磨,便有了主意。 “好,若是接下来还有人来找鬼医,你便说,他炼制的药遇到了一些问题,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出关,因而特意请了我来这里坐镇,替他看诊。” “你就说,我是鬼医的师妹。” 许二与云裳并不太熟悉,也不敢多问,只连忙应了下来:“是,属下明白。” 云裳吩咐完,才又问着:“最近几日,城中情形如何?” “并不太好。”许二压低了声音道:“之前几日,外面营中每日夜里都在子时放信令烟花,叛军瞧见了,城中百姓自然也瞧见了,一时之间,有些人心惶惶。” “前几日,城中宵禁十分严格,每日戌时就开始宵禁,过了戌时,只要尚且在街上走的,无论何人无论何时,格杀勿论。” “每日白天黑夜里,城中巡逻的士兵也增加了许多,很多百姓都不怎么出门了。” “这两日倒是稍稍好些,没有那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云裳点了点头:“我对这城中情形了解不深,你同我说一说,这城中,叛军的情况吧,主要说说,城中叛军都有些什么人,主要管什么,在城中地位如何。” 许二似乎也并非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要求了,十分娴熟地进屋拿出了一本册子来:“城中叛军首领的情况,我都已经尽数写在这册子上了。之前了解的并不太深,最近这段时间,因着鬼医在的缘故,与城中叛军的接触也多了一些,倒是将一些不怎么清晰的都补充完整了。娘娘且看着,属下挑拣一些重要些的与娘娘说一说。” “叛军首领自然是夏侯靖,此人娘娘应该是十分熟悉的,属下就不多言了。”许二能够在城中做接应人,自是因为他打探消息的本事厉害,归纳整理也有些技巧:“夏侯靖如今最为信任的人有三个……” “一个叫黎行,是他的智囊,因着夏侯靖自立为帝,因而也给那黎行封了一个丞相的官职。此人是夏侯靖之前一直呆在身边的,在柳沧兵变的时候就跟着夏侯靖的,那黎行的妹妹还是夏侯靖的妾室,只是后来死在了锦城。” 云裳眯了眯眼,之前华玉彤的确是带着夏侯靖的妾室回了锦城,那时候似是带了两人,都有身孕的模样,也不知那黎行的妹妹是哪一个。 不过是哪一个也并不太重要…… 云裳点了点头,虽然是夏侯靖用惯了的老人,可是却不能排除他就不是巫族人。 也有可能,巫族人在夏侯靖柳沧兵变的时候就盯上夏侯靖了呢。 “一个叫刘严清,却似乎是夏侯靖新近十分宠幸的人,被夏侯靖封为了御史大夫,此人……” “夏侯靖很多旧部都不知道夏侯靖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个人,像是突然出现在夏侯靖身边的,可是却很得夏侯靖的信任,夏侯靖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最开始叛军中还有一些流言蜚语,也有很多夏侯靖的旧部不太服气。只是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倒是没过多久,叛军中针对刘严清的那些不满,便就渐渐少了。”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这刘严清应该是实打实的巫族人。 夏侯靖那些旧部会对那刘严清态度转变那般厉害,恐怕只是因为被巫蛊之术给控制了的缘故。 云裳嗯了一声,却又笑了起来:“那最后一个,可是被封为了太尉?” “是。” 许二亦是笑着点了点头:“是被封做了太尉,叫高骏,打仗倒是有些本事,之前在夏侯靖麾下亦是打过几场胜仗的,到了这武安州之后更是如此,基本上每逢战事,便是他在出马。” 云裳心中大抵有了几分了然,这位高骏,应该实实在在是夏侯靖的旧部,毕竟巫族人于行兵打仗之事上,实在是没什么天赋。 这且这高骏应该也并未受巫蛊之术的控制,毕竟,巫族还指望着他打赢胜仗,自然不会对他下手。只是却也应该用了一些法子,来笼络亦或者是控制着高骏的。 而那位刘严清,便应该是实打实的巫族人,且应该是巫族人推出来吸引目光之人。 毕竟他们若是知晓夏侯靖是活死人,被巫族大巫师控制之事,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应该是这位从天而降,被夏侯靖莫名其妙信任,又莫名其妙平息了流言的人。 唯一让他觉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就是那位叫黎行的人了。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嗯,其他呢,能够近夏侯靖身,与夏侯靖比较密切的人,可还有别人?” 许二细细思量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其他就没有了吧,能够近夏侯靖身的,除了这几位多一些,便是他身边侍候之人了。” 云裳点了点头,也并未多问什么,只在心中暗自想着,兴许,她也是时候想法子与洛轻言联络一下了。 洛轻言进这武安城也已经有段时日了,也不知道他在这武安城中可有发现什么。 自然,最要紧的不是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最要紧的是,她与他分开这段时日,她有些想他了。 第1441章 你听 大抵是因为夜里夏军攻城的原因,第二日,叛军首领并未上门询问鬼医炼药出关没有。 云裳倒也落得清闲,吩咐暗卫去城中联系其他暗桩细作,将她的假身份落到了实处,而后便出门闲逛了。 武安城中虽然在打仗,只是大抵是因为之前开战几场都并无多少伤亡,加之夏军并未攻入城中的原因,百姓们的生活倒尚且算得上闲适。 云裳穿了一身粗布衣裳,易了容在街上逛了一圈,而后在一处墙角屋檐下挨着一个乞丐坐了下来。 阳光正好,又因为已经入了秋,天气并不算太热,那乞丐便靠在墙角上眯缝着眼睛晒太阳,见云裳坐了下来,忍不住朝着云裳看了几眼:“瞧着你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需要来跟我抢生意的啊,你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云裳笑了笑,抬起手来遮了遮太阳:“逛街累了,在这儿坐一坐。” 说罢,便从袖中摸出了一块碎银子,扔进了他面前的碗中。 如今战乱,倒是已经很少收到碎银子了,乞丐的碗里只有铜板四五个,见状,连忙将那铜板给拿了起来,揣进了衣裳里。 “坐吧坐吧,这个时候,这里的太阳晒着最舒服了,出太阳的时候,我就喜欢在这里晒太阳。” 云裳笑了一声:“听你的口气,你对这城中倒是十分熟悉的样子,比较过吗?就说这里的太阳晒着最舒服?” “那是自然,我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城里讨生活了,这都已经……已经……” 乞丐仔细想了想:“唉,我也忘了多少年了,每天都这样,懒得记日子,大概四五十年了吧。” “这武安城吧,说起来其实也不小,可是四五十年的,就在这城里转来转去的,哪儿有什么,哪儿好,哪儿赖,哪儿睡觉舒服,哪儿的人愿意给多点赏钱,我都已经很熟悉了。” 云裳点了点头,状若无意的道:“本来这里的日子过得应该也算是惬意的,就是突然打起了仗,就有点烦了。昨天夜里,半夜三更的,我似乎听见城门那边有动静,可是夏军又开始攻城了?” “是啊。”乞丐从一旁扯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可是只打了那么一会儿,没多久就撤兵了。” “打着玩儿的吧可能。”乞丐一脸满不在乎:“这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打了这么久了,也从没看见夏国大军真的打进来。” “你就那么希望夏国大军打进来?” 乞丐嗤笑了一声:“打不打吧,没什么多大的区别,有时候呢,觉着这本来是夏国的城池,且在夏国皇帝的统治之下,城中百姓的日子过得还可以,就觉着,打进来也挺好。” “不过有时候又想,不管是谁当皇帝,我也就是一个乞丐,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可是如果夏国大军真的打进来,和叛军打起了仗来,万一连累到了我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刀剑不长眼,万一打死了我,那我岂不冤枉得很?” 云裳亦是笑了一声:“其实你还是希望打的吧?毕竟夏侯靖在这里都已经自立为帝了,你还叫他们叛军?” “哎,习惯了习惯了。”那乞丐胡乱摆了摆手:“就那样吧,就是你说着夏国大军啊,我之前也时常听闻他们的威名,老听说他们打胜仗什么的,可是为什么都这么久了,就这么一个武安城也打不下来啊?叛军真的那么厉害吗?” “谁知道呢。”云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说的对,我们小老百姓,谁做皇帝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就是权力交替朝代更迭的时候,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乞丐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碗:“你瞧瞧,以前我在这城中乞讨一天,少说也得有几十个铜板吧?” “自打开始打仗之后,城中百姓也担心会受到影响,多余的银子都不敢花,只连忙买成了粮食囤到自己家里面。平日里那些青楼酒楼茶肆里面呆着的,都是那些叛军。我一天也就只有这么五六个铜板了,有时候买个包子都不够。”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云裳笑了笑,站起身来,抬起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叛军不去打仗,倒是还有闲心去逛那些地方……” “可不嘛。”乞丐笑了笑:“叛军刚刚入城的时候,倒是还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后来大抵是看着有人去逛了窑子却没有人约束,就开始乱来了。” “有时候甚至……”乞丐压低了声音:“甚至强抢民女。” “杀千刀的,这种人,迟早得玩完了。” 云裳蹙了蹙眉,夏侯靖在的时候,不说其他,对军中的约束倒是不错的。可是夏侯靖一死,叛军落入了巫族人手中,巫族人大抵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也不太会带兵不懂约束,军中就乱了套了。 云裳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眸子,乱了套也好,这说明这叛军中早已经是外强中干,矛盾重重了。 这样的军队,极其容易就被瓦解了。 乞丐看了一眼云裳:“你年岁不大,瞧着容貌也还算可以,怎么还敢在这街上晃荡?要是被叛军的首领瞧见了,将你拉走可就完了。” “我成亲了。” “那又如何?”乞丐笑了一声:“叛军抓人,从来只看容貌,有没有成亲的,从来不在他们的考量之内。” 云裳垂下眸子:“很久没有出来晃悠了,我昨天晚上听见攻城的动静了,我记着,每次夏国大军攻城之后,那些叛军首领就得要忙碌一阵子,所以才趁着这个时候出来晃悠晃悠。” “那你可就说错了,你兴许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晃悠了。”乞丐漫不经心地咬着狗尾巴草的梗:“每次夏军攻城之后,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二日叛军便更喜欢在外面晃荡,大抵是瞧着夏军没有成功打进来,高兴的吧。” 正说着,就听见远处有哭喊声隔着房子传了过来,乞丐的脸色一变:“你听,叛军这是不是出来了?” 第1442章 隐疾之人 乞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只是人却坐在原地没有动。 云裳蹙了蹙眉,听着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喊声中还带着猖狂的笑声:“就没有人,去阻止吗?” “阻止?”乞丐嗤笑了一声:“如今叛军就在这城中,夏侯靖自立为帝,他们就觉着,这城中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们的,包括女人。谁敢阻止,他们就杀谁。都是寻常百姓,如今城门紧闭,被困在这城中出也出不去,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能有什么法子?” “都想活着,想要活着,就得要忍气吞声。” 乞丐叹了口气:“此前夏侯靖偶尔会在城中走走看看,若是有人能够闹到他的跟前去,他倒是会管一管,可是也只是当时管一管,事后,闹事的人只会遭到十倍百倍的报复。加之最近也比较少看到夏侯靖在城中巡查了,也就没法子了。”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最近很少看见夏侯靖在城中巡视了吗?为何? 乞丐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多谢你了,今天我倒是可以收个早工,先去买个包子吃,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包子了。” “嗯。”云裳瞧着他站起身来,把碗往怀中一揣,晃晃悠悠地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云裳才跟着站起身来,听见那边的声音渐渐小了,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出事的地方离先前云裳待的那街道隔了两条街。 叛军应该已经带着人离开,人群已经在渐渐散去,周围还有哪些围观百姓议论纷纷的声音:“被抓走的好似是街尾打铁匠的女儿,那打铁匠的老婆去了十多年了,就只留下这个一个女儿,都还没有说亲呢。若是被折磨死了倒是还好,若是还活着,以后那么多年,可怎么过啊……” “打铁匠那女儿我知道,见过几次,姿色确实不错,之前我们还在讨论,说以后说不定可以嫁个好人家,以后定然有好日子过。还未及笄,就已经有不少媒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如今却出了这么一茬子事情。作孽啊!” 还有男子压低了声音:“抓走那女孩儿的,不是叛军中那个叫柯浩的首领吗?我之前听我在翠云楼的老相好的说起过,说他啊,打仗的时候威风凛凛的,其实在床榻上啊,不行。” “说他似乎有什么隐疾,泄得快,刚进去,她都还没来得及喊呢,就没了……” “哈哈哈,不行还这般沉迷强抢民女,去做什么?” “可能就是因为不行才不甘心啊,想要多试试,兴许遇到个感兴趣的,就行了呢。” “啧……” 隐疾……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倒是想起了之前鬼医的话。 他此前在城中,遇见了一个叛军首领,无意中诊断出了他有隐疾,且给他开了些药,大抵是因为药效不错,所以那叛军首领才极其依赖鬼医,将他封为座上宾。 云裳垂下眸子,之前鬼医出了城,经常来问鬼医可曾出关的,兴许就是那一位吧…… 毕竟这隐疾,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若是那人刚好还喜欢沉迷这鱼水之欢,一旦用了药知道了其中滋味,自然也就离不开了。 云裳脑中思绪重重,半晌,方转身准备回去。 只是转过身却瞧见不远处人群中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方才与她说话那乞丐,那乞丐倒是已经买了包子了,正捧着一个包子在吃,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着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云裳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走了。 回到住的院子里,云裳方将那许二喊了过来问话:“之前鬼医的病人中,可有一个叫柯浩的叛军首领?” “有的。”许二点了点头应着:“这个柯浩,属下倒是记得十分清楚,因为之前来找鬼医治病的人中,他最为勤快,几乎是两三日便定然会来一次,要么来,若是有事不能亲自前来,便会派人将鬼医请到他府上去。” “鬼医离开之时,还拿了两瓶药给我,说是那柯浩的药。柯浩已经拿了一瓶过去,另外一瓶还在我手中。我也不知道鬼医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也不敢一下子就给了,就怕糊弄不过去。也就是他,时不时地就会派人前来问一问鬼医什么时候出关。炼制的药有没有炼制好,好似鬼医同他说起过,炼制的药就是给他炼制的吗?” “属下知道的不多,也不敢胡乱应答,便只能想法子拖着。” 云裳点了点头:“你将鬼医交给你的药拿给我瞧瞧。” 许二点了点头,快步下去去取了药又回来了:“就是这个。” 云裳将那药瓶子的木塞打了开来轻轻嗅了嗅,倒果真是治隐疾的药物。 云裳琢磨了一下这药中的成分,倒也勉强能够大概知道那柯浩都有什么症状,只眯了眯眼,这鬼医用的药大致上还是比较温和的,都是一些温补的治疗之物。 只是云裳想着今日在街上听见的那些话,倒是觉着,这柯浩根本不需要治疗的药物,就应该用一些虎狼之药,达到他最想要的效果,而后,借着药物,彻底地将柯浩的内里给掏空,让他从此不能够再祸害其他人。 云裳眯了眯眼,吩咐着许二:“我给你列几味药材,你去给我买来,城中药材可还好买?若是买不到,我到时候跟那柯浩说就是。” 许二连忙应了下来:“娘娘吩咐就是,城中的药材虽然有些紧缺,可是只要有银子,寻常用的药材那些倒是都能够买来。” 云裳应了一声,叫许二准备了笔墨纸砚,写了一些药材名字交给了许二:“尽快准备妥当。” 云裳想了想,复又问着:“此前鬼医住在这里,院子里寻常称,药杵那些都有的吧?” “有的,都有的,之前鬼医来的时候特意备了一份。” “那就好。”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先去将药材给我买来吧。” 若是能够在今日上午买来,她便也还能够配置好药材,做成药丸子,兴许还能救先前被抓走的那女子一回。 第1443章 望 许二办事倒是十分利索,很快就将云裳要的药材找来了,云裳将药材分别碾磨成粉,称好,搓成了药丸子。 云裳只做了三颗,便让许二派人去那柯浩府上报信,说鬼医尚未出关,只是他的师妹来了,可以代替鬼医给他看诊,问他看不看。 很快,柯浩那边就派了人来:“柯将军派我们来接刘大夫的师妹。” 刘大夫? 云裳微微扬了扬眉,鬼医姓刘吗?还是只是他兴之所至,随意心口捏来的名字? 云裳也并未追究太多,只跟着派来的人上了马车。 云裳并未带其他人,也并未掩饰自己的容貌。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云裳下了马车,抬眸看了一眼,就瞧见那府宅之上挂着的牌匾上写着:柯府。 云裳眯了眯眼,那柯浩是叛军首领,十有七八并非是这武安城中的人,这府邸瞧着落成的时间应该也不短,恐怕也是柯浩自己据为己有的。 府宅很大,门口立着石狮子,石狮子旁边立着两个士兵,倒是十分气派威严。 那来接云裳的人将云裳带进了府中,直奔柯浩所住的地方而去。 云裳一进那院子,就瞧见院子中站着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男子,男子穿着一身短打衣裳,额上尚有几分薄汗,似乎刚练武完。 见着云裳,柯浩的眼睛猛地一亮,只快步朝着云裳走了过来:“这位姑娘,应该就是刘大夫的师妹吧?” “刘大夫倒是从未与我提起过,他竟然还有这般貌美的师妹。” 云裳漫不经心地看了柯浩一眼:“我已经成亲,将军叫姑娘似乎有些不太妥当,我夫家姓洛,将军倒是可以叫我洛夫人。” 柯浩眸光闪了闪,却也十分顺从:“洛夫人。” 说完,却又微微顿了顿:“洛夫人,不知刘大夫可曾与你提起过我的病情?” 云裳摇了摇头:“师兄闭关得急,只派人传信于我,让我得了空过来一趟,帮他瞧瞧他之前的病人。我手中事情本来不少,这才急急忙忙将手中事情处置完毕,过来瞧瞧。” 柯浩笑了笑:“那也好,那我还是等刘大夫出关吧,等他出关再来给我看诊。” 云裳倒是明白,这柯浩十有七八是不想自己发现他患有隐疾,在她面前失了面子。 云裳只微微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向柯浩:“柯将军可曾知道,大夫看病,望闻问切,问和把脉,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光是看,我也能够大致辨别得出,将军究竟患有何疾病,只是兴许不大准确罢了。” “于我而言,柯将军只是个病人,我也只为看病诊治,柯将军大可不必觉着在我面前不好意思,亦或者是丢了脸面。” “若是柯将军执意要等着我师兄出关再来给柯将军诊治,那也是可以的,只是我师兄一旦闭关,不制出满意的新药,都是不会出关的,这个时间,可就不太好说了,短则十天半月,若是长的话,三月半年的,也是有可能的。” “要这么长时间?”柯浩倒是有些意外,眉头轻轻蹙了蹙,似乎有些不高兴。 顿了顿,才又道:“你既然说,光是看,你也能大致知晓我都有什么毛病,那你与我说说,我都有什么毛病?” 云裳垂下眸子,默不作声地笑了,而后才又抬起头来:“我们便先从轻一些的说起吧,柯将军,柯将军鼻梁微微有些弯曲,柯将军脊梁恐怕也有些弯曲,可是早年受过伤?” 柯浩点了点头:“是,我二十来岁的时候打仗伤到过脊梁,后来就不大好了。” “不过是旧疾,如今想要治也不容易了,且它并不影响太多,可以不用管。” “柯将军脸色有些晦暗,一般是胃气大虚所致,柯将军的胃应该不太好,兴许是因为长期行兵打仗,饥饱不匀,三餐紊乱导致。” 柯浩看了云裳一眼,又点了点头:“是,我的确胃有些不大好。” 云裳笑了笑,又接着道:“柯将军耳门发黑,常言道,肾开窍于耳,耳门发黑,便是肾气大虚的症状,柯将军耳门发黑,头发早白,面色发黄,都是肾虚的表现。” 云裳抬眸看了眼神情越来越严肃的柯浩,声音平稳无波:“柯将军在男女之事上,恐怕有些放纵了,所以导致如今肾气早虚,容易泄阳之症。” 柯浩脸色变了好几变,终究还是看向了云裳:“洛夫人可有法子治?” 云裳没有回答,只问着:“之前我师兄可是在给柯将军治此症?” “是。”柯浩点了点头:“刘大夫的确是在给我治这个,之前也拿了一些药来给我吃,效果也还不错,就是我总觉着起效有些慢,虽有改善,可是却还是有些不如意。” “所以我才请刘大夫帮我瞧瞧,有没有更好的药。” 云裳笑了笑:“我师兄不擅治此症,我之前倒是做了一些药,兴许能够达到柯将军的要求。” “你?你有可以治我这个的药?”柯浩眼中带着几分怀疑:“那刘大夫之前为何不曾与我说起过?” 顿了顿,柯浩才又问着:“我尚且没有问过洛夫人,你既然医术这般好,为何不曾听闻过你?你可在城中医馆中坐诊?” 云裳摇了摇头:“早年倒是坐诊过,后来嫁了人就不怎么坐诊了。我丈夫亦是大夫,他自己开了个医馆,就是城东的妙手堂,他也在医馆中坐诊,我只在家中帮他配置一些药材那些。” 这个医馆柯浩倒是有所耳闻,只是却并不知道掌柜那些的情形,只略略点了点头。 “至于我师兄……”云裳轻笑了一声:“我与我师兄师出同门,同门师兄妹,是恩,也是仇。毕竟是同门亦是同行,同在一行,自然喜欢争个高低。在治疗肾气虚之上,我比他稍稍好些,所以他不太会提起我。” 同行相争,柯浩倒也能够理解,只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味道。 “你那药,比刘大夫的厉害?” “若是如柯将军所言那般,我师兄之前给你的药起效太慢,那我的应该是要好些的。” “可有后遗症?” “它只治病的药材,而非媚药之流,后遗症是没有的,只是此症说到底,也还得要节制才行。” 柯浩却并未听进去:“你可有带着药来?” 第1444章 可实在精彩得很呐 云裳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因为来之前不知道柯将军究竟患有什么病症,所以寻常药我都带了一些,可是都带得很少,这个药,我只带了三颗,柯将军可以先用一用,若是觉着用得好,到时候我再送些来就是。” 柯浩连忙接了过去:“哈哈,好,那我今天晚上就试试。” 说着话,目光却是一直落在云裳的身上,从上往下,仔仔细细打量着。 云裳神情却是十分镇定,声音幽幽:“若我是柯将军,我定然不会得罪一个大夫,毕竟大夫虽然能够救人,却也能够害人。若是我想要害柯将军,极其容易。” 柯浩连忙将目光收了回去,笑容却仍旧十分暧昧:“哈哈,是我失礼了,只是我从未见过医术这般厉害,眼睛这么毒辣的小娘子,还长得这么好看,一时之间有些看呆了。” 柯浩说完,又连忙问着:“我服用这个药,可有什么忌讳?” “忌讳倒是没有,每日按时服用便可,我方才说过了,它是治病的药,不是只让人欢愉一时的媚药之流,无需在行房之前才服用,每日一颗,按时服用就好。” 云裳说完却又微微顿了顿:“只是,将军若想以后一直能好下去,却是希望将军在服药期间,勿碰处子之身的女子。” “为何?”柯浩有些诧异:“这又是有何说道?” 云裳笑了笑:“处子之身,处子之血,都是极阴极寒的东西,将军肾气亏损,本就是因阴寒之故,若是再碰极阴极寒之物,恐怕症状只会越来越重。” 柯浩沉吟了片刻,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云裳暗自挑了挑眉,不过是她信口胡诌的东西,难不成柯浩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只是柯浩却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只笑着道:“那行,我记下了,那我就先用一用试试看,若是效果好,我再来找洛夫人就是。” “找洛夫人是去妙手堂,还是去之前刘大夫住的那院子啊?” 云裳笑了笑:“都可,最近这段时间我都在师兄住的那边,帮师兄诊治诊治他的病人。” “那我还是派人去刘大夫那里请好了。” 云裳应了一声,柯浩才又笑眯眯地看向了云裳:“劳烦洛夫人跑这一趟了,洛夫人是想在这里用个饭,还是现在就走?” “师兄前段时间诊治的病人不少,我尚且还有病人要看,就不叨扰柯将军了。” “也好也好。”柯浩点了点头:“那我派人送洛夫人出去。” 下人引着云裳出了院子,柯浩立在院子里,盯着云裳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啧,这身段儿,真是不得了,只可惜,是个大夫。大夫就不好了,心肠歹毒得很。” 柯浩说着,便将那药瓶子打了开来,放在鼻尖嗅了嗅,倒是只闻到一股子药味:“去,将府中的张大夫叫过来。” 张大夫很快就来了,柯浩将药丸子扔给了他:“你帮我瞧瞧,这药丸子可有什么不妥?” 张大夫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并不什么不妥,都是些寻常药材,不过做这药丸子的人,与之前给将军看诊的那位刘大夫医术应该都极好,虽然药材是寻常药材,只是这配方却是极其巧妙的,只是不知这大夫用的是什么比例,若是有机会得见,倒是可以讨教讨教。” 柯浩倒是全无心思听他唠叨,只将药拿了回来,放进了嘴里:“没有不妥就行。” 刚将嘴里的药咽了下去,就听见府门口的人匆匆跑着来报:“将军,丞相大人来了,已经到府门口了。” 柯浩一愣,连忙将药瓶子扔给了一旁立着的下人:“丞相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走,快着些,我亲自去接去。” 云裳到柯府门口,倒也正好瞧见两辆马车在府门口停了下来。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马车上,便瞧见两辆马车前面的那灯笼上写着一个黎字。 黎? 云裳多看了一眼,便暗自留了心。 这武安城中,与柯浩交好,且马车这般华美之人,应该也不少,且黎这个姓氏也并不常见,十有七八,这马车中的人,应该就是被夏侯靖封为了丞相的那位黎行了。 云裳放慢了脚步,倒是见着后面那辆马车的马车门被推了开来,有一个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云裳垂着眼,眼角余光却是在看着那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人。 待她瞧清楚那人的容貌,云裳几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是洛轻言! 洛轻言之前离开银州的时候,是当着她的面易容的,她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易容而成的,就是这么一张脸。 很好记,因为洛轻言易容的,便是巫族卯展的模样。 云裳咬了咬唇,她全然不曾想到,竟然会这般突然的和洛轻言撞了个面。 洛轻言如今在叛军中,究竟是何身份? 又为何会跟在黎行的身边,且还有单独的马车可坐。 洛轻言自然也留意到了云裳,云裳虽然有易容,只是洛轻言对云裳太过熟悉,即使换了一张脸,却也仍旧觉着十分眼熟。 洛轻言的目光第二次落在云裳身上的时候,云裳忍不住抬起手,悄悄比了一个手势。 那手势,是暗卫之间的联络手势,只是云裳稍稍做了一些更改。 洛轻言瞧见了云裳比的首饰,亦是认出了云裳,眉头微微蹙了蹙,只是柯府门口人实在是太多,却也没有办法说什么问什么,只眼睁睁地瞧着云裳走到了一旁一处不太起眼的马车旁,上了马车。 洛轻言收回了目光,只轻蹙眉头垂眸在一旁立着。 不多一会儿,柯浩便匆匆忙忙从府中走了出来:“丞相大人怎么来了?末将恭迎丞相大人。” 说罢,便连忙上前替黎行将马车车门推了开。 黎行从马车中钻了出来,看了柯浩一眼:“进府说话吧。” 说罢,便先一步抬脚进了府。 洛轻言跟在黎行之后,进了府门,才转眸看向柯浩:“我方才瞧见有一个女子从你府中离开,柯大人最近,日子过得可实在精彩的很呐……” 第1445章 反正我不信 柯浩脸色变了变,却又很快勾起了一抹谄媚的笑来:“此事卯大人可实在是误会了,那女子,只是一个大夫而已,来给我看诊的。” “之前给我看诊的大夫不是姓刘吗?最近那刘大夫闭关炼药去了,可是我的药也不多了,刘大夫就嘱托了他的师妹来给我看诊。那女子就是刘大夫的师妹……” “她都已经成亲了,夫家是妙手堂的掌柜,姓洛。” 洛轻言微微眯了眯眼,眼中却是染上了七分笑意,成亲了,夫家姓洛吗? 算她聪明。 黎行一脸漫不经心:“是可信的人就行,你自个儿留神一些,如今非常时期,可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理性说完,才又将话茬子转到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之上:“我听闻,你今日在外面,又带回来了一个民女?” “此前与你说过不少次了,不要轻易从外面带女人回府。不安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总是这个样子,外面百姓对我们怨声载道,到时候若是因为这些个事情,坏了陛下的事情,你这脑袋,恐怕也就保不住了。” 柯浩一脸讪讪:“我知道的,知道的,我今日之事老毛病又犯了,我待会儿就将人给送回去,到时候随意找个由头,就说疑心她是叛军细作,所以带回来审问,审问了并无什么疑点之后,就放了。” 柯浩抿了抿唇,左右那位洛夫人说了,他不能碰处子之身,放在那里却吃不到嘴里,那该是何等的难受,倒是不如直接派人送回去得了。 心中却又盘算着,他方才已经吃了那位洛夫人的药丸子,今天说什么也得要找个地方试验试验那药有没有效果。 不能是处子之身,又知情识趣,在床榻之上经得起折腾,还不会乱说话的。 自然就是那些青楼妓馆里面的人了…… 柯浩抿了抿唇,虽然那些青楼妓馆的人都没什么新鲜的,不过倒也可以试试。 柯浩正想着今天晚上的活色生香,黎行便停下了脚步,转过了头来:“昨日夏军营中的探子传回来了一些消息,你可曾听闻风声?” 柯浩脚步一顿,面上笑容消失殆尽:“听说了。” “你是陛下身边跟着陛下好些年的老将,你怎么想?” 柯浩抬起手来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倒是没怎么想,就是觉着有些荒唐,哪有那么厉害的邪术,能够驱使一具尸体,让他如同活人一般说话做事?不知道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夏军营中传回来的话,有些能信,有些不能信,这明显就是属于不能信的。我瞧着啊,其实就是叛军想要离间我们想出来的馊主意。” “若是咱们太过在意,反倒是着了夏军的道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喝个酒吃个肉,多痛快?” 黎行的目光落在柯浩脸上,没有作声。 柯浩是个将军,长相亦是典型的武夫模样,五大三粗的,性子率直,除了喜好女色一些,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心眼儿。 黎行笼在袖中的手微微蜷了蜷,只笑了笑道:“那就好,你能够明白就好,我也就是怕你们着了夏军的道,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顿了顿,才又道:“你能够想得开,却是极好的,那我也就不多留了,我还要去其他人府上转一转。” “啊?”柯浩一脸茫然:“这就走了啊?我还说丞相大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要让我好好招待喝一回酒才是。” “下次吧。”黎行转过身:“下次得了空再跟你喝,只是我酒量不好,还望柯将军手下留情才是。” “丞相说的这是哪里话?” 柯浩笑呵呵地将黎行送到了府门口,瞧着黎行上了马车,才转身回了府,一踏入府中,他脸上的笑容便立马耷拉了下来。 黎行话中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他虽然是个只懂行兵打仗,不懂得心机算计的莽夫,却也并非是全无脑子。 他跟在陛下身边的年头不短,对陛下不说了解十分,却也是了解三四分的,可是这三四分却也够用了。最近这段时间,陛下变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变得,压根与他之前熟知的那位七王爷没有了任何的重合之处。 之前他尚未多想,只觉着兴许是因为他自立为帝,因着身份的转变,所以才只得变了,毕竟皇帝与王爷,相差还是极大的。 可是昨日那些流言蜚语传入他耳中的时候,他才明白,那变化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信不信那些传言? 虽不至于真的信了十分,却也是信了五六分的。 一个人再变,不可能突然就变得那么彻底。 之前其实也有许多人怀疑过,可是这样的怀疑却并未落到实处。 加之陛下称帝之后,他们这些个将领想要见陛下的机会少了,也没有机会去验证,所以一切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 昨日那些流言传入了城中,只怕心中信了的人不只是他。 还有许多人。 只是若是真如流言蜚语所传的那样,他现在也全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巫蛊之术若是那般厉害,那他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所以他才这般迫不及待地在今天便去街上又拉回来了一个女人。 目的,就是为了告诉这那些个巫族人,他并未将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好安他们的心。 看来,他也的确做到了。 这黎行…… 柯浩轻嗤了一声,这黎行虽然是之前柳沧之变就到了陛下身边的,可是到底是因为裙带关系而被陛下信任的。 这样的人,最是为他所不齿。 所以,不管这黎行今天来试探这么一下,是因为什么,他也断然不会对他说实话。 管他是不是被巫族人控制了呢,之前他对他本来就又不满,自然不想去关心。 柯浩笑了笑,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傍晚,天渐渐暗了下来。 柯浩连忙高声吩咐着:“快,给我备马,我去城中水云舫逛一逛。” 水云舫是临河的一条街,由各种各样的花船组成的,是他寻常最爱去找乐子的地方。 第1446章 柯将军来了 云裳回到院子,天已经渐黑,今夜有月亮,临近满月,月亮尚且算得上圆。 云裳抬起眼来看着那月亮,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勾。 “娘娘在看什么?”许二将晒在院子里的药材往回收,就瞧见云裳含笑望月的模样。 “看月亮。” 许二闻言,忍不住也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看了一会儿,才骤然想起来:“好像明日就是中秋了。” “嗯?”云裳亦是有些诧异:“明日吗?” 仔细想了想,到似乎的确是八月了。 之前她到巫族去救洛轻言的时候,刚好是中元节,一个月,却是全然不同的局面。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笑:“挺好的。” 挺好的,今天她见到了洛轻言,明日便是中秋节,一切,都刚刚好。 云裳收回目光:“叫今天夜里院子里的暗卫警醒着些,兴许今天会有城中咱们的人传递消息过来,若是来了消息,立马来知会我一声。” 许二应了一声,有些奇怪。 城中的暗桩与探子他都熟悉,平日里也时常会传递消息过来,好似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警醒的地方吧? 只是许二也只在心中想想,并不敢说出来。 夜里,倒是果真有人传消息过来,许二拿了消息,急急忙忙地去找云裳。 云裳听见敲门声就坐了起来,披衣而起,打开门果真是许二立在门外:“娘娘,的确有人送了消息过来,只是送消息的,却并非是属下所知晓的暗桩与探子,可是……” 许二想起之前云裳特意知会的话,顿了顿,才接着道:“此人可是皇后娘娘安插在这城中的?” “是。”云裳点了点头,接过书信:“没其他事,你先下去吧。” 许二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云裳拿着那书信,忍不住轻轻撇了撇嘴,既然都来了,怎么也不让我见上一面? 只是心中虽然这样抱怨着,同时却也明白,洛轻言如今既然呆在黎行身边,只怕行事也多有不便,想要让他传递个书信尚可,想见面恐怕不容易。 又想,她既然都已经将妙手堂的名号打出去了,洛轻言瞧见了她,定然会问的,问了之后,随意寻个腰酸腿疼的由头,不就来了吗? 却又忆起巫族人素来对外面的夏国大夫是不怎么信的,他们有巫医,用的是巫蛊之术治病,而不用大夫。 云裳叹了口气,垂眸笑了一声,她连书信都尚未拆开,脑中便早已经千回百转,各种念头都闪过了,却又一一对应,替他找好了借口。 云裳抿了抿唇,自己什么时候也这般患得患失了? 云裳将手中书信拆了开,快速看了一遍。 洛轻言倒是也没有责问她为何要跑到这武安城中来,只告诉她,他一切都好,只是在黎行身边,行动不太便利。 又说,城中不太平,巫蛊之术横行,叫她小心为上。 最后又告诉她,柯浩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没有脑子,让她与柯浩周旋的时候,莫要轻敌了。 云裳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挺好的,一切都好就好。 云裳将信收了起来,在椅子上坐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桌子。 洛轻言假扮的,是卯展,是巫族人,可是却呆在黎行身边。 难不成,黎行果真如她此前猜想的那般,是巫族人? 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若黎行是巫族人的话,那么,巫族人的野心,只怕比她想象中还要早生出,且巫族人也比她想象中还要早入世。 只是云裳不知道,这些巫族人选择夏侯靖,是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直接选了夏侯靖为他们手中的那个提线木偶,还是分别派遣了一些人到各处,只有夏侯靖那边的进展比较顺利。 云裳眯了眯眼,她进这武安城已经整整一日,却还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那个人的消息…… 云裳在椅子上一坐,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忘记了时间,不多时,就听见许二在外面通禀:“主子,柯将军来了。” 云裳一愣,隔着门问着:“是柯将军亲自来了?还是派人来了?” “亲自来了。”许二声音压得低低的:“柯将军似乎是从青楼妓馆的床榻上刚刚爬起跑过来的,属下闻见他身上带着一股子香味,是武安城中一些青楼妓馆的女子惯用的香粉。” “他神情如何?” “似乎十分欢喜的模样。” 云裳点了点头,虽没有料到柯浩会来得这么早,却也明白,柯浩既然是十分欢喜的模样,便说明十有七八是因为她给的药发挥了应该发挥的效果,柯浩心中高兴,一醒来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 云裳一边穿衣一边想着,洛轻言应当是知晓了自己替代了鬼医在给柯浩治病的事情,所以才专程告诉她,柯浩并不如明面上看起来那般傻,叫她不要轻敌。 云裳将衣服穿戴整齐,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脸上的易容,仔仔细细检查着。 她自然不会轻敌,如今事情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候,她断然不会因为轻敌而行差就错,每一步,她都会走得小心翼翼。 毕竟,她的每一步,都关乎这个城中百姓的安危,关系着城外营中那些将士的安危,关系着洛轻言的安危。 云裳走到前院花厅,就瞧见柯浩正在抬头看厅中挂着的字画。 听见云裳的脚步声,柯浩便将头转了过来,一见着是云裳,便急忙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洛夫人!你总算来了!” 云裳神情不卑不亢,只缓步走到厅中主位坐了,又吩咐许二沏茶。 “不曾想将军会这般早过来,劳将军久等了。” “哈哈。”柯浩连忙摆了摆手:“不久不久。” 柯浩的目光灼灼,声音中亦是带着几分急切:“夫人的药果真是极好的,我觉着用了那药之后,比平日里威猛了许多,也持久了许多。而且比之之前服用的那些助兴的药物,却又有些不同。” “那些助兴的药物服用之后,当下倒的确是不错的,可是第二日醒来,便会觉着全身无力,头脑发昏。” “夫人给我那药,却是全无这样的反应,当真是好极了!” 第1447章 她不一样 云裳点了点头,脸上全无任何激动:“我的药,效果如何,我还是心中有数的。” “也是。”柯浩哈哈笑了起来:“我却实在是有些太激动了,夫人是不知道,我被那问题困扰已久,之前还总是因为此事被人笑话,如今倒是终于可以摆脱了,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顿了顿,才又坐直了身子:“夫人那药,我须得要服用多久,才能够不用药,都能够如昨夜那般……” 柯浩手舞足蹈,连眉毛都在跳舞:“那般厉害的?” 云裳笑了笑,在心中算了算时间:“两月吧。” “两个月就可以吗?”柯浩哈哈笑了起来:“好,那真是太好了!” 笑完,柯浩才又问着:“昨日夫人说你身边带着的那药只有三颗,那你能否替我做足两个月的药量?可有足够的药材?” 云裳抬眸看了柯浩一眼:“那药用的其实都是寻常药材,最珍贵的也就是鹿茸而已。只是如今在打仗,外面的药材运不进来,我却不知道究竟够不够。” 云裳想了想:“只是,我并不想一次就做足两个月的分量。” 柯浩闻言,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淡了下去,看向云裳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打量:“这是为何?” 云裳佯装未曾察觉他的脸色变化,只径直道:“柯将军的,是病。我那药,是治病的药,并非是助兴的。既然是药,那便得依照柯将军的病情变化,及时调整药量那些。事实上,昨日我本就想要给柯将军把个脉,瞧一瞧柯将军的具体情况。” “可是,那时候柯将军并不信我。因而我只能根据我眼睛看到的,推测出柯将军的情形,给了三颗药,那三颗药,对柯将军的病有效,却并非是针对柯将军的病情而做出来的。” 柯浩脸上戒备的神情这才稍缓。 云裳才又接着道:“柯将军如今若是已经信了我,正好也来了,不妨让我顺便诊个脉,让我瞧瞧柯将军的具体情形。” “今日我便可依照柯将军的具体情况,调配出适合柯将军病情的药,到时候再遣人给柯将军送去就是。” “而后,每隔六日,我会给柯将军诊治一回,看一看柯将军的病情变化。” 云裳想了想:“如今外面的药材进不来,城中的药材有些短缺,为了不耽搁,我每次诊治之后,可以只开药方,而后柯将军可以自己派人去寻药,让大夫直接制成药丸便可。柯将军瞧瞧,这样可否?” 只开药方,让他自己去寻药,让他自己信任之人制成药丸,如此一来,便可消弭他对自己的防备。 果然,柯浩听云裳这么说,便连忙点了头,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可以啊,自然是可以的,那就劳烦洛夫人了。若是洛夫人果真将我这顽疾给医治好了,到时候我必有重谢。” 云裳笑了笑:“那就多谢柯将军了。” 柯浩心满意足地走了,脸上尚且带着笑。 云裳端起茶杯,垂眸吹开了茶面上的浮沫。 她并不想在柯浩的药中动手脚,她只需要在他信任自己之后,适时地告诉柯浩,他的脉象有些奇怪便可…… 只需要,在他的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洛轻言说,柯浩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愚昧,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她如今接触到的叛军将领便唯有这么一个柯浩,她想要利用柯浩,将柯浩作为一把剑,让这把剑掉转头去刺伤那些巫族人。 那么,柯浩就不能蠢,他若是太蠢,反倒是坏了她的事。 云裳用了早饭并未出门,她既然打出了刘大夫的师妹,要帮他处置之前搁置下的病人,就不能只看柯浩一个。 若是只看柯浩一个,势必会惹人怀疑。 鬼医虽然在城中待的时间并不太长,可是到底医术卓绝,短短的时间倒也看了不少病人,许二昨日挨个挨个登门传了话,今天倒是有不少登门的。 只是许多瞧见云裳是个女子,眼中便带了几分怀疑。 云裳也当作没有看见,只挨个挨个望闻问切,之前鬼医开了药方的,就根据病情变化看看药方有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之前没有开药方的,就看了之后开上药方。 待将病人尽数看完,云裳才出了门。 因着昨日之事,今日云裳专程留意了一下周围的百姓,倒是果真如那乞丐所言,街上女子极少,年轻女子更少。 云裳在街上随意转了转,专程转到了昨日被柯浩带走的那女子所住的那条街。 街尾的铁匠铺子关着门。 看见云裳在铁铺门口张望,旁边做棺材的铺子掌柜只探出了头来:“你找王铁匠啊?他今天没开门。” 说着,目光还在云裳身上逡巡了一圈。 云裳倒是不以为意:“怎么没开门呢?” “他女儿昨天被柯将军带走了,无心开门吧。” 说完,才又似自言自语地道:“虽然昨天傍晚柯将军又派人将人送了回来,说是带过去问话的,可是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再说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好不容易女儿回来了,王铁匠只怕也还心有余悸,短时间内恐怕都没什么心思开门了。” 云裳点了点头:“人回来就好了。” “是啊。”那棺材店老板啐了一口:“这天杀的世道。” 说罢,又看向云裳:“瞧着你年纪轻轻的,模样身段也都不错,还是莫要在街上闲晃了,要是叫……叫那些守城将士给瞧见了,可就不好了。” “好。”云裳笑着应了:“多谢掌柜的提醒。” 应罢,才转身离开。 云裳刚一转身,就瞧见不远处走过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女子,约摸十多岁,容貌模样,倒是有些熟悉。 云裳眯着眼盯着那女子看了半晌,才笑了起来:“掌柜的说这街上太危险,可是我瞧着,却也还是有容貌比我漂亮,也比我年轻的女子在街上逛着啊?” 那棺材店掌柜闻言,探出头朝着云裳看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待看清楚那街上的人是谁之后,棺材店掌柜才连忙道:“她啊,她不一样……” 第1448章 传言的由来 云裳转过头看了那棺材店掌柜一样,面上满是不解:“她不一样?有何不一样的?” “她身份不一样。”棺材店掌柜又看了那人一眼,嗤笑了一声:“那个女子,叫贺楚灵,是锦城贺大人之女,听闻家中有人是宫中太妃。后来进宫的时候,她想了些手段,故意抱住了陛下的脚,而后陛下出于无奈之下,只得封她为妃。” “可是谁知,她人还没有进宫,就被叛军掳走到了这城中。” 棺材铺掌柜退回到了铺子中:“叛军掳她来,大抵是以为,她是因为得了陛下喜爱才封为妃子,想要用来威胁陛下,可是谁曾想,陛下压根理也不理。” “她倒也是个脸皮厚的,就留在了这城中。且还和……还和那夏侯靖同进同出的,十分亲密。城中啊,都在传言,说她已经被夏侯靖收了房了。” 棺材铺老板又啐了一口:“不知廉耻的东西,平日里倒是很会狐假虎威的,整日在这城中晃荡,可拿自己当回事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云裳嘴角微微翘了翘:“我最近生了一场病,一直在屋中躺着,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出来逛街了,倒是不曾想,这城中倒是这般精彩。” “怪不得你什么也不知道呢。”棺材铺老板又劝说着:“你方才看的那贺楚灵,因着和夏侯靖关系不清不楚的,寻常的叛军首领不敢动她。可是你不一样啊,你不过一个寻常女子,还是赶紧回家去吧,别出门了。” “多谢掌柜的。”云裳瞧着那贺楚灵走远了,才走了出去,目光望向那贺楚灵的背影。 被叛军掳来这里,是为了威胁洛轻言吗? 结果洛轻言不闻不问,她却不知廉耻,又爬上了夏侯靖的床,和夏侯靖同进同出已久吗? 这些传言,倒实在有趣。 云裳去妙手堂买了一些药材,晃晃悠悠地回了院子。 许二守在大门口,见云裳进来,连忙上前接过云裳手中拧着的药包:“这城中不安稳,皇后娘娘出门还是叫个人一同吧,叫属下也行啊。万一娘娘在城中出了什么事,属下可是真的万死也不足以谢罪了。” 云裳笑了笑没有作声,许二便又给云裳倒了杯茶,云裳喝了口茶,才开了口:“方才我在城中遇见贺楚灵了,贺楚灵在城中过得倒似乎不错?” “是。”许二点了点头:“是过的不错,只要不要脸,在哪儿都能过得不错。” 云裳听许二这么一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这总结的倒是精辟,我觉着你应该与陛下身边的郑从容认识认识,你们二人的性子倒是有些相像,说不定可以引以为知己。” “属下哪儿敢啊,郑公公是陛下亲信之人,属下不敢与郑公公相提并论。且,属下也舍不得入宫当公公去啊,属下有妻有子的,可不能够……” 云裳又笑了起来:“你在城中这段时间,可知道贺楚灵平日里都跟谁走的比较近?” 许二想了想:“跟谁走得比较近……” “跟那位丞相大人,还有御史大夫都走得比较近,不过也有传言,说那二位也只是迫于夏侯靖的面子,不得不对她以礼相待罢了。” 云裳眯了眯眼,半晌才道:“武安城应该已经封锁有一段时间了,贺楚灵来着城中,应该也是武安城封锁之后的事情,可是外面关于贺楚灵的那些传言……” 云裳顿了顿:“我是说,关于贺楚灵在借着太妃的关系进了宫,设计抱住了陛下的大腿,才让陛下不得不封她为嫔妃,召她入宫之事。这些传言,是如何传进来的?” “谁知道呢。”许二摇了摇头:“属下之前也曾经打探过一阵子,可是并未打探到。反正这些流言蜚语是突然就在城中开始传起来的,具体是从哪儿传来的,却是无从查起。” “不过那些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贺楚灵后来在城中张扬跋扈的,也从未反驳过,便都当那些传言是真了。” 许二微微蹙起眉头:“只是听皇后娘娘这么说,此事倒似乎的确是有些蹊跷,城门紧闭,有叛军守着,贺楚灵虽然是叛军带进来的,可是那些传言又究竟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呢?” 许二抬眸看向云裳:“娘娘,可要属下派人去查一查?” “不必了。”云裳摇了摇头:“我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城中都是叛军,且有巫族人,巫蛊之术盛行,谁也不知道,哪些人可信哪些不可信。兴许昨日还和你说话的人,今日就被种上了蛊虫,被叛军控制在了手中,所言所行都受叛军指使着。” “也是。”许二叹了口气:“这巫蛊之术,实在是有些难办啊。”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之前鬼医在这城中,除了那柯浩,可还与其他叛军将领有过接触?” 许二仔细想了想:“倒是有一人,只是那人与柯浩情形不同,那人是中了箭伤,伤口的位置有些凶险,还是柯浩将鬼医介绍给了那叛军首领,柯浩便带着他去给那叛军首领拔了箭。” “只是那箭伤虽然凶险,会伤及性命,却并不需要长久的用药。那叛军首领的箭伤好了之后,就不曾登门过了。” 云裳嗯了一声,才又问着:“是叛军中的哪一位?” 许二摇了摇头:“当时鬼医拔箭就在柯浩府中,还隔着一个纱帘,属下并未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只是瞧着柯浩对那人的态度,那人的官职地位,应该比柯浩要高,柯浩待那人十分殷勤。” 云裳丝毫不怀疑许二的判断,只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沉吟着。 这武安城中,看起来叛军首领皆十分团结,可是却也还是泾渭分明的,巫族人与巫族人关系密切,夏侯靖的旧部与旧部之间关系好一些。 柯浩是夏侯靖的旧部,与他交好,且愿意让夏国大夫诊治的,十有七八应该是夏侯靖的旧部。 夏侯靖的旧部之中,比柯浩身份地位高的,并不多,能够让柯浩殷勤相待的…… 云裳眯了眯眼,恐怕应该是那位太尉大人:高骏。 之前许二说,每逢战事,几乎都是高骏在出马,他会受伤,也实属寻常…… 第1451章 有些奇怪 虽然高骏在箭伤痊愈之后,便再没有找过鬼医,可是她接近了柯浩,且高骏对鬼医的医术也认可,那么,总会有机会的。 云裳点了点头,喝了口茶:“贺楚灵时常在城中晃荡?” “是。”许二点了点头:“总在城中晃荡,兴许是为了让大家知晓,城中有这么一号人,让大家都看见,她有多厉害多威风吧。” “贺楚灵十分爱慕虚荣,城中百姓当着她的面倒是不显,背地里都对她十分不齿。” 云裳应了一声,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她想要接近贺楚灵。 只是这城中巫族人众多,她还得要处处提防着,防止自己中招。 好在巫族的那笛子和骨哨她都随身带着,暂时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云裳在外面闲逛了半日,觉着有些困顿得厉害,只用手撑着下巴,脑中闪过各种各样的主意。 想要接近贺楚灵,应该不是太难。 贺楚灵,再怎么样,到底也还是个女子。 只要是女子,有些东西,便总也抵挡不过。 容貌、好看的衣裳、漂亮的首饰、脂粉。 她准备故技重施,将此前在夜郎国对付乌多娜的法子,再用来对付贺楚灵。 只是……用药恐怕是行不太通的,倒是可以用脂粉。 云裳垂下眸子,今日在街上的时候,她瞧见贺楚灵的时候,贺楚灵亦是涂抹着脂粉的。 既如此,那她便能有机会。 她此前虽然并未做过脂粉,可是她要做的,也并非只是单纯的脂粉。 她可以将一些能够让人白皙清透皮肤娇嫩的药物研磨成粉,加入脂粉之中,于皮肤也有一定的助益,而后想法子让贺楚灵用上,让她从此喜欢上,就离不开。 云裳心中打定了主意,只垂下眸子:“让咱们在城中的细作,想法子买下一个脂粉铺子。” “脂粉铺子?”许二仿佛以为自己听岔了:“是属下想的那个脂粉铺子吗?” 云裳哭笑不得,只笑着睇了许二一眼:“你想的是什么脂粉铺子?就是女子用的,胭脂水粉的铺子。” 得了云裳的确定,许二却愈发有些不明白了:“娘娘这突然,要买一个脂粉铺子来做什么啊?” “自有用处。”云裳不多做解释,只径直道:“你尽管去替我将铺子买来就是,到时候你就知晓了。” “好吧。”许二应了下来。 云裳无事,便又仔细琢磨了一下柯浩的药方。 正如她早上同柯浩所言那般,她昨日给柯浩那些药,不过是自己按照自己的揣测所制,效果是有的,只是却也比较生猛,多用上几次,柯浩便定然会察觉出不对来。 早上她替柯浩把了脉,倒是正好可以让她调整调整药方子,药效倒是差不太远,也能够在暗中一点一点地掏空柯浩的身子,却不会让柯浩察觉出来。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让他察觉出来。 只是因着是第一次,她不敢在其中动太多手脚,药方子只加了一点点不易察觉让人察觉的东西。 下一次,她便要加大剂量了,要加大剂量达到自己的目的,却又不被人察觉,却也并非易事。 云裳将药方写好,放在桌上,而后推开窗户抬头看向了外面的天空。 今日是中秋,圆月高悬。 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这般好好地看过月亮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洛轻言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赏月。 只是,至少他们尚且在同一片月光照射之下,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之中,这般一想,倒是觉着,满是思念的心稍稍好受了一些。 云裳正想着,却骤然听见夜空中传来一声响动,云裳抬起头来,就瞧见南面升起一束烟花。 是王尽欢他们放出来的信令烟花。 云裳倒是险些忘了这一茬,微微愣了一瞬,却又笑了起来,原来已经子时了吗? 今日的信令烟花,是寻常报平安的烟花,证明营中无事发生。 烟花很快消散,夜空之中又恢复了平静,云裳又看了会儿月亮,才关上了窗户,歇下了。 接连两日,云裳都呆在院子里并未出门,只帮前来看诊的病人诊治。 许二的动作倒是极快,第三日下午,就已经将脂粉铺子给买了回来:“城中许多铺子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都已经关了门了,脂粉铺子算是影响比较大的。” “因着城中叛军不约束自己的将士,经常会发生叛军强抢民女之事发生,所以城中年轻一些的女子都不敢出门,脂粉铺子自然也就无人逛了。除了一些名气比较大的,对老顾客可以定期送货上门,其他的大多都关了,我们买这个铺子倒是几乎没有费什么功夫。” 云裳点了点头,这两日她琢磨了一下放在脂粉中的药的配方,倒也差不多已经成形:“去将脂粉铺子做胭脂水粉的师父叫过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许二应了,很快将人叫了过来。 那做胭脂水粉的师父也已经很久没有活计,倒是十分顺从地就按着云裳的意思做了。 云裳将那脂粉在自己脸上试了试,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又吩咐着许二:“联络我们的暗桩,将这些脂粉想法子贱卖出去,再送一些给城中原来那些世家的丫鬟。” 这几日云裳吩咐许二做了许多类似这样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许二如今也全然不怎么问了,只依照着云裳的话去做便是。 脂粉送了出去,倒是并未太快收到效果,柯浩那里倒是又有了消息,却并非是柯浩来找她,而是探子在城中打探到的消息。 “前两日,柯浩府宅周围有不少人盯着,这段时间,柯浩整日都混迹在水云舫,各个花船上浪荡,城中许多花娘都传,说柯浩得了神药,如今比以前厉害多了。” “前儿个夜里,柯浩还闹出了夜御四女之事。” “兴许就因为柯浩最近有些太过荒唐,他府宅周围盯着的人都撤走了不少。” 云裳眯了眯眼,似笑非笑:“这柯浩倒是果真如……所言那般,并非是个傻子。” 第1452章 也不一定会死 云裳点了点头,只又道:“你若是身边有其他医书精湛一些的大夫,也可以让他们给瞧一瞧。每个大夫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兴许这刚好在我不怎么擅长的领域。” “好,多谢夫人。” 云裳颔首,径直离开了。 柯浩瞧着云裳的背影渐行渐远,才转过了身,只是眼中却闪过一抹暗沉之色:“待会儿,等府上贵客离开之后,找府中大夫来见我一趟。” “是。” 柯浩吩咐完,转身进了屋,帘子已经被掀了开来,帘子后面坐着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子,男子手中拿着之前云裳开的那一纸药方,正在看着。 柯浩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骏哥怎么起来了?怎么样?她这药方可有什么问题?” 那被柯浩叫做骏哥的,却正是高骏。 高骏抬了抬眼:“从药方来看,医术倒是比较精湛,这药方里面有好些药材的运用都有些出人意表,可是仔细想下来,却又觉着拍案叫绝,恨自己之前不曾想到。” “骏哥又不是真的大夫,只是看过一些医书罢了,这真正看病治人的事情,还得让大夫来。” “我府上那些庸医也没什么用。”高骏将枕头立了起来,靠在了床榻上:“就是很烦,这个需要忌口那个需要注意的。” 柯浩看了高骏一眼,微微垂下眸子沉吟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骏哥,我倒是觉着,这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怎么讲?” 柯浩抬起眼来,与他对视着:“之前从夏军营中传来的那些流言蜚语,骏哥不可能没有听闻。这流言是真是假,我想骏哥的心目中应该也是有些判断的。在我看来,这流言蜚语虽然不可以全信,可是却也不能全然不信。” “毕竟,这段时间一来,主子是真的,变了太多了。” “虽然人都会变,可是我不相信,一个十年二十年都不曾变过多少的人,会突然变这么多,甚至全然寻不到以前的任何影子。” 柯浩叹了口气:“其实之前也隐隐约约有些怀疑,也曾经暗中查验过,可是却发现,除了之前换脸之事,他并未易容。所以我们虽然怀疑,可是也只能勉强寻找借口说服自己。” “可若是巫族的巫蛊之术,那却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之前我们也接触过一些巫蛊之术,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巫蛊之术,却也明白,巫蛊之术,的确如我们想象中那般邪门。” “如果……”柯浩手在袖中握紧:“我是说如果,如果主子是真的被巫族人控制了,那咱们如今,岂不是在给巫族人卖命?” 柯浩眉头紧蹙着:“主子想要夺取那个位置,我愿意跟随。可是,让我给巫族人效命,我却是绝不肯的。” “想必骏哥也是不肯的。” 高骏靠在枕头上,没有作声。 他自然是不肯的,他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巫族人来坐享其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如今夏军就在城外,时不时地来骚扰一下,几乎都是骏哥在带着我们出战。骏哥若是贸贸然地拒绝出战,只怕巫族人就会察觉端倪,我们现在,也不知晓如今我们身上是不是被种上了蛊虫,也不敢真的和巫族人硬刚。” “正好骏哥你旧疾复发,便可以这个理由,光明正大地休息。” “左右,旧疾复发是真的,巫族人若是不信,大可让他们请大夫来看啊来诊治啊。” 高骏躺在床榻上,紧抿着唇没有作声:“以病为由,拒绝出战,然后呢?总不能够以这个理由一直拒绝下去,若是巫族人果真在我们身上种下了蛊虫,那他们大可用蛊虫来控制我们,让我们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事。” 柯浩沉默了片刻,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之前我们叛变,是因为跟着主子,是因为我们是主子一手提拔的,我们与主子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我们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同他一起起兵,帮他夺取那个位置。” “可是现在,主子可能压根已经不在了,那我们起兵叛乱还有什么意义?以及,我们还有什么胜算?” 柯浩压低了声音:“若是留在这城中继续下去,兴许我们就会真的被巫族人用巫蛊之术控制住,失去自己的意识,成为他们的提线木偶。这……是我们想要的吗?” 高骏眼皮子微微颤了颤:“你是想要……” “夏国皇后就在城外的夏军营中,她能够拔除我们身上的蛊虫。我们可以,暗中联络她。” 高骏垂下眸子,自然明白了柯浩话中之意。 高骏轻叩床沿:“我们可是谋逆叛乱过的人。” “是。”柯浩点了点头:“我们的确是谋逆叛乱过的人,按律当斩。但是其实吧,我觉着,在身中蛊虫成为巫族人的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意识,只知道听从巫族人命令做事,与去堂堂正正地被砍头之中做选择,我还是宁愿选择后者的。” 他十多岁便从军,到如今,虽然他喜好女色,那方面混乱了一些,可是骨气却还是有的。 他在军中学到的东西不少,但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即便是死,也得堂堂正正地站着死。 柯浩说完,又扬起了笑来:“且,我觉着,我们也不一定会死。” 高骏抬眸:“为何这样说?” 柯浩抿了抿唇:“我总觉着,皇后娘娘在军中那样大张旗鼓的拔除蛊虫,将巫族之事公之于众,除了想要离间我们,更为重要的,便也是想要向我们传递一个消息,她是想要招安我们。” 柯浩勾了勾嘴角:“对他们而言,我们还有用。我们之前跟着主子叛乱,可是如今主子不再是主子,后面换成了巫族人,我们却还在城中,明面上,还在为巫族人做事。” “若是我们愿意,便可成为一柄利剑,掉转过头,狠狠地朝着巫族人心上,刺上一刀。” 柯浩压了压嘴角:“我们可以暗中送信给皇后娘娘,如果她愿意为我们拔除蛊虫,我们也愿意,做了他们手中这柄刀。” “毕竟,细细想来,那些巫族人,可是真正害死了主子的凶手。我们若是调转刀口,也算是为主子报仇了。” 第1453章 花娘 “话虽这样说,可是如今这城中已经被巫族人给控制了,我们身边,只怕也有不少巫族人的耳目,若是他们被蛊虫控制,我们根本没有法子察觉。我们不知身边人哪些是敌,哪些是友,想要悄无声息地将消息传递出城,谈何容易。”高骏眉头紧蹙,眼中闪过厉色。 柯浩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此事我早已经想到,身边人,都不足为信,但是,却也还是有可用之人的,不一定,非得要用身边人。” “不用身边人?难道还能在街上随意去找个人来让他替我们去传递消息?” 柯浩摇了摇头:“那自然也不可能。” “还可以用,水云舫中的花娘。” 高骏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来:“水云舫中的花娘?” 柯浩颔首:“骏哥可千万莫要小看了这些个女人……” “水云舫中那些花娘,每日接触各种各样的人,能够很方便的打探或者传递各种各样的消息。且我在水云舫中,也还是有那么几个熟悉的人的。那些花娘只认银子,办事也比较妥帖。我觉着,是极好的人选。” 高骏蹙了蹙眉:“可是,城门紧闭,那些花娘,要如何出城?” 柯浩却是勾唇笑了起来:“城门紧闭,想要进城不易,可是对于我们而言,想要安排几个人出城,却还是不难的。” 高骏挑了挑眉,没有作声。 柯浩便接着道:“毕竟,虽然城门禁闭,可是夏军驻扎在城外,虽然从未正式攻城,可是三不五时地,却还是会来城门外叫叫门。我们时不时地,也会偶尔出门迎战,甚至有时候偶尔也会带兵主动去突袭一下。” “让那些花娘混迹在兵马之中,借着打仗的由头,将她们带出去,然后让她们在战场上寻找合适的机会装死。等着我们撤了兵,夏军来打扫战场的时候,再让她们‘死而复生’……” 高骏沉吟着,半晌,才略略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法子……” 柯浩眼睛微亮,只定定地看着高骏。 高骏沉思良久,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照着你说的去安排吧。” 话毕,又看向了柯浩:“你这脑子里面,倒是有不少鬼点子,却总是默不作声地装傻,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是你想,只怕早已经不是如今的身份地位了。” 柯浩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一笑:“我对身份地位什么的,也并不怎么追求。位置太高了,未必有我现在这样自由啊。我觉着我现在就挺好的,有一点点身份吧,足够我横行霸道,强抢民女了。但是又不会太高,不至于随时随地被人盯着。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也就能够遮掩遮掩的就过去了。” “要是权势太大了,整日里忙东忙西的,哪有时间去喝花酒啊。”柯浩眼中满是真诚:“我也就是在骏哥你跟前能够不加掩饰,咱们之间可是过命的交情,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高骏目光沉沉,攸地笑了起来:“有兄弟如你,我此生也不枉世间走一遭了。” 两人对视一笑,伸出手来击了个掌,而后握住。 “骏哥你这段时间就在府中休息就好,一则为了休养,二则也算是吸引吸引那些巫族人的注意。你突然休养生息,那些巫族人只怕会以为你想要做什么,但是他们需要你这通身本事,所以断然暂时不会用巫蛊之术控制你。” “巫族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我便能够比较方便的做一些事情了。” 高骏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顿了顿,才又抬眸看向柯浩:“此次凶险万分,你一切小心。” “放心。” 高骏掀开被子下了床榻:“时候不早了,我再在你府上呆的久了,恐怕会连累你,先走了。” “行。” 柯浩将高骏送出了府,才转身又走了回去。 大夫已经得了消息,提前在院子中候着了,进了屋,大夫便为柯浩把了脉。 “怎么样?” 那大夫眉头轻轻蹙了蹙:“这脉象……” “若不细看,倒是察觉不出什么不妥来,只是仔细把一把,却又觉着有一丝不对劲,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实在是怪哉。” 柯浩眼中闪过一道墨色,只抿了抿唇:“洛夫人之前开的方子你都瞧过的,你确定她那方子没什么不妥?” “没有。”大夫摇了摇头:“那位洛夫人的医术比我高上不少,那方子我开不出来,可是却也看得明白,那方子的药材配方用量,都是极其精妙的,回去之后我还专门查了不少的医书加以佐证,证明那方子的确是极佳的药方,并无多少问题。” “若是如此……”柯浩眼神愈发沉了几分,若是如此,那就不是洛夫人用药有问题了,是他的脉象,他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血脉之中似有阻塞,可是却又十分不明显…… 会不会…… 柯浩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会不会就是蛊虫。 若是蛊虫…… 柯浩咬了咬牙,之前他不知道主子已死,成为了被巫族人控制的活死人的时候,尚且拼尽全力。 谁曾想,他的辛苦,换来的却是巫族人在他的体内种下的蛊虫。 倒还真是讽刺。 这大抵就是他跟随主子骑兵谋反,杀害了不少夏国百姓,上天给他的惩罚吧。 只是,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这样认命的。 柯浩抿了抿眼,他绝不会认命。 既然巫族人对他这般不仁不义,那也就莫要怪他了。 “行了,我知道了。”柯浩点了点头:“方才之事,不可告诉其他人。对了,方才洛夫人又给我复诊过,给我换了一味药材。” 柯浩将要更换的药材给大夫说了,才又道:“洛夫人给我复诊换药之事,可以说。” 大夫点了点头应了声退了下去。 柯浩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才扬声唤外面候着的人:“给本将军准备好东西,将马牵过来,本将军要去水云舫喝花酒去了。” 外面传来应答声,柯浩转身进了屋…… 第1454章 出城袭营了 接下来两日,天气倒是不错,虽未出太阳,却也是秋高气爽的天气。 云裳没怎么出门,每日只呆在院子里看病诊脉,日子倒似乎一晃而过。 天已经黑尽,夜空星子两三点,云裳才将最后一位病人送走。 “关门吧。” 云裳吩咐着许二,许二应了声,将院子门关上了,暗卫便出现在了云裳身侧,为她沏了一杯茶。 云裳抿了一口茶,许二在一旁站定,低声禀报着:“昨日起,那高骏,就说旧疾复发,在府中养病,闭门谢客了。不过虽然闭门谢客,可是从昨日到今日,去高府探望的人却也还是不少。” “夏侯靖那边……”许二顿了顿,又接着道:“夏侯靖那边,也专程派了人去探望,听说还带了大夫前去,当面给高骏诊了脉,不过诊脉的结果倒的确是旧疾复发,且似乎还挺厉害的。” 云裳点了点头,她之前在柯浩府中诊的那人,果真是高骏。 她瞧过高骏的脉象,的确是陈珂旧疾复发的模样。 “柯浩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这两日城中都比较平静,咱们的大军也并未城下叫阵,柯浩这两日几乎都泡在水云舫中,听闻玩得花样可不少。” 云裳嗯了一声,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让她确定了,柯浩并非如她想象中那般愚蠢,因而如今瞧着柯浩做这些事情,心中总觉着他是不是打着什么算盘。 只是这到底是在武安城中,他们虽然也派了不少的探子在这城中,可是到底是巫族人与叛军的地盘,他们的人做起事来也总有些束手束脚,许多事情,也无法查的太过深入。 “嗯,继续盯着就是。” 许二点了点头,又禀报着:“之前娘娘叫人做出来的胭脂水粉已经在城中开始发售,那胭脂水粉铺子原本也有一些固定的客源,虽然如今因为战乱减少了不少,可是却也卖出去了一些,这两日,属下让铺子上的人想法子去打探了一下……” “娘娘叫人制出来的那胭脂水粉的口碑倒是极好,若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能够在城中传出一些名声来。” 云裳点了点头:“量不必太多,放在殿中售卖的每日做个十来盒就是,叫人送往城中各世家丫鬟手中的,倒是可以稍稍多做一些,叫他们定要记得,在那盒子上写上铺子的名字。” “以及,盯着贺楚灵,瞧瞧她在这城中有没有什么交好的女子。若是有,想法子往她交好的女子手中送一些。” “若是她交好的人不在那铺子的客源范围之内,以及咱们也没有法子深入她们府中,你自己想想法子,定要让她们自己,亦或者是她们府上的人,用上咱们的东西。” 许二在这城中这么久,倒真的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务,也忍不住懵了一瞬,神情有些讪讪:“这女子的胭脂水粉之事,小的怎么想得出什么好的法子啊。” 云裳瞥了许二一眼,许二便扯了扯自己脸上的皮:“娘娘你瞧瞧我这脸,看看我这皮,都已经松成这样了,娘娘就莫要为难属下了……” 云裳瞧他苦哈哈的模样,亦是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只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想法子将人打探到,若是见着她们出府或者是什么的,便派人来跟我说一声就是。” “是。”许二嘿嘿一笑:“这个属下倒是能够做到。” 许二退了下去,云裳这才叹了口气,她进城已经快十天了,只除了进城第二日下午在柯浩的府门口与洛轻言擦肩而过了一回,后来便再未见过洛轻言。 这可不成。 还是得想想法子才是。 夜里,云裳刚刚躺下没多久,却骤然听见隐隐约约似乎又是什么动静传来,云裳猛地起了身,随意拿了一件披风披着就出了屋子:“许二。” 许二匆匆而来:“娘娘,好似是城门口传来的动静。” 云裳闻言蹙了蹙眉。 城门口? 她如今进了城,因着担心暴露自己,尚未同城外联系过,王尽欢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不知城中究竟是什么情形,应该是不会贸贸然开战的。 若不是王尽欢主动开战,那便是……叛军了? 云裳眉头轻轻蹙了蹙,之前她在营中闹了那么一出,叛军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如今城中虽然并无什么大动静,却也绝对称得上是暗潮汹涌的。 这个时候,巫族人会贸贸然派军出击? 云裳立在院子中仔细听了听动静,倒的确像是从城门口传来的。 云裳隐隐约约听到战鼓与号角的声音,还似乎有喊杀声。 “暗卫已经去打探消息去了,暗卫的武功高,打探消息比较方便一些,应该很快就会有信儿了。” 许二低声道,又问云裳:“娘娘可要再去休息会儿,若是有了消息,属下便来禀报娘娘。” “不用,都已经被吵醒了,只怕今天晚上不知道城门口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我恐怕也是睡不着的了,给我倒杯茶,我就在厅中等着。” 许二点了点头,退了两步,想了想又道:“这已经这么晚了,现在喝茶水,恐怕对身子也不太好,今天下午厨房里准备的汤还有不少,是竹荪汤,还是新鲜的竹荪,虽然不是山上的,却也是难得的新鲜东西了,娘娘吃晚饭的时候还夸了两句,要不属下去给娘娘将汤热一热,端一些过来?” 云裳笑着睇了许二一眼,倒是并没再继续坚持,只点了点头:“行,去吧。” 许二笑眯眯地应了,这才推了下去。 许二离开了,云裳才轻轻敲了敲桌子。 一直到天色渐亮,暗卫才回来了:“是叛军出城袭营了。” “情况如何?” “咱们大军应该并未吃亏,开战不过两三个时辰,叛军便匆匆忙忙退兵回了城,瞧着那模样,也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模样。” 云裳闻言,忍不住眯了眯眼:“即便是叛军与大军人数差距不小,可是两三个时辰便兵败回城,也实在是有些奇怪了些……莫非,是叛军并未做好准备?” “既然没有做好准备,又为何要出城袭营?” 第1455章 愿意投诚 云裳总觉着其中有端倪,只是却又想不通其中关窍,蹙着眉头想了半晌,才又问着:“叛军带兵之人是谁?” “是柯浩。” “柯浩?就只有柯浩?” 暗卫颔首:“柯浩是高骏麾下一员猛将,如今高骏旧疾复发,在府中养病,便让柯浩单独带兵出城了,似乎是有要提拔柯浩的意思。若是今日柯浩表现得好,只怕很快就会受到重用,谁曾想……” 云裳笑了一声:“谁曾想,柯浩出城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兵败而回。” 若是这样想,那叛军突然在今日开战,便说得过去了。 大抵是因为前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夏侯靖活死人,巫族人巫蛊之术的那些流言蜚语,又遇着高骏旧疾复发,无法上战场,巫族人害怕军心受损,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柯浩出城一战,赢一场以慰军心。 因而,巫族人才向柯浩许以了那样的条件,谁曾知晓,柯浩竟然这般没用。 “此番,柯浩只怕是要受一顿训斥了。” 许二立在一旁听云裳这般说,忍不住扬了扬眉:“只是受一顿训斥吗?” 云裳熬了一夜,已经有些困倦,只轻轻敲了敲桌子,强打着精神解释着:“不会的,顶多就是觉着他最近在那些画舫上夜夜笙歌的,掏空了身子,给他禁足。如今城中可用的将领并不太多,柯浩虽然为人荒唐了一些,可是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们暂时不会动他。” 云裳站起身来:“继续盯着吧,我有些困了,去歇下了。” 许二应了一声,却又道:“先前属下去厨房的时候顺便淘了些米放在炉火上熬着了,现在应该已经好了,娘娘先喝一些热粥再睡吧。这都已经早上了,娘娘这一觉,也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了,若是空着肚子睡觉,也不太好。” 云裳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行吧,那就喝些粥再去睡吧。” 喝了粥,云裳就去睡了。 这一觉,云裳直接就睡到了傍晚,云裳醒来瞧见天色昏暗,尚有一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起身洗漱,穿好衣裳出了门,就瞧见外面残阳如血,倒是美不胜收。 云裳在院子里站着看了会儿斜阳,就瞧见许二的脑袋在院子门口探了探。 云裳瞧着他探头探脑的模样便觉着有些好笑:“行了,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许二这才嘿嘿笑着走了进来:“娘娘醒了,饭菜都已经热好了,娘娘现在用饭吧?” “用。” 许二去吩咐了厨房将饭菜送过来,才压低了声音道:“如同娘娘料想那般,柯浩被禁足了,府中其他人倒是可以正常进入,只他不行,巫族人专程派遣了人在他府中守着。” “派遣的谁?” 去柯浩的府中守着的人,应该并不是什么小喽喽。 “是黎行身边的人,我也不太认得,听闻姓卯。” 云裳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来:“姓卯?卯展?” 许二不曾想云裳竟会这样激动,“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了云裳一眼:“好似是这个名字,只是那人好似前段时间才凭空出现在黎行身边的,大家对他的身份来历皆一无所知。” 云裳闻言勾了勾嘴角,之前她都还一直在想着,想着自己进城这么久了,只与洛轻言见了一面,后来就再没有见过,想要想法子创造一个机会见上一见。 却不曾想,这个机会,来得这般快。 云裳嘴角带着笑,心中盘算着,什么时候得去柯府走一遭,离柯浩复诊的时间,还有多久来着? 许二一只在留意着云裳的神情,见云裳这副模样,亦是有些好奇:“娘娘是认识……那卯展?” 云裳并未将卯展是洛轻言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听许二问起,也只勾了勾嘴角应着:“此前在巫族的时候见过,倒是老对手了。之前在巫族在我们的重重布置围攻之下,却也还是叫他跑了,这一回,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给他跑的机会了。” 许二听云裳这般说,总觉着好似有哪儿不对,只是却也不敢多问,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故人相遇,我自然应该想法子去探望探望,见上一见的。” 许二一愣:“可是娘娘,你若是被那卯展给认了出来?” “我之前在巫族见到卯展的时候,是易容的,且还穿着巫族人的衣裳,若我这般出现在他面前,他能将我认出来,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许二想要劝云裳这段时间莫要去柯府,可是到了半夜,却有城外的消息传了进来,有暗卫直接从密道到了他们住的院子。 许二将人带到了云裳的面前。 “昨日夜里,叛军突然出城突袭,王将军带领大军迎战,很快将叛军又打回了城中。只是我军在清扫战场的时候,却发现了几个装死的女子。” 云裳闻言一怔:“女子?” “是。” 云裳蹙了蹙眉:“莫非是这武安城中的女子,想要借此机会逃出城外?” “清扫战场的人发现之后,不敢耽搁,连忙将事情禀报给了王将军。王将军亲自带人审问了那几个女子,那几个女子说,她们是城中水云舫中的花娘。” “水云舫?花娘?”云裳眯了眯眼,眸光沉沉。 若只是寻常女子,只是买通了叛军中人,想要借着打仗的机会逃出城外也就罢了,可是水云舫…… 这个名字,云裳自打进城以来,听得太多了。 云裳想起最近这段时间日日留恋水云舫的柯浩,心中顿时有了一些猜想:“莫非,她们是替叛军首领出城传话的?” 那暗卫听云裳这么说,却是愣了愣,忍不住地抬起头来看了云裳一眼。 “我猜对了?” “是。”暗卫垂首应着:“娘娘猜对了,那几个花娘,便是得了城中叛军将领柯浩之令,借此机会出城替那柯浩传递消息的,柯浩想要让皇后娘娘替他解除蛊毒。” “他说,只要娘娘能够帮他解除蛊毒,他愿意为娘娘所用,调转枪头,与娘娘里应外合,对付巫族人。” “还说,除了他之外,还有城中将领高骏,也愿意投诚。” 第1456章 洛夫人? 云裳骤然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浓浓兴味:“有趣。” “让水云舫中的花娘假扮成士兵,借着出城打仗的机会,假死替他出去传话,这主意,倒是别出心裁。” “柯浩这人,倒是有些意思。我之前还想着,一步一步图谋,借着我给他治病的机会,在他的药中动手脚,让他相信,自己的体内也已经被巫族人种下了蛊虫。而后对巫族人生出恨意……” “却不曾想,我计划才刚刚实施到一半,他便已经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许二也点了点头:“之前娘娘不是总说吗,这个柯浩并非是什么愚蠢之人,良禽择木而栖,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并不怎么意外。” “是不怎么意外。”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心中却在想着,柯浩已经将话递了出去,他们接受不接受,理所应当都要做出回应。 只是这应该如何回应,这一场戏应该如何唱,却还得要仔细斟酌斟酌。 他倒是不怀疑柯浩的诚意和决心,只是她如今的目的尚未达到,暂时也还并不像暴露了自己。 云裳撑着脑袋想了想,才直起了身子:“我知道了。” “明日,我就去柯府走一趟。” 许二闻言又是一愣:“娘娘亲自去?”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对,我亲自去,我有法子,能够让柯浩收到消息,却又不会疑心我。” 云裳打定了主意,许二也不好再劝,只点了点头应了。 第二日,云裳将登门的几位病人看了之后,就坐着马车出了门,直奔柯府而去。 柯浩虽被软禁在府上,只是却也如暗卫打探到的消息那般,她进柯府也并未受到阻拦。 云裳被带到了主院,主院正厅之中,柯浩与假扮成卯展的洛轻言相对而座,柯浩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我就在这里走动走动,你怎么也跟着?” 说罢,又压低了声音道:“这府中实在是太无趣了,要不,你瞧瞧给我带几个水云舫的花娘过来?我请你?” 云裳挑了挑眉,倒是洛轻言先看到了云裳,目光在云裳身上顿了顿,而后出声提醒着柯浩:“柯将军似是有客人来了……” 柯浩转过头看向云裳,眼中顿时亮了起来:“洛夫人!” 兴许是因为实在是有些太过喜悦,柯浩的声音有点大,云裳脚步顿了一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洛轻言,便瞧见柯浩身后,洛轻言挑了挑眉,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笑意,对着云裳无声地张了张嘴:“洛夫人?” “……” 云裳有些无奈,她之前不过是懒得胡编乱造名号,所以随口就取了一个洛夫人,洛轻言……本就姓洛。 可是被洛轻言这般看着,这般调侃着,却总觉着有一种…… 有一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 好在因着有柯浩在,洛轻言也不敢太过分,只看着云裳一步一步走近。 云裳进了厅中,在柯浩不远处站定,目光却是瞥向了一旁的洛轻言:“柯将军有客人在?” 柯浩摆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不是,他不算是客人。” 云裳点了点头,也并不多问,只又看了洛轻言一眼:“我今日来,是想要为柯将军复诊的,柯将军这位……需要听着吗?” 柯浩猛地转过身看向洛轻言,眼中满是戒备:“我的病情,不太好被别人知道,卯大人,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 “我奉命贴身侍候柯将军,既然是贴身侍候,岂有回避的道理?” 柯浩咬了咬牙:“卯大人可以就站在院子里,院子里能够看得到我们在做什么,可是却又听不见我们在做什么。且这位夫人,的确只是城中妙手堂掌柜的妻子,也是个医术极好的大夫,卯大人有什么好怕的?”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也可,我就在院子里,希望这位夫人和柯将军,莫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否则……” 洛轻言并未说完,便抬脚出了正厅。 云裳瞧着他在院子里站定,却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样的距离,以洛轻言的武功修为,他们在这厅中说什么,洛轻言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只是此事柯浩却是不知道,柯浩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洛夫人你是不知道,我真是太惨了,就因为我打了一场败仗,现在连府门都出不去了。” 柯浩声音悠悠:“我可真惨,连水云舫都去不了了。” 云裳笑了笑:“无妨,柯将军记得按时用药,等能够出去了,身子也好了,去水云舫也能够高兴一些。” “也是。”柯浩这才有了几分精神,伸出了手来:“洛夫人给我诊脉吧。” 云裳抬起手来,将手放在了柯浩的胳膊上,垂下眸子,以极低的声音道:“昨天夜里半夜,有人突然闯进了我们屋中,让我今日复诊的时候来给你带个话。” 柯浩一愣,目光落在了云裳的脸上,见云裳神情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瞧不出什么端倪,便忙道:“什么话?” “那人让我告诉你,娘娘已经收到了将军传递的消息,娘娘已经同意,让柯将军静候佳音。” 柯浩一愣,心中大定,却是丝毫没有怀疑云裳的身份。 想必应该是夏军那边的探子在城中打探到关于他的消息,知晓这位洛夫人是他的大夫,每隔几日便会入府来给他复诊,这才让她带了消息。 洛夫人在这城中的身份有迹可循,且又只是个寻常百姓,倒的确不容易引人怀疑。 “好,多谢洛夫人。” 云裳蹙了蹙眉:“谢就不必了,只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了,毕竟我虽然是大夫,看多了生老病死,可是我自己暂时还不想死,还想好好的活着。” 柯浩轻咳了一声:“那边的人,我并不太好控制,我也实在是不敢保证,只是我可以保证,一定能够保夫人与家人的安全。” 云裳眉头这才稍稍舒展了几分:“那就好。” “我也别无所求,如今这武安城乱成这副样子,我也就只想求个家人平安罢了。” 第1457章 洛夫人请 云裳收回了手:“将军的身子并无大碍,瞧着将军的模样,似乎是被人禁足在了府中?既然如此,将军倒也正好,可以借由这个机会好生歇一歇。” 云裳将声音稍稍拔高了一些:“将军不夜夜笙歌,身子恢复得也会快一些。这一回,我便先不换药了,将军休养几日,下一次应该会变药方了。” “这药,会越用越轻,直到不需要药。” 柯浩点了点头:“幸好有夫人在,不然我这毛病,说不定一辈子都不能好。” “啊……一辈子就这么短,不及时行欢怎么行?若是现在不及时行欢,以后等到五六十岁了,想做都做不了了。” 云裳瞥了柯浩一眼,没有作声,只用绣帕擦了擦手:“将军并无大碍,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好。多谢夫人了……”柯浩站起身来:“我送夫人出府吗?” 柯浩的话音刚落,就瞧见洛轻言从门外走了进来:“还是我替将军将人送出去吧。” 云裳看了洛轻言一眼,眉头轻轻蹙了蹙,没有作声。 柯浩却是不满了:“我乖乖呆在自己的府中,只是将洛夫人送到府门口也不行?你这也太过霸道了吧?哪有这样的?信不信待会儿我就去陛下跟前参你一本?” 洛轻言却是丝毫不惧:“我奉命行事,将军身边出现的人,都必定要调查清楚来历,我是有问题想要询问将军。是与将军的病情有关之事,听闻将军找这位夫人看诊的,是一些不可言说的病症?将军若是愿意让这位夫人当着将军的面将将军的病一一讲给我听,我倒是也不介意。” “……” 柯浩咬了咬牙,有些气急败坏:“凭什么啊?凭什么?” 只是他却也知晓,这位新来的卯大人虽然看起来性子有些怪异,闷声不吭的,可是却是个说一不二的,虽然城中许多人都知晓他那隐疾究竟是什么疾,也许多人在传在谈论,不过只要他们不当着自己的面谈论,他便可掩耳盗铃,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 要当着他的面与他的大夫谈论他那方面的问题,他实在是没那个脸皮去听。 且他对这位洛夫人倒是十分放心的,毕竟她方才带给他的那个消息,若是稍稍走露,便是有性命之忧的事情。 让她来传话的人想必也已经将事情轻重与她说清楚了,所以她先前才会那般谨慎。 柯浩抿了抿唇,目光在云裳身上转了一圈,又看了一眼洛轻言,暗自咬了咬牙:这位卯大人,若是他成功从这武安城中出去了,调转枪头对准了这城中那些巫族人,那他到时候第一个要对付的,定然就是这位卯大人。 “呵……” 柯浩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云裳的时候,却又满脸带笑了:“多谢夫人来为我复诊,我如今多有不便,那就让这位卯大人来替我送夫人出门吧。” 云裳抬眸看了柯浩一眼,却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好。” “洛夫人,请……”洛轻言对着云裳做了个请的手势,云裳看了一眼,抬脚朝着门外走去。 一直到出了院子,云裳用内力查探了一番周围情形,确定周围并无其他人盯着了,云裳才转身看向了洛轻言:“陛下倒是好本事,竟然混到黎行身边去了,且还并未叫黎行发现丝毫端倪,还对你信任有加。” 洛轻言转眸,眉眼带笑:“皇后娘娘亦是好本事,混进了城中,还以洛夫人的名号在城中立稳了脚跟,还跑来为柯浩看起了隐疾了,且还为叫他发现丝毫端倪。”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番,却又忍不住对视笑了起来。 云裳挑了挑眉,眉眼带笑:“我来城中,可并非只是为了给柯浩看隐疾的。只是之前从鬼医嘴里听说了这么一茬,所以觉着是个好机会罢了。” “陛下不妨猜猜,我是为谁而来?” 洛轻言垂眸轻笑出声:“我到了这城中才发现,当初我不在锦城的时候,皇后娘娘可帮我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 “……” 两人像是对暗号一般,说完,却又各自相视笑了起来。 走了几步,洛轻言才又道:“我在城中,你其实不必进来的,这城中到底也还是太过危险了。城中虽然也有我们的细作探子什么的,可是到底人还是太少了,若是稍有不慎被发现了,事情便不太妙了。” “陛下这是不信我?我既然能够平平安安地进来,便定然能够平平安安地出去。我进来,不过是因为那个猜想,那个猜想实在是有些太过大胆,说起来也有些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我想要亲自进来瞧一瞧罢了。” 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你觉着那个猜想太过大胆,便不会有人想到?皇后娘娘这才是不够相信我。” 两人说完,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裳又委委屈屈地压低了声音:“其实想要亲自进来查探查探我的那个想法是不是真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一别几日,我有些想你了。” 洛轻言倒是难得听到云裳服个软,说句情话,如今听见,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左右看了看,只压低了声音:“若是时候不对地方不对,我真想,好好的抱抱你。” “从方才你进来,柯浩叫你洛夫人的时候,我就想了。” 想起洛夫人这个名号,云裳便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我本来就是洛夫人啊。” “是啊,只是觉着,你这胆子也忒大了一些。若是有人稍稍细想一下,想一想当初我在宁国的时候,我叫洛轻言……”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会觉着我竟然这样大胆,才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啊。” 隐隐听见有脚步声响起,两人便又往府门口走去:“我在这城中亦是多有不便,也不能够去找你,只是最近我大抵都会在这柯府,你若是想要见我,可以过来。” 云裳点了点头:“知道了。” 两人走到府门口,府门口有门房守着,又有官兵立在一侧,洛轻言便又恢复了一副冷面孔:“洛夫人请……” 云裳只轻轻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云裳才缓缓舒了口气。 洛轻言一句洛夫人,却好似在她心尖挠了一道,酥酥麻麻…… 第1458章 以何列阵 云裳自然不可能真的频繁往柯府跑。 接下来的两日,都只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看诊,只偶尔去妙手堂走一趟。 妙手堂也已经被许二派人给买了下来,云裳也偶尔会在妙手堂看诊。 一直到第三日傍晚,许二才又收到了消息:“主子送出去的那些胭脂水粉,倒是终于有了着落。” “在这武安城中,与贺楚灵交好的女子,有三人,一个是黎行之妻,一个是刘严清之妻,还有一个,是这武安城中原本的世家夫人。” 云裳挑了挑眉:“黎行之妻?刘严清之妻?” 云裳忍不住嗤笑出声:“他们这是骑兵谋反,可是打仗的事情,还带着妻儿?” 且这两个,多半都是巫族人,还这样辛辛苦苦地,将妻子从巫族带了过来?也实在是有些…… 不过转念一想…… “倒也是,他们可是冲着谋夺下帝位而来的,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喜事,自然是应该举家搬过来的。” 云裳说完,才又看向许二:“继续说。” “那刘严清府中,倒是有一个咱们的人,按着娘娘的要求,我们让那人,拿了一些胭脂水粉进府,分给府中丫鬟,其中,便有那位刘严清妻子身边贴身侍候的丫鬟。” “那丫鬟大抵是觉着咱们的胭脂水粉十分好用,打着邀功的心思,将东西举荐给了她的主子,她的主子用了一次就喜欢上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自然是应该喜欢上的,她这次胭脂水粉的方子,却又比之前在夜郎国的侍候更为精进了一些,只一次,就能够明显感觉到差距。 最大的差距便是,用她这个胭脂水粉,不会有厚重感,且晚上洗去铅华之后,还不会如其他胭脂水粉那边,让人觉着皮肤太过干燥粗糙,相反,会让人觉着皮肤细腻光滑,有种仿佛连皮肤都滋养了的感觉。 这其实不过只是一种错觉,可是她要的,便也是这种错觉。 女子对这些东西尤其敏感,用了之后的效果,也能够很快的就察觉出来,倒是与她所料相差不多。 “今日,刘夫人就派遣了丫鬟去了咱们买下的那脂粉铺子,定下了五盒胭脂,五盒水粉,顺便还拿了一些口脂那些回去。” 云裳点了点头:“继续盯紧了就是。” “一旦那贺楚灵介入此事,立即知会我。” 许二点了点头,等着云裳进了屋中,才忍不住啧了一声:这皇后娘娘虽然已经是这夏国最为尊贵的女子,可是到底也还是女人,只要是女人,这心眼儿就不大,就容易生出嫉妒来。 之前虽然听闻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旨意将那贺楚灵请入宫中,可是只怕心中也到底还是膈应的。 到时不知此番皇后娘娘费尽心思唱这么大一处戏,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许二站在院子里想了想,也实在是想不出云裳的目的,便又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云裳不知许二在想什么,回了屋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脑中却还在想着柯浩。 她此前虽然借着去柯府复诊的名义,将话传给了柯浩,告诉了柯浩,夏国大军可以接纳他,愿意帮他拔除蛊虫,只是却也还需要一个契机,将柯浩这个棋子,用起来。 此前柯浩借着攻打城外夏军大营的由头,将花娘假扮为士兵送出城传递消息,倒是给了她一些想法。 这城中花娘、乞丐、说书先生那些,倒是都是可以利用的。 若是用好了,兴许一个乞丐,一个说书先生,也能够让形势逆转。 云裳从书架上取下一张纸,将这武安城的地图给画了下来。 其实之前,在进这武安城之前,她就记下了这武安城的地图,只是进来之后,了解得更为细致了一些,加之城中很多之前的世家府宅,被叛军占领,用作了叛军那些将领高官的府宅,与她之前记下的那些便有些出入了。 云裳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如今夏侯靖在的,在这武安城的最中央位置。 他任命的那三位重臣,则呈一个三角形,将夏侯靖护在了最中央。 其他几位要臣将领的府宅,却又在外面一层,只是却呈现出了很奇怪的布局。 云裳眯了眯眼,此前她尚未进这武安城的时候,就在想,巫族人守着这武安城,却并未往外攻打,恐怕多半是利用这段时间,在这武安城中布下了一个大阵。 之前在王尽欢营中抓到的那被巫族人控制了的亲卫兵也透露出,他们在列一个转命大阵。 说转命大阵已经布置妥当。 说那转命大阵能够颠倒乾坤,改写天地历史…… 只是她进这武安城的时间已经不短,却并未发现那大阵的踪迹。 云裳抿了抿唇,巫族人,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大阵? 云裳手指在那画着地图的纸上轻轻敲了敲,之前在巫族的时候,巫族人两次列出来的大阵,用的都是……灯火。 灯火…… 云裳蹙了蹙眉,武安城中自然也是有灯火的。 只是若是用灯火来列阵,到时候夏军攻打的时候是夜里倒是还好,夜里城中的灯火本就应该是亮着的,可若是白日里,那他们光是安排点灯一事,就需要费些功夫了。 虽然她觉着利用武安城中的灯火来完成这阵法实在是有些太过麻烦,巫族人未必会用,只是稍稍有些可能的猜测,她便不会放过。 云裳眯了眯眼,目光在着地图上逡巡了一圈,手指落在了其中一个点。 这里,是这武安城中地势最高的地方,是一处……酒楼。 云裳在那酒楼的位置轻轻点了点,决定明日里就去那酒楼亲自去瞧瞧,瞧瞧这城中的灯火,究竟有没有可能被巫族人操纵,成为了他们列阵的工具。 云裳决定好,便径直扬声唤了许二进来吩咐。 “烟雨阁?”许二点了点头:“好,听闻那烟雨阁中的饭菜味道倒是极好,以前城中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去,后来这武安城被叛军占领之后,几位叛军首领,及其家人也都偶尔喜欢去那烟雨阁吃吃饭看看景什么的。” 云裳闻言,手指却是微微一顿:“叛军首领?及其家人?” 第1459章 鱼儿,上钩了 许二不知云裳为何要单独将这两个拧出来重复一遍,他说的……应该没什么错处吧? “是啊,毕竟这烟雨阁,是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虽然在打仗,可是大抵是因为咱们的大军一直并未攻入城中的缘故,叛军首领和家人在没有打仗的时候,日子倒是如常在过。” 云裳点了点头,听许二这般说,云裳忍不住手指轻轻敲了敲:“明日晚上去烟雨阁的时候,将胭脂水粉铺子和妙手堂的人一并叫上。就当是……小聚好了,你去提前将位置订好,胭脂水粉铺子和妙手堂的人在外面大堂,给我订上一间雅间。” “嗯?”许二觉着自己愈发看不懂这位皇后娘娘的行事了…… “再给我送些胭脂水粉过来。” 东西是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那她自然也用得。 许二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第二日,落日西斜时分,云裳专程用胭脂水粉上了个艳丽的妆容,才上了马车往烟雨阁去。 到了烟雨阁,云裳进去的时候,两个铺子的人已经在等着了,云裳同两边简单打过招呼,便上楼进了雅间,许二在外面跟着两个铺子的人一同吃喝。 雅间中倒是十分安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街上人影渐稀,城中慢慢有灯火开始亮了起来。 灯火稀稀落落,像是星子坠落在了城中,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外面有声音响起,店小二将菜送了进来,眉眼带笑:“夫人今日在这里订了宴席,掌柜的让小的给夫人额外送上一壶酒,是掌柜自酿的桂花酒,现在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喝一壶桂花酒倒是正当时候。” 云裳笑着道了谢,店小二方退了下去,随后帮云裳掩上了门。 云裳独自吃了些东西,就又站在了窗边。 天色已经黑尽,城中大部分人家都已经亮起了灯。 云裳瞧着那些灯火,很快就否认了自己此前的猜想。 如她之前所料那般,不说这点灯之事十分繁琐,就说这城中灯火,不时有地方亮起,不时有地方熄灭,便很不易控制。 云裳蹙了蹙眉,转身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许二推开了雅间的门。 “夫人,今日倒是赶了巧,正好碰上了……碰上了贺楚灵。” “贺楚灵?” 许二点了点头:“不只是贺楚灵,还有……夏侯靖。” 夏侯靖? 云裳眯了眯眼,嘴角勾了起来:“那可真是,赶了巧了。” “娘娘,你要不要?” 云裳自然明白许二话中之意,只勾起嘴角点了点头:“我要不要,自然是要的。许久未见的故人了,当然要亲自去见一见。也不知道,那位故人,落入巫族人手中做了活死人之后,如今是什么模样。” 许二却是有些担忧:“可是夫人,贺楚灵与夏侯靖都是认得夫人的,万一认出了夫人……” 云裳却是丝毫不惧:“怕什么?” 洛轻言就呆在黎行身边,想必见夏侯靖的机会不少,却并未被夏侯靖认出,足以证明,夏侯靖根本不具威胁。 也是,不过一个活死人而已,如今不过是被巫族人控制着,之前那些前尘往事,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怕什么? “进来了已经?” “进雅间了,在最里面那雅间,与夫人隔了三间屋子。” 云裳点了点头:“那不着急,既然进了雅间,恐怕得要些时间才能出来,你先下去盯着吧,若是他们出来了,与我打个暗号就是。” “是。” 许二离开了,云裳脑中却还在想着,既然不是如同在巫族那般,用灯火来列阵,那巫族人,究竟是用什么在摆那所谓的大阵的呢? 是房屋,还是街道?还是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裳骤然听见许二的暗号传来,云裳连忙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出了雅间。 刚一打开雅间门,便迎面撞上一群人。 为首的两个,正是云裳的老熟人。 夏侯靖,与贺楚灵。 后面跟了八个侍从。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却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只心中暗自想着,怪不得城中人都在猜想,说贺楚灵与夏侯靖多半是有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关系,所以贺楚灵才能够在这武安城中那般嚣张。 她方才那一眼,却就瞧见,那夏侯靖与贺楚灵几乎是比肩而行,两人虽并未说话,姿态却透着几分亲密。 云裳见着外面的人,只连忙在雅间门口站定,微微垂下了眼。 虽然云裳反应极快,只是贺楚灵的目光,却仍旧落在了她身上,且在她身上停了良久。 倒是夏侯靖目不斜视地径直下了楼。 脚步从容,面色淡然,背脊挺直,时不时侧头低头与贺楚灵说话,倒是果真与寻常人相差无几。 若是云裳没有事先知晓内情,恐怕都要被这样的夏侯靖给骗了过去。 云裳瞧着他们一行人下了楼,正在与掌柜说话,才施施然也下了楼。 “夫人下来了?” 许二连忙起身招呼着云裳,笑呵呵地道:“方才我们还说,应该上楼去敬夫人一杯呢,若非是夫人的药材好,咱们胭脂水粉铺子的生意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兴隆。原本都险些关门了,却是夫人妙手回春,怪不得,夫人的药铺叫妙手堂。” 云裳笑着:“我买下胭脂水粉铺子,也不过是因为如今外面卖的那些胭脂水粉实在是不怎么合我心意,索性自己做来试试了。” “却不曾想,竟会受到这般欢迎。” “好东西,在哪儿都会受欢迎。” 许二与云裳一唱一和,两间铺子的人亦是在一旁笑着附和两句。 吵闹之间,云裳便听见贺楚灵抬眸问了掌柜:“那位夫人是?” “是城中妙手堂掌柜的夫人,前段时间买下一个濒临关闭的脂粉铺子,重新用药材调配了脂粉配方,却是不曾想,效果极好,大受欢迎。就连我家那位,如今用也是他们家铺子的东西呢。” “是吗?”贺楚灵又转眸看了云裳一眼,云裳眉眼带笑,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显出七八分的媚色来,过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五官平平无奇,不过涂抹了脂粉之后,倒是可以称得上美人,看来这胭脂水粉,果真是不错的。” 鱼儿,总算是上钩了。 第1460章 阵法图 夏侯靖与贺楚灵离开之后,云裳又在烟雨阁呆了会儿,天色已晚,城中快要宵禁,一行人这才散了,各自往回走。 马车行在路上,云裳将马车车帘掀了起来,一直在瞧着外面的景致。 路上经过的街道店铺府宅,倒是与她记下来的那地图相差无几。 云裳看了片刻,过了会儿,却骤然出了声:“停。” 马车停下,云裳便跳下了马车。 走到了一旁路边,眉头紧蹙着看向一旁的河:“我怎么不记得,这里有一条河?” 许二见着云裳下了马车便也连忙跟了下来,听云裳这样问,也跟着看了一眼那河,也仔细回忆了一下:“这里之前的确是没有河的,只是夏侯靖在这武安城中称帝之后,就下令在这城中挖了不少人工河,说是……” 许二蹙着眉头想了想:“哦,对了,我响起来了,说是夏侯靖觉着,水是万物之源,有极好的寓意,又觉着水能够护城,所以叫人挖了不少条河渠。” “挖了不少人工河?” 云裳眉头轻蹙,夏侯靖会这样做她倒是并不怎么意外,可是如今的夏侯靖不过是个活死人,后面控制着他的是巫族人。 巫族人素来封闭自己,除了他们自己的巫蛊之术,从不信奉其他,巫族中便只有一条小溪,都算不上河,若是他们真的信这些,何不挖出在巫族的土地上挖出一条河来? 云裳抿了抿唇,却是骤然想了起来,此前在她的设想之中,巫族可以通过灯火、房屋、街道来布置阵法,却从不曾想过,还可以通过……河。 云裳眸中闪过一道暗沉之色,却是飞快地转过身:“吩咐暗卫,连夜打探一下,城中新添了几条人工河,拿着一张武安城地图比对着,将新添的人工河位置给我画出来,而后送到我手上。” 许二连忙应了下来,躬身立在一侧,云裳在那处地方站了好一会儿,才又转身上了马车。 尚未到天明,暗卫就已经将城中开置的人工河给打探清楚,画在地图上给送了过来。 云裳接过那地图,细细盯着看着,眉头却是蹙了起来。 虽然巫族人下令在城中开凿出了几处人工河,可是毕竟是河,有水才有河,因而巫族人动的也并不算太多。 即便是加上之前城中那几条河在内,也没有办法组成一个看起来比较完整的图案。 这样的简单几笔,应该是没有办法设置大阵的。 云裳抬起眼,总觉着自己有哪儿没有想到,沉默了半晌,才又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地图,眉头忍不住微微蹙了蹙,而后取来笔墨纸砚,将那几笔给画了下来。 这个图案,虽然十分简单,且并未构成什么有意义的图案文字,可是她总觉着,有些莫名的眼熟。 云裳眯了眯眼,她定然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图案,可是,究竟是在哪儿呢? 云裳脑中反反复复地想着,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索性又拿了几张纸来,将之前见过的,所有巫族人列阵时候瞧见过的图腾图案,都给画了下来。 待画下来之后,云裳才又拿起了之前那几笔仔仔细细比对着。 比对到一半的时候,云裳却突然愣住了。 这武安城中如今那几条河画出来的图案,却是同其中一张的中间某处地方全然重合了。 云裳手指微微顿了顿…… 重合了? 云裳的目光来来回回在两副图之间逡巡了好几遍,才猛地瞪大了眼,而后飞快地取了一张纸,将夏国地图上所有的河流走向布局那些,一一画了下来…… 等着画下来之后,云裳拿着两幅图仔细比对了一下,却发现,这夏国的河流走势图,与巫族其中一个阵法图,重合度却是极高。 而这武安城,却正好在这图的中央位置。 只是两幅图虽然重合度极高,却也仍旧有一些不同之处。 云裳抿了抿唇,飞快地对比着两幅图的不同之处,将不同的地方画了下来。 等着将所有不重合的地方画下来之后,云裳看了看那些不重合之处所在的地方,却是忍不住地,浑身都冒起了冷汗。 两幅图不重合的地方,主要集中在这武安州,以及,柳沧、泗阳周边的一些地方。 还有……锦城之外。 仔细对比之下,柳沧、泗阳、武安州这些地方,不重合之处倒是极多,有的少了几条线,有的多了。 而锦城之外,却是多了一条河。 锦城外。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多出来的那条河所在的位置,喉头微微滚了滚。 那是……那是过年的时候,发生了雪崩的岐山山脚下的一条河。 云裳只觉着背心已经被冷汗侵透,那条河,在那场雪崩中,被岐山上滑落下来的泥土和雪,彻底掩埋了,早已经没有了河。 云裳咬了咬唇,这分明是一场,计划已久的阴谋诡计。 巫族人只怕早已经渗透到了夏侯靖周围,黎行是在柳沧之乱的时候,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夏侯靖,与夏侯靖结为姻亲,而后得了夏侯靖信任的。 那么在此之前呢?夏侯靖身边的人,定然也有被巫族人控制的了。 在夏侯靖第一次叛乱之前,就已经被控制了。 夏侯靖叛乱的这些地方,都在巫族人的控制中,他们只是为了,方便控制夏侯靖,在这些地方挖出人工河,布置传闻中,能够颠倒乾坤逆天改命的转命大阵。 如今,这转命大阵,只怕已经布置妥当。 以夏国山河为阵法图,这转命大阵,只怕真的有让山河动荡的效果。 云裳只觉着自己心跳如擂,浑身的血都似乎冷了下来。 不行,她定然不能够让巫族人的阴谋实现。 从这阵法图上来看,这武安州,便是阵眼。 那么,能够启动这转命大阵的人,定然就在这武安城中。 十有七八,就是那位将夏侯靖炼制成活死人的大巫师。 那位大巫师,倒是极大的本事。 云裳抿了抿唇,如今她只能拼尽全力,做两手准备。 一面想法子,将消息传出去,让人填河开渠。一面在这武安城中,想方设法找到那位藏在这城中的大巫师,将他给除掉。 让这转命大阵,彻底失去它的作用。 第1461章 无名女尸 云裳只觉着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无论是柳沧南阳泗阳,还是锦城外,巫族人都早已经在她们尚未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瞧着这武安城中的情形,那些需要开凿的人工河,只怕也已经开凿妥当。 正如那日在夏军中军大营中抓到的那个被巫族人控制的亲卫兵所言那般,他们的转命大阵已经差不多筹备妥当,只等发动。 云裳咬了咬唇,只是不知道,巫族人既然已经准备妥当了,为何没有直接发动。 按理说来,若是巫族人可以直接发动,那么,她之前在夏军大营中拔除了营中所有蛊虫之后,他们就应该将启动巫族大阵。 那是绝佳时机。 再往后,城中的叛军首领听闻了消息开始疑心他们,情势对他们来说,就开始有些不利了。 他们却并没有在那个时候启动大阵。 云裳来来回回在屋中走着,巫族人不可能没有原因的这样等着。 兴许是他们那个转命大阵还有十分重要的东西没有准备妥当…… 也兴许,他们是在等什么绝佳的机会时日? 只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巫族人的阵法已经准备妥帖,而她却刚刚发现其中端倪,甚至还没有弄明白,那所谓的转命大阵究竟是做什么的,有什么效果,巫族人又究竟在等什么? 这便让她陷入了被动。 云裳蹙了蹙眉,忍不住生出几分焦躁来。 无论是再重新填河开渠,打破巫族人的阵法图,还是她想方设法地接近大巫师,彻底除掉大巫师,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成的事情。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加快速度了。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不要慌,不能慌,如今这城中,还有洛轻言,她并不是一个人在,还可以想法子与洛轻言仔细商量一下此事…… 第二日下午,许二便来禀报:“今日一早,就有人在打探娘娘的消息。” 云裳的手指微微顿了一顿,昨日除了贺楚灵与夏侯靖,她并未见过其他特别的人,也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打探她消息的人,十之七八,便是那两人中的一个。 “可按着之前准备好的应付过去了?” “是。”许二压低了声音:“正如娘娘料想那般,这次来打探娘娘消息的人十分小心谨慎,不仅向妙手堂和胭脂水粉铺子的活计客人那些打探了消息,就连两处地方附近的一些街坊邻居,以及乞丐那些都问过了。” “好在娘娘一早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桩,提前做好了安排,一切都按着娘娘的吩咐回的话。”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最近这段时间,你们行事多加小心。城中各暗桩暗卫,若无要紧的任务,都莫要随意在城中转,也尽量减少与城中百姓的接触。每隔三日集中到一处,让我试一试有没有人中蛊虫。” “是。” 许二瞧着云裳眼下泛着青色,面容有些疲倦的模样,神情微微顿了顿:“娘娘可是夜里没有睡好?” “睡不好。”云裳眯了眯眼:“山雨欲来风满楼,怎么睡得好?” 今日没有多少病人,云裳在屋中鼓捣了一会儿胭脂,瞧着外面天气不错,便又换了身衣裳出了门。 太阳挺好,云裳便又去了之前遇见那个乞丐的那条街上,在街头买了几个包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那个乞丐果真就在之前他们相遇的地方晒太阳打瞌睡,一旁还跟着一条狗。 那狗瘸了一条腿,有些瘦。 云裳瞧见那乞丐闭着眼在睡觉,便也没有打扰他,只掰了包子喂那狗。 刚为了几口,就听见那乞丐的声音响了起来:“城中很多百姓都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这狗倒是享福。” 云裳随手将剩下的几个包子一并扔给了他,却仍旧拿着包子喂着狗,也没有作声。 那乞丐三下五除二地吃了包子,打了个嗝:“都说了城中危险,让你不要出来了,咋就不听呢。” 云裳笑了笑:“人生在世,总有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再身不由己,也不需要让你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跑到城中来晃荡,你家里又不是没人了。” “城中太危险了。” 那乞丐叹了口气,眯着眼靠在身后的墙上,一脸神神秘秘地看向云裳:“念在你刚刚给了我几个肉包子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只有我们城中几个乞丐知道的秘密。” “哦?”云裳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只有你们乞丐才知道的秘密?你们乞丐这么利害的吗?” “呵……”那乞丐嗤笑了一声:“你小看我们了不是?我们知道的,你们还未必知道呢。” 乞丐也不和云裳卖关子:“我们居无定所的,都是哪儿能够睡睡在哪儿。前几日,我和其他几个乞丐之前住的一处院子因为年久失修,横梁塌了,我们就重新找了一处无人的府宅。” “只在那里面住了一夜,我们就搬了出来。” 云裳扬眉:“为何?那处地方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乞丐眯了眯眼:“那处地方是之前城中一处小富商的,就是因为叛军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才急急忙忙带着家人都搬走了。” “原本那里是有人守着的,所以我们并未将主意打到那府宅上,只是前几日,那守院子的老仆人喝醉了酒,回去的路上可能忘记了之前的路已经被修成了人工河,跌入河中淹死了。我们才想起了那宅子……” “可是谁曾想,我们却在那院子里,发现了好些尸体。” 云裳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那乞丐:“尸体?” “是啊,好些尸体,最新鲜的,恐怕不过几日。” 乞丐抿了抿唇,面色有些冷:“都是女子,且我瞧了瞧那尚且能够辨出模样的尸体,认出其中一具尸体,便是前段时日,在大街上被一个叛军首领强抢民女带走的女子。” “我们还以为,被带走的那些女子,是被那些叛军将领带回府中做了妾室姨娘通房什么的,谁曾想,竟然都已经……没了呢。” 第1462章 不对劲 云裳亦是有些怔愣:“都死了吗?” 云裳仔细想了想,之前倒是的确听闻过,柯浩偶尔会去街上强抢民女,可是这几次她去柯府,却从未见过柯府中有女眷。 她此前并未太将此事放在心上,也从不曾想过,柯府没有女眷,那些被抢回去的女子,究竟去了何处。 可是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那些叛军首领的府中也并不是养不起几个女子,为何不养在府中? 将人直接杀了,到时候事情暴露传了出去,岂不容易引起民愤? “是啊,都死了。”乞丐叹了口气:“那些畜生啊,将人家好好的抢走了,为何就不能好好地养着呢?那些女孩儿被抢走了,只要人活着,家里人总归也还能有个念想,可若是死了,那就真的,什么念想都没了。”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若是死了,那就什么念想都没了。” 说完,才又转过头看向那乞丐:“你既然知晓了这件事情,为何不闹开?” “闹什么闹?我还想多活一段时间呢。” 云裳扬了扬眉,这倒是不难理解,虽然只是一个乞丐,可是是人都会想活着,哪怕是活得不怎么好。 “那你为何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我?” 那乞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因为你给我买了包子啊,我这人啊,素来知恩图报。” 云裳眯着眼看了那乞丐良久,才转过了头,逗弄着那瘸狗:“跟我说也没有用,便是知道了,我也无能为力。” “这乱世,自保尚且不易,哪还有功夫管其他人?” 云裳站起身来:“听闻乞丐都算得上另一种意义上的地头蛇,虽然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出不了城,可是我总觉着,你们应该是有法子出城的。既然有法子出城,就出去吧,这武安城,再也不是以前的武安城了。” 那乞丐笑了笑:“我都已经几十岁了,也就对着武安城稍稍熟悉一些,日子安逸久了,人也就懒了,让我跑出去,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算了算了,就算是死,死在这武安城也好些,至少也还勉勉强强算是落叶归根。要是客死异乡,那可不值当。” 云裳听他这么说,也懒得再劝,只应了一声,摸了摸那瘸腿狗的脑袋,离开了。 云裳不觉着,那乞丐只是为了几个包子,才与她说这些。 乞丐生活在一个城池的最底层,见过的东西多人多,知道的事情也多,也惯会察言观色,通过一些细节,而去猜测一些东西。 他觉着,这乞丐即便是没有猜到她的身份,也断然是有所怀疑猜了个大概的。 因而,他才特意跟她说了那些话。 那乞丐未必有其他目的,只是她却不得不防。 云裳回了院子,便将许二叫了来,将方才那乞丐与他说的事情说了。 “你派遣一个暗卫,查一查城中符合条件的废弃宅子,而后想法子进去查一查。” “还有城中其他近来才被废弃,有人或者无人看守的宅院,都仔细瞧瞧。” 许二一一应了下来,云裳抿着唇沉默了下来。 她不能够去柯浩那里太过频繁,不然容易引人怀疑。 可是,这桩事情,她却得要仔细追究追究。 若那乞丐说的是真的,她总觉着,其中透着一些不对劲。 按理说来,将那些女子杀了抛尸,对叛军而言,几乎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既然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他们又为何要去做? “你再想法子打探打探,喜欢强抢民女的叛军首领,除了柯浩是否还有其他人?都一一报来。” 许二应完,云裳才让许二退了下去。 第二日,暗卫那边尚未有消息,倒是柯浩那边的事情有了新的情况。 “柯府外面之前守着的那些士兵都已经撤走,柯浩似乎已经恢复了自由,已经出了府。” “出了府?去了何处?” 许二连忙应着:“直奔水云舫而去。” 云裳倒是有些讶异:“这可是早上。” 许二笑了一声,只是大抵是顾忌着云裳,又轻咳了一声,装作一本正经地模样:“早上,也可以去与水云舫的那些花娘聊聊天说说话,柯将军许久没去了,大抵是想念了吧。” 呸。 云裳在心中暗自啐了一声,去了那种地方,还能只是聊聊天说说话? “娘娘待会儿可要去柯府瞧瞧?” 云裳摇了摇头:“他去了水云舫,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兴许在那水云舫过了几天几夜也不一样,我不去找他,不过他定然会来找我。” 之前云裳给他的药下的不轻,加之柯浩禁欲了几日,效果应该是极好的。 以她对柯浩的了解,柯浩定然是会来找她的。 她不急,她等着就是。 她如今更为着急的,是另外的事情。 云裳心中正暗自盘算着,却又听见许二道:“对了,之前夏侯靖派去柯府盯着柯浩的那一位,姓卯的那位……” 云裳听许二提起洛轻言,忙抬起了眼:“他怎么了?柯浩被解禁,他应该就离开了吧?” “并未……”许二笑了笑:“他跟着柯浩一同,也去了水云舫。” “……” 虽然知晓洛轻言即便是去水云舫,也不会做什么,可是云裳的心中,却仍旧会觉着有些不舒服。 许二却还在说着:“难不成,那位卯大人,在柯浩身边呆久了,也被他给影响了?” 云裳抿了抿唇,并未说话,只轻声哼了一声。 倒是果真如云裳料想的那般,柯浩在水云舫呆了一天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又匆忙跑来了小院找她。 随柯浩一同来的,还有洛轻言。 两人一进来,云裳就将目光落在了洛轻言身上,洛轻言面上带着假面,瞧不出真实脸色,只是姿态从容,倒是并无异常。 柯浩见云裳一直盯着洛轻言看,倒是误会了云裳的意思,只轻咳了一声:“我来,是让洛夫人给我复诊的,病症是我的私密事情,还请卯大人回避一二才是。” 洛轻言也并未说话,只依言退到了门外,目光却一直落在云裳身上。 第1463章 套问 等着洛轻言离开,柯浩才转过头来:“你这里能说话吗?” 云裳看了柯浩一眼:“我这里,我最信不过的,也就是柯将军,以及柯将军带来的人了。” 柯浩倒是丝毫不在意云裳话中隐藏的奚落,只嘿嘿笑了一声:“对了,这几天,有没有人叫你给我传话的?” “有。” 柯浩眼睛一亮,眼中满是喜色:“快快快,跟我说说,他们要你跟我传什么话?” 云裳却并不着急:“原来,柯将军来找我为的是这个?我还以为,柯将军只关心自己的病情与药效呢。” “都关心都关心,只是那隐疾嘛,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且哪怕是不好,也不会影响性命。可有些事情,却是要影响我的生死性命的。” 云裳又看了柯浩一眼,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那边让我问问柯将军,听闻柯将军此前在这城中名声十分不好,抢了不少百姓女子,那些女子,柯将军都如何处置了?” “啊?”柯浩一愣,眼中尽是茫然之色:“这就是他们让你传的话?” “是。” 柯浩眼中飞快地闪过失望,他还以为,那边既然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便应该想法子确定他身上是不是有蛊虫,想法子帮他对付蛊虫的。 可是那边却绝口不提蛊虫之事…… 见柯浩的脸色变化,云裳便也知晓柯浩在想些什么,只漫不经心地道:“对了,他们还让我告诉柯将军,柯将军所求之事,他们已经在安排了,只是事关重大,请柯将军等消息就是。” 柯浩点了点头,其实心中也并不太意外,他此前一直是夏侯靖麾下的人,帮衬着夏侯靖也做了不少的事情,如今突然倒戈,他们心中定然也是存疑的。 他如今对夏军而言,应该也还是很有用的,只要有用,他就不怕。 只要夏军用得上他,就不会真的放任他出事。 这般想着,心中倒也就好受了许多,这才开始回答云裳之前的问题。 “那些女子,我掳回府中之后,就交给下面的人处置去了,让他们送回去了。” 其实掳走那些女子,也不过只是之前察觉到了主上的不对劲,所以蓄意为之,只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那些女子,大多数他都并未碰过。 只是这些话,他却是不能告诉这位洛夫人。 “送回去了?” 云裳手指微动,怎么会? 难道有问题的并非是柯浩,而是柯浩下面的人? 柯浩点了点头:“我掳那些女子也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新鲜劲一过,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放在府中还得要负责他们的吃穿,我疯了不成?不如直接送回去……” 云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柯浩脸上,柯浩却似是全然不觉,只有些奇怪的看了云裳一眼:“怎么了?” 云裳摇了摇头:“我给柯将军把脉吧。” 柯浩应了一声,将手伸了过去,云裳站起身来:“我找脉枕。” 动作间,衣袖却是径直从柯浩的脸上抚过。 很快,柯浩的眼神便变得空洞起来。 云裳的目光落在柯浩的身上,重新坐了回去,开口问道:“你掳走那些女子,是为了什么?” “主上有些不对劲,我心中生了怀疑,所以想要想法子试探。可是主上那段时间除了身边极其亲信之人,别人能够见他,却无法近身,我只能除此下策,意欲试探一下。” “试探夏侯靖?” “是。主上治军极其严格,一般打仗,若是在自己的城池之中,我们进了城,都尽量不麻烦百姓,不影响百姓的寻常生活,更遑论强抢民女的事情了。” “所以我第一次,便是想要掳走一个女子,试探一下主子的反应,可是谁曾想,主子竟然全无任何反应,甚至不曾责怪分毫。” “我心中疑窦更甚,便接连试探了几次,那边仍旧不闻不问,好似压根不知道有这回事。谁曾想到,正因为我这样做了,上面不闻不问,下面就有人跟着效仿,所以才变成了如今这情形。” 云裳的目光落在柯浩的身上,之前暗卫打探到的消息,柯浩是从进城不久之后,就开始强抢民女,若是如他所言那般,那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出来,夏侯靖的不对劲的,那还真是挺厉害的。 怪不得…… 云裳继续问着:“那些女子,你掳来之后,可曾碰过?” “不曾。”柯浩老老实实地应着:“我虽然风评算不得太好,可是却也还是有骨气的人,有些事情能碰,有些东西不能碰。若是想要女子,招个妓子就是了,何必糟蹋良家女子。” 云裳又看了柯浩一眼:“那那些女子,你是如何安置的?” “交给下面的亲信,让他们暗中将人送回去了。我还专程都跟那些女子叮嘱过了,让她们除了自己的至亲之人,都不要将自己并未被我破身之事说出去。” 云裳身子顿了顿:“即便是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你可知道,这样会损毁一个女子的名声,兴许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法子再嫁人了。” 柯浩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没有法子再嫁人,也总比真的被我那样了好些吧,有命在就好了。” 云裳的目光中带着利芒:“你派遣去处置那些女子的人,是何人?可是你绝对信得过的人?” “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亲信,叫王芒,是我信得过的人,他的爹娘都住在我府上,是我的管家,他不敢背叛。” 云裳眯着眼看了他一眼,那王芒不敢背叛,可是并不代表,巫族人不会给他种下蛊虫,让他不得不背叛。 “那王芒,可知道你其他事情?比如你暗中联络夏军之事?” “不知道。”柯浩摇了摇头:“我虽然信任王芒,可是却也并非全然信任。甚至他都不知道,我并未碰过那些女子。我之事让他去帮我处置那些女子,将那些女子送回去,仅此而已。” “我接触夏军之事,只有高骏知晓。” 云裳心中大抵有了数,便又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药瓶,放在柯浩的鼻尖…… 第1464章 在等什么? 等着柯浩醒过神来的时候,就只瞧见云裳手中拿着一个脉枕,正在往他手腕下垫。 柯浩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半晌才道:“听闻,洛夫人在城中买了一个胭脂水粉铺子,洛夫人还会制胭脂水粉?” 云裳当初埋下铺子的时候,就已经料到,柯浩多半是会发现的,也并未想隐瞒。 “是。”云裳笑了笑:“女子嘛,总是对那些东西比较感兴趣,我自然也不例外。” “制胭脂水粉我是不会的,不过我毕竟是学医术的,哪些药材可以加入胭脂水粉之中,对皮肤好,哪些药材可以让胭脂水粉的颜色更艳丽,这些我倒是知晓的。” “偶尔我经过街上,瞧见街上有不少胭脂水粉的铺子关了门,我就想着,不如买一个来试一试。毕竟我一直觉着,还是女子最为了解女子想要的是什么。” 柯浩点了点头:“挺好的,洛夫人与我之前接触的那些妇人,倒似乎都不太一样,很有自己的想法。” 云裳勾唇笑了笑:“多谢柯将军夸赞。” 随即才又道:“柯将军的红颜知己多,我送些胭脂水粉给将军,将军可以拿去送人,我小店中的胭脂水粉虽然不一定看起来很精致华美,可是效果却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洛夫人的其他我不敢说,医术却绝对是没话说的。”柯浩哈哈笑着:“既然是洛夫人用了药材那些制成的胭脂水粉,我自然是得要一些,拿去送给我的相好们。” 云裳点了点头,抬眸看向许二:“去给柯将军拿些胭脂水粉,包好了送过来。” “是。” 许二一走,云裳才放下了手,抬眸看向了柯浩:“大抵是前段时日柯将军并未去水云舫的缘故,这一回进展倒是不错,我再重新给柯将军开一个方子。” “好。”柯浩亦是欢喜起来:“我也觉着,最近我的身体好多了。” 云裳笑了笑,写了方子,许二也将胭脂水粉拿了出来。 柯浩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正好叫上洛轻言,洛轻言目光却落在了云裳身上:“听闻洛夫人的医术极好,我最近亦是觉着身子有些不爽利,还请洛夫人帮忙瞧一瞧。” 柯浩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这人想要做什么,多半事借着让洛夫人给他看病的时候,询问关于他的事情。 柯浩咬了咬牙,若只是问一问倒也罢了,他有足够的自信,洛夫人定然不会多言。 他更怕的是,这个姓卯的人,是巫族人,会给洛夫人使用巫蛊之术。 柯浩下意识地便抬眼朝着云裳看了过去,毫不掩饰地将想要表达的话都写在了脸上。 云裳向他递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才抬眸看向了洛轻言:“看病就不必了,我虽然并未给你诊脉,只观你脸色那些,也能够瞧出,你身子并无任何不妥。你若是有什么想要问的,问就是了。” 洛轻言笑了笑,转头看向了柯浩。 柯浩听云裳那么一说,倒也稍稍安下了心,那蛊虫即便是再厉害,身体没有丝毫接触的情况下,应该也没有法子下蛊的吧? 柯浩抿了抿唇,他如今尚且在那个假的夏侯靖手下讨日子,暂时也还没有在明面上彻底翻脸的打算,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能够得罪巫族人派过来的这条走狗。 柯浩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只退后了两步,出了门,立在了院子中。 云裳瞧着柯浩的距离,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当着柯浩的面,你也不怕引人怀疑。” “正是因为当着他的面,才不怕。”洛轻言背对着大门,柯浩全然看不见他的脸色模样,他的眸光便柔和了下来:“方才你对柯浩,是用了药?” “嗯。”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柯浩此前派人去了夏军大营中,意欲求和,条件是让我们帮他拔除体内蛊虫,我应了下来。只是前两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对他起了疑,所以今日冒险试探了一下。” “结果如何?” 云裳摇了摇头:“柯浩没什么问题。” 说完,云裳才又抬起头来,眉头轻蹙,眼中带着几分焦虑:“之前在夏军营中的时候,王尽欢身边有一个亲卫兵被巫族人控制暴露了,他说,巫族人在准备一个转命大阵。” “我入城之后,就一直在暗中查探,想要知道这转命大阵究竟是什么东西,又究竟有什么作用。我之前想的是,找到那转命大阵布置阵法图的东西,我以为是灯火房子街道那些,可是最后却确定了,应该是江河。” “我将我们夏国的山河图,与巫族人的阵法图对比了一下,发现两张图只在部分地方有不同,而这些地方,分别是,柳沧、泗阳、南阳、锦城外岐山下,以及武安城中。阵眼,便在这武安城中……” “叛军入了武安城中之后,便曾在城中填河开渠,恐怕也是为了布置阵法。而其他基础地方,想必早已经布置妥当。” 云裳抿了抿唇:“我不知道那转命大阵究竟有什么作用,只是以山河为阵,恐怕并非是寻常小阵……” “如今阵法图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我只是不知道,巫族人为何没有启动大阵,他们究竟在等什么。可是,这也意味着,他们随时有可能启动大阵,咱们的日子所剩不多,得赶紧了解这桩事情才是。” 洛轻言应了一声,倒是不怎么惊讶。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洛轻言是以巫族人的身份呆在叛军中的巫族人身边的,那黎行在叛军中地位不低,想必有许多事情都已经从黎行那里听说了。 “你可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洛轻言颔首:“在等一个小阵,以及阴年阴月阴时。” “巫族人说,那转命大阵,得要在阴年阴月阴时,在至阴之地启动,效果才最好。” 云裳一怔:“阴年阴月阴时?” “嗯,就是十二日后的子时。” 洛轻言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我只是不知道,至阴之地,是在何处。” 云裳眼珠子转了好几转,却是骤然闪过一个想法,洛轻言不知道,云裳却可能是知道的…… 第1465章 至阴之地 “我大概知道那至阴之地在何处。” 云裳此言一出,洛轻言倒是忍不住有些诧异:“你知道?” 云裳点了点头:“我进城之后,闲来无事在城中结实了一个乞丐,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一些事情。” “此前有不少叛军首领,在城中强抢民女带回府中。那乞丐告诉我,他们前几日,在城中一处废弃的宅子里,发现了不少被掳走的女子的尸体。” 云裳神情紧绷着:“我先前尚且不知,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还在想,他们这样做,就不怕被城中百姓之道,引起民愤吗?” “也正是因为这个,让我对柯浩产生了怀疑,疑心此事柯浩有参与。只是方才我才知晓,柯浩将人掳走之后,并未碰过,只转手又交给了亲信的下属去处置。” 洛轻言立马就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你是觉着,那宅子,就是至阴之地?” “我觉着极其有可能,柯浩那下属,多半是被巫族人控制了,只是被控制之后,却只将柯浩掳回来的女子给杀了扔到了那处地方,这未免有些太奇怪。” “因而我觉着,巫族人杀了那些女子,还将尸体藏在那里,定然是有用处的。” “女子本就属阴,女子的尸体更是,所以我料想,那处地方就是巫族人自己打造出来的,至阴之地。” 洛轻言点了点头:“倒是极有可能如你推断那般。” 云裳抿了抿唇:“那我应该怎么做?你在黎行身边定然十分不方便,要不,我叫人去查到那处宅子,而后想法子破坏了那处宅子?” 洛轻言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若是打草惊蛇,他们也可以换个地方启动大阵,只是兴许因为没有阴年阴月阴时以及至阴之地的加持,阵法的效果会不那么强,却也并不是全无效果。” “你可以派人去查那宅子在何处,然后派人盯着,可是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左右离他们定下的时间,还有十二天的时间,这十二天,还足够我们做不少的事情。” 云裳明白了洛轻言的意思,只轻轻颔首:“好,我知道了。” 洛轻言又看了云裳一眼:“不管如何,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在我的心中,没有什么,比你的平安更为重要。” 云裳点了点头,想要笑一笑,可是想着柯浩能够瞧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得作罢。 洛轻言朝着云裳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云裳跟在他身后出门相送,见柯浩一直在看她,云裳笑了笑:“卯大人只是关心柯将军的身体情况,问了我一些关于柯将军的情况。柯将军放心,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 大抵是云裳的话宽了柯浩的心,柯浩抬眸看了卯展一眼,见他冷着脸,神情如常,才咧嘴一笑:“说起来,我觉着我的身体情况,应该比卯大人好多了。” “洛夫人瞧瞧,卯大人果真没有隐疾吗?” 云裳脚步一顿,垂下眸子,脸上却是有些发烫,洛轻言有没有隐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没有的。” 柯浩啧了一声:“没有隐疾?不可能啊?昨天我请卯大人去水云舫高兴高兴,可是谁曾想,卯大人一直就板着一张棺材脸,不让那些个花娘靠近。那避之如蛇蝎的模样,比我这有隐疾的人还夸张。” “啧。”柯浩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在洛轻言身上扫了一圈:“看着卯大人年岁好似不太大的模样,有二十了吗?娶妻了吗?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洛轻言却是并不觉着有什么,神情脸色都不曾变过一下,只垂下眸子淡淡道:“心有所属,其他人,我都觉着脏。” 柯浩啧了一声:“能得卯大人这般真心相待,那人想必是大美人吧?可惜不在武安城中,不然,我还真的想要见一见。” 洛轻言没有作声,倒是云裳有些心虚,只轻咳了一声,瞧见许二带了一个人进来,便连忙道:“两位大人有什么悄悄话,可以出去说,我要给其他病人看诊了。” 柯浩哼了一声:“我与他有什么悄悄话?” 说罢,便径直离开了。 洛轻言转头看了云裳一眼,微微拱了拱手,便也走了。 云裳给来的病人看了诊,便又回了屋,在屋中仔仔细细地将巫族的阵法图和夏国山河图又记了一遍。 十二天,想要填河开渠,很难。 尤其,填河开渠之事,不能够从附近的地方入手,不然容易被巫族人发现。 为今之计,只能从这城中入手。 破坏至阴之地,正如洛轻言所言那般,兴许会有一些影响,可是却断然不能够完全阻止巫族人启动大阵,只是兴许阵法的效果会稍稍削弱一些。 所以,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将能够启动巫族大阵的那巫族大巫师给杀了。 云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如果还有十二天,想要在这十二天,接近那巫族大巫师,应该也不算难,只是要取得他的信任,却还需要费些功夫。 云裳抿了抿唇,不过,不管需要费多大的功夫,也都不怕,她也会去做。 虽知时日不多,云裳却也并未着急,只是离开院子的次数比以往增加了不少,偶尔去妙手堂看看,也会去胭脂水粉铺子逛逛。 终于,在第三日,云裳刚刚从胭脂水粉铺子出来,就瞧见她的马车旁边停了一辆马车,她的马车旁还站着两个侍卫打扮的人。 “洛夫人,我家主子请洛夫人上前叙话。” 云裳抬眸朝着那边的那车看了过去,就瞧见马车的车门被推了开来,里面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十多岁,衣着打扮皆十分精致,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高傲。 正是贺楚灵。 云裳脚步一顿:“贺小姐?” 贺楚灵到似乎并不意外云裳会认出她,只笑了笑:“听闻,这胭脂铺子里面的胭脂水粉,都是洛夫人调配的?” “是。”云裳点了点头:“我略通医术,便用了一些药材在胭脂水粉中,效果倒是还不错。贺小姐也想要买一些胭脂水粉?” “不。”贺楚灵摇头:“我想买的,是配方。” 第1466章 咬住鱼饵了 云裳一怔,似是有些诧异。 “怎么?洛夫人不卖?” 云裳摇了摇头:“只要有银子,没什么不卖的。” 顿了顿,才又道:“只是我铺子上这些个胭脂水粉,只是用的最寻常的配方与药材,所有人都适用,能够让皮肤变得白皙细嫩,且在涂抹了胭脂水粉之后,也不会伤害皮肤。” “可若是贺小姐需要,那我还可以根据贺小姐的皮肤状况,专门为贺小姐调制适合贺小姐的方子,定然效果最好。” 贺楚灵有些意动,这胭脂水粉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她前两日也已经悄悄用过,效果的确不错,比她之前用过的所有胭脂水粉都要好用许多。 只是所有人都适用的效果都这样好,若是再专门针对她的情况单独调配的,定然会更好一些。 “可。”贺楚灵点了点头:“银子不是问题。” 贺楚灵从一旁取出一个匣子,将匣子打了开来,就瞧见里面金光一片。 “够吗?” “够了。”云裳上前两步,在马车车门前停了下来:“可否请贺小姐先将脸上的胭脂水粉擦去,我仔细看看贺小姐的皮肤情况?” “贺小姐放心好了,等我看完之后,我会重新替贺小姐上妆。” 云裳微微顿了顿,却又勾唇笑了起来:“我上妆的本事,应该也还可以。” 贺楚灵的目光便又落在了云裳脸上,云裳这张脸,五官不过堪堪算得上清秀而已,五官分开来看,都十分寻常,且甚至还有些瑕疵,只是上了妆之后,却让人觉着眼前一亮,有种惊艳之感。 贺楚灵打量着,心中倒是有了几分兴致:“好。” 说罢,便叫人打了水来,将脸上的胭脂水粉去了。 云裳仔细看了看贺楚灵的脸:“贺小姐年轻,皮肤状况尚且不错,只是大抵是因为时常上妆的缘故,皮肤被胭脂水粉侵蚀过,略显粗糙和暗沉,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几日便可改善。” 云裳转身叫铺子上的人拿了笔墨纸砚来,当着贺楚灵的面写下了方子:“就用这个方子调配胭脂水粉,保管好用。” 贺楚灵点了点头,将方子收了起来。 云裳又叫人准备了胭脂水粉:“胭脂水粉都是铺子上摆着卖的东西,尚未开过。” 云裳将东西展示给了贺楚灵看,而后开始给贺楚灵上妆。 云裳其实并不擅长这些东西,只是在宫中看得多了,便也就会了。加之最近这段时间云裳专程练习了一段时日,倒是足以唬人。 云裳很快就将妆容弄妥当,又拿了一面镜子来:“贺小姐瞧瞧可还看得过去?” 贺楚灵的目光落在镜子中,却是一愣,她自己这张脸,她早已经十分熟悉,毕竟日日都会在镜子里面看见的。 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不过是改了一个妆容,便能让她自己都产生一种陌生感。 虽然感觉有些陌生,可是却也是十分好看的。 眉眼比之以前都有细微的改动,虽然只是细微的改变,可是却是全然不同的效果,带着几分媚,却又透着几分纯。 贺楚灵满意极了。 “极好。” 云裳笑了笑,自然是好的,毕竟她最近用来练习的,都是贺楚灵这张脸。 她做了一张与贺楚灵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每日戴着人皮面具,在那人皮面具上鼓捣。 她对贺楚灵这张脸,比对自己脸上易容出来的这张脸更为熟悉一些…… “有些仓促,且因为只是日常所用,所以妆容比较淡,并不算艳丽。若是宴会啊那些场合,就比较适合艳丽一些的妆容了。” “我瞧着贺小姐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应该是十分适合艳丽的妆容的。若是有机会,下次我给贺小姐试一试艳丽隆重一些的妆容。” 贺楚灵神情微微顿了顿,有些心动。 只是最近她都在这武安城中,也没有什么机会出席什么比较隆重的场合,需要用到那般艳丽的妆容。 若是平日里,那样的妆容恐怕就显得有些不太适合了。 不过…… 过段时间,倒是有一桩事情,一桩对她而言,十分隆重的事情。 贺楚灵勾了勾嘴角,最近,应该没有什么比那件事情更为隆重了。毕竟,那可是能够令天地变色,乾坤变幻的事情。 那日,她便是绝对的主角。 若是能够在那日那个场合之上,画一个隆重而艳丽的妆容,定然能够让所有人都惊艳…… 只是事情尚未确定下来,她也不可能将这件事情告诉眼前这位洛夫人。 虽然这位洛夫人的确是有些本事,可是她却不太相信。 若是她真的决定了,要在那日让这位洛夫人给她上妆,她也得要想法子,利用巫蛊之术,将这位洛夫人彻底控制住才是。 不是她不信任她,只是,只有全然控制在自己手中的人,她才会完全放心。 贺楚灵心中心思转了好几圈,半晌才笑了起来:“洛夫人手可真是巧,我都有些认不出来,这镜中的人是我了呢。” “就是可惜了,虽然用了你做的胭脂水粉的方子,可是我身边却没有你这样手巧的丫鬟,倒也是一件憾事。” 云裳眉眼带笑:“这也并不麻烦,若是贺小姐喜欢,可以让身边负责梳妆的丫鬟来,我将我上妆的手法交与她便是。” 贺楚灵听云裳这么一说,倒是稍稍放下心来。 可以教给她身边丫鬟,想必这位洛夫人,应该是没有其他目的的。 没有其他目的就好,没有其他目的,她才能够放心。 贺楚灵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将这方子拿回去做了胭脂水粉,先试试效果,若是效果好,到时候我再来叨扰洛夫人。” 贺楚灵说着,朝着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连忙抱起先前贺楚灵给她看过的那装满金子的匣子递了过去:“洛夫人请。” 云裳倒也不客气,只伸手接了过来:“多谢贺小姐。” 贺楚灵叫人将马车门关了,这才施施然离开了。 云裳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脸上笑容才渐渐淡了下去。 鱼儿,总算是咬住鱼饵了。 第1467章 阁楼下的尸骨 容貌之于一个女子,是毕生的追求。 无论原本长相如何,若是能够让自己变美,那定然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 且一旦见过自己更漂亮的样子,让她再去接受原本的模样,就难了。 云裳回了院子,就瞧见暗卫已经在院中候着了:“已经找到娘娘说的那处宅子了,那宅子中,有一处高五层的楼阁,应该是主人家原本用来赏月观星的地方,就在那楼阁所在的院子里,埋着二三十具尸体。” “那些尸体无一例外全是女子,从尸骨的腐烂程度来看,死亡的时间应该都在最近几个月。” “且我们在检查那些尸骨的时候发现,那些尸骨上,都被人烙印上了一个图案。” 暗卫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来:“我们将那图案拓印了下来,那图案瞧着并不像是画上去的,倒像是用什么东西,烙印在那骨头上的,哪怕是最久远的尸体上,这图案都像是新弄上去的一样。” 云裳看了一眼那图案,微微眯了眯眼,这个图案,她倒是在巫族看过许多次,应该是巫族人的特殊图腾。 “除了这个图案,那些尸骨与其他尸体倒也并无其他的区别。” 云裳点了点头:“那些尸骨,是埋在地下的?” “是埋在地下的,只是埋得不深,很多地方甚至都能够看到一些骨头,倒像是随意掩人耳目所用。” 倒也难怪,若是埋得深了,那乞丐只怕也没有法子发现。 云裳眯了眯眼,难道巫族人就不怕有人会发现那些尸骨,而后将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吗? 云裳仔细思量了片刻,才又吩咐道:“你们抽空再去瞧瞧那楼阁,看看那楼阁之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 暗卫顿了顿,见云裳并未再追问其他也没有其他吩咐,才又继续禀报着:“除了那宅子之外,娘娘让我们查探的其他符合条件的宅子,都并未发现异常。” 云裳点了点头,之前她是以为,巫族人在布置什么阵法,所以她觉着,在这城中其它宅子中兴许也会有巫族人埋下的尸体。可是那日听洛轻言那样说,云裳就知道她判断错了。 “我知道了。”云裳轻轻颔首:“下去吧,那处宅子不用再守着了。” “不用守着吗?” 云裳应了一声,洛轻言说,巫族人要启动转命大阵的日子,是在十日之后,那么这段时间,巫族人定会在那处地方布置各种东西,巫族人虽然武功轻功甚至潜行之术不如他们,可是他们也还有巫蛊之术,万一被巫族人发现,却是得不偿失。 “是。”暗卫应声退了下去。 云裳在屋中来来回回踱步,将所有希望都放在贺楚灵身上,实在是有些太过冒险,若是赌输了,那便是满盘皆输了。 这样太过依赖别人的事情,她素来不会做,她得要另外再想想法子。 云裳走了半晌,才骤然停下了脚步。 之前柯浩派遣那些花娘去城外夏军营中禀报消息,说的是,柯浩与高骏都愿意投诚。 柯浩,与高骏。 如此来看,柯浩与高骏的关系应该是极为不错的。 不然,高骏也不会将自己的前程都赌在柯浩身上。 且,柯浩没有法子接触到夏侯靖,高骏却应该是有办法的。 毕竟,高骏的官职,比柯浩高上许多,放在朝中,也是位居三公之列了。 即便是夏侯靖不愿意见高骏,夏侯靖身边却也绝对不会一个他原来的旧部都不放,那样就太刻意了。 只是巫族人有可能会用蛊虫,将夏侯靖身边原来信任之人都给控制住。 蛊虫,是可以解的。 云裳心思微微转了好几转,她得要见一见柯浩。 可是,不能自己去,毕竟,她只是柯浩的大夫,三五日去复诊一次倒是还说得过去,时常都在见面,就太过引人注目了。 好在之前受到了柯浩利用花娘出去传信的启发,她将铺子上的一些胭脂,送给了水云舫的花娘。 云裳养生将许二唤了进来:“水云舫中的一些花娘,在用咱们铺子上的胭脂水粉的。你让胭脂水粉铺子上的人,想法子递个消息过去,就说咱们铺子上出了新品,效果极好,能够使人拥有桃花粉面,她们定会喜欢,只是新品颜色颇多,也不知道哪一位适合哪一种颜色,让她们有想要的,可以去铺子上试试看。” “再派人去打探打探,柯浩平日里喜欢的花娘有哪些,递话的时候,千万莫要漏了她们。” 许二听云裳这么吩咐,便明白了她了想法,连声应了,而后退下去去办事去了。 第二日,云裳便打着要研制新胭脂的名号,去了胭脂水粉铺子,而后躲到了胭脂水粉铺子的后堂。 大抵是前一日暗探想法子递过去的那些话起了效果,很快,就有人从门外进来了:“主子,你等的人来了。” “几个?” “结伴而来的,来了七八个,都是水云舫中的花娘,其中有两人,是柯将军平常喜欢点的花娘。” 云裳点了点头:“选柯浩最喜欢的那一位,告诉她,有一款更为适合她的颜色,只是我尚在做,若是她不嫌弃,可以进来亲自试一试。” 铺子上的店小二应声去了,很快,就带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云裳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那花娘身上,倒是有些诧异。 那位花娘其实算不得漂亮,模样比较寻常,只是瞧着模样和说话的声音,应当是个温柔如水的性子。 那花娘见着云裳,微微怔愣了片刻,才笑了起来:“能够做出那么多人喜欢的胭脂水粉的人,竟然是个女子吗?奴家记着,制胭脂水粉的师傅,好似是男子更多一些?” “男子兴许技艺上更强一些,可是到底还是女子更了解女子想要的是什么。” 那花娘笑了一声:“也是,奴家巧儿,见过夫人。” 云裳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胭脂水粉推了过去:“你试试这个吧。” 巧儿点了点头,接了过来,目光落在那镂金镶玉的盒子上,目光微微顿了顿:“这……这盒胭脂,奴家怕是买不起吧?” 第1468章 水云舫 云裳笑了笑:“没什么买不起的,我今日叫姑娘来,是有事情要求姑娘帮忙。若是姑娘肯帮忙,这盒胭脂,便是你的了。” “不止这盒胭脂。”云裳将放在一旁的另外一个匣子打了开来:“这盒头面,也是你的。” 巧儿愣了愣,倒是并不太意外,只垂下眸子:“奴家不过是风尘中人,恐怕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夫人的。” “我既然找了你来,自然就是你帮得上的事情。”云裳笑了笑:“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只是听闻,城中的柯浩柯将军,是姑娘的客人,想要请姑娘替我给柯将军带封信罢了。” “柯将军?”巧儿蹙了蹙眉,却仍旧没有应下。 “我与柯将军认得,事实上,我是柯将军的大夫,城中妙手堂的人,夫家姓洛。” 这个名号,巧儿却是听过的。 只是因为柯浩在水云舫中,从来都是藏不住话的性子,水云舫的人都知道,之前柯将军是个不行的,只是这段时间因为神药,却是重振了雄风。 别人不知道那神药从何而来,可是因为柯浩时常在她那里来,她却是知晓的。 “洛夫人?” 巧儿却是愈发疑惑了:“洛夫人是柯将军的大夫,按理说来,见柯将军的次数也并不少,为何……” 云裳垂下眸子:“我是时常能够得见柯将军,可是我见柯将军,大多是在将军府,只偶尔,柯将军会到我那里问诊,可是身边却也是跟着人的,要传话那些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云裳将袖中的书信推了过去:“这是我要交给柯将军的书信,我知晓巧儿姑娘定然有法子避人耳目,将这书信交给她,一切,就麻烦姑娘了。” 巧儿目光落在那书信上,却是沉默了下来:“按理说来,夫人药想方设法避人耳目送给柯将军的书信,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为何夫人却能够这样相信奴家,就将书信交给了奴家呢?难道夫人就不怕……” 云裳笑了起来:“我不过是相信柯将军的眼光罢了,柯将军时常去水云舫,看起来十分风流不羁,可是我却觉着,柯将军去水云舫,定然也不只是为了那档子事。” 巧儿一愣,却是抬眸看向了云裳。 云裳嘴角微微翘着:“哪怕是戏子、乞丐、妓子,也是有心的。有仁爱之心,有大爱之心,如今这武安城中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瞧着城中那么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瞧着家不家,国不国,姑娘真的看得下去吗?” 巧儿沉默了半晌,才抬起手来,伸手接过了那封书信:“我知晓了,今夜,若是柯将军去了水云舫,奴家便能够将这书信交给柯将军。” “这胭脂和头面……” 云裳将东西推了过去:“这两样东西,还请姑娘笑纳。姑娘大义,可是这也是姑娘应该得到的。况且,还得要靠着这东西来掩人耳目呢。” 巧儿顿时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沉默了片刻,才将东西接了过去。 巧儿一走,许二就走到了云裳身后:“娘娘就这般信任那个巧儿?若是她也被巫族控制在了手中,若是书信落在了巫族人手中……” 云裳却是不惧怕,只眯了眯眼:“这封书信,用的是夏国军中传递密令消息的封印之法,若是柯浩瞧见不对劲,自然不会相信。” “且信纸上的内容,并不太重要,即便是落在巫族人手中也不用害怕。真正重要的内容,在那信封的夹层之中,柯浩若是不傻,应该能够发现。” 许二听云裳这般说,也就不再作声了。 夜里的水云舫,总是分外热闹。 笑闹声,花娘揽客的声音,鸹母的奉承声交织在一起,从门外传了进来。 巧儿坐在铜镜前,由着丫鬟往她的头上簪上绒花。 “那玉颜阁的胭脂水粉果真名不虚传,这个颜色十分自然,也十分适合姑娘,却让姑娘的脸像是的染上了红晕一般,倒真是应了那句面如桃花。待会儿等着姑娘出去,楼下的客人,定然都会被姑娘给勾了魂儿的。” 巧儿笑了笑:“哪有你说的那般夸张?” “奴婢可真的没有奉承姑娘,姑娘你自己瞧瞧。姑娘的水粉也是用的玉颜阁的,用了之后,颜如玉,如今再加上面若桃花,可不比之前美了许多?” 巧儿目光在镜中的自己脸上顿了顿,才转身吩咐着丫鬟:“你出去瞧瞧……” 那丫鬟闻言就笑了起来:“哎哟哟,姑娘是想要叫奴婢出去瞧谁啊?是瞧城西的王公子?还是城东的李爷?” “不用瞧了,奴婢方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都瞧见了,他们啊,都来了。” 巧儿面色更加红了几分:“你就知道打趣我,我要瞧的自然不是……” “奴婢知道,自然不是他们。”丫鬟哈哈笑着:“姑娘要瞧的,是柯将军。” 丫鬟说完,压低了声音:“之前小姐侍候那位柯将军,奴婢还为小姐打抱不平,毕竟那柯将军的事情水云舫中人人皆知。不过有时候想想,他不行,小姐也能够少受些苦。”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那柯将军的变化,那可是真真的,用耳朵都能听得见。” 丫鬟掩嘴笑着:“之前柯将军与小姐一同,就啊啊……然后就没了。如今小姐与柯将军夜里,啧啧……小姐的声音可是婉转动听,叫人都不忍听了呢。” 巧儿瞪了那丫鬟一眼。 在这些地方当丫鬟的,个个都是敢说的,嘴里的荤话比那些个男子都还厉害。 “你整日里说这些浑话,瞧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丫鬟嘻嘻一笑:“以后嫁人啊,奴婢得嫁个功夫厉害一些的。先让他来着水云舫试一试,若是不厉害的,奴婢都不愿意嫁。” 丫鬟说着,似是害怕巧儿说她,只吐了吐舌头:“奴婢这就去帮小姐瞧瞧,瞧瞧今夜,这柯将军怎么还不来,可叫我家小姐等得好着急。” 巧儿垂眸笑了一声,目光仍旧落在铜镜中,今日这胭脂,他会喜欢的吧?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哎呀,柯将军来啦?将军,我家小姐等你好久啦……” 第1469章 解闷儿 巧儿听见动静,浑身一僵,抬起手来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将绣帕拿了起来,站起身来,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七分笑意。 柯浩从门外走了进来,还在哈哈笑着:“巧儿今儿个怎么这么热情?还专程叫了人在门外守着,可是想我了,害怕我跟着别人跑了?” 柯浩说着,便又笑了起来。 巧儿含羞带怯地看了柯浩一眼,声音含着十分的娇:“将军!” 丫鬟素来是懂得看人眼色的,只笑眯眯地道:“屋中已经准备好了酒水和将军惯常喜欢吃的点心,奴婢就在门外候着,将军与小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唤奴婢。” 说罢,便言笑晏晏地将房门给掩上了。 柯浩正要在桌旁坐下,巧儿却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朝着他勾了勾手指,随后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屏风后。 柯浩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只是眉眼之间仍旧带着笑:“啧,巧儿你今日这般着急?” 转过屏风,就瞧见巧儿立在屏风后,同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 柯浩一见着那书信,脸色就有些变了。 他常年在军中,自然一眼就能够认出,那时军中密信。 “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巧儿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今日,奴家同舫中其他姐妹一同,去了胭脂水粉铺子,在胭脂水粉铺子,见着了洛夫人。洛夫人单独见了奴家,将这封信交给了奴家,让奴家转交给你。” “洛夫人?”柯浩接过那书信,眉头却仍旧轻蹙着。 “是。”巧儿点了点头:“洛夫人说,她虽然时常能够见到你,可是每次见着的时候,身边都有人盯着,不太方便将这封书信转交,所以特意让奴家转交。” 柯浩应了一声,却是微微眯了眯眼,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且还成功了,夏军在这城中的势力,不容小觑。 巧儿见柯浩准备拆信,十分体贴地垂下了头:“奴家先出去给将军将酒倒好。” 柯浩应了一声,将信拆了开,抽出信纸从头看到了尾,看完之后,眉头却蹙了起来。 信中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交代…… 既然如此,为何还这般煞费苦心地将东西交到他手上。 柯浩身子微微顿了顿,却是将那信封重新拿了起来,仔仔细细摸了一遍,随后,柯浩的神情微微顿了顿,只左右四顾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将从信封的夹层中取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而后沉吟了片刻,将那纸塞入了最里面的小裤中。 随即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巧儿瞧着柯浩手中还拿着那封书信,目光从那书信上扫过,却只装作未见:“将军可是要走?” 柯浩摇了摇头,在屋中四下看了看:“屋中可有火盆子?” 巧儿笑了一声:“这不过才九月初,哪儿来的火盆子?” 巧儿说完,也猜到了柯浩要火盆子是想要做什么,只低声道:“倒是有准备水,奴家去给将军端上来。” 巧儿快步走了下去,将屋中提前准备好的水盆子端了过去。 柯浩便将那封书信取了出来,将信纸放入了那水盆中,水将信纸全然浸湿了,纸上的墨迹渐渐化了开。 柯浩等了一会儿,才将那信纸取了出来,举起来看了看,确定上面的墨迹都已经全然晕染开,才将那信纸拢了拢,扔到了一旁,而后又慢慢将信封一起放入了水中,一点一点地撕了开来。 巧儿立在一旁看着,半晌,才抬眸,目光落在了柯浩的脸上:“城中,是不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嗯?”柯浩将那信封与信纸处置妥帖,微微扬了扬眉:“为何这样说?” 巧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致这就是女子的直觉吧。我总觉着,最近城中的氛围,好似一张逐渐绷紧的弦,越拉越紧……” “直觉?”柯浩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笑了起来:“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这些大男人,都会挡在你们前面的。” 巧儿却是摇了摇头:“我不需要将军挡在我们前面,我只希望将军能够平平安安的。” “那是当然。”柯浩在桌旁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等着半夜,巧儿睡了,柯浩才起了身,将床幔放了下来,坐到桌子旁,拿出了自己先前藏起来的那张纸,仔仔细细看了,而后将只撕成了碎片,从画舫上扔了下去。 夜色已深,没有人留意到那飘飘洒洒落入水中的纸。 那些碎纸薄如蝉翼,被水一浸,很快就消失不见。 第二日一早,柯浩便带了几个画舫中的花娘离开了水云舫,直奔高骏府上。 高府比之他的柯府,却是戒备更为森严。 见着柯浩来,门口的侍卫连忙迎了上来:“柯将军。” 目光看向柯浩身后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身上,神情微微顿了顿:“这些人……” 柯浩嘿嘿一笑,脸上俱是得意之色:“这些都是水云舫的花娘,都是长的最漂亮的,唱小曲儿也最动人的,我骏哥在府中养病,定然十分无趣,所以我专程给他带了几个花娘过来解解闷儿。” “咳咳……”柯浩轻咳一声,眉眼飞扬:“我知晓,骏哥养伤呢,不能够太辛苦劳累,所以,这些花娘真的只是来给他弹弹琴唱唱小曲儿解闷的,不做其他,不做其他。” 那侍卫嘴角微微抽了抽:“柯将军可以先进去,只是这些个……这些个姑娘,属下却是要先去问过高大人之后,才能定夺。” “行。”柯浩倒也不为难,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我知道骏哥的性子沉闷,多半是不让的,我亲自去给他们说。” 走到门里面,才又转过身朝着那些花娘飞了个颜色:“姑娘们等我哦,我很快叫人把你们带进去。” 那些花娘挥舞着手中绣帕笑着:“好啊,那柯将军,我们等你哟,你可千万莫要把我们给忘了……” 第1470章 唱个小曲儿 “胡闹!”高骏黑了脸:“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女人,怎么能够往我府上领?” “嘿……”柯浩啧了一声:“人生得意须尽欢啊,而且那些女子,可个个都是甜蜜蜜的小心肝儿,怎么是乱七八糟之人呢?唉,若不是生活所逼,谁不想好好地当个良家女子啊?” “瞧瞧你,你也不到四十啊,怎么就过得跟个苦行僧似得呢。你现在因为要养伤,整天就在这府中呆着,你不觉着闷吗?真的只是来弹弹琴唱唱小曲儿,不做其他。嘿,你不想做,难道还有人能逼你不成?” “你就当啊,我给你请了个戏班子什么的就是了。” 柯浩素来死皮赖脸,高骏实在是说不过他,只得冷着脸在桌子旁坐了。 柯浩嘿嘿一笑,转身吩咐着门口候着的亲兵:“还不赶紧去,将人给我带进来,这天气已经开始冷了,姑娘们穿得都不多,在外面吹着冷风定然也会觉着冷,可不能将人给吹坏了。” “你倒是怜香惜玉。”高骏的脸色仍旧不太好,只冷哼了一声,复又看了柯浩一眼:“我说你,前段时日不是刚刚消停一些吗?你怎么现在又开始了?那水云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怎么就老是往哪儿跑呢?” “那些女人是不是给你下了迷魂药了?将你整日魂儿都勾走了。” “可不是么,她们不就是给我下了迷魂药了吗?”柯浩笑嘻嘻地应着:“哎呀,我们这些经常上战场的,等于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就得趁着自己还能享受的时候好好享受嘛,等着以后不行了,即便是再好看的女人躺在我床上,那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柯浩一嘴的歪理邪说,高骏说不过他,只冷哼了一声,僵着身子坐着不说话了。 很快,下人就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走了进来,满室馨香。 高骏忍不住皱了皱眉,脸上俱是不喜。 柯浩全当没有看见,只十分热情地招呼着她们:“快快快,你们吃饭的家伙事可都带着的?” 女子们有的抱琴,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拿着笛子…… 听闻柯浩这么一问,皆是笑嘻嘻地回答着:“都带了,柯将军都说了,这是我们吃饭的东西,我们怎么能够忘记?” 大抵是因为高俊的脸色实在是难看,那些女子素来也是知晓察言观色的,声音也渐渐笑了下来,只小心翼翼地觑着高骏的神情。 高骏抿了抿唇,只冷眼旁观着,并未出声。 柯浩咳了一声:“你们别理他,他就是久了没有那啥了,给憋的。快,你们赶紧的,将你们的看家本事都给我使出来,可得要将我这位哥哥给侍候高兴了。要是他高兴了,我重重有赏。” 那些花娘听柯浩这么一说,胆子倒是稍稍大了一些:“柯将军可得要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柯浩看了一眼门外,门外有人守着,屋中的下人倒是已经被高骏挥退下去。 一声琵琶声起,随后,琴声笛声各种便都加了进来,小曲儿亦是唱了起来,厅中顿时热闹了起来。 “骏哥你听,是不是很好听?我就说了,她们虽然都是些花娘,可是这弹琴奏乐唱小曲儿的本事,即便是那些大家闺秀,也未必比得上。” “能这样比吗?”高骏冷声哼了一声。 柯浩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花娘的身上,往高骏身边悄悄凑了凑:“骏哥,我跟你说啊,那一位,名叫兰雨,她的身段儿,那可是一绝,待会儿我叫她给你跳个舞让你悄悄,哎哟,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柔软的身子……” “跳舞好看,在床榻上那更是……” 高骏的脸都黑了下来,柯浩却仍旧不自觉,又凑近了一些,声音愈发笑了起来,近乎耳语一般,只他们二人能够听见。 门外的侍卫便只瞧见柯浩笑得不怀好意,高骏的脸确实越来越黑。 侍卫忍不住在心中啧了一声,这位柯将军平日里在城中素来玩得很开,荤素不忌的,他们家大人却是个严于律己的,从不碰那些玩意儿。 可别将他们将军给带坏了…… 不过这些个花娘,容貌身段儿倒是真不错,也难怪柯将军几乎夜夜都往那边跑…… 柯浩在高骏耳畔耳语完,便又退开了一些:“这些个花娘,都是侍候惯了人的,对于怎么让咱们舒服,那可是绝对擅长的,骏哥你试一试就知道了,保管你试过之后就食髓知味,再也戒不掉了。” “胡闹!” 高骏冷着脸看向柯浩:“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我就叫人将你带来的这些人直接扔出去了。” 柯浩连忙告饶:“别……别别别……我不说了,真就是带来给骏哥解解闷儿,没别的意思。” 柯浩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在府中是怎么呆得住的,也不怎么出门,你在府中都做些什么啊?我前段时日在府中呆了几天,我就觉着浑身都快要发霉了似得,怎么都不对劲儿。” “哪有那么夸张?”高骏抿了抿唇:“早上起来练武,上午看会儿兵书,下午玩会儿沙盘那些,一天也就过去了。” “那多没趣儿啊。” 高骏却是瞪了柯浩一眼:“你就是整日里只知道玩乐,都不将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所以上次才输得那样惨,陛下将你关在府中几天,你也不知道好好反省反省,你再这样下去,下次还会输。” 柯浩连忙摆了摆手:“说不得说不得。” “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回去就好好看书练兵行了吧。” 高骏看着柯浩一脸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只幽幽叹了口气,神情中满是怅然。 柯浩也并没有胡闹太久,让花娘唱了歌曲儿,倒是果真就带着人走了。 柯浩离开高府没有多久,消息就传到了云裳的耳中。 “他直接带着花娘就去了高府?” “是啊,听闻当时高骏的脸都黑了。” 云裳却是笑了起来:“这柯浩,倒果真有些意思。” 有时候,越是遮遮掩掩,却越是引人怀疑,越是高调行事,却越是让人猜不到。 第1471章 蒲公英飞絮 “后来临走的时候,柯浩还让高骏给训斥了一顿,说他整日胡闹,让他不许再去水云舫了,在府中思过,写一封悔过认罪书,到时候他亲自带着柯浩去夏侯靖跟前请罪。”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她此前还在想,高骏即便是在夏侯靖身边有人,他想要名正言顺的靠近,然后带人出来,让她试探有没有蛊虫,恐怕也不易。 只是却不曾想,不过是那么一会儿的时间,高骏就已经想好的对策,带柯浩去请罪?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柯浩的性子在城中这群叛军首领之中,那可以说是公认的跳脱,带着柯浩去,倒是可以让柯浩从中做手脚。 如此一来,可能性倒是能够稍稍高一些。 云裳心中稍定,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她自己太过小看这群人了。 能够在跟在夏侯靖身边,随着夏侯靖一同走到现在,都断然不可能是只有蛮力没有脑子的人。 柯浩与高骏越是聪明,于她倒是越为有利。 夜里,开始起风了,且今日的风,倒实在有些大,廊檐下的灯笼亦是被吹得飘飘荡荡,没有关紧的窗户亦是被风吹来拍打着窗柩。 许二见状,连忙将院子里的窗户都关了,又将灯笼取了下来,换上了灯盏。 云裳照常在子时左右打开了窗户,等着夏军大营那边的信令烟花。 如今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每日的信令烟花却从未消失过,这城中,无论是叛军还是寻常百姓,似乎都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连谈论的声音都渐渐没了。 子时,信令烟花准时升起,云裳的目光却是微微一顿。 只因为,方才那升起的信令烟花与前几日的寻常信令烟花不太相同,今日这信令烟花却是在告诉她,今日夜里,会有行动。 云裳眯了眯眼,心中暗自琢磨着。 今日夜里会有行动?什么行动? 云裳此前就已经将十日之后巫族会启动大阵的事情传信出了城,王尽欢他们应当已经知晓了,为何却在这节骨眼上要有所行动? 可是城外的夏军营地中出了什么事? 云裳正猜想着,目光却是骤然一顿,瞧见了院子里灯火映照之下,隐隐约约能够瞧见一些细小的小小绒毛飘了过来。 云裳的目光在那些绒毛上微微顿了一顿。 是蒲公英。 云裳倒是并不认为,这只是寻常蒲公英。 毕竟,之前他们在巫族的时候就利用蒲公英给那些巫族人下过毒,且她此前也将这个下毒的法子,教给了王尽欢与宁浅。 云裳快步走了出去,伸手接出了那蒲公英的飞絮,而后将那飞絮放在鼻尖闻了闻。 那蒲公英的飞絮之上,果真侵染着毒药。 云裳仔细闻了闻,只是那毒药,却并非是她之前认识的毒药。 如今鬼医就在营地之中,想必是鬼医新近弄出来的新药。 云裳蹙了蹙眉,却是不知,这毒药有何效用。 云裳正想着,就瞧见许二匆忙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鬼医? 云裳微微扬了扬眉,他怎么来了? 鬼医一瞧见云裳立在院子里,手中还有那蒲公英的飞絮,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哈哈,你倒是还真警觉,竟然这就发现了?” “不过,你不知道我们下的是什么毒吧?嘿嘿,这可是我最近新研制出来的毒药,效果可好了。” “你猜猜这毒药会有什么效果?猜对了有奖励。” 鬼医脸上满是志得意满:“所以说啊,你当初自己放弃了机会,没有拜在我门下当我的徒弟,你若是当了我的徒弟,我就能够将这制毒的本事全都交给你。做毒药多好玩儿啊,特别是研制出来一些新鲜的毒药,那种成就感,是旁的事情没法给的。” 云裳却并未理会他,只又将那飞絮放在鼻尖嗅了嗅,等着鬼医得意完了,才开了口:“这毒药,应该会延迟发作,大约十日左右发作。” 鬼医眨巴眨巴眼:“你之前告诉了王尽欢,他们的大阵要在十二日之后启动,我找了人算好了天气,知晓今日会有大风,做出来的毒药,自然是要赶在他们启动大阵之前就发作的,最好是刚刚好大阵即将启动的时候发作,才不会有什么意外,这有什么难猜的。” 云裳颔首:“这的确不难猜,我还猜想,你的这个毒药,很容易就沾染上,服下被这飞絮侵染的东西,水啊食物啊什么的,或者是闻到这飞絮的气味,亦或者是身体接触到,都有可能中毒……” 鬼医点了点头:“这也不难猜。” 说完,倒是他自己有些等不及了:“我让你猜的可不是这些,我让你猜的,是这毒药的效用,你知道什么叫效用吗?就是中了毒,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云裳松开手,仍有风将那飞絮带往别的地方。 “我猜想,中了这毒药,发作的时候,中毒之人,会失去自己的神志,而被人用一些法子控制住,让中毒的人能够听命于发号司令之人,听从指挥行事。” 云裳说完,就瞧见鬼医瞪大着眼张大着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裳。 云裳见他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只轻声啧了一声:“好似……也不怎么难猜啊?” 鬼医连忙拽住了云裳的胳膊:“快快快,你说说,你究竟是怎么猜的?你怎么会猜这个?可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是王尽欢?还是宁浅?” 云裳挑了挑眉:“没有人给我通风报信,我自己猜的。” “不可能,毒药有那么多的效用,你为什么不猜别的,非要猜这种。肯定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你别不承认。” “我有什么怕承认的?”云裳有些不解:“若是有人给我通风报信我直接说不就好了?” “我会猜这个,不过是因为之前听你说起巫族那个蛊虫之术,瞧着你的模样,似乎对它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所以之前我在营中提出制出类似的毒药的时候,你并未拒绝。” “我料想,你应该是对之前交给我的那毒药进行了一些改进……” 第1472章 医者之心 鬼医听云裳这样一说,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他就说,这位皇后娘娘,与他最为契合,就应该做他的徒弟,继承他的衣钵的。 可惜,她是皇后,没那么空暇。 鬼医有些幽怨地看了云裳一眼:“你什么时候和洛轻言和离?” “嗯?” 鬼医这话问的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和离? 她为何要和洛轻言和离? 云裳脑子里满满的疑问,又听鬼医接着问着:“你与洛轻言和离了,应该就有时间来跟我学医毒之术了吧?” 云裳哭笑不得,只瞪了鬼医一眼:“你不是已经找到徒弟了吗?你还没死这个心呢?我才不会和洛轻言和离呢。” “你若实在是想不过,等承业再大一些,我将承业送给你让你教导个几年,让你教他医毒之术。承业也很聪明……” 鬼医却是摇了摇头:“他才那么高一丁点儿,小崽子,不知道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而且,光是聪明可不够,这天底下聪明人多了去了,可是适合拜在我门下的,却不多。” “算了算了,人生,总是从满了遗憾,不说了。” 鬼医叹了口气:“我今天又赶了大半晚上的路,困了,先去睡了。” 云裳点了点头,却是笑了起来:“嗯,先去休息吧,明日我还有事情要与你说呢,毕竟你这段时间不在这城中,我假借你的名义,也做了不少的事情。” 鬼医顿时瞪大了眼:“什么事情?” “行了,不是什么大事。”云裳好笑:“先去睡吧,睡醒了再说,我也要休息了。” 鬼医狐疑地看了云裳良久,见她的神情脸色的确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模样,这才点了点头:“行吧。” 许二带着鬼医离开了,云裳也抬脚进了屋子。 她倒是从来没有料到,鬼医能够弄出这么一种毒药来,且还在这个时候,将毒药通过蒲公英下满了这武安城,这倒是意外之喜。 若是有这么个东西的帮忙,一切事情,倒是能够容易许多。 云裳心中稍定,便也熄了灯,躺上榻上歇了。 第二日一早,云裳起来用过早饭看了会儿书,鬼医才姗姗来迟。 在桌子旁坐下的时候,都还在打着哈欠:“你昨天说要跟我说事情,是什么事情?” 云裳笑了笑:“城中叛军首领,柯浩,是你的病人吗?” 鬼医点了点头:“是啊,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有隐疾的那一个。我之前也就是在他的府上,见着洛轻言的。” 云裳轻轻颔首,从一旁的书桌上取过几张纸。 “你离开之后,柯浩后来也一直派人来问,你什么时候能够出关,为的便也是他的隐疾之事。当时我刚刚进城,急需找个突破口,打入叛军之中,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这柯浩身上。” “只是当时你给他开的药方已经是极好的药方,并无什么必要再调整,只继续沿用就是。可若是这样,我便没有法子获得柯浩的信任,于是,我擅作主张,给他换了药方。” 云裳手指在那几张纸上轻轻敲了敲:“这些,就是我之前给柯浩开的药方。” 鬼医蹙了蹙眉,将那几张药方挪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却是忍不住咋舌:“你这是……压根就买有想过要让他好啊……” “你这是,准备用药,让他有种自己比之前好多了,异常威猛的错觉,而后一点点掏空他的身子啊。” 云裳点了点头:“是,所以我之前与你说过,我并不适合做你的徒弟。” “除了我没有闲暇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一颗纯粹的医者之心。”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几张药方之上:“就如这柯浩,他来向我求医,我便会想,他除了是我的病人之外,还是叛军首领。” “叛军首领,跟随着夏侯靖一同起兵谋反,身上背着无数夏国将士与夏国百姓的性命。这样的人,我自然是不希望他真的好的。” “他若是作为我的对手存在,他不好,自然比好要好一些。” 鬼医抬眸看了云裳一眼:“那时因为,你除了大夫这个名号,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便是夏国皇后。如果你不是夏国皇后,就不会这样想了。” 云裳摇头:“哪怕不是夏国皇后,家国却也定然是我放在首位的东西。” 鬼医点了点头,倒也不再多言:“这些药用下去之后,柯浩应该觉着效果十分不错的吧?” “是。”云裳点了点头。 鬼医顿了顿,又看了云裳一眼:“可是我似乎记得,之前柯浩曾经派了几个青楼女子假扮成叛军士兵,假死潜入夏军营中向王尽欢他们投诚?既然投诚……” 云裳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若是柯浩真心实意地投诚,那此事事情了了之后,我自然会想法子给他将身子调理好。只是现在,我却是还没有打算要换他的药方。” “毕竟,他曾经是夏侯靖的人,我并不信任他。” 鬼医点了点头:“行吧,我知道了,到时候柯浩来问我,我会想法子替你圆过去的。” “多谢。” 鬼医眨巴眨巴眼:“你来着城中也有段时日了,可见过洛轻言了?” “见过了。” 鬼医嘿嘿一笑:“洛轻言如今怎么样了?” “挺好的。” “啧。”鬼医忍不住啧了一声:“你那夫君也是个厉害的,这城中那么多巫族人,且他身边尤其多,完全就是站到了巫族人堆里,他却能够掩藏住自己的真实身份,假扮成一个巫族人,还不被发现,狠人啊。” 云裳笑了笑没有说话。 “还有十天了,你用来引出蛊虫的那笛音曲子我也已经学会了,可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自然需要的,你来了,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鬼医素来喜欢听她奉承,闻言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搞不定,说吧,想要让我做什么?” 云裳垂眸一笑:“在此之前,我想要让你告诉我,你那毒药,需要用什么来控制中毒之人,又是如何解毒的?” 第1473章 并不丢人 鬼医啧了一声,却是早已经料到她定然会问起这个,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转:“告诉你也无妨,左右这个毒药做出来也就是为了给你们用的。不过嘛,我有个条件。” 云裳扬了扬眉,轻声啧了一声:“还有条件啊?既然还有条件,那要不就算了吧。左右我觉着,即便是不需要你这毒药,其实我也能够收拾得了这武安城中那些巫族人。” 鬼医被气得要死,只恶狠狠地盯着云裳:“你这人也忒小气了一点吧?你也不问问我究竟要提什么条件……” “那你要提什么条件?” 鬼医哼了一声:“我还没想到,左右不是还有那么好几日的时间吗?等我想好了,我就告诉你。” 云裳倒也不着急,正如鬼医所言那般,左右还有好几天的时间,且鬼医都说了,他那毒药本就是做出来给她用的,他断然不可能不告诉自己使用的法子。 “你既然已经回来了,这戏自然也就要唱全,我让许二将你出关的消息传出去,这两日,我暂且还在这院子里呆两日,等着过两天,我就去妙手堂。” “对了,之前你说闭关,是为了给柯浩制药,你可莫要忘了。” 鬼医一脸满不在乎:“知道了知道了,我堂堂鬼医,难不成还能被这点小事为难不成?” 有鬼医在,云裳倒是果真轻松了许多,她此前打出了替鬼医坐诊的名号,每日里都会有不少的病人来问诊,每日看下来,也还是需要废些功夫。 鬼医在,云裳便只需要坐在一旁瞧着,若是有她之前看诊的病人,便跟鬼医说一说她之前的诊治用药情况。 第二日,柯浩就上了门。 柯浩也已经得了消息,一来就走到了鬼医跟前:“刘大夫出关了?之前说给我做的药可是已经做好了?我这段时间用你这位师妹的药用的倒是不错,洛夫人可与你说起过,她给我用的方子,刘大夫可仔细瞧过方子,你们二人的药,谁的更好一些啊?” 鬼医看了云裳一眼,在心中暗自啧了一声。 洛夫人。 他素来知晓这位皇后娘娘胆子不小,却不曾想到,竟然这样大,明目张胆地让人都替她捏一把冷汗,她倒是从从容容的模样。 “我这位师妹,此前还坐诊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此道,之前倒是我忘记了这么一回事。”鬼医轻飘飘地看着云裳:“不过怎么说呢,是药三分毒,我与她的药,虽然都是主治病的药方子,可是却也都有各自的毒性。” “虽然于身体的损伤并不太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到底也还是有的。从毒性来看,却是我的要稍稍好一些的。” “我的药方子只是起效慢一些,其他都是极好的。” 云裳闻言,却是忍不住掀了掀眼皮子:“师兄都说了,这两个药方子的毒性于身体的损伤都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那再去比毒性,有何意义。” 云裳嗤笑了一声:“师兄不擅此道便是不擅此道,输了就是输了,承认自己输了,并不丢人。” “师兄只是不擅长治疗此症罢了,在其他师兄擅长的领域,我亦是甘拜下风的。” 鬼医听云裳这么说,脸都黑了,只哼了一声不作声了。 柯浩听这师兄妹二人像是打擂台一般的模样,自然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只哈哈笑了起来:“是,不擅长的事情,输了便输了,没什么好丢人的。就如同我,我会舞刀弄棒的,对读书写字之类的事情,却实在是不怎么擅长的。” “既然洛夫人的方子更好一些,那就不如就继续沿用洛夫人的方子了,毕竟我之前便已经换过一次方子了,频繁换方子好似也不怎么妥当。” 云裳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个意思,那我给柯将军诊个脉吧?” 柯浩应了一声,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将手伸了出来,云裳伸出手去开始给柯浩诊脉。 柯浩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云裳的身上,似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柯将军一直盯着我这师妹做什么?我这师妹,可是已经成了亲的。” 柯浩这才似是骤然回过神来一般,连忙收回了目光:“不是不是,我只是想事情出了神而已。” 说吧,才又笑着道:“对了,我最近在水云舫,却是听闻水云舫中的花娘说,她们用的胭脂水粉,都是洛夫人那胭脂水粉铺子上的?” 云裳却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是吗?我亦是不太清楚,我只负责研究胭脂水粉的配方,其实那些东西并未经过我的手,我也不经常去胭脂水粉铺子。” 柯浩点了点头:“洛夫人既然能够将药材加入胭脂水粉中,让胭脂水粉变得好用,能够滋养皮肤,那洛夫人是不是也能够直接给她们诊脉看诊,给她们开些滋补的药材,给她们美容养颜啊?” 不等云裳回答,柯浩倒似乎自己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了:“洛夫人有所不知,水云舫中那些个花娘,好些个与我交情都不错,她们亦是听闻了你是我的大夫之事,所以起了心思,求到了我跟前。这美人的请求,我素来不怎么擅长拒绝。” 云裳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柯将军倒是个多情种。” “咳咳……”柯浩轻咳了一声:“就是……就是不忍心拒绝。” 云裳笑了起来:“柯将军也不必觉着不好意思,这也没什么的,我既然是大夫,自然是愿意帮她们看看的,看看有没有法子帮忙调养一下。” “只要有银子,我自然给看诊。不过我明日就要回妙手堂了,你让她们到妙手堂来找我便可。” 柯浩想了想,才轻轻点了点头:“行,已经很麻烦洛夫人了,我听闻洛夫人在妙手堂中不怎么坐诊的,我到时候跟她们讲一声,让她们直接去妙手堂找你。” 云裳颔首,抬起眼从柯浩脸上扫过,却见柯浩脸上神情如常,全然看不出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云裳垂下眸子,让水云舫的花娘去找她诊脉? 这是做什么? 第1474章 看顾一二 云裳第二日就去了妙手堂,只是尚未等到水云舫中的花娘,却等来了贺楚灵。 贺楚灵是被妙手堂中的管事带进内堂的,云裳听见通禀,便将手中画着地图的图纸收拢起来放置妥当了。 贺楚灵进屋的时候,便只瞧见云裳立在药柜前,正在称药材,似是正在配药的模样。 “洛夫人。” 云裳听见贺楚灵的声音才转过了头,目光落在贺楚灵的脸上,微微顿了一顿:“贺小姐。” 贺楚灵今日的妆容,倒是与那日她给她画的十分相似,只是大抵是身边丫鬟照着画的,到底也还是差了一些神韵。 云裳心中倒是十分满意,如此来看,贺楚灵对她那日给她画的妆容,应该是十分满意的。 满意就好…… “洛夫人这是在配药?” 云裳轻轻颔首,眉眼带笑:“是啊,妙手堂有大夫坐诊,我闲着没什么事情,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想配几副适合女子内调的药来。” “内调的药,那是做什么的?” 云裳言笑晏晏地解释着:“胭脂水粉那些,皆是外用的东西,能够通过胭脂水粉来遮盖皮肤上的一些小瑕疵,可是即便是用胭脂水粉遮盖住了,那瑕疵却也是一直存在在皮肤上的,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内调,便是通过对身子的调理,找到皮肤出现问题的根本原因,而后有针对性的进行调理,让瑕疵消失。” “比如有些人面无血色,只能通过涂抹胭脂,来让自己面若桃花。而其实,面无血色,大多是因为气血不足的缘故。而内调,这是通过调理身体的气血,让人即便是不涂抹胭脂那些的时候,也依然腮色红润。” “只是内调这个东西,是须得要长时间坚持的东西。所以我也只是想要先自己试一试……” 贺楚灵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贺楚灵说罢,才又道:“此前洛夫人给我的那方子,我叫人做成了胭脂水粉,倒是果真十分好用。所以我今日来,是想要问问洛夫人,除了胭脂水粉,洛夫人可还能帮我开些其他的方子。比如……眉黛,比如口脂那些……” “还有若是能够有一些滋养身上肌肤的东西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云裳点了点头:“眉黛的话,我也没什么可以做的,顶多就是选一些适合贺小姐用的颜色罢了。口脂倒是可以……” “这已经入了秋了,秋冬天气,嘴唇最易觉着干燥起皮,我可以在口脂中加上一些药材方子,让嘴唇一直水润。” “身上的话……”云裳想了想:“我给贺小姐再弄一个香膏的方子吧,每日沐浴之后,便可涂抹在身上,用上一段时日也能够感受到变化,皮肤会比较细嫩。” 这些东西,云裳之前都是做过的,因而也并不太费劲,只取了笔墨纸砚,飞快地写下了方子交给了贺楚灵。 贺楚灵接了过来,想了想,又道:“上次洛夫人给我做的妆容我亦是十分喜欢,只是只那么一种,用上几日,便也有些腻了……” 云裳面上带着笑:“这有何难?我再给贺小姐试上几种便好了。” 云裳取来东西,给贺楚灵上妆。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云裳的速度亦是快了许多,这一次的妆容却比之前的妆容更加清爽了不少,不那么明艳,却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贺楚灵瞧见自己的时候,亦是忍不住愣了愣,她以为上一次就已经足够惊艳,却不曾想,这一次,这位洛夫人,却又让她见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自己。 贺楚灵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带着笑:“洛夫人的手可实在是太巧了,不过是换了一个妆容,却好似是变了一张脸似得。” 贺楚灵目光在镜子上自己那张脸上转了转:“洛夫人好像尤其擅长此道?” 云裳笑了起来:“也不过只是因为无趣罢了,加之我本身也是个女子,我想,应该没有女子不希望自己变得好看一些的吧?我长相并不怎么出众,便只好在这些上面苦下功夫。” “加之我嫁人之后,我夫君其实不怎么喜欢我在外面抛头露面的给人看诊,所以我在外面看诊的时间比较少,在屋中呆着没什么事,就只要研究这些了。” 贺楚灵笑了起来:“会做这些也没什么不好,我倒是觉着,若是将这桩事情做好了,你的成就未必比当一个大夫差。” 贺楚灵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让你给我上妆,是不是有些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的?”云裳似是全然不知贺楚灵为何会这样问一般:“左右我也没什么事,贺小姐若是以后能够多多介绍一些人去我那胭脂水粉铺子上买东西,便是我赚了。” “且……我一直觉着,让人变得漂亮,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我其实倒是十分喜欢给人打扮的,我平日里无趣的时候,还会叫来丫鬟让我给她打扮收拾呢。贺小姐愿意相信我,让我给你上妆,亦是我的福分。” “那就好那就好。”贺楚灵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元宝,推到了云裳面前。 云裳身子微微顿了顿:“贺小姐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写两个方子,上一个妆罢了,用不了这么多……” 贺楚灵笑着:“这是洛夫人应得的,还望洛夫人莫要推辞才是。” 顿了顿才又道:“说起来,过几日,我想要组织一场小宴,只是之前丫鬟给我画的那些妆容我都不怎么喜欢,最近洛夫人给我画的这两个妆容,我倒是喜欢,只是却不怎么适合举办小宴的时候画,加之我那两个丫鬟,实在是手拙……” “所以,我想要请洛夫人过几日在我小宴之日,去我府上,给我画一个适合出席小宴的妆容,不知洛夫人意下如何。” 见云裳似乎有些犹豫,贺楚灵笑了起来:“银子的事情,洛夫人无需担忧。且洛夫人应该也知道我如今在城中的身份,洛夫人在这城中开药铺开胭脂水粉铺子,若是没有人看顾着,这兵荒马乱的,也不怎么太平。” “若是洛夫人能够帮我这一次,以后洛夫人这两处地方,我自然也愿意看顾一二……” 第1475章 是个男子 云裳微微掀了掀眼皮,似是有些意动。 “想必,洛夫人也没有打算离开这武安城的吧?” 云裳摇了摇头:“自然没有,我与我相公,生于这武安城,长于武安城,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那便是了,既然不打算离开,如今这城中不安稳,那自然应该找一个能够庇护住你们一家的人。” 云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笑了起来:“既如此,那我就多谢贺小姐了。” 贺楚灵见云裳答应下来,亦是十分高兴:“那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 “好。” 这一日,云裳一直呆在妙手堂,只是水云舫那些个花娘却并没来。 第二日一早,云裳一醒来,暗卫便来禀报:“昨日傍晚,高骏带着柯浩去见了夏侯靖,说是让柯浩去认罪。” 云裳闻言,身子微微顿了顿:“见了?” “夏侯靖并未召见,柯浩倒是与夏侯靖身边他的旧识聊了会儿天,还将几个不在值守的旧相识带去了水云舫。” 许二在一旁听见暗卫这般说,微微蹙了蹙眉:“娘娘你说,柯浩那些旧相识,究竟有没有被蛊虫控制啊?” “若是没有,那些巫族人又怎么会放心让他们留在夏侯靖身边侍候,可若是被控制了,又怎么会被柯浩带去水云舫?” 云裳抿了抿唇,倒是愈发觉着柯浩这人实在是十分聪明了。 “自然是被蛊虫控制了的。” “只是巫族人不知道那些人之前与柯浩究竟关系如何,他们害怕若是拒绝了柯浩,会引柯浩怀疑,所以便只能放任柯浩将那些人带去水云舫。他们觉着,左右那些人都在他们的控制中,即便是去了水云舫,也仍旧是在他们的控制中,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云裳手指微微动了动,只是将人带去了水云舫又有何用? 只要那些人身上的蛊虫不解,就断然不可能为他们所用。 云裳实在是不知道柯浩与高骏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只觉着,之前柯浩说会让花娘来妙手堂找她,她觉着,十有七八,便应该是在今日了。 暗卫一直盯着柯浩那边的动静,不时同云裳禀报着。 “午时已过,可是柯浩与夏侯靖身边那三个人,尚未离开水云舫,且夏侯靖那边也并未派人来追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云裳颔首,大抵是因为那些巫族人对在自己掌控中的人都十分自信,自信他们断然不可能背叛,自信柯浩不敢闹出什么事情来吧。 “水云舫的一些花娘出门了,如同娘娘料想那般,是朝着咱们这里来了。” “多少人?”云裳掀了掀眸子问着。 “一共七人。” 云裳颔首应了一声,顿了顿,才又问着,昨日柯浩在水云舫中,点的花娘是谁? “好似是一个叫胭脂的女子。” 云裳若有所思:“之前我见过的那个叫做巧儿的花娘,可也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来了。”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待会儿她们若是过来,便派人同她们说,就说我看诊的时候,非病人本人,不可旁听。一次只进来一人,丫鬟不可跟着。将那位叫巧儿的花娘,安排在第一个,但是不要让人瞧出端倪来。” 许二低声应了声,下去安排去了。 过了约摸两刻钟左右,人就来了。 巧儿倒是果真被安排在了第一个,等着巧儿一进来,云裳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上一次巧儿去那胭脂水粉铺子的时候,并未遮面,今日却是戴了一个面帘。 似是知晓云裳在看什么,巧儿便将那面帘取了下来:“洛夫人。” 巧儿也并不拐弯抹角:“今日奴家来,是受柯将军所托。” “哦?”云裳扬了扬眉:“此前柯将军倒是的确提起过,说过几日水云舫中的花娘会来我这妙手堂找我诊治,让我帮着你们调理调理身子。” 巧儿摇了摇头:“柯将军说,让奴家将那日洛夫人递呈过去的信中要的人,给洛夫人带过来。” 人带过来了? 云裳有些诧异,不是还在水云舫中睡着的吗? 巧儿笑了笑:“就排在奴家后面,等着看诊呢。只是我那位妹妹,身子有些不太爽利,生了病,所以只能被抬着进来。还请洛夫人先给她看诊一下吧?” 云裳听她这么一说,骤然明白了什么,只点了点头:“好,那劳烦巧儿姑娘先出去吧,叫我医馆里面的人将人抬进来便是。” 巧儿应声离开,很快,假扮医馆药童的暗卫便将人抬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红色衣裙,亦是以面帘覆面,眉眼间妆容精致。 云裳将那面帘掀了开,便认了出来,这是个男子。 云裳倒是有些好笑,这柯浩脑中的鬼点子未免也有些太多了,让花娘假扮士兵,去城外营中报信。又将夏侯靖身边的人假扮成女子,送到她这里来? 云裳眯了眯眼,那些巫族人定然不会想到柯浩竟然会闹出这么一出,如今只怕也只以为他们几个醉死温柔乡,尚未醒来,只死盯着水云舫,对离开的花娘却全然未放在心上。 云裳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人应该是被下了迷药…… 云裳取出匕首,在那人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又拿出了笛子来,引出蛊虫。 倒是果真如云裳所料想那般,这人体内已经被种上了蛊虫。 云裳将蛊虫引了出来,而后拿出了迷药的解药。 正欲给他解毒,神情却微微顿了顿,沉吟了片刻,方转身吩咐着身边的暗卫:“去,去后院找一找,院子里有没有蒲公英的飞絮。” “蒲公英飞絮?”许二与暗卫皆是一脸茫然。 “对,蒲公英飞絮。” 暗卫应了声,去后院找去了。 倒还真让他们给找到了。 云裳接过暗卫递过来的那蒲公英飞絮,放在茶水中泡了泡,沾了一些茶水让那人喝了。 而后,云裳才给他解了迷药。 迷药一解,那人就醒转了过来。 那人此前一直被蛊虫控制,只是偶尔却也还有自己的意识,只是见着云裳,却仍旧一脸茫然,只愣愣地看了云裳良久。 “是柯将军,将你送到我这里的。”云裳开了口。 第1476章 不大一样 “柯将军?” 他自然知晓柯将军是谁,只是他全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脑中乱得厉害,只紧蹙着眉头没有作声。 “你如今境况大抵不怎么好,柯将军送你过来,是为了让人给你除去身上控制你的蛊虫。外面有几个水云舫的花娘,柯将军尚在水云舫等着你,你在外面等一等,待会儿便与她们一同过去吧。见到了柯将军,便知晓发生何事了。” 那人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只是一站起来便察觉到了不对,只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打扮,随后沉默了下来。 “这是柯将军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而为之。你出去之后,也得要注意着自己的仪态,记着不要说话,水云舫那边有不少眼睛盯着,若是你到时候露出了什么破绽。恐怕你与柯将军,都将性命不保。” 那人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到底也在军中多年,却也知晓要如何应变。 那人离开之后,云裳便又给其他几个花娘看了诊,开了方子。 过了一会儿,许二才从外面走了进来。 “走了?”云裳问着。 许二点了点头:“走了。” 说完,才又看向了云裳:“娘娘给那人引出了蛊虫,他回去之后,柯浩岂不是会对娘娘有所怀疑?” 云裳笑着摇了摇头:“我给那人引出的蛊虫吗?那人此前一直昏迷不醒,谁瞧见了,是我帮他将蛊虫引出来的?” “可是之前那些水云舫中的花娘都瞧见了啊,他们进来看诊的时候,这屋中,只有娘娘,并无他人。” 柯浩笑了笑,即便是那些花娘回去这样说,柯浩也只以为,我是掩人耳目,为的便是在给那人诊治的时候,将真正能够解除蛊虫之人给叫出来。 云裳勾了勾嘴角:“柯浩的确是十分聪明,可是聪明人却总有一个毛病,总是喜欢将十分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柯浩亦是如此,正因为我这样毫不掩饰地,他才不会怀疑上我。” “只是现在,柯浩定然已经安排了人盯着这妙手堂,你想法子做一些掩饰。” 许二听云裳这么一说,就知晓她的意思:“柯浩会怀疑,引出蛊虫的人在咱们妙手堂,便会想方设法地想要打探出那人是谁,甚至想法子将人带走?” “是。”云裳勾了勾嘴角:“毕竟,他也怀疑自己身上被种下了蛊虫,疑心自己会被巫族人控制的感觉,可并不怎么好受,若是能够有法子解除这种隐忧,他自然是不会放过。” 许二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解:“先前那人,是夏侯靖身边侍候的吧?” “是娘娘让柯浩与高骏想法子将人带过来的吗?” 许二蹙了蹙眉:“这个时候了,娘娘这般铤而走险,若是被巫族人知晓了……” 云裳闻言,却是勾起了嘴角:“是,此事若是在昨日之前,我想出的这个法子,倒的确是有些铤而走险的味道,只是我不想将这桩事情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一处。” “可是,昨天贺楚灵来了。而在贺楚灵来之前,鬼医回来了,还给我带了那般好用的毒药。如此一来,今日这一桩,却就一点也算不上铤而走险了。” 许二一脸茫然,这三件事情,有什么联系吗? 许二拧着眉想了半晌,才骤然回过了神来,只忍不住瞪大了眼:“昨天贺楚灵来的时候,娘娘给她下了毒?就是鬼医带来的那毒?” 云裳笑而不语。 这态度,却是默认的意思了。 许二愈发诧异:“娘娘昨天什么时候下的毒啊?” 云裳笑了一声:“鬼医带来的那毒,要下毒十分容易,无论是入口,还是皮肤接触,亦或者是闻气味,都会中毒。要下毒,亦是十分不难。昨天贺楚灵来,我给她上了个妆。用的,是我一早就准备好的胭脂水粉。” 许二瞠目结舌,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看了云裳良久。 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皇后娘娘,与他之前认为的皇后娘娘,都有些不太一样。 他以前觉着,皇后即便是再厉害,也只是个女子,是被娇养在宫中的花儿。便是有点小聪明,恐怕也只是在后宅内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上。 朝政大事、战场杀敌、权谋算计,到底也还是男人之间的争斗,女子却是起不了多少作用的。 直到他见到了这位皇后娘娘,且在她身边服侍了这么一段时间。 却是彻底地颠覆了他以前那些认知。 他此前见过的男子,只怕也没有几人及得上这一位的。 水云舫的花娘离开之后,云裳便也离开了妙手堂,径直去了鬼医那里。 之前鬼医回来,对外宣称出关,她便从那院子搬出来了,搬到了妙手堂。 有鬼医在,那院子倒是十分热闹。 云裳刚走到前厅,就听见鬼医有些不满的声音传来:“这方子是我开好的方子,你去抓药的时候按着方子抓就好了,为什么要擅自减药?自己擅作主张,却跑来告诉我我的药方没有用?出去出去,这样的病人我不想看。” 云裳垂下眸子笑了一声,鬼医此前名声响,来看病的人,几乎都是求着他给诊治。 如今为了在这武安城中隐瞒身份,却是将自己扮作了寻常大夫。 只是即便是扮作寻常大夫,也丝毫没有寻常大夫的耐心。 很快,云裳就听见病人低声应着:“大夫的药方里面开了参片,参片本来就卖得贵,如今城中的药材紧缺,价格更是翻了好几倍,我……我实在是抓不起,我想着这参片不过是滋补的东西,可有可无的。” “什么叫可有可无?我的方子里,就没有一味药材是可有可无的。每一味药材的存在都定然有它的作用,很多药材,若是减掉了,便会影响其他药材的药性。” “出去出去,不看了不看了。” 很快,院子里的下人倒是果然将病人给赶了出来。 云裳失笑,抬脚进了屋。 鬼医见着云裳,哼了一声,碎碎念着:“我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他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自己那么能,怎么不自己给自己看病开方子?” 第1477章 两种法子 云裳点头附和着:“就是,你说的对极了,现在的病人啊,一个比一个有主意。大夫开药就各种质疑,不知道哪儿听来的偏方却坚信不疑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当个寻常大夫真难。” 鬼医啧了一声:“我吧,师从名师,从小天赋又高,十多岁开始坐诊,就已经是别人捧着奇珍异宝来求我看病了,我说什么他们从来不敢不照办。这段时间我在这城中,为了掩藏身份,却是不得不把自己当做一个寻常大夫,结果都快要把我气死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你知道么?之前我还遇到过一个带孩子来看病的老妇人,我跟她说孩子的症状,每说一个,她就自己在那里自说自话。我说孩子有些积食,她就说啊,积食啊,我听说积食弄一些蛆虫来洗净烘干磨成粉吃了最好,我待会儿就去弄……” “我说孩子夜里容易夜惊,她就说,是啊,所以她已经买好了桃木剑,准备晚上回去就在床头撒点米,将桃木剑挂在小孩子的床头。” 鬼医越说越气,云裳却是笑出了声来。 “这种是属于自己什么都不懂的,不值得原谅,耽误了孩子的病是多大的事情啊,她却不懂。不过方才那种,我倒是可以理解,这武安城如今可不比以前,盛世年间,寻常百姓想要用点参片尚且不易,更何况这武安城中兵荒马乱的,自然更是难。” 云裳叹了口气:“说到底,百姓连吃穿看病都成问题,并非是他们的错……” 鬼医轻哼了一声,此前他从未经历过这些事情,自然无法感同身受,只是最近这一两年,先是在边关,后又来了这武安城,见得也不少了,想起之间所见所闻,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完气,却又瞪了云裳一眼:“说到底,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连药都买不起,是你与洛轻言的错。若是你们能够将这夏国治理好,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哪儿会有这样的情形。” 云裳听鬼医这样说,却也并不恼,只附和着点了点头:“是,我觉着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鬼医见云裳认得这样利索,反倒有些不好再说了。 算起来,云裳与洛轻言来这夏国不过几年时间,夏国之前的那些皇帝几十年几百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又怎么怪的了洛轻言他们俩。 鬼医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也不说了,你们以后努力一些就是了。” 云裳点了点头:“是得努力一些了,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让别人不敢生出丝毫进犯之心,才能护住这江山这百姓。” “罢了罢了。”云裳摆了摆手:“这是以后的事情了,暂且不提。我今日来,是想要问一问你,你之前带来的那毒药,究竟是如何做,才能控制中毒之人的?可能够只控制其中一两个中毒之人?” 鬼医听云裳这样问,眼睛一亮,嘿嘿一笑坐直了身子:“啧,你终于来问我这个了啊?我之前还在想呢,想你能够坚持多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问我。” 鬼医脸上俱是得意:“我告诉你啊,那毒药我可真的是耗费了不少的功夫。虽然毒性说起来简单,可是却也十分不简单。需要要用引子来引导毒性发作,又要想办法传递命令,控制中毒之人。” 云裳自然明白鬼医这样说究竟是什么个意思,只连连颔首:“是,我亦是觉着,这毒药实在是十分厉害的东西,毕竟巫族的蛊虫是靠在人身上种虫子,而后控制虫子来控制人,这样就简单了许多。” “且蛊虫虽然操作起来更为简单一些,可是关键是想要无声无息地就将虫子放到人身上却并非是一件易事。就如同洛轻言来说吧,洛轻言武功高,为人十分警觉,哪怕是一只蚊子一旦靠近他一丈之内,他即便是不睁开眼睛都能够察觉到那蚊子的所有动静。” “可是这毒药却就不一样了,碰触到,闻到,根本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已经中了招。” 云裳夸得十分真心实意:“倒是不愧为鬼医,便是阎王爷,恐怕也得忌惮你三分。哪怕是本不该死的人,中了你鬼医的毒,阎王爷也只得将他收下。哪怕是已经死了的人,你鬼医不想让他死,阎王爷也不敢从你手中抢人。” 云裳对鬼医素来没几句好话,如今却突然这样夸赞,且评价还这般高,鬼医只觉着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倒是受用无比。 “是吧?”鬼医哈哈大笑着:“你这总结的也实在是太好了一些,我定了生死的,便是阎王爷也不敢轻易更改。” 鬼医心里一高兴,就更忍不住想要炫耀的心思了:“我告诉你啊,这毒药,我分了两种能够控制的法子,且这两种法子,都十分简单。” “都是用药引子,只是这药引子,也很好寻。”鬼医说完,却又很快改了口:“说好寻也不好寻。” “我与你说,一种,是能够让其中一人都被你控制的东西,便是蒲公英草的根。” 云裳眯了眯眼:“蒲公英草的根?那岂不是还得要那人都饮下蒲公英根的水之类的?” “是,可以是饮下蒲公英草根的水,也可以是身上佩带着蒲公英草的根,或者碾碎了涂抹在身上,都可以。”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到底不是蛊虫,也没有法子能够像蛊虫那样,用笛子就控制住。 只是如何让人喝下蒲公英水,亦或者是用上蒲公英草的根,却就又变成了一个难点。 “若是你想单独控制一人,则可用一种香,那种香无色无味,可是只要闻到那香的人,都会受你控制。”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又咧开嘴笑了起来,朝着鬼医拱了拱手:“好的,我知晓了,多谢鬼医指点。我还有事,先告辞一步。” 云裳说完,站起身来就走。 等着云裳离开了,鬼医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忍不住抬起手来给了自己一嘴巴。 “我去,我这嘴,怎么就没把门呢?怎么就让她将啥话都套出来了呢?” 第1478章 你病了? 云裳回到妙手堂,便叫了许二过来:“最近,有没有什么节日之类的?” 许二眨巴眨巴眼:“最近吗?大后日,不就是重阳节吗?” 云裳身子微顿,是了,九月九,重阳节。 “重阳节,赏秋、登高、吃重阳糕、赏菊、饮菊花酒、佩茱萸。”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许二不知云裳在盘算什么,只低声询问着:“娘娘是准备要过重阳节吗?那属下去给娘娘准备一些重阳糕、菊花酒那些?” “过,怎么不过?”云裳勾了勾嘴角:“重阳糕菊花酒要备着,只是要按着我的方子来备着。” “还有茱萸香包,我待会儿写一张清单给你,你就按着我的要求备那些东西就是。” 许二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皇后娘娘这是另有打算。 “是。” 许二退了下去,云裳却勾了勾嘴角。 她开着胭脂水粉铺子,如今这铺子虽然开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是在这城中的名气却也已经在渐渐起来了。 那引发毒性的无色无味的香,她可以派人在他们启动大阵之日,就在城中各处焚烧。 此前,她却可以用蒲公英根,放在那茱萸香包之中,有针对性的,将那些茱萸香包,给一些她想要控制的人。 蒲公英的根有清热解毒之功效,是连百姓都知晓的药材,不会有人会想到,那蒲公英的根,还能有别的效用。 傍晚,云裳出妙手堂,正准备去街上闲逛一会儿,却瞧见妙手堂外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打街上经过。 是洛轻言! 云裳眼睛一亮,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前。 洛轻言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两人佯装路人一般,一前一后走着。 “夏侯靖身边有个叫做周金的人,是你给他引出的蛊虫?” 周金?云裳微微一愣,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那周金,应该就是柯浩送来的那个人。 云裳应了一声:“是。” “你想用他做什么?”洛轻言嘴唇未动,传的密音。 “我想用他,暗中对夏侯靖动些手脚。” 叛军中的人,大多是为了夏侯靖而来,若是夏侯靖没了,叛军便也就散了。 夏侯靖虽然是活死人,可是却也并非是全然没有对付他的法子。 洛轻言也早已经料想到了,只轻轻点了点头:“不必对夏侯靖下手,我自有打算。” 云裳愣了愣,倒是骤然回过神来。 是了。 夏侯靖就呆在黎行身边,且还是以巫族人的身份呆在黎行身边的,自然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夏侯靖,也更容易下手。 云裳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你在接触贺楚灵?”洛轻言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云裳嗯了一声:“是,鬼医新制出了一种毒药,与巫族控制人神志的蛊虫效果相似,我准备将那毒药用在贺楚灵的身上,毒药我已经下下去了,就等着在合适的时候,再给她下一位引子了。” 洛轻言倒是并未说其他,只点了点头:“那贺楚灵能够有如今的地位,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你一切小心。” “好。” 洛轻言说完,便道:“我身后有人跟着。” 云裳自然知晓洛轻言是何意,低声应了一声,面上仍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只抬头张望了片刻,进了一旁一家买首饰的铺子。 云裳从首饰铺子出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洛轻言的踪影。 云裳立在首饰铺子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已经九月,天气渐凉,街上也愈发显得萧索,天也快要黑了,行人无几。 云裳走了一段,便瞧见街边的屋檐下台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乞丐。 云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片刻,那乞丐便似有所感一般,抬起了头来。 云裳本不想过去,只是在瞧见他脸色的时候,还是走了过去:“你病了?” 那乞丐笑了笑:“是啊,你怎么知道?” 云裳垂下眸子,一脸的漫不经心:“我是个大夫,望闻问切的本事,还是有的。” “大夫吗?”那乞丐的目光落在云裳的身上,却是笑了:“你瞧着,倒是一点也不像是个大夫。我在这城中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也很多,一直觉着我看人识人的本事尚且算得上不错,却不曾想,我竟然没有猜对吗?” 倒也未必是没有猜对。 云裳却没有说,只是蹙了蹙眉:“那你原本觉着,我应该是什么人?” “你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小姐,只是却也不像是寻常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反正怎么说呢,你身上有好几种,看起来十分矛盾,却又觉着合理的气质。不好说……不好说……” 云裳笑了笑:“你看人的本事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病的本事还行。” “天气转凉,偶感风寒。虽然只是寻常小病,可是却也不能真的置之不理,小病拖成大病,就不好了。” 那乞丐一脸漫不经心:“我们这样的人,哪儿有钱看病?不过是寻常小病,捱一捱就捱过去了。捱过去就好了……” 那要是没能捱过去呢。 那乞丐似乎明白云裳想要说什么,只笑了一声:“如果运气不好,捱不过去那就捱不过去呗。我觉着吧,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活着也未必比死了轻松。说不定死了之后,下辈子还能够投胎在一个有钱人家,荣华富贵过一辈子呢。” 云裳看了那乞丐一眼:“我是妙手堂的掌柜夫人,你若是想看病,可以去妙手堂找我,我不收你银子。” 乞丐笑了笑:“医者父母心,倒是果真没有说错,怪不得你心好。” “心好的人都会有福报。” 云裳没有作声,她心可算不得好,她这双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性命。 福报什么的,是不求了。 只求若是有什么报应的,落在她身上就好。不要落在她身边人的身上…… “天黑了,城中天黑了更不太平,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到妙手堂,也还得走一段呢。” 第1479章 病人骤减 回到妙手堂的时候,天早已经黑尽。 许二见云裳进来,连忙出声询问着:“娘娘可用过晚饭了?” “不曾。” 许二连忙道:“那我叫人准备一些吃的。” 许二出门去吩咐妥帖,便又进了屋:“娘娘让属下准备的东西,属下都已经准备妥帖,菊花糕菊花酒,还有茱萸香包的材料,都是按着娘娘写下的单子准备的。” “东西都放在了娘娘的书房之中,娘娘去就能够瞧见。” 云裳应了一声,立在门口往外面瞧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着,最近这几日,城中的晚上,倒似乎越来越安静了。” “至少,比我刚刚来的时候,安静了许多。” 许二笑了笑:“天气渐渐冷了,也没有什么知了蛐蛐了,青蛙也不怎么叫了。天气冷了外面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自然娘娘就觉着安静了。” 云裳听许二那样说,只垂首笑了一声,她说的不是这些。 只是她却也并未同许二解释太多,随着那大阵启动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心中其实也有些心慌意乱。 这武安城中,是巫族人的地盘,她与洛轻言虽然都悄无声息地在这城中潜伏了不短的时间了,可是能够做的事情却也实在是太少了些。 云裳抿了抿唇,她只怕,那转命大阵还是被巫族人启动了…… 只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那转命大阵究竟有什么样的效果。 未知的东西往往最令她畏惧。 “娘娘,饭菜热好了。”许二叫人将饭菜送了进来,一一摆放到了桌子上:“对了,娘娘方才提起如今夜里外面越来越安静了,属下倒是想起一桩事情。” “嗯?”云裳在桌旁坐了下来:“什么事?” 许二蹙了蹙眉:“今日我与医馆中的管事闲叙,管事倒是提起,说最近医馆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差了。” “嗯?”云裳扬了扬眉:“这是为何?是因为医馆中的药材不太够用了吗?” “倒也不是。”许二摇了摇头:“大抵是最近生病的人少了吧,反正管事的说,这几个月来,来医馆看病的人一个月比一个月少,这个月更是骤减。” “不过若是生病的人少了倒是一件好事。” 云裳刚拿起碗筷的手却是骤然停了下来:“生病的人少了?” 云裳蹙了蹙眉,按理来说,不应该的。 通常情况下,每年天气渐冷的时候,正是生病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秋冬季节,天气冷,寻常百姓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被褥那些,风寒着凉在所难免。 就连先前她见着的那乞丐都病了。 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生病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云裳心中虽有些疑惑,只是此事与她的大事关系并不太大,云裳只随意点了点头,倒是并未将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 第二日一早,暗卫来禀:“属下们一直盯着那宅院,昨日夜里,便发现那宅子中有人在进进出出,且那宅子的守卫有所增加,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些什么。” 云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找个离那宅子比较近的地方,买一处宅子,挖密道。” 暗卫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准备。 暗卫刚走,许二就来了。 “娘娘,城外夏军营中有消息传来。” 云裳接了过来,展开来看了一眼,眉头便又蹙了起来。 许二见着云裳脸上神情,小心翼翼地问着:“娘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点了点头:“王尽欢说,前两日,大抵是受潮汐影响,城外那青云湖发生了潮涌,涨潮了。” 许二眨了眨眼:“青云湖?涨潮了?” “青云湖不是湖吗?还会涨潮?” “青云湖虽然是一个湖,可是却并非是死水湖,有河流和暗涌注入湖中。” 许二点了点头,明白过来,只是却仍旧有些不解:“那青云湖涨潮,可是对城外大军营地有所影响?是潮水太大,影响了营地安危?” “那倒不至于。”云裳抿了抿唇:“王尽欢说,青云湖涨潮,从湖中的暗涌中,送来十多二十具尸体。” “尸体?”许二瞪大了眼:“怎么会有尸体?难不成是因为涨潮的时候,周围百姓没有注意,被潮水卷入?” 云裳摇了摇头:“不应该,既然是受到潮汐影响的涨潮,那么,不可能是突然发生的,至少,应该是每年都有的。既然如此,那本地的百姓又如何不知?既然知道,便应该在这几日避开那些地方才是?” “那是外来的人?巫族人?叛军?还是咱们大军?” “皆不是。”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书信上:“就是寻常百姓。” 云裳蹙了蹙眉,站起身来,在屋中来来回回走动着。 正如她先前所言那般,若是本地的百姓,应该不会不小心被潮水卷入而死。 且因着战乱的缘故,青云湖周围的百姓大多已经搬走,已经没有什么百姓了。 十有七八,那些尸体,并非是青云湖周围的百姓。 不是青云湖周围的百姓,那应该如同王尽欢料想那般,是从湖中的暗涌之中卷来的尸体。 云裳脚步一顿,之前王尽欢倒是提起过,曾经有一次,一个夏国士兵被那湖中的暗涌卷走,而后没几日,便在城中一处水渠之中发现了那士兵的尸体。 所以,那青云湖中的暗涌,有些,是与城中的水渠相通的。 那既然青云湖中的尸体能够被卷到城中的水渠中,那城中水渠中的尸体,是不是也可能因为青云湖涨潮的缘故,被卷到青云湖中? 可是,城中的水渠河流之中,又为何会有尸体? 且十多具尸体,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意外。 云裳脑中满是疑惑,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走着,正想着事情,却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 云裳抬起头来,就瞧见医馆中的掌柜正在拿药材到院子里面晒。 见云裳看他,那掌柜连忙解释着:“最近病人少,有些药材一直存放着,我便想着,趁着今日阳光好,拿出来晒晒,不然害怕发霉。” 云裳的脚步一顿,眼睛却是骤然暗沉了下来,病人少…… 第1480章 只是死了 是了,昨天许二提起过,管事说最近病人少了许多的事情。 管事同许二猜想,应该是最近城中病人越来越少的缘故。 她当时还想着,秋冬季节应该是最易生病的季节,病人不增反减,实在是有些非同寻常。 云裳眯了眯眼,会不会,并非是生病的人少了,而是…… 而是这城中的人少了…… 更准确的说,是这城中的,活人少了。 云裳抿了抿唇,怪不得,她最近总觉着,这城中好似越来越冷清,白日里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夜里也越来越安静。 云裳蹙了蹙眉,将许二与暗卫召集到自己屋中,将事情跟他们一说。 许二与暗卫首领皆觉着有些难以置信:“娘娘觉着,武安城中的人越来越少,可是这些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啊?” “没有凭空消失,只是死了。” 暗卫首领蹙了蹙眉:“属下倒也的确觉着最近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可是属下觉着,大抵只是因为此前巫族人蛊虫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加之天气渐冷,在街上闲逛的人也就少了。” “巫族人蛊虫之事,只有少数的叛军首领知晓,并未公之于众,不存在因为蛊虫闹得人心惶惶一说。” “醒了,咱们也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了。”云裳径直吩咐着:“咱们分头行动,许二,你在城中待的时间长些,认识的寻常百姓那些也多些,你想法子打探打探,先从咱们医馆和胭脂水粉铺子开始,然后找找周围你认得的铺子掌柜啊,或者是其他人闲叙闲叙。” “就问问,最近比如店中有没有店小二,莫名其妙就没有来了之类的。” “派几个暗卫去街上,问一问街上的米面粮油铺子,问一问最近的米面粮油那些,来买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暗卫与许二皆应了声,各自按着云裳的吩咐去做去了。 打探消息倒是很快,到傍晚,暗卫与许二便相继匆匆赶了回来。 许二先道:“是,属下问过了,这医馆,还有胭脂水粉铺子,这两个月,都有人相继莫名其妙没来。医馆有一个药童,头一天还在上了工,走的时候还说第二天早上早些过来整理药材,结果第二天就没来。” “胭脂水粉铺子有两个店小二,都是莫名其妙没来了。” “只是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本来这种事情也就不鲜见,很多人瞧着形势不好,家中人就不让来了,所以他们也并未仔细追究。” “我问了几家铺子,有近一半的铺子都有这种事情发生过。” “不仅没来上工,且连人都再也没见过了。也有掌柜的去家中找过人,可是无论怎么敲门,也都没人来应答,他虽然是掌柜,也不好擅闯民宅,便也就只能作罢。” 许二说完,暗卫便接着道:“米面粮油的铺子也说,最近这段时间,卖出去的米面粮油一个月比一个月少。往年这种情况也有,但是是因为往年城外那些种地的百姓的地里丰收了,会送些米面粮油进城中来卖,米面粮油的铺子生意就会稍稍差一点。” “可是今年叛军占领了武安城,城门禁闭,那些寻常百姓根本没有办法随意进出,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 云裳轻轻颔首,他们打探的情况倒是不出云裳的预料。 “所以,城中百姓在减少,并不是我的错觉。是人,真的在减少。” 许二抿了抿唇,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那些百姓都死了?悄无声息的?为何都没有人报官呢?他家人应该报官的啊?” 许二说完,想起如今城中的情形,便又沉默了片刻:“即便是不报官,也应该闹出来啊,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无吧?” 云裳笑了笑:“这世道,如今城中这情形,没什么不可能的?且,我料想,并非是他家人不报官或者是不闹大,只怕这一死,便是一家。” “方才你不是也说了吗?也有掌柜发现自己店中店小二没有来上工,去那人家中寻过,可是无论他怎么敲门叫喊,都无人应答。” 许二浑身一颤:“不是无人应答,是……都死了?” 云裳颔首。 一旁的暗卫首领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这才终于开了口:“可是我们在城中也安插了二三十人,一直盯着城中各处,巫族人的武功那些并不算高,他们怎么可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就将人给杀了?” 云裳摇了摇头:“他们杀人无需像我们这般,须得要面对面地,将利器刺入别人的身上,才能杀人。” “此前在夏军营中,王尽欢身边的亲卫,被巫族人种下了蛊虫,而后巫族人操纵他做事,被我发现了。在被我发现之后,他说一些巫族人想要让他转达的话,而后便在我面前暴毙了。” 许二与暗卫立马便明白了云裳话中之意:“是蛊虫。” 云裳颔首:“没错,就是蛊虫。” 云裳眯了眯眼:“此前鬼医便与我提起过,巫族人在这城中种下的蛊虫,除了难以令人发现之外,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朝夕相处的人,会染上。” “这样一来,巫族人很容易便能够控制一家人的生死。无声无息地,不让我们发现。” 三人的脸色均有些凝重,云裳说完之后,他们便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暗卫才又开了口:“可是尸体呢?那尸体既然能够通过暗涌到城外的青云湖,说明尸体应该是被巫族人运到了那水渠河流之中。” 云裳抬眸看了暗卫一眼:“既然巫族人可以控制那些百姓的行踪,能够控制他们的生死,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自己走到城中的水渠河流旁边。而后,自己去死?” 云裳抿了抿唇:“城中我们的暗卫并不太多,所以大多暗卫都在盯着城中那些巫族人和叛军首领,其他地方很少安排人去。” “派几个人,今日傍晚到明日早上,就在城中各处河渠周围仔细查看,看看有没有异常之处。” “再想法子,找几条河渠,今天晚上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水底,仔细查探一下。” “是。” 第1481章 阴对阳 许二与暗卫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云裳一人,天色渐黑,屋中尚未点灯,安静得能够听清楚她自己的呼吸声。 云裳抿了抿唇,其实今日这一出,云裳倒是并不怎么惊讶。 毕竟,巫族人的这个转命大阵,特意选择了在阴年阴月阴时启动。 且巫族人还在那至阴之地埋下了不少的女尸。 而作为整个大阵阵眼的武安城,在武安城中作为阵法图存在的河渠中埋下尸体,以增加大阵的阴气,倒也似乎十分的合情合理。 云裳拿起火石,取来油灯,将灯盏点亮了。 屋中渐渐亮了起来,云裳走到书桌前,取来笔墨纸砚,自己磨好了墨,沉默着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阴字。 阴。 若是这转命大阵最关键的,便是这个阴字。 那阴……对应的是阳。 是不是用这个阳字,便可破阵? 云裳的手微微一颤,一滴墨洒在了纸上。 云裳看向那滴墨水,落笔在那处墨迹侵染的地方,写下一个阳字。 阴对阳。 阴气极盛的,有夜晚,月亮,女子,尸体…… 那么,阳气极盛的东西,是什么? 白日,太阳…… 云裳蹙了蹙眉,怪她之前书看的太少了,她能够知晓的这方面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云裳咬了咬唇,扬声唤了一声:“许二……” 半晌没有人应声,云裳才想起,许二被她指使出去办事去了。 云裳沉默了片刻,将笔一搁,径直出了门。 “夫人这么晚了,是要出门?”外堂虽无病人,却也还有管事与大夫在,管事见着云裳出来就要往外走,连忙开口询问着。 云裳点了点头应着:“出门,我去我师兄那里走一趟。” “都这么晚了。”管事蹙了蹙眉:“夫人一个人在走在街上实在是不怎么安全,夫人的马夫呢?许管家呢?” 管事说完,却又想起先前好似见着马夫载着许管家出去了,应该也是办事去了。 管事连忙道:“夫人等一等,医馆还有一辆平日里出诊亦或者是运送贵重药材用的马车,亦可坐人,我这就去给夫人套上,送夫人过去。太晚了……” 云裳知晓管事亦是好意,便也没有拒绝。 管事很快套好马车,云裳上了马车,马车便动了起来。 虽天还没有黑尽,可是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鬼医住着的那院子。 云裳跳下了马车:“我这里有一个疑难杂症的医治法子要与师兄探讨,今夜就不回去了,你回家去吧。” 管事愣了愣,想要说,她一个女子与男子独处一夜,实在是有些不妥。 只是想着自己却也从未见过她的丈夫,沉默了片刻,倒也并未说什么,只低声应了一声。 云裳进了院子,就瞧见鬼医在院子里跳来蹦去。 “嗯?”云裳脚步一顿:“你终于疯了?” 鬼医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了云裳一眼,呸了一声:“我不过是知道了自己下一种毒药要做什么,所以心中高兴罢了。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云裳抬眸:“出城一趟。” “哦,出城……”鬼医顿时瞪大了眼:“你说什么,出什么……出城?” “你出城做什么?” “有些急事。” 云裳径直朝着那有密道的屋子走去:“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忧。” “……”鬼医有些无奈:“你还真以为,这武安城如同你家那般,任由你来来回回啊?城门口的守备如今愈发森严,之前那密道被发现了,已经改了道,如今的密道只能到城墙下,此前我回来的时候,都费了不少功夫,还是好几个人护送我回来的。你就一个人,连暗卫都不带……” 云裳笑了笑:“放心,我的身手不差。” 鬼医见自己劝说不动,只冷哼了一声:“你就作吧,到时候万一把小命给作没了,你倒是好,死了就死了,我看你的丈夫和孩子怎么办?” 鬼医说着,冷声吩咐着云裳:“站那儿,等我一刻钟。” 云裳停下脚步,扬了扬眉:“做什么?” “好事,叫你等着就等着。”鬼医说完,径直进了一旁一间屋子。 云裳虽然不知鬼医究竟想要做什么,倒也真的老老实实地等在原地。 鬼医倒是并未让云裳等到一刻钟,出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不少的瓶瓶罐罐。 “这是……”云裳有些诧异:“这是你制的毒药?” “是啊。”鬼医冷哼了一声:“算了,便宜你了,都给你都给你。” 鬼医抿了抿唇:“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给他们下毒。这瓶子中的药……” 鬼医一一给云裳介绍:“这个瓶子里面,是让人昏迷的,闻个味儿,或者是吃下都会昏迷。这个是能够毒瞎人眼睛的,这个是让人耳聋的,这个是,直接取人性命的。” 鬼医将东西一股脑儿全部推给了云裳:“都是极好的毒药,等着以后回宫,记得给我多准备一些珍贵的药材做谢礼。” “行。”云裳倒也不客气,笑眯眯地应了下来,将东西收下了。 进了密道,云裳径直往前面走,密道中十分安静,只听见云裳的脚步声在密道中响起,好似走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有一道门出现在了眼前。 云裳记着鬼医说的话,如今这密道已经改了道,只到城墙脚下。 云裳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外面没有什么声音,云裳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爬了出去。 外面果真是在城墙脚下,城墙上,有士兵在巡逻。 云裳悄无声息地纵身跃起,一只手攀着城墙顶端,将身子牢牢贴在城墙之上。 这一段的城墙上,一共有六个守卫。 云裳闭着眼感受了一下风向,调整好自己的位置,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而后往外,将瓶中的药粉尽数洒了出去。 “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有守卫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味道?” “好似,是烤肉的味道?” 那人说完,就有人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陈怀那个小崽子又在弄东西来烤呢,我闻闻,唉,还真挺香的。” 话音刚落,云裳便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响起。 一、二、三、四、五、六…… 第1482章 大潮将至 六声。 云裳确定那城墙上的守卫都已经倒下,还是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而后才翻身跃上了城墙,而后从另一边翻了下去。 云裳攀在城墙上,而后发了信号给城外的暗卫,让他们来接应。 随后仔细看了看城墙外的情形,提气用轻功跃到一处草丛之中。 随后借着草丛的掩饰,脚下飞快地朝着夏军营地而去。 周围应该便隐藏有暗卫,很快,就有暗卫前来接应了。 子时刚过,云裳便到了夏军营中。 王尽欢尚在夏军营中,听闻消息,连忙赶到中军大帐。 “娘娘怎么出来了?之前也没给我们一个消息,让我们早些去接应。”王尽欢蹙着眉头:“最近武安城的守卫森严了许多,进出不便,娘娘下次可千万莫要轻易冒险了。” “接应什么?我一个人目标小些,还安全一些。”云裳拿了杯子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大口,才吩咐着:“去将荣杰叫来。” “荣杰?”王尽欢愣了愣,似是不曾想要,云裳历经艰难的出了城,第一件事情却是找荣杰。 王尽欢转身吩咐着亲兵去请荣杰,等着亲兵离开了中军大帐,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请荣杰过来做什么?” “在城中遇到了一些难题,需要找一个懂阴阳之术的人来问一问,我想着荣杰夜观天象,不知道知不知晓。” “……”王尽欢哭笑不得:“荣杰只是会观测天象罢了,哪里懂这些?” 云裳颔首:“嗯,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只是城中认得的人实在是不多,所以想要出城碰碰运气吧。” 王尽欢想了想:“罢了,我想想,咱们营中可有懂这些的人。” 云裳嗯了一声,复又问着:“我收到了你的书信,那青云湖,一共只发现了十多具尸体吗?” “第一日发现了十多具,只是书信送走之后,昨日便又发现了几具。” 王尽欢听云裳问起此事,便顺势问着:“娘娘可是已经知晓了,那些尸首是从何而来?” 云裳点了点头:“多半是城中水渠之中的,因为青云湖涨潮,通过湖中的暗涌送过来的。” “本来那暗涌,应该是从青云湖往城中,所以之前我们一起没有发现。可是这一次,青云湖涨潮,想必应该是一年一次才有的,才会出现此番情形。” 王尽欢一愣:“城中水渠之中的尸体?城中河流水渠之中,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尸体?难不成,叛军还有尸体填河了不成?” “不是叛军,是巫族人。” 云裳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一遍:“之前传信与你说起过,巫族人设计了一个大阵,利用咱们夏国的江河布局图布的阵。武安城,是阵眼……” 王尽欢点了点头:“我已经派遣了人,去填河开渠。” “最近我发现,巫族人将这作为阵眼的武安城,做成了一个聚阴之地。武安城中的人,越来越少,大抵便是被填入了这河中,让这武安城中的河流,都阴气十足。” “且他们在武安城中,还弄了一个至阴之地,准备在阴年阴月阴时启动大阵。” 王尽欢骇然:“聚阴之地?以尸体填河聚集阴气到河中?” 王尽欢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巫族人的把戏还真是不少,肆意残杀百姓,绝不能轻饶了去。” “所以娘娘出来找荣杰问阴阳之事,是想要……” “我想着,阴的对立面,是阳。巫族人想方设法弄出这聚阴之地聚集阴气,用来启动大阵,那咱们是不是可以用它的对立面,用阳性的东西,来破坏这阵法?” 王尽欢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想法。” “待会儿荣杰来了先问一问吧,若是荣杰不知道,我再在营中找一找,瞧一瞧这营中有没有人会那些?” 王尽欢想了想:“得找一个道士,道家最是讲究阴阳调和之术,应该对这个最为了解。” 云裳点了点头,她先前脑中想的事情太多,倒是忽略了这个。 正如王尽欢所言那般,倒是可以找个道士。 只是如今武安城中活人都不多了,只怕想要找个道士也不容易。 亲兵很快带着荣杰来了。 荣杰不知云裳之前并未在营中而是在武安城中,对云裳出现在这里倒是没什么诧异,只连忙同云裳行了礼。 云裳抬眸:“今日找你来,是为三件事情。” “一,我想问问你,你可知道有哪些东西,是属阳的?” 荣杰愣了愣,很快道:“这世间至阳之物,那自然是太阳。每月初一为阳,十五为阴。一日的至阳之时是午时,至阴之时,是子时。” “天干地支共二十二字,十一阴十一阳,人的出生年月日时每柱由两了构成,所以也叫八字。如果这八个字全是阳就是至阳,如果八个字全阴就是至阴。” 云裳点了点头,眉头轻蹙着。 太阳是至阳之物,她亦是知晓的。 可若是初一是属阳,那这个月的初一已过,而十五,却正好就是巫族人选定的启动大阵之日。 云裳抿了抿唇:“除此之外呢?比如死人,属于至阴,那活人是不是就属阳?” 荣杰摇头:“活人也得要看生辰八字,以及男女。” 云裳听荣杰这样一说,倒是明白了过来。 “可还有其他,方便移动搬动的至阳之物?” 荣杰摇了摇头:“这……微臣就不知了。微臣对这些研究并不太多……” 倒是如王尽欢所言。 云裳点了点头,也不算沮丧:“第二件事,我想让你帮我测算一下,最近的天气,从今日,到十五夜里。” 荣杰有些诧异:“微臣最近一直在观测天象测算天气,且每日的测算结果,都派人给娘娘送过来了啊……” “啊……”云裳倒是忘了这一茬:“大抵是最近太过忙碌,忘了看了。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去看。” “这第三桩……”云裳抬眸:“最近青云湖之事你也知晓了吧?你可知青云湖的潮汐,是什么时候?大潮可至?” 荣杰颔首:“之前王将军与我说过,我专门测算了一下,大潮,应该就在这个月的十五,十五的酉时到亥时……子时潮退。” 第1483章 天光大亮 云裳抬眸看向荣杰:“十五的酉时到亥时?子时潮退?” “是。”容易被云裳这样紧盯着,觉着有些懵,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娘娘可是有什么问题?” 云裳摇了摇头:“不,没有问题,怎么会有问题呢?简直是太好了……” “你可能确定?” 荣杰点了点头:“一般潮汐都与月亮有关,我观测了一下最近潮汐的变化,大致推测出了它的规律,且按着我推测出来的规律推测了每一次潮汐时间,都没有错。” “好。”云裳点了点头。 很好。 最大的大潮,便在十五那日夜里,且正好就在巫族人启动大阵之前。 这如何能够不好? 既然青云湖涨潮,能够将城中河流水渠中的那些脏东西给带出来,那么,她便可以让最后的那一次大潮,将那些尸体,尽数从城中带走。 武安城中那聚阴之地,是用那些水渠河流中的尸体聚集的阴气,一旦那些尸体不复存在,那么,那聚阴阵,便也不复存在。 云裳紧抿着唇:“好,没有其他事情了,你忙去吧,待会儿我就看看你之前送过来的天气预测的情况,若有问题,我再寻你。” “是。” 荣杰退了下去,王尽欢才开了口:“娘娘是打算利用本月十五那次大潮?” 云裳颔首:“为今之计,也就只能尽量破坏那大阵了。既然有这个一次大潮,那便是对我们极好的助益。一旦利用好了,对咱们的计谋,好处极大。”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一旁书架上翻阅着,倒是果真在书架上找到了之前荣杰送来的天象观测情况,云裳找来了最近的一本折子,翻开来查看了片刻。 将那折子上写的东西都仔细记在了脑中,云裳才将折子又放了回去。 “走吧,我去见一见浅浅。”云裳抬脚外营帐外走:“如今鬼医又回了武安城,营中那些军医不知道浅浅的情形,顶多能够请个平安脉,我去仔细瞧瞧浅浅的情况。” 王尽欢自然求之不得:“浅浅的肚子最近长得快,如今坐着站着躺着都觉着不怎么舒服,总觉着腰腿酸痛,娘娘可有法子?” 云裳笑了笑:“没多久就要临产了,孩子就是最后两个月长得最厉害,肚子长得快是应该的。孩子大了,肚子大了,将身体的器官都挤压了,自然不舒服的感觉会强一些。” “也没什么特别的缓解法子,若是腿疼骨头疼,可以多炖一些骨头汤,多吃些瘦肉鱼虾,会稍稍缓解一些。若是有牛乳羊乳,每日早晚让她喝一杯。” “腰酸腿疼的话,就只能你多帮着她按一按揉一揉了。” 王尽欢点了点头应着:“好,我都记下了。” 云裳瞧着他一脸认真仔细的模样,勾唇笑了:“在你没有成亲之前,倒是怎么也想不到,你这人平日里看着挺不着调的,为人夫为人父之时,倒是个体贴细致的。” “我听着,这也不像是什么夸奖的话啊?”王尽欢啧了一声,又道:“说起为人夫为人父,我也没什么经验,其实吧,我大多都是跟着陛下学的。” “我觉着,陛下在这件事情上,就做得挺好。” 云裳闻言又笑了起来:“这句话我替你记着,等见着了他,我将你的夸赞转告给他。” 王尽欢拱了拱手:“多谢。” 云裳抬眸看了眼天色,脚下速度加快了一些:“快着些,待会儿我还得回城中。” 王尽欢闻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什……什么?还要回城中?” 王尽欢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诧:“娘娘待会儿还要回城?” 云裳点了点头:“自然要回去,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巫族人启动大阵的时候了,城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做,我怎么能够不回去。” “不是。”王尽欢不解:“所以娘娘出来,便是为了问荣杰那么几个问题,就那么几个问题,娘娘大可直接传递书信出来就是了,为何却要……” “太慢了。”云裳抿了抿唇:“城中形势愈发危急,白日里城门上守卫森严,书信消息一来一回须得要两日,我等不及。” “我得要尽快找到法子,来应对巫族人的那大阵。若是荣杰不知道,我也好赶紧回城另寻他法。” 王尽欢倒也明白了过来。 云裳这是为了抢时间。 在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有时候,抢占先机,兴许就是输赢关键。 云裳很快赶到院子见到了宁浅,云裳仔细给宁浅诊治了片刻,又用银针在云裳肚子上几处地方试了试,并未有什么不妥,才松了口气,又与王尽欢夫妇二人道了别,径直回了城。 王尽欢专程派遣了四个暗卫相送。 到城墙旁之时,天仍旧还黑着,只是先前她药倒的那些的守城兵已经换了人,且似乎戒备更为森严了一些。 云裳勾了勾嘴角,同样的手段,用第二次恐怕就不怎么好了。 云裳想着,给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身形极快地在夜色之中穿梭着,往旁边行了两百米左右,而后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飞快地朝着城墙之上投掷而去。 只听见几声轻响,城墙上有守城兵倒下了。 却也有人高声呼喊着:“谁?” 周围的士兵都围了过去,云裳趁机跃上城墙,越过城墙,而后钻进了密道之中。 回到鬼医的那院子的时候,已经是辰时,天光大亮。 云裳从密道中钻出来,就看见鬼医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那密道出口旁边,正在打瞌睡,也不知道在这儿守了多久了。 听见动静,鬼医险些摔倒在地,而后才急急忙忙朝着密道出口看了过来,见着是云裳,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才终是松了口气:“回来了啊?那我去睡会儿去。” 说罢,就站起身来,半闭着眼晃晃悠悠地回屋。 云裳也并未阻止,出了门就瞧见许二与暗卫也都在院中。 见云裳出来,两人连忙迎了上来:“娘娘,属下们查探过了,果真如娘娘料想中那样,城中的河渠之中,藏着不少尸体。” 第1484章 救,当然要救 暗卫的脸色有些难看:“为了不让尸体浮起来,所有的尸体身上都被绑上了石头。” “属下预估了一下,城中那些河渠之中的尸体,约摸有近千。” 云裳点了点头,一切倒是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巫族人利用夏侯靖占领武安城,并非是真的要在这武安城中自立为帝,而是想要利用这武安城中的百姓,成就这至阴至邪的转命大阵。 云裳缓缓阖上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调整好了情绪:“找到那些百姓是从何处入水的吗?可是如我料想那般,那些百姓是被巫族人用蛊虫控制了吗?” 暗卫点了点头:“城中每处河渠之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停着叛军用以巡视河道的巡逻船只,每日,便会有百姓在傍晚时分上那巡逻船,而后,便再也不曾下来过。” 云裳蹙了蹙眉:“周围就没有住着百姓?就没人发现端倪吗?” “那些巡逻船停靠的地方都比较讨巧,正好在没有寻常百姓住的地方。比如一些商铺旁边,比如一些叛军首领的府邸旁边,或者是一些宅院高墙之外。” “这些地方,一到晚上,本来人就比较少。加之那些百姓本来就是自己上的船,看起来也并无什么异常,所以并无多少人留意他们有没有下船。” 云裳点了点头:“那船上……除了登船的百姓,可有其他人?” 暗卫颔首:“我们昨日去查探的时候,并未见有叛军盯着,也不见有巫族人。” “没有叛军盯着?也没有巫族人?”云裳眯了眯眼,心中倒是了然,大抵是因为这些将这些百姓填河的事情此前几个月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也并未有人发现过。 这武安城中的巫族人本来就不多,加之最近忙于布置那至阴之地,将大多巫族人都调遣去了那边,所以那些河渠船上,便没有人了。 “此前我让你们查看城中其他废弃的宅子,你们都说,城中那些废弃的宅子中,并无其他人?也没有尸体,也没有巫族人和叛军?” “是。” 云裳在屋中来来回回踱步着。 虽然现在最好的办法,是顺其自然,到时候直接让那大潮,将城中水渠中的尸首都给带出去,那样才不会打草惊蛇。 可是让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那些百姓去死,她心中却实在是有些过不去。 离十五还有几日,这几日,城中不知道还会死多少百姓。 云裳来回走了好几圈,脑中有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像是有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打着架。 一个说,如今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候,若是在这个时候救下那些百姓,便有打草惊蛇的可能,一旦打草惊蛇,之前他们筹备了那么久,可能都会白费了。 一个说,这些百姓何其无辜,他们本可有幸福美满的日子,却无端受累,被牵扯进巫族人的这惊天阴谋之中,甚至还丢了性命。 还有几日,城中的百姓在一天一天的减少,兴许到了十五那一日,这城中就真的没有百姓,彻底沦为一座死城了。 许二与暗卫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裳,在等着云裳的吩咐。 云裳张了张嘴:“救。” 云裳抿了抿唇:“待会儿我去同鬼医说,让他准备一些能够使人昏迷的东西。” “夜里,就派遣所有暗卫,让他们分批潜入水中,等着百姓跳入水中之后,便靠近那些百姓,而后给他们下药,让他们陷入昏迷,在想法子带到城中一些废弃的宅子中。每日夜里的百姓都集中到一处,我去为他们解除蛊虫。” “只是未免打草惊蛇,在解除蛊虫之后,仍旧不能解开他们的迷药,我每日会给他们喂服维持他们性命的药,直至这武安城中的事情彻底解决掉。” 云裳紧握着椅子扶手:“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只是还得辛苦一下暗卫,最近天气凉了,长时间在水中泡着,又冷又累,且还要将人送到宅子中,得千万小心才是。” 暗卫首领长长地松了口气:“无妨,能够救下这么多人的性命,辛苦一些也无妨。” 方才瞧着皇后娘娘的神色,他险些就觉着,皇后娘娘会选择放弃那些百姓的性命了。 他亦是知晓,知晓大局为重,即便是皇后娘娘放弃这么少数人的性命,也是为了天下江山,为了更多百姓的性命。 可是,心却还是忍不住地提了起来…… 云裳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你们先下去准备吧,我去与鬼医说。” 云裳说完,却又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总觉着,鬼医能够将我杀了。” 随后,便抬脚出了门。 鬼医刚刚睡下,云裳走到鬼医的屋子外,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了过去。 小石子打在窗柩上,发出一声轻响。 一颗,又一颗。 在扔到第七颗的时候,屋中终于传来了鬼医盛怒的吼叫声:“宁云裳,你要做什么!还要不要人睡觉了?信不信我给你下一副毒药,将你给毒晕了过去。” 云裳啧了一声:“直呼皇后的性命,我瞧着你是不想活了。” “快起来,我有事情要求你。求你,求你,求求你,大事。” “求我?”鬼医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真新鲜啊,能够听你说一个求字。” 鬼医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打了个哈欠,走出了门,靠在门框上看着云裳:“什么事?” 云裳抿了抿唇:“巫族人,用蛊虫控制了城中百姓,让城中百姓自己给自己绑上石头,去投河。城中百姓越来越少,全是被巫族人用这样的手段去填了河渠。” 鬼医一愣,瞪大着眼,眼中满是诧异:“填河?巫族人是疯了吗?干什么非要用活人去填河?他们有病吧?” 云裳笑了笑:“他们自然没有病,只是因为,他们弄了个聚阴阵,需要用尸体来聚集阴气罢了。” 云裳脸色微沉:“接下来几日,那些投河的百姓,我想要将他们救下来。” “救,怎么不救?当然要救,必须要救!” 第1485章 学宫 云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情影响不小,不能打草惊蛇。我与暗卫商议好,让他们等着那些百姓受蛊虫控制去投河的时候,潜入水中去将人救起来,送到城中一些废弃的宅子中去。” “只是最近天气凉,暗卫虽然身体好,可是恐怕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所以想要让你提前给他们弄些药看看能不能够防患于未然。” “还有便是,那些百姓被救下来之后,不能让他们清醒过来,有没有什么,能够在水中使人昏迷的药物。将人送到废弃的宅子中之后,我会替他们引出蛊虫。只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却不能够让他们醒着,还得需要一些不用进食便能让他们维持基本性命的药。” 鬼医的嘴巴越长越大,脸上神情也渐渐变得漠然:“我上一句话说的什么?” 云裳睨了他一眼:“你上一句话说的:救,怎么不救?当然要救,必须要救!” 不等鬼医接话,云裳便径直道:“放心好了,我不会给你重新说的机会的。” 鬼医的小把戏被识破,只咬了咬牙,愤愤地道:“唉,我怎么就遇上了你这么个人呢?真是……上天大概是看我这一辈子过得太过顺风顺水,所以专门送了个你来考验我。” “我就不应该来!” 云裳心中暗自啧了一声,也不敢将人欺负得太狠了,只毕恭毕敬的将手举到头顶:“今日我来给你打下手,随意使唤。先将暗卫在水中就须得要用的药给做了,若是今天晚上之前就将药给做出来,便能救下不少人的性命。” 鬼医眼珠子转了转,左右他都已经落在这死皮赖脸的人的手中了,东西肯定是要做的,若是能够使唤使唤她,倒好似……也不错? “哼……”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只是鬼医却只哼笑了一声:“那些人的性命,救不救的,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们爹。” “行。”云裳点了点头:“等将巫族人的事情解决好,等着他们清醒过来,我就让他们叫你爹就是。你救了他们的性命,莫说你叫你爹,哪怕是让他们叫你祖宗,他们只怕也是愿意的。” “也是。”鬼医点了点头:“走吧。” 说着,就要往制药房走,只是走到一半,却发现自己好似又被云裳给绕了进去。 他说那句话是要让那些人叫他爹的意思吗? 他一点也不想要那么多没什么用的儿子女儿。 他只是想要趁机敲诈宁云裳与洛轻言一笔罢了,这宁云裳怎么就这么不懂事,这么不上道呢? 鬼医心中暗自扼腕,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心中暗自想着,等这件事情一了,他一定要离这对夫妻远一点。 越远越好,以后再也不要碰见。 那样,就不会被他们坑了。 这两夫妻,他算是彻底看穿了,他就不能够抱着从他们那里抠出一点好处来的想法。 论算计,他永远都算计不过这两夫妻。 云裳瞧着鬼医气冲冲地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你不是老是害怕自己遇不到合心意的徒弟,自己这一身本事失传吗?” “你想不想,找到一个比我还厉害,比我还合你心意的徒弟?” 鬼医哼了一声:“我想啊,可是好徒弟哪里那么好找?你以为是买菜呢?任我挑选?” “为什么不可以?”云裳挑了挑眉:“你鬼医的名号一摆出去,那可绝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我料想,应该也有不少人,有一身天赋想要拜你为师,可是却又因为不知道该去何处找你,只能搁置。” “要不这样,等回到锦城之后,我让人直接给你设立一处学宫,广纳天下有兴趣学医毒之术之人,而后派人先进行几轮筛选,将天资比较好的送到你跟前来,让你亲自进行试练。” “亦或者,我再找一些有名声威望的医者一同,让他们也从中选择合心意的徒弟,让他们进行日常的传道受业解惑,然后你再看他们平日的表现,从中选两三个来继承你的衣钵,这样一来,你连试练这一桩都可免去,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鬼医的眼睛一亮:“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云裳方才提出来的时候,自己心中便已经打算好了:“我知晓你不喜欢管理那些俗事,学宫日常的那些俗务,我会安排专门的人来打理。你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挑选合心意的徒弟,心情好的时候就传授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将学宫扔给那些打理的人,自己去云游天下去。” “而且若是要办学宫的话,学宫中的一切都应该是天下间配备最好的,比如药材,比如炼药制药的一些器具……” 鬼医有些心动:“你真这样好?”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我又不是白眼狼,这几年,你帮了我不少,给我治病,又辛辛苦苦跑到边关战场,替营中将士当军医,如今又被困在这武安城中,还得要被人当做寻常大夫来使唤。” “你做了这么多,我给你办个学宫,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了。” “且做这件事情,我也并非全然没有任何的好处。”云裳笑了笑:“这件事情之后,应该会有短时间的安宁,我与陛下定然会趁着那时候休养生息,大肆招揽人才。” “我一直觉着,所谓人才,并非只有文武之道,才算人才。在我眼中,医、农、工、商,皆可算作人才。只是其他几种,在此之前,并未受到足够的尊重与重视。” “我想,给与这几类人,足够的尊重与重视,让他们能够有各自展示自己才华与抱负的地方,也有能够提升和学习的地方。” 鬼医听云裳这般说,面上神情倒是越来越认真。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虽然有时候,我恨不得将你毒哑,可是有时候我却又不得不承认,夏国能够有你这个皇后,是夏国之福,亦是夏国百姓之福。” 云裳垂眸笑出了声来:“嗯,我知道。” “呸,瞧你那得意劲儿,我就不该夸你。” 第1486章 端倪 云裳说给鬼医打下手,便是真的给他打下手,任由他呼来喝去,也绝不吭声,只闷声不响地做事情。 云裳医毒之术都并不差,倒是能够很容易地理解鬼医的想法,通常鬼医刚刚开了个头,云裳便知晓了他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后续事宜便给处置的妥妥帖帖的。 鬼医忍不住看了云裳好几眼,心中第一百零一次感慨,要是这个人不是夏国皇后,要是这个人能够给他当徒弟就好了。 云裳正在给鬼医称量药材剂量,却听见外面传来许二的声音:“娘娘。” 云裳动作一顿,飞快地记下了自己在称量的药材名字与剂量,而后才出了屋。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许二摇了摇头:“娘娘,妙手堂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有一个乞丐去妙手堂寻你。” “乞丐?” 云裳一听,便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是。”许二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乞丐,只是也不敢断定,那是不是云裳专程安置在城中的暗桩,便只能跑来给云裳禀报:“医馆的管事问那乞丐究竟有什么事情,那乞丐也不说话,只说要见你。” “属下怕他是有什么要紧事,也不敢耽搁,收到消息便连忙来给娘娘您回话了。” 云裳沉吟了片刻:“行,我去跟鬼医说一声,我回妙手堂一趟。” 云裳话音刚落,就听见鬼医在屋里冷冷地道:“我听见了,走吧走吧,我就知道……” “我去去就回。”云裳也不多解释,只连忙跟着的许二出了门。 因着赶时间,云裳选择了骑马。 很快到了妙手堂,就瞧见那乞丐在妙手堂中席地而坐,似是因为还病着,整个人都像是被抽了魂似得,显得恹恹的。 “夫人来了?” 那乞丐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向了云裳,眯着眼打量了云裳好一会儿,才拖拉着声音说了句:“你来了。” 不过两日,这乞丐的脸色便变得蜡黄,脸上病气很重,情形不是太好的模样。 云裳蹙了蹙眉:“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怎么不坐椅子上?” 不等那乞丐说话,云裳便又径直道:“算了,我先给你诊个脉吧。我瞧着你的模样,都病得连呼吸都困难了,恐怕也没多余的力气与我说话。” 那乞丐笑了一声,倒是并未拒绝。 云裳飞快地给他诊了脉,眉头紧蹙:“本是小病,也得被你拖成大病。” 说罢,才站起身来取了笔墨纸砚给他写方子。 写好方子就径直交给了一旁的药童:“抓药,熬药。熬好直接端过来给他喝了。” 说着,又从一旁的药柜上取下一个白玉瓷瓶,从里面倒出了几颗药丸子,递了过去:“先将这几颗药丸子吃了。” 那乞丐也不问那是什么,便接了过来直接丢进嘴里咽了。 云裳给他的药丸子,本是止痛的药,那乞丐吃了之后,没过多久,便觉着身上的疼痛稍稍轻了一些。 “唉,大抵真的是年纪大了,人老了,不中用了。小病都觉着抗不过了,本来想着,我这样的人,活着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死了也好,也算是解脱了。只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却又觉着,大抵还是活着比较好一点。” “自然是活着好。”云裳垂下眸子,一脸的漫不经心:“这城中有很多想要活着的人,却都活不成,能够活着,便是一件幸事。” 那乞丐听云裳这么说,却是带着三分诧异三分意外又似是有三分恍然地看向了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作声。 云裳也仿佛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只立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药方。 过了好一会儿,那乞丐才抬起了头来:“我在这里,会耽误你们给病人看诊的吧?有没有什么不打眼的地方,我去那里就好。有些人,会避讳我们这种人的。” 云裳眯了眯眼:“你随我到后院吧,药可能还需要一些时候才能熬好。” 那乞丐点了点头,倒是果真老老实实地跟着云裳一同去了后院。 去了后院之后,往屋檐下一坐,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你知道些什么?” 云裳垂下眸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医馆的病人,越来越少了。” “天气越来越冷,秋冬换季的时候,最易生病,往年这个时候,医馆总是人满为患,可是你方才也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你见到了几个病人?” 乞丐沉默了一会儿,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没有。” “是啊,没有。”云裳嗤笑了一声:“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日了,只是前段时间,好歹还有那么几个十来个人,如今,一天有一两个人便已经是不少了。” “我不是傻子,长着一双眼睛,很多事情都看得到。” 云裳见乞丐若有所思地模样,又接着道:“之前我不怎么管医馆中的事情,甚至不怎么出门,只是最近实在是太过异常了一些,所以我也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就偶尔去城中走一走。” “每一次出门,我都觉着,我快要不认得这个城池了。” 乞丐笑了一声:“可不嘛。” 云裳不信这乞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连她原本不是这城中的人,只是偶尔在这城中走动走动,只通过医馆和那脂粉铺子窥探着这城中一角,便能够看出端倪来。 他整日都呆在这城中,且每日都游荡在不同的街道,看着不同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那乞丐垂下眼笑了笑:“这武安城,都已经快要成一片死城了。我听闻,你如今与叛军首领还有那什么贺楚灵关系都不错,不错就好,你若能求得他们庇佑最好,若是不能,便是想方设法,也应该离开这武安城。” “总有一日,这武安城,会彻底成为一座空城的。” 云裳点了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对了,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帮忙。” 乞丐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什么事?” 云裳歪了歪脑袋:“你可知晓,这城中有没有什么道士?我有事想要找个道士问问……” 第1487章 老道士 “道士?”乞丐眯了眯有些浑浊的眼:“找道士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打算买几间铺子,找人算算日子开张?” “你看我像是疯了的样子吗?”云裳忍不住笑了:“城中这副模样,我还买铺子?买铺子卖什么?卖给谁啊?” 不等乞丐追问,云裳便径直解释着:“我就是想要找个倒是问些事情,顺便,让他帮忙超度一下亡灵。” 乞丐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耷拉着眼点了点头:“恩,也好,超度一下也好。这城里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早早的离开,投胎轮回转世,免得变成了鬼,都还得要被人拘着受累。” 云裳淡淡地应了一声。 乞丐想了想:“原本这城中倒是有几个道士的,招摇撞骗的多,也有几个有点儿真本事吧。不过现在……” “我已经不怎么见着他们了。” 乞丐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哦,我记起来了,城中还有一个老道士,是个老头子,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听说年轻的时候在道观里面呆过一段时间。别的不一定多会多精,不过算算日子,超度超度亡魂的本事,还是有的。”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够了。” 乞丐盘算了一下:“我带你去找他去吧。” “不着急,药快要熬好了,等着喝了药再过去。” 乞丐点了点头,也不拒绝,这段时日,他也的确是因为这病受了不少的罪,他还是希望这病能够好的。 乞丐沉默了片刻,喃喃地开了口,像是解释一样:“这城中之前我熟悉的人一个一个都不见了,我其实对活不活的也都没什么太大的执念,只是觉着,想要替之前那些老朋友看看,看看这武安城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看看那些害了他们的恶人,会不会有报应?” “我就想着,能够多看一天就多看一天吧,说不定,我就能够看到那一天了呢。如果我等到了那一天,到时候死了,到了下面,也可以跟我那些老朋友说一说。” 云裳点了点头:“恩,会看到的。” 药童端了药过来,乞丐接过碗一饮而尽。 “药一日三次,你每天自己掐着点儿过来喝吧,将药给你恐怕你也没有装的东西,没有热的地方。” “那倒不至于。”乞丐笑了笑:“不过既然你都开了这个口了,我也就懒得去费那个事儿了。” 乞丐拿着玩走到一旁水缸边,用水瓢舀了水出来将碗洗了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才站直了身子:“走吧,带你去找那老道士去。” “那老道士住的离这儿并不太远,就走着去吧。” 云裳应了一声,跟在那乞丐身后出了门。 “我和那老道士认识好多年了,那老道士年轻时候在道观里面呆着,只是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就被赶了出来。后来就呆在城中帮人看看日子掐掐算算,日子倒也过得去。” “我和他啊,是因为抢地盘认识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他刚来那会儿,老是抢我的地方,后来被我叫人收拾了几次,他也阴了我几次,我们倒是勉勉强强凑合着挤一挤了。” 云裳笑了笑:“怎么我之前出去,只瞧见你,却没有看见他?” “前段时间啊?”乞丐笑了笑:“那是最开始的时候,后来我们都在这城中混熟了,就各有各的地盘了。” 乞丐对着武安城倒是真的熟悉,带着云裳穿街走巷,在小巷子中弯弯绕绕的,很快到了一处小院子外。 乞丐上去敲门,云裳立在一旁四处打量了一下:“你这和你抢地盘的朋友,日子倒是过得比你好多了。” “这倒是真的。”乞丐笑得脸上都是褶子:“我比较重口腹之欲,一般有点银子,都拿去吃了。要到的银子多就吃好点,少就吃赖点,反正没怎么攒下银子。” “他不一样,他中间走过几次运,帮几个贵人测测算算的,好似刚好蒙对了,那几个贵人打赏了他不少的银子,他就置办了这个小院儿。” “不过我当初也不算白让了他半个地盘,这些年,他也接济了我不少次。” 正说着,云裳就瞧见有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从屋中走了出来,见着是乞丐,眉头拧了拧:“揭不开锅了,你来了也没得吃的。” “呸。”乞丐啐了那倒是一口:“我今天啊,可不是来蹭饭的,给你带生意来了。” 乞丐指了指身后的云裳:“这位啊,是城中一处医馆的掌柜,来找你测算测算。” 那老道士眯着眼,眯着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看了云裳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行,算你有点良心。不过现在这个世道,我拿银子没什么用,若是夫人要测算什么要问什么,不知道可不可以拿点米面给我做报酬。” “自然。”云裳点了点头:“我可以先给你银子,到时候回去之后再将人将东西送过来。” “银子就不必了,这乞丐带来的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倒是走了出来,将院子门打了开。 云裳走了进去,那乞丐摆了摆手:“我就在外面等着就行了,你们进去说吧。” 云裳点了点头,跟着倒是进了屋。 屋子不大,东西也不少,都是一些杂物,只是收拾得倒是算干净。 老道士搬了个椅子过来,等着云裳坐下了,自己才在对面坐了:“茶就不倒了,我这里没什么好茶,恐怕都发霉了,夫人喝不惯。” “夫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云裳点了点头:“我来是有两桩事情,一是觉着最近这大半年的时间,武安城中添了不少的亡魂,若是想要请你帮忙超度超度。” “超度的东西,你尽管说,我会都备齐。” 老道士愣了愣,才点了点头:“好,交给我就是,夫人是个心善的,会有好报。” “第二桩呢?” “第二桩。”云裳的目光落在那老道士的身上:“我是想要问一问你,至阴的东西,是不是只有至阳才能化解,那么,什么是至阳之物?” 第1488章 求生的气息 道士微微眯了眯眼,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我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发现什么?” 倒是端起桌子上缺了一角的碗,喝了口水:“夫人问这个问题,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 “最近这段时间,我亦是发现,这城中的阴气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且还发现,似乎有人在这城中布置了聚阴阵。” “聚阴阵?” 道士点了点头,嘿嘿笑了一声:“虽然我之前在道观中的时候,也是插科打诨没怎么认真学什么东西,不过好歹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看得明白的。” “其实之前,城中有很多道士都看出来了。只是后来,这城中的道士越来越少了。” 老道士叹了口气:“虽然我们看得出来,可是,那聚阴阵的威力不小,布置起来也麻烦,能够布置出来的人,断然不是我们这些三脚猫功夫的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老道士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夫人既然问起这件事情,你又是那乞丐带过来的,我自然知无不言。” “在我们道家说,至阳之物,是丹砂。所以我们道家一般清理那些污秽邪物的时候,用的都是丹砂画符。” “对自然之物来说,至阳之物,是太阳。” “而从五行上来说,至阳之物,是火……” 老道士说着,站起身来,打开了一旁一个瘸了腿儿的木柜子,从里面翻翻找找,找处了一叠子符纸出来。 “最近几个月,我把之前那些积蓄都拿了出来,买了一些符纸和丹砂,画了一些符纸。” 老道士将那些符纸放在桌子上:“只可惜,我学艺不精,这些符纸,可能用处不大,不过,应该还是有点用的。你可以拿去,往自己住的家里和铺子上一贴,那些阴邪之物,就没法靠近了。”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些符纸上:“这是用来做什么的符纸?” “就是驱赶阴邪之物的。” 云裳应了一声,又问着:“方才道长说,从五行而言,至阳之物,是火?那至阴之物,可是水?” “是啊。”老道士点了点头:“水,的确是属阴的。” 云裳颔首,巫族人的选择启动大阵的时间,是在阴年阴月阴时的晚上,太阳肯定是没有的。 但是,有火。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火…… 这城中的房屋大多是木制结构的房屋,且因为是城池街道,房屋与房屋相隔并不太远,若是放一把大火,便是将这整个武安城烧掉,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云裳微微沉吟了片刻,心中倒是有了想法:“好,我知晓了。” 云裳站起身来:“多谢道长,道长接下来便可以帮我琢磨琢磨,要超度亡魂需要些什么东西,我也好准备。” “对了,道长若是要超度那些亡魂,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既然是亡魂,那自然应该是在晚上超度的,最近这段时间的晚上都可以。” 云裳沉默片刻,才轻轻颔首:“那就过几日,这个月十五的晚上吧。” “好。” 云裳说完,便径直站起身来,出了门。 乞丐靠着院子外的篱笆坐着,百无聊赖地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根狗尾巴草来转着玩儿,听见动静,乞丐才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云裳身上:“看完了啊?这么快的吗?” “这需要多久?” 乞丐站了起来,身形微微晃了晃:“那可不一定,之前我也带人来让那老道士看过,有的人什么都要问,仔仔细细的问,就需要很久。” 乞丐说着,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觉着,那老道士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编瞎话骗人。每当我带来的人进去超过半个时辰,我就会想,也不知道那个老道士编得出那么多瞎话来么。” “臭要饭的,我都听见了!”里面传来那老道士的震天怒吼声。 乞丐哈哈笑了声:“臭算命的,你听见了又怎么样?来打我啊,你那老胳膊老腿儿的,还跑得动吗?” 说完,才又朝着云裳道:“快走快走,我们快走,那臭算命的真的会打人的。” 云裳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你还别说,我觉着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医术的样子,可是这医术倒是还真不错。之前刚刚出来也不觉着,刚刚我在那儿打了会儿盹儿,醒过来就觉着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云裳应了一声,跟在那乞丐的后面,心中却有些感慨。 她打小在宫中长大,虽然这一世小时候出宫七年,却一直跟在外祖父身边,也很少接触寻常百姓的生活。 只偶尔在边关,亦或者是易容改装的时候,混迹在普通百姓之中,可是看人看事也都是走马观花的,并未怎么太放在心上。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生活的气息。 感受到寻常人的悲欢喜乐,以及求生的气息。 虽然只是一个乞丐,和一个无亲无故的老道士。 可是却似乎正因为他们的身份,他们却更能够感觉到这城中的不对劲,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因为感受到了,当死亡的脚步一步一步靠近的时候,才会这样努力的挣扎求生。 云裳的心中,其实是有些震撼的。 云裳缓缓走着,看着那乞丐有些蹒跚的背影,手在袖中握紧了起来。 突然,就一点也不挣扎今日早上的决定了。 虽然救下那些百姓,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可是,她也实在是希望,这座曾经十分热闹的城池,不要就此沉寂。 希望,能够瞧见这城中夜里仍旧有亮着的灯,白日里街上仍旧有吵闹喧嚣的人。 有哭声笑声吵闹声孩啼声。 思及此,云裳心中想要亲自扼断那些巫族人的脑袋的心思,便又重了几分。 乞丐将云裳送到了妙手堂门外才离开了,云裳在妙手堂中取了一些药材,便又赶到了鬼医那里。 鬼医还在制药房中,见云裳进来,有些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不回来了呢。” “来,怎么不来?”云裳笑得眉眼弯弯:“我还得要替您打下手呢,顺便取了一些药材来,先前我瞧见,你这里有些药材不多了,该补充补充了。” 第1489章 救人 鬼医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我还以为你啥也给忘了呢。” “那不能,你这里的事情,可是大事。” “啧。”鬼医轻哼了一声,觉着自己心中的怒意稍稍消散了一些,只是却又有些烦躁,为什么自己明明心里憋着火,结果这人,三两句话,好像就将自己的怒火给驱散了。 这样不好不好。 这女人,实在是太能够左右人的情绪了。 云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道:“方才我去妙手堂见了个人。” “听许二说了,说是个乞丐?你安插在城中的暗桩?” “不是。”云裳摇了摇头:“进城之后无意间结交的人。” 鬼医听云裳这么一说,却实在是有些诧异了:“你进城这才多久,竟然还在城中结交了人?还是个乞丐?” “你结识城中那些叛军首领也就罢了,一个乞丐,你也理会?”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乞丐怎么了?乞丐也挺好的。而且其实吧,每个地方都有乞丐,乞丐混迹在城中最底层,见的看的比寻常人都多,也比寻常百姓都敏锐许多。” 鬼医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倒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呢?”鬼医抬眸看了云裳一眼:“那乞丐怎么了?” 云裳笑了笑:“那乞丐察觉出来了这城中人在变少的事情,还带我去找了他一个道士朋友,我问了一些事情。” 鬼医点了点头,啧了一声,半晌才道:“你说的也没错。” 云裳叹了口气:“其实早上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让暗卫去救下这城中那些百姓,毕竟,这件事情做起来,也的确是有不小的风险。若是打草惊蛇,让巫族人提前启动了大阵,恐怕不只是这武安城,便是整个夏国的百姓,都将受到影响。” “可是当我瞧见,瞧见不管是一个乞丐,还是一个老道士,都还在努力挣扎求生的时候,我便觉着,我应该救。” “没有人想死,且他们本来其实是不用死的。若是我们小心谨慎一些,便没有风险。” 鬼医附和地点了点头:“放心好了,你要的那些药,我肯定给你做的妥妥帖帖的,断然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说完,却又觉着有些不对:“这不对啊,我怎么总觉着,我好似被你绕进去了?怎么莫名其妙的,又变成我立军令状了?” 云裳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头上的步摇跟着晃动着。 鬼医盯着云裳看了会儿,才又道:“不管结果如何,你吧应该做的事情都做了,那就行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云裳嗯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 “总觉着,在这城中不过几日,却比在外面一年两年都还要漫长许多。” “我也这么觉得。”鬼医叹了口气:“事实上,我觉得每次和你在一起,都度日如年。” 云裳垂眸笑出了声来:“嗯,那正好,这样就会觉得自己老的慢一点,活得久一点。” 鬼医瞥了云裳一眼,不作声了。 天色渐晚,两人也不再多言,只手下动作愈发快了起来。 傍晚时分,便有暗卫来禀报:“又有不少百姓去了各处叛军的巡逻船上。我们在各处巡查了一遍,今夜一共约摸三十多人。” 云裳抿了抿唇:“好。” “按着惯例,他们会在夜里的亥时左右跳入河中。” 云裳颔首,递了几个药瓶子过去:“青色药瓶子里面的,是增强体质,预防寒症的药丸子。吃下药丸子之后,会觉着浑身发热,这是正常的反应,不必惊慌。” “白色瓶子里面的,是迷药,只是与寻常的迷药不同。这些迷药是药丸子,我们在药丸子的外面,还包裹了一层可食用的薄蜡,这个东西,遇水不会溶解,但是遇酸则化。一旦吞服下去,便可起效。” “你们想法子,将这些药丸子喂到那些百姓的腹中。光是喂到嘴里是不行的,得让他们吞食下去。” 暗卫颔首:“这不难。” “是不难,只是一定要叮嘱妥帖,此事出不得岔子。若是那些百姓没有真的昏迷过去,就仍旧会受巫族人控制,还极有可能,暴露了咱们。” 暗卫应了声。 云裳才点了点头:“安置那些百姓的宅子都选好了?” “选好了。”暗卫连忙回答着:“城中有不少废弃的宅子,我们选择了其中一处,是因为我们发现,那宅子中,有一处私牢。” 云裳嗯了一声:“大户人家宅院之中腌酸事情不少,有私牢亦是寻常事。” “是。”暗卫颔首:“只是那私牢,却可以拿来让我们暂时安置那些百姓,让那些百姓没有法子离开,也没有法子传递消息,同时,也相对隐蔽,巫族人一时半刻也察觉不到。” “好。” 云裳应了下来:“你将那宅子的位置告诉我们,你们便去救人,我与鬼医等会儿直接去那宅子守着。” 暗卫应声离开。 鬼医才转眸看了云裳一眼:“我还得要在这里弄药呢,你说的让人短期内不用吃喝也能保命的药,我还没有弄出来呢。” “不着急,一日不吃也死不了人。”云裳笑了笑:“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是如何引出蛊虫那些的吗?我去给你演示一下,兴许你也能从中获得灵感,研制出新的药物呢。” 鬼医的眼睛果真亮了起来:“行,这个行。” 暗卫离开之后,云裳将东西收拾妥帖,便也带着鬼医与许二赶去了那宅子。 暗卫说的私牢,便在宅子后花园的假山里面藏着。 云裳瞧见那私牢入口,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似洛轻言之前在宁国时候的靖王府也是这样,好似很多人都喜欢将私牢入口修建在此处,就好像害怕人找不到一样。 私牢不小,云裳点了点头,安置几十上百个人应该都不成问题。 只是不知为何,这宅子的主人会修建这么大的私牢。 私牢中除了刑具,桌椅板凳那些也都有,云裳扫了一眼,便将药材放了下来,继续忙活。 第1490章 突发情况 云裳一忙起来就有些忘记了时间,等着手中事情搁置下来的时候,才方察觉到似是有些晚了。 “什么时辰了?” 许二一直立在一旁,听云裳问起,才连忙应着:“丑时三刻了。” 云裳一怔,却是猛地转过了头。 鬼医被她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连忙拍了拍胸口:“你做什么?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不知道?” 云裳抿了抿唇:“先前暗卫同我说起过,那些百姓,会在亥时左右投河自尽。现在已经是丑时三刻,离亥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两个多时辰,还不够他们救起那些百姓,尽数送到这里吗?” 鬼医与许二亦是愣住了,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裳眉头紧蹙,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着。 许二经云裳这么一说,亦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可是暗卫都已经派了出去……” “要不,皇后娘娘与鬼医先生先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瞧瞧去?” 云裳点了点头:“去吧,我与鬼医在这里,不会出什么事情。如今城中没什么人,巫族人又惯常喜欢在这夜里做事,你一切小心。” 许二应了声,匆匆离开了。 “你与洛轻言培养出来的那些暗卫,个个都是十分了不得的,寻常武功高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料想,这整个武安城恐怕都找不出几个能够打赢你那些暗卫的,你也无需太过担忧。” 云裳抿了抿唇:“若只是打,我但是并不担心。可是如今,他们的对手是巫族人,巫族人擅长的可不是武功。” “而那些暗卫,若是刚刚救了人,身边还带着昏迷不醒的百姓……” 鬼医听云裳这么一说,亦是忍不住担心起来:“暗卫提前都打探好了路线,准备得也十分充分了,应该运气不会那么差的吧?” “早知道会有这一茬,我就应该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再给他们一些好用的毒药傍身的。” 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鬼医的话音刚落,云裳却就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动静。 云裳蹙了蹙眉:“你听见了吗?” “啊?”鬼医正在将药做成药水,骤然听云裳这么一问,脸上俱是茫然之色,却也停下手中动作,侧耳听了好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声音啊?你们练武之人比我耳聪目明,你听见什么了?” “我隐隐约约听见有刀剑相接的声音了,是打斗声。” 云裳正要出去查看情况,还未走到门口,就瞧见许二又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怎么回事?”云裳连忙问着。 “不是暗卫出了事。”许二知晓云裳最关心什么,连忙安云裳的心:“是城中叛军闹事。” 云裳一怔:“叛军闹事?” “是。”许二颔首:“城中不知道哪一个叛军将领,兴许是听信了之前那些关于巫族人的消息,暗中筹谋好,今日夜里起兵攻打夏侯靖所在的府邸。” 云裳眯了眯眼:“我们这里离夏侯靖住着的府邸不远?” “不算远吧,隔了两条街。” 许二回答完,便又接着道:“只是如今城中有不少的叛军,有人也已经攻到了夏侯靖的府邸门外,与守卫发生了冲突。也有巫族人在,好似在驱动蛊虫,列阵法。” “不巧的是,咱们离夏侯靖住的府邸不远,周围有不少的叛军,所以暗卫带着那些百姓恐怕不好过来。” 云裳点了点头:“有联系暗卫吗?他们是准备如何处置?” “有,联系过了。”许二应着:“暗卫的意思是,之前他们也查探过城中不少的废弃宅子,现在已经派了人出去查看城中各处的情况,好挑选一处没有受到波及的地方先暂时安置下来。” “行。”云裳亦是觉着这是目前比较妥帖的办法,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在这里等着,等着他们找好了可以安置的地方,而后给我们传递消息。我们收到消息之后就直接过去。” 许二点了点头:“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云裳没有再说话,只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眉头轻蹙着。 巫族人已经在这武安城中半年多的时间,这城中的叛军之中,只怕不少人都已经被种下了蛊虫,若是巫族人在这个时候唤醒那些蛊虫,只怕不妙。 云裳咬了咬唇,也不知道是谁,没一点脑子,竟然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走向…… 云裳心中莫名有些烦闷,脑中有些乱,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一番思绪,才又走到桌前帮着鬼医弄药水。 鬼医自然也听见了许二与云裳的对话,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要作死,还要拉上那么多叛军。” “他也不仔细想想,若是城中果真是巫族人,巫族人那般擅长巫蛊之术,那他身上以及许多人身上十有七八都已经被种上了蛊虫,他这样反了,巫族人会无动于衷地就那样任由他反吗?” 云裳抿了抿唇,倒也能够明白他们的想法:“兴许是觉着,既然如此,那左右也是个死,不如就奋力一搏,兴许还能博出一条生路来。” 鬼医就更不明白了:“若是为了博出一条生路来,那为什么要去围夏侯靖的府邸,难道不是打通城门的关节,直接带着他手下的叛军逃出城去,不是应该更快一些吗?” 云裳拿着药材的手微微一顿,微微眯了眯眼,鬼医说的话虽然有些直接,可是却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想要逃命,难道不是往城外逃更容易一些? 去围困夏侯靖的府邸做什么? 许二立在一旁道:“这城中不少的叛军首领都是夏侯靖亲手提拔起来的,兴许是因为不相信夏侯靖已经死了,所以偏生想要去眼见为实一下吧。” 鬼医抬起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觉着他这样想,应该是这里有问题。” 云裳闻言就笑了起来:“嗯,我也觉着他这里有点问题。” “如今计划被打乱,也不知道巫族人会不会恼羞成怒,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将启动转命大阵的事情提前……” 第1491章 暴动 “难说。”鬼医撇了撇嘴:“我觉着那些巫族人,就不能以常理论之,他们就是疯子。”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所以如今,我们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只能静观其变了。”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厉害,云裳已经隐隐约约听见了有笛音响起。 云裳浑身一震:“糟了。” “怎么了?”鬼医被云裳这一惊一乍的吓得够呛,险些将手中正在煮着药水的茶壶给打翻。 云裳转过身看向鬼医:“你那个令人昏迷的药物,效果可好?” 鬼医眨了眨眼:“那自然是好的,我出手的东西,怎会有不好的?可是,你得要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吧?” 云裳脸色有些难看:“我听见外面有笛音响起了,我估摸着,应该是巫族人在开始唤醒蛊虫了,若是体内有蛊虫的,受到那笛音影响,只怕都会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 “可是,暗卫与他们救上来的百姓,都在附近。那些百姓都是中了蛊虫的,若是那些百姓收到笛音影响,体内的蛊虫暴动,冲破了迷药的作用,骤然清醒过来,可就大不妙了。” 鬼医听云裳这么说,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不会的,我对我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有信心的。你此前说过,要让那些百姓昏迷个几天几夜,我的药量便下的不轻。且是入口的药,比寻常闻味道的药物的效力更强一些。” “只要暗卫确定,将那药丸子喂到了那些百姓的肚子里,我就敢保证,那些百姓绝对不会受到蛊虫影响而暴动。只是兴许那蛊虫会有所影响,让那些百姓提前一些情形,不过应该也提前不了多少。” 云裳自然是信鬼医的,只是却也明白,凡事都须得要防患于未然,做好两手准备。 云裳便转身吩咐着许二:“去给暗卫传递消息,若是他们带着的百姓受到笛音影响,直接将那百姓杀了。” “是。” “再者,告诉他们,此地不宜久留,迅速离开。” 云裳说完,便开始收拾东西:“我们也离开。” 鬼医见着云裳的动作,眼中满是茫然之色:“暗卫那边不是还没有传来消息吗?我们现在就走?” “我们体内也没有蛊虫,你都是已经查过确认过的,那唤醒蛊虫控制蛊虫的笛音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应该不用这样着急吧?” 云裳摇了摇头:“我们的确是没有蛊虫,可是我猜想,这唤醒蛊虫的笛音之后,巫族人兴许还会使用巫术。” “我们体内的确没有蛊虫,可若是使用巫术,我们却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咱们得走。” 鬼医听云裳这么一说,便也连忙开始一起收拾东西。 将东西收拾妥当,许二也已经传了话回来了。 “暗卫已经选好了地方,带着百姓离开了,选的宅子在城北,离这边隔着大半个城池,靠近城边,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云裳点了点头:“离巫族人选好的阴年阴月阴时已经没几天了,巫族人恐怕也不希望打破了他们的计划,今日这事,只怕也会想法子先压下去,无论是巫术还是蛊虫唤醒,应该都是小范围的。” 三人离开了那私牢,出了那废弃的宅子,隐在黑夜之中穿梭着。 云裳瞧见,这宅子附近有很大一片,果真如同许二先前禀报那般,聚满了叛军。 只是还好也只有附近这一片,波及的范围并不算特别广。 云裳抿了抿唇,若是他们再等等,再等上几日,她都能够救下他们的性命。 可如今这样一闹,恐怕就难了。 云裳身形极快,在即将离开那有叛军的区域,却骤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裳的脚步一顿,却是抬眸朝着那人看了过去。 许二见状,亦是停了下来。 那人也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所在,亦是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许二一愣:“那不是黎行身边那个巫族人吗?一个多月前才来着武安城的?他发现我们了?娘娘,现在怎么办?” 倒是鬼医认出了洛轻言,连忙道:“自己人自己人,没关系,我们先走,你家娘娘应该有事要同他说,待会儿来找我们就是。” 许二一愣,有些迟疑地看向了云裳。 云裳点了点头:“你们先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许二顿了顿,只是想起之前云裳做的那些事情,也知晓云裳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只点了点头,带着鬼医离开了。 洛轻言朝着云裳招了招手,云裳走了过去,就被洛轻言拉到了一旁一处宅子中的墙角下。 “你不是在妙手堂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云裳摆了摆手:“只是今日有些事情在附近办事,正好赶了巧。这不是正要离开吗?” 云裳垂下眸子,压低了声音问着:“你怎么在这里?” “巫族人派我出来,打探打探情况。” 云裳点了点头:“现在什么情况。” “是城中两个叛军首领带麾下士兵谋乱,一共约摸有个几百人。人数不是太多,巫族人已经唤醒了这附近的蛊虫。那些谋乱的叛军中,大部分都中了蛊虫,也有尚未中蛊虫的。” “那蛊虫一被唤醒,巫族人便指使着他们自相残杀了起来。” 洛轻言眉头轻蹙,眸光亦是有些沉:“巫族人在将出事的地方用巫术封了起来。” “封了起来?什么意思?” 洛轻言压低了声音:“在叛乱的叛军出现的外围,摆上了巫族的一种阵法,在那阵法中的,便会受到影响,笛音之外的,便不会。” “这阵法之中的人,只怕都没有办法活了。等着他们自相残杀结束之后,巫族人就会放出他们的蛊虫,将那些尸体,尽数吞噬掉,连血迹都不会留下。” “明日一早,即便是有人来到这边,也不会知道,这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听洛轻言这样说,便觉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些尸体,巫族人不留着?” 洛轻言摇了摇头:“太多了,没有时间处置。” 云裳轻轻颔首:“我知晓了,几日之后的大阵启动,不会受影响的吧?” 第1492章 还有八日 “不会。”洛轻言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阴年阴月阴时启动转命大阵,对巫族人来说,极其重要。” “若是不能在那个时候启动,若是城中的聚阴阵不能起效果,那转命大阵的效果,至少得要减半。” “一旦转命大阵的效果减半,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就很有可能达不到。” “所以,没有真的逼不得已的特殊情况,他们绝不会提前启动大阵。” 周围都是叫喊声打斗声兵器交接的声音,夜色之中算不得安静,洛轻言的声音有些低低,只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却都十分清晰地敲打在云裳的心上。 好似外面那些动静一点一点地褪去,只剩下,他的声音。 云裳点了点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好,那就好。” 洛轻言笑了笑,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额头:“天已经转冷了,夜里出门,记得披上披风。” “我身子已经好多了,不似以前那般畏寒了。” “那也不行。”不容置喙的语气。 云裳突然就笑了:“知道了,下次一定记得。” 云裳抬起手来推了推洛轻言:“你快回去吧, 莫要被人发现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还有八日。” 嗯? 什么还有八日? 云裳愣了愣,在心中暗自算了算,八日之后,就是九月十五了。 云裳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还有八日。 还有八日,他们便可解决掉巫族人,而后他们就可以不必再分开。 云裳笑着点了点头:“还有八日,八日后那一场仗,我们定然会赢。赢了之后,我们也可以不急着回宫,可以多走走看看。我突然想起来,来夏国几年了,我都还没有仔细看看夏国河山。” “好。”洛轻言喉头动了动,又重复了一遍:“好。” 随即,便转身离开。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亦是重新纵身跃起,飞快地离开了那片地方,吵着暗卫重新找好的安置地方飞快地掠去。 到了那宅子,刚刚落地,云裳就瞧见了许二在不远处来来回回地走着,神情满是焦急。 云裳扬了扬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二浑身一震,抬眸朝着云裳看了过来,却是长长地舒了口气:“娘娘你终于回来了,可将属下给吓得够呛,一直后悔,方才就应该跟在娘娘身边。今夜这城中这样乱,属下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娘娘一个人在外面的。” “你还不放心我?我有什么值得你不放心的?”云裳眉眼带笑:“我的武功,可未必比你差。” “这属下知道的。”许二点了点头:“可是有时候,不是武功好就不会出事的,巫族人的巫蛊之术,可不管是不是武功高手,只要被巫蛊之术控制了,饶是绝世高手,也没有法子的啊。” “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是是是。”许二连忙点了点头:“幸好好好的回来了,不然属下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想说方才他见到的人,就是他的陛下。 张了张嘴,却仍旧没有说。 “暗卫将百姓都已经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许二点了点头:“都已经带回来了,鬼医在屋中帮着安置。” “这处地方虽然离先前暴乱的地方远一些,可是离城墙太近了。这宅子也没发现什么私牢密室之类的,我们都不敢贸贸然点灯,就害怕万一被城墙上的守城士兵给发现了,太过得不偿失。” 云裳点了点头:“小心为上。” 云裳跟着许二一同进了屋子,就瞧见屋子中摆放着二三十个昏迷不醒的百姓,鬼医正在挨着查看情况,暗卫亦是立在一旁。 云裳瞧着那些暗卫与救回来的百姓皆是全身湿透,犹如落汤鸡一般,眉头便轻轻蹙了蹙。 “怎么没有准备干的衣裳?先回去换身衣裳,再带些衣裳过来吧,若是病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暗卫摇了摇头:“这里离妙手堂和之前我们藏身的院子都不近,一来一回的须得要些时间,且城中正乱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不好收拾。咱们先用内力将身上的衣裳烘干烘干便可……” 云裳抿了抿唇,沉吟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也可。” “许二……” 云裳转过身,却并未瞧见许二的踪影。 “嗯?”云裳扬了扬眉,这人方才还在这里,这是去哪儿了? “你管他们做什么?他们可以用内力将衣裳烘干,待会儿我再给他们一人一颗药丸子,保管他们想病都并不了,你还不赶紧过来帮我瞧瞧这些人。” “我一个人一个一个的诊脉,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去了。” 云裳应了一声,连忙上前,从另一边开始诊脉。 这些百姓之中,男女老少皆有,不过好在,身子都并无什么大碍。 云裳与鬼医将所有人都把了脉大致查看了一遍,许二也回来了。 “我将这宅子仔细搜查了一遍,这宅子中的人应该也是因为叛军谋逆占领武安城,所以匆忙离开避难去了。” “走的急,东西那些并未拿走太多。我找了一些干净衣裳来,给这些百姓换上吧。” “暗卫尚且可以用内力将衣裳烘干,可是这些百姓身上的衣裳还湿着呢。他们的身体可不如寻常人好,这样穿着湿衣裳,恐是要生病的。” 云裳应了一声,叫暗卫将女子都搬到了另外一间屋子。 这里只有她一个女子,那些女子的衣裳,自然只能她来帮着换。 将衣裳都换好了,云裳便将人都放置到一起,而后让每两个人中间站了一个暗卫,让暗卫将那些人的手腕割了伤口,将手放在了许二找来的碗上,又在碗中洒上了药粉,而后便开始引蛊虫。 “咱们这里离城墙近,笛音会不会被巡逻的士兵听见?” “不会的。”云裳抿了抿唇:“虽然近,可是到底也还是有些距离,只要不用内力将笛音给传出去,就不会的。” 云裳说着,便开始吹奏起来。 第1493章 香包 引出蛊虫这件事情,云裳已经有了不少的经验,做起来亦是十分从容。 天还未亮,所有人的蛊虫都已经被云裳引了出来。 蛊虫落在那涂满了毒药的碗中,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鬼医却是饶有兴致地又弄了两条蛊虫过去,装到了一个瓷瓶中:“这两条给我瞧瞧,我仔细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云裳倒也不阻拦:“小心着些,莫要玩坏了。” “玩不坏,况且,即便是玩坏了,不也还有你吗?”鬼医嘿嘿一笑,眼睛极亮:“你说那蛊虫是巫族人用笛音来控制,你说我每天给它们喂不同的毒药,而后乱吹笛子,等着它们忘记之前它们的那些指令,又被我的毒药喂的毒性大变的时候,再将它放入那些巫族人的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云裳扬了扬眉,笑了起来:“我倒也的确有些好奇,可是,我猜想,大抵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毕竟,这武安城中这些事情,应该很快就会了结了。” “也无碍。”鬼医倒是想得很开:“我先尝试着,看看到十五那天有没有效果,若是有,我便将这两条蛊虫给你,若是没有,那就算了。” “好。” 鬼医将那两条蛊虫收好,又拿出了几个瓷瓶:“给他们一人灌一口,若是每两日灌一口,至少能保证他们十日不吃不喝也能有饱腹感,不会死,也不会觉得饿。” “东西不多,我只弄了这么点儿,先喂着,我回去在重新做一些,今天夜里带过来的药材有限。” 云裳点了点头,瞧着暗卫将药水问了,又给那些百姓仔细把了把脉。 等着一切都安置妥贴,天色已经大亮。 云裳正想帮鬼医将药材那些归置归置,就听见暗卫快步来禀:“娘娘,妙手堂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贺楚灵已经到了妙手堂……” “贺楚灵?” 云裳神色一凛,急忙用轻功飞快地往妙手堂赶。 暗卫的声音亦是追了上来:“妙手堂的人同贺楚灵说,主子早起出门闲逛吃早饭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脚下却是更快了几分。 到了与妙手堂隔着一条街的一处暗巷,云裳才停了下来,转到了大街上,从一处还开着门的早餐店买了一些包子,晃悠着往妙手堂去。 刚到妙手堂门口,云裳就已经瞧见坐在正堂之中正在与管事闲叙的贺楚灵。 管事正对着门口,瞧见云裳,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只笑眯眯地道:“夫人回来了。” 随即便抬眸同云裳笑着禀报着:“夫人,贺小姐来了一会儿了,说有事来寻夫人。夫人出去闲逛去了,小的也不知道夫人究竟去了何处,也不敢贸贸然派人出去找,只能委屈贺小姐在这里等着了。” 云裳脸上满是讶异之色:“贺小姐这般早?” 贺楚灵面上带着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是啊,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今天早上也没什么睡意,索性早早就来了。”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云裳暗自眯了眯眼,贺楚灵就住在夏侯靖的府上,昨天晚上发生之事,她自然一清二楚,多半还参与了其中,难怪没有睡好。 只是瞧着贺楚灵的脸色却是十分红润,倒实在是看不出,昨天夜里她手上才刚刚染上了数百人命…… 云裳亦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怎么没有睡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好似无意一问。 “就是昨天夜里不知道哪儿跑来了一些鸡鸭,在府外叫了半宿,吵得人睡不着,不是什么大事。” 云裳点了点头:“若是你夜里不好眠,倒是可以佩戴一些助眠的香包。” 云裳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只来:“这只茱萸香包,我们这里重阳节的时候很多人都会买一个来戴着。我自个儿晚上就睡不太好,所以我在这里面加了一些静心助眠的药材,白日里佩戴在身上,可步步生香。夜里便解下来放在枕下,亦可助眠。” 贺楚灵接了过去,因着香包是她亲眼瞧着从云裳身上解下来的,她也并未起疑,只放在鼻尖嗅了嗅:“这香味倒是特别,并不浓郁,很浅淡,闻着便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是。”云裳笑了笑:“说是香包,其实这里面就是一些茱萸,还有一些草药,所以不同寻常花香的浓郁,草香味道更淡一些。” “贺小姐若是喜欢,我那里还做了不少。本来说是想要等着重阳节拿出去卖的,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咱们这医馆的生意也不怎么好。” “我昨天还在同管事说,我这茱萸香包那些,恐怕是做得有些多了。” 贺楚灵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便又笑着道:“是,可能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天气转凉,所以很多人不怎么想要出门的缘故吧。说不定过段时间,大家都适应了,也就会出来走动了。” “我就要你这一只可以吗?我觉着你这一只上面绣的花纹我格外喜欢。” 云裳哪里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可是这一只,我都已经戴了两日了。” “这有什么打紧的。”贺楚灵摆了摆手:“马上就要重阳节了,其实也就是随个俗。”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云裳自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既然贺小姐喜欢,那贺小姐尽管拿去就是了,左右我这里好多,等会儿再去重新拿一个就好了。” “贺小姐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贺楚灵笑了笑:“还是为了之前同洛夫人说过的那件事情,再过几日,这个月十五,陛下要在府中举行宴会,我想要盛装出席,到时候恐怕得要劳烦洛夫人了。” 云裳连忙应着:“十五吗?好,我到时候将那日空出来,等着贺小姐吩咐。” 贺楚灵点了点头:“洛夫人需要些什么东西,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叫人备下。” 云裳想了想:“我想要提前知晓贺小姐在那日准备穿什么样子的衣裳,我也要根据衣裳,想一想那日应该用什么样的妆容去相配……” 第1494章 是蛊虫 贺楚灵倒好似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叫身后跟着的丫鬟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匣子打了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衣裳。 那是一件,正红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巫族衣物上惯常见到的繁复图腾,倒是十分艳丽。 云裳眯了眯眼,贺楚灵这般明目张胆地将巫族图腾绣在衣服上,还专程拿来给她看。是真的对她毫不怀疑,还是已经生了怀疑,此行专程来试探的? 云裳心中闪过不少念头,面上却是不显,满眼惊艳地叹了一声:“这衣裳可真美。” “是吧?我也觉着。”贺楚灵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那衣裳:“若是洛夫人能够设计出与之相配的妆容,那便完美无瑕了。” 云裳有些迟疑:“这衣服太过华美,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衣裳,我也不知道我到时候弄出来的妆容能不能配得上这件衣裳……” “无妨,总比我那些丫鬟来得好。” 云裳点了点头,又仔仔细细看了看那衣裳,才抿着唇应了下来:“好,我知晓了。” 贺楚灵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说起来,我来你这妙手堂也来过几次了,怎么每次都只见着你,不见你的夫君呢?”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我的夫君在半年多之前出门收购药材去了,后来……后来就回不来了。” “哦?”贺楚灵扬了扬眉:“那你都不想念你的夫君的吗?我瞧着你在这城中倒好似如鱼得水,过得极好的模样。” 云裳垂眸笑了起来:“怎会不想?只是……” 云裳顿了顿,看了一眼贺楚灵:“贺小姐想听真话吗?” “自然。” 云裳垂下眸子,笑容苦涩:“想是想的,只是这城中不太平,我有时候会想,若是我那夫君在城中陪着我就好了,那样,我也不必太过害怕。” “可是有时候我又会想,他不在城中也挺好,不在城中,至少人是安全无虞的。” 云裳看向贺楚灵,眉眼之间神情是平和的:“贺小姐是不是觉着,我最近在城中,又是代替我师兄给人看诊,又是开脂粉铺子,又是要照看医馆的,似乎忙得不亦乐乎的模样?” 贺楚灵点了点头:“我瞧着,洛夫人倒好似很开心的模样。” “开心说不上。”云裳在心中斟酌着:“只是之前我嫁给我夫君之后,虽然我夫君的确对我极好,可是我夫君大抵也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不怎么喜欢我抛头露面。” “所以在我成亲之后,就甚少出来看诊那些了,每日我在屋中,便只能帮着整理整理药材,清算清算账目,偶尔闲来无事,便自个儿弄那些胭脂水粉的事情。” “他不在,我倒是可以稍稍出来做些事情。” 云裳低下头,看着面前桌子上的纹路:“只是我出来看诊,亦或者是开脂粉铺子,其实都是有目的的。” “哦?”贺楚灵一脸的漫不经心,只是一双眼却十分的利,似是想要将人看穿那般:“什么目的?” “城中不太平,我们这些在城中做营生的,心中其实也害怕。毕竟,除了我们自己,医馆上下这么些人都指望着这医馆过活呢。若是医馆出了什么事关了,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我师兄当时派人请我出诊的时候,其实我是有些犹豫的。”云裳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带着几分回忆的神情:“只是听我师兄说,他的病人中,有许多都是城中将士首领,我才答应了下来。” 云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时我就想着,若是能够给那些将军大人看病,帮他们将病看好了,他们说不定就会帮着护一护我们医馆,让我们医馆能够在这飘摇乱世中存活下来。” “开胭脂水粉铺子也几乎是同样的目的……”云裳看向贺楚灵:“我此前被我夫君保护得太好,一直在后宅中,并不怎么出门,也并未结识多少城中的贵妇人们。我想着,若是能够与城中一些贵妇人打好关系,让她们喜欢上我们的胭脂水粉,肯定也会帮衬一二。” 贺楚灵眯了眯眼,很快便舒展开来:“洛夫人深谋远虑,智谋可远超寻常女子。” 云裳听她这样夸奖,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其实我家中世代为医,我从小便在我爷爷的膝下学习医术,我爷爷也时常夸赞我,说我十分聪明,以后定能够成为一代名医,奈何,生作了女子。” “若不是女子,说不定,我现在在城中,早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 贺楚灵垂首笑了一声,云裳瞧不清她的表情,不知她在想什么。 半晌,贺楚灵才点了点头:“是,洛夫人如今做得极好。我此前允诺过的,只要洛夫人帮了我的忙,我定然会庇护洛夫人,保你医馆与胭脂水粉铺子的人安然无恙。” “那就多谢洛夫人了。” 贺楚灵手指把玩着腰间一个佩饰,却又道:“对了,就这件衣裳,我一直觉着,这衣裳的布料似乎有些不太好,想要换一种布料,不知道洛夫人对这衣裳布料可有研究。还有这绣功,我也觉着一般,可否劳烦,洛夫人帮我看一看?” 贺楚灵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摸了摸那衣裳。 云裳却是瞧见,贺楚灵的手在碰到那衣物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手爬到了那衣服上。 云裳的手指微微顿了顿,目光落在贺楚灵腰间的那白瓷小瓶做的佩饰上。 是蛊虫。 方才从贺楚灵手上爬到衣服上的东西,是蛊虫。 贺楚灵是想要对她下蛊。 只是贺楚灵的动作虽然在寻常人看来,已经是十分快了。 可是贺楚灵毕竟武功不高,在云裳看来,她的一举一动却也仍旧十分清晰。 不管贺楚灵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对她下蛊,她也决不能够让贺楚灵的目的达成。 云裳笑了笑:“这屋中的光线有些不太好,观察衣物的布料,绣功,还有颜色搭配,光线极其重要,若是贺小姐不嫌弃,不妨到后院坐一坐,我仔细给贺小姐看一看。” 第1495章 好玩吗? 贺楚灵在那衣裳上动了手脚,自然也有些怕云裳发现,听云裳这么一说,便也笑着应了下来,叫丫鬟拿着衣裳去了后院。 云裳也跟了过去:“劳烦贺小姐在院中稍坐片刻,我去给贺小姐泡杯茶。我这医馆的管事只懂看病理药,没什么眼力劲儿。” 云裳说着,就进了屋,亲自给贺楚灵泡了杯茶,又仔仔细细地在自己身上用上了香粉,而后才端着茶水走了出去。 云裳将茶水放在贺楚灵面前的桌子上:“这是蒲公英茶,最近秋天了,秋来易燥,皮肤那些都容易干燥,内体也容易上火,蒲公英有下火清热的效用,所以最近我们这医馆里面,基本喝得都是蒲公英茶,贺小姐应该不曾尝过,不妨尝一尝。” “好。”贺楚灵笑了一声,正要端起茶杯,她身后的丫鬟却突然上前了两步,从袖中取出了银针。 贺楚灵见状,动作略有些迟疑:“我身边的丫鬟太过警醒了一些,不知洛夫人是否介意?” “怎会?”云裳浅浅笑着:“不过是寻常的蒲公英茶,蒲公英还是解毒的良药呢,贺小姐尽管试就是。” 那丫鬟听云裳这样说,便将手中的银针落在了贺楚灵的茶杯中。 云裳瞧着那丫鬟的神情模样,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只觉着她的眼神略有些无神。 眼神无神,十有七八,是被贺楚灵唤醒了体内蛊虫,被贺楚灵所控制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明明是贺楚灵心中警惕,害怕她在茶水中动了手脚,却又不好当着她的面质疑,害怕引起自己的反感,所以才将丫鬟推了出来。 银针没有变色。 贺楚灵的目光扫过那银针,又笑了笑:“我就说,是我的丫鬟太过警醒了,洛夫人若是想要害我,之前给我上妆的时候,给我开那脂粉方子的时候,就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又何必非得要等到现在?” 云裳笑了起来:“对,贺小姐说的倒是没错,我若是想要下手,有无数的机会可以下手,不会这样明显。且……其实我并不擅长毒术。并非所有会医术的人都会毒术……” “这样吗?”贺楚灵低头喝了口茶水,细细感受了一下:“我以为清热下火的草药都是苦的,这蒲公英倒似乎没有什么味道?” 云裳点了点头:“其实苦的药材并不太多,清热下火的药多是苦的,是因为很多大夫会在里面加上一些黄连之类的,黄连的效果比较好,就是微苦。” “蒲公英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只是泡久了也会有一点淡淡的苦味。” 贺楚灵点了点头,抬起眼来,云裳的目光定定地盯着贺楚灵,便瞧见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微微的呆滞,却并不太严重,若是不仔细看,并不容易发现。 她身边拿着银针的丫鬟也只静静地立在一旁,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云裳心知这是鬼医用的药已经起了作用,一阵风吹过,那几个丫鬟便都一动不动了。 云裳低下头嗅了嗅身上的香,果真没什么味道。 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云裳的身侧,云裳连忙吩咐着:“去,将鬼医给我叫过来。” 暗卫应声退了下去。 云裳走了过去,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细细查看着那两个丫鬟手中展开着的那衣裳。 一寸一寸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才在那衣裳上发现了一个极其小的黑色小点。 那黑色小点不到米粒大小,若是不细看,全然发现不了。 只是若是被这东西钻进了体内,后果却是不轻的。 云裳抿了抿唇,她此前也想过,贺楚灵会对她下蛊虫,所以一直心中戒备着。 毕竟,别人中了蛊虫她尚且可以帮人引出蛊虫,若是她自己中了,可就难办了。 很快,鬼医就来了。 鬼医见着这满院子呆滞的人,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这是你的杰作?你让她们在这里当木偶人做什么呢?好玩吗?” 云裳转过身瞥了鬼医一眼:“贺楚灵想要给我下蛊虫,被我先下手为强了。” 鬼医一怔,微微蹙了蹙眉,神情倒是严肃了许多:“那你现在准备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云裳勾了勾嘴角:“我准备如她所愿,让那蛊虫钻进我的体内。” 鬼医瞪大了眼:“你该不会是疯了吧?那可是蛊虫!” 云裳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那是蛊虫,可是现在离十五还有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贺楚灵给我种下蛊虫唤醒蛊虫之后会下什么样的命令,容易露馅。若是我这里露了馅,贺楚灵便定然会知晓,我们已经盯上了她。” “所以这蛊虫,我势必要自己种上。” 鬼医张了张嘴,却也知晓云裳所言是真。 这已经是最为保险的法子了。 云裳抬眸看向鬼医:“我若是中了蛊虫,我亦是不知道贺楚灵会不会唤醒蛊虫,什么时候会唤醒蛊虫。所以,我请你来,有两件事情。” “我可以选择不听吗?”鬼医抿了抿唇,仍旧对云裳这样的做法有些不认同:“那蛊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是用毒喂大的。” “我倒是不怕它身上的毒,毕竟我百毒不侵。”云裳笑了起来:“我会将引出蛊虫的笛音教给你与几个暗卫,若是我身上的蛊虫没有被唤醒也就罢了,若是被唤醒了,九月十五,你们一定要找到我,替我引出蛊虫。” 云裳说完,便又唤了两个暗卫出来:“笛音,你们都听好了。我与陛下都是一遍会的,我给你们三次机会,再多就没有了,我们耽误得久了,等会儿贺楚灵醒过来,也会心生怀疑。” 云裳说完,便抬起手开始吹奏笛音。 三遍毕,云裳才抬眸看向几人:“可会了?” 几个暗卫皆是点了点头,唯有鬼医冷哼了一声:“我音律不好。” “无妨,那就让几个暗卫来,你从旁辅助。” 云裳将笛子交给了鬼医:“现在,你将你那毒药的解药给我,我等你们离开之后,就给她们解毒。” 第1496章 蛊虫入体 鬼医哼了一声:“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像我们炼制毒药试毒,都不会在自己身上试,只会找专门的毒人来试毒。你倒是好,自己主动将手伸出去,在自己身上种蛊虫。” “还是完全不受控制,不知后果的蛊虫。” 鬼医眼珠子都已经快要瞪出来了,嘴里还在不停地碎碎念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办?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想想,想想洛轻言,想想你的孩子,还有你远在宁国的父皇母后。”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可以控制的,我心中有数,放心。” “心中有数,心中有数,要是心中真的有数,就不会做这样的决定。”鬼医知道自己干涉不了云裳的决定,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是将解药递了过去:“在她们的鼻子下面让她们闻一闻就好了,放得稍稍久一些,只闻一下是没效果的。闻了之后,须得要一会儿,才会恢复寻常,你也不必担心。” 说罢,才转身出了门。 连个背影,似乎都带着气。 云裳垂眸低笑了一声,以后等着这桩事情过去,她得要对鬼医稍稍好些才是。 毕竟鬼医在她这里,全然像是个操心的老父亲,好似见着自己的孩子误入歧途,却又没有法子。 云裳被自己脑中所想逗笑了,鬼医刚走到门外,听见云裳的笑声,更气了,只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就作死吧!” 等着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云裳才慢条斯理地将小瓶子放在了贺楚灵的鼻子下面。 随后是几个丫鬟…… 做完这一切,云裳只将瓶子收了起来,放在了袖中,而后站在丫鬟身边不动了。 过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贺楚灵终于动了起来,转过眼就瞧见云裳站在丫鬟身侧,已经在开始查看那衣裳了。 “这布料……”云裳蹙了蹙眉:“这布料,应该是城中最好的云锦了,这布料触手柔软,穿上亦是十分舒服,而且染色也不易褪色……” “若是这布料贺小姐都不怎么喜欢,那这城中恐怕是找不到更好的了。” 贺楚灵扬了扬眉:“这样吗?大抵是因为我之前住在锦城中,锦城中倒是还有一些更好的布料,所以我便觉着这云锦不怎么够看了。” 云裳笑了起来:“是,咱们武安城只是小地方,自然比不得锦城。天……” 云裳想说,天子脚下,却又想起如今夏侯靖也在这武安城中自立为帝了,便将后面的话又吞了下去。 贺楚灵倒好似知晓云裳想要说什么,嘴角勾了勾,似乎瞧着云裳说错话,她就觉着安心几分似得。 云裳却只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只笑了笑:“这绣功亦已经是极好,瞧不见一丝线头,针脚平针,绣出来的图案颜色艳丽,栩栩如生。” 云裳的手指摩挲着一片绣纹,目光眼睁睁地看着那蛊虫从自己的手指钻了进去。 云裳佯装仔细看着绣花,沉下心感受了一下,那蛊虫入体,却全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全然感觉不到一般。 云裳抿了抿唇,又接着道:“我觉着,这衣裳已经是极好,至少我此前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衣裳……” 贺楚灵轻笑了一声:“洛夫人都已经说极好了,那自然就应该是极好的,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这衣裳不够好,到时候在宴会上,没有办法艳压群芳呢。” 这话云裳没有法子接,只浅笑着走到石桌另一边落了座:“方才我仔细看了看那衣裳,心中对妆容倒也有了一些想法,等我想好之后,先用笔画下来,叫人送给贺小姐过目,不知可否?” “自然可以。”贺楚灵从腰间解下一个玉佩,扔给了云裳:“你若是派人过去,叫他带上这个,给门房看一看,然后把画交给门房就是。” “好。” 云裳应了下来,贺楚灵方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告辞了。” 云裳将贺楚灵送到了门口,看着贺楚灵上了马车,才转身回了院子。 既然已经中了蛊虫,云裳便应该尽量减少与暗卫,与鬼医,特别是与洛轻言的见面了。 她虽然觉着,贺楚灵应该不会在这几日就唤醒蛊虫,至少应该在有她在的时候,才会唤醒蛊虫,可是凡事总是应该小心为上,防范于未然的。 云裳取来笔墨纸砚,将想要安排的事情仔仔细细写了下来,安排妥当,才唤来暗卫,将几分书信交给了暗卫。 “这段时间,非召不得出。你们自己留意着些,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妥当,莫要出什么岔子。” 云裳抿了抿唇:“若实在有拿不准的,你们就去找……” 云裳压低了声音:“就去找许二。” 云裳吩咐完,又将许二唤了进来。 “贺楚灵给我种下蛊虫之事,你可知晓了?” 许二垂下头,老老实实地应着:“方才在外面听暗卫说起了。” 云裳颔首:“这段时间,就得要辛苦你了,诸事你自己盯紧些。有一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昨夜你应该见过,黎行身边那位姓卯的巫族人。” 许二应了一声,自然记得,昨天晚上,皇后娘娘独自一人与那人密探的事情,他还耿耿于怀着。 云裳见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人,其实是陛下,假扮的。” 许二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陛……陛下?” 云裳被许二的反应逗得扬起了嘴角:“是啊,陛下。” “只是陛下在城中的事情,此前只有我与鬼医知道,现在多了一个你。可是陛下虽然在城中,但是因为他身边都是巫族人,他自己也是假扮的巫族人,身份特殊,尤其危险的缘故,所以我并不怎么去见他。” “你也一样,若非真的遇到了完全不可解决,且结果十分严重的事情,都不能够冒险去见陛下,你可记下了?” 许二忙不迭地颔首应下:“属下明白,娘娘放心,属下若无要事,定然不会轻易打扰陛下。” 云裳颔首:“平日里你也跟在我身边,只是一些紧要的事情,就自己做决定,也可与鬼医商量着来。” “每日……你自己想一个暗号,时常问问我,若是察觉我情况不对,即使通知暗卫和鬼医,想好对策。” 第1497章 大巫师 许二觉着,有点慌。 像是即将失去主心骨一般…… 当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许二亦是有些吃惊,之前皇后娘娘未曾来的时候,这城中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一手统筹,可是他也从不曾有过这样慌乱的感觉。 大抵是因为自打皇后娘娘来了之后,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先请示一下皇后娘娘,甚至很多时候,都不用自己思考,只需要照着皇后娘娘吩咐去做就是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可都明白了?” 许二点了点头:“明白的。” 似是为了安定自己的心一般,许二又轻轻点了一下头:“属下都一一记下了。” “好。”云裳却似是知晓许二心中在想什么一般,又勾唇笑了起来:“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贺楚灵不会太早的唤醒我体内蛊虫,十有七八,她会在十五那日,唤我去给她上妆的时候,将蛊虫唤醒。” 云裳勾了勾嘴角:“贺楚灵,是怕我发现了她的秘密。怕我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影响了她的大计。” “什么秘密?”许二脑子终于开始转动了起来:“且,那贺楚灵怎么会蛊虫之术的?难不成是这几个月在巫族人身边待得太久了,都学会了?” 许二说完,却又一惊:“若是这样,那贺楚灵知晓夏侯靖是被巫族人控制了的事情?那她还与巫族人那样亲密?” 云裳忍不住垂眸笑了起来:“完了,我突然觉着,将这城中这些事情交到你手里,我有些不放心了。” 许二一脸茫然,仍旧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正想要开口询问,却见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中带着几分嘲讽:“贺楚灵,根本就是巫族人。” “巫族……巫族人?”许二瞪大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云裳面上却十分淡定,仿佛全然不知自己扔下了一个惊雷一般,反倒说出了一句让许二险些失声惊叫出来的话:“贺楚灵不仅是巫族人,还是巫族的大巫师。” 许二张着嘴半晌,喉头却仍旧像是梗着什么一般。 脑中只不停地闪过三个字,怎么会? 怎么会呢? 许二沉默了片刻,才道:“可是,属下听闻,那贺楚灵是土生土长的夏国人啊,她的父亲,不是还是朝中官员吗?她不是玉太嫔的亲人吗?” 云裳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你忘了吗?巫族人最擅长什么?” “巫蛊之术。” 许二回答完,才仿若失神一般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是了,巫族人最擅长巫蛊之术,那位,可是巫族的大巫师。” 既然是巫族的大巫师,那巫蛊之术应该是极其厉害的。 用巫蛊之术控制一府的人,并非什么难事。 “那贺楚灵此前进宫,刻意摔在陛下的身上,是……” 云裳神情仍旧十分平静:“自然是故意的,其实那个时候,在宫中的陛下根本不是陛下。当时,陛下为了营救太子,已经去了巫族,落入了巫族人之手。” “贺楚灵恐怕只是想要瞧一瞧,宫中那位陛下,究竟是什么人吧。” 云裳抿了抿唇:“后来她借势提出想要入宫为妃,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她应该是听闻过我的妒妇名声,所以大抵从来没有想过,我竟然会应下来,还会下旨给了她封号,准备接她入宫吧。” “虽然宫中的陛下并非是真正的陛下,可是当时我还在宫中,她自然也明白,入宫是不能入宫的,若是被我发现了端倪,便是得不偿失。” “所以,她便索性玩了一出被掳走的把戏。” “佯装被掳走,佯装是叛军以为她是洛轻言喜欢,并且为了她不惜打破规矩的人,这样便可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这武安城,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夏侯靖身边。” 许二张大着嘴,全然没有料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进展。 半晌,许二才找回了声音:“这……这未免也太过传奇了一些吧?就连那些民间写话本子的人,恐怕也都不敢这么写的吧?” 云裳听许二这样说,忍不住笑了一声:“是啊,民间写话本子的人都写不出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来。” “怪不得……”许二这会儿倒是稍稍消化好了,尚且有了心思仔细回想其中的一些端倪:“怪不得,那贺楚灵入城之后,明面上说是被掳来的,可是却丝毫没有被掳来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个人质亦或者是囚犯。” “到这城中不过几日,就开始在城中招摇过市。没多久就开始和夏侯靖混在一起,和那些叛军首领混在一起。” 许二蹙了蹙眉:“现在仔细想想,当时贺楚灵入城之后就时常混迹在一起的人,在后来,几乎都被我们,被皇后娘娘证实,是巫族人。” “当时我们还在纳闷呢,只是后来见贺楚灵与夏侯靖姿态亲密,便只以为是贺楚灵勾搭上了夏侯靖,与他滚做了一堆。” “后来我们知晓夏侯靖是活死人的时候,还在心中想着,不是只是一个活死人吗?难不成,活死人还能够……还能够与女子这样那样不成?” 许二小心翼翼地抬头觑了觑云裳的神色,又轻咳了一声道:“如今听皇后娘娘说起事情原委,方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如此。” “原来贺楚灵竟然是巫族人,还竟然是巫族的大巫师。” 许二说完,却又转眸看向了云裳:“那贺楚灵说,她十五那日,要请娘娘去给她上妆,她要参加一个极其盛大的宴会,是……” “是她要在十五那日的夜里,亲自启动转命大阵。” 云裳抿了抿唇,眸光渐渐转冷:“巫族人对这种祭祀亦或者启动大阵之类的事情,都十分重视,视作是人生一件大事,所以,贺楚灵专程为了那一日,定做了礼服,还想要我给她上妆,想要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祭台上。” 云裳勾了勾嘴角:“我亦是之前在巫族见识过巫族人对待巫蛊之术的模样,所以才决定赌一把,倒是让我给赌对了。” 第1498章 本就冲着她而来 听到这里,许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后娘娘蓄意接近那贺楚灵,是因为早就已经知道,那贺楚灵就是巫族的大巫师?” “可是,皇后娘娘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啊?毕竟,皇后娘娘入城也就才这么短的时间,且这段时间,皇后娘娘与那贺楚灵见面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 云裳笑了笑,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怡然自得:“我在夏军大营中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正是因为我猜到了,所以才专程进了城,我进城,本就是冲着贺楚灵而来。” 许二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在城外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啊?属下们在城中那么长的时间,都不曾发觉那贺楚灵有什么不对。” 云裳笑了笑:“正如你方才所说的那样,我在城外就听说了,听说贺楚灵与夏侯靖的事情,听闻她在城中招摇过市,与夏侯靖姿态亲密。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夏侯靖其实是活死人的事情。” “你先前的疑惑,我也曾经有过,我也不明白,夏侯靖既然是一个活死人,又怎么可能与贺楚灵有什么关系。既然不可能与贺楚灵有什么关系,又为何会做出与贺楚灵姿态亲密的模样,让贺楚灵能够得以借由着夏侯靖姘头的身份,在城中招摇过市。” 云裳勾了勾嘴角:“这实在是太过不合常理了一些,那个时候我已经知晓,夏侯靖的身边有一位巫族的大巫师。” “我仔仔细细将城中所有人都在脑中过了一遍,便觉着,既然要控制夏侯靖的一举一动,那定然是他身边亲近之人。” “他身边亲近,与他时常呆在一起,却又很难引人怀疑之人。这是当初我对巫族大巫师的所有特征猜想。我仔细想了想,城中符合这些条件的,也就只有贺楚灵了。” 云裳眯了眯眼:“再仔细联想贺楚灵的所有奇怪之处,我就已经知晓,贺楚灵十有七八,就是巫族的大巫师。” “我当时觉着,想要彻底了解这武安城中的这桩事情,唯有两种办法,一是直接除掉夏侯靖,二是,对巫族的大巫师下手。” “夏侯靖是巫族人摆在明面上面的饵,既然是摆在明面上的饵,那定然是不那么好接近的,即便是接近了,恐怕也就落入了巫族人的算计之中。” “可是,没有人能够猜到,贺楚灵是大巫师的事情,唯有我。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许二联系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顿时也就明白了过来:“所以,皇后娘娘入城来,就是冲着那贺楚灵来的。” “娘娘接近柯浩,给柯浩治病,是为了打入叛军内部。可是皇后娘娘开脂粉铺子,却是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接近贺楚灵?” 云裳颔首,嘴角带着笑:“不错,我一直觉着,只要是女子,便不可能拒绝得了好的胭脂水粉,不可能拒绝得了,让自己变得漂亮这件事。” “这个法子,很有用的。” 许二听完云裳说的这些话,对云裳的佩服愈发深了几分。 许二默默地在心中给云裳竖了个大拇指,心中暗自想着,怪不得都说,决不能够做皇后娘娘的仇敌,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些。 许二默默将今日接收到的消息整理了一遍,半晌才抿了抿唇:“既然是巫族的大巫师,那巫蛊之术应该是极其厉害的,皇后娘娘若是要接近她,可得要千万小心才是。” 云裳点了点头,笑着道:“放心好了,我这人,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贺楚灵其实已经给了我不少的准备时间了,我自己觉着,已经准备得十分充足了,若是这样还斗不赢她,那就是我不行了……” 许二轻咳了一声:“娘娘放心,城中的其他事情,属下定会安排妥当的。” 云裳自然相信,王尽欢能够放心将许二放在这城中统筹,自然是因为他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只是…… 云裳垂下眸子,眼神深沉无比:“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让巫族人启动了那转命大阵,整个夏国,恐怕也就毁了。” 云裳顿了顿,才又道:“若是……若是到了十五,转命大阵即将启动的时候,你们一切按照计划行事,若是实在是没有法子将我弄出来替我引出蛊虫也无妨。” “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转命大阵势必不能让他们成功启动。便是死,也要将贺楚灵先杀了……” 许二亦是严肃了许多,脸色沉沉地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放心,属下知晓轻重。便是豁出这城中所有暗卫的命,也定然不会让转命大阵成功启动。” 云裳颔首:“我相信你们,还有,陛下的安危也定要保证。” 云裳想了想:“我给你排一下主次顺序。” “陛下的安危,高于一切,其次,是转命大阵,再之后,才是我……” 许二张了张嘴:“皇后娘娘您……” 云裳摇了摇头:“今日我说的话,不能告诉其他人,特别是陛下。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许二咬了咬唇,手在袖中牢牢握紧,半晌才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是。” 云裳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好似要下雨了,看看外面还有没有晒着什么药材吧。医馆里面的药材也有些不够用了,还得要供鬼医拿去糟蹋,可不能够被下雨给毁了。” 许二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云裳一个人立在屋中,目光落在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倒是果然很快就开始下起雨来。 只是雨并不太大,窗外朦朦胧胧的一片。 云裳勾了勾嘴角,暗自想着,那位荣大人测算天气的本事还是极好的。 等着此事了了,到时候回到锦城,便可将他升职,将钦天监交给他。 云裳心中各种各样的念头浮现起来,又想着,天气渐冷了,洛轻言也不知道有没有添置新衣。 此前在宫中的时候,尚且有尚衣局的人操心着。 可是现在在这武安城中,尚衣局的人管不了。她又不在他身边,洛轻言自己又是个惯不会操心的…… 第1499章 我没病 如云裳所料想的那般,贺楚灵并未急着唤醒她体内的蛊虫。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云裳还是并未怎么参与具体的事情。只每日许二来同她禀报一下情况…… 许二大抵是受了云裳的影响,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夫人,许大夫已经将夫人要的药都做了出来,下面的人也都已经将药给用上了。” 云裳点了点头:“鬼医的动作倒是快。” 听云裳说出鬼医这两个字,许二才悄悄松了口气,这证明,今天的皇后娘娘依然是皇后娘娘。 “是,最近每日夜里,巫族人仍旧会唤醒一部分百姓体内的蛊虫,让他们去投河,只是所有投河的百姓都被暗卫悄然救了起来,送到了此前那个院子仔细安置了。” “如今暗卫也都已经有了经验,鬼医与我都已经几乎不用在晚上过去帮忙,他们也知晓应该怎么做了。”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好。” “暗卫还按着娘娘的吩咐,在下半夜的时候重新潜入水中,将水中原本的那些尸体,都悄悄运到了一些暗涌所在的位置。若是城外的那青云湖涨潮,便能十分顺利地将那水中的那些尸体给带走。” “嗯。” 许二抬眸看了云裳一眼:“还有之前来过医馆的那个乞丐,带来了一个道士,那道士送来了不少的符纸。” “此前娘娘并未同我交代过这件事情,属下也不知道那些符纸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 “啊……”云裳倒是回过了神来,想起了还有这么一茬,最近事情太多,她都几乎已经快要忘了:“那些符纸,等着十五的时候,你让暗卫拿着,悄悄贴到巫族人选中的那宅子周围。” “还有,我让那道士在十五的时候,在城中作法超度亡魂。到时候你选个地方,带他过去超度。得稍稍安全一些的地方……” 云裳说完,只喃喃自语着:“不过,等着十五那日,巫族人应该都集中在那宅子中,城中其他地方,应该都还是相对比较安全的。” 许二点了点头:“好,属下知晓了。对了,那道士还说,他还请了一些道友,就三四个吧,都是之前他们在城中摆摊算命的一些道士,他问娘娘,到时候可不可以将那些道友一同带上。” “自然可以。”云裳点了点头:“若是他需要什么东西,你叫人给他准备准备。” “是。” 许二禀报完了这一桩,才又压低了声音道:“城外王将军叫人带了信进来,问娘娘,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攻城。” 云裳眯了眯眼,想了想:“十六早上子时开始准备,等着城中的信号。” 说完又吩咐着许二:“转命大阵一旦被破坏,贺楚灵与夏侯靖一死,就给城外的夏军发信号,让他们进来处置其他巫族人与叛军,打扫战场。” “是。” 云裳正吩咐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下人的禀报声:“娘娘,柯将军派人来请娘娘。” 云裳一怔,倒是忘了这一桩。 其他事情都可以由其他人接受,唯有这柯浩,恐怕是不能的。 且她也的确还有些事情要与柯浩交代。 “好,备马车,我去柯府一趟。” 马车很快准备妥当,许二连忙跟在了云裳身后:“属下跟娘娘一同去吧,如今娘娘的情况不明,属下跟在旁边会稍稍好一些。” 云裳自然知晓他不放心,只轻轻点了点头由着他去了。 上了马车,云裳在马车中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 柯浩虽然与高骏一同打定主意要投诚,可是她对柯浩与高骏,却仍旧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不过,此前不放心,如今却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云裳将袖中的药拿出来看了看,微微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只是今日恐怕只能够见着柯浩,不过,能够见到柯浩也够了。 柯浩与高骏交好,且从之前那些事情来看,高骏应该是愿意听柯浩的话的。 马车在柯府门前停了下来,云裳刚刚下了马车,就瞧见柯浩身边的亲兵迎了上来。 “洛夫人。” 云裳点了点头,跟着那亲兵一同进了柯府。 “洛夫人,将军最近身子有些不适……” 云裳脚步微微顿了顿:“身子不适?柯将军今日请我来,不适为了复诊的?” 亲兵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是复诊,只是也是看病。柯将军最近觉着有些头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将军连去水云舫的兴致都没有了。” 头晕? 云裳眯了眯眼,既然是头晕,那便不是蛊虫被唤醒了。 水云舫都不去了,这倒是有些奇了。 头晕也不是她之前给柯浩下的那些药的后遗症啊? 云裳心中暗自思量着,跟着亲兵一同进了屋见着柯浩,目光就落在了柯浩的脸上。 从脸上倒是并未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听闻柯将军身子有些不舒服,可否请柯将军伸手,我给柯将军诊个脉。” 柯浩摆了摆手,让亲兵退了下去,只留下了许二,目光却一直落在许二的身上。 “柯将军放心,这人虽然是我师兄身边的人,可是却也是信得过的,柯将军有什么话都可以说。这屋中没有他人,我一介女子,也不好单独与柯将军呆在一同。” 柯浩点了点头,又吩咐着许二:“将门关一关吧。” 云裳挑了挑眉:“柯将军这府中的人,可不见得安全,柯将军就这样将门关了,就不怕引人怀疑?” 柯浩摇了摇头:“院子里的人都被我支开了。” 柯浩说完,才定定地看向了云裳:“我之前让花娘带过去的那人,身上的蛊虫,是你给他解的对不对?” 云裳扬了扬眉,勾起嘴角笑了。 之前她还同许二说,正是因为她做得光明正大毫不掩饰,所以柯浩才不会怀疑。 却不曾想到,这就被打了脸。 柯浩,倒是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许多。 云裳没有作声,只仔细把了脉。 “柯将军没有生病。” 柯浩点了点头:“对,没病,我就是装病的,说我一听见人声就头疼,好将人支开,我就是想要问一问你。” 第1500章 看你敢不敢赌 云裳倒也不疾不徐:“是,我的确会引蛊之术。” 柯浩眼睛骤然瞪大:“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云裳顿了顿,舌尖轻轻顶了顶自己的腮帮子,随后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我不过是皇后娘娘放在这武安城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柯浩眯着眼定定地看着云裳,眼中暗沉一片,却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有信。 云裳漫不经心地看向柯浩:“柯将军既然已经选择了投诚,体内的蛊虫,我们自然也会想法子给柯将军引出来。” “那为何之前没有做?” 云裳听他这么问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柯将军可是忘了,柯将军之前是夏侯靖的人。柯将军跟在夏侯靖身边,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吧?” “在夏侯靖身边那么多年,却突然说要投诚,若是将柯将军摆在城外王将军与皇后娘娘的位置上,柯将军又会作何选择?” 柯浩抿了抿唇,却也不得不承认,云裳所言是真。 若是换个位置,只怕他也不会轻易相信。 不仅不会轻易相信,定然还会想方设法地试探,除非战事结束,叛军再无翻身的可能,否则,他断然是不会轻易帮忙引出蛊虫的。 柯浩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倒是稍稍缓和了几分。 “若非是因为城中形势特殊,便是柯将军与高将军投诚,只怕皇后娘娘也不会接受。毕竟之前,死于两位将军刀下的夏国百姓,可不是假的。” “只是因为知晓夏侯靖是被巫族控制的活死人,只不过因为如今这些巫族人手中,握着的东西太过危险,极有可能威胁到夏国数以万万计的百姓性命。” “所以……”云裳看了柯浩一眼;“所以,娘娘才愿意相信你一回,给你们一次机会罢了。” 柯浩咬了咬唇,面色暗沉:“我知晓我的确是不怎么可信,可是那蛊虫在我的体内,实在是像是一个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炸药,我实在是心中有些慌。” “若是不将蛊虫除掉,我恐怕也没有心思替皇后娘娘做事。” 云裳攸地笑了起来:“柯将军这是在威胁我?” 柯浩抿着唇立在一旁没有作声,似是默认。 云裳垂下眸子,用手中锦帕擦了擦手:“想要让我替你引出蛊虫,也不是不可以。” 柯浩一喜,只是眼中却又很快浮现起了一抹狐疑之色:“真的?替我引出蛊虫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必向城外的皇后娘娘亦或者是王尽欢请示一下?” 云裳摇了摇头:“不必请示,因为,想要让我给你引出蛊虫也可以,不过同时,你要服下我给你的毒药。” 云裳嘴角带着笑,笑容像是淬着毒:“如此一来,你体内蛊虫一除,你也不必担心巫族人什么时候会唤醒你体内蛊虫,让你从此成为一个没有自己神志思想的提线木偶,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死,做了些什么都一无所知。” “同时,我也可以放心,不用担心你的投诚是假。” 云裳抬眸看了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柯浩一眼,勾了勾嘴角:“当然,一旦城中事了,到时候我自会将解药给你。” “你觉着如何?” 柯浩紧抿着唇,似是在思量着什么,半晌,才又开了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到时候你不给我解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云裳点了点头:“的确,我若是想要不给你解药,的确是很容易。可是,我为何要那样做呢?” “说穿了,我与你无怨无仇的,你是死是活,其实与我并无多少干系,我又何必莫名其妙给自己造一个杀孽?” “且……”云裳笑了起来:“你如今,唯有相信我。” 柯浩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云裳,眼中似有不解。 云裳倒是不妨将话说得更清楚一些:“柯将军今日这般着急忙慌地找我来,定然也是发现了什么吧?” “恐怕也明白,再过不了多久,巫族人便定然会将这城中所有人体内的蛊虫都尽数唤醒。” 云裳站起身来:“柯将军可以好好思量思量,我可以等。” 柯浩面沉如墨:“你就不怕,我让你今日再也出不了这柯府?” 柯浩说着,便一拳朝着云裳袭来。 云裳身形一动,只瞧见一道残影,人便已经到了三尺之外。 “柯将军,我能够被安排在这城中,能够被放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一直想方设法地接触你,接触高将军,甚至是贺楚灵,自然不只是因为我是一颗棋子,亦或者因为,我是一个女子。” “还因为,我是一个好用的棋子。不仅会医术毒术,武功也不弱。” 柯浩眼中的震惊毫不掩饰,他虽然是半路出家开始学的武功,可是能够混到如今这个位置,却也绝不只是靠小聪明,可是,方才面前这女子虽然只是往旁边闪开了一些,这其中表现出来的功力,却是绝不容小觑。 柯浩抿了抿唇,脑中飞快地转着:“你要给我吃下的毒药,是什么毒药?” 云裳看向柯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药,城中药材有限,我身上带着的毒药也不多,就是会取你性命的毒药,只是不是现在取你性命,三月之后,若不服用解药必死。” “放心好了,留着你对我们还有用处,不会让你死。” “若你三个月之后,不给我解药,我该如何?”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那就看你,敢不敢赌了。” 云裳转开眼,目光落在一旁摆放着的时漏上:“柯将军大抵是在别人面前装傻装的太多了,难不成,还真当自己是个傻子了?陛下与皇后娘娘皆是惜才之人,只要柯将军有点真本事,便不会担心这个。” 柯浩抿了抿唇,目光定定地看着云裳,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可,我答应这笔交易。” 云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爽快,柯将军以后一定是能够成就大事之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云裳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递了过去:“柯将军,喝一口吧。” 第1501章 伺机杀一人 柯浩接了过去,闭着眼喝了,喝完还砸吧砸吧嘴,还行。 云裳笑了一声,往袖中一摸,却发现自己那竹笛并未在自己身上了,云裳神色不动:“劳烦柯将军,我需要一支竹笛。” “我去哪儿找竹笛去?”柯浩说完,想了想,将亲兵唤了过来:“去,快马加鞭,去水云舫,取……” 柯浩微微顿了顿:“取些琴啊琵琶啊竹笛的过来。” 那亲卫兵有些诧异地看了柯浩一眼,眼角的余光却正好扫到立在一旁的云裳,心中顿时了然,只是却也还是有些疑惑,这洛夫人,不是来给将军看诊的大夫吗? 怎么还会…… 亲卫兵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洛夫人,自家将军如今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 亲卫兵垂下头,应了声握着佩剑的剑柄退了下去。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护卫带着东西回来了,只是跟着一同来的,还有一个人。 “巧儿?”柯浩站起身来,脸上俱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亲兵不敢抬头:“属下去取东西,巧儿姑娘听闻之后,便说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过将军了,非要跟着一同过来。” “属下,属下没有法子……”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巧儿身上,微微眯了眯眼,这个巧儿她曾见过几回,似乎也很得柯浩的信任。 云裳勾了勾嘴角:“巧儿姑娘有话想要与柯将军说,要不,我先退下,在外面等着?” 云裳的话音一落,那亲兵便又悄悄抬起头来看了眼云裳,这位洛夫人,看起来也是个厉害人物啊。 新欢旧爱…… 亲兵只觉着浑身一颤,急急忙忙将脑中那些心思给赶了出去。 “不必。”巧儿垂下头:“洛夫人也留下吧。” 亲兵瞪大了眼,急急忙忙道:“属下将东西放在这里了,就先退下了,将军有什么事情传唤属下便是。” 修罗场啊这是。 亲兵退了下去,巧儿才抬眸看向了柯浩:“将军,城中是不是将有大事发生了?” 柯浩与云裳对视了一眼,柯浩才笑着问着:“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放心好了,城门不打开,夏军也攻打不进来……” 巧儿却是摇了摇头:“将军,这两天,我们花船上的人从湖中捞出了尸体,且不是一具。” 巧儿此话一出,云裳与柯浩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尸体?”云裳有些诧异:“什么尸体?为何不报官?你们怎么处置的?” 巧儿垂下眸子:“奴家认得其中一具,是城中一个成衣店的小二,之前奴家在他们铺子上做过衣裳。也有人认出了其他尸体,皆是城中寻常百姓。” “如今这个世道,报官,报给谁?报官又有什么用?鸨母便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那些尸体又给扔回了湖中。并且命我们守口如瓶……” 巧儿抿了抿唇:“我们这种人,旁的没法说,但是守口如瓶这四个字,却断然是做得极好的。因而,几日过去了,也没有泄露丝毫风声。” “可是奴家却总觉着此事非同寻常,觉着心中有些不踏实,总觉着要出什么事了,所以听闻柯将军要找琴瑟,这才厚着脸皮跟着过来了。” 巧儿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奴家这种人,别的没什么擅长的,可是这直觉却总是准的。奴家总觉着最近这眼皮子跳得有些厉害,总觉着这城中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奴家一条贱命倒是并不怎么在乎,只是将军……”巧儿的睫毛微湿:“将军一定要保重。” “我会的。”柯浩对着这样的巧儿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既然你们鸨母都说了让你们莫要到处声张,这件事情你千万莫要再与别人提了。这段时间就呆在花船上便是,不要随意到处乱走,尤其……是晚上。” 巧儿应了一声,又抬眸看了柯浩一眼,终是忍不住低声问着:“听闻柯将军身体不适,可有什么大碍?” “啊……”柯浩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可能就是最近天气突然转凉,有些着凉了而已。” “那就好。”巧儿应了声:“那奴家就回去了,奴家……等将军。” 巧儿退了下去,柯浩望着巧儿的背影,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 云裳勾了勾嘴角:“这位巧儿姑娘倒是对将军情根深种,将军为何不直接将她接回府中?” 柯浩摆了摆手:“我们这种人,随时随地,都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不能耽误了别人。” 柯浩说完,才又微微愣了愣,这句话听起来十分熟悉,他好似对不少人都这样说过。 好似显得有些渣啊…… 柯浩忍不住笑了一声:“且我不觉着,我府中会比花船上更安全。” “罢了罢了,我啊,可能就不适合有家,有牵挂。我不是什么良人,也给不起谁承诺。” “柯将军觉着给不起别人承诺,觉着你身边比花船上安全,可是你可曾问过,巧儿更想要的是什么?” 云裳说完,也不顾骤然变得沉默下来的柯浩,只从一旁拿起一支竹笛,放在嘴边试了试音,才看向柯浩:“我要给将军引蛊了,将军可准备好了?” “准备?准备什么?” “我还需要一把剑,亦或者是一把匕首,总而言之,是利器便可。” 柯浩啊了一声,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来扔给了云裳,云裳手起刀落,在他的手上划了一道,便拿起竹笛开始引蛊。 如今云裳对引蛊这件事情坐起来已经十分得心应手,很快就处置妥当。 云裳站起身来:“柯将军的蛊虫已除,只是正如巧儿姑娘所言那般,最近这城中恐怕会有大事发生,柯将军一切小心。” “若是有朝一日,柯将军府中,这城中中了蛊虫的人身上的蛊虫皆被唤醒,行为动作那些不受控制,还请柯将军也将这出戏唱好。” 柯浩自然明白云裳话中之意,只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想活着。” “那就好。”云裳眯了眯眼:“到时候,若是柯将军能够有幸瞒过那些巫族人,还请柯将军替我伺机杀一人。” “谁?” 第1502章 蛊发 “贺楚灵。” 似是云裳的答案有些出乎柯浩的预料,柯浩脸上俱是茫然:“贺楚灵?杀她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只会爬床榻的女子罢了。” 云裳却是笑了一声:“我亦是不知,我只是得了上面的命令行事罢了。上面有交代,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将贺楚灵给杀了。” 柯浩蹙了蹙眉,沉默了良久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上面,是那位皇后娘娘吧?” 见云裳挑了挑眉没有作声,柯浩才又接着道:“那贺楚灵,听闻此前在宫中曾经用计,令陛下与皇后娘娘不得不下旨给了她封号意欲将她接入宫中。可是皇后娘娘因此记恨上了那贺楚灵,所以才有此令?” “我此前一直听闻,皇后娘娘是一个聪慧过人有大智谋之人,如今城中这种局势之下,皇后娘娘不应该这样因小失大啊?” 云裳笑了一声,因小失大? 她倒是不知道,柯浩对她是这样的评价。 云裳不得不将话挑明了许多:“将军可知道,夏侯靖如今已经是活死人?甚至,夏侯靖在入这武安城之前,就已经成了活死人了。” 柯浩一怔,他自然知晓…… 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才不得不选择另投明主。 云裳神情淡淡:“既然夏侯靖在入武安城之前,就已经是一个活死人了。我想问问将军,一个活死人,如何能够与贺楚灵翻云覆雨?贺楚灵又是如何爬上一个死人的床榻,凭借着一个死人的恩宠,在这城中那般横行霸道的?” 柯浩浑身一震,顿时明白过来云裳话中之意。 “贺楚灵……” 柯浩想起这段时间贺楚灵在城中的所作所为,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顿时觉着身上汗毛直立,背心沁出了汗来。 “她藏的未免有些太深了。” 云裳知晓,柯浩应该是猜到了贺楚灵是巫族人,可是并不知晓贺楚灵的真实身份。 云裳也并不点明,只淡淡地道:“这武安城如今可以说是巫族人的天下了,贺楚灵在这城中,却仍旧这般费尽心思掩藏身份,且还借着爬床这一流言,将自己放在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让城中的所有将领臣子都对她恭恭敬敬……” “她恐怕不是什么寻常巫族人,所以,皇后娘娘说了,她必死。” 柯浩也想到了这一茬,只点了点头:“我知晓了,到时候我会伺机行事。” 云裳轻轻颔首:“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柯将军此前跟着夏侯靖叛乱,可是谋逆大罪。可若是将军能够取下贺楚灵项上人头,便又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加之将军行军打仗的功夫也不差,等着此事平息之后,不说兵权在握,也至少可以有更多选择的权力。” 柯浩听云裳这么一说,神情微动,似有一些意动。 云裳站起身来:“柯将军身上蛊虫已除,若有什么事,可派人来妙手堂寻我。” “对了。”云裳转过头看向柯浩:“柯将军与高大人似乎十分交好,高大人身上可有蛊虫?可需要我替他拔除?” 柯浩摇了摇头:“高大人周围一直被许多人盯着,不怎么方便,此前他见你一次便已经煞费苦心,若是再来一回,定然会引人怀疑。” “若是果真出现了意外……” 云裳沉吟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来递了过去:“这是效果奇佳的迷药,若是果真出现了意外,将军可以先看看情况,若是没有威胁到高大人的性命,便可不必理会。可若是出了意外,可以找机会,让高大人闻一闻,他便会昏死过去,连带他身上蛊虫,也没有办法再为非作歹。” 柯浩眼中一喜,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若是出了意外,便直接对高骏下手,先打晕过去,若是打晕不成,那就只能伤他了,让他没有办法行动,却不会危及性命。 若是有这样好的迷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柯浩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等着这件事情过去,我与高大人若是都还有命在,定然会好好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云裳笑了一声:“将军这句话我可记下了,希望将军到时候不要说话不算话。” “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云裳啧了一声,笑着摆了摆手,抬脚出了屋子。 上了马车,云裳喝了口茶,心中暗自想着,连水云舫中的花娘都已经察觉到了端倪,这说明了,临近大阵启动,巫族人见并未出什么岔子,所以胆子越来越大了。 城中人越来越少,他们也就越来越不怕被人发现……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轻轻敲着,巫族人这般自负,对她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她素来觉得,细节是成败关键。 可是巫族人大抵并不这样想…… 云裳正想着,便觉着脑中一阵一阵的发晕。 云裳暗叫了一声不好,这兴许就是有人在唤醒蛊虫而产生的反应。 云裳急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往桌子上放了一些药材,而后便扒开那白瓷小瓶的盖子,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一股香味从那瓶子中钻了出来,云裳只觉着眼前一黑,而后便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云裳昏迷不醒,自是不知,她坐着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偏离了本该行驶的路线,往另一条路去了。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院子外停了下来,马车车夫跳了下去,四下望了望,抬起手来敲了敲那院子的门。 院子门很快被打了开来,马车车夫压低了声音:“小姐要的人,已经送来了,刚刚从柯府出来,在柯府呆了两个时辰左右。” “人呢?叫进来吧,小姐已经得了消息,在屋中等着了。” 那马车车夫应了一声,走到马车旁,抬起手来敲了敲窗户:“起身,下马车。” 只是命令下了许久,却不见马车中的人有丝毫动静。 马车车夫与那来开门的人皆是蹙了蹙眉头,马车车夫抬起手来,飞快地掀起了马车帘子,往里面一看:“怎么回事?人好似不知道晕了还是死了,我上去看看。” 第1503章 恐怕是遇着什么事了 马车车夫上了车,将手放在云裳的鼻尖试探了一下,才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晕过去了,没死。” 说罢,目光落在云裳面前的桌子上,眉头蹙了蹙。 云裳的手中拿着一个小瓶子,桌子上还散乱地放着一些药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马车车夫下了车,将事情同门房说了,门房连忙匆忙进了院子。 不多时,院子的门被打了开来,里面走出来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你们夏国的药那些我不太清楚也不怎么懂,你上去瞧瞧,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中年人应了一声,拿了一条布巾打湿了掩住自己的口鼻,才上了马车,而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那鼻子里面的东西,又看了看桌面上的药材,和一旁做到一半的药丸子。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中年人才从马车上下来了:“这位洛夫人,应该是在做一种药丸子,只是配方中的一味药材放错了,所以导致药性发生了改变,产生了会致人昏迷的东西,她不慎闻了之后,才昏了过去。” “她要做的是什么药?治什么的?可有解药?” 中年人弓着身子应着:“我粗粗检查了一下药材和那药丸子,应该是治疗男子隐疾的药。因着只是放错了一味药材,而药性发生改变导致的昏迷,并非是现在已有的迷药那些,所以并未有解药。等着药性过了之后,自然就醒了。” 女子的声音泛着冷:“大约多久才能醒来?” 中年男子沉吟了片刻:“我不知道她究竟放了多少量,只是这药恐怕也有些烈,没有六七个时辰恐怕是醒不过来的。” “六七个时辰?” “保守估计六七个时辰,若是那位夫人吸入的过多,恐怕会更久。” 女子隐在帷帽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我知道了。” 那中年男子退了下去,跟在女子身边的丫鬟才压低了声音征询着:“小姐,可要将她抬进去等着她醒过来再将她体内蛊虫唤醒审问?” “等她醒过来?”女子嗤笑了一声:“你方才没有听见大夫说的吗?至少还有六七个时辰才醒的过来。” “算起来,她醒来至少也是半夜三更了。妙手堂的人发现她太迟了没有回去,定然会起疑。” 丫鬟顿了顿:“那就这样算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她刚好见过柯浩,从柯府回来。” 女子抿了抿唇:“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我正欲唤醒蛊虫询问她一些关于柯浩的事情,她却就昏过去了。还是因为制药的时候放错了药材,被自己做的药给弄昏过去的。” 丫鬟沉默了片刻:“可是,听闻她的确是给柯将军治隐疾的。柯将军治隐疾的那些药,也的确都是出自她之手。城中其他医馆药房,都没有卖的。” “可也未免有些太巧了。” 女子眯了眯眼,顿了顿才又道:“罢了,我就信一次,就当她这次只是巧合了。将人给送回去……” “左右不管是她,还是柯浩,亦或者是高俊,如今都还在这武安城中,都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我一手掌握之中。我便不信,他们身上都中了我的蛊虫,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不成?” “是。”丫鬟垂首奉承着:“小姐的巫蛊之术天下无双,断然没有人能够逃得出小姐的手掌心。等着转命大阵一启动,这天下江山,便也就落在小姐的手中,落在咱们巫族的手中了。” 丫鬟说完,便又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族长派人来了,说问一问小姐,这转命大阵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 女子略略抬了抬眼:“族长吗?” “等我亲自去与族长,好好说一说。” 女子说完,便带着丫鬟回了院子。 马车车夫亦是爬上了马车,坐到了马车车辕上,驱赶着马车调了头,朝着妙手堂而去。 到了妙手堂,马车车夫跳了下来,佯装立在一旁候着,良久,连马车中的人没有动静,才养生唤了声:“夫人?” 马车中还是没人应答。 一直在大堂中的管事听见动静,探出头来看了看:“怎么了?” “我将马车停在这里有一会儿了,夫人怎么都没有下车?” 马车车夫有些犹豫,又在马车门上敲了敲,一边敲一边自言自语地道:“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许二正好从里面院子出来,听见这话,也走了过来。 管事与他将事情一说,许二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夫人素来不喜欢在马车中睡觉,不可能的。” “将马车车门打开。” 马车车夫闻言亦是一惊,连忙将马车车门打了开来。 许二忙爬上了马车,瞧见马车中的情形,亦是愣了一愣,急急忙忙探了探鼻息,方稍稍松了口气:“夫人晕倒了,快,将人抬进去。” 管事吓了一跳,连忙叫了人来,将人抬进了屋中。 “可要报官?” “这世道,报官有什么用?”许二摇了摇头:“既然只是昏迷,便应该没有大碍,我去将夫人的师兄请过来看一看。” 许二说着,便叫人牵了马过来,翻身上了马,驾地一声,马便飞快地冲了出去。 若非是怕引人怀疑,许二恐怕直接就用上了轻功。 马虽然快,可是到底比不过轻功,一来二去的,也花了小半个时辰。 鬼医跟着许二匆匆赶来,直接便进门替云裳把了脉,而后又钻上马车仔细查看了一番,方松了口气:“应该是自己制药的时候一不小心下错了药,将自己给药晕了。” “就这样,当初师父不知道怎么让她出师了的。” 鬼医嘴上吐槽着,目光落在云裳的身上,眉头却拧了起来:“可能还有几个时辰才能醒,也别在这里等着了,都退下吧。” “我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有什么情况都可以找我。” 众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鬼医也跟着许二出了屋,立在院子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许二自然看出了鬼医还有所保留。 “她不会这样愚笨,定然是蓄意为之,恐怕是遇着什么事了。” 第1504章 醒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都有了猜想:“是不是身上的蛊虫被唤醒了?” “我亦是这么想。” 鬼医蹙了蹙眉:“我说她尚且还有几个时辰才会醒来是真,只是我也有法子能够让她立即醒来,只是我不知道在她昏迷之前究竟是什么情形,她身上的蛊虫究竟有没有被唤醒。” “若是已经被唤醒了,将她弄醒,反倒是办了坏事。” 许二沉吟了片刻:“左右今日也并无什么要紧的事情,城中的所有事务,娘娘都已经教会了我们要如何处置,就先等着吧,不着急。” 鬼医点了点头,眉头紧蹙,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 许二听鬼医叹气,就觉着心头一紧:“你这气叹得,让我都觉着有些害怕了。” 鬼医摇了摇头:“我就是担心,她昏过去的时候,体内的蛊虫已经唤醒了。那么一旦她醒来,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感到害怕。”许二亦是有些愁,不过转眼一想,也没什么好发愁的:“等她醒了咱们看情况吧,哪怕是真的蛊虫已经唤醒也没有关系,若是情形尚可,咱们便只让暗卫盯紧了她,我们在明面上陪着她作戏。” 鬼医颔首:“若是情况不好,那咱们就再将她弄晕。” “啊?”许二诧异地扬了扬眉:“难道不应该是若是情况不好,咱们就将她体内的蛊虫给弄出来吗?” “弄是不能弄出来的。”鬼医深沉地抬眸看了看天色:“既然巫族人将她体内的蛊虫唤醒了,定然会想方设法地盯紧她的动向,若是将蛊虫引出,容易打草惊蛇。” 鬼医抿了抿唇:“若是打草惊蛇,最近她做的这一切,受的所有苦,也就没有了意义。” 许二沉默了半晌,才幽幽点了点头:“也是,你说的没错,不能将蛊虫就这样引出来,至少不是现在。” 两人达成了共识,也就不再作声。 一直到夜色极深,月亮高悬,云裳才幽幽醒转过来,一睁开眼睛,云裳尚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只是很快,就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转过头看了一眼。 屋中点着灯,将屋中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云裳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应该是她在妙手堂的屋子。 云裳阖眼回忆了片刻,才又睁开了眼,脑中倒是一片清明,只是大抵身子微微有些酸软。 云裳眯了眯眼,所以她体内的蛊虫并未成功被唤醒? 还将她给送回来了? 云裳抿了抿唇,她体内的蛊虫,是贺楚灵下的。 那么唤醒它的,应该也是贺楚灵。 贺楚灵大抵是被她匆忙布置在马车上的东西给骗了过去,又怕打草惊蛇,让她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专程将她给送回了这妙手堂。 云裳抿了抿唇,在她的料想之中,贺楚灵应该会在十五那日,将她召唤过去之后,才唤醒她体内的蛊虫。 究竟是什么,让贺楚灵的决定提前的? 云裳垂下眸子仔细想了想,自己昨日,也就是去了一趟柯府。 柯府…… 难不成,是贺楚灵对柯浩产生了怀疑?唤醒蛊虫,是为了打探她去柯府究竟做了什么? 云裳眯了眯眼,若是贺楚灵是想要唤醒蛊虫问话,那她得随时警醒着些,毕竟,她体内那些记忆,可不能够让贺楚灵知晓。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她此前觉着,在十五之前被蛊虫控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曾料想到贺楚灵会问话。 她体内这蛊虫,并不会消弭她的记忆?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贺楚灵是巫族的大巫师。她养出来的活死人夏侯靖,都与其他寻常的活死人不太一样,自然也有可能养的蛊虫也与寻常蛊虫不同。 “醒了吗?”外面传来鬼医的声音。 随即,是许二在应着:“还没有呢,没听见动静。” 云裳这才站起身来,整了整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衫,走了出去。 “醒了。” 许二与鬼医立在院子中,听见声音,皆是转过头朝着云裳看了过来,两人脸上神情皆有些复杂,只是却好似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般,半晌没作声。 云裳自然知晓他们在想些什么,只勾了勾嘴角:“放心好了,我无碍。” 许二轻咳了一声:“夫人,你可饿了?医馆的人不知道夫人因为何故而昏迷不醒,小的只能去将刘大夫给请了过来……” 云裳听着许二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过,很小心,若是我真的被蛊虫控制了,你便可这样注意着与我说话。” 鬼医一直在观察着云裳的言行举止:“你先前是怎么回事?” 云裳走了过去,面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也没什么,从柯府出来刚刚上马车,我便觉着脑中有些痛,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便是生病,也断然不会没有这样无端端的痛法,我猜测,应该是蛊虫发作了,就趁着尚且情形的时候给自己下了迷药,而后在马车上布置了一番……” 听云裳这么一说,许二与鬼医皆忍不住松了口气。 随后,鬼医才又蹙起了眉头:“若是如你这样说,只是有些头疼,你就给自己下了药,也没有办法断定,是不是真的有人意欲唤醒你体内蛊虫啊?” 云裳点了点头,转身问着许二:“你是瞧着我回到妙手堂的?” “是啊。”许二点了点头:“属下是瞧着娘娘回到妙手堂的,马车车夫在外面唤你,我听见动静,就赶了出去。” 云裳轻轻颔首:“那你可还记得,我回到妙手堂的时候,约摸是什么时辰?” “申时三刻左右。” 许二说的已经十分具体,想必是确定过的。 “我离开柯府的时候,刚到未时。” 云裳抬眸看向许二与鬼医:“从柯府到妙手堂,若是中间没有出什么岔子,顶多未时三刻就能到。” “可是,事实上,我到妙手堂的时间,却是申时三刻,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这中间的一个时辰,我在何处?发生了什么?” 第1505章 烧 云裳抬脚进了书房。 鬼医与许二跟在云裳身后也走了进去,云裳将一旁书架上的武安城地图拿了出来,提笔沾了墨,在那地图上画了一条线。 “从柯府,到妙手堂,约摸要三刻钟的时间。” “我在吃下药之后,曾经留意了一下当时我所在的位置,是在这里。” “这里是一条独路,没有法子分道,往前面走到这里,才有岔路口。若是从这里开始分道,中间一个时辰的时差,一个来回,可以去的地方……” 云裳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便是这个圈子里面的地方。” “只是,因为中途,贺楚灵定然见过我,而且应该找人来查看过我的情况,所以,应该可以再将这个圈子缩小一些。” 鬼医对这些并无什么太大的兴趣,在一旁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 许二的目光在云裳画下的那圈子里仔细看了看,又抬眸打量了一下云裳,眉头轻蹙着:“这个圈子,着实有些大了一些。” 云裳颔首:“是,这个圈子的确有些大了,几乎覆盖了小半个武安城。” “只是……”云裳手指在那地图上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贺楚灵定然不可能找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去等着我准备安置审问我。之前,你们可曾留意过贺楚灵平日里都喜欢出现的地方?” “亦或者,在这武安城中,除了夏侯靖的那宅子,她可还曾有别的居所?” 许二仔细想了想,抬起眼来觑了觑云裳的神色:“有,贺楚灵此前刚刚到武安城的时候,曾经在城西一处院子住了一段时间,住了约摸一个月左右。” “后来,就搬到了夏侯靖那里,与夏侯靖光明正大的同进同出了。” 许二看了眼桌上展开着的武安城地图,在地图上其中一个地方轻轻点了点。 云裳垂眸一看,发现他点的那个地方,恰恰好便在她之前画出来的那个圈子里。 “这里?” “是。”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里,一旁的许二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若是如娘娘所言那般,那么那马车车夫就实在是可疑了。” “那马车车夫先前同我说,路上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一路将你从柯府送到妙手堂的……” “先前我出去的时候,就听见那马车车夫在同管事说,说马车停下,见你半晌没有下马车,问管事你会不会是在马车中睡着了。” 云裳眯了眯眼:“马车车夫,是贺楚灵的人?亦或者,被贺楚灵控制?” “要不要去将那马车车夫带进来问话?”鬼医突然有了兴致:“我将之前给你那药又改进了一些,正好缺个试药的人。” 云裳看了鬼医一眼:“可若是他之前是被蛊虫控制了,你的药未必对他有用啊?” “所以我说,我改进过了呢。” 云裳将信将疑,只是对鬼医制毒的本事还是信任的,便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暗卫统领道:“你先下去,许二去将马车车夫找来……” 云裳说着,又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这个时候了,马车车夫已经回家去了吧?” “没有。”许二摇了摇头:“我便是害怕马车车夫有问题,先前特意将马车车夫留了下来。” “好,你去将他找来,就说我已经醒来,想不起自己为何昏迷不醒了,叫他过来我有话要问。” 许二应了声,匆匆退了下去。 等着许二一走,鬼医便嘿嘿一笑,拿出一个小瓶子来,将小瓶子中的东西,往灯油里面滴了一滴。 “这是在做什么?”云裳挑了挑眉:“你放的就是之前那审问人所用的迷药?” 鬼医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你百毒不侵,这东西,虽然打着迷药的名号,可是算起来,也是一种毒药。” “……”云裳自然不用担心,可是:“不是还有许二吗?” 云裳话音刚落,就瞧见许二从门外走了进来:“夫人是在唤小的?” 云裳张了张嘴,瞧见他身后跟着的那人,便又将到嘴边话吞了下去,只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只是方才师兄在说,若是我出了事,这妙手堂应该怎么办?” “我便说,还有你照看着,无事。” 许二点了点头,往旁边稍稍让开了一些:“夫人,这位是车夫,名唤牛青,今日便是他送夫人去的柯府。” 云裳应了一声,目光却扫向了一旁的鬼医,不是将药下在了灯油之中吗?怎么没有效果? 云裳心中正想着,就瞧见鬼医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许二身上,神情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云裳心神微动,看向许二身后的牛青,便瞧见牛青的眼神已经微微有些涣散。 云裳与鬼医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发现了凝重的神色。 云裳垂在一旁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才又开了口:“鬼医说想要配一些药,待会儿有用,许二你去帮他吧。” 许二应了一声,鬼医亦是站起身来,却是径直走到了云裳面前,挡住了许二的目光:“东西呢?你让我帮你制药,有一味药材,可是只有你这里才有的。” “啧,那药名贵,你就不能想别的法子,不用那一味药材吗?” “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配的出来了。” 云裳脑中飞快地转着,在许二瞧不见的地方,对着鬼医用唇语说了三个字,而后又比了个手势。 随后才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找到了一个白瓷小瓶扔了过去:“给,就这么点儿了,城中药材进不来,得省着点儿用。” “小气。”鬼医起身同许二一起出了书房,云裳才飞快地将暗卫首领唤了出来:“许二,可疑,我给鬼医的是一瓶油,待会儿鬼医若是确定了之后,会想法子将那油洒在许二身上,你想法子点火,烧。” 暗卫首领应了一声,飞快地退了下去。 云裳也没有理会立在一旁眼神涣散的马车车夫,只紧蹙着眉头,脑中一直在回忆着,究竟是什么时候? 许二是在什么时候出了问题的……是在今日,还是在之前? 若是今日尚且还好,许二在她回来之后,尚未离开过妙手堂,若是在之前,那可就…… 第1506章 都乱了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云裳快步出了书房,就瞧见院子里,许二的身上已经被浇上了药油,火已经烧了起来,很快蔓延全身。 许二却好似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不停地朝着鬼医扑过去。 云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许二的脸上,纵身跃起,将许二脖子上被火烧得有些蜷缩的皮给揭了起来,那层皮是贴上去的,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火势渐大,那许二浑身都被烧得焦黑,倒在地上,却还在不停地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尸体才停止了挣扎…… 云裳的面色冷了下来:“活死人。” 方才鬼医的那药放在了灯油之中,牛青一进屋便中了药,可是许二却如同常人一般,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被鬼医一提醒,就发现了不对。 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活死人。 那迷药被弄在了灯油之中,弥漫在空气中,只要一呼吸就会中招,只有活死人不必呼吸…… “传召暗卫,将妙手堂围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若有人想要离开,格杀勿论。” “是。” 鬼医抬眸看向云裳,眼中有些不解,云裳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深吸了一口气:“巫族的活死人,虽然若是炼制活死人的人功力深厚,炼制的活死人便能够如同寻常人一般,言行举止几乎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可是,因为是活死人,说穿了也只是一个提线木偶罢了,既然是提线木偶,那自然有提线的人。那提线的人,离这活死人,不能够太远,太远了,就控制不住。” 鬼医应了一声:“这许二是什么时候被换的?真正的许二……怎么样了?” 这也是云裳一直在想的问题,云裳沉默了一会儿,将最近与许二相处的点点滴滴仔细想了一遍:“应该被换没有多久。” “应该就是今日。” “且应该是我回到妙手堂之后的事情。” 云裳将脑中有些纷乱的思绪仔细理了理:“之前因为害怕我被蛊虫控制而不知,所以每天早中晚,许二都会想法子用一些只有我与他知晓的一些暗号问题,来试探一下。” “今天早上和中午,他都曾试探过。” “这些试探的问题,除了我与他,其他人是不知道的。是试探我,也算是试探他。” 云裳在屋中来来回回踱步:“我醒来之后,他一直叫我夫人,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觉着,他大抵是因为我刚醒来,他不确定我是不是本人,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被巫族人发现,所以故意这样喊。” “可是我方才仔细想了想,在我自己表明身份之后,他后来与我说话的时候,称呼却仍旧没有改变。” 云裳眯了眯眼:“只是他背后藏着的那个人,却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之前我问了许二那么多问题,他也都对答如流。唯一表现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也无非就是……” 云裳声音愈发冷了:“也只是在我提起贺楚灵,提起蛊虫的时候,多看了我几眼。” “他那时候,应该是完全没有料到,我竟然会知道蛊虫的事情,知道贺楚灵是巫族大巫师的事情。” 云裳回忆起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心中便有些烦躁:“那提线的人,势必要给他找出来,若是不然,此番咱们就已经打草惊蛇了。一旦消息传了出去,所有的一切,便都乱了。” 云裳站起身来,围着那活死人的尸体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那隐在暗处的人,应该尚且没有猜到我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咱们这里有暗卫的存在,他知晓了这么大的秘密,第一件事情,应该就是同巫族人禀报。” “咱们只要等,等一个守株待兔。”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又想起自己的书房中还有人在等着,便又道:“先回去将书房里那个马车车夫审问了。” “既然巫族人安插了这么利害的人在我这妙手堂中,说明贺楚灵要么是怀疑了我,要么就是对我十分重视。” “且这妙手堂中,既然有能够操纵活死人的巫师,那马车车夫禀报消息的人,应该就是那提线之人。说不定,从马车车夫那里,就能有所突破。” 云裳快步回到书房,那叫牛青的马车车夫仍旧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你说你新改进过这药,可是改进来能够对中蛊虫的人使用?” 鬼医点了点头:“不管是中没中蛊虫的,不管是蛊虫有没有被唤醒的,只要他经历过的事情,他其实都尚且存在于他脑中记忆中,只是中了蛊虫的人,因着受到蛊虫的控制,神志不受自己控制,所以看起来,是将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都忘了。” “但是事实上,他并不是忘了。所以,我改进了这药之后,哪怕是蛊虫被唤醒了,只要他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他都会无意识地说出来。” 云裳应了一声,若是平时,她应该会对鬼医好好夸赞一番。 只是今日,却实在是没有这功夫。 云裳只立在那牛青面前,定定地看向了他:“先前你驱赶马车,带我去了何处?” 牛青目光微微顶了顶,落在了云裳脸上,似是在努力辨认她的模样:“去了贺小姐那里。” “贺小姐在何处?” “在永年巷。” 云裳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武安城地图上,先前那活死人假冒许二点的地方,便是在永年巷。 云裳勾了勾嘴角,有趣,那背后的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竟然会将真正的地方告诉她。 “你听从的是谁的吩咐?与你接头的人,可就在这妙手堂?” “在妙手堂。” “是谁?” “他是……” 牛青的声音尚未落下,云裳就隐隐约约有打斗声传来。 云裳抬眼,看向了门外,就瞧见夜色之中,有几人在妙手堂的上空,缠斗在一起。 云裳眯着眼睛,借着月色仔细辨认着被暗卫包围在中间的那人的模样。 “是管事。” “管事?” 云裳与牛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云裳目光微凝,眸光发沉。 第1507章 我杀人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这城中,恐怕真正意义上的寻常人已经不多了,城中现在还活着的人,十有七八都已经被巫族人控制了。 蛊虫,活死人,巫术…… 云裳红唇微抿,每一个人,都不能信了。 她第一次觉着,为何十五还不来,离九月十五还有六天,这实在是太久了。 六天,变数太大了。 她实在是不知道,这六天,还会发生什么。 云裳正想着,就瞧见那管事从袖中取出了一根竹笛。 云裳眯了眯眼,不好,他只怕是要唤醒蛊虫,亦或者是施展巫术。 “退下。” 暗卫连忙退下,云裳从腰间取下软剑,便跃了过去。 笛音响起,云裳面色不变,软剑直直地朝着管事刺了过去。 管事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只是尚未想到应对之策,软剑就已经到了眼前。 管事眸光微闪,只飞快地后退着,却不曾想,云裳看准了这个机会,手一扬,不知什么粉末就直接扔到了那管事的脸上。 管事身子一僵,只觉着眼前猛地一黑,浑身乏力,而后骤然一晕,直直坠地。 暗卫见此情形,忙不迭地上前,接住了管事。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腰间的骨哨,轻轻吁了口气,所以,之前从巫族带了这么多东西出来,也还是有用的。 暗卫飞快地将管事给抬了进去。 鬼医蹙了蹙眉:“一夜之间,这妙手堂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想不打草惊蛇,恐怕都不容易了。” 云裳脸色有些不好看,沉默了半晌,才摇了摇头:“也不一定。”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令人假扮,假扮管事与牛青……” 鬼医听云裳这么说,有些诧异:“假扮管事与牛青,可是那管事,应该是巫族人,你的暗卫虽然易容术极好,可是巫族人与咱们夏国人却也还是有不小的区别,只怕三言两语也就露馅了。” “既然他们派了巫族人在你这医馆当管事,应该会有人与他接触……” 云裳摇了摇头:“有人假扮巫族人没有被发现。” “谁啊?”鬼医扬了扬眉。 “洛轻言。” 鬼医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咳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仔细一想,倒好似也是。之前他见着洛轻言的时候,洛轻言就假扮的是一个巫族人,且还就混在巫族之中。 这么久了,好似也并未听说他出事。 只是…… “那不一样,你们夫妻二人,根本就不是人,不能以常理论之。” “这话,到时候你若是敢在洛轻言面前说,我敬你为英雄。” 不敢,不敢。 鬼医连忙摆了摆手:“我不是说笑,洛轻言兴许可以,可是不代表其他人可以。” 云裳颔首:“我知道啊,所以我准备先让暗卫假扮着,而后再悄悄同洛轻言通个信儿,让洛轻言说一说需要注意的地方。” “且,我觉着,巫族人大抵是太闲了,所以才会将心思放在我这妙手堂,放在我身上,我准备,在这城中,闹出一些事情来,让他们忙一点。” 鬼医眨了眨眼:“你想要搞事啊?” “搞事好,搞事好。快,跟我说说,你准备怎么搞事?” 云裳瞧见鬼医的笑容逐渐兴奋,啧了一声,随后才又回到了书房:“无非也就是那么几样,咱们在城中的暗卫虽然不多,可是却皆是各有所长之人。” “我会让暗卫想方设法地去刺杀暗杀城中叛军首领,特别是巫族人。贺楚灵、黎行……” “而后,我会让人想法子在城中下毒。” “也会让王尽欢,在武安城的城墙下埋下炸药,使劲炸,派少量的兵马来骚扰,让巫族人不得不派出大量的叛军前去抵抗。” 云裳抿了抿唇:“一言蔽之,就是乱。让城中,乱起来就好了。” 云裳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我也会想方设法地下手,给城中原本被蛊虫控制的百姓引出蛊虫,换上你此前做出来的药,将他们控制在手中,同时不让他们露出端倪。” “至于许二……”云裳微微扬了扬下巴:“待会儿你去给那管事解了毒,而后给他下药,让暗卫审问,问一问许二究竟怎么样了。” “院子里那具尸体……”云裳沉吟片刻,便有了主意:“我今日会将我方才说的那些事情尽数安排妥当,明日一早,我就去找贺楚灵。” 鬼医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听见云裳说到这一句,才骤然变了脸色:“去找贺楚灵?你去找贺楚灵做什么?” “我去找贺楚灵,自然是去自首的。就说,我杀了人……” 云裳倒是果真如自己所言那般,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一大早,就乘了马车,直奔夏侯靖所在的那府宅,拿出了之前贺楚灵给她的信物:“我找贺小姐。” 门口守卫见着东西,连忙进去禀报了。 很快,云裳就被带了进去。 因着这是夏侯靖所在的府宅,里面亦是戒备森严,如同宫中一样,有兵马巡逻,且四处都是守兵。 云裳看了一眼那些守兵,便又匆匆忙忙低下了头,一副不敢再看的模样。 很快,下人戴着云裳到了一处院子,看院子布置得十分精美,云裳一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贺楚灵的笑声:“陛下再这样,我不跟你一起玩了。我有客人到了……” “哦,那你见客吧,我先回去处置政务了。” 云裳抬眸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就瞧见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夏侯靖已经站起了身来,看了云裳一眼,就往外走去。 云裳飞快地垂下眸子行礼,心中暗自想着,此前在离巫族不远瞧见的那对老夫妻,后来她在屋中曾经瞧见过一个小小的布偶娃娃,她此前一直觉着,那老妇人应该就是通过那娃娃控制那老丈人的。 那么,贺楚灵,又是用的什么控制的夏侯靖呢? 云裳垂下眸子,看着眼前有精美的布料一闪而过,过了一会儿,贺楚灵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洛夫人,快,这边坐。” 云裳一眼走了过去。 “方才我听见门房禀报的时候,还有些吃惊呢,不知道洛夫人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啊?” 云裳略略抬了抬眸,面色有些苍白,眼珠子四处乱瞟着:“贺小姐,我……我杀人了。” 第1508章 放心好了 贺楚灵身子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来:“杀人了?” 云裳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有些红:“我……我不是故意的。” 贺楚灵目光在云裳身上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半晌,才又柔声宽慰着云裳:“你不要怕,我相信你,我认识你也有些时日了,对你也尚且算得上有几分了解,你断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杀人。” “你先不要慌,你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平静自己的情绪,随后才咬了咬唇,低声道:“昨天我去柯府给柯将军看诊,回来的路上,我在马车中配置给柯将军的新药,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抵是什么药用错了,我在闻过药之后,就晕倒了过去。” “一直到半夜三更,我才醒来。醒来之后,我府中的管家与我师兄都在。我与他们交代昨日发生的事情,当时,我的管家手中捧着一盏油灯,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留意到,我的管家离灯火有些近,可是他呼吸的时候,火苗却没有丝毫动静……” 贺楚灵眼中有些茫然:“等等,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劳烦贺小姐派人找一盏油灯来。” 丫鬟去将油灯取了过来,顺势将油灯点亮了,递给了云裳。 云裳接了过来,将油灯放在了自己的面前,随后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火苗:“贺小姐你瞧,我们寻常人,这样近的距离,呼吸的时候,火苗便会摇曳。因为我们鼻子呼吸的时候,会有鼻息,会产生风。” “可是当时,我那管家面前那盏油灯,全然是静止不动的。” 云裳似是回忆起来,都觉着有些后怕,浑身打了个颤,才又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我当时就觉着有些奇怪,然后找了个机会,悄悄探了探我那管家的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发现,他是没有脉搏的。” “我当时,是真的被吓着了。于是,我找了个由头,趁他不备,将我随身带着的药油给浇了上去,然后将灯盏扔了过去,他就烧了起来……” 云裳的脸色煞白一片,半晌才道:“我那管家被烧死之后,我才想起,我那管家平日里也喜欢自己配置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只是他配置的药,并非是治病的药。反正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 “什么会让人笑得停不下来的啊,让人放屁不止的啊,甚至他还弄出来过让人站着睡觉的药。我就在想,会不会……会不会他只是自己配置出了让自己没有呼吸脉搏的药,同我白日里一样误食了……” “可是我当时瞧见他面前的那火苗丝毫不动,又摸到他没有脉搏的时候,我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完全是下意识地,就已经动了手。” 云裳咬着唇,眼睛赤红一片:“那管家跟了我不短的时间了,我却没有问清楚缘由,就将人给杀了,我想来都觉着后悔万分。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后悔也没了办法。” 贺楚灵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所以,你是想……”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脑中全然一团乱,全然没了主意。我杀了人……尸体都还在妙手堂的院子里,我不敢处置,也不敢让人进去,怕人瞧见。” “我也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所以才来找了贺小姐……” “我会不会被抓走?会不会要我以命偿命?” 贺楚灵看着云裳慌乱的模样,心中的怀疑一点一点散尽。 因为一点事情就慌成这副模样,哪里像是一个有心计有胆识的。 只是可惜了,炼制那个活死人,也耗费了她不少的功夫和心力。 毕竟,那个活死人,也就比夏侯靖稍稍差一点,比之其他活死人,那可好太多了。 贺楚灵垂下眸子:“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云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满眼通红地看向贺楚灵:“你与陛下关系好,可不可以帮我求求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真的以为,以为是诈尸了。” “国有国法,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你这……” 云裳顿时更加慌了,面色煞白,只跌坐回了石凳子上,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眼泪扑簌簌地掉着。 “行了,这点小事,怕什么?”贺楚灵压低了声音:“事情也并非全无转圜之地。” 云裳猛地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贺楚灵,半晌才张了张嘴:“怎么转圜啊?” “如今城中这情形,死一两个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好生将他的家人安抚好便是……” “他没有家人。” 贺楚灵笑了:“那不是更好了?你悄悄将人弄去埋了,就说,就说你派遣他去做别的事情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云裳眼中满是慌乱:“我……我不敢。我虽然是大夫,也见过不少的死人,可是寻常病死之人,与我自己亲手所杀的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而且,我那管家已经被我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体无全肤,便是说是一块焦炭都不为过。我连多看那尸体一眼,都觉着害怕,更别说悄悄处置了。” “叫人来,我又怕被人知道之后,有人说出去了。” 云裳手收紧了几分,牢牢地握住贺楚灵的手,贺楚灵蹙了蹙眉,却并未作声,只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慌乱无措的模样,半晌才笑了笑:“我可以帮你,帮你将那尸体给处置了。只是……” “你将这么一桩大秘密让我知道了,你就不怕,我以此为要挟,让你做什么事情?” 云裳脸上满是诧异之色:“贺小姐是陛下身边之人,想要什么没有?我手中不过有一个医馆和一个脂粉铺子,能够为贺小姐做的事情并不太多……” 云裳说着,咬了咬唇:“若是贺小姐能够帮我处置好这件事情,以后,贺小姐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需说一声,我定然在所不辞。” 贺楚灵勾唇笑了:“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尽管放心回去就是,我保证,等你回到妙手堂的时候,那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1509章 忙起来了 倒是果真如贺楚灵所言那般,等着云裳回到妙手堂的时候,那活死人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鬼医仍旧还留在妙手堂,许二不在,云裳身边没有什么能够拿主意的人,且云裳去跟贺楚灵说她将假的许二给杀了,无异于只身入虎穴,他实在是很难放心得下。 鬼医看着云裳从门外走了进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虽然宁云裳这人吧,实在是烦人又讨厌,还老是算计他。 只是他心善,怎么也做不到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宁云裳去死。 “你还好吧?”鬼医也有些拿不准现在云裳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只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云裳笑了一声:“贺楚灵虽然兴许巫蛊之术极好,可是这心机算计,却实在是不太够看,她应该是相信了我那些话,且因为我当时表现出来的惧怕,对我稍稍打消了一些怀疑。” “我甚至都准备好了,若是当时她要唤醒我体内的蛊虫,那我就先不管不顾地,杀了她。” 云裳垂下眸子:“贺楚灵对我有些怀疑,可是怀疑大抵也是有限的,所以对我并不太防备,当时我若是想要杀她,也定然能够得手。” “只是,若是当时我真的下手杀了她,只怕我也就很难回来了。” 鬼医这才知道,云裳竟然怀揣着这样的打算,忍不住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云裳:“你这是要准备玉石俱焚啊?你疯了不成?就为了那么个玩意儿,你难不成还打算把自己的命给赔上?” 云裳听鬼医这么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叫那么个玩意儿?贺楚灵若是知晓你这样说她,定然会将你给撕了。” 笑完,云裳才又道:“玉石俱焚虽然已经是下下策,可巫族人布置出来这样的大阵,要启动大阵,恐怕不易,兴许,也只有贺楚灵这位大巫师能够做到。” “我此前就一直在想,贺楚灵为何要这样辛苦,这样想方设法地隐藏自己的身份,甚至从锦城就开始计划算计。后来知晓了转命大阵之后,我倒是明白了过来,大抵是因为,贺楚灵如今这个身份,才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才能够保住她的性命……” “所以,她的性命,对巫族人来说,定然十分重要,兴许,比夏侯靖都还要重要几分。” 鬼医冷哼了一声:“她的性命重要,你的就不重要了?我觉着你的性命比她重要多了。要是我知道你是准备去送死,今天早上我就会直接用药将你药晕,让你没有办法出门。” 云裳又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不是没事吗?” “这次只是你运气比较好而已,你以为你能永远有这样好的运气吗?” 云裳顺从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听他说教的模样,等着鬼医终于说累了,才慢条斯理地转开了话茬子:“对了,那管事可审问出来了什么?许二如今在何处?” “那管事说,许二已经送到了巫族人的手中,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云裳蹙了蹙眉:“送到了巫族人手中?” 云裳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许二知晓太多的秘密了。 若是巫族人想方设法地审问,用巫蛊之术对付他,那些秘密,定然保守不住。 她可是记得的,此前在巫族的时候,感受过巫族那能够获取人脑中记忆的巫术。若是用上那巫术,不管被审问的人愿意不愿意,都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完完全全地呈现出来。 云裳抿了抿唇,她如今只希望,当时在巫族巫族人对他们使用的那巫术布置起来费工夫一些,光靠几人之力,无法施展…… 云裳垂下眸子,许二,决不能够被巫族人审问出什么来。 不然,他们此前做的那些,都白费了。 “唉……”鬼医看了眼云裳的脸色,自然也知晓她在愁什么:“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么一出,我就应该让所有人都喝下我弄出来的那毒药。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够想法子将那毒药引发便可。” 云裳瞥了鬼医一眼:“现在也不晚,你将毒药喂给所有暗卫都喝了吧,还有我。” 云裳沉默了片刻,召唤了一个暗卫出来:“去帮我传个消息……” 云裳叮嘱完了暗卫,正欲回屋补个觉,便听见城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连脚下的土地也都跟着震了一震。 鬼医险些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云裳倒是很快回过了神来:“大抵是夏军攻城了吧?” 云裳也不回屋睡觉了,只掉转头,出了院子,走到了医馆正堂。 外面也有零星几个人跑了出来,站在大街上查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便有叛军首领带着兵马从大街上跑了过去。 “是夏军攻城了吧?”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攻城了?” “准备好了就攻城了呗,自然得要突然一些,不突然,怎么能够打一个措手不及?难道还得要在外面喊上一喊,告诉这城中的所有人,他们要在今日攻城吗?” 云裳看了一眼说话的百姓,那几个百姓一直站在街边,望着叛军匆匆走过,半晌才有人开了口:“也好,早一些做个了结也好,这日子,我也是过够了。” “是啊。” 云裳垂下眸子,没有作声。 两军交战,算计的是天下江山,可是苦的,却是这些寻常百姓。 在这城中的时日也并不算太长,可是却总让云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也觉着有些受够了。 只希望,十五早日来。 “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进来喝些菊花酒,吃块重阳糕。” 云裳一怔,这才想起来,今日好似是重阳。 云裳便走了回去,与鬼医一同在桌子旁坐了。 “还有六天。” 鬼医自然知晓她在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是啊,还有六天。” “哎呀,这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倒是比过一个月还辛苦。” 云裳笑了笑,目光却仍旧落在外面:“方才这两个时辰,一共过去了三支队伍,约摸千余人。” “还有些不经过咱们这里,看来,你这震慑之计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城中的兵马都调动了起来,如今巫族人与那些叛军,只怕都忙起来了。” 第1510章 有条件的 忙起来了好。 云裳眯了眯眼:“就怕他们不够忙,整日里才能分出心思来留意我这小小的妙手堂。” 鬼医瞥了云裳一眼:“倒也怪不得别人会留意到你这里,本来你这妙手堂的确不打眼,可是却偏偏和柯浩扯上了关系,柯浩是叛军首领,也是巫族人想要握在手中的一枚棋子。” “和柯浩扯上关系也就罢了,你还去招惹上了贺楚灵。” “你既然都知晓了,巫族人将贺楚灵看得十分重要,还偏生要去招惹,那人家自然得盯紧一些了。” 云裳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也是,都怪我。” “不过,我倒是不怎么后悔。” 鬼医啧了一声:“我看你啊,这辈子恐怕就不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 “对啊。”云裳哈哈笑了,大抵是前世做了太多令她后悔的事情了,甚至将自己的性命都给丢掉了,所以这一生,她每一步都都三思而后行。 能够走到这一步,亦是她当初从未想到过的,不过仔细说起来,她倒的确不怎么后悔。 鬼医喝了口酒,半晌才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着云裳道:“啊,我好似忘了说了,之前贺楚灵派人来过,接触了你让人假扮的医馆管事,好在管事早有准备,倒是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是为了那活死人尸体之事?” “正是。”鬼医点了点头:“当时贺楚灵派来的人,是假扮的一个病人来看诊,而后同管事吩咐的。” “当时我正好在,瞧见那假扮管事的暗卫神情有些不对,就连忙上前假装询问。那巫族人瞧见我走了过去,只匆忙间吩咐了两句就离开了,也并未来得及对暗号啊什么的,倒是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只是,今日之事是侥幸,以后可就难说了。”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会努力让城中那些巫族人变得更忙一些。以及,明日一早,我就会与假扮管事的暗卫说一说须得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巫族人的接头暗号那些。” “你知道?”鬼医扬了扬眉:“你既然知道,为何不现在说?非得要等着明日?” “不知道。” “……”鬼医更是难以置信了:“你不知道那你说什么?” “现在不知道,明日就知道了。” 鬼医闻言,只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云裳一会儿:“你该不会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把你给逼疯了吧?” 云裳叹了口气,有些无语地看向鬼医:“我叫暗卫去给洛轻言传话了,今日夜里,洛轻言应该会想法子来见我一面。洛轻言在那些巫族人身边待的时间不短了,巫族人的接头暗号那些,他应该早已经打探到了。” “也是。”鬼医恍然大悟:“要是没有打探到,他也不可能还好好的活着。” 鬼医啧了一声:“洛轻言要来你直说就是了,非得要跟我拐弯抹角,害得我险些以为你疯了呢。” “你才疯了。”云裳翻了个白眼。 这一次,夏军的进攻倒是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一直到夜里,云裳也还能听到从城门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的动静。 号角声,喊杀声,还有偶有响起的爆炸声。 云裳在院子里听了会儿,就转身回了屋。 刚一进屋,云裳便瞧见黑暗之中又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身影,是云裳十分熟悉的…… “吓死我了。”云裳舒了口气,却并未将灯点亮:“不言不语地,来了多久了?” “不久,看见你在院子里站着,就没有打扰。” “万一我在院子里站一晚上,那你也就在这里等一晚上吗?”云裳气笑了,只睇了洛轻言一眼。 洛轻言声音却仍旧十分温和:“不会的,你知道我要来。” “城外今日的攻势,是你下的令?” “嗯。”云裳走到洛轻言身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抱住了洛轻言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腰间:“最近贺楚灵疑心上了我,将人都安插到了这医馆中,且还用活死人将许二给换了。” “幸好我发现得早……” 云裳说完,才又问着:“许二你知道吗?就是王尽欢放在这城中负责统筹全局之人。” “知道。”洛轻言任由云裳抱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 “应该是昨日被人拿活死人换走的,好在昨天夜里我就发现了那活死人,将那活死人给弄死了。不然,咱们恐怕就暴露了。” 云裳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洛轻言虽然易容,可是身上的味道却仍旧没变,熟悉得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今日我们审问了他们安插过来的那个巫族人,据那个巫族人交代,许二被他送到了巫族人手中,具体送到了何处,他并不知道。” 云裳抬起头来:“许二知晓太多秘密了,我怕……” 洛轻言点了点头:“不必害怕,昨日我就知晓了此事,如今你说的那人,在我手中。” 这可实在是意外之喜了:“真的?” “骗你做什么?”洛轻言勾唇笑了笑:“只是现在还不能将他给你送回来,怕引人怀疑。不过人在我手中,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不想让巫族人知道的事情,丁点儿都不会泄露出去。” 在这种情形之下,这话说的有些狂妄了。 只是云裳却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只连连点头应着:“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既然许二在你手中,那我提了整整一日的心,便可稍稍放下一些了。”云裳又将头抵了回去:“只是还有一桩事情,我让暗卫假扮了贺楚灵放在我这医馆的巫族人,可是我担心,他会被巫族人发现,所以想要问一问你,假扮巫族人可有什么诀窍,如何掩人耳目。” 云裳的声音中带着笑:“毕竟这件事情,我想,在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洛轻言也笑了:“嗯,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当初我在巫族的时候,仔细观察过那些巫族人,他们的一言一行,风俗习惯,暗语那些,我都知道个七七八八。” “后来到了这武安城,也明里暗里又套出来了不少。” 洛轻言俯下身,压低了声音:“夫人想要知道,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有条件的……” 第1511章 反噬 云裳听见洛轻言这语气,便知道他没什么好话。 不过,在这个时候了,洛轻言却仍旧有心思开玩笑,说明如今城中的情形尚且算得上乐观。 云裳暗自松了口气,只抬起手来推了推洛轻言:“同你说正事呢。” 洛轻言笑了一声:“我想要同夫人说的,也是正事呢,夫人想到哪儿去了?” “……”这还用她想到哪儿去了?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轻哼了一声:“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了。” “哦?我想要说什么?” “……”他时常挂在嘴边那些话,哪有什么正经话? 这叫她怎么说? 她可说不出口。 半晌没有听见云裳的应答,洛轻言声音中染上了浓浓的笑意:“嗯?怎么不说?” “我懒得说,也不想听。” 云裳说不想听,洛轻言却佯装没有听到,只径直道:“昨天夜里,我梦见承业了,承业又催我了,问我为什么还没给他生个弟弟妹妹,我已经承诺了他,会尽快。” 洛轻言看向云裳:“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安排一下?”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可是云裳却能够感觉到,有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云裳哭笑不得:“等咱们平平安安离开这武安城,回到锦城吧?” “好啊,就冲着夫人这句话,我也定然要将自己与夫人一同,平平安安地带离这武安城。” 洛轻言拉着云裳坐了下来:“最近许多事情,应该都是夫人做的吧?我知晓,夫人是想要让巫族人都忙起来,让他们全然没有精力管你这里的事情。如今看来,你的目的倒是达到了一半,只是就怕有个万一。” “需要留心的东西不少,我说慢一些,你若是有哪些记不住的,便与我说,我再说一遍便是。” 云裳颔首:“好。” 第二日一早,云裳就将那两个假扮牛青与管事的人召集在一起,仔仔细细叮嘱了。 他们二人刚刚离开,鬼医就走了进来。 鬼医四处张望着,云裳见他那般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周围没有人,你要说什么说就是了。” “那可不一定,毕竟如果是活死人的话,你们也察觉不到。” 云裳听他这么说,更觉好笑:“若是我都察觉不到的,你这样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又能看得到?” “……”鬼医细想了一下,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鬼医叹了口气,转过头:“你之前说,要派遣人去刺杀夏侯靖?” “也不一定是夏侯靖。”云裳垂下眸子,翻动着桌子上放着的书册:“也可以是夏侯靖身边的人,贺楚灵,亦或者是他信任的一些首领,亦或者是巫族人。只要能够对巫族人造成一定影响的人,能够刺杀谁就刺杀谁。” 鬼医点了点头:“之前我不是弄走了一些你引出的蛊虫吗?” 云裳听鬼医提起这一茬,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了他:“是,此事我知道,你说要拿回去养着,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能出什么问题?”鬼医哼了一声:“我拿回去之后,每天给它们喂不同的毒药,然后想法子有意识地用笛音加以控制,倒是有了些成效。” “你还别说,这巫族人弄出来的蛊虫,还真是能容纳百毒,我给那几条蛊虫喂养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毒药,竟然只死了一条。这一条,是被我之前发现的一种毒药毒死的,那毒药本来也没有解药,我只是随便试一试,谁知道就死了。” 鬼医嘿嘿一笑:“我一共弄回去了六条蛊虫,死了一条还有五条,我又拿了一条出来放在马的身上试了试,毒性已经与此前全然不同……” 云裳面上亦是写满了诧异:“如今毒性什么样?” 鬼医听云裳这么问,却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乱七八糟吧。” “嗯?” 鬼医眼神有些躲闪:“一开始吧,那马开始口吐白沫,本来我以为糟了,那马可能活不成了,谁能想到,它突然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始亢奋起来。” “再紧接着,好似整个马都迷迷糊糊的,不停地在原地转圈。” 鬼医看了云裳一眼:“一直到现在,那马都还没有死,不过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症状都已经掩饰过一遍了。” “……”云裳有些好笑:“那你可能够用笛音控制那蛊虫?” “不能啊。”鬼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回答完了之后,又哼了一声:“我的确是不能够控制那些蛊虫,只是用之前你用来引出蛊虫的那笛音,也全然没有法子将那蛊虫引出。” “这说明啊,这几条蛊虫已经全然失去控制了。”鬼医倒是十分满意:“而且我试过了,那蛊虫也不会传染其他宿主了。” 鬼医看向云裳:“你与其想法子去刺杀那些巫族人亦或者是夏侯靖,倒是不如,给他们下这蛊虫,让他们感受一下,被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玩意儿反噬,是什么滋味。” 云裳闻言,倒是有些意动。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只是不知道,你这蛊虫,对身为活死人的夏侯靖,有没有用?” 云裳问完,不等鬼医回答,自个儿走了两步,才又接着道:“我倒是也见过巫族人利用蛊虫控制活死人的……” 鬼医倒是并不在乎这些,只大手一挥:“怕什么,死马当做活马医。” “咱们在这城中的暗卫本就不多,若是调集暗卫去刺杀,这本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就如今仅存的这些暗卫,恐怕还得要减少。” “下蛊虫的话,就容易许多了……” 鬼医说完,便又道:“且我还弄了个新鲜玩意儿,为了防止下蛊虫之人在接触蛊虫的时候误让蛊虫钻进了自己体内,我还专门弄了个类似蚕茧一样的东西,用药材做的,将蛊虫困在了里面,而后将蛊虫浸泡在了药水之中。” “将蛊虫从药水里面拿出来之后,一刻钟之后,蛊虫才会苏醒。这样可以避免风险,只是需要计算好时间……”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 第1512章 口脂 鬼医见云裳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准备采纳自己的建议了,只嘿嘿一笑:“我就喜欢搞事情,可惜之前也没有什么人能够让我这么随意下毒的,突然能够有了这样的机会,忍不住有点兴奋啊,嘿嘿,嘿嘿……” 云裳好笑地看了鬼医一眼:“下次若是有人入侵攻打我们夏国,给你机会。” “好啊。”若是有尾巴,鬼医的尾巴只怕已经翘了起来:“其实我之前跟着我师父学习医术毒术的时候,我更喜欢毒术。可是后来出师之后,毒术能够用上的地方少了,唉……” 鬼医说完,便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下去继续弄药去。可惜这武安城中的药材紧缺,有些稀有一些的药材都找不到,局限了我的发挥。” 鬼医碎碎念着走了,云裳垂下眸子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那几个小罐子,嘴角翘了翘。 正如鬼医所言,这城中那些巫族人大多身在高位,且越是对巫族重要之人,身边守卫越是严密,真的想要刺杀并不容易。 既然刺杀不易,不如试试鬼医这东西。 虽然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荒唐了一些。用了之后会有什么症状不知晓,也没有解毒亦或者是引出蛊虫的法子……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更容易制造一些恐慌与混乱。 那就够了。 只是如何下这蛊虫,却得要好好想一想。 夏侯靖、贺楚灵、黎行、刘严清…… 云裳站起身来出了屋,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就瞧见院子的角落里种着几盆花,其中一盆颜色艳红,色泽极美。 云裳叫过在一旁晾晒药材的药童:“那是什么话?” 药童看了一眼,便连忙应着:“回夫人话,那花我们这里叫一串红。”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吩咐着:“你去给我拿些蜂蜡和香料过来吧。” 药童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云裳走到那几盆花前,摘了几串花。 一串红,这名字倒是贴切。 云裳刚刚将那花碾碎成汁,药童便将蜂蜡与香料取了过来,云裳挥退了药童,沉吟了片刻,回忆了一下在贺楚灵身上闻到过的香味,沉吟了片刻,取了香料调制出了香味,而后将蜂蜡化开,将花的汁水与香料一同混合,又加了一些药油,制成了口脂。 云裳给自己涂抹了一些胭脂,而后便将那口脂涂了上去。 今日妆容清淡,却唯有那口脂颜色极其艳丽,美不胜收。 云裳对着镜子瞧了会儿,才将暗卫召唤了出来:“现在贺楚灵在何处?” 暗卫垂首应着:“属下发个信号打探一下。” 过了一会儿,暗卫才又重新进了屋:“回主子,贺楚灵如今在朝华街的银凤楼。” “做什么?” “那银凤楼是一处卖首饰的地方,也是城中为数不多还开着的首饰铺子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她的兴致倒是不错,走吧,我也瞧瞧去。” 大抵今日贺楚灵想要买的首饰实在是不少,云裳道那银凤楼的时候,贺楚灵尚未离开。 云裳一进去,就听见她在楼上说话的声音。 有店小二迎了上来,云裳仍旧抬着头看向楼上:“楼上的贵人,可是贺小姐?” 贺楚灵亦是听见了云裳的声音,站起身来朝着楼下看了过来:“啊,原来是洛夫人,洛夫人快上来帮我出出主意,我实在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云裳垂首应了,上了楼:“我哪能给贺小姐出什么主意,贺小姐可实在是折煞我了。” “自然能的。”贺楚灵的面前摆了好几套首饰盒子:“你快帮我瞧瞧,这几套首饰,我过几日的宴会上,选哪一套比较好啊?” 贺楚灵说完,才抬起眼来看向云裳,目光落在云裳脸上的瞬间,却是忍不住愣了一愣:“感觉洛夫人今日好似有些不一样。” “嗯?” 贺楚灵仍旧在看着云裳:“可是我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儿不太一样。就是觉着,洛夫人今日格外好看。” 云裳忍不住掩嘴轻笑了一声,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抵是因为我今日换了一盒口脂的缘故?” 云裳歪着脑袋想了想:“是了,我今日除了换了一盒口脂,其他也没什么改变。” “口脂吗?”贺楚灵的目光落在云裳的唇上:“你不说我倒是还不觉着,你一说,我这才发现,你今日这口脂的颜色,格外好看,格外艳丽。这是你那里新做的口脂?” 云裳点了点头:“是,传统的口脂,大多是用朱砂做的,所以颜色比较单一,我闲来无事,又擅长与花花草草打交道,所以就想了个新招,将颜色好看的花瓣碾碎成汁,用来做口脂,效果倒是格外不错。” “且因着花的颜色深浅不一,口脂颜色也能够变化多端。” 贺楚灵仍旧在看她的唇:“你这颜色倒好似的确与我之前用的那些都不一样,更自然一些,可是却也艳丽。你说你用的花的汁水,你这口脂用的是什么花啊?” “一串红。” 云裳垂眸笑着:“说来贺小姐可能也不信,我这人喜欢就地取材,只是因着我院子里种了一些一串红,前几日正好开了花,我瞧着花的颜色挺好看,觉着适合用来做口脂,便拿来做了。” 贺楚灵若有所思:“我记着你喜欢随身带着一些胭脂水粉口脂那些?” “是啊,有时候在外面吃些东西或者是待得久了,妆容就会淡,就需要补一补。” 贺楚灵兴味盎然:“那你可能够拿你的口脂出来给我试试?” “行倒是行……”云裳有些犹豫:“可是这口脂,是我用过的。” “用过的怕什么?你用也是用细刷涂抹的,换一支细刷不就可以了?” 云裳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自是无所不从,只垂眸应了。 这银凤楼卖首饰那些,也会有一些上妆用具,当即便寻了一支细刷过来,云裳便取了那口脂盒子,打了开来。 贺楚灵瞧着那盒口脂的确是有使用的痕迹,心中倒是愈发放心,任由着云裳涂抹了。 却不知,在她瞧不见的地方,云裳已经飞快地趁着拿刷子的功夫,将蛊虫拿了出来,放了两个陶瓷罐子到贺楚灵袖中…… 第1513章 按兵不动 “这就是你涂抹的这个吗?怎么瞧着颜色不太一样啊?”贺楚灵的目光落在那盒口脂上。 云裳笑了笑,取了锦帕来将唇上的口脂擦掉,而后又重新涂了一层:“口脂在口脂盒中的时候,颜色与涂抹到唇上的颜色,是不太一样的。” 贺楚灵的目光从云裳唇上扫过,点了点头:“好似的确不太一样。” 云裳将那刷子放到一侧,拿起新的细刷,给贺楚灵涂上了。 贺楚灵抿了抿唇,手中拿着铜镜,仔仔细细看了看唇上那艳红的颜色:“这个颜色真的挺好看的,感觉好似脸都白了许多。” “对,这就是口脂的魔力。” 云裳笑着收起那口脂盒:“口脂的颜色,也十分重要。” 贺楚灵颔首:“你说,就是将原来口脂配方中的朱砂,换成一串红的花汁对吗?” “对。”云裳倒是并不在意将方子告诉人,眼角余光不时地从贺楚灵身上扫过。 很快,云裳便瞧见贺楚灵的眼神有些恍惚。 云裳垂下眸子,声音有些轻:“还有一个秘方……” “什么秘方?”贺楚灵几乎是下意识地问着。 云裳勾了勾嘴角,慢慢靠近了贺楚灵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轻声道:“你的袖子里,有两个罐子,里面放着两条蛊虫,回到府上,拿出来,一条想法子放在夏侯靖的身上,一条,等今日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放到你自己身上。” “可千万要记得,不要被人发现了。” 贺楚灵点了点头,低声重复着:“千万记得,不要被人发现了。” 云裳笑了笑:“对,记好了。” 云裳说着,便又站直了身子,看向一旁桌子上放着的几套头面:“我倒是险些忘了,先前贺小姐是问我,这几套头面,哪一套适合过几日宴会的时候戴对吧?” 云裳目光从那桌子上扫过,拿过其中一套:“我觉着这个就很好……” “好,那就这套。”贺楚灵转了转眸子,吩咐着。 掌柜连忙将贺楚灵要的那一套给合好,递给了一旁的丫鬟。 云裳便又笑眯眯地道:“贺小姐是要准备回府了吗?” “回府。” 云裳立在楼上瞧着贺楚灵下了楼,出了银凤楼,上了马车,马车渐行渐远。 云裳这才转过头,桌子上另外几套头面尚未收回去,云裳目光扫过,随手指了一套:“将这套给我包起来吧。” 那掌柜连忙应了…… 第二日一早,城中便已经有了消息。 “城中人已经不太多,可是消息也还是在城中传开了,说夏侯靖得了怪病,先是口吐白沫,而后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开始抽搐,像是得了羊癫疯一样……” “还有一种风声,说的是,夏侯靖发病的时候,贺楚灵也在,有人说,夏侯靖多半是得的马上风。” 云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什么东西?马上风?” “哈哈哈……”鬼医亦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马上风,我的天啊,这些流言蜚语一传起来还真是,每个人那里都有不同。怎么就突然变成马上风了呢?夏侯靖都已经死了,一个活死人,说得简单点,就是一具能够行走的尸体……” 鬼医挑了挑眉,嘿嘿笑了两声:“即便是贺楚灵有那样的癖好,夏侯靖作为一具尸体,也不一定能够行啊。” 暗卫垂下眸子:“外面的确有这样的风声,有些叛军首领听闻了消息,已经赶到夏侯靖的府外跪着要求见夏侯靖了。” 云裳点了点头,那蛊虫的毒性虽然已经被鬼医给更改了,可是巫族人只消一看,便也能够认出,那是蛊虫。 “贺楚灵呢?” “贺楚灵今日一早也被发现出了事,可是又与夏侯靖有些许不同,贺楚灵听闻只是痴傻了一般,呆呆愣愣地不说话……” 云裳眯了眯眼,转过头看向鬼医:“你的那几条蛊虫,喂食的不是应该都是一样的毒药,最后的毒性都一样吗?” “是啊。”鬼医亦是有些诧异:“你给贺楚灵也下了?” 云裳抿了抿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下了的。” 鬼医蹙了蹙眉:“那不应该啊……” “我的那几条蛊虫,喂食的毒药,种类,甚至是剂量都是一一量过的,都并无任何差别。” 鬼医沉吟片刻:“出现这种情况,或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 “要么,是因为那贺楚灵的身上,本身带着不少的蛊虫,亦或者说,是蛊毒,也可能是其他毒药,所以,改变了蛊虫的毒性。” “要么,就是那蛊虫并未到她身上。” 云裳站起身来,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若是可以,我倒是想亲自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现在赶过去,实在是容易引人怀疑。” “我也觉得。”鬼医点了点头:“我觉得吧,你还是先按兵不动,先等着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势可就不好了。” 鬼医又看了云裳一眼:“其实我觉得,你体内那蛊虫,也可以给它弄出来,毕竟,那蛊虫是贺楚灵给你下的,如今她出了事,别人也就不知道这一桩,你拔除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它在你体内一日,我就一日睡不着觉。虽然如今咱们能够拔除蛊虫,可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万一,出什么岔子呢?” 云裳笑了一声:“我知道,我心中有数。” 云裳的话音刚落,却听见外面传来惊呼声:“你们这是做什么?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暗卫快速消失,云裳与鬼医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 还未走到外堂,就瞧见药童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云裳正欲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就看见他身后站着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 云裳眯了眯眼:“各位军爷,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士兵首领抬眸看向云裳,面色森冷:“劳烦洛夫人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大人有请。” 云裳面上一片慌乱之色,只往后退了两步:“大人?敢问,军爷口中的大人,是……?” 第1514章 洛氏 “黎行,黎大人。” 黎行? 云裳讶异,那不就是洛轻言跟着的那位? 云裳手飞快地解下腰间的钱袋,递了过去:“不知道军爷知道不知道,黎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也只是得了黎大人的吩咐来带人的,黎大人找你什么事,我怎会知道?”那士兵首领这般说着,却也将钱袋接了过去。 云裳抿了抿唇,面上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来:“好吧,那可否容许我跟医馆的人交代两声?” 那士兵掂了掂手中的钱袋:“一盏茶的时间,赶紧着些。” 云裳忙不迭地应了:“还不赶紧给军爷上茶?” 云裳吩咐完,连忙转身回了后院。 “是谁?”鬼医并没有出去,只是瞧着刚才那阵仗,也已经猜到了一些:“是不是叛军那边的人?是你被人怀疑了?” 云裳摇了摇头:“怀疑应该不至于,顶多就是因为昨天我曾经见过贺楚灵,所以传我去问一问情况。” “赶紧着,趁着还有点时间,帮我将蛊虫引出来。” “哎……”鬼医应了一声,连忙跟着云裳一同进了屋:“我就不应该将那蛊虫给你,让你给贺楚灵下,等到十五那日再来,也不晚啊。如今贺楚灵出了事,万一巫族那些人破罐子破摔,可怎么办啊?” 云裳笑了笑:“不会的,我自有打算。” 云裳说着,取了匕首来,在手腕上划了一道。 鬼医替云裳引出了蛊虫,又看了看云裳手腕上那伤:“你就这么过去?” 云裳摇了摇头,涂了一些药膏,又找了一个有些宽的玉镯子戴上了,倒是刚刚好,能够挡住那伤口。 云裳做完,才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真的没事吗?我有点心慌啊。现在许二也还回不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在这里,你们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布置我也全然不懂……” 云裳笑了一声:“安心就是,来带我过去的,是黎行的人。陛下,就在黎行身边。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出事的。” 鬼医听云裳这么说,倒是稍稍放下心来:“那还好,那还好。” 云裳走出了内院,就瞧见那些士兵还在正堂中喝茶。 见云裳出来,那士兵首领挑了挑眉:“交代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面上带着几分惶然,却又强自装作镇定的模样。 “那行,走吧。” 云裳出了医馆,瞧见外面竟然还为她准备了马车,忍不住微微扬了扬眉,心中暗自有了盘算。 既然准备了马车,便并非是将她当作是什么犯人处置的。 云裳上了马车,从窗口瞧见鬼医立在门口朝着这边看着,云裳摆了摆手,鬼医才转身回了屋。 虽是黎行派人来带的云裳,只是马车却并未直接将云裳带到黎行府上,而是去了云裳曾经去过一次的夏侯靖府上。 云裳下了马车,看见那熟悉的大门,微微扬了扬眉。 那宅子门外,或跪或站的立着好几个人,远处还站着一排士兵,云裳在其中还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柯浩。 柯浩也瞧见了云裳,似乎对云裳出现在这里有些诧异,忍不住看了云裳好几眼。 云裳垂下眸子,跟在士兵身后进了门。 云裳被带到了贺楚灵住着的院子,院子前院,立着好几个人。 “大人,洛夫人带到了。” 云裳垂下头,声音微微带着颤:“民妇武安洛氏,给各位大人请安。” “起来吧。” 立在中间的那男子约摸三十多岁,目光在云裳脸上逡巡了一圈:“你就是洛氏?” “是。” 云裳垂下眸子,神情带着几分惶然:“不知道大人传唤民妇来,是为何事?” 黎行手中把玩着一对核桃,面沉如水:“听闻昨日,你见过贺楚灵?” 云裳垂下眸子,喏喏应着:“是,昨日民妇去银凤楼买首饰,正好遇见贺小姐也在,贺小姐就将民妇叫到了二楼,问民妇她之前挑选的那些头面,哪一个比较好看。” “民妇尚未回答,贺小姐又夸赞民妇的口脂颜色好看,让民妇拿给她试一试……” 黎行面上没什么多于的表情,听云裳说完,才漫不经心地道:“武安城封城已经有一段时日,我听闻,你夫君出门买药材已经也已经许久,并未在城中。你还有心思去买首饰?” 云裳顿了顿:“女子多爱美,虽然封城,可是我每日都在医馆中,见着的人也不少,自然应该好好打扮。” “你之前没有首饰吗?为何偏生昨日去买?” 这话问的就着实有些奇怪了,云裳将疑惑毫无保留地写在了脸上:“因为昨日,民妇在医馆中无聊,瞧见院子里的一串红开的好,就弄来做了口脂。” “有新的口脂,自然应该配新的衣裳首饰。前段时日,民妇做了一些衣裳,尚未穿过,可是首饰却都已经戴过了,因而民妇就想去买一些。” “银凤楼在城中也算是十分出名的首饰铺子,离民妇那妙手堂也并不算太远,所以民妇就去了银凤楼……” 黎行眯了眯眼,嘴角的小胡子轻轻颤了颤,眼神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味道:“有新的口脂,就得要配新的衣裳首饰?” 黎行的话音刚落,一旁就有人笑了起来:“女子的逻辑,我们是无法理解的。我府上那些个妻妾也都是这样,有了新的胭脂水粉也得要配上新的衣裳首饰,有新的衣裳,就得要配上新的首饰,新的鞋子。” “反正,感觉她们永远都少新衣裳新首饰新鞋子,有些东西买回去,穿一次就觉着旧了,就不穿了。” “是啊是啊。” 黎行的目光仍旧落在云裳的身上:“你给贺楚灵涂抹了新的口脂?” “是。” “那口脂用什么做的?” “就蜂蜡、一串红的花汁,还有香粉。” 黎行应该早已经查过那口脂,听云裳这么回答,倒也并未继续追问下去:“她为何会让你给她涂抹口脂?” “民妇前段时日因为医馆生意不太好,闲来无事开了一家脂粉铺子,贺小姐喜欢民妇铺子上的脂粉配方,且觉着民妇擅长上妆,就说过几日她有一场宴会,让民妇到时候来给她上妆。” 第1515章 病症 黎行忍不住掀了掀眸子:“过几日有一场宴会?” “是。”云裳垂下眸子:“贺小姐是这样同民妇说的,我猜想她应该是觉着我昨日涂抹的口脂颜色比较适合宴会那日使用,所以想要提前试一试吧。” “之前贺小姐也曾让我给她试过胭脂水粉那些……” 黎行似乎也明白了所谓过几日的宴会究竟指的是什么,目光在云裳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好几眼:“我听闻,你也是个大夫?” “是。”云裳颔首,老老实实应着:“家中世代为医,我亦是从小跟着家父与爷爷修习医术,也曾经在医馆中设诊。只是后来因为嫁了人,夫君不希望我抛头露面,便没有再公开行医。” “一直到今年,武安城封城,家夫迟迟未归,医馆中没了主事的人,这才又重新开始主事。” 黎行垂下眸子:“贺楚灵出了事,你可知晓?” 云裳面上露出几分慌张的神色来:“民妇……民妇先前在医馆中的时候,听人说起了。” “只是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谁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大多也就是听过就过的。” 黎行转动着手中核桃,面色仍旧波澜不惊,只是从他转动核桃的频率与动作来看,云裳倒是看出了几分烦躁来。 “贺楚灵的确出了事。”黎行说完,又瞥了云裳一眼:“且,你也有嫌疑。” 云裳浑身一震,似是受了惊吓一般:“民……民妇真的只是给贺小姐涂了一下口脂啊,且那口脂本就是我随身带在身上,且还是我用过的。” “贺楚灵唇上的口脂都已经被洗掉,你说的是真是假,你给她涂抹的那口脂究竟有没有问题,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人知晓了。” 黎行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云裳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换:“你既然是一个大夫,如果你能够将她治好,我便可饶了你。” 云裳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慌乱:“可……可是民妇压根都不知道,贺小姐是什么病……” “不知道?”黎行将手背在了身后:“带洛夫人过去瞧瞧去。” 有侍卫直接上前,将云裳架了起来,押进了一旁的屋中。 黎行跟在后面也走了进来:“仔细瞧瞧,毕竟,这可关系着你和你那医馆所有人的性命。” “劝你莫要跟我玩什么花招,你若是跟我玩花招,我保证,你不会再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 云裳面色苍白,却仍旧强作镇定。 贺楚灵就躺在床榻上,神态倒是宁静。 应是被人刻意打晕了过去。 云裳在床边坐了下来,给贺楚灵把脉,心思却已经跑远。 贺楚灵被人打晕了过去,她全然看不到贺楚灵究竟是何情况,单单靠把脉,全然没有法子确定,贺楚灵有没有给自己下蛊虫,蛊虫在她体内,有没有生效。 云裳眉头轻蹙,半晌,才松开了贺楚灵的手,随即又换了一只手继续把脉。 “你们夏……你们大夫,习惯要把两只手的脉?” 云裳摇了摇头,却没有立即回答黎行的问题,半晌,才贺楚灵的手送了开,云裳才道:“寻常只需要把一只手的脉便可,若遇着疑难杂症,会两只手都瞧瞧。因为有些病症,两只手把脉的结果是不太一样的。” “比如偏瘫,比如手上的血管中存在瘀血阻塞之类的。” “所以,你把了两只手的脉,把出什么来了?” 云裳摇了摇头:“大抵是民妇学艺不精,从脉象来看,贺小姐身体康健,并无丝毫病症。” “身体康健,并无丝毫病症,就不能是下毒?你们擅长医术的大夫,不是也精于毒术?” 云裳有些诧异地看了黎行一眼:“并非这样的。” “我们只是寻常看诊的大夫,甚少接触到中毒的病人,即便是中毒,十个里面有九个也只是因为平日里饮食不注意,导致的食物中毒,可能是食物没有煮熟,亦或者是两种相克的食物同时使用所致。” “真正的毒药,我们这些民间大夫,终其一生,可能也就只能遇见一两个,也只是比较常见的毒药,迷药媚药居多。” “真正厉害的毒药,我们寻常百姓也瞧不着。就算是见着了,也辨不出来,诊治不了。” 黎行眯着眼看了云裳良久:“所以,你是准备放弃了?若是这样,那我就直接去将你们妙手堂的人都抓起来,全部处死?” 云裳面露慌乱,急忙道:“不,不要。” 说完,才又着急忙慌地道:“贺小姐昏迷着,我也不知道贺小姐染病之后是什么症状,可否找个人来仔细与我说一说。” 黎行指了指一旁一个丫鬟:“那是贺楚灵的随身丫鬟,你问她。” 云裳抬眸看向那丫鬟:“劳烦说一说,贺小姐都有哪些不同寻常的症状?越仔细越好。” “是,小姐今日一早从陛下那里回来,就有些不同寻常。老是盯着一处地方看,眼睛全然无神,叫她她也不怎么应,可是问她问题那些,她又似乎能够对答如流。” “且吃饭也不知道吃,平日里都做惯了的事情,都好似全然不知道怎么做一般。” 丫鬟想了想:“其他好似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了。” 云裳有些诧异:“可是我在妙手堂的时候,听人说起,说贺小姐还口吐白沫,浑身发颤,全然控制不住自己。还有人说,贺小姐的症状,与得了羊癫疯的并无二致。” 那丫鬟听云裳这么说,也不敢应话,只小心翼翼地看了黎行一眼。 黎行冷笑了一声:“你方才都已经说了,外面的传言真真假假,如何能够相信?”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想着,如此说来,那些中了鬼医蛊虫的症状,只在夏侯靖身上出现了,贺楚灵并没有。 贺楚灵的症状,更像是昨夜被她唤醒的毒药未解的症状。 “怎么样?知晓了症状,你可有法子医治?” 云裳紧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贺小姐的症状,倒像是受到了惊吓所导致……” 第1516章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受到惊吓?” 黎行抬了抬眸:“这便是你得到的结论?” 黎行有些不以为意,甚至觉着云裳是在捉弄他。贺楚灵是巫族的大巫师,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事情不曾见过? 还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贺楚灵受到惊吓? 云裳点了点头,复又重新给她把了脉,认真极了的模样。 “先前不知症状,光是看脉象,倒是并未看出什么来。如今知晓了症状,再看脉象,却才察觉到了脉象中藏着些许不妥。” “如何不妥?” 云裳抿了抿唇:“黎大人可信阴阳之术?” 黎行手中转动着的那核桃微微一顿:“你所说的阴阳之术指的是什么?是指神鬼传说中的阴阳?还是属性之中的阴阳?” “前者我是不信的,至于后者……” 黎行笑了一声:“信也不信。” 信也不信? 云裳垂着头,声音低了几分:“我觉着,从贺小姐的脉象来看,有些阳虚不足之症。” “阳虚不足之症?” “是。”云裳神情镇定:“表邪入里,损伤脏腑。会导致畏寒肢冷、面色苍白、精神不振。重者便会出现眼睛无神,精神难以集中……” 黎行冷笑了一声:“那你觉着,她这病,因何而起?” “此病病因有许多,先天不足、劳倦过度、七情过极、饮食不节,也有可能是因为居住,亦或者是长期待的地方阴气过旺,阴邪入体,导致阳气损耗的缘故。” 云裳说到后面,黎行的身子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了云裳:“长时间呆着的地方阴气过旺,阴邪入体?” “是。” 黎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你可有把握治好她?” “民妇只能勉力一试。”云裳低着头:“只是这个病并非一日之过,是日积月累之下的结果。要治好也须得要一些时间……” 见黎行眉头紧蹙了起来,云裳才又连忙道:“只是民妇可以先开六日的药,吃完这两日的药之后,便能够看到明显的改变,至少精神那些会好上许多,应该与平日里并无什么区别。” “后面再慢慢调理便可。” “三日。”黎行比了个三:“我只给你三日的时间,若是三日之后你还不能将她治好,我便亲手取你性命。” “我这个人,不是什么武将,不太拿得动刀,所以可能取你性命砍你脑袋的时候也会有些有心无力,可能会多砍上几刀……” 云裳咬了咬唇,眼眶微微有些红:“民妇,民妇只能尽力而为。” “在贺楚灵没能好之前,你就先呆在这里吧,别回去了。” 云裳不敢不从,黎行这才抬脚走了出去:“派些人,将这院子团团围住,务必要将这个女人给我看牢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唯你们是问。” 云裳看着黎行径直离开了,才回过神来,自己好似还未给贺楚灵开药。 云裳转过身看向立在一旁的丫鬟:“劳烦取笔墨纸砚来,我给贺小姐开药方子。” 丫鬟去取笔墨纸砚了,云裳才眯了眯眼,从黎行对贺楚灵的态度来看,黎行似乎,不怎么喜欢贺楚灵啊。 言语之间称呼贺楚灵从来都是连名带姓。 而且,还未等她开好药方子,甚至没有传唤其他的大夫来看看她的诊断与药方子是否妥当,就直接离开了。 若是黎行果真是巫族人,这巫族人内部之间,也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团结啊…… 丫鬟将笔墨纸砚取了过来,云裳提笔,脑中却还在思量着方才黎行的一言一行。 不过之前在巫族的时候,云裳就已经发现了,巫族虽然地方不大,人也算不得太多,可是派别却是不少。 巫术与蛊术之间互相掣肘。 巫术又分为了黑巫术与正统巫术…… 卯展就是黑巫术。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卯展,是黑巫术? 洛轻言入这武安城,假扮的,可不就是卯展吗? 卯展既然是黑巫术,那将卯展放在身边,随身带着,信任无比的黎行…… 会不会也是黑巫术一派? 云裳眯了眯眼,若是果真如他所料那般,黎行擅长的是黑巫术,而这城中以贺楚灵为首的,却是传统巫术。 那黎行会对贺楚灵这样的态度,就不奇怪了。 这件事情,洛轻言应该是知晓的。 云裳抿了抿唇,只是无论在巫族还是在这城中,大抵还是正统巫术占据了上风。那转命大阵,应该也是正统巫术一派弄出来的东西。 所以,贺楚灵一出事。即便黎行并不喜欢她,却仍旧还是找了人来医治。 云裳将药方写好,交给了丫鬟:“劳烦,就按照这个药方去抓药吧。” 丫鬟应了声,拿着药方下去了。 屋中还有三个丫鬟静立在一旁,云裳便只坐在一旁,时不时给贺楚灵把把脉看看情况。 过了一会儿,云裳就听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你们先下去吧,我奉黎大人之命,来看守着洛氏。”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洛轻言立在门外,背着手,神情无比淡漠的模样。 丫鬟皆退了下去。 洛轻言在门口站了会儿,确认人都走远了,才走了进来。 云裳朝着洛轻言眨了眨眼,眼中尽是狡黠。 洛轻言脸上满是无奈,只抬起手来点了点云裳的鼻尖:“你啊,怎么就是不听劝,哪儿危险你非要往哪儿跑。” 云裳吐了吐舌头:“卯大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呢?” 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你敢说,这药不是你下的?” “是啊。” 洛轻言见她认得这样干脆,满眼无奈:“你这样折腾是为了什么啊?再过几日,就是十五了。你不是都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洛轻言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讲究:“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假话就是,想你了,所以想见见你。我知道你会想方设法地来看我的……” “……找打是不是?” 云裳哈哈笑了起来:“真话就是,我骤然想起一个人来。我发现,还有一个人,我们还没有将他找出来。” “谁?” 第1517章 一个乞丐 云裳笑眯眯地看着洛轻言:“陛下仔细想想,当初我们在巫族的时候,有谁,在巫族中的地位举重若轻,可是在我带人攻打救人的时候,却从未见过他?” 云裳这样一说,洛轻言立马就记起来了:“巫族族长?” “是啊,巫族族长。”云裳抬眸看向洛轻言:“在臣妾尚未去救陛下的时候,陛下应该是见过巫族族长的吧?陛下可否与臣妾形容一下,那巫族族长,长什么模样?” 洛轻言在一旁坐了下来:“巫族族长约摸六十来岁,形容消瘦……” 洛轻言顿了顿:“比寻常老人瘦上许多,皮包骨的模样。肤色偏黄,脸上皱纹比较多,头发花白。” 云裳点了点头:“此前我们在巫族并未见着族长,便猜测,族长应该是早已经趁机离开巫族。” “他离开巫族之后能够去哪儿,十有七八,是来了这武安城。” “可是臣妾入这武安城也已经有些时日了,虽然不敢说,这武安城中的那些叛军首领之流都认得,可是却也知晓个七七八八了。在我的印象之中,叛军中,并没有符合陛下所言的巫族族长特征之人。” 洛轻言点了点头:“巫族族长势必在这城中,可是却未必在叛军之中。” “是了。” 云裳笑了笑:“只是不再叛军之中,又会在何处?” 洛轻言转眸看了云裳一眼:“夫人想到的,为夫也想过。之前来这武安城之后,我便打探过巫族族长之事。” “只是因为我跟在那黎行身边,有些事情终究有些不便,所以能够打探到的东西并不太多。” “只是关于巫族族长,我也知晓了一些东西。” 云裳眼巴巴地看着洛轻言,想了想:“其实我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说完,又摇了摇头:“算了,你先说吧,我只是猜想而已,你先将你打探到的消息同我说一说,我再结合你的消息瞧一瞧我猜想的究竟对不对。” 洛轻言笑了一声:“如今这位巫族族长,是前巫族族长的私生子。巫族的人并不太多,很多事情没法隐瞒,因而,他的母亲在知晓自己怀有身孕之后,用巫术使当时巫族族长身边的一个随从以为自己与她发生了关系……” “而后那女人佯装早产,生下了现在的巫族族长乌蒙齐。” “一个随从之子,在族中自然不会有太高的地位,同时也并不怎么打眼。因而,乌蒙齐得以顺遂的长大。且还在十五岁的时候,也到了前族长跟前,当了一名随从。” “巫族中的人闲谈,说起乌蒙齐。都说,若是那个时候见着作为随从的乌蒙齐,绝不会有人与族长的私生子联系在一起。因为那时候的乌蒙齐,奴颜婢膝,将一个随从的卑躬屈膝,谄媚奉上演绎到了极致。” 洛轻言眯了眯眼:“他对任何人都能够阿谀奉承,该跪的时候绝不站着。” “这样的日子,他一直过了三十多年。他也成了前巫族族长的心腹,前巫族族长也已经六十多岁,年老病弱之时,就连他自己的母亲都已经快不行了,他才将事情真相一点一点的揭露出来。” “当时,可谓是震动了整个巫族。”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一个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下人,可以直接杀了便是。可是一个知晓了太多秘密的自己的亲儿子,却就意味着,要么处死,要么就只能让他继承族长之位。” “乌蒙齐显然已经筹谋多年,很快就以铁血手段犯了盘,快速地处置了那些对族长之位有野心之人,逼得前族长不得不将组长之位交给了他。”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没想到,巫族这么大丁点儿的地方,却竟有这样精彩的秘辛。” 洛轻言笑了笑:“巫族虽小,可是也有数千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就会有杀戮。” 洛轻言转眸看向云裳:“你方才说,你有了猜想,想要证实证实自己心中猜想是不是为真,是什么猜想?”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将思绪仔细整理了一下:“其实我最近总是在想,我虽然从鬼医手中接手了柯浩,又开了脂粉铺子,暗中与贺楚灵接触。可是,这并不足以成为贺楚灵怀疑我的理由吧……” “这两桩事情我做的都十分隐蔽,贺楚灵应该不至于因此在妙手堂安插一个那般厉害的活死人,还有一个操纵活死人的巫族人。” 云裳抿了抿唇:“我最近总在想,究竟是哪儿出了岔子?” “我想来想去,最后终于想到,巫族族长到现在依然下落不明。我们只是猜测到他定然是已经到了这武安城,在这武安城中,却不知道他究竟在何处,不知道谁是他。” 云裳目光落在床榻上贺楚灵那张脸上,沉吟了片刻:“我就想,兴许,贺楚灵会疑心上我,是与巫族族长有关系。” “我便想,是不是,我在这城中,无意之间接触过巫族族长,且让他怀疑上了我。而后他将消息传递给了贺楚灵,贺楚灵才安排了那么两个人在我身边……” 云裳眉头微蹙:“我思来想去,我入这武安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中,我都接触了哪些人,在哪些人的面前有可能会露出蛛丝马迹引人怀疑了。” “我思来想去,再结合贺楚灵对我生疑的时间那些,最后锁定了几人,最为怀疑的,也有一人……” 云裳抬起眸子看向洛轻言:“本来我心中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因为那人伪装的太好,表现得几乎没有破绽,让我觉着,是不是我怀疑错了。” “只是方才听你这样说,那巫族族长果真那般善于伪装,且在前族长跟前做了数十年的随从的话,所有的一切,倒也就能够说得过去了。” 洛轻言扬了扬眉:“所以,你是已经确定了?那巫族族长就在这城中?是谁?我可认得?” 云裳摇了摇头:“陛下恐怕是不认得的,那巫族族长在城中,假扮成了……一个乞丐。” 第1518章 牵着鼻子走 “乞丐?” 云裳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笃定:“是一个乞丐,还是在我进城第二日就认识了的一个乞丐。” 云裳蹙了蹙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第一次见着我,他就疑心上我了。” 洛轻言闻言,好笑地看了云裳一眼:“你虽然戴着人皮面具,可是因为你从小到大都养在宫廷之中……” “我八岁就被外公接走,在宫外住了七年呢。” 洛轻言低声笑了半晌:“那又如何?虽然在宫外住了七年,可是你也并未正儿八经的当个寻常普通百姓啊。” “……这倒也是。” 洛轻言见云裳还不怎么服气的样子,只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脑袋:“一个锦衣玉食,在宫中长大的女子,气质与市井之中长大的女子,是绝不一样的。” “容貌可以易容,但是这股子气质,是模仿不出来的。” 洛轻言摸了摸云裳的头发:“此事,你骗骗寻常人也就罢了,可是骗不了巫族族长。毕竟,他曾经当一个随从当了几十年。若是没有识人的本事,若是不够聪明,他恐怕早已经死了,亦或者,在那漫长的随从岁月中,被磨圆润了性子。” 云裳颔首:“所以,我此前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 云裳回忆着那乞丐的模样神情动作,解释没有丝毫的破绽,她对他,亦是十分相信。 “我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怀疑,是因为贺楚灵派到妙手堂的那两个人。而我会怀疑到那乞丐的身上,则是因为,我进城这段时间,在城中接触的人并不太多。” “而符合巫族族长的特征的,那就更少了。” 云裳抿了抿唇,想了想自己遇见那个乞丐之后,与他说的话做的事。 城中有叛军首领强抢民女之事,是那个乞丐告诉她的。 且还刻意引诱她认识了那位身患隐疾的柯将军。 云裳闭了闭眼,若是那乞丐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并非是这城中人,且怀疑上了她的身份,那是不是,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云裳笼在袖中的手指缓缓握紧。 一开始告诉她,城中有叛军在强抢民女,而后她听见声音,去瞧见叛军强抢民女,在之后,她从旁边店铺掌柜那里,知晓了强抢民女的人,是柯浩,且柯浩身患隐疾。 她记得,她向旁边铺子打探强抢民女的叛军首领的时候,她也瞧见了那个乞丐,她当时以为他只是过来看热闹,如今想来,恐怕并非如此。 他是想来看看,她是不是上钩了?一切是不是如他所料那般…… 因为之前她从鬼医那里听说过他有隐疾的叛军首领病人,于是她想法子接触到了柯浩。 只怕一直到她给柯浩诊治,他就已经确定了她定然是夏国细作吧。 然后第二次…… 云裳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她因为此前的经验,所以觉着城中的乞丐,总是知晓更多的秘密。 于是第二日,她带了肉包子去探望,果真不负她所望,那个乞丐,告诉了她一些只有乞丐才知道的秘密。 就是那次,他告诉了她,城中有一处宅子里面,有许多尸体,且还将那宅子的详细信息说的十分清楚,随后,她派遣了暗卫,按照那些条件去找那处宅子,倒是果真找到了。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后来她发现,那宅子,就是贺楚灵选定的聚阴之地。 …… 而后第三次,那乞丐来看病,她透露出了来医馆看病诊治的人越来越少的事情,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当时那乞丐是怎么回答的? “这武安城,都快要成为一片死城了。我听闻,你现在与叛军首领还有那什么贺楚灵的关系都不错,不错就好,你如果能求得他们庇佑最好,若是不能,便是想方设法,也应该离开这武安城。” “总有一天,这武安城,会彻底成为一座空城的。” 而后,她请他帮她留意城中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道士。 他带她去找了那老道士。 她问了那个老道士,至阳之物是什么? 她当时明明什么都没有说,那个老道士却说:“最近这段时日,我也发现,这城中的阴气似乎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且还发现,有人在这城中布置了聚阴阵。” 而后,告诉了她至阳之物是什么。 再之后,那老道士给了她一堆符纸,她让暗卫在十五那天,在城中张贴。 还有,她让那个老道士,在十五的晚上,超度亡魂。 云裳抿了抿唇,好似,她在城中所做的这一切,包括她知晓那聚阴之地,知晓城中的人越来越少,知道贺楚灵要在十五那日,在聚阴之地启动转命大阵,都是因为那乞丐…… “怎么?想到了什么?” 云裳咬了咬唇:“我好似有些蠢,好似落入了那巫族族长的圈套之中。” 洛轻言扬了扬眉,有些不解:“为何这样说?” 云裳便将这一系列的事情同洛轻言说了。 洛轻言沉吟了片刻,在屋中来来回回踱步着:“若是真如你所言,事情其实也并不算太麻烦。” “这还不麻烦?我们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啦。” 洛轻言笑了一声:“夫人为何不想想,为何他要这样引导你?” 云裳沉吟了片刻,却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洛轻言却将云裳的手放在桌子上,握住云裳的手,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阴? 云裳抬眸看向洛轻言,有些不解。 “夫人有没有发现,这乞丐引导娘子的事情,好似都在围着这个字在打转。” “从引导你发现城中有人强抢民女,再到说发现了一些被抢走的民女的尸体,到那聚阴之地的发现,再是引导你发现城中的人越来越少,而后让那道士与你说,这城中有人在布置聚阴之地,让你知道了至阴之物相克的至阳之物都有哪些……” “一切都在围绕着这个字。” 洛轻言笑了笑:“夫人原本打算,是怎么对付这个字的?” 云裳眨了眨眼:“那道士说,至阳之物,便是朱砂与火。” “我原本是打算,在十五那日,在这武安城中,放一把大火。” 第1519章 漏算了一人 云裳眯了眯眼,有些回过味来:“那乌蒙齐,是不是故意引导我,让我以为,他们在城中设置至阴之地,弄聚阴阵,是为了启动转命大阵。只要找出与阴相克的东西,就可以不让转命大阵启动。” 洛轻言点了点头:“所以,又是什么让你决定,在十五当日动手呢?” 云裳一怔:“是啊。” “我当初进城,是因为猜到了贺楚灵的身份,觉着,若是能够进城来,可以从贺楚灵身上下手,只要将贺楚灵一除,无论是夏侯靖还是那转命大阵,说不定就能有转机。” “可是后来……”云裳仔细想了想,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改变了主意的:“后来我发现了那至阴之地,发现了城中的河渠之中有不少尸体,知道了这城中有一个聚阴阵,知道了巫族人打算在阴年阴月阴时启动大阵。” “再之后,贺楚灵找上了我,在我的引导之下,让我在十五那天,替她上妆。我便觉着,十五那日,我有极大的机会。而后我自觉阳克阴,用阳属性的东西就能够对付那转命大阵。” “于是我就想,不如趁着十五那日,趁着所有巫族人,所有的叛军首领集中到一起的时候,一把火烧了,一网打尽。” 云裳自己说完,就已经反应了过来:“我做这个决定,是因为巫族族长与贺楚灵的刻意引导。” 云裳站起身来,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所以,兴许巫族人也是这样想的,想引诱我集中一切,在十五那日动手,然后给我错误的信息,让我行动失败,而后对我们一网打尽。”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越说越觉着这种可能性极大。 洛轻言看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贺楚灵:“只是,巫族人算计了一切,却漏算了一个人。” 云裳抬眸看向洛轻言,很快意会了过来:“鬼医。” “他们定然以为,鬼医也只是我们派到城中的寻常细作,并不会想到,鬼医,是鬼医。” “巫族人对咱们夏国的医毒之术知之甚少,对鬼医,恐怕知晓的也并不太多。所以他们只会以为,鬼医只是通晓医术。却不知道,鬼医制毒的本事,那般出神入化。” 云裳眯了眯眼:“所以他们没有料到,鬼医能够制出同他们那蛊虫的功效差不多的毒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对夏侯靖和贺楚灵下手。” “甚至他们不确定,是不是我下的手?” 云裳转身,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所以,关于那阴年阴月阴时启动转命大阵之事,有可能是真,但是那日,巫族人也定然给我们设下了天罗地网,想要给我们来一出瓮中捉鳖。” 云裳沉吟片刻:“如今眼目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出其不意。” “可是难就难在这出其不意……”云裳紧蹙着眉头:“我们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出,没有筹备妥当,要想出其不意,实在是太难了。” “况且,我如今还被困在了这里。” “都怪我,还是我太轻敌,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还全然被人牵着鼻子钻进了他们精心准备好的陷阱之中。” 洛轻言只静静听着云裳说完,才朝着云裳勾了勾手指。 云裳走过去,洛轻言便将她拥住抱在了怀中。 云裳将脑袋靠在洛轻言的胸前,她能够清晰的听到,洛轻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似乎在突然之间,所有的那些纷纷扰扰,都一点一点离她远去,只剩下了安心。 “不是你的错。”洛轻言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够做的比你好,只是对手太过狡猾了。” 云裳突然一下子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陛下你有点偏心啊,若是旁人,只怕你早已经……” “废物,拉出午门斩首!” 云裳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洛轻言也笑了:“你方才也已经说了,是别人。别人是别人,你可是我的妻子,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我不偏心你,难不成还要偏心外人不成?” “而且,你在这里正好。你在这里,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安巫族人的心。他们就会觉着,你都已经在这里了,即便是你再厉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很难翻出浪花来。” 云裳扬了扬眉:“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用洗脸水都能造出浪花来呢。” “是啊。”洛轻言低声笑了一会儿,才道:“他们将你关在了这里,可是我没有啊。” “他们如今对我还是十分信任的,且,鬼医也还没有啊。你要相信鬼医的毒术……” 洛轻言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狠戾起来:“便是让鬼医将毒下满这武安城中的每一寸土地,让这武安城彻底成为一座死城,我也断然不会让巫族人有机会离开这武安城,有机会启动那转命大阵。” 洛轻言眯了眯眼:“你方才说,出其不意。我……便可做那个不意。” 云裳自然听明白了洛轻言的意思,只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 洛轻言松开了云裳:“我进来已经有些时间了,再呆在这里,只怕是要引人怀疑了。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就是了,那些巫族人,还想要从你这里知晓贺楚灵与夏侯靖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不会真的对你下手……” “贺楚灵,对他们此次计划,十分重要。也正因为如此,黎行才会甘愿屈居她之下,听她之命。你如今拿住贺楚灵,便是拿住了巫族人的脖子。” 云裳点了点头,亦是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我知晓了,我也知晓该怎么做了。” 洛轻言应了一声:“往好了想,至少如今,我们相见,不必那样麻烦了。” 云裳笑了一声:“这倒的确是个好消息,我倒是真的……有些想你了。” 甚少听见云裳说这样的话,洛轻言眸光渐深,喉头微微动了动,半晌低下头无奈地笑了一声:“也就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不然……” 嗯?不然? 不然什么? 云裳抬起头来看见洛轻言的目光,一下子……就懂了。 第1520章 替身? 洛轻言出了门,云裳就听见门外传来他淡漠的声音:“将人盯紧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唯你们是问。” “是。” 丫鬟这才走了进来,云裳立在屋中,正垫着脚看着书架上的书册。 大抵是为了掩人耳目,书架上放着的书册倒是都是夏国的书册,且杂七杂八的什么书都有,就是许多都是云裳早已经看过的。 云裳也不挑剔,只随手拿了一本,坐在椅子上看。 屋中没有时漏,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丫鬟方端了两碗药进来,却径直将其中一碗放在了云裳面前。 云裳身子一顿,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了立在自己跟前的丫鬟:“这是什么意思?” “洛夫人,黎大人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贺小姐身份尊贵,出不得任何闪失,若是凡是贺小姐需要入口的药,洛夫人也须得要先喝上一碗。” 云裳目光落在一旁的药碗上,又看了眼另一个丫鬟手中还端着的那碗,倒是分量都一模一样。 “倒还真是难为了你们。”云裳嗤笑了一声,也没有丝毫犹豫,端起碗便十分利落的一口喝了。 “不过是些安神宁气的药物,喝了晚上睡得还安稳些。” 丫鬟见状,只朝着她行了个礼,便走到一旁给贺楚灵喂药。 云裳目光从贺楚灵身上扫过,重新落回了书上,只是思绪却渐渐飘远。 如今对付那些巫族人,唯有出其不意。 说是出其不意,其实也只有一种办法。 便是在十五之前,寻个恰当的时机,将这城中的巫族人一网打尽。 云裳手指摩挲着那书页,十五之前,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是已经不多了。 且若是那乞丐就是巫族族长,这城中的巫族人,哪怕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也都已经知晓她是夏国细作了。 既然知晓她是夏国细作,却为何,还要将贺楚灵交到她手中。 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直接杀了贺楚灵? 还是说,这些巫族人都十分笃定地相信,自己不会猜出,那乞丐是巫族族长之事? 又或者…… 云裳又看了一眼贺楚灵,这个贺楚灵,压根就不是贺楚灵,而是一个替身? 可是,方才她把脉的时候,床榻上这一个,却的确是呈现中毒的迹象的。 有些东西,是瞒不过人的。 云裳心中暗自揣测着,想要知道是不是贺楚灵,得寻个法子,试探试探才是。 只是这如何试探,却就有些难了。 若只是寻常易容也就罢了,寻常易容,只需她假装查看病情,摸一摸便知。 可就怕,并非只是易容,她贸贸然跑去查看贺楚灵的脸,却反而容易暴露,让巫族人知晓,她已经有所怀疑。 毕竟,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说不定,贺楚灵还有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同胞姐妹呢。 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哪怕只是一点的可能,她也绝不能够掉以轻心。 一旦掉以轻心,恐怕就得要用整个武安城,甚至整个夏国的百姓去赔。 云裳眉头轻蹙,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到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去查看这贺楚灵究竟是真还是假。 丫鬟已经喂了药。 云裳抬眸,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们:“劳驾,我瞧着,这屋中好似只有一张床,我想要问问,黎大人将我留在这里,今天晚上,我应该睡在哪儿呢?” 屋中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半晌才道:“洛夫人稍候,奴婢先去问问。” 一个丫鬟退了出去,云裳便又看向了手中的书册,不一会儿,那个丫鬟便再次回来了。 “洛夫人,黎大人给洛夫人安排在了这个院子里面另一间屋子种。就于这屋子隔了一个正厅,洛夫人可是现在就要歇息?奴婢先带洛夫人过去?” 云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也可,虽然天色尚不算太晚,不过我倒是真的有些困了。” 屋子就在对面,云裳走了进去,那屋子平日里应该没有人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屋中空荡荡的,桌椅床榻那些倒是都齐备着。 云裳便又道:“我先前来得有些急,也不知道会在这里过夜,所以没有带换洗的衣物……我习惯了每天睡觉前都要沐浴换一身衣裳……” “洛夫人稍候,你与我们小姐身量差不多,奴婢去取一套小姐此前未曾穿过的衣裳过来,洛夫人先穿着吧?” “好。多谢。” 丫鬟退了出去,云裳在桌子上坐了下来,暗自感觉了一下周围,并无其他人的呼吸。 只是云裳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巫族人的活死人,是没有呼吸的。 云裳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继续想着事。 之前她来给贺楚灵看诊的时候,黎行的态度有些淡漠,她最开始以为,是因为黎行是黑巫术的修习者,而贺楚灵是正统巫术的修习者。 所以两人虽然为了这转命大阵,为了巫族共同的以后暂时握手言和,可是黎行在心中却是对贺楚灵有些不满的。 可是如今,云裳却觉着,也兴许因为,当时在那床榻上躺着的,压根就不是贺楚灵。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监视着她。 只是若是有的话,那么,等会儿沐浴的时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先前虽然被带入了这府中,可是黎行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也许就是等着她露出马脚,所以并未对她进行搜身。 她身上尚且有不少可用的东西。 鬼医给她的蛊虫,尚且还有两只。 还有鬼医给她的毒药。 以及,联络暗卫用的那白玉小笛子。 也不知道等会儿洛轻言还会不会来,若是他来,倒是可以帮帮她。 丫鬟很快拿了衣裳来,如同先前她所言那样,衣裳俱是簇新。 “奴婢现在为洛夫人准备热水?” 云裳点了点头:“可以,准备吧。” 丫鬟很快抬了热水进来,倒入了浴桶之中,而后将立在一旁的屏风展了开。 云裳转身绕过那屏风,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开始脱衣:“你们退下吧。” 说话间,却借由着脱衣裳的动作,将原本衣裳中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第1521章 走水了 倒是如同云裳所料想的那般,那些丫鬟并未离开,反倒在云裳开始沐浴之后,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云裳眉头一蹙,佯装怒斥:“我不是已经让你们退下了吗?你们怎么还进来?我沐浴的时候,不希望有人守着。” 丫鬟低着头,只低声应着:“洛夫人见谅,奴婢们也是得了黎大人的吩咐,一直守在洛夫人的身边,若是洛夫人不喜沐浴有人守着,奴婢守在屏风外便是。” “奴婢先把洛夫人换下来的衣物拿出去,交给洗衣房的人洗。” 那丫鬟说着,就抱起了云裳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目光却仍旧落在云裳的身上。 云裳脸上满是不耐烦:“不是守在屏风外吗?衣服已经拿到了,你还想要做什么?亦或者,你们大人吩咐你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弄这些弯弯绕绕作何?” 那丫鬟垂下眼:“奴婢给洛夫人准备了一些新的首饰,都是贺小姐之前叫人定做的,做工都十分精致。” 云裳嗤笑了一声,睨了那丫鬟一眼,抬起手来,便将头上的珠钗簪子都给取了下来,径直扔给了她:“拿去。” 那丫鬟目光扫了云裳一眼,确认云裳身上再无一物之后,方将东西捡了,朝着她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屏风外隐隐约约映出来两个身影,方才走出去的那丫鬟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外面的人,而后就退回了屋中。 云裳靠在浴桶之上,心下暗自思衬着:先前她一个人同贺楚灵在那屋中呆了不短的时间,却也没有人盯着…… 不过也不一定,只是没有人盯着,兴许,还有活死人。 而如今,既然丫鬟寸步不离,那定然是因为,哪怕活死人是活死人,多半也只是男子,不方便盯着她沐浴。 云裳的手垂在水中,从自己的背与浴桶之间,取出自己那只白玉小笛子,而后闭气,潜入水中,吹奏起那笛子…… 云裳沐浴完,换上新衣裳,随后看了眼那浴桶下面。 蛊虫还有两条,巫族族长和黎行,倒是刚刚好。 只是如今她在这里,黎行她倒是好接近,只是这巫族族长,就不容易接近了。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云裳上床歇了,许是睡得太早的缘故,一觉醒来,外面仍旧是漆黑一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辰了。 云裳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未动,却是在用内力悄悄感知着外面的动静。 屋中有两个人,就在屏风外。 门外还有两人。 四人武功都算得上是个中高手。 可是这整个院子,却也就只有这个四个人守着了。 至于暗中有没有活死人,她倒是不知。 云裳将自己的呼吸都控制在一个频率上,不让人发现她已经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骤然传来了一些喧哗声,喧哗声渐大,渐近。 屋里睡着的那两个丫鬟亦是听见了动静醒了过来,云裳翻了个身,假装自己刚被吵醒的模样。 “走水了!” “快叫人救火。” 云裳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便开了口:“有……有人吗?” 话音刚落,云裳就听见一声轻响,随后屋中的灯就被点亮了起来。 有人从屏风外绕了过来,就是下午沐浴的侍候进来将衣裳带走的那丫鬟:“洛夫人,怎么了?奴婢在呢。” 云裳看了她一眼,她倒好似全然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一般,神情无比镇定。 “我好似听见外面在喊走水了?是这府中走水了吗?哪儿啊?会不会烧到我们这儿来啊?” 那丫鬟垂着头,神情淡漠:“洛夫人放心,起火的不是我们院子,也不会烧到我们这里,已经有人去救火去了。” 云裳点了点头,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说罢,又好似随口感慨一般:“这府中守备森严,怎么会着火呢?” “天干物燥,兴许是府中的人不小心吧。” 云裳看了那丫鬟一眼,微微扬了扬眉,这丫鬟,倒是滴水不漏。 云裳手有些痒,若不是怕人看出什么端倪,她倒是真想,给这丫鬟下点药。 瞧着她的模样,应该是很得巫族人信任,亦或者,她本身就是巫族人,应该也知晓不少的东西。 云裳点了点头,靠在床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丫鬟一直垂首静立在一侧,也不再作声。 “我被吵醒了,就有些睡不着了。我可不可以到外面去看看?” 云裳的请求似乎有些出乎那丫鬟的预料,那丫鬟看了云裳一眼,沉吟了片刻,才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洛夫人也只能在这院子里走走,可不能走远了。毕竟,洛夫人是黎大人的贵客,若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们也不好交代。” 云裳心下亦是诧异,她也做好了被驳回请求的准备,没想到这丫鬟竟这般轻轻巧巧地就同意了。 是有人授意?亦或者,这丫鬟并非只是丫鬟。 云裳揣测着,只站起身来,披上了外袍,叫丫鬟取了一根发带,将头发随意拢了拢,便出了门。 正厅外有两人守着,见着云裳,那两人抬了抬头,见着云裳身后跟着的人,便又暗自垂首,没有作声。 云裳瞧着这两人的表现,倒像是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 在她身边侍候着的这丫鬟,并非只是丫鬟那么简单。 云裳走到了廊檐下,就瞧见远处在月光映照之下,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片红光,有烟雾自那处升起,看起来火势并不小的样子。 院子门是打开着的,云裳看见外面有下人来来往往,手中提着水桶。又看见有一队护卫跑了过去……却不是着火的方向。 云裳面上不动声色,在廊檐下立了好一会儿:“好似火已经灭了?” 没有人回答她。 云裳便转过了身:“回屋吧,天冷了,夜里有些凉。” 云裳朝着屋中走去,抬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却好似一不小心绊了一下,人径直往前扑去。 有人飞快地扶住了云裳,云裳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转过身,才发现在这关键时候扶住她的,正是那个丫鬟。 云裳的目光落在那丫鬟脸上:“多谢。” 第1522章 打发打发日子 云裳轻咳了一声:“对这里不太熟悉,正厅没点灯,不知道这门槛,竟然这样高。” 那丫鬟没有作声,只将云裳扶正。 云裳进了屋,便又吩咐着那丫鬟:“可不可以去贺小姐的房间给我拿几本书过来,我昨夜睡得有些太早了,已经不太睡得着了。” 那丫鬟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拿了几本书来。 云裳坐在桌子前看书,那丫鬟在旁边盯了她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看了会儿书,就已经天光大亮,云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来:“去打些水来吧,我还未洗漱。” 另一个丫鬟去打了水来,云裳正在洗脸,就看见之前那个丫鬟又进了屋,云裳没有理会,洗完脸,走到铜镜前照了照镜子,眉头轻轻蹙了蹙,抬起手来按了按自己的鼻子两侧和眼尾的位置,而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袖中…… 这一摸,只摸到空荡荡的一片,云裳转过身看向那丫鬟:“我之前换下来的衣裳,是你拿下去了吧?” “我衣裳中还有一些香膏和胭脂水粉,可以给我吗?昨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忘了涂抹香膏了,感觉今天脸有些干,眼尾都已经有些干纹了。” 那丫鬟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奴婢昨日夜里拿走那些衣裳的时候并未仔细摸过里面有没有东西,只怕洗衣房的人都已经洗好了,待会儿洗衣房的人送过来的时候,奴婢问问。” “待会儿?”云裳蹙了蹙眉:“可是我现在就要用啊。” “黎大人有令,奴婢不能轻易离开这里,贺小姐那里有新的香膏,奴婢去给夫人取来。夫人可还需要其他东西?奴婢好一并带来。” 云裳想了想:“就香膏吧,若是有口脂,顺便将口脂也一并带过来。呆在这院子里不用出门,胭脂水粉什么的,倒是不用涂抹,可是口脂却还是要的。” “不涂抹口脂,总觉着气色很差。” 丫鬟应了一声又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那丫鬟就拿了云裳要的东西回了屋。 云裳接过东西,目光从那丫鬟脸上扫过,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对着铜镜涂擦好了香膏,又涂了一些口脂,才稍稍满意。 刚做好这一切,丫鬟就送了早饭过来,云裳用过早饭,便站起身来:“我去给贺小姐诊个脉吧,喝了两次药了,我瞧瞧有没有好转。” 丫鬟应了一声,带着云裳过去了。 云裳坐在床边给贺楚灵把着脉,目光落在贺楚灵的脸上,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手。 过了一会儿,云裳方开了口:“再吃两次药,应该就能醒过来。” 云裳转过头看向屋中的两个丫鬟:“贺小姐昏迷不醒,你们都喂她吃的什么?” “喂的羹汤,今日早上喂的鸡汤。” 云裳点了点头,又转过身,翻看了一下贺楚灵的眼睛,又将她的嘴捏了开,看看舌苔的颜色。 “热性的东西少喂一些,可以喂中性和凉性的东西。” “是。” 云裳站起身来:“药熬好了给我端过来,我先去院子里透透气。” 贺楚灵住的这处院子并不小,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云裳走到院中小桥上,俯身看向那小河中,河中有不少锦鲤在游着,河水十分清澈,看起来竟是活水。 “有没有东西可以让我喂喂鱼啊?” 丫鬟立在一旁,没有动作:“河中的鱼有下人喂养,夫人若是喂了,下人不知,又去喂一遍,这鱼儿恐怕得撑死。” “也是。”云裳点了点头:“那我还是不喂了。” “这些鱼儿瞧着倒是养得不错,颜色艳丽,阳光照着,身上的鳞片熠熠生辉,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云裳在桥上看了会儿鱼,又走到对面的凉亭下坐了。 凉亭旁边搭着葡萄架,只是现在已经过了葡萄结果的季节,葡萄藤上已经没有了葡萄。 葡萄架下,还搭着一个秋千。 云裳像是什么都觉着好奇一般,东摸摸西看看,又走到秋千架上坐了,晃晃悠悠的玩着。 “那位黎大人,似乎很在意贺小姐的病?贺小姐不是夏国陛下要纳入宫中的妃子,被带到这里来的人质吗?” 那丫鬟只看了云裳一眼:“既然是人质,自然更不能出什么事了,要是人质出了事,还拿什么威胁那位夏国陛下?” “也是。”云裳靠在秋千架上:“只是我瞧着,贺小姐在城中,好似还挺快活的样子,平日里买首饰买衣裳,买胭脂水粉那些,出手都十分大方。” “你们对人质,都是这样大方吗?” 云裳眨了眨眼,眼中尽是狡黠:“不知道我现在算不算人质?” 那丫鬟闻言,只瞥了云裳一眼:“算的吧,毕竟黎大人说过,若是夫人治不好贺小姐的病,便是死路一条。” 云裳笑了一声:“也是,同样都是人质,我这待遇,可就差了太多了。” “这院子风景倒是不错,就是太无聊了一些,也没什么好看的书。就是能够弄些药材什么的,让我鼓捣鼓捣也成啊。” “啊……”云裳说着,又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说起这个,我倒是忘了,这院子里好似有不少花花草草……” 云裳抬眸看了看,这院子里的花园中,种了不少的花草:“我可以摘吗?” 云裳指了指远处的花园:“你瞧,那边的花园中,有菊花,菊花可以用来泡茶,清肝明目,且还可以捣碎成汁水,加入香膏中,或者直接敷于脸上……” 云裳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人,每逢季节更迭,或者女子葵水将来的时候,体内会有热,就会导致面上干燥,脸上就会起痘。用菊花敷脸,更够快速让痘瘪下去。” “还有那边的桂花,可以用来做香粉,或者熏香也行。” “一串红,可以做蔻丹,做口脂。” “茉莉花,可以用来泡茶。” 云裳笑了起来:“这些花花草草,我就可以玩一整日了。” 说完,便又转过头看向那丫鬟:“不然,整日就在这里呆着,还挺难打发日子的。” 那丫鬟看了云裳一眼:“可以,那些花草,你都可以动。” 第1523章 备选之人 云裳闻言顿时欢喜起来,站起身就往那花园而去。 云裳摘了一些花,转过身就看见那两个丫鬟还在河那边凉亭下站着,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之前拿走了她衣裳的那个丫鬟眉头轻蹙着,目光还在若有若无地往她这边扫。 云裳勾了勾嘴角,这是在说她?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丫鬟终于走了过来。 “劳烦可以给我拿个篮子吗?我快拿不下啦。”云裳面上带着笑。 另一个丫鬟慌忙去给云裳拿篮子去了,云裳摘了一朵菊花,又抬眼看向那个丫鬟:“所以,黎大人是让你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盯着我吗?我瞧着你好似,别的事情都交给那个丫鬟在做,只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是。” 云裳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那咱们应该至少要这样相处个两三日的时间,既然要相处这么久,倒是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总是你你你的叫,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我叫乌雅。” “啊?乌鸦?”云裳愣了愣,笑了一声,却又骤然觉着,自己这样好似有些不礼貌,连忙道:“你莫要多心,我只是觉着,你这名字有些特别。这是你家主子给你起的,还是你的原名啊?” “原名。” 云裳点了点头:“乌这个姓氏,好似并不多见。” 乌雅嗯了一声,仿佛并不想跟她谈论这个。 另一个丫鬟已经去将篮子拿了过来,云裳接过,将手中的花都放到了篮子中,又弯腰开始采花,心中却在想着,乌这个姓氏,在夏国并不常见。可是在巫族,却好似还挺常见的。 洛轻言便曾经提起过,巫族族长,就叫乌蒙齐。 乌蒙齐,乌雅。 云裳勾了勾嘴角,采了一篮子花,便站起身来,进了屋。 云裳忙活着鼓捣那些花,却又听见外面骤然响起了一声响声。 云裳鼓捣着花的手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好似是烟花的声音?” 见乌雅抬头看着她,云裳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来:“这也不是什么节,也不是夜里,大白日的,怎么还有人放烟花?” 云裳只念叨了这么一句,就没有再理会,只低着头继续将那些花的花瓣扯了下来,找了块布给包起来,用石头捶打出花汁。 乌雅见云裳忘乎所以地捣鼓着手中东西,只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云裳手下忙活着,眼角余光却是将乌雅的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 不是说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跟在她身边,不能离开半步,这应该是她今日第二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吧? 云裳只装作全然没有发觉的模样,将捣出了花汁,而后将香膏取了出来,将香膏从罐子里挖了出来,放进了那些花汁中。 外面烟花的声音又响了两声。 云裳默不作声地将侵染了花汁的香膏重新装回罐子中,抹平整了,方将香膏罐子放到了一旁。 “卯大人。” 身后丫鬟骤然出了声,云裳抬眼,转过身就看见洛轻言抬脚从门外走了进来。 洛轻言应了一声:“退下吧,黎大人吩咐我来审问她。” 那丫鬟依言退了下去。 洛轻言看着她走远,才压低了声音道:“我联络了暗卫,让他将你说的那乞丐的模样画了出来。” “怎么样?” “就是乌蒙齐。”洛轻言抿了抿唇:“甚至,他连易容都没有做。”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并不怎么意外:“恐是怕做了易容之后,反倒容易被人看出来吧。易容做的再好,若是遇着真正的易容高手,便也一眼能够看出来。” “一个乞丐,却做了易容,这太容易引人怀疑了。” 云裳垂下头,挺直着背脊,倒像是一本正经接受审问的模样:“我昨夜仔细想了想,你说须得要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的点,一是咱们有鬼医,二是提前下手,三……” 云裳顿了顿:“三则是,我们知晓乌蒙齐就是那个乞丐这件事情。” 云裳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悄无声息地递给了洛轻言:“这是鬼医做的东西,是巫族的蛊虫,只是鬼医另外喂了不少的毒药,且用笛音扰乱了他们原本熟悉的指令。” “将这东西,想法子下给乌蒙齐。” 云裳想了想:“乌蒙齐之前带我去见过那个道士,我们约定好,要在十五那天晚上超度城中亡灵,可以让妙手堂中的人,借着这个由头,去接近乌蒙齐。” 洛轻言点了点头,将东西放入了袖中。 “我这里,有其他人盯着,你莫要常来。” 洛轻言掀了掀眼皮:“有其他人盯着?” 云裳点了点头:“叫乌雅。” “乌雅?” 洛轻言眯了眯眼:“与乌蒙齐什么关系?” “我亦是不知,我也只是怀疑。贺楚灵与乌蒙齐,应该是一个阵营的。所以之前,乌蒙齐才在发现我不对劲之后,联合了贺楚灵对我下手。” “这乌雅,单单是听这个姓氏,就觉着与乌蒙齐脱不了干系。” 云裳垂下眸子:“贺楚灵是巫族大巫师,如今九月十五很快就要到了,贺楚灵却出了事,且他们知晓我是夏国探子,定也没有抱我会将贺楚灵治好的希望。” “既然没有抱着我会将贺楚灵治好的希望,他们势必会想另外的法子。尽可能的不影响转命大阵的启动……” 云裳抬眸看向洛轻言:“我原本以为,他们做好的备选的人选,是黎行。” “不是黎行。”洛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黎行巫术并不算极好。” 云裳点了点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猜到了。” “所以我现在怀疑,他们备选之人,就是这个乌雅。” “只是我不知道,若是他们将乌雅作为备选之人,为何在明知道我的身份的情况下,还要将那乌雅往我身边送。” 云裳轻笑了一声:“难道他们就不怕,我回直接再对那乌雅下手吗?” 洛轻言看向云裳的眼中亦是染上了几分笑意:“胆子是挺大的。” “是吧?” 云裳笑了起来,就瞧见那乌雅出现在了院子里:“乌雅来了。” 第1524章 来人啊 洛轻言点了点头:“对了,先前我在门外,好似看见了乌蒙齐。只是他见着我,就躲开了,我也没有看清楚。” 话还没有说清楚,乌雅已经进了屋,目光落在洛轻言的脸上:“卯大人。” 洛轻言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故意顿了一顿,才抬脚走了出去。 等着洛轻言走了,乌雅才看向了云裳:“他来与夫人说了什么?” 云裳有些诧异:“这个能说吗?毕竟,那位大人,好似是黎大人身边的亲信之人。虽然你也是黎大人派来盯着我的,可是,你只是一个丫鬟啊。” “你……”乌雅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冷哼了一声:“随你便吧,奴婢也只是随口问一问,毕竟,奴婢只是不想洛夫人在奴婢手中出了什么事,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交代。” 乌雅也不再理会云裳,只径直走到桌子旁,看了眼桌子上那装着香膏的罐子:“这是什么?” “是。”云裳笑了笑:“是香膏,我在香膏中加了一些刚刚采集来的花汁,那些花汁对皮肤都极好。” 乌雅点了点头,立在一旁看着云裳。 乌雅的目光灼灼,云裳却只当全然没有发现,专心鼓捣着那些花瓣。 一直到晚上,床上躺着的贺楚灵都并未醒来。 丫鬟送了药来,乌雅将其中一碗推到云裳跟前:“洛夫人早上可是说过的,再吃两次药,贺小姐就会醒来。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 云裳眉头紧蹙着,死也有些着急:“不应该啊,明明就应该醒来的,怎么会这样呢?” 云裳走到床榻边,给贺楚灵又重新把了个脉,随即转过头,目光落在桌子上,轻轻蹙了蹙。 随后便三两步走到桌子旁,端起了一碗药。 “你拿错了,这碗不是你的。” 乌雅立马就出了声。 云裳抬眸看向她:“昨日你说过的,因为害怕我在药里面动手脚,所以我要与贺小姐喝同样的药,用的是同一个药方子熬的,分量亦是全然相同。” “既如此,我端这碗,还是那碗,并没有任何区别的吧?” 云裳说完,不等乌雅反应,就径直喝了一口。 药刚一入嘴,云裳便将药给吐了:“这药,有问题。这并不是我开的方子……” 云裳又将另外一碗端了起来喝了一口:“这才是我之前开的药方子。” “你们压根没有按着我的方子给病人吃药,病人又怎会在我预料的时间醒来?” 云裳见乌雅就要冲上来抢药碗,只快步端着两碗药出了门:“来人啊,有人要杀贺小姐啊……” 云裳假装乱跑乱窜,暗中用上了内力,乌雅跟在后面,怎么也抓不住她。 云裳径直冲出了院子:“来人啊,有人要杀贺小姐啊。” 很快,门外的守卫,府中巡逻的士兵就赶了过来。 “做什么?” 周围很快围满了人,云裳勾了勾嘴角,看向追过来的乌雅,乌雅脸色极差,只狠狠地盯着云裳,那目光,像是要将云裳千刀万剐一般。 “快通知黎大人,有人要害贺小姐。有人调换了我开给贺小姐的药,贺小姐现在昏迷不醒,恐有性命之忧啊。” 很快,黎行就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云裳连忙将自己手中那两碗已经快要冷掉的药举了起来:“大人,昨天我给贺小姐开了药,按着我开的药方,我今日早起还给贺小姐把了脉,我预计,今天下午,贺小姐应该就会醒来。” “可是直至现在,贺小姐都尚未醒来。我觉着有些奇怪,刚才又去给贺小姐把了脉,而后我发现,贺小姐的脉象有些不对劲。” “我怀疑,是她们给贺小姐喝的药不对,就想要喝一口贺小姐的药,结果,她……” 云裳朝着乌雅扬了扬下巴:“她一直想方设法地阻拦我,我趁着她不注意,喝了一口本来是应该喂给贺小姐的药,发现这药果真不对。这压根就不是我开的那药方……” “因为她们端给我喝的药一直是我开的方子,所以之前我一直也没有发现。” 云裳将两碗药呈递到了黎行的面前:“她们给贺小姐喝的药中,有一种叫乌羽玉的东西,这是一种草,喝下去之后能够使人神经麻痹,还能够致幻。” 黎行目光落在云裳手中那两碗药上,看了一会儿,才又望向了乌雅:“乌雅,你为何会在这里?” 云裳挑了挑眉,眼中俱是诧异之色:“乌雅不应该在这里吗?” “乌雅同我说,是黎大人你派遣她来盯着我的,还说,黎大人让她对我寸步不离的盯着。” 黎行面色有些难看:“你跟我走。” 乌雅狠狠地剜了云裳一眼,才走到了黎行身边。 黎行才又看向了云裳:“他们下的这东西,可有法子解?” 云裳垂下眸子:“本来这东西并不算太厉害,只要停药,过两三天就会慢慢恢复。” “可是因为贺小姐如今本来就有病症在身,而且因为之前还喝了我给她开的方子,我开的方子中,恰恰好有一味药材,和这乌羽玉相克,两者相加,会产生一种毒性,贺小姐恐怕很难在三日之内醒来。” 黎行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再来找你,详细说一说此事究竟是何情况。” “是。” 云裳转身重新回到了院子。 进了屋,云裳才缓缓勾起了嘴角。 果真如她料想的那般。 其实昨日的时候,云裳尚未怀疑上乌雅,直至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云裳说,哪怕是不涂抹胭脂水粉,也应该涂抹一些口脂,不然看起来气色会不太好。而后,乌雅去替她拿口脂,回来之后,云裳就看见,乌雅的唇上,涂抹上了口脂。 那口脂,是贺楚灵的东西,一个丫鬟,即便是在主子跟前再受宠,也不可能偷偷涂抹主子的口脂。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些。 便是乌雅那一个举动,让云裳起了疑心。 而后云裳想方设法地试探了几次,倒是果真如云裳所料那般,乌雅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压根不像个丫鬟。 云裳笑了一声,若是那乌雅果真是乌蒙齐的后辈。 那乌雅倒是全然没有学到乌蒙齐伪装的本事。 第1525章 内讧 后来她怀疑,乌雅是接替贺楚灵的备选之人。 云裳便想,若乌雅是备选,她对贺楚灵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做一个备选之人。 且启动转命大阵这样的事情,若是事成,定然能够在巫族狠狠地出尽风头,且以后,在巫族的地位,也会有很大的提升。 这种情形之下,贺楚灵出了事,最高兴的自然是乌雅了。 之前她与洛轻言还有些不明白,为何乌雅甚为备选的启动转命大阵的巫师,巫族人却会将她送到自己身边来。 难道,就不害怕,自己将乌雅给一并除掉吗? 后来在乌雅提起贺楚灵还未醒来的时候,那眼中隐隐约约带着的得意,却一下子就让云裳将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乌雅来,并非是巫族人的授意。 只怕是她偷偷摸摸来的,为的,就是给贺楚灵下药,让贺楚灵醒不过来。 至少,在十五之前,醒不过来。 知晓了这个,凡事便好办了许多了。 既然巫族人自己内部都开始起了内讧,她为何不顺水推舟,将巫族人自个儿内部的矛盾,放大一些? 云裳进了屋,兴许是因为方才她告诉黎行,贺楚灵只怕在三日之内是醒不过来的了,所以黎行对贺楚灵已经不抱希望。 所以,黎行将之前跟在她身边的另一个丫鬟一并给带走了,大抵是带去审问去了吧。 如今这屋子里,倒是只剩下她与贺楚灵两人了。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贺楚灵的脸。 没有易容…… 云裳勾了勾嘴角,原本她并不确定,这床上躺着的,是不是真的贺楚灵。 可是乌雅这一番作为,却是让她终于确定了下来。 巫族人恐也是没了法子,倒也算得上胆大,竟然真的就这样将贺楚灵交到了她的手中。 只是也不知道为何,这贺楚灵并未中蛊虫,只是中了她之前下的药。 云裳站起身来,走到对面她住的那屋子,从浴桶的下面,将解药取了出来,而后拿过去,给贺楚灵喂服了解药。 云裳坐在一旁等着,很快就看见贺楚灵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后,贺楚灵便睁开了眼。 “贺小姐!” 贺楚灵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了云裳身上,似是有些恍惚,还未反应过来,先前究竟是什么情形。 云裳连忙道:“贺小姐,你还好吗?” “我怎么了?”贺楚灵眼中尽是茫然之色。 云裳连忙道:“贺小姐,你被人害了!” “我?”贺楚灵诧异:“被人害了?” “谁?” 贺楚灵抬起眼来,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方确定自己是躺在自己屋中的。 只是心中却满是疑团,这位洛夫人为何会在这里,为何这屋中只有她们两人,没有其他人了? 云裳连忙道:“这个事情有些曲折,我从头给贺小姐说一说吧。” “昨日,黎大人将我请了过来,说贺小姐出了事,让我过来。我过来,就看见贺小姐昏迷不醒,有似有邪气入体的症状。” “因为前日我与贺小姐见过面,所以黎大人疑心,是不是我对贺小姐下了毒。于是让我就呆在这里,三日之内治好贺小姐,若是治不好,就要我性命。” 贺楚灵坐了起来,眉头紧蹙着,闻言只看了云裳一眼,并未说话。 云裳又接着道:“我昨日开了药方子,贺小姐身边的丫鬟熬了药,且每次熬都熬的两碗,我喝一碗,贺小姐喝一碗。” “今日一早,我起来给贺小姐请脉,发觉贺小姐的脉象有所好转,便推断贺小姐在今日应该会醒来。” “谁知,今日天都已经黑了,贺小姐却尚未醒来。我觉着有些不对劲,猜想会不会是有人在药中动了手脚,于是就端了本应给贺小姐的药喝了。” “谁知,药中真的被动了手脚,有人在贺小姐的药中下了乌羽玉,那是一种能够致人神经麻痹且会产生幻觉的东西。” “因着当时我喝药的时候,有个丫鬟一直阻拦我,我就怀疑上了那个丫鬟。可是那个丫鬟说她是黎大人派来的人,一直呆在我身边,我没有法子,就只好端着药冲了出去。唤来了人,叫来了黎大人。” “黎大人一来,却就认出了那个丫鬟……那根本不是贺小姐身边贴身侍候的丫鬟。” 贺楚灵眼皮子一跳:“她是谁?” “她说她叫乌雅,我听黎大人,似乎也是叫她乌雅的。” 贺楚灵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眼中霎时间便浮现起一抹杀意:“乌雅?” 云裳歪着脑袋,眼中带着几分疑惑:“贺小姐认识她?” “认识,怎么不认识?” 贺楚灵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而后才又看向了云裳:“既然我被乌雅下了药,又怎会醒来的?” 云裳连忙道:“黎大人将那乌雅带走去审问去了,我回来的时候,瞧见院子里有茉莉花。茉莉花有解毒的功效,只是因为之前我开的方子药性已经足够,所以没有加。我刚就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试试。” “毕竟黎大人之前说过,若是贺小姐不能在三日内醒来,便会取我性命。” “谁曾想,这一赌竟然赌对了。” 贺楚灵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我身子已无大碍?” 云裳颔首:“应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行。”贺楚灵咬牙,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好。” 贺楚灵掀开被子下了床,许是因为睡得太久刚刚醒来,身形还踉跄了一下,云裳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贺楚灵道了声谢,理了理衣裳,就出了门。 这下子…… 屋中就只剩她一人了? 云裳眯了眯眼,摸出了袖中那白玉小笛子,吹奏了起来。 云裳走到院子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天已经黑了下来,下人正在廊檐下点灯。 云裳看着那些灯笼渐次亮了起来,手指微微勾了勾。 既然要出其不意,那就……在今天晚上,好好的,将这件事情,彻底了结了吧。 她实在是不想拖下去了。 这件事情拖得太久,她已经失去了耐心。 第1526章 不好了不好了 云裳立在院子中,目光从院子里那些人身上扫过。 即便是活死人,他首先也是个人。 想要将人完完全全藏起来,除了暗卫,其他人皆很难做到。 云裳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圈,又用内力感觉了一下院子里的气息。 院子里一共有六个人,却只能感觉到四个人的气息。 另外两人,应该就是活死人了。 云裳走了过去:“你们几个过来一下可以吗?” 那几个丫鬟下人面面相觑着,却也老老实实地走到了云裳面前。 几人都在云裳跟前,云裳便能够轻易辨别出哪两个是活死人了。 “你们两个,进来侍候吧。”云裳抿了抿唇:“方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亦是有些害怕。原本黎大人安排在我身边贴身侍候的丫鬟都已经被黎大人带走了,我身边没有个人,也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是。” 那两个人垂首应了声,跟着云裳进了屋。 云裳进了屋,就在铜镜前坐了下来,佯装往脸上擦香膏,目光却透着铜镜在看屋中那两个活死人。 正如云裳之前猜想的那样。 巫族的活死人,有两种。 一种,是如同夏侯靖,如同之前假冒许二那个那般,除了没有气息,言行举止,皆如同常人一般,叫人很难分辨真假。 一种,眼神会比寻常人稍稍显得呆滞一些,吩咐一句动一下,只会听命行事。 屋中这两个,瞧着,倒像是后面那一种。 云裳目光落在铜镜之中那张虽然看了一个多月了,却仍旧觉着有些陌生的脸上。 因着贺楚灵与那乌雅之事,现在这府中有些乱。 方才贺楚灵找了过去,以贺楚灵的性子,只怕是要好好的闹腾一场的。 这是个好机会。 她得要抓住这个机会离开才是。 可是,她这张脸,只怕这府中的人都已经认得了。 凭着这张脸,想要走出这宅子,恐是不易。 可是…… 云裳眯了眯眼,可是这并不是她的脸。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脸上这张人皮面具,目光从铜镜中看向她身后立着的那两个活死人。 这两个活死人,皆是女子。 云裳将香膏放到盒子里,抬起手来闻了闻自己身上:“今日采了太多花,各种各样的香味都混杂在一起,实在是有些不太好闻。你们两个……” 云裳转过头,打量着那两个人的身量。 指了指其中一个稍稍矮一些的丫鬟:“你去帮我弄些热水来,我想沐浴。” “是。” 那丫鬟垂首退了下去。 云裳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你过来,帮我将浴桶擦洗一下。” 云裳说着,先走到了浴桶旁,站在了浴桶的里面。 那丫鬟跟着走了过来,拿了帕子开始擦。 云裳的手,却已经握上了昨日她悄悄藏在了浴桶下面的软剑剑柄。 云裳手猛地一动,将软剑抽了出来,手飞快地按住那丫鬟的脑袋,将她按进了浴桶之中,而后手中软剑径直朝着她的脖子袭去,运足了内力,将她的脑袋整个切了下来。 云裳快速将那丫鬟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而后换上了衣裳,随即,将自己脸上那人皮面具取了下来,贴在了那丫鬟的脸上。 随后,又走回铜镜前,取了胭脂水粉,给自己上了个妆。 云裳看着镜子中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勾了勾嘴角。 胭脂水粉真是极好的东西,只需要用上这些东西,就能让自己变成不同的模样。 变成,可能连自己都不太认得的模样。 做好这一切,云裳又将之前藏好的东西都收拾妥帖,而后出了屋子,径直出了院子。 许是云裳动作神态太过大方自然,一直到云裳走出那院子,都没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妥。 走出去一段距离,云裳便开始跑了起来,一边跑,还在一边喊着:“不好了,不好了,黎大人关押在府中的那位洛夫人,不见了。” “黎大人在何处?” 周围下人不明所以,府中下人人数众多,她们也并未全部见过,虽觉着云裳容貌有些陌生,却也没有怀疑。 还有人帮着云裳指路:“黎大人在那边,云冠堂。” “多谢。” 云裳跑出去一段距离,一转弯,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跑了一会儿,云裳便出了内院。 云裳藏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拿出腰间的白玉小笛子,而后吹奏起来。 笛音响起,很快,远处就有火光亮了起来。 云裳便又高声喊了起来:“快看,城中走水了!” “走水了!” 院子里的下人只听见走水了,却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府中走了水,皆是慌乱起来。 “哪儿走水了?哪儿走水了?” “是后院吗?” “快去看看。” 很快,远处的火光越来越亮,将半边天空都照亮了起来。 府中人也反应了过来:“是城中着火了。” “好似有好几个地方起火了。” “看见了吗,火势好像有些大。” “你看那边,火光冲天,恐怕是好几条街都着火了。” “快去通知黎大人!” 火光越来越大,渐渐朝着这边来了。 “火好似烧过来了!” “大火烧过来了,快跑啊!” 混乱之中,云裳也趁机嚎了几嗓子,而后趁着府中下人的混乱之际,跑到了府中墙根之下。 天色很暗,墙角并未有灯。 云裳用白玉小笛子朝着墙外的暗卫传递了消息。 很快,暗卫的回音就来了。 云裳沿着墙角走了一段距离,才翻身越过了围墙。 围墙外果真有暗卫接应,云裳一落地,就瞧见了鬼医和其他几个暗卫。 “城中情形如何?” “城外已经发起攻城令,调集全部大军,开始攻城。” “城中各处的火都已经燃了起来,我们提前往一些隐蔽的地方倒上了不少油,火势起的很快。” “前段时间暗卫从河中救下来的那些百姓。还有这几日我们暗中帮城中一些百姓解了蛊虫,所有的百姓都已经经由暗道,送到了城外。” “那个乞丐,鬼医想办法接近了他,将蛊虫下在了他身上。” 第1527章 他成功了 “还有柯浩和高骏。”鬼医压低了声音:“柯浩和高骏,都已经调集了他们的兵马,方才我们已经将他们军中所有中了蛊虫的人身上的蛊虫都引了出来,而后,他们也已经出发了。” 云裳点了点头,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鬼医蹲在墙角,有些担心。 “今天晚上我们这阵仗,一看就是想要直接和巫族人干到底了,他们会不会提前启动那转命大阵啊。” 云裳点了点头:“会啊。” “……”鬼医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云裳。 云裳瞧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重新重复了一遍她的答案:“会啊。” “他们会提前启动转命大阵。” 云裳连着说了三遍,鬼医终于炸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既然都知道,他们会提前启动转命大阵,那咱们……咱们为什么不敢去那边。” “哪边?”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你是说之前我们发现的,那所谓的……至阴之地?” 鬼医瞥了云裳一眼:“是啊,不然还有哪儿,难道还要我提醒你?” 云裳靠在墙上,目光定定地看着这满城火光,看着那被火光映红了的天空:“之前那所谓的至阴之地,不过是巫族人给我们设下的陷阱。” “是他们早早准备好的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之计?陷阱?” 云裳颔首:“那所谓的至阴之地,其实是之前巫族人引导我们发现的。” “其实,那转命大阵,根本不需要什么至阴之地。即便是需要至阴之地,也不是之前我们发现的那里。” “他们提前让我们知道了那处地方,等着十五那日,我们就会带领所有人前往那所谓的至阴之地。而后,他们就能够没有任何阻碍的,在其他地方,启动转命大阵。” 鬼医闻言,看了云裳一眼,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那是在哪儿?” “之前我们一直盯着巫族人,也只发现了巫族人在那至阴之地那里活动布置啊。”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 “所以我料想,他们真正的大阵布置之地,是在一处,他们平时就聚集了许多人,却不会被我们怀疑的地方。” 鬼医张了张嘴,脸上写满了茫然:“平时就聚集了许多人,却不会被我们怀疑的地方,那是哪儿?” 云裳沉默了下来,脑中飞快地将夏国的山河走势图,和巫族的阵法图在心中来来回回重叠了好几遍。 不停地验证着自己的想法。 “该不会,你也不知道吧?” 鬼医惊了:“要是连你都不知道,那我们岂不就完了?那我们今天晚上折腾个什么劲。” 云裳却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围墙。 “什么?这围墙怎么了?” 云裳瞥了鬼医一眼:“我的意思是,他们启动阵法的地方,就在这里。” “这里?这府中?” 云裳颔首:“能够聚集最多巫族人,却能够不被我们怀疑的地方,贺楚灵经常活动的地方,除了这里,还能有哪里。” 鬼医沉默了下来,仔细想了想,倒也不得不承认,好似云裳说的,有几分道理。 “这里?” “之前我怀疑,巫族人用夏国的山河走势图,弄出了一个大阵。而阵眼,就在这武安城中。方才我仔仔细细将两张图细细的比对了一下,发现,阵眼不仅在这武安城中,还应该,就在这府中。” “之前我只将目光集中在了这武安城,没有仔仔细细的去研究,阵眼的具体位置。” 鬼医抿了抿唇:“如果……我是说如果,那阵眼就在这府中,他们今日就会在这府中提前启动那转命大阵,那你跑什么?” “你跑了,这府中再没有其他人,那岂不是就直接把这府中完完全全的交给了巫族人,放任他们随意启动那大阵?” 云裳被鬼医的比喻逗得笑出了声来:“我跑,自然是因为,我猜到了这些,可是你们还并不知道啊。” “这府中,还有洛轻言啊。” “洛轻言……”鬼医指了指那府邸:“洛轻言知道这些吗?” “暂时不知,方才我说的这些,也是我刚刚才推断出来的。” “……”鬼医翻了个白眼:“那既然洛轻言不知道这些,那你为什么就能够保证,洛轻言能够随机应变,不会出什么岔子呢?” “因为他是洛轻言啊。” 云裳倒也并非对洛轻言十分盲目的自信:“我在等,在等一刻钟,等着火势蔓延过来的时候,应该就是巫族人即将启动大阵的时候。”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还没有收到洛轻言的消息,我就进去。” 云裳靠在墙上,目光定定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 隐隐约约有马蹄声和脚步声传来,云裳转过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柯浩和高骏的大军。” 很快,就在长街的尽头,看见有兵马出现了。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高骏,身后跟着柯浩。 马蹄声渐近。 而后在云裳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柯浩率先下了马,随后跟着高骏一同,朝着云裳他们走了过来。 “洛夫人。” 云裳转过身,柯浩便看见了云裳的脸。 “不对,你不是洛夫人。” 可是先前他从远处看见云裳的背影…… 那背影,明明就与洛夫人的背影,一模一样。 “皇后娘娘?” 倒是走在后面的高骏,已经认出了云裳。 云裳的目光落在高骏与柯浩的身上,笑着轻轻点了点头:“高将军,柯将军。” 云裳的声音一出,柯浩顿时更是瞪大了眼:“洛……” 只是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却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你……你是皇后娘娘?” 高骏的脸色倒是仍旧十分淡定:“听闻陛下在宁国的时候,化名是姓洛,原来这便是洛夫人这个洛字的由来。” 云裳勾了勾嘴角:“辛苦两位将军了,城中情形如何?” “城门已经打开,夏军很快就会攻打进来。” 云裳应了一声,正要开口,却听见后面的宅子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信号声。 “是主子。” 云裳自然也听见了,那信号声一连响了三声。 云裳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他成功了。” 第1528章 笛音响 柯浩与高骏皆是一脸茫然,云裳却并未多言,只转身询问着鬼医:“放火的时候,可在引火的油中添了药吗?” “添了。” 鬼医亦是早有准备,叫暗卫从一旁抱出来不少草来,围着那宅子的围墙,铺了一圈,而后一点一点点了。 “这样弄一圈,不管风往哪儿吹,里面的人都逃不过。” 云裳点了点头,就又见着鬼医爬到了高处,从袖中取出一只竹笛来,开始吹奏。 云裳扬了扬眉,虽然鬼医这一出实在是有些太过突然,只是云裳却也很快明白过来他为何会这样做…… 大抵是之前他训练那几条蛊虫的时候,虽嘴里说着,随意胡乱吹奏的笛音,只是打乱了那些蛊虫的节奏。 只是却也还是有规律的,有在下意识地在打乱那些蛊虫之前既定的笛音的同时,形成新的反应习惯。 云裳勾了勾嘴角,正要转身吩咐着高骏与柯浩准备开始进攻的时候,却骤然听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异响。 当听见那一声异响的时候,云裳的脸骤然变了颜色。 “撤!” 所有的人,包括鬼医,包括暗卫,以及高骏和柯浩,都看向了云裳。 云裳抿了抿唇:“刚刚那个声音,是巫族人开始启动大阵的时候的前奏。”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只是,只怕是陛下那里出了什么意外,不是所有能够启动大阵的巫师,都落入了我们的控制之中。” “我现在暂且不知,大阵若是启动,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以防万一,现在立刻马上,你们所有人后撤。” “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后撤,能够撤多远就撤多远。” “这个时候,有三声笛音,一声比一声长,若是听见那三声笛音都响过,等第三声笛音响起的时候,你们便找一处能够遮蔽自己的地方,捂住自己的耳朵。” 无论是暗卫,还是那些将士,皆是经过无数次训练的,亦是甚至,不管任何时候,都要服从命令。 云裳的话音刚落,所有人就飞快地后退了。 鬼医还在墙头,就被暗卫抗在肩头,飞快地用轻功离开了。 “娘娘,您……” 云裳摆了摆手:“我身上有巫族人的骨哨,可以不受他们的阵法影响,你们先退下。” 云裳不仅没有后退,反倒还转身径直运起轻功,翻过了墙头。 随之而来的,是第一声笛音。 云裳用轻功,纵声跃到了府中最高的阁楼之上,抬眸四望,目光所及,是这府中的所有布置。 云裳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就瞧见府中有一处地方,周围点满了蜡烛,只中间,空出了一个祭台模样的台子。 而如今,那祭台上站着一个人。 因着隔得有些太远,夜色又太暗,云裳看不清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模样,只隐隐约约看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 第二声笛音,已经响起。 云裳瞧见那黑衣人从袖中取出了笛子,将笛子放在了嘴边。 云裳运起内力,飞快地纵身朝着那处地方扑了过去。 墙外那些东西点燃后的烟雾已经渐渐飘了进来,府中已经被笼罩在了一片烟雾缭绕之中,已经看不太清,周围各处的模样。 云裳听见隐隐约约有些吟诵声音响起,吟诵声并不太大,约摸有十多个人的模样。 云裳咬了咬唇,府中巫术稍稍好一些的,是贺楚灵和那乌雅。 可是无论是贺楚灵,还是乌雅,她都已经趁机对他们下了药。 先前她做了不少的布置,不出意外,他们两人都早已经毒发。 可是,为何却还有人,还有人能够启动这巫族大阵? 难道,他们早已经料到有这么一出,还在后面预留了一手? 怎么会这样? 所以,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白费功夫了吗? 刚刚洛轻言不是已经给了他们信号,告诉他们,一切都已经成功了吗? 尚未到那祭台出,云裳就已经听见,那黑衣人,吹响了第三声笛音…… 云裳咬了咬唇,只觉着浑身的血都好似凝结了一般。 第三声笛音之后,吟诵声好似突然大了许多,好似就在她的耳畔响起的一般。 云裳却仍旧并未放弃,只飞快地跃到了那祭台上。 那祭台上的黑衣人已经将笛子放到了一旁,抬起了双手,一副欲开启大阵的模样。 云裳径直朝着那人扑了过去,人至跟前,却骤然看见了那黑色斗篷之下,藏着的脸。 云裳瞪大了眼,收回了攻势。 洛……洛轻言? 云裳瞪大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洛轻言自也看见了云裳,只抬起手来,示意云裳噤声,目光却望向了远处。 云裳抬起眼来,朝着洛轻言看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见周围是一圈呈圆形建造的二层阁楼建筑,二楼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置着一面大鼓,每一面大鼓上,都坐着一个巫族人。 云裳骤然想了起来,先前最开始响起的那奇怪的声音,兴许就是鼓声。 而现在,那些巫族人,都闭着眼,嘴在不停地动着。 吟诵声便是从他们嘴里发出的。 而更远处,好似有不少黑影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这是…… 暗卫? 云裳瞪大了眼,却隐隐约约听见了无数的喊杀声。 夏军兵马,已经进城。 暗卫也都已经进城…… 暗卫已经至这祭台周围,将这祭台团团围了起来,立在了周围那圆形的房屋的屋顶上,而后从屋顶吊住屋檐,翻身跃了下去。 径直朝着那些吟唱着的巫族人扑了过去。 而后,那些巫族人,一一倒下。 云裳瞪大着眼看着眼前情形,眼中尽是疑惑与茫然。 洛轻言自也瞧见了云裳眼中的难以置信,只勾起嘴角笑了笑,尽量剪短地朝着她解释着。 “巫族最后一个启动巫族转命大阵的备选之人,是我。” 云裳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 什么? 洛轻言在说什么? 巫族最后一个启动巫族转命大阵的备选之人,是他? 洛轻言却好似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给了云裳多么大的震撼,面上仍旧带着笑:“是我故意发出启动大阵的信号。” “只因为,启动巫族大阵的时候,须得要巫族的二十四位长老一同助力,而吟唱一旦开始,就不能够中途结束,不然,他们便会五脏俱损,吐血身亡而死。” 第1529章 本是可以避免的 洛轻言说的虽然不多,可是云裳却已经完完全全的明白过来。 因为巫族人启动这转命大阵,须得要巫族的二十四位长老一同助力吟唱,而吟唱一旦开始,便不能够中途打断,不然这二十四个长老也一样是死。 所以,他故意从巫族人的手中拿到了最后一个启动转命大阵的备选的名额。 今夜贺楚灵与那乌雅都出了事,所以他故意在放出消息之后,来到这祭台上,放出了预示,将那二十四位巫族长老全都聚集在了这里,让他们以为,他要开始启动转命大阵,于是开始吟唱。 谁知,洛轻言却只是想要将他们全都集中到一同,尽数除掉。 二十四面大鼓,二十四位长老,尽数从那些大鼓上摔了下来,摔入了前面的河中。 随后,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喊杀声。 洛轻言带着云裳立在了屋顶上。 云裳抬眸远眺,便瞧见黑夜之中,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子,冲进了府中。 “黎行呢?” “死了。” “贺楚灵呢?” “也死了。” “乌雅还有乌蒙齐,都死了?” “不,他们好似疯了。” 洛轻言用的是好似,云裳却骤然笑出了声来:“他们不是疯了,兴许是因为鬼医弄出来的那蛊虫发作了。” 城中的火还在烧着,在火光映照之下,云裳瞧见,还有源源不断的夏国士兵,从城外的方向朝着这边汇聚着。 云裳抿了抿唇,她与洛轻言的交谈,不过是短短几句话,可是云裳却明白,这其中,洛轻言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他不是巫族人,却假冒巫族人混迹在城中。 不知混迹在城中,且还得了巫族人的信任,甚至,让巫族人将他列为了启动巫族大阵的备选之人。 云裳抬眸看向洛轻言,抬起手来,将洛轻言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揭了开。 云裳愣愣地看着那张已经有两个月不曾见到过的脸,与方才那人皮面具不同,这张脸上,却是写满了疲惫,眼下尽是青黑。 云裳顿时便觉着有些鼻酸,不知道自打洛轻言进入这城中以来这两个月,有多少个没有办法入睡的晚上。 不过好在…… “陛下,皇后娘娘。” 是王尽欢的声音。 云裳转过头,就看见王尽欢站在不远处,面上带着揶揄:“陛下与皇后娘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看风景呢?” “我想想,陛下是不是应该对皇后娘娘说一句,爱妃,你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这样一来,才更符合情境才是。” 云裳笑了一声,洛轻言抬脚就要踹过去。 王尽欢连忙后退了几步,抬起手来告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末将来,是有正事禀报的。” 洛轻言冷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睇了王尽欢一眼:“正事,什么正事?说?” “我们的人已经在搜城,城中各处地方还存活的百姓,还有叛军。只是这些人,应该如何处置?” “要不,将他们全部集中到这里来?” “我料想,这其中定然还有不少中了蛊虫的人,待会儿不如再集中将那些蛊虫引出来?” 听王尽欢这样说,云裳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不行吗?可是这里,是现在唯一还没有烧起来的地方了。这宅子也够大,这城中的人,寻常百姓恐怕已经不足一千,这宅子应该能够放得下。” 洛轻言笑着看了看云裳,摆明了想要让云裳对王尽欢解释的模样。 云裳翻了个白眼,却也还是老老实实地开了口。 “此前我与陛下去过巫族,巫族的所有巫术以及阵法,在巫族都会十分厉害,可是离开巫族之后,却就不太行了。王将军可知道,这是为何?” 王尽欢愣了愣:“这是为何?” 云裳勾了勾嘴角:“因为巫族的下面,有一处灵穴,在那里,灵力十分充沛。所以在那里,训练出来的蛊虫,会比寻常的蛊虫更毒辣,活死人,也会比寻常活死人更难对付,巫术也会比在其他地方施展的巫术更厉害。” 王尽欢眨了眨眼:“这样邪门?” “可不就这么邪门吗?” 王尽欢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可是,这和不能将城中百姓集中到这里,有什么关系?” 云裳笑了一声:“王大人跟了陛下这么久,举一反三的本事,却还没有学会啊。” “嗯?” 云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祭台上:“之前,为何我会觉着,他们会在那处至阴之地上启动巫族的转命大阵?” “因为那处地方埋着无数尸骨。” “我一直不明白,巫族那灵穴,为何灵力会比其他地方更为充沛。所以之前,见巫族人杀了那么多人弄出那至阴之地,我便想,巫族灵力充沛的缘故,是不是因为这个阴字。” “虽然后来证实,那至阴之地只是巫族人弄来故意误导我的。可是,巫族人会选择在这宅子中启动转命大阵,设置这个祭台,我并不觉着,这其中没有缘由。” 王尽欢这下倒是稍稍有些明白了:“娘娘是觉着,这宅子下面,也有一处灵穴?” “……”云裳幽幽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洛轻言。 洛轻言耸了耸肩,笑着小声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想给他解释了吧?” 云裳亦是笑了一声:“不管这宅子下面是不是真的藏着一个灵穴,可是这宅子中,灵气十有七八,比这城中其他地方更浓一些。” “且这宅子,是那巫族大阵的阵眼。” “你方才也已经说过了,这城中那些百姓的身上,兴许还有不少人有巫族人种下的蛊虫。且兴许不止于此,兴许,还有一些巫族人混迹在了百姓之中,混迹在了叛军之中,企图浑水摸鱼。” “如此一来,将他们集中在这宅子中,便等于是为难自己。” 云裳的目光望向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武安城:“那些蛊虫,兴许会因为这宅子灵力充沛而显得更加活跃。那些巫族人,兴许也会巫术蛊术都大涨。” “到时候,若是他们趁机唤醒了城中那些人身上的蛊虫,我们想要压下去,不说毫无希望吧,恐怕,也会费更多的功夫。” “这本是可以避免的,既然有机会避免,为何不避免?” “因此,那些人,势必是不能够弄到这宅子来的。” 第1530章 虫子 王尽欢这才终于明白了过来:“那……弄到何处去啊,将人?” 云裳垂下眸子,转过头与洛轻言对视了一眼:“之前巫族弄出的那至阴之地?让我们误以为是要启动大阵的地方?我记着那处宅子似乎挺大的?” “是挺大的。” “那就放到那里去吧。” 王尽欢不曾进过武安城,听云裳与洛轻言这样说,微微扬了扬眉,还想要问什么,只是见着云裳与洛轻言的模样,啧了一声:“行行行,我自己去找人问一问那所谓的至阴之地究竟在哪儿,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看风景。” 说罢,便径直离开了。 只是风景也并未看多久,很快,鬼医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鬼医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焦急。 云裳蹙了蹙眉,直觉有事发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尸体,是城中的那些尸体,都出事了。” “尸体?”云裳转过头看了洛轻言一眼,见洛轻言脸上亦是带着诧异,才连忙问着:“尸体出什么事了?莫非起尸了?” 毕竟之前,在巫族的时候,他们也是撞见过起尸的。 当时她亦是觉着十分的不可思议,可是好似,经历了这些事情,如今所有与巫族相联系的事情,她都已经不会大惊小怪了。 鬼医摇了摇头:“城中发现的那些尸体中,有一些尸体身上,爬出了一些极细的虫子,可能约摸也三根头发丝那么细,白色的。那些虫子,能够钻进人的体内……” “是蛊虫?” “应该不是,我尝试了一下,用笛音去控制指挥那些东西,没什么用,应该不是蛊虫。目前这种虫子是什么东西我尚且不知,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也就是两点,那虫子,是从尸体里面爬出来的,且应该是从之前中了蛊虫的人的尸体里面爬出来的。” “那种虫子钻进体内之后,很快就会出现浑身无力,然后拉肚子的症状。” 鬼医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是因为方才有不少夏军进了城,然后有不少人开始出现同样的症状,我才发现的。且我方才让暗卫去查看了一下城中的……城中的河。” “城中的河中,便有不少这样的虫子。” 云裳只觉着手指微微有些发凉,城中的尸体…… 云裳抿了抿唇:“派遣暗卫,去将王尽欢拦下来。然后让城外尚未进来的夏国士兵留守城外,关闭城门。” “是。” 云裳吩咐完,便又沉默了下来。 城中的尸体…… 城中的河渠之中,皆有不少尸体,且皆是中蛊虫之后,被巫族人控制去寻了死的尸体。 还有……还有地里。 除了那至阴之地,应该其他也有不少地方埋着尸体。 除此之外呢。 云裳紧蹙着眉头,正在回忆着城中哪些地方应该有尸体,须得要规避,立在一旁的洛轻言也开了口。 “依先生只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云裳闻言,也抬眸看向了鬼医,鬼医是大夫,也是他最先发现的这件事情…… 鬼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觉着,目前只知道,那些虫子,极其不容易发现,且能够钻进人体内,使人产生病症,可是还有许多不确定的。” “比如,这些虫子引起的病症,可会传染,可会致死,可会引起其他更为严重的后果。所以我建议……” 鬼医深吸了一口气:“我建议,城中的火,先暂时不管它,不要让士兵再去碰水了。” “出现病症的士兵,与未出现病症的士兵分开来。” “未出现病症的士兵,也应该分开,避免人群大量聚集。” “而后,就地寻地方生锅搭灶,去找一些止泻的药材来,我先按照寻常止泻来治一治,先试试看能不能够将腹泻给止住。” 洛轻言点了点头:“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洛轻言抿了抿唇:“在确定各自驻扎的地方之前,先将那里掘地三尺,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是。” 鬼医和暗卫都退了下去,云裳眉头紧蹙着,总觉着心中有些烦躁。 说不出来的感觉,也不单单是烦躁,还带着几分心慌意乱。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着,好似要出点事的感觉。 云裳站了会儿,径直撩起袍子,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尸体里面钻出来的虫子…… 只有中了巫族蛊虫的人才会有。 云裳抿了抿唇,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巫族人竟然还留了这么一个后招,在这里等着她。 洛轻言站在一旁,看着城中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 自他进这武安城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武安城中有这么多人。 城中的火还在燃烧着,只是因着暗卫在防火的时候加了桐油,先前起火的时候火势极大,烧得很快,如今火也渐渐小了,很多地方没有可以烧的东西,火已经渐渐熄灭。 云裳也在看着外面得了命令正在快速移动的士兵。 这些士兵,本来应该在城外,今日,因着城门大开的缘故,大多数都进了城。 这些士兵,在之前近半年与巫族人与叛军对峙的过程中,都并未出事,可是如今一进城,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云裳骤然站起了身来:“我去瞧瞧去。” 洛轻言蹙了蹙眉,光是先前听鬼医说起那些虫子,以及虫子钻进身体之后的反应,洛轻言便觉着事情恐怕不简单,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形,尚且全然不知,他自然不希望云裳去。 “形势未明,我们还是先等着他们先将城中百姓和士兵安置了吧。” “且这也并非是行兵打仗的事情,我们过去也没什么用处。” 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骤然笑了:“陛下可是忘了,我也会医术?” 洛轻言闻言,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云裳与洛轻言对视着,过了会儿,云裳才开了口:“巫族人狡诈多端,陛下只怕心中也明白,此事最坏是什么样子,兴许,那些虫子钻进体内之后产生的症状可以传染,如今在城中的人都会被染上……” “或者说,大多数都会被染上。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会如何做?” 第1531章 比料想中好一些 洛轻言目光定定地看着这座城池,却并未直接回答云裳的话,只问着:“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杀。”云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最坏的地步,那便直接将城中所有的士兵,都困在这城中,不给任何补给,直至这城中所有的人都死光,直至尸体全部都腐烂成为白骨。” 洛轻言只转过头看向云裳。 云裳说完,却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此前在宁国的时候,我也曾为了打胜仗,直接放水,人为制造了一场洪涝,将所有人都给杀了。” 云裳笑着笑着,面上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我知晓,这是最好的法子。若是那些虫子,真的可以人传人,将它们捂死在这武安城,总比整个夏国都中招来得好。” “所以,如今最为重要的,是确认这些从尸体里面钻出来的虫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像之前那蛊虫一样,两人朝夕相处的时间长了,就会传给别人。以及,有没有法子能够对付……” 瞧见洛轻言眼中的担忧,云裳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来,朝着洛轻言晃了晃。 “这是什么?” 云裳弯了弯眼睛:“这是毒药啊,我之前准备的,最毒的毒药。便是巫族之前下的那些蛊虫,也都能够一击毙命。” “我打算,将这些毒药,全都涂在我身上,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放过。保管那些虫子,都不敢靠近我。” 洛轻言沉默了片刻,也取出了自己身上的避毒珠给云裳看:“我也要。”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往自己身上涂抹毒药都还得争着啊?” 云裳话虽这样说这,只是去也并未拒绝,只仔仔细细地将药水涂抹上了,而后才道:“我去鬼医那里瞧瞧,你出城一趟。” “出城?” 云裳点了点头:“不管那些中了虫子的人会不会传给别人,如今当务之急,是从根源上除掉这些虫子,要想从根源上除掉,一是要将城中掩藏的尸体挖出来,全数处理掉。二是想法子,将那些已经钻出来的虫子,给除掉。” “只是不管是要处理尸体还是虫子,都不能够让士兵就这样肉体凡胎的去上,那也等于是送死。可我们能够涂抹毒药,他们却不能,所以我打算,就我们去处置这件事情吧。” “城外夏军营中,之前为了驱除蛊虫除掉蛊虫,我与军医一同,弄了不少的毒药。” “你去将那毒药拿进来,除了毒药,还有解药,一并拿进来。大不了……” 云裳抿了抿唇,大不了,麻烦一些。 之前她刚到营中的时候,不是也有士兵身上长满了虫子吗? 那时候她是直接将毒药下在了水中,让长了虫子的人进去泡着,这次,兴许也能够这样做。 云裳脑中已经有了诸多想法。 “事情终归还未到最坏的时候。” 云裳找到鬼医的时候,鬼医正独自一人蹲在墙角,旁边放着两盆水和一盆子火。 云裳还未走进,就听见了鬼医的碎碎念:“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啊……” “不怕水,能够在水中生存,可是在地上的时候,却得要要寄生在尸体或者人之上……” 云裳走了过去:“你嘀嘀咕咕是在做什么呢?” 云裳走路没有声响,如今骤然出声,鬼医浑身都震了一震,转过身来瞪了云裳一眼:“你吓我一跳。”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云裳在他身侧蹲了下来。 鬼医将一个盆子放在了云裳的面前:“你瞧,就是这些虫子。” 云裳借着旁边的火盆子,才看清楚了水中漂浮游弋的虫子,约摸手指长,如同鬼医此前所言那般,不过几根头发丝的粗细,若不是因为颜色比较好辨认,倒是真的很难发现。 “嗯。”云裳晃了晃那盆子:“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听见你在说,这些虫子,能够在水中生存,可是在地上的时候,却得要寄生在尸体或者人之上?” “是。”鬼医听云裳问起这个,连忙道:“但是也不完全准确,其实这些虫子,在尸体周围的地上也偶有发现,不过扩散的范围相比水中,要小许多。” “我仔细查了查,情况倒是比我预想的,要稍稍好些,那些中招的士兵,大多是因为口渴了,在打水灭火的时候,喝了河中的水。亦或者,是搬运处理过巫族人的尸体……” 云裳闻言,亦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若是如此,那便如同鬼医所言那般,情况比他们料想的,要好上许多了。 云裳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尸水?” “尸水?”鬼医转过了头来。 云裳点了点头:“这城中的河渠之中,都葬着了不少的尸体,尸体在水中泡着,伴随着尸体的腐烂,河渠之中的水里,都侵染了尸水……” 云裳的话尚未说完,就被鬼医给打断了:“等等。” “嗯?” 云裳以为鬼医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其他的想法,便停了下来,看着鬼医。 却听见鬼医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之前,在妙手堂,还有在我住的那院子,吃的水是从哪儿来的?” “……” 云裳与鬼医对视了一眼,没有作声。 鬼医轻咳了一声:“虽然我是大夫吧,可是不代表,我愿意喝尸水啊?”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井里的,你忘了吗?你说的那两处地方,院子里都有井。这两处地方又没有临河而建,怎么可能专程跑那么远去河中打水给你喝?” “好,那就好,那就好。” 云裳翻了个白眼,继续道:“而在地上的尸体,亦或者是埋在土里的尸体,尸体虽然也会腐烂,也会侵染出一些尸水,可是范围却并不大。” 鬼医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又看了一眼鬼医面前的东西:“其实我比较奇怪的是,若是尸体身上的东西,为何之前我们都没有发现?好似都在今夜突然爆发出来的。” “你方才在看这些虫子怎样才能除掉吗?可有结果了?” 第1532章 直接烧了 鬼医应了一声,抿了抿唇:“我刚刚试了试,在有虫子的水中放毒药,以及,将那些虫子弄到火中烧。” “其实这虫子没有那么难除掉,这两种法子,都能用。” 云裳点了点头:“只是刚刚听闻从尸体中爬出了不少虫子出来,还会钻入人体内,便觉着事情有些棘手,若是如你所言,倒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鬼医颔首:“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尽快试出这东西能不能够人传人,我已经将一个有症状的人和一个没有症状的人放在了一块儿,现在只能先等着看结果。” 云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满是虫子的盆子中。 看了半晌,云裳转过头,在周围搜寻着。 “找什么?” 云裳摇了摇头,走到一旁,折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来,折成两根,当作筷子,从盆子中夹了几条虫子起来,放在了自己手上。 “喂喂喂!”鬼医几乎是跳了起来,瞪大着眼指着云裳:“你疯了不成?” 云裳没有看他,只凑在火盆子旁,借着火光,目光定定地看着手背上那几条虫子。 那几条虫子在云裳的手背上转来转去,似乎在想法子往里面钻。 只是转着转着,那几条虫子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 鬼医见云裳动作,蹙了蹙眉,也在云裳身侧蹲了下来,拧着眉头看着她的手背。 看着看着,鬼医倒也看出了几分端倪来:“这是怎么回事?” 云裳勾唇笑了笑:“我在我身上抹了毒药,我只是想要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云裳看着那几条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她的手背上,用树枝动了动,那虫子仍旧没有动静。 好似是死了…… 好像有效果,云裳舒了口气。 鬼医哑然,张了张嘴,半晌才骂了一句:“你就折腾吧,待会儿见着洛轻言,我就将你这段时间做的事情都同他说一说,给自己下蛊虫,给自己下毒,在自己手上划刀子,如今又将虫子往自己身上放。” 云裳扬了扬眉,毫无负担地威胁着:“你若是敢说……” 不等云裳说完,鬼医就瞪向了她:“我若是敢说你能怎么样?你想威胁我是不是?好啊……你还敢威胁我。” “你若是敢说,我就不给你办药宫了。” “……”鬼医咬牙:“行,你狠。我不说就是,不过,你以为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了吗?” “洛轻言可是将你看作眼珠子一般,他定然会想要知道你在这城中这段时日过得怎么样。若是他问了,你身边那些暗卫会不说吗?” 云裳咧嘴:“陛下每日需要处置的事情不少,到时候,我再自个儿主动避重就轻地将我在城中的情况同他说一说,他便断然不会再去问暗卫了。” 她心中早已经打好了算盘,丝毫不怵:“陛下的性子,我应该比你稍稍了解一些。只要你不说,我就能够保证,陛下绝不会发现。” “行行行。”鬼医翻了个白眼:“随你便,你就作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万一让洛轻言知道了,哼哼……” 云裳站起身来:“你在这边盯着,将所有的士兵分开来,及时观察着那些中了虫子的士兵的情况,尝试着用一些药,看看有没有用。” “那你呢?”鬼医不满:“你去哪儿?这么多士兵,你不帮我配药吗?” 鬼医说着,又有些发愁:“也不知道这城中的药究竟够不够。” “药的事情你去联系妙手堂的人去,城中的医馆药馆那些他们熟悉,让他们看看有多少幸免于难的,先想想办法找些药材来。”云裳想了想:“若是不够,再去找王尽欢,看能不能够想法子,从城外往里面弄一些。” “若是要用车马那些运药材,可以先在车马上面,还有运转药材的士兵身上涂抹上毒药。” 鬼医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我知道安排。你要去哪儿,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呢。” 云裳见他一副誓死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那些虫子只能依靠尸体,亦或者依靠尸水才能滋生,又怕火,我想先去将城中各处掘地三尺,也要找一找,哪些地方有尸体,好将那些尸骨处置了。” “怎么处置?” 云裳早有打算:“直接烧了。” “让王尽欢和军中其他守将吩咐下去,所有士兵,只能够从城中各处的井中取水来喝,不能够喝城中河渠之中的水。” “好。” 鬼医看了云裳一眼,又从袖中摸出几个药瓶子出来,拽住了云裳的胳膊,将那几个药瓶子重重地放在了她的手中:“给。” “嗯?” “都是一些毒药,全都是我珍藏了许久的东西,毒性极强。都是药水,你可以拿去,多叫上几个暗卫,帮你去挖尸体去。”鬼医叹了口气:“你一个人,那得挖到什么时候?” “吃药之前,先让他们将那红色小瓶子里的药丸服下,那东西,一共只有十多颗,能解百毒。” 鬼医说完,抬头望了望天,眼神中俱是怅然:“我已经将我压箱底珍藏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了,等从这武安城出去,你可得要好好的报答我。” 云裳笑了一声:“行。” 云裳接了东西,唤了几个暗卫,就走了。 城中尸体最多的地方,便是那至阴之地。 云裳带着暗卫过去,先让暗卫在那宅子周围的排水沟中洒上了鏻粉,而后将那些鏻粉给点燃了。 随后,云裳才带着暗卫进了宅子,将宅子中的尸体都挖了出来。 整个宅子中,共有尸体上百,云裳仔细看过,并非是所有尸体的身上都有虫子。云裳检查过之后,便往那些尸体上面浇上了灯油,一把火将所有尸体都点燃了。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刚离开那宅子,就瞧见洛轻言带着人走了过来:“我让暗卫清理出了几处比较大的宅子,安置了一些士兵。地里埋得那些尸体,其实影响并不太大,所以可以先不必处理,只是水中的,却是得尽快想想法子。” 第1533章 够了 云裳点了点头:“鬼医呢?他先前说将受了那虫病的人与正常的人放在了一同,等着看会不会传染,可有结果了?” “有了。”洛轻言看了眼云裳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泥渍的衣裙,眉头轻轻蹙了蹙:“会传染,只是被传染的人,症状要稍稍轻一些。有的只感觉有隐隐约约的腹痛,并未拉肚子。有的只觉着有些乏力,腹痛拉肚子都没有。即使有拉肚子,频率也不如最开始的那人高。” 云裳颔首,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只是毕竟是虫子而导致的疾病病症,也不知道后续还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还是不能够掉以轻心,将所有发病或者是有症状的人都集中到一处。” “将所有没有丝毫症状的人,先送出城,让他们在城郊扎营,只是离原来的夏国大营稍稍远一些。且分开为多个营地,不要全都往一个地方挤。一处地方,至多两百人。” 洛轻言听着云裳一一吩咐,嘴角亦是带了两分笑意:“嗯,你方才说的这些,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云裳噌了洛轻言一眼:“那陛下怎么不打断我?” “想听你说,觉着你与我想到了一处,让我觉着十分欢喜。”洛轻言笑了一声:“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云裳知晓他是在想方设法地让自己不至于那般紧绷着,只点了点头:“城外营地的药材,你带了多少进来?” “搬了一大半,都送到鬼医那里去了。” “好。”云裳随着洛轻言一同往外走:“陛下方才是说,地里那些尸体滋生的虫子影响不大可以先不作处理是吧?” “嗯。”洛轻言点了点头:“士兵已经开始分批次往外面迁了,等着所有将士和原本这武安城中还存活着的百姓都带出城,在城外驻扎之后,这城中没有了人,也就可以暂时不必理会。” “等着将所有的一切安置妥当之后,让人运送足够多的的毒药来,选一种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挥发药性的哪种,仔仔细细在城中各处地方都撒上一圈,而后弄些牛来,将这城中的地都翻一遍,在洒一遍便是。” 云裳颔首:“也可。” “只是那些水中却是必须要处置的,这些河渠湖泊虽然是在这武安城中,可是却有不少河渠中的水会往城外留。这些河渠之中也有不少的暗渠,通往别处。” “我已经让人挖土来,将一些往外流水的河流给拦住了,可是只能阻挡一时,时间太过有限,我们必须要在这争取出来的时间中,将此事解决了。” “否则,一旦那些虫子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云裳应了一声:“找一条河,去河边看看吧。” 洛轻言跟着云裳一同往河边走去,到了一处河边,云裳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河中的情况。 其实河中的虫子并不算太多,可是却分散在河中各处地方,看起来十分骇人。 云裳蹲在河边看了好一会儿,眉头紧蹙着:“太细了。” 话音未落,却就听见一声裂帛声。 云裳转过身,就瞧见洛轻言从自己衣裳上扯下来了一大块布。 云裳眼中满是疑惑:“陛下……这是做什么?” 洛轻言却已经蹲了下来,用那块布料当作水舀子在水中舀了一下。 而后洛轻言便将那块布料起了起来,提起来了一兜子水。 云裳顿时明白过来,连忙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盆子放在了下面。洛轻言将那布料四周都捏紧,放在了盆子中。 有水不停地从里面渗漏出来。 云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盆子里的水,眼神越来越亮。 “没有。”云裳猛地抬起头来:“水已经漏完了,可是这盆子里面的水,并没有一根虫子。” 洛轻言点了点头,倒是并不怎么意外:“住在河边的渔夫,会用渔网网起河中的鱼。” “渔网的洞有大有小,小的东西,用洞比较小的东西便能够弄起来。这些虫子虽然小,可是却也有三四根头发那般粗细,却比较长。布料针线稍稍细密一些的,便能够将它们网住。” “是这个理。”云裳站起身来:“若是如此,那倒是稍稍好办了一些。找人去看看城中尚未被烧的那些铺子中,有没有布庄,弄些布料出来。” “若是这样看来,只要在身上裹满布料,不露出丝毫肌肤,便能够阻挡这些虫子的进攻了。” “到时候让人在身上多裹上几层布料,手上脸上都裹上,而后再在你用泥土堆积拦住水流的下游地方去,将布料拉起来,下面部分埋在下面,用石头和泥土压好。” “多扯上几层,每隔几米远便拦一次。” “上游下游都弄上。” 暗卫应了声去做去了,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又道:“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城中一些河流之中有暗涌。有些不知道通往何处,有些是通往了城外的青云湖。这些暗涌,也必须要想法子堵住才是。” “虽然大部分时候,那些暗涌都是青云湖往这城中的河流里面涌入。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有潮涌,却是倒着来的,是城中往青云湖。” 洛轻言应该也已经知晓此事了,只点了点头:“让暗卫去城中找一些琉璃灯吧。” “琉璃灯?” 云裳有些茫然:“找琉璃灯做什么?” “用布料,将身上到处都包裹上之后,唯有眼睛与鼻子,必须要露在外面,不然无法视物也无法呼吸。” “琉璃灯外面的灯罩为琉璃所制,是透明的,隔着琉璃灯的灯罩,都能够看到东西。将琉璃灯灯罩罩在头上,就能够防止将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了。” “而后可以在鼻子和嘴里含上竹竿,用以呼吸。而后就可以让暗卫潜入水中,看看哪些地方有暗涌,而后用石头,将那处地方堵住。” “我问过了,暗涌的时间在今天晚上戌时开始,咱们还有一个白日的时间。” 洛轻言眯了眯眼:“一个白天的时间,够了。” 第1534章 砒霜 云裳想象了一下,全身裹上布,什么都不露出来,脑袋上还罩着琉璃灯罩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行,就按陛下说的办。” 暗卫各自行动去了,云裳去寻了鬼医。 城中的夏国士兵和叛军都已经在往外退兵,鬼医尚在城内,见着云裳与洛轻言一同过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呢。” 云裳笑了一声:“不敢。我若是补过来了,你恐怕会念叨我一个月。” “一个月哪儿够?我起码得念叨你一年。” 云裳看了眼后面几个因为拉肚子而有些虚脱躺在墙角的几个士兵,蹙了蹙眉:“情形如何?可给他们喂了药了?” “吃了。”鬼医手中正鼓捣着药材:“只是情形不太好。” 鬼医叹了口气:“那些药针对的是病,可是他们并非是病,而是虫。” “我刚刚给他们把了脉,那些虫子在人的体内,尚且活着,且,似乎正在吞噬他们的胃肠……” 云裳拧了拧眉:“那现在怎么办?” “我对这种虫子现在也不甚了解,只是从目前的来看,这些虫子,会撕咬人的内脏,一点一点……”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现在正想要试一试,对付肠虫的法子。” “对付肠虫的法子?”云裳挑眉。 “是。”鬼医叹了口气:“就是用一些对虫子有效,但是对人影响不大的微凉毒药,让人服食。试试看能不能够将虫子的给杀死在腹中……” “如果不行,那就再试试用泻药……” 云裳瞪大了眼:“他们都已经在拉肚子了,还用泻药?还用泻药的话,他们的身子恐怕支撑不住吧?” “那也没法子,我只是想要试试,能不能够用泻药,将他们肚子里面的虫子一起拉出来。” “至于身子……让他们多喝水,吃些粥就是,先保命。若是有效,虫子清了身子以后再慢慢养回来就是。” “那要是不行呢?” 鬼医鼓捣药材的手微微顿了顿:“要是不行,那我也就没有旁的法子了,毕竟能想的办法我都已经想了。真到了那一步,那我倒是建议,不如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而后将尸体妥善处置了。” 见云裳脸色不太好,鬼医才又接着道:“不过,这也是最后没有法子的法子了。但凡能够有一点可用的办法,也不至于那样。” 云裳颔首:“好。我知道了……” 鬼医压低了声音:“城外撤走的那些士兵,也得要仔仔细细盯紧了才是。” “就怕,有人因为担心被发现他们中了虫毒之后,将他们直接处置,所以隐瞒下来。特别是一些已经被传染,只是症状没那么厉害的人。” 云裳颔首:“我明白。” 顿了顿,才又道:“中了这个虫病,可能够从脉象那些查出?” “最开始不容易,只不过等着虫子开始侵蚀内脏的时候,就能够查出来了。” 云裳颔首:“我会安排下去,让他们在城外扎营,每个营帐的人,尽量都呆在营帐中,而后派军医,每隔一个时辰,都去各处营帐中把脉。” 鬼医嗯了一声:“除了最开始那些兴许因为直接接触到虫子被虫子钻入了体内,亦或者是喝下了有虫子的水而导致的,其他间接被染上的人症状都并不太厉害,也不必过于惊慌。” “知道。” 云裳说着,转身就要走。 鬼医却将她给叫住了:“你跑啥跑?” “……”云裳有些哭笑不得:“我没有跑啊?我哪有跑?我只是想要下去将方才我们商议决定的事情吩咐下去而已。” 鬼医却是嗤笑了一声:“得了吧,洛轻言就站在你旁边呢,哪儿用得上你去吩咐人?让他去,你留下来,帮我忙,给我弄药。” “……”云裳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了洛轻言:“陛下你瞧……” 洛轻言拍了拍云裳的肩膀:“放心,交给我就是。” 等着洛轻言走远,鬼医才轻声哼了一声:“就是嘛,洛轻言又不是不能做事,就跟在你旁边,像个跟屁虫一样,像什么话?” 云裳眉眼弯弯:“他其实事情也挺多的,事发突然,今天需要处置的事情极多。” “将河中那些虫子弄出来,阻断河中的暗涌。还要安置城外那数万大军和百姓,而且,如今城外那些大军中,之前本就在城中的那些叛军和百姓,其中兴许还有巫族人。还得要想法子,将他们引出来。” 鬼医不为所动:“事情是一件一件做的,不能一蹴而就。而且啊,得有轻重缓急。” “现在最为重要的,难道不是,找处治疗这种虫病的法子吗?” “是。”云裳笑了一声:“先生真乃逻辑鬼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鬼医哼了一声:“赶紧过来,给我拿药。” “之前那些人将药材拿过来的时候,将药材都给弄乱了,我实在是没辙了。我给你念一遍药方子,你帮我弄好药。” “砒霜……” 鬼医刚刚念出第一个药材名字,云裳就抬起了头:“砒霜?” “砒霜怎么了?”鬼医面色不变:“你自己会医术,应该也知道,砒霜这种东西,虽然剧毒无比,可若是只用微末的剂量,却并不致死。” “其实之前就有许多医者用砒霜来清除体内肠虫的例子。” 鬼医说着,声音渐低:“只是用砒霜之事,不能让别人知晓,不然若有别有用心之人,就会传出我们意欲直接用砒霜杀死那些得了虫病的人的消息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城中明明有不少大夫和军医,可是我却并未叫他们过来,只让你帮我的原因。” 云裳应了一声,开始动起手来。 正如鬼医所言那般,那些药材已经被弄乱了,云裳将所有的药材拿出来一样一样摆放在地上,才找到了砒霜和鬼医要用的药,又按着鬼医开出来的剂量一一仔细称过。 正如鬼医所言那般,砒霜是剧毒,稍有不慎,就会要人性命,这剂量,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第1535章 受之无愧 云裳将药材配好,鬼医调制成药丸,而后分发给那边得了虫病的士兵。 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一会儿,那边用以试药的士兵都拿到了药丸,有人已经吃下了药丸。 就在这时候,有人骤然喊了起来:“砒霜!是砒霜!” 云裳抬起头来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就看见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老兵将自己手中的药丸举了起来:“这是砒霜啊!他们让我们吃的,是砒霜啊!他们是想要我们死啊!” “真的,我爹就是跑江湖卖药的,这砒霜的味道,我一闻就能够闻得出来。” 他这般一说,周围立马就有不少士兵开始慌了:“不要,我们不想死,我们不想死啊。” 云裳与鬼医对视了一眼,鬼医啐了一口,冷哼了一声:“你瞧,就怕这种半懂不懂就开始胡言乱语鼓动人心的人,还好这里只有二十来个士兵,若是多了,一旦传出去,事情就难办了。” 云裳应了一声,抬脚走了过去。 那最开始喊叫的士兵看向云裳,他虽然不知道云裳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是却也看得出来,军营里的那些个将领对这个女子都十分尊敬,应该身份地位不低。 “你们为什么要拿砒霜给我们吃?是不是想要毒死我们?” “放肆!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云裳并未阻止。 “皇后娘娘?”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眼中俱是讶异。 云裳却只看向那还举着药丸的士兵:“你说你爹是跑江湖卖药的?那你爹爹可曾告诉过你,无论是砒霜还是其他毒药,都须得要达到一定的分量,才能够毒死人。” “而很多清除肠虫的药丸子,其实里面都含有微量的砒霜。我们在这药丸子里面放砒霜,为的不是毒死你们,而是毒死你们肚子里面的虫子。” 那中年士兵咬了咬牙:“说得比唱的好听,吃药的是我们,又不是你。” 云裳笑了笑,走到那男子面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药丸,却转而从另一边一个尚未来得及吃下药丸的士兵手中取下药丸,径直扔进嘴里就吃了。 “我吃了,你也吃吧。” 云裳脸上带着笑,可是她话音一落,她身侧的护卫却就已经有了动作。 飞快地取下那男子手中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强迫他吞了下去。 那男子不停地挣扎着,被呛得满脸通红,等着护卫松开制住他身体的手之后,只见他不停地咳了好几声,甚至还伸手到嘴里去抠了半晌,也无果。 而后,他的脸骤然变得苍白,不一会儿,就呕出了一口血来,连眼耳口鼻都有了血流出。 随即,人就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没了。 云裳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往那尸体上倒了一些药油,取出火折子,扔在那尸体上,尸体轰然烧了起来,很快,就只剩下一个黢黑的骨架。 云裳这才抬起眼来看向了周围脸色有些不太好的士兵。 “方才我吃下了药丸,却没事,他却死了。你们可知道是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皆没有作声。 云裳冷笑了一声:“因为他手中的药丸,压根就不是我们做好发下去的。虽然长得差不多,可是我却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不过是在对我使用激将法,知晓他若是闹起来,我定然会为了平息你们的怀疑,而将药丸子服下给你们看,让你们知晓,这药并不会毒死人。” “他以为,既然是他先提出来的,我应该会选择拿他的药来服下。可是他没有想到,因为我认出来了他手中那药丸并非是我们所制,所以我拿了旁人手中的药丸,反倒让他服下了这药丸。” “所以他死了。” 所有人都在看那具尸体,半晌没有人说话。 云裳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接着道:“这城中,之前潜入了不少的巫族人,这些巫族人,不止是在叛军之中,也存在于夏军之中,还有武安城中那些百姓之中。” “如今巫族人的阴谋已经被我们破坏,巫族主要的那几位首领也已经尽数伏诛,只留下一下巫族余孽,却还在想着翻盘。” 云裳勾了勾嘴角:“大家不必费心思去猜测身边的人有哪些是巫族人,只需不要中了巫族人的计谋。我是宁云裳,是夏国皇后,我可以代表陛下,代表夏国皇室承诺,我们绝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夏国人的性命。” “我既然在这里,就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将你们治好。” 云裳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开了口:“她一直都在城中,最开始知道那些虫子是从尸体里面爬出来的,她就去将城中那些死人的尸体给埋了,后来又过来,一直在哪里给我们弄药材做药丸子。” “我之前一直以为,她只是寻常人,或许是一个大夫,没想到是皇后。” “皇后千金之躯,却一直在想法子给我们做药。应该也不会害我们的吧?” “是啊,她本来可以离得远远的,毕竟守在那里,离我们这么近,也有染上虫病的危险……” 云裳见有人看着手中药丸,最后毅然决然地将那药丸吃了。 有第一个人这样做了,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那二十来个士兵就全都将药丸服用了。 云裳这才转身又回到了鬼医身侧。 鬼医看了云裳一眼:“你这煽动人心的本事倒是不错。” 云裳笑了起来:“没什么,一个称职的皇后,必备的本领罢了。” 鬼医啧了一声:“不过你这虽然的确是百毒不侵的,可是你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弄,往自己肚子里面吃,也不是个事儿啊。万一什么毒与什么毒之间起了反应,那可就不好玩了。” “没事的。”云裳垂下眼:“药是我自己配的,若是我自己都不相信,还有谁敢相信?” 鬼医抬眸,目光在云裳身上停顿了良久,才又低下了头:“挺好的。” 云裳扬眉:“什么挺好的?我吗?” “是啊。”鬼医有些不耐烦了:“我觉着,夏国有你,是百姓之福,是社稷之福,行了吧?” “行。”云裳笑了起来,朝着鬼医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夸赞,宁某受之无愧。” “……呸!” 第1536章 为什么不吃 云裳一直在忙着称量药材,过了约摸一个时辰,鬼医便过去给那些士兵把脉。 云裳也一同跟了过去,鬼医给一个士兵把脉,她便给旁边的另一个把脉。 云裳之前没有给他们把过脉,鬼医也没有记录过脉案,没有什么可以对比的参考,把了脉,便转过身看向了鬼医:“肠胃的确有些损伤。” 鬼医点了点头:“不过比之我上一次把脉……” 鬼医看了看天上太阳的位置:“应该是两个时辰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云裳闻言,抬眸看向了鬼医:“与两个时辰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是。” 云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那些虫子若是在肚子里,应该会不停地撕咬五脏,若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是不是就说明,先前用的药有效果。”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没错。” 云裳点了点头,又垂首问自己面前的那士兵:“可有感觉腹痛腹泻的症状稍稍好些?” 那士兵看起来有些小,约摸不到二十岁的模样,见云裳那般盯着他看,脸顿时就红了,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的:“我……感觉……我感觉比之前……要好……好一点点。” 周围的士兵看了一眼云裳,又看了一眼那急得脸通红的士兵,都笑出了声来。 众人一笑,他似乎更为紧张了:“没……没拉那么多……那么多次了。” 众人又笑了。 云裳也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那就好,说明之前吃下的虫药是有用的。” 云裳转身吩咐着暗卫:“去多弄些吃的来,清淡一些的,拉了那么多次,只怕身体也都给拉虚了,得吃些东西。” 鬼医诊着脉,诊到其中一个人的时候,眉头却蹙了起来,忍不住抬起眼来看了那人一眼。 云裳见鬼医的脸色不对劲,走了过去。 “怎么了?” 鬼医目光在那士兵面上扫了半晌,轻哼了一声:“其他的人吃了药之后效果都不错,唯有他,不止没有减轻,反倒还有加重的趋势。” “是啊。”大抵是瞧着云裳与鬼医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严肃,旁边的人便替他回答着:“我这一个时辰,看见他跑了无数次恭房。” “起码比我多了七八次。” 云裳闻言,也抬眼看向了那士兵。 那士兵似乎不太敢与云裳对视,眼神躲躲闪闪,神情带着慌乱。 “你是不是没有吃药?” 暗卫上前搜身,倒是果真从他身上摸出了一颗药丸。 云裳看了一眼那颗药丸,眯着眼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不吃?” 鬼医嗤笑了一声:“还能是为什么?听说这药中含有砒霜,害怕我们是在害他,害怕我们害死了他,不敢吃呗。所以就把药丸子藏了起来,准备先看看吃了药的会不会出问题,若是没有出问题,他就吃。” “若是出了事,他也就能够逃过一劫了。” 那士兵浑身僵硬着,额上隐隐约约有冷汗渗出。 “不过啊,被我弄到这里的这二十来个人,都是最开始发病,病情进展最快,症状最严重的的一批。那虫子在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已经侵袭了他腹中多处器官。即便是现在吃下药,恐怕也会留下不少的后遗症。” 那士兵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我……我知错了,我吃,我吃。” 说着,就要去抢暗卫手中那药。 “不用吃了。”鬼医冷哼了一声:“现在吃用处也不是太大,还不如给需要的人。毕竟城中的药材也并不是太多了,能节约一点节约一点。” 那士兵骤然变了脸上,急急忙忙跪下来求情。 云裳却只抬了抬手,让人将那士兵给拉了下去。 本来刚才此处的气氛因着情况的缓解,都已经稍稍好了一些,如今却又骤然变得严峻起来。 云裳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跟着鬼医一同离开了。 “若是确定有效,可以多做一些。只是这城中的药材,不一定够……” 鬼医沉默了片刻:“病情比较重的可以用这个药,病情比较轻的,我再换个方子。也未必用药……” “不用药?”云裳有些诧异,不用药怎么弄? “若是如同虫病那样,倒也好办了,病情比较轻的,可以用乌梅丸亦或者花椒粉。” 云裳对这种病并不太了解,倒也听说过这种说法:“乌梅丸……不是小儿患长虫病的时候所用吗?” “是,都是同样的道理,先可以试试。” “行。”云裳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安排。” 鬼医颔首:“现在,你可以派遣几个军医一同来了。” “好。” 城中的士兵已经大部分都撤出了武安城,街上也没有了多少人,云裳叫人牵了马,朝着城外赶去。 到城门口的时候,就瞧见有不少士兵和百姓正在排队登记出城。 云裳骑着马经过城门口,就听见一旁有人唤她:“洛夫人?” 云裳转过头看过去,是巧儿。 巧儿带着两个丫鬟立在一旁,也在排队。 见着云裳的脸,微微愣了一愣:“您……您不是洛夫人?可是……” 云裳知晓她方才应该是看见她的背影了,她此前虽然易了容,可是身量那些却并未做过更改。 云裳勾唇笑了笑:“巧儿姑娘。” 巧儿的脸上愈发茫然了几分:“你……” 云裳抿着唇笑着:“是我,只是我之前易了容,所以巧儿姑娘一时没能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易容?”巧儿一直在看云裳的脸,眼中尽是茫然。 云裳被她的模样逗笑,心中想着,这位巧儿姑娘虽然久经风尘,可是骨子里却还带着一分纯真,怪不得,柯浩会对她念念不忘。 云裳笑了笑:“巧儿姑娘可还好?水云舫那边可还好?” 巧儿点了点头:“昨天晚上事情发生的时候,鸹母连忙将我们藏了起来,将画舫划到了湖中央。所以火没有烧到我们,其实也没有受到什么波及。” 云裳点了点头:“那就好,没事就好。” “你这是要出城?” “是。” “出城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巧儿垂下眸子:“这武安城是没法呆了,我准备去别的地方看看。我一辈子也没出过武安城,如今终于得了机会,倒是可以去看看其他地方的风景吧。” 巧儿顿了顿,才又问着:“洛夫人可知晓,柯将军可好?” 第1537章 那就好 云裳扬了扬眉:“巧儿姑娘对柯将军还真是情深义重。” 巧儿轻咬下唇,睫毛微微有些湿:“我……我只是觉着,此番武安城一别,此生恐怕再没有的再见的机会了,所以想要同柯将军道个别。” “我昨日夜里倒是瞧见了柯将军,柯将军一切安好。只是因为昨天夜里出了不少事情,所以我与柯将军也就分开了,一直到现在,我好似都没有瞧见过他了。” 巧儿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又扬起了一个笑容来,只是那笑容太过勉强,倒好像是哭了一般:“好,我知晓了,柯将军一切安好就好。祝愿他余生皆安,能够找到相伴一生的女子。” 巧儿声音带着几分轻颤:“柯将军是将军,他娶的妻,应该是家世清白,温柔纯善的女子……” “劳烦洛夫人,替我向他告个别。就说……就说我走了,我以后都会好好的,好好过。” “好。”云裳坐在马上,认真的点了点头。 巧儿见云裳答应下来,虽已经泪盈于睫,可是却仍旧扬起了一抹十分绚烂的笑容来,朝着云裳挥了挥手,而后又排到了队伍之中,随着队伍一点一点往前面挪。 云裳目光在巧儿身上定了片刻,随后扬鞭策马出了城。 城外到处都已经有帐篷支了起来,帐篷与帐篷之间,亦是隔着一段距离,两处营地之间至少相隔了四五十米,且中间挖了一条沟。 云裳骑着马,一个营地一个营地的找过去,没有瞧见王尽欢与洛轻言,倒是看见了柯浩与高骏。 云裳勒马:“柯将军。” 柯浩与高骏朝着云裳看了过来,柯浩与高骏说了什么,而后握着腰间的剑柄,飞快地朝着云裳跑了过来:“皇后娘娘。” 柯浩似乎仍旧有些不习惯云裳的身份变化,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皇后娘娘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 “伸手。” “啊?”柯浩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伸出了手来。 云裳便将手搭了上去,给他诊脉。 柯浩瞪大了眼:“娘娘真的会医术啊?” 云裳闻言就笑了起来:“怎么?你觉着我之前给你诊脉那些都是假装的?” 柯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明显是被云裳说中了心事。 “怎么样,你这边?”云裳一边把脉,一边抬起头来看了眼他后面的营地。 柯浩与高骏这边的营地,显而易见的比其他营地的人要多一些,虽也分割成了两边,只是距离却并不太远。 柯浩点了点头:“尚可,就是……” 柯浩抿了抿唇,一个大男人的脸上还染上了几分委屈:“就是夏军对我们好似有一些不喜……” 云裳啧了一声:“那没办法,毕竟之前都是敌人。慢慢来吧,也毕竟,都是夏国人。兴许还有不少有亲戚关系呢,总归会接受的。” 云裳垂眸:“你们这边的粮草那些,之前你们在武安城中是如何安排的?” “粮草那些都还有。” “那就行。”云裳示意他换了一只手:“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要回锦城了,你们先坚持一下,回了锦城再说。” 柯浩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武安城,眸光暗淡了下来。 当时进这武安城的时候,其实心中也是带着抱负的。 想着他们的主子若能够成功谋反,登基为帝,那他也算得上是开国功臣了。 可是没有想到,在这武安城中,他几乎可以说是,度过了人生最难熬的几个月。 如今终于出来了,虽然知晓,他们也算得上是叛臣贼子,只怕也是要受到处置的。 可是在出城的那一刹那,却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云裳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子,倒了两颗药给他:“吃了。” 柯浩二话不说,就将那药扔进了嘴里。 云裳挑眉:“也不怕我毒死你?” “不知道娘娘身份之前,兴许还是怕的。知晓娘娘身份之后,也就不怕了。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云裳笑了起来,随后才道:“方才我在出城的时候,遇见了巧儿。” 柯浩听云裳提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似是愣住了一般,半晌才问云裳:“啊,她啊,她挺好的吧?没事吧?” 说完,不等云裳回答,却又自顾自地道:“昨天城中虽然起了大火,可是他们是在画舫上,只需要将画舫划到水中央就没事了。应该也被没事……” “而且娘娘既然是在出城的时候遇见的,那想必她也是在准备出城的。” “是。”云裳点了点头:“我是在城门口遇见的,随口聊了两句。她说她准备去其他城池看看,说之前从未离开过这武安城,如今得了机会,想要到处走走看看。” “她还向我问起了你,说知晓你一切安好,她也就安心了。” “还说祝愿你余生皆安,找到能够相伴一生的女子。托我向你告个别,告诉你,她以后也会好好的,好好过,好好活。” 柯浩点了点头:“行,那就好。” 云裳的目光落在柯浩身上良久:“你不去找她吗?” 柯浩摇了摇头:“不找了,找她干嘛,这不是害人家吗?” 他是乱臣贼子,虽然投了诚,可是他犯下的过错也不会因为他投诚而消弭,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连他都不知晓。 又何必呢……何必拉着一个好好的姑娘陪着他去受苦受难的。 柯浩笑了笑:“她之前与我说起过,她在水云舫也攒了不少的银子,说想要到处走走看看,看不同的人不同的景,这样就挺好。” 云裳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话我已经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云裳骑着马走了,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转过头,才看见柯浩一直在望着城门的方向,过了许久,柯浩才转过身,朝着高骏走了过去。 云裳亦是打马离开,往前走了一段,远远地倒是瞧见王尽欢骑着马朝着这边过来。 王尽欢身后带着十多二十个士兵,士兵尽是浑身湿透,好似刚刚从水里上来一般。 第1538章 救命啊 “这是下水来?”云裳上前问着。 王尽欢点了点头:“刚刚将几条出城的河渠都用布拦了起来,为了保证不会有那恶心的虫子钻出去,我们在两岸,还有河底都做了加固,且没处都拦了十层。” “我与陛下刚刚都一起看过了,在拦了足足十层之后,下游就完全看不到那恶心玩意儿了。” 云裳颔首:“辛苦了。” “现在是准备去做什么?” “我准备先回去换身衣裳,然后去巡营。” 王尽欢嘿嘿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有些厉害啊……” “嗯?”云裳挑了挑眉,她怎么了就厉害了? “陛下在武安城中的消息,娘娘真可谓是瞒得滴水不漏啊,要不是这两日陛下主动联系了我们,我也全然不知道,陛下竟然在城中。” 王尽欢哼了一声:“玩还是你们夫妻会玩,将我们玩得团团转的。” 云裳挑眉:“这话,你敢不敢当着陛下的面重新说一遍?” “那自然……”王尽欢扬起下巴:“那自然是不敢的。” “不过,皇后娘娘是不是想要问我,陛下在哪儿啊?我知道陛下在哪儿,可是我啊……就是不告诉你!” 云裳倒也不恼怒,仍旧眉眼弯弯的模样:“是吗?” 云裳抬眸看向他后面:“那你回过头看看,你后面的人,是谁?” 王尽欢被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后面除了他带回来的那十多个士兵,什么人都没有。 “皇后娘娘骗人呢。”王尽欢啧了一声,转过头,却就看见洛轻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云裳的马上,就坐在云裳身后,揽着她。 王尽欢瞪大了眼,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陛下好,陛下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洛轻言只瞥了他一眼:“我不过来,怎么知道你平日里是怎么欺负我的皇后的?” “不敬皇后,是什么罪,你应该知道的吧?” “不是……”王尽欢慌忙解释:“我这怎么能够叫不敬皇后呢?我只是……” 王尽欢的声音在洛轻言的死亡注视之下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我只是和皇后娘娘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云裳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要被王尽欢那副怂怂得模样给笑了出来。 洛轻言轻哼了一声:“还在这里做什么?是觉着事情不够多?” 王尽欢连忙举起手来做投降状:“够多,够多。微臣先行告退……” 说罢,就飞快地带着人离开了。 “你怎么过来了?” “早就看见你朝着这边过来了,谁知道走了那么久都还没有走到,一会儿跟柯浩说话,一会儿和王尽欢说话,我就是想要听听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呢,所以就赶过来了。” 云裳忍不住又笑了:“没什么,就是聊一聊。” “虽然武安城最后也被毁得差不多了,恐怕短时间内都没有法子在住人了。可是大抵是因为这段时间这整座城池一直都被笼罩在巫族人的邪术和死亡的阴影之下,即便是这样,所有人,无论是城外的夏军,还是从城内跑出来的人,身上都充满着喜悦。” “大抵也是被这份喜悦给感染了,所以我现在,心中也是十分欢喜的。” “虽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需要处置的后续还有很多,但是心中也尚且算得上松快。” 洛轻言点了点头:“还有呢?” 云裳扬眉:“还有什么?没有了啊……” “你的欢喜,难道没有几分,是因为此事有了一个了结,然后就可以与我呆在一起,且很快就能够回锦城,能够见到承业了吗?” “也有吧。” “这么勉强?” 云裳听见这话,几乎能够想象得出他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便又忍不住笑了一声:“不勉强的。” 洛轻言驱马带着云裳一同到了河边,河边如同王尽欢所言,一层一层,拦了十层布。 我好在从武安城中出来的,都是小河,河面并不太宽,河水也不深,这些布料倒也都起了作用。 云裳翻身下马,走到河边从第一层开始往下看。 其实第一层之后,那些虫子就已经基本被拦住了。 后面的几乎就是为了保险起见而弄出来的东西了,到了第十层之后,水也清澈了许多。 “我叫人盛了这最后流出来的水,去喂了马,还抓了几只兔子来喂了,并无大碍。” 云裳点了点头:“让那些士兵出现异常的,便是那些虫子,虫子一除,便没什么了。” 云裳看见每一层布料的旁边,都站着一个士兵,正在用布做的舀子往外面舀那些小虫子。 “这些虫子,陛下准备怎么处置?” “烧了。”洛轻言指了指一旁正在搭建的灶台:“放在铁锅里面,往铁锅里面放柴火。虫子虽然多,可是并不大,所以其实并不太多。” “城中的暗卫也已经将水底的尸体那些捞了上来,捞上来的也都立马扔进锅中烧了。” “只要将那些尸体带走除掉了,慢慢的这些虫子就会变少。” 云裳点了点头:“挺好的。” 云裳笑着道:“鬼医那边也已经找到了治那虫病的方子,就按着肠虫的方子来治,效果比较显著,之前鬼医带过去的那二十来个病情比较重一点的人,都已经基本抑制住了。” “轻症的,鬼医正在想法子。” 洛轻言颔首:“有法子就行,至少也不用弄得人心惶惶。” 云裳应了一声:“昨天晚上将那二十来个病情比较重的士兵带走的时候,很多人都瞧见了。我准备让鬼医等会儿再看看,若是确定那些士兵并不大碍之后,我便敲锣打鼓地,让人将人送回来。” “也让所有人都看看,之前带走的那些人,都已经痊愈。” “让他们不必惊慌,若是有症状,早早地上报,也可早一些领到药。” 洛轻言点了点头:“挺好的,也会越来越好。” 云裳颔首:“这大概是我这一辈子,最难打的一场仗了。” “也是我。” “不过好在最后,我们还是赢了。” 云裳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王尽欢鬼哭狼嚎的声音:“皇后娘娘,快来 啊!救命啊!浅浅要生了!” 第1539章 一切都好 洛轻言蹙眉:“宁浅要生了,你找皇后做什么?” “没有稳婆,没有稳婆!”王尽欢的脸上尽是汗珠,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急得,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之前本来是有准备的,可是现在没有了。” “之前营中闹出了蛊虫的事情,那稳婆心中害怕,就说要走。当时浅浅觉着,到时候临到头的时候再找一个就好了,就让她走了。”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孩子提前发作了。提前了半个多月啊……” “我我我……”王尽欢不停地转着圈儿:“我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啊。” “怎么办啊……” 云裳蹙了蹙眉:“还不赶紧回去?” 洛轻言手中马鞭一挥,马就直接飞了出去,一路狂奔,云裳与洛轻言赶到了山上小院的时候,就听见宁浅的丫鬟正在吩咐着人准备热水准备褥子…… 云裳抬脚走了进去,走进去却只看见宁浅坐在椅子上,额上虽有薄汗,只是神情却仍旧算得上淡定。 “你怎么来了?” 云裳笑了:“王尽欢匆匆忙忙跑过来,一副慌得不得了的样子,告诉我你发作了,没有稳婆,让我赶紧过来帮忙。” 宁浅扶额,大抵是突然有些疼,指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椅子扶手支撑了一会儿,才又笑着道:“你又不是稳婆。” “是啊,我瞧着,你倒是比谁都要淡定的样子。” 丫鬟连忙给宁浅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宁浅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也不是第一遭了,也算是有些经验了,至少知道什么时候该用力,什么时候该休息保存体力。” “其实照我说,有没有稳婆,也没有什么区别,毕竟稳婆也就只会告诉我什么时候用力什么时候该保存体力。” “那还是不同的。”云裳走到床榻边,瞧着丫鬟已经在床上重新铺上了褥子那些,才叫人将宁浅扶到了床榻上。 而后取出了银针放在了一旁,又叫人找了参片来。 云裳仔细给宁浅检查了一下:“已经开了四指了,还是很快,第二次生产,开指的速度会比第一次要快上许多。” “小孩子的小衣裳报备毯子尿布那些可都准备好了?都拿过来吧。” 宁浅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你这架势,还真准备试一试给我当稳婆?” 云裳挑了挑眉:“有何不可?其实我也有些紧张,毕竟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只是加上上辈子,云裳也算是生过两次了,正如宁浅所言,也算是有些经验了。 而且,宁浅虽然并非第一次生产,可是这一回,情形却有些不同。毕竟之前,宁浅曾中过巫族的蛊虫,她觉着自己还是应该在一旁看着,至少等着孩子出生之后,她便能够立刻为孩子检查一下。 云裳抬起手,放在宁浅的肚子上,肚子在一阵一阵的发紧,云裳瞧着宁浅的脸色有些不好,知晓这是又开始阵痛了。 “宫口尚未全开,现在不能用力。” 只是好在第二次,宫口开的速度也极快,从四指到宫口全开,也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 宫口一开,屋中所有人都开始紧绷着。 “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力,不要停。” “好,现在休息一下。” “继续……” “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羊水有些浑浊,得要稍稍快一些……” “争取就这一次……” “好好好,出来了,出来了!” 一声啼哭声响起,云裳来不起松口气,就连忙将孩子抱了起来。 心跳脉搏那些都正常,只是孩子的胸口位置,凝着一块黑色的胎记。 云裳微微蹙了蹙眉,取了银针,在孩子的指尖和胸前各取了一滴血,血色也正常。 宁浅探出头来看向云裳:“没事吧?” 云裳摇了摇头:“没事,目前来看,一切都很好,是个男孩儿。” “只是胸前有个胎记。” 宁浅闻言就笑了起来:“没事就好,胎记什么的,都说是上辈子刻下的印记,说不定,是前世就与我们有缘呢。” 云裳也笑了,虽然她并不太相信鬼神之说。 可是前世这个说法,却是信的,毕竟,她不就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吗? 云裳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布巾,给孩子擦了擦身子,便给他穿好了衣裳,包在了小被子里面,将孩子抱到了宁浅身侧:“现在要喂奶吗?” “嗯。”宁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身侧襁褓之上,笑容虽然浅,却透着满满的喜悦。 云裳抬脚走了出去,王尽欢便飞快地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我刚刚听到哭声了,是不是生了?” “是。”云裳瞧着王尽欢眼眶红红的样子,有些好笑。 宁浅还没哭呢,这位先哭上了。 “是个男孩儿,目前来看,一切都挺好。待会儿等鬼医过来,可以让鬼医再给仔细检查一下。” “好。” 王尽欢应了,就急匆匆地冲了进去。 云裳抬眸,就瞧见洛轻言坐在一旁,倒是十分闲适,还在喝茶。 云裳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污:“第一次做稳婆,我得先回去沐浴换身衣裳。” 洛轻言掀了掀眼皮,便跟着站起了身来,跟在了云裳身后。 “王尽欢与宁浅,应该在我们之后成的亲吧?” 云裳颔首:“是啊,你忘了啊?是在夏国才成的亲啊,比我们晚多了。” 洛轻言若有所思:“可是,他们第二个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云裳脚步一顿,转过头眯着眼看向洛轻言。 洛轻言轻咳了一声:“没什么,我就是随口感慨一下。” 云裳只翻了个白眼,便去了后面屋子。 洛轻言走到一半,才想起还有事情尚未处置:“我还得去城中看看,先前派遣了人去城中一点一点的清查,看看城中还有没有人。原本应该是王尽欢去盯着的事情,只是如今宁浅生产,王尽欢只怕也没有空顾及这些。” 云裳点了点头,摆了摆手:“你去吧,我等会儿也要再去瞧瞧鬼医那里情形如何。看看症状比较轻的士兵,情况怎样……” 第1540章 可惜了,这一城百姓 “好。”洛轻言应了,目光在云裳身上转了转,终是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云裳虽然呆在城中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来过,只是她之前在这里住着的房间,宁浅还是叫人每日将她这间屋子打扫整理的很好。 云裳嘴角翘了翘,叫人送了热水进来。 沐浴换了一身衣裳,云裳去主院那边看了看,许是因为这次是第二个孩子,生的时候比较顺利,并未耗费太多的精神,所以宁浅的状态还不错,孩子也已经吃饱睡了过去。 “王尽欢呢?” 宁浅笑了笑:“王尽欢说还有些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置,下山去了。” “你刚生完孩子,他就跑了?” 宁浅倒是不甚在意:“他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反倒有些碍手碍脚的。城中的事情比较重要,先去将紧要的处置了,他陪着我也稍稍安心一些。” 宁浅笑着看向云裳:“此事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虽然这一回,其实我并未参与过什么,可就只是在一旁看着听着,也觉着这一场仗,虽然并没有几次真刀真枪的上战场打仗,可是却比任何一场仗,都要艰难得多。” 云裳点了点头:“巫族这样的对手,我们都是第一回遇着。兴许,也是我们这一辈子,唯一一次遇着了。” “希望是唯一一回吧,巫族那些歪门邪术,实在是太过恶心了。” 宁浅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这一城的百姓。” 云裳亦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也是一个教训,等着到时候清理完之后,就在这武安城的地方,立一座碑,将所有因为这场战事去世的百姓的姓名,全都刻在那碑上。让我们都牢记这一场劫难……” “这城中埋葬的那些森然白骨,都是这一场劫难的见证。” 宁浅点了点头:“挺好的。” “虽然这一场仗我们赢了,可是只怕也还是有巫族人侥幸逃了,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得要下令不允许修炼巫蛊之术才是。这巫蛊之术,实在是太可怕了……” 云裳应了,才又笑了起来:“行了,你刚刚生产,还是先好好休息休息吧,别太劳累了。” “我先下山去看看,若不然,等会儿鬼医只怕又要开始骂我了。” 宁浅听云裳说起鬼医,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是,鬼医的脾气,当真是,天王老子都不怕,陛下皇后都敢骂。” “谁教他是神医呢,我可怕他了,毕竟他若是想要我死,很容易,想要我活,也很容易。” 宁浅更是笑不可遏:“我可全然看不出来你怕他,倒是整天将他气得跳脚。” 云裳也笑了,站起身来帮宁浅掖了掖被子,就离开了。 刚到山下营地,云裳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药味中,还带着一点酸酸的味道。 云裳扬了扬眉,循着药味走了过去,倒是果真找到了鬼医。 鬼医就站在熬药的大灶台旁,额上还带着汗水:“倒下去倒下去,将这些乌梅都倒下去。” 一旁的士兵抬着一大筐子乌梅,往锅中倒了下去。 云裳扬了扬眉走了过去:“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的乌梅的?” “不知道,洛轻言找人弄来的,他在城中带人搜城,应该是搜查出来的吧。”鬼医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半晌:“洛轻言不是去了城中吗?”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你刚不是还说了吗?” 鬼医听云裳这么一说,更是不解了:“既然他去了城中,你为什么反倒还换了一身衣裳?” 云裳翻了个白眼:“你整日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会换衣裳,是因为宁浅生了。没有稳婆,所以王尽欢将我抓了过去,给宁浅接生去了。” 鬼医脸上尽是诧异:“生了?” “生了。” 鬼医点了点头:“孩子情形如何?” “我仔细检查过了,目前来看,好似没什么不妥的。只是孩子的胸前,有一块胎记。可是我取了孩子手脚和胸前的血来查看,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反倒是胎衣,好似泛着黑。” 鬼医蹙了蹙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也兴许,是胎衣将那蛊虫带来的毒给吸收了,所以孩子一切都好。” 鬼医看了眼锅里熬着的乌梅:“待会儿得了空我去瞧瞧去。” 云裳颔首:“我也是说得等你去看看,毕竟你医术比我厉害多了。” “啧。”鬼医瞥了云裳一眼:“是你自己不愿意学。” 云裳打着哈哈,目光落在锅中,转开了话茬子:“这是在做什么?不是用乌梅就可以了吗?为何还要熬制?” “毕竟不是普通肠虫,我担心寻常的乌梅会没有太大的效果,所以我就在里面加了一些对肠虫有用的药和花椒,加强一下效果。” 云裳点了点头:“须得要熬多久啊?” “一刻钟吧。” 一刻钟后,鬼医就叫士兵将锅中的乌梅捞了起来,放在盆子里面晾着,晾凉之后,便叫士兵分发了出去。 云裳抬起手就要伸进盆子里抓一颗乌梅,鬼医抬起手就朝着云裳的手打了过去。 云裳还未拿到东西,就被抽了回去。 “你这人是有什么毛病不成?什么都想试试?” 云裳轻咳了一声:“乌梅又没有大碍,不是吃的吗?” “是吃的没错,可是这乌梅也是用药熬过的。你没病没痛的,老是想吃药做什么啊?” 云裳笑了笑,没有作声。 天色渐暗,营中各处已经开始渐渐亮起了火光。 云裳立在原处看着,看着士兵抬着盆子去营中分发。 看了会儿,云裳才道:“过会儿,就是涨潮的时候了。” 鬼医点了点头:“听说了,你要去青云湖看看吗?” “要看的吧。”云裳没有犹豫。 鬼医扬眉:“你可别什么都自己跳进去看了,你找几个营中时常在青云湖中游泳的人,让他们潜入水中,看看之前暗涌的位置有没有水涌出就行了。” 云裳瞥了鬼医一眼:“难道不是直接标记出现在的水位线,而后看看等会儿涨潮不涨潮就知道了吗?” 第1541章 许久不见了 鬼医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道理啊?” 鬼医轻咳了一声:“不过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本来也就该由你们来操心,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看病制毒。” “这武安城的事情也就快要了结了,你承诺我的药宫的事情,可别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忘不了。” 云裳带了几块木炭,又带了人去了青云湖边,在湖边找了几块大石头,用木炭在石头上如今水位所在的地方画了一条线。 已经入了秋,这几日雨水已经少了许多。 青云湖中除了涨潮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比较平静,水位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云裳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云裳叫人点燃了火把,在湖边等着,正等着,一件衣裳就落在了她的肩头。 云裳转过头,就瞧见洛轻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后面还跟着一个荣杰。 “荣大人。”云裳将洛轻言给她披上了披风拢了拢:“平日里,这青云湖中的水,约摸在什么时候涨潮啊?” “平日里现在这会儿就会开始,而后在一个时辰之后到达水位最高点,在持续约摸一刻钟之后,就又会慢慢退潮。” 云裳闻言,下意识地就让侍卫举了火把,看了看她画出来的那条黑线,水位并没有上涨。 “大抵是所有的暗涌都已经堵住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握了握云裳的手,云裳的手微微有些冰,洛轻言蹙了蹙眉:“夜里冷,先等一等,一个时辰后再过来看吧,派人过来看也行。” 云裳应了一声,倒也没有拒绝,只跟着洛轻言一同转身往回走。 “鬼医说,今天傍晚你亲自带着人入城去搜查去了?可搜查出了什么?” “找到了两个老人家,因为腿脚不便,一直待在家中,昨夜的大火没有波及到他们,只是却也没有办法自己离开武安城,我叫人将他们在周围找了两个闲置的农家,先暂时将他们安置在了那里。到时候,叫人送些吃的过去。” 云裳应了一声:“最苦的还是百姓。” 洛轻言应了一声,却又道:“只是若是没有这一遭,只怕整个夏国,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百姓会受苦。” “若是夏国真的落入了巫族人之手,夏国这千千万万的百姓,恐怕都会成为巫族人手中的傀儡,被巫族人做成活死人,亦或者用来练蛊,被蛊虫控制。” 云裳颔首:“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洛轻言揽住云裳:“除此之外,还在城中一间宅子中发现了许多养蛊虫的罐子。那个地方是一处十分破旧的屋子,屋子里摆放着破碗和旧拐杖,瞧着倒像是乞讨所用。” “那个乞丐?巫族族长?” 洛轻言嗯了一声:“我亦是怀疑,那处地方是巫族族长此前暂住的地方。” “十分破旧的屋子?”云裳扬了扬眉:“这位巫族族长倒是果真如同你所言那样,在伪装之事上不留丝毫破绽,连居住的屋子,都做的滴水不漏。” “只是你之前说,想法子将鬼医弄出来的那半吊子蛊虫下给了那巫族族长,可是,自打昨夜事发之后,好似就没有瞧见过巫族族长?他是死了?还是逃了?” 洛轻言垂眸笑着:“正想与你说这个呢,瞧见那巫族族长了,大抵是因为他自己炼蛊的本事在整个巫族中都算的上数一数二的,所以那蛊虫虽然对他的身体有些影响,可是却并未影响到神志。” “只是毕竟身体受了损伤,想要做什么,也不易了。且他大抵也知道,连他都已经被发现了,此番巫族起事之事,恐怕是败了。” “所以今日傍晚的时候,他趁着天色稍稍昏暗的时候,便轻装从简,将所有能扔的东西都扔了,一大早的就跑到了城门口等着,意欲出城。” “此番他假扮成了一位寻常老人家,不过大抵是他本身就并不会易容之术,他仍旧没有易容,被暗卫给发现了。” “人已经被送了出来,关押了起来,你可要去看看?” 云裳点了点头:“自然是要看看的,毕竟这一场战事会发展成如今这副样子,与他大抵是脱不了干系的。” “巫族数百年偏居一隅,安安分分。便是这位族长,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才有了这么一出。我说什么,也得要去会会这位巫族族长才是。” 洛轻言应了一声,才道:“虽然乌蒙齐出城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暗卫也搜过身,可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我还是让监视他的暗卫佩戴上了巫族的骨哨,将他关押在了一处石头所砌的牢房中。” 云裳颔首:“陛下是对的,虽然我们揣测,那位乌蒙齐与那圣女,应该是一个擅长巫术一个擅长蛊术,可是也并不代表着,擅长蛊术的人就不会一点巫术。” 洛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带着云裳一起去了营中。 那石头所砌的牢房,其实是在地下的,从一处营帐走下去,我便是一道铁栏杆门,门外并未有守卫。 透过铁栏杆,就能瞧见里面靠着石墙坐着一个人。 云裳并未叫人将门打开,只立在门外,看着屋中的人,虽然换了一身打扮,只是脸却仍旧是那张脸。 “许久不见了。” 乌蒙齐抬起眼来,眯着眼看向云裳。 大抵是因为云裳如今换了一张脸的缘故,乌蒙齐的目光中尚且带着几分犹豫,半晌才似是确定了一般:“你是,妙手堂那位洛夫人?” 说着,目光却又落在了洛轻言的身上,随后转向了洛轻言揽着云裳肩膀的手。 “啊……原来如此。” 乌蒙齐很快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夏国的皇后娘娘,我还道,夏国一个细作都这般厉害呢。倒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了。” 云裳笑了起来:“族长不必这样说,毕竟,族长能够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知晓我并非是妙手堂的人,且猜到我是夏国派遣入城的细作,亦算得上是十分厉害了。” “且,若非因为陛下提醒,若非因为族长后来与贺楚灵联手,我亦怎么也不会发现族长的身份……” 第1542章 旧事 “说笑了。”乌蒙齐的目光有落在了洛轻言的身上:“说起善于伪装,我恐怕无论如何,都是比不过陛下的。” “毕竟,若非是最后那一出启动转命大阵,我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夏国陛下,竟然那般艺高人胆大,竟然假冒卯展,就呆在黎行的身边,呆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仅没有被黎行发现,且还竟然骗得所有人的信任,甚至来得了一个启动大阵备选人选的名号。” 乌蒙齐拍了拍手:“好计谋,好本事。” 洛轻言瞥了乌蒙齐一眼:“过奖,若是旁人,兴许我还没有这个胆量,可是正好因为我选择假扮的人是卯展,所以心中倒还有些底气的。” “毕竟之前我被关在巫族的时候,朵兰珠经常来我那里,每次她来的时候,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尾巴。那个尾巴,就是卯展。” “卯展喜欢朵兰珠,所以除了朵兰珠,他是我在巫族见过最多的人。他的言行举止,我都曾花心思仔细观察过,假扮起来也并不太难。” “加之……兴许是因为之前私奔逃离巫族的那位巫族圣女是卯家人之故,你们将过错怪罪到了卯家,导致那原本是巫族百年望族的卯家,渐渐落败。” “虽然后来,那位圣女又送了后人回巫族,且将所有巫术交给了后面的圣女恕罪,可是巫族许多人,却都对卯家的人,特别是卯展,不太待见。” “也正因为这不太待见,许多人不太与卯展交流,对卯展此人,了解也并不多。兴许,还不如我多。因此,我才能够这般顺利地假扮卯展在武安城中行事。” 乌蒙齐听洛轻言这样说,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所以说来说去,到底也还是我们巫族自己出了岔子,让陛下钻了空子。” “自作孽不可活啊。”乌蒙齐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抹懊恼,只是很快却又消失不见:“既然已经落入了陛下的手中,我也不求能够活着厉害了,只求能够死得痛快一些。” 云裳笑了:“自然是没有法子活着离开的,只是这死得痛快不痛快,怎么个死法,却就取决于族长你了。” 乌蒙齐眯着眼看向云裳:“皇后娘娘又想做什么呢?” “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我们到底也还是聊过几次天的交情,我觉着你是一个挺好的聊天对象,所以今日来,就是想要同族长聊聊天,聊一聊,巫族这数百年来也算是日子顺遂宁静的。有一句话,叫做知足常乐。既然巫族一切都好,为何族长却要弄出这么一场祸事来?” “要知道,这祸事,不仅令夏国人死伤无数,也彻底断送了整个巫族的未来。” “断送了巫族的未来?”乌蒙齐听云裳这样说,却是笑了起来:“我为何要在乎巫族的未来?” 乌蒙齐冷笑着:“巫族,在之前的数十年,根本没有将我当作一个人来看,他们只当我当作牲畜,当作一个罪恶的存在。” “我的母亲,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便是死在那些巫族人的手中。” 乌蒙齐眸光转冷:“所以这样的巫族,我为何要在乎?那些巫族人,不过蝼蚁而已。” “若是他们能够助我得到这夏国霸业,我能够将整个夏国江山都握在手中,那么,我倒是可以放任他们在我手中继续苟且偷生。倒是,我也断然不会让他们活得太好。” “若是此计事败,败了也就败了,巫族覆灭也就覆灭,我……根本不在乎。” 云裳扬了扬眉,关于乌蒙齐的身世,她倒也听洛轻言提起过,只知道他是前巫族族长的私生子,且之前为了掩盖身份,一直在巫族族长身边当了几十年的侍从。 却不曾想到,他对整个巫族,都憎恶至此。 “意外吧?”乌蒙齐笑了起来:“很多年之前,当我匍匐在那些巫族人的棍棒之下,当我被那些巫族人侵犯,当那些巫族人对我吐口水,甚至将我踩在脚下的时候,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对我母亲做出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在想,总有一日,我会让整个巫族,给我,给我母亲陪葬。” “后来,我将我的身世揭露出来。那些曾经欺辱过我的人都怕了,都担心我会报复。可是我并没有……” “我待他们一如往昔,我假装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我装作谦逊的模样。他们就以为,我把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都忘了。” “再过了几年,我当上了族长,他们见我仍旧没有追究。他们就彻底放心了,他们就将那些事情给忘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事实上,我从未有一日忘记过。那些往日,每日都会不停地在我的梦中上演,我对他们,对整个巫族的恨意,也一日比一日更加厉害。” 乌蒙齐的眼中写满了恶毒:“后来啊,后来……” “其实我一直就有这样的心思,早已经开始筹谋,我筹谋了十多年,一直到……一直到陛下回到夏国。” “陛下回到夏国,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乌蒙齐笑了起来:“毕竟一个消失了近三十年的皇后,一个在敌国,做了近三十年王爷的皇子突然回到了夏国。” “原本属于夏国皇室的平衡,也就骤然被彻底打破了。” 乌蒙齐嘿嘿一笑:“我当时就觉着,一个能够以平民身份存活在宁国皇室,且成为宁国战无不胜的王爷的人,定然会给夏国那几位皇子带来不小的冲击。那么,之前夏国的皇子们,夏国的臣子们,夏国后宫那些嫔妃们,岂会轻易甘心?” “结果正如我所料,陛下被立为太子,陛下登基,最后七王爷起兵叛乱,七王爷谋逆。” “啊,多好的机会啊。” 乌蒙齐眼中尽是疯狂:“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我又岂会放过?” “所以,我想方设法地说服了巫族那些老古董长老,说服不了的我就直接除掉。” “而后,我就谋划了这么一局。这么一个……大局。” 第1543章 不害怕 乌蒙齐笑了起来,脸上尽是褶子:“我这几个时辰,呆在这里,仔细将整件事情都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我觉着,这些事情中,我唯一做错了的,就是抓走了你们的儿子。” “要不是抓走了你们的儿子,要不是陛下到了我巫族,兴许,你们也不会发现我们的谋划,我们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啊……真后悔啊。当时本来也是打着主意将陛下引到巫族来救孩子的,可是当时我想的是,将陛下杀死在我们巫族。” 乌蒙齐看向洛轻言:“只要你一死,只要你一死,夏国必定大乱,到时候的情况就对我们更有利了。” “说到底,还是我对你不太了解。不曾料到,你竟然能够从巫族逃出来,且还能够潜入这武安城中。” 云裳笑了笑:“想要夺取天下,成为天下之主,可不容易。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成为成败关键。” “不过事实上,哪怕当初你们没有掳走承业,陛下没有去巫族救承业,你们的阴谋也不可能真的得逞。” 乌蒙齐啧了一声,倒也并没有和云裳辩驳:“兴许吧,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悔也无用了。” 乌蒙齐看向了两人:“之前传到武安城的,关于巫族的那些流言蜚语,是假的吧?所以,巫族如今怎样了?” “巫族早已经不复存在,你们的圣女,你们的灵穴,你们整个族人生活了数百年的地方,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乌蒙齐闻言,骤然笑了起来:“哈哈哈……” 他笑得直不起腰来,许久才平复了下来:“好啊,好啊,虽然我的谋划都失败了,可是没有关系,巫族也没有了。哈哈哈,又整个巫族给我陪葬,我也不亏了。” 云裳蹙着眉头看向乌蒙齐,也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让乌蒙齐竟然这样恨巫族,恨到希望整个巫族都给他陪葬。 乌蒙齐笑够了,才又抬眸看向了云裳:“杀了我吧……” 说罢,却又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啊,其实也不用你杀了我。” 乌蒙齐抬起眼来,看向顶上的泥土,勾了勾嘴角,念了一句咒语:“圣灵在上,我愿以我的灵魂相祭,愿所有的巫族灵魂,永入地狱,灵魂永被封印,永世不得超生。” 随后,云裳与洛轻言便瞧见,乌蒙齐的眼耳口鼻皆流出了鲜血,随后,乌蒙齐就像是入定了一般,缓缓闭上了眼。 云裳就要打开门去查看,却被洛轻言一把拉住了:“小心。” “嗯?”云裳转过头,眼中有些疑惑:“他七窍流血,应该不会是假死吧?” “不管是真死还是假死,这些个巫族人,哪怕只是一具尸体,都能够成为武器,谁也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有蛊虫,是不是还有巫术残留,还是小心为上。” 洛轻言转过头唤来暗卫:“弄一桶桐油来。” 暗卫很快将桐油送了过来,洛轻言让人将那桐油尽数隔着铁栏杆泼到了乌蒙齐的身上,而后扔了一把火把进去。 火一碰到桐油,骤然烧了起来,火苗很快蹿高,烧得极其旺。 很快,云裳就瞧见,乌蒙齐的尸体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而后轰然倒地。 这位巫族族长也算得上是一位奇人了,只可惜,打错了主意,走错了路。 洛轻言与云裳立在一旁看着,心中却是无比的平静。 等着那骨架都被烧得只剩下一些小块的骨头,洛轻言才拉着云裳一同离开了那暗牢。 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去了中军大营,王尽欢正在里面,紧蹙着眉头,手中抱着不少的折子。 云裳挑了挑眉:“这是这段时间的军务奏折?我入城不过一个月,就已经有这么多了?” 王尽欢抬眸朝着云裳与洛轻言看来,只轻轻挑了挑眉:“皇后娘娘猜错了,这些啊,是给陛下的?” “我的?”洛轻言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可不就是给你的吗?虽然如今太上皇在宫中坐镇,可是太上皇却也是个拧得清的,既然已经让位,便不念权术,所以,一些比较小的事情,他给处理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且在时间上也不怎么着急的,就叫人给送了过来。” 王尽欢挑了挑眉:“你那些暗卫也个个都是人精,之前因为我并不知道你在武安城中,便并未将这些东西送到我这里。” “如今我知道了,他们一个二个的,就将这些东西全都堆到了我这营中,且让我转交给你。” 王尽欢冷哼了一声:“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让我来做,气死我了。” 云裳在一旁笑着,洛轻言只抬起手来将自己的衣袖稍稍往上卷了卷,一脸的漫不经心:“你若是不服气,可以去和他们打一架。” “不了不了,反正我也只是转交一下罢了,我怕什么?我才不和他们打架,我又打不赢他们。” 王尽欢微微扬起下巴:“我能够走到今天,靠的是这个脑袋,是智慧,又不是蛮力。” “不是的。”洛轻言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你靠的并不是智慧,你不存在那个东西。” 洛轻言将袖子卷好了,才抬起了头来:“当年我会将你留在身边,一是因为当初你爹爹与我有些交情,在我年少的时候,曾经有恩于我,所以他将你塞过来,我并未拒绝。” “二则是因为,我觉着,像你这么傻的人并不太多,傻有傻的好,至少忠诚,且没有太过的花花心思,所以我才将你留了下来。” “……”王尽欢眼中尽是茫然,好似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无法接受,半晌才道:“骤然知道这个消息,我内心是有点崩溃的,不行,你得让我缓一缓,让我缓一缓,你就不怕我辞官归隐吗?” 洛轻言摇了摇头:“不害怕。” “嗯?” 云裳透过王尽欢那张昳丽的脸,都能看出王尽欢心中的茫然与沧桑。 “因为宁浅不会离开皇后。” “……” “宁浅不会离开皇后,你辞官归隐,要离开夏国,宁浅只会选择皇后,而不会选择你。” 第1544章 即将入冬了 王尽欢深吸了一口气,不停地翻着白眼,掐着自己的人中,半晌才似缓过了劲来:“虽然我觉得你说话不太好听,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应该是实话。” “我都不敢去问浅浅,在皇后娘娘与我之间要选谁。” 王尽欢哭唧唧的望着洛轻言:“你就只能欺负我了……” 说完,又看了眼放在书桌上的那一沓子折子:“不过看看这些你即将要处理的折子,我就骤然觉着人生美好了许多。我要回去坐月子了……” “啊!不对,说错了,我要回去陪我家浅浅坐月子了。你就……你就好好和皇后娘娘一起,处理奏折吧。” 王尽欢将佩剑拿上,哼着小曲儿就出了中军大营。 云裳在一旁笑出了声来:“你怎么就总是欺负王尽欢。” 洛轻言扬了扬眉,走到书桌后取了一本折子看了:“欺负他?有吗?我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 “实话是实话,可是说实话也不能够总往人心窝子上面扎刀子啊。” 云裳见洛轻言看了一本折子,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忍不住出声问着:“怎么了?有什么旁的事情发生吗?朝中有太上皇坐镇,应该也不会有太不好的事情吧?” 云裳说完,又感慨道:“有时候觉着,王尽欢在你身边也挺好的,至少有个人,能够在你觉得累的时候,同你说笑,调解调解心情。” “宫中有刘文安,朝中有王尽欢。” 洛轻言抬眸看了云裳一眼:“嗯,后宫还有宁云裳。” 云裳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最近刘总管也不在啊,你怎么还是这副油嘴滑舌的腔调。” “说话这是一门,学会了就不会忘的技能。” 洛轻言说着,将手中的折子扔给了云裳:“看吧。” 云裳垂首翻开了折子,微微蹙了蹙眉:“关于夜郎国的?” “是。”洛轻言抿了抿唇:“之前夏侯靖原本是打算和仓觉青肃来一个里应外合的,只是突然杀出来了一个巫族,将他变成了活死人,也彻底打破了他的既定计划。” “但是之前原本安永庄的那些人,那些人修建起来的工事,其实有不少,都被人暗中送到了边关,交到了夜郎国的手中。不仅如此,夏侯靖还送了不少工匠过去,在两国交界的山中,以同样的法子凿空了山,将兵马藏匿在其中,随时准备起事。” 这件事情云裳之前便已经知晓,只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桩。” “边关的将领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情,加上夏侯靖突然起事,兴许也突然和仓觉青肃失去了联系,所以仓觉青肃兴许是有些急了,也就在边关那边发起了战事。” “那处边关,其实怎么说呢,地形地势比较复杂,易守难攻,同时,因为他们的后方营地就在那些山中,他们的一些工事,也是借助地势修建的,对我们来说,同样也是易守难攻。” “也已经几个月过去了,柳吟风也过去了,只是战事如今也还胶着着,双方各有损伤,如今尚且找不到突破口。” 云裳蹙了蹙眉:“已经九月了,很快就要入冬了。” 洛轻言闻言抬眸朝着云裳看了一眼,沉默了下来:“是啊,马上就要入冬了。” “这样胶着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打破这个僵局。” 云裳垂下眸子:“要不,臣妾再去边关走一遭?” 洛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你想都不要想。” 洛轻言轻哼了一声:“其实也并非全然没有法子打破这个僵局,只要学会了破罐子破摔,一些都将毫无难度。实在是将我逼急了,我便调集整个夏国的炸药,悄悄挖了地道往那山下一埋,而后撤离大军。” “只是我觉着,现在尚且没有到破罐子破摔的时候。” 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我会派遣两个信得过的将领过去,将柳吟风替换下来,他若是想要游山玩水,便让他去游山玩水,他若是想要回到朝堂之上,就让他回到朝堂之上。” 洛轻言说完,才道:“鬼医过来也已经有两三个月了,他既然能够放心离开,应该就是柳吟风身上的寒毒已经全然无碍了吧。” 云裳掀了掀眼皮子:“陛下……” “嗯?” 云裳有些哭笑不得:“陛下怎么什么醋都吃?” 洛轻言倒也并未否认:“你方才提起,马上即将入冬了,难道不是想起了柳吟风身上的寒毒?你想要去边关,难道不是因为害怕柳吟风呆在边关,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上战场,寒毒有可能会发作?” 云裳的确是有些担心这个,只是却也并非只担心这个。 “此乃其一,其二则是,冬天快要到了,很快,武安城破,夏侯靖与巫族都已经覆灭的消息,就会传到边关。” “仓觉青肃得到消息之后,我觉着他会在冬天来临之前,在我们如今尚且有不少兵马尚在这武安城,没有办法立刻调集到边关的时候,破罐子破摔,想方设法地强攻,了结此事。” “毕竟,将这场战事拖到隆冬,对他们,也绝非一件有利的事情。冬天夜郎国境内的草木衰败,牛羊马都没有了吃的,行兵打仗运送粮草支援前线,都是极大的考验。” 洛轻言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所以,事实上,我也想要早些将这场战事结束。” 云裳幽幽叹了口气:“连经几场战事,夏国无论是在国库还是国力还是民生之上,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至少须得要安稳几年,好好的休养生息了。” 云裳抿了抿唇:“且看如今这形势,我甚至觉得,哪怕是这场战事取得了胜利,咱们也不宜继续在乘胜追击了。” “我们想要侵吞下夜郎国,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很难做到。那不如先固守住我们如今拿下的那些城池,先彼此恢复恢复。” 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你说的,甚是有理,只是,如今下一步应该如何走,其实端看夜郎国的态度。” 第1545章 那就这样做吧 云裳挑了挑眉:“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我不去边关也可以,陛下也可以真的搜罗许多的炸药……” 云裳想了想:“算了,炸药这东西太危险了,万一一个不小心,反倒是害了自己。可以明面上搜罗炸药,然后将炸药换成沙土,运送到边关,用以威慑夜郎国。” “而后,让此前我们安插在夜郎国的暗卫细作,全部直接动手,抓夜郎国那些重臣,全都掳走关押起来,用以威胁仓觉青肃。” “左右,就是逼迫得他不得不降。仓觉青肃不傻,而且心机极深。如今这场战事,不仅是咱们夏国,夜郎国也早已经掏空了自己。” “如今一直与他同盟的夏侯靖又已经没了,他若是想要保全自己的王位,头像,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若是倾全部之力,兴许还有机会,灭一个夜郎国。可是夜郎国,即便是倾尽所有,想要只靠着自己,就吞下我们夏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洛轻言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云裳身上,嘴角微微勾了勾,他实在是太喜欢他家皇后这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模样,像是整个人都在发着光一般。 洛轻言点了点头:“好,就按皇后娘娘说的做,到时候,我派几个嘴皮子比较厉害的文臣过去,和他们谈一谈。” 洛轻言想了想:“我觉着御史台那几个老匹夫就挺好。” 云裳垂眸笑出了声来:“陛下将御史台的几位大人都派遣了过去,正好就没有人盯着你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洛轻言对云裳这个为所欲为,倒是有些意见。 “我什么时候为所欲为了?即便是他们没有盯着,至少在朝政大事上,我还是很有谱的吧。我不喜欢他们,是因为他们身为朝中大臣,总是不把目光放在朝堂上。” 云裳自然明白洛轻言话中何意,只轻声笑了起来:“他们不将目光放朝堂上,自然是因为,陛下在朝堂上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够需要他们去监督指证的地方,唯一为人所诟病的,也就是后宫子嗣之事了,他们自然就想要多操心一些。”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他们哪里懂我的快乐?我已经准备好了,以后他们若是谁再敢指指点点,我就多替他们选几位美人,往他们后宅送。” “等着后宅的事情困扰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就没精神理会那么多了。” 云裳笑得愈发厉害了:“那几位大人岂不艳福不浅?” “是艳福不浅,只是艳福,也许得要有本事享受。” 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到时候就将他们派去边关,给他们找个足够他们发挥自己嘴皮子的地方。” 云裳将手中的折子递还了回去,洛轻言又拿起另外一本看了起来。 洛轻言在中军大营看了多久的折子,云裳就在一旁陪了多久。 等着洛轻言将折子处置完了,云裳才站起身来,将折子都整理好,交给了暗卫。 “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洛轻言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你不是还要去青云湖边看看去?” 云裳点了点头,跟着洛轻言一同出了中军大帐,往青云湖那边走去。 远处的好几处营地亦是点上了火把,走到高处,那些星星点点尽入眼中,云裳勾了勾嘴角,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有几分人气了,之前在武安城中的时候,每日我都觉着,武安城的人气越来越稀薄。” “那种感觉,几乎像是一点一点地被夺去呼吸一般,憋闷得难受。” “只希望,那些巫蛊邪术,能够就此全部葬在这武安城,葬在巫族,再也不要出现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轻声笑着:“会的。” 洛轻言与云裳踱步去青云湖边,湖边仍旧有暗卫在守着,见着云裳与洛轻言过来,连忙低声禀报着:“陛下,皇后娘娘,我们仔细查看了水位线的位置,水位一直没有怎么动,并未出现涨潮的情况。现在已经是平日里的落潮时间了……” 云裳点了点头,看了眼湖中划动的那几条小船:“他们是在做什么?” 那暗卫抬起手来挠了挠脑袋:“首领说,虽然水位线并无变化,可是却也不能够保证,完全没有虫子游出来,所以叫人划船在湖中到处用火把照着看看。” 云裳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看见一个人径直从船上跳了下去。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这又是做什么?” “首领还说了,现在鬼医先生已经找到了可以治好那虫病的药,所以也没什么打紧的,若是没有法子断定这湖中有没有那虫子,就跳下去试一试就知道了。” “……”云裳扶额,她之前弄这水位线,就是因为觉着,天气已经很冷了,再叫人跳进湖中看那些暗涌的地方有没有被堵住有些不太妥当,所以才专门弄了这水位线,好不要让那些暗卫跳进湖中…… 结果他们还是跳进去了。 洛轻言也笑了:“让他们起来吧,水不冷吗?” 说罢,又转眸看向云裳:“之前我让人堵住那些暗涌的时候,还叫人也在那些暗涌上面铺上了布,压好了石头,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云裳点了点头,洛轻言做事,她自然是十分放心的。 “好,那我们再去鬼医那里看看,然后就回山上院子吧。” 云裳找到鬼医的时候,鬼医正在给那些士兵诊脉,见云裳与洛轻言过来,便站起了身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都已经得到了比较好的控制,只是可能尚且需要留意着这几条河下流的地方。” “毕竟,在我们发现之前,便早已经流了不少水下去了。” “这个病并不可怕,治起来比较容易,只是害怕有人得了病不知是怎么回事,没有治好,反倒是传了出去。” 云裳颔首:“倒也不必那样麻烦,直接让陛下下旨,让这几条河下流的城池镇子上都张贴,将症状,将药方那些,都一并张贴出去即可。” 鬼医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个法子,那就这样做吧……” 第1546章 今夜仍不平静 “还有,我刚刚让人在叛军的营地那边,将那些叛军都集中到一起,看了看那边中蛊虫的情况,一共清理出来三十二个中了蛊虫的士兵,并且给他们引出了蛊虫。” 云裳应了一声:“今日主要亟需解决的问题几乎都已经处置了,昨夜就没有好好休息,今天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嗯。” 鬼医应了一声,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到处看看然后就去睡。” 云裳应了,跟着洛轻言一同往山上去:“战场打扫清理是一件琐碎的事情,只是却也用不着我们两人一直呆在这里,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若是营中没什么要事的话,我准备明日就启程回宫了。” “嗯。” 云裳笑了笑:“待会儿去问问王尽欢,看他们是什么打算,毕竟浅浅刚刚生下孩子,还在月子里,也不宜赶路。” “若是他们准备留在这里,那就让王尽欢盯着一点战场清理的事情。不过这一次的主力,却可以不必王尽欢来担当,可以交给叛军的那些个首领。” 洛轻言扬了扬眉:“你是说柯浩和高骏吧?是想给他们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 云裳笑了起来:“怎么陛下听着,好似还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 “自然不情不愿,皇后娘娘在武安城,柯浩都比我见你的次数多。”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没有理会他,只径直道:“俗话说,千金易得,良将难求,我们朝中亦是十分缺少好的将领的,无论是柯浩还是高骏,若是抛开他们叛军这个身份而言,都算得上是一个良将。” “他们此前在武安城中的时候,在知晓夏侯靖已经没了的时候,就已经想法子投诚了,至少也应该给他们一次机会才是。” “他们的确是对夏侯靖忠诚,可是如今,不是已经没有夏侯靖了吗?” “且经由武安城这桩事情之后,我相信,他们对家国这二者,亦有了更深刻一些的认知。若是能够将他们收为己用,也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洛轻言抬起手来拍了拍云裳的后脑勺:“知道了。” “将功赎罪是可以的,只是毕竟是叛军之将,也断然不可能就因为他们打扫了战场,将功抵过了,就直接重用。到时候班师回朝,论功论过的时候,顶多给他们一个百夫长都已经是仁慈,以后是什么模样,就端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云裳笑了笑:“嗯,也好,总比直接杀了来得好。” 云裳与洛轻言一同上了山,云裳就要往主院那边走,洛轻言伸手就将云裳拽住了:“去做什么?” 云裳眨巴眨巴眼:“我去看看浅浅和孩子啊?” “王尽欢在呢,轮得到你去看?” 洛轻言说完,就拽着云裳回了屋。 两人洗漱妥当,洛轻言便出了屋。 这院子是周围唯一一处山坡,从山上一处突出去的石头上,就能够将周围的景象纳入眼中。 山下到处是灯火,或聚集在一处,或是零星的三两点。 云裳站在洛轻言旁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武安城,城墙有些高,他们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城中部分的景象。 与上一次云裳站在这里看到的景色不同,如今那座城池,无论是城墙之上,还是城中,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再无任何光亮。 昨夜那场大火,烧光了大半个武安城,如今空气中,都似乎尚且有些烧焦的味道。 “今夜,恐怕还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云裳自也明白洛轻言为何会这样说,虽然好似已经尘埃落定,可是却也还有部分巫族人混在叛军中,一同出了城。 若是那些巫族人要起事,今夜是最好的机会。 云裳蹙了蹙眉:“巫族族长,巫族那些个首领,都已经尽数被我们处置了,他们又何必还折腾,好好活着不好吗?” 洛轻言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容易,巫族人与寻常不同,他们的一辈子都好似与巫族绑在了一起,好似背叛了巫族,就会受到什么惩罚一样,所以他们绝不会为了活下去,而背叛巫族的命令。” 云裳愣了愣,倒是骤然想起了常林。 那个自己想法子将自己暴露了的巫族人。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身上流着巫族的骨血,所有的巫族血脉,从一出生开始,就已经被种下了无法拔除的蛊虫,那蛊虫会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死。 若是不为巫族办事,不听从巫族人的命令,那蛊虫就会让他受尽苦痛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裳抿了抿唇:“我知晓了,所以,生在巫族,就是一场苦难。” 云裳目光落在山下那些营帐之上,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着:“陛下觉着,若是这些侥幸从城中逃出来,如今混入了这营中的巫族人想要下手,会选择,从何处下手呢?” 从何处下手? 云裳与洛轻言皆在想这个问题。 “咱们可以一个一个的排除。” “首先,夏军大营守备森严,他们无法靠近,他们动不了手脚。不过并不排除,夏国营帐之中还有未被抓出来的巫族人。可是即便是有,也顶多一两个,想要闹出什么大乱子来,恐也不易。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粮草。” “而其他巫族人,他们能够活动的区域,也就在他所在的那片营帐之中。且因着虫病的原因,各处营地,都已经下了令,不允许寻常士兵肆意走动。” 洛轻言点了点头:“可是,巫族人,特别是能够被选来这武安城的巫族人,巫术亦或者是蛊术,这二者,至少也应该是会其中一个的。” “若是用巫蛊之术,他们便根本不必离开营帐,便可下手。” 云裳点了点头,骤然抬起头来:“城中死了那么多巫族人,他们随身携带的骨哨和竹笛……” 云裳能够想到的事情,洛轻言也早已经想到了。 “不然你以为我之前带兵搜城是搜什么?” 洛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城中能够搜罗到的那些骨哨和竹笛,我都已经带回来了,且将骨哨都分发给了各营地的主事之人……” “至于竹笛……” 第1547章 不应该只是巧合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我已经在营中寻了数十个精通音律之人,等着天快亮的时候,便在营中开始吹笛。” 吹什么曲子,自是不言而喻。 “下蛊虫,须得要人就在下蛊人的附近,今日营中的蛊虫已经尽数引出,明日一早,若是有人中了蛊虫,那下蛊虫的人,势必就是时常与他相处之人。” “至于巫术……”洛轻言嘴角勾了勾:“此前在武安城,在黎行的旁边,我亦是打探出了,巫族人使用巫术须得要哪些条件。” “须得要哪些条件?”云裳扬了扬眉,有些不解。 “是啊,巫蛊之术虽然的确是十分邪门的术法没错,可是无论是蛊虫,还是巫术,都并非是想使就能够使的,都有属于他们的限制。” “比如蛊术,他便困于距离,下蛊虫,须得要将蛊虫放得到被下的人身上才行,毕竟蛊虫,没有办法去寻到自己的宿主。” “而巫术,则受制于阵。” “阵?” 洛轻言轻轻颔首:“所有的巫术,不管是大阵还是小阵,也势必得要有个阵。” “影响大的须得要用大阵,影响小的,用小阵。总归是要有阵法的……” “列阵的东西倒是没有规定,也不必拘泥,可以是烛火,可以的泥土,可以是棋子。只是阵法图,却是一定的。” 云裳牵过洛轻言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手心上画出了一个阵法图。 洛轻言点了点头:“这是巫族主流巫术的阵法图,巫族还有黑巫术,两者的阵法图有所区别,不过差异并不太大。” “阵法图在列出之后,若是遭到破坏,会影响巫术的效果,可是却并不会因为破坏了阵法图而打断的巫术的施展。” 云裳应了一声:“如此这般说来,会下蛊的巫族人,可以在明日听过寻找被下蛊的人来确定初步目标,而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而巫术,则可以通过寻找这巫族的阵法图来找到?” “是。”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既然有法子找到,那事情也就好办了许多。” “是。”洛轻言垂眸:“暗卫皆已经潜入那些营中,尤其以叛军所在的营地,派遣过去的暗卫最多。只等着今夜,那些巫族人,露出马脚了。” 今夜是十四,月亮正好,云裳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边的月亮,打了个哈欠。 洛轻言见她困顿,便将人揽入了自己怀中:“走吧,回去睡一觉吧。左右咱们在这里等着也没什么用处,若是有了发现,暗卫会来叫我们的。” 云裳点了点头,借着眼光看了眼洛轻言消瘦了不少的脸,抬起手来摸了摸:“陛下才最应该好好休息,都瘦了。” 云裳收回手站起身来,轻轻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之前我想尽法子,让刘文安盯着,自己亲自瞧着,想要让你好好改一改作息,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可是却总是有意外来打破计划……” “先是去巫族救承业,好不容易我将你救了出来,好不容易盯着你好好吃好好睡了大半个月,结果又因为进了武安城而彻底打破。” 云裳小小声地哼了一声:“你如今比之前瘦了好多,都显得老了不少。” “……” 老这个字,在洛轻言这里,是绝对的忌讳。 可是,偏偏云裳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他的痛处,偏偏他还没有办法。 “知道了。”洛轻言叹了口气:“回宫之后,我便每日同你一起吃饭,每夜……” 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云裳骤然觉着脸有些发烫:“呵……你若是没有养回来,就别想踏入我的寝宫。” 云裳说完,便径直回了屋。 洛轻言立在黑夜之中,圆月之下,定定地看着云裳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才骤然笑了起来。 夜里,外面骤然响起一声轻响,云裳猛地睁开了眼,转过头,却发现洛轻言睡得正好。 云裳将洛轻言搭在她腰间的手放了下去,披上披风,用发带将头发一挽,便快步出了屋子。 门外,果然是暗卫在候着。 “娘娘。” 云裳点了点头:“可是营中有了情况?” “是。”暗卫垂首应着:“夜里,我们按照主子的吩咐,留意着营中的动静,却发现,巫族人并非是准备单打独斗各自列阵影响自己身边或者营中的人。” 云裳回过神来,骤然笑了:“他们是准备玩个大的?” “是。” 暗卫压低了声音:“他们利用了营中营帐外点燃的火把,自己又弄了一些火把出来,凑成了一个阵法图。” 暗卫低声道:“好在我们之前就一直防着他们来这一出,也派了人在上面盯着。”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倒是全然没有发现,因为营中四处星星点点的火把,其实有些杂乱,后来我们将阵法图比对着营中那些灯,就发现,那些亮着的火把,正正好,将阵法图的所有点,都囊括其中了。” “这绝不应该只是巧合。” 云裳眯了眯眼,若是阵法图已经列好…… 云裳正想着,就听见暗卫禀报着:“不过好在,尚且有两处地方是断开的,我估摸着,大抵是因为他们想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趁着旁人不备,将断开的地方连接起来,将阵法图补全,而后开始施展巫术。” “属下已经派了人守在了那两处断裂开的地方,只等着有人来行事。” 云裳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我跟着你们一起去瞧瞧,一起来个,守株待兔。” 暗卫应了一声,只是目光却仍旧在觑着云裳身后,云裳自然知晓他的顾虑,只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陛下在武安城中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今日大抵是因为武安城中的事情已经大致落下了帷幕,心中稍稍松快了一些,所以就睡得有些沉了。” “不必打扰他,我跟你一同过去就是。” 暗卫颔首应了,跟在云裳身后,一同下了山…… 第1548章 只他一人 云裳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朝着山坡下看了一眼,就看见山坡下星星点点的灯光。 云裳骤然停下了脚步,因为此前记下了巫族那布阵图,很快,就在脑海中,将巫族的那布阵图给描绘了出来,也很快就知晓了,暗卫口中那两处断续未能接连上的地方。 云裳眯了眯眼,看向那两处地方:“那两处断开的地方,是叛军还是夏国军中?” “有一处是叛军,有一处是夏国大军自己的营帐。” 云裳颔首:“那两处地方,暗卫盯着有多久了?” “我们发现到现在,应该差不多半个多时辰了。” 半个多时辰。 “现在什么时辰?” “马上寅时了。” 寅时了,即便是现在已经入了秋,天亮的比较晚了,离天亮也至多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天亮之后,火把就会尽灭。 云裳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眉头微蹙,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一共三四个时辰,暗卫最开始,并未发现,若是巫族想要利用这阵法图列阵,这中间,明明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启动阵法。 可是他们并没有。 且,明明将阵法图藏在暗处,更不容易叫人发现。 他们却明晃晃地利用营中的火把列出阵法图…… 云裳手指勾了勾,她怎么看,都觉着,这是一个陷阱,是在请君入瓮。 亦或者,是声东击西?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容不得出什么岔子,不得不防啊。 云裳心中想着,便转头对着暗卫首领道:“将盯着这两处地方的暗卫调开,去排查营中其他地方。” 暗卫首领脸上俱是诧异:“全部调开?” “全部。” 云裳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你跟着我一同,去这两处看看。” “可是。” 云裳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骨哨:“怕什么?我们有这个,即便是他们施展巫术也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 “更何况……” 更何况云裳觉着,如今在营中这些人,绝对不会是巫术十分厉害的人。 毕竟,城中除了贺楚灵和那乌雅,就连洛轻言都被抓取做了巫族人启动大阵的巫师备选。 巫族人的巫术大阵,也并非是稍稍有点巫术的人就能随意启动的。 暗卫心中有些没底,只是服从素来是他们的天性,闻言便应了下来:“属下明白。” 云裳压低了声音:“天就要亮了,直接让暗卫带人挨个营地挨个营帐的巡视翻找。一个营地安排一个暗卫带队……” “是。” 云裳带着暗卫一同下了山,就直奔那两处地方所在的营地去了。 云裳并非悄无声地的去的,而是专程闹出了一些动静。 “皇后娘娘?” 倒是有些巧,其中在叛军营中的那一处缺口,正好就是在柯浩营中。 云裳到的时候,柯浩正在营帐外烤火。 见着云裳过来,连忙就站起了身来。 云裳点了点头,笑了笑:“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柯浩轻咳了一声:“陛下之前不是交代了,今天晚上有可能军中还暗藏着的一些巫族人还会反扑,所以不能掉以轻心,于是,骏哥就商量,我们两个轮流守着。” “他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这不,我也是刚刚才出来开始接班。” 云裳颔首:“之前我还在同陛下商议,给你和高骏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柯浩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云裳眼中亦是带着笑:“等天亮之后,我们在看看情况,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与陛下就要回宫了。” “这里还有一些战场打扫之类的琐碎事情,你与高骏对着武安城十分了解,你们可以配合王尽欢一起清理战场。” “可能得要劳烦你和高骏多操心一些,王尽欢虽然会在这里盯着,可是因为他的妻子刚刚生了孩子,他可能会多看顾着些那边。” 柯浩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行,交给我,皇后娘娘与陛下你们放心就是。” 柯浩嘿嘿笑着:“毕竟是将功赎罪的事情,我们肯定会办好的。” “嗯。”云裳也笑了:“只是虽说是将功赎罪,可是却也不可能直接让你们再在现在这个位置上。” “陛下的意思,大概是先让你们做百夫长之类的,以后会如何发展,却看你们自己。” 柯浩眼中愈发惊喜了:“我以为只是饶了我们的狗命就已经是很好的了,没想到还能做百夫长?还能呆在军中?” “自然是可以的。”云裳笑了:“朝中将才不多,遇到合适的,我们自然也希望能够尽可能的留住。只是,我们也只能给你们机会,机会给了,以后就看你们了。” 柯浩连连点头:“皇后娘娘放心!” 云裳看着他毫不掩饰喜色的脸,微微挑了挑眉:“我瞧着你,好似十分喜欢军中?” “是啊。”柯浩从一旁随意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军中虽然残酷,时常因为战乱瞧见各种各样的生死,人间百态。可是这里也是这个世上最为真实的地方……” “最有情有义的地方。” 云裳轻轻点了点头:“是啊。” 柯浩笑了笑:“之前一直在王爷麾下,倒是不知道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为人处事,这一回见识了,倒也就明白了,为何最后得到这江山这天下的,是陛下。” “过奖了。” 云裳拱了拱手,眉眼都是笑意。 正和柯浩说着话,云裳就瞧见一旁的暗卫首领朝着云裳使了个眼色。 云裳站起身来,就朝着他那边走了过去,还未走到,就看见他从身后扯出了一个穿着盔甲的人来,仍在了地上。 柯浩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暗卫没有作声,只低下头在那士兵身上摩挲了一阵,从那士兵的身上摸出了不少的东西。 火石,火折子。 骨哨,甚至还有一支竹笛。 待那骨哨与竹笛扔到地上,柯浩就猛地变了脸色:“巫族人。” 云裳点了点头,嘴唇抿得紧紧的:“是啊,巫族人。” 云裳抬眸看向暗卫:“就他一人?” “是,只他一人。” 第1549章 终于能回宫了 云裳抿了抿唇,看来,还果真让她给猜对了。 “你跟柯将军一同,带人搜这边营地。” 柯浩的脸上写满了茫然:“搜,搜什么啊?” 云裳转眸笑了一声:“暗卫知晓应该搜什么,你跟着他就是了。” 柯浩应了声,叫了十多个士兵起来,跟在暗卫身后开始搜寻。 夜风有些大,云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正要去其他营地看看暗卫搜寻的情况,却骤然听见有匆匆脚步声传来,似是有人在跑。 云裳转过身,就看见一个人影朝着她这边飞快地冲了过来。 云裳只眯着眼睛看着,那人似乎也瞧见了云裳,眼珠子一转,就举起了手中的剑:“别动,你要是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这是准备劫持她? 云裳忍不住笑了,这倒是一个特别的经历呢。 云裳点了点头:“好,我不动。” 那人将剑横在了云裳的面前,眼中满是凶光,只挟持着云裳转头看向后面的追兵:“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皇后娘娘!” “原来还是皇后啊,怪不得,我还说,这营中哪儿来的女人。” 云裳笑了笑:“是,我是夏国皇后,所以劫持了我,你的性命便全然有了保障。” 云裳抬眸看向匆匆赶来的暗卫和将领,连一旁正在搜寻着营帐的柯浩也带着人跑了过来:“我去,这是怎么回事?” 云裳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慌:“巫族人?” 身后的人没有吭声。 “我听闻,巫族人从一出生就会被人种上蛊虫,且一辈子没有办法摆脱?” 身后的人仍旧没有作声,云裳只感觉脖子上的剑更加近了一些,冰冷的剑刃已经贴在了她的脖子上,只要稍稍动一动,她的性命便将不保。 “今日夜里,便是你们弄出来的计谋?声东击西?” “你们是打算,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这里,而后开始动手?你们准备用什么巫术对付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们的巫术,应该也没有法子影响这么多人吧?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这营中的管事之人,让这营中士兵群龙无首,你们才会有机会。” “可是你们没有想到,我和陛下都住在山上。你们没有法子,才弄出来了这声东击西,就准备在我们来查看的时候,对我们下手。” 云裳声音不疾不徐:“我猜想,你们的计谋,是在我来查看的时候,让你来引起我,引起我的护卫的注意,而后你们真正使用巫术的人,就隐藏在人群之中,使用巫术对付我。” “我说的可对?” 身后那男子的身子愈发紧绷,暗卫也俱都蓄势待发。 “闭嘴。”那巫族男子低声威胁着。 被她说中了? 云裳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人却骤然动了起来。 云裳抬起手来,握住那男子举着剑的手,手按在了他手腕的麻筋上,那男子吃痛,手全然使不上力,手中的剑猛地松了下来。 云裳转身,手飞快地撤下那男子身上的骨哨,握在手中。 很快,周围的一些寻常士兵便开始有了反应。 似是骤然头疼欲裂,浑身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所有士兵皆忍不住抬起手来捂住了脑袋,脸上俱是痛苦的表情。 只有暗卫,因为得了洛轻言叫他们从城中那些巫族人身上扒拉下来的骨哨,并无什么不适。 “将其他士兵全部带离这里,离得远些。巫族的巫术影响的范围有限,离开这里,就不会有事了。” 云裳飞身而起,一脚朝着那巫族人的脑袋踹了过去。 那巫族人没有防备,猛地倒地,浑身颤了颤,全然站不起来了。 云裳飞快地拾起那地上掉落的剑,掉头朝着人群中某一人冲了过去。 那人立在原地,额上隐隐有薄汗渗出,垂在一旁的手十分僵硬,嘴无声地张张合合…… 大抵是因为巫术正在关键的时候,即便是云裳冲到了他跟前,他也并未动。 柯浩也已经瞧见了云裳的动静,也飞快地扑了过来。 “留他性命。” 云裳喊了一声,手下飞快,猛地朝着他的脖子砸了下去。 那人飞快地看了云裳一眼,朝着旁边躲了开,柯浩及时出手,一角将他踹远了。 云裳三两步上前,手起刀落,将他手脚筋脉挑断了…… 柯浩连忙补上,手肘朝着那人的后颈推了过去,正正好落在他后颈的穴道处。 云裳只瞧见那人翻了个白眼,就晕倒了过去。 柯浩将人提溜了起来,看向了云裳:“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还会武功?” 云裳笑了笑:“会一点花拳绣腿。” 刚刚柯浩可看的十分明白,那可并非是花拳绣腿。 柯浩啧了一声:“皇后娘娘可真是打破了我对宫中女子所有的既有印象。” 暗卫已经将其他士兵带离了,而后才又回来了:“娘娘,没事了。” 云裳点了点头,示意暗卫接过那人:“带走,关押起来。” 暗卫应了声,将人从柯浩手中接过带了下去,才同云裳禀报着:“一共发现了七人,皆是巫族人,其中有两个借机施展了巫术,不过好在暗卫手中都有骨哨,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云裳应了一声:“好。” “可都已经关押了起来?” “是。” 云裳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扔了过去:“这里面的药丸子,一人喂他们吃下一颗。而后,先各自回去休息,叮嘱营中的将领,注意安抚营中士兵的情绪,莫要轻易受到影响。” 暗卫领命而去,云裳才转头看向柯浩:“我也先回去了。” “恭送皇后娘娘。” 云裳还未走到山脚,就瞧见洛轻言使了轻功匆匆来了。 云裳诧异地扬了扬眉:“先前我瞧着你睡得熟,就没有叫你,我还以为,你会睡很久呢。” “你没在身边,睡不着。” 洛轻言看了一下远处这才逐渐散去的人群:“已经处置好了?” “好了。”云裳颔首:“人都已经抓到了,天马上就要亮了,先再回去歇会儿吧。” “我已经给他们喂了药,审问的事情,可以交给王尽欢他们。让王尽欢问一问,混在这营中的巫族人一共多少个,还有几个没有抓到。” “我们睡醒之后,就可以收拾收拾启程了。” 洛轻言眸光柔和:“好。” 云裳长吁了口气:“终于能回宫了。” 第1550章 恍如隔世 再次睡醒,已经临近午时。 云裳与洛轻言吃了些东西,王尽欢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早上抓到的那些人,用上鬼医的药,审问过了,有两个漏网之鱼,不过现在也都已经抓起来了。这些巫族人……” “杀。”洛轻言没有丝毫犹豫:“巫族人压根就没有改邪归正的可能,留着做什么?” “是。”王尽欢应了,又坐了下来:“你们今日就走?” “嗯。” 王尽欢抬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都已经什么时辰了?你们还得要收拾东西,筹备那些,能走的时候,该不会天都要黑了吧?” “没什么好收拾的。”洛轻言一脸的漫不经心:“暗卫已经走在前面去了,一切都能安排妥当。” 云裳颔首:“早些走吧,早些走,也能早些回。而且今天起得晚,还能赶个夜路。” 王尽欢点了点头:“我去叫人套马车?” “套马车做什么?”云裳笑了:“今天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就骑马吧。” “骑马马车换着来,快一点,也不会太累。” 云裳与洛轻言说走就走,当即就叫人牵了马过来,上了马。 刚准备出发,就又有人来拦住了他们。 鬼医插着腰,一脸的不高兴:“你们这就走了?为什么不叫我?我也要回锦城啊。” “你又没有跟我们说。”云裳笑了:“你若是要走,那就走吧,我叫暗卫再去牵一匹马?” “……”鬼医退后了两步,看着骑在马上的两人:“你们,骑马回?”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 “我才不骑马,累死人了。”鬼医摆了摆手:“算了,你们走吧走吧,我多呆两天。” “跟你们走还不怎么安全呢,这一路上,想要刺杀你们的人肯定也不会少。我一个人,还清静一些。” 云裳挑了挑眉:“那行吧,不过也得快着些啊,到时候回来我与你商议商议药宫的事情。” 洛轻言转过头,脸上带着疑惑:“什么药宫。” “回去再与你说。” 从武安城到锦城,约摸十多日的路程。 兴许是因为云裳他们一路上并未声张的缘故,一路上倒是十分平静。 十月初一,云裳与洛轻言就进了锦城。 锦城是如同寻常一样的繁华,全然没有受到千里地外的武安城战事的影响,街上人来人往,说话声叫卖声笑闹声马车行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云裳牵着马与洛轻言走在锦城街头,不过隔了十多日,骤然见到这样的繁华景象,仍旧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每次经历异常战乱,从战场归来,看见这熙熙攘攘的景象,心中总有一种……像是石头落地的踏实感,又像是心中被充盈的充实感。就觉着,在战场上经历了那么多,兴许是九死一生,可是看见这副繁荣景象,想着,自己守护的人平安幸福,好似一切都值得一般。” 洛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耳朵:“嗯。” 云裳牵着马,一路像是闲庭信步逛街一般,从街头小贩那里买了两串糖葫芦,自己拿了一串吃了两颗,就递给了洛轻言,随后又去看旁边卖竹编的编织的小玩意儿。 洛轻言一直跟在云裳身后,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不时接过云裳时不时递过来的东西,一一装好。 两人进城的时候是在早上,却是在街上吃了一顿午饭,申时左右才回了宫。 回到宫中,刚到太极殿,就瞧见承业坐在太极殿前面的台阶上,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似是他身边侍候的宫女提醒了一句,承业抬起眼朝着云裳他们看了过来,脸上顿时就洋溢起了一抹笑容,飞快地朝着云裳与洛轻言飞扑了过来:“母后!父皇!” 洛轻言立在云裳身侧,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听这先后顺序,就知道在他的心目之中,谁更重要一些了。” “连这你也斤斤计较?” 云裳说完,连忙朝着承业伸出了手:“慢着点,下台阶呢,别跑太快,小心摔跤。” 云裳的话音刚落,洛轻言便又轻声啧了一声。 承业抱住云裳撒娇:“我听暗卫说,娘亲和父皇早上就已经进了锦城了,我都在这儿等了好久了,一直等不来你们,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可是暗卫又说,没什么事。” 云裳眨了眨眼睛笑着:“因为我在城中给承业买东西去了啊,好吃的好玩的,我都买了一些,待会儿回到未央宫我就给你瞧。” “好。”承业欢欢喜喜地点着头:“所以,父皇和母后现在是要去殿中给皇爷爷请安吗?” “是啊。”云裳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你皇爷爷一直留在宫中帮父皇处置政事,也很辛苦。待会儿父皇与母后去给皇爷爷请安之后,你父皇应该会留在太极殿中处置政务,母后带你回未央宫。” “好啊。”承业眉眼弯弯:“那我今天晚上可以留在未央宫和母后一起睡吗?” “当然……” 云裳的话还没有说完,洛轻言就已经接上了:“当然不行,三岁小孩儿才能够与娘亲同睡,你已经几岁了?” 云裳忍不住扶额,老是用这样的借口欺负承业,真是…… “……”承业抿了抿唇:“四岁了。” “那不就是了。”洛轻言毫不留情:“既然都已经四岁了,为何还要和母后一起睡?行了,你皇爷爷等久了,我与母后先进去请安去。” 承业瘪了瘪嘴:“我也去。” 云裳牵着承业一同进了太极殿,夏寰宇坐在椅子上喝茶,神情淡淡,刘文安立在一旁,见着云裳与洛轻言进殿,便抬起头来朝着两人笑了笑:“老奴给陛下给皇后娘娘请安。” 若非刘文安口中的称呼不同,倒是让云裳恍惚觉着,像是回到了几年前,洛轻言尚未登基的时候。 云裳正想着,夏寰宇就已经放下了手中茶杯,抬起了头来:“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 夏寰宇点了点头:“行,最近的折子我都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你自己看吧,我先回后宫了。” 说罢,站起身来就出了太极殿。 这就……走了? 第1551章 天下之大 刘文安看见云裳呆愣的眼神,忍不住笑了起来:“最近朝中事忙,太上皇又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接触政事了,处置起来有些吃力。” “所以最近太上皇每日都在盼着陛下早些回来,好放他回后宫陪太后娘娘。” “如今好不容易将陛下盼回来了,太上皇自然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呆了。” 洛轻言闻言,忍不住蹙了蹙眉,转眸看向了立在一旁的承业。 云裳察觉到他的目光,朝着他挑了挑眉,声音中亦是带着笑:“陛下看什么呢?” “我在想,历史上,好似也是有四岁登基的皇帝的。”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是,有四岁登基的皇帝,再小的都有。可是,那些少年皇帝都是因为父皇驾崩,所以不得不尚未成年就登基,陛下……” “……”洛轻言沉默了,其实若是能够时时刻刻陪在云裳身边,他其实也不介意提前驾崩,顶多诈死就是了。 云裳不知洛轻言心中所想,只抬起手来推了推洛轻言:“陛下你瞧瞧那边桌子上。” 洛轻言抬眸看了过去,就看见那桌子上堆着半桌子的奏折。 “这些是最近这段时间需要陛下亲自过目的奏折,太上皇想着陛下很快就能回宫,就没有叫暗卫送过去。” “……” 云裳在一旁笑得十分欢畅:“陛下政务繁忙,臣妾就不打扰了。” 说罢,就转过身看向了承业:“承业,走,我们去未央宫。娘亲给你看看我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承业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来,朝着洛轻言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那父皇就先忙政务吧,儿臣携母后,就先告退了。” 儿臣携母后先告退? 这是谁教的? 洛轻言蹙了蹙眉,就看见母子二人已经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太极殿。 洛轻言看着他们的目光,沉默了半晌,才垂下头,微微勾了勾嘴角。 刘文安面上也带着笑,一脸的菊花褶子:“奴才叫人进来给陛下净手,给陛下更衣。” “嗯。” 洛轻言应了一声,宫人鱼贯而入,侍候着洛轻言净手,洗脸,而后换上了玄色龙袍。 洛轻言对着铜镜整理着衣冠,目光落在铜镜中的人身上,微微顿了顿,沉默了良久,才抬脚出了寝殿,重新走到外殿,在御案后坐下,随手取了一本奏折来看…… 云裳带着承业一起回了未央宫,在云裳不在宫中的这段时日,未央宫重新修缮过一番,院子里的花草也都全部重新打理过,倒是比离开的时候更加的华美。 佩兰与浅酌带着宫人立在门口,就连浅音与浅柳都专程从宫外进来了,见着云裳,众人的脸上俱是喜色:“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裳笑了笑:“行了,没这么多的礼数,里面说话吧。” 众人拥着云裳一同进了殿中,浅音与浅柳在正殿陪着承业一同说话,浅柳与浅酌跟在云裳身后进了内殿,给云裳净手更衣。 换下常服,换上宫装,她便又是这宫中的皇后。 云裳勾了勾嘴角:“最近宫中一切都好?” “都好着呢。”浅酌笑着应着:“就是有些想皇后娘娘了。” 云裳睨了她们一眼:“想我?不应该吧?我不在宫中,你们不是应该轻松许多?” “轻松倒的确是轻松的。”浅酌掩嘴笑着:“可是太轻松了,也太过没劲儿了。且奴婢跟着皇后娘娘之后,甚少离开娘娘身边这么长的时间,奴婢在宫中闲着无事,还去藏书阁找了不少关于巫族的书来看。” “奴婢这越看就越觉着心慌,巫族那些邪术实在是太过邪乎,奴婢生害怕娘娘与陛下出了什么岔子。” 佩兰在一旁也笑了:“这个奴婢可以给浅酌作证,有一段时间,她整日看那些书,然后看完之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有一天晚上半夜三四更了,奴婢起夜,就看见浅酌坐在床上,险些将奴婢给吓坏了。等着奴婢认出来是她,才问她在做什么?她就说,她梦见巫族人恶心的虫子了……” 云裳笑了一声,抬脚出了寝殿。 宫人已经将云裳此前在宫外买的那些个小玩意儿送了过来,云裳递了一个糖葫芦和一个红薯给承业:“给,之前你在外面不是最喜欢吃这两样,我临进宫的时候才买的,红薯现在还有些热乎呢。” 承业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谢谢母后。” 承业吃着东西,目光却是一直往一旁那些装着小玩意儿的箱子上面飘,云裳笑了一声:“这一箱子都是你的,吃完再来玩儿。” 承业应了一声,专心吃起东西来。 浅酌与佩兰刚刚才说起那些介绍巫族的书,见云裳不再与承业说话,才又连忙追问着:“那娘娘,那些巫族人可真如书中写的那样邪恶?那些蛊虫那些,是真的存在吗?真的那么厉害吗?还有那些巫术,真的可以隔很远,就凭着一个生辰八字什么的,就取人性命吗?” “是啊。”云裳点了点头:“事实上,真正的巫族邪术,可能比书上写的更为厉害。” 见众人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云裳勾唇笑了起来:“就拿我们在巫族发生的事情来说吧,我带人去营救陛下的时候,巫族对我们使用了一个巫术阵法,当时我们在巫族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影响……” “头疼欲裂,且浑身无力,所有的武功内力皆施展不出来。而且,脑中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巫族施展巫术的人,就可以在阵法中读取我们所有人想起的事情,我们的记忆。”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天啊,竟然还有这样的邪术。”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还有巫族的蛊虫,我们这次遇到的蛊虫,人一旦中了蛊,根本察觉不到什么不对劲,已然能够如同寻常人一样生活,可是一旦巫族人唤醒了蛊虫,那么,中了蛊虫的人,就会全然失去自己的意识,全然听从蛊虫的主人的命令行事,让他做什么做什么。” “巫族人用这种蛊虫控制了武安城无数百姓投河自尽……” 第1552章 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天呐……”几人皆是忍不住惊呼起来:“那些百姓岂不是……”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最后我们真正拿下武安城的时候,武安城中原本的数万百姓,最后剩下的,不过几千。” “唉,苦了那一城百姓。他们才是最无辜的人,原本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却不曾想到,竟然会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浅音叹了口气。 浅酌点了点头:“不过转过头来一想,至少他们当时出事的时候,已经全然被蛊虫控制了,没有自己的意识。同时,也感觉不到痛苦,兴许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也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也是,至少没有感觉到痛苦。” “这些巫族人的邪术实在是太邪门了,那些巫族人,就应该一个不剩地给他们杀了。” 云裳笑着应了一声:“如今兴许也还有巫族人尚且存活于世,不过就一两个人,且我们已经毁了巫族他们生活了数百年的地方,他们赖以生存,得意修炼巫术的灵穴也都已经摧毁。也没有办法再成事……” “这样就好。” 承业吃完了红薯,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之前我在巫族的时候,其实除了蛊虫发作的时候痛了一点,我觉着他们与寻常百姓也没有什么区别。” “生而为巫族人,不是他们的错。那些巫蛊之术,也只是他们赖以保命的法子。只是他们中,生出了一些有野心的人,想要利用巫蛊之术来害人。” “不过害人的人终将受到惩罚……” 云裳笑着看向承业:“谁教你的这些?” “没有人教我啊。”承业拍了拍手咬了一颗糖葫芦:“我自己是这样想的,之前父皇与皇爷爷处置政务的时候都一直将我带在身边,而且我也看了很多的书,我也会学嘛。” 云裳勾了勾嘴角,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脑袋,承业倒是十分理性,且偏向仁君。 这样的帝王,若是生在没有战乱的盛世,那么他便能够缔造出一个更加繁华更加和平安乐的盛世,可若是生在乱世,却就显得不够果决了。 不过承业还小,以后还有很多机会,随着他的成长,接触的事情越多,兴许看待事情的方式态度又会有不小的改变。 且即便是他永远这样也挺好,那就让他们努力一些,努力为承业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承业吃完糖葫芦,就抱着箱子去一旁的玩去了。 云裳抬眸看向浅音浅柳:“最近锦城情形如何?” “目前一切都挺好的,也有一些人想要趁着陛下与娘娘不在朝中的时候翻出一些水花,不过都被压下去了。”浅柳应着。 浅音在一旁点了点头,眉眼带笑:“因为陛下与娘娘都不在,我们将周围城池中的一些暗桩能够调遣回来的都调遣到了锦城中,因为安插在城中各处地方的人多了,消息那些也就灵通了许多。城中一旦有什么事情,也就能够很快的察觉,同时也就能够很快的处置。” 云裳颔首:“挺好的,没事就好。” 浅音与浅柳对视了一眼:“娘娘与陛下在武安城便一直忙忙碌碌,且大抵也没有怎么睡好觉,又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宫中与锦城之中都并无什么大事,娘娘不如好好休息几日。” “是啊,我瞧着娘娘都瘦了不少,定然是受了不少苦。”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夸张?其实无论是在武安城中还是在路上,虽然都提着心,可是吃喝上面却不差的。” “一直提心吊胆,总是事事算计,那才是真的累呢。若只是吃睡差一点,那也只是身体受些累。可一直谋划着,可就是心里累了。” 云裳轻笑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会好好休息的。” 浅音与浅柳陪着云裳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告退了。 云裳窝在殿中,陪着承业玩了会儿,就觉着困得有些厉害,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 “娘娘困了?”佩兰连忙低声询问着:“奴婢给娘娘准备沐浴的水,侍候娘娘沐浴吧?” “好,也将承业带下去洗一洗吧,今天晚上承业在这里歇下。” “是。” 承业闻言,顿时高兴起来,先前在太极殿的时候,因为被父皇拒绝了,他还以为今夜是断然不能够在这未央宫休息了呢,没想到,母后竟然直接开了口。 承业欢欢喜喜地跟着宫人一起退了下去,去沐浴洗漱去了。 宫人将水抬了上来,倒入了浴桶之中,又滴了几滴花油进去,洒了一些花瓣。 云裳褪下衣裳进了浴桶,忍不住长长地吁了口气,虽然在外面的时候她也并未薄待自己,可是到底还是条件有限,还是宫中舒服啊…… 宫人侍候云裳泡了澡,起身之后,又给她仔细涂抹了一些香膏。 “娘娘在外面定然没有好好保养皮肤,比之前在宫中的时候可差多了。” 云裳闻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那个闲工夫。” “那可不行。”浅酌抿了抿唇:“奴婢定得要好好地给娘娘保养,将娘娘的皮肤重新养得吹弹可破……” 云裳笑出了声来:“千好万好,还是自己的金窝窝最好。” “那是自然的。”浅酌扬了扬眉:“最近奴婢叫人做了一些新的熏香,味道比较清淡,奴婢觉着娘娘应该会喜欢,奴婢去给娘娘点了。” 云裳应了一声,任由佩兰在她身上揉捏着。 兴许是那新的熏香味道太过好闻,也兴许是因为佩兰揉捏的太过舒服。 云裳尚未等到承业过来,就已经睡着了。 “母后!” 承业刚刚走到门口,浅酌就连忙上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殿下,娘娘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承业连忙用手捂住嘴,轻手轻脚地进了寝殿。 浅酌压低了声音:“奴婢给殿下脱衣服吧?” 承业应了一声,由着浅酌给他脱了衣裳,便爬到了榻上,挨着云裳躺了下来,乖乖巧巧地闭上了眼,不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第1553章 梦游 浅酌与佩兰将其他灯都灭了,只留了一盏小灯,而后就着昏暗的灯光,将东西收拾妥当了,便都退了出去。 还没有到轮值的时辰,两人便立在廊下说着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瞧见殿门外有人提着灯笼进来了。 浅酌与佩兰定睛一瞧,就看见率先走进来的,是刘文安。 浅酌与佩兰忙不迭地垂首行礼。 洛轻言走到殿门口,瞧了一眼寝殿中昏暗的灯光,微微扬了扬眉:“皇后娘娘就寝了?” “是。”浅酌连忙应着:“娘娘今日歇得早,同小殿下一起歇下的。” “哦?”洛轻言挑了挑眉:“承业也在?” “是。” 洛轻言抬脚进了寝殿,就瞧见寝殿的床榻上的睡得正香的母子二人,承业抱着云裳的胳膊,嘴角还带着笑。 洛轻言立在一旁站了会儿,突然俯身将承业抱了起来:“偏殿的床那些可都铺着的?” “都铺好的。” 佩兰见状,连忙从一旁拿了一床小被子,给承业盖上了。 洛轻言抱着承业,就径直去了偏殿,将承业往偏殿榻上一放,吩咐了宫人好好照看着,而后方回了正殿。 洗漱之后,洛轻言便也上了榻睡了…… 大抵是因为睡得太早的缘故,天还未亮,云裳就醒了过来,一醒来,就察觉到自己身后有热源源源不断地传来。 云裳转过身,待看清自己身后之人,忍不住扬了扬眉。 她昨天晚上……怎么就睡着了? 为何她全然没什么印象? 好似是在沐浴之后,佩兰给她涂抹香膏按摩的时候,就睡过去了。 可是,她记得,她睡着之后,好似是承业来同她一起睡的。 那时候其实她迷迷糊糊的尚且还有些意识,只是因为太困了,有些不想睁开眼睛罢了。 怎么突然,就变成陛下了? 云裳正迷糊着,就瞧见洛轻言也睁开了眼:“怎么了?睡不着了?” 洛轻言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哑:“什么时辰了?” 云裳抬眸,借着殿中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书架上的时漏:“快要到寅时了,陛下睡吧,大抵还能够睡一个时辰。” 洛轻言扬了扬眉:“只叫我睡?你不睡了?” 云裳眨巴眨巴眼:“我……我有些睡不着了。” 说了几句话,洛轻言也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听云裳这么说,便抬起手来捏了捏她的手心:“那不睡了?” 云裳点了点头:“要不,我去看会儿书,不会打扰你的,你先睡吧。” 云裳说着,掀开被子就要起来。 刚刚坐起来,却就被洛轻言揽住了腰,云裳一个不察,就被洛轻言拉回了床上。 “嗯?” 洛轻言勾了勾嘴角:“怎么办?你将我吵醒了,我现在也就睡不着了。” “啊?” 洛轻言笑容带着几分邪气:“既然将我吵醒了,那你要补偿我才是。” “补偿?” 怎么补偿? 云裳刚刚醒来,脑中尚且有些转不过来。 “嗯,左右我们都已经睡不着了,那不如,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在榻上……能做的有意义的事情…… 还能是什么? 云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戳洛轻言的腰:“我记着,我昨日夜里是同承业一起睡的,承业呢?” “承业晚上睡觉梦游,自己爬起来去旁边偏殿睡去了。” 云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还梦游? 她信了才有鬼。 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洛轻言俯下身子含住了云裳的耳垂,云裳的耳朵有些敏感,只觉着浑身一下子变得酥麻了起来,浑身骨头都软了。 “别……” 洛轻言却压根不听她的话,反而轻轻舔了舔。 云裳只觉着浑身猛地战栗了一下,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云裳控制不住地扭了扭身子,这一扭却是径直将洛轻言扭出了火来。 云裳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整个身子都已经僵住了。 洛轻言温热的鼻息喷在云裳的耳边:“你自己惹出来的,还乱动不乱动了?” “不敢了。”云裳声音比平日里柔了许多,弱弱的,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怂:“饶了我吧,陛下……” 洛轻言自也听了出来,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可惜,你现在求饶,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惹出来的火,就得要自己灭掉才是。”洛轻言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好似一只无形的手,在云裳的心上轻轻挠了挠。 “摸摸它?” 云裳脸上尽是薄红,眼睛亦是水汪汪的,只委委屈屈地看了洛轻言一眼,随后将手伸进了被窝中。 洛轻言额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身子沉了下去。 桌上的宫灯昏黄,天边光影变幻,渐渐地,屋中亦是慢慢晕染出几分光亮。 过了许久,屋中的动静才渐渐止了。 “热水。” 寝殿中传来洛轻言的声音,刘文安低声应了一声,去传了热水。 洛轻言抱着云裳去净房重新沐浴了,亲自帮云裳穿好了衣裳,将床幔重新放了下来,才传了人进来更衣。 洛轻言穿好朝服,抬脚出了寝殿:“不必叫皇后娘娘起身。” “是。” 一直到天光大亮,云裳才被承业吵醒了。 “母后!父皇太坏了!昨天晚上儿臣明明在母后这里睡的,结果一觉醒来,就在偏殿了。宫人说的,是父皇将我抱过来的。” “父皇怎么这样子!凡事也要讲先来后到的?”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坐了起来,腰间仍旧残留着几分酸软,云裳浑身一僵,抿了抿唇:“是啊,所以今天晚上,我们将未央宫的宫门上锁,到时候你再陪着母后一起睡好不好?” “好啊。”承业欢欢喜喜地应了,看了眼时漏,惊呼了一声:“不行了,我得要去找太傅大人上早课了,要是我迟到了,太傅定然会絮絮叨叨念叨一天。他念叨起来实在是太烦人啦!”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你这么怕他念叨?” “是啊,关键是他会换着花样的念叨,可是意思却又是一样的意思,听得我耳朵都快起疖子了。” “这是好事啊,说明太傅大人制得住你。”云裳摆了摆手:“去吧,下了学过来,我给你准备好吃的。” “好啊!” 承业应了声,就匆匆跑了。 第1554章 尸位素餐 云裳看了看时漏:“这个点,陛下应该刚刚下了早朝吧?” “如果是平日里,应该已经下朝了。只是陛下刚刚回宫,虽然有太上皇一直在帮着处置政事,可是只怕也有不少需要陛下处置的事情,现在倒是不一定下了早朝了。” 浅酌笑着给云裳更了衣。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叫御膳房那边做些滋补一些的饭菜,等会儿在太极殿布膳。” 云裳叹了口气:“这次武安城之事,陛下只身潜入武安城,因为害怕走漏消息,武安城中那些暗卫暗桩都从未联系过,忧思过重,又睡不好觉,所以清瘦了许多。” 浅酌点了点头:“昨天娘娘说起,说陛下瘦了许多,当时奴婢还觉着,是不是娘娘关切陛下太重,所以才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昨天夜里奴婢瞧见陛下,才发现,陛下是真的清减了不少,且是肉眼可见的清减。” “可不么。”云裳叹了口气:“真是愁死人了,且陛下又是个不自觉的,一旦忙起政事来,就全然顾不上吃饭睡觉那些,跟个小孩子似得,还得要人盯着。” 云裳说完,满屋子宫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就只有娘娘将陛下当个小孩子了。” 云裳扬了扬眉,洗漱好之后,喝了碗粥,便去了太极殿。 洛轻言果真尚未回到太极殿,云裳便径直进了内殿,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来看着。 书刚刚看到一半,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是说话的声音。 说话的是洛轻言,声音冷漠:“平日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整日里指责这个指责那个,又觉着武将只有一身蛮力,没有脑子。如今朕让他们去边关上战场了,怎么一个个地都推拒起来了?” “还说什么,武可安国,文能定国。文武朝臣应该各司其职,不然容易乱了朝纲。”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声音似是凝着寒霜:“若是夜郎国破了关南下,且看看,还有什么朝纲不朝纲的。” 云裳听见洛轻言的声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果真去同御史台那些大人提让他们去边关去了? 好似还失败了? 云裳眼中满是笑,洛轻言是武将出身,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更能够了解武将的不易。 在战场上豁出了性命,保家卫国,流血流泪。 可是那些安安乐乐,压根可能不曾经历过战乱的文臣,却还觉着他们除了会打仗什么都不会,瞧不起他们。 正如他们此番在武安城,那边尸横遍野…… 可是锦城这边,却仍旧是一片歌舞升平。 而生活在这片歌舞升平中的百姓还有臣子,并不知道武安城的水深火热,反而兴许还要说一句,那些都是他们活该…… 也怨不得洛轻言会生气。 似是听见了云裳的声音,洛轻言的声音停了下来,飞快地朝着内殿走了进来。 一见着云裳,洛轻言方才还满是寒霜的脸顿时就变得温柔了起来:“醒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得一觉睡到下午呢。” “承业跑来控诉你昨夜的罪行,将我给吵醒了。” 洛轻言闻言挑了挑眉:“所以我就说,不应该让他留在未央宫打扰你吧。” 云裳翻了个白眼:“明明是承业先过去的,不应该留在未央宫打扰我的,是陛下你,可不是承业。且我与承业已经说好了,今天晚上,我早早将宫门直接落锁,让承业在我那里睡。” “想都别想。”洛轻言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一把锁就能够拦住我?” “大不了,我翻墙就是了。”洛轻言倒是丝毫不在意,只带笑看着云裳:“到时候,只怕会有不少宫人和御林军守卫那些瞧见我翻墙进未央宫,然后再稍稍一传,很快流言蜚语也就传开了。” “皇后娘娘紧锁未央宫,陛下不得已,只能翻墙而入。” 云裳几乎快要被这人的不要脸给惊呆了:“左右翻墙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洛轻言点了点头:“翻墙的的确不是你,可是翻的是你的墙啊,翻墙过去做什么,应该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吧?” “……” 云裳冷哼了一声:“去去去,陛下还是去处置政务去吧。” “烦死了你。”云裳抬眸看向刘文安:“刘文安,是不是你又教陛下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刘文安一脸无辜地举起手中的浮尘:“娘娘冤枉啊,奴才只是个阉人而已,阉人,什么都不懂,奴才能够教什么啊?” 洛轻言站在一旁笑出了声来,宫人奉上了水来,洛轻言净了手,接过刘文安呈上来的帕子。 刘文安立看了一眼在一侧翻着书册的云裳,笑着问着洛轻言:“陛下在外面处置政务,还是奴才去将那些折子送进来?” “送进来吧。”洛轻言笑着道:“皇后娘娘在这里陪着,朕处置政务的速度也能快一些。” 云裳只睨了洛轻言一眼,翻了一页书:“陛下果真让御史台那些大人去边关?” “自然要让他们去。”洛轻言轻哼一声:“不然整日在这朝中呆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反倒一日比一日迂腐更甚。” “不止要去,而且朕已经下了死命令,御史台所有人都给朕去,若是不成,直接摘了他们头顶乌纱帽。” 云裳笑了半晌:“陛下也不怕那些大人辞官归隐。” “辞官就辞官,难不成朕还怕他们这样威胁不成?与其让他们呆在御史台这样重要的位置上,却只会尸位素餐,盯着朕的后宫和朝中其他武将官员的后宅不放,倒是不如直接辞官了事。” “辞了官,朕正好可以空出一些位置来,给真正有本事的人。” 云裳轻笑了一声,半晌,才又道:“也是,这朝中一些文臣,就是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也该让他们去历练历练了。” “还有武安城那边,武安城这一场仗,除了武安城之外,周边好些城池都受到了多多少少的影响,想要恢复以往,恐是不易。” “也应该让朝中的大人们去看看,出出主意。” 第1555章 为了我们能够遇见 洛轻言应了一声,在御案之后坐了下来:“是啊,不止周边的城池。便是武安城……” “一座已经数百年的城池,总不能让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了。我百年之后,它要是消失了,我管不着,只是我不希望,它在我手中就这样消失了。” 云裳扬了扬眉:“陛下这意思,是想要……” 武安城如今的模样,她与洛轻言都是亲眼瞧见了的,想要恢复到往日的模样,是不太可能的了。 而且,即便是那些街道屋子恢复了,那地下不知道埋下了多少人的白骨。 加之因为巫族人的蛊术影响,那些埋葬在地下的尸体,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生出什么别的隐患来。 “往旁边稍稍远些的地方挪一挪,就按照武安城昔日的模样重新修建一座城池起来。名字……也叫武安城。” 云裳点了点头:“这样也可。” 刘文安将那些折子抱了进来,放在了桌子上,洛轻言随手拿了一本。 “只是重建武安城的事情,不急在一时,就是派去做这件事情的人,也得要好好甄选甄选。” “毕竟,这是大兴土木之事。” 云裳抬眸看了洛轻言冷漠的侧脸一眼,就明白过来洛轻言是什么意思了。 毕竟是大兴土木,这其中,可以作假,可以抠出油水来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自古以来,只要利益够大,那么,便是清官,也可以很容易的变成贪官。 “是得要好好选一选才行。”云裳说完,方叹了口气,可是,即便是重建了武安城,城中也早已经不是那些人。 不过,也算是一个念想吧。 到时候新的武安城重新修建起来之后,那些之前从武安城离开的人,兴许也会重新回到武安城。同时,也会有其他地方的人,聚集到武安城中,给那些城池注入新的东西。 “夜郎国那边,陛下打算怎么做?” 洛轻言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折子:“就按照皇后娘娘之前说的做,我已经在今日早朝的时候就下旨,命人在整个夏国,搜罗炸药。” 云裳点了点头:“搜集好一批之后,就可以派人假意送到边关去。就是怕,仓觉青肃早早地收到了消息,会从中拦截。到时候仓觉青肃一瞧那些炸药,不就知道了我们是在诈他?” “我倒是觉着,仓觉青肃并不会觉得,我们是在诈他,只会觉得,我们悄悄兵分几路,明面上运送的都是假的炸药,而实际上真的炸药更加隐蔽地运向了边关。” 云裳点了点头,以仓觉青肃多疑的性格,倒的确更有可能会这样想。 洛轻言手中拿着奏折,眉头轻轻蹙了蹙,提起朱笔在折子上重重地划了一道。 说完边关的事情之后,云裳便并未再多开口。 毕竟如今已经回了宫,她身为皇后,太多的干预政事,也并不太妥当。 一直到午时,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刘文安朝着殿外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刘文安才又重新回到了内殿:“陛下,娘娘,御膳房那边送饭菜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看了眼头也没抬的洛轻言一眼:“陛下将手中这本折子处置好了之后,就用膳吧。” “啊?”洛轻言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些许的茫然。 “用膳。”云裳又说了一遍。 洛轻言这才回过了神来,点了点头应了:“好,知道了。” 说完,却又笑了起来:“我家皇后在监督我用膳这件事情上,倒是不遗余力的。”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所以我刚刚已经做了一个决定,陛下之前一百三十斤,现在多少我不知晓,不过若是陛下在一个月后,不能够重新回到一百三十斤的重量,那下个月一整个月,都不要再进未央宫了。我也不会来太极殿陪着陛下用膳看折子了……” “……”洛轻言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他非要这样说这个做什么呢? 云裳已经站起身,出了寝殿。 外面宫人已经布好了膳,云裳坐了下来,不一会儿,洛轻言便也从内殿出来了。 “今日特意让御膳房给陛下准备了一些滋补的菜色,有竹荪鸡汤,桂花鱼……都是陛下喜欢的。” 云裳往洛轻言的碗中放了一块鱼:“咱们回宫倒是刚刚是是时候,如今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待会儿我叫人再去摘一些桂花晒了放好,以后也可以时常吃桂花鱼。” 洛轻言应了一声,弯了弯嘴角。 云裳瞧着洛轻言的模样,还以为洛轻言是因为吃到了桂花鱼而高兴,忍不住有些好奇:“同一道菜,我总是吃一阵子就吃腻了。陛下无论是在宁国还是夏国,都身份十分贵重,想来想吃什么,虽是也都可以吃到,为什么一直这么喜欢这一道菜啊?” “年幼的时候,有过一段食不果腹的日子,也就是在最艰难的时候遇到了你皇爷爷,遇着你皇爷爷之后,他给我吃的第一顿饭,十分丰盛,我第一筷子夹到的菜就是桂花鱼……” 洛轻言回忆了片刻:“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那份桂花鱼是什么味道了,只是当时觉着,那大概是我这一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后来,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打仗,班师回朝的时候,就要吃一顿桂花鱼,好似一种仪式感。” 云裳点了点头,自然也知晓,当初的洛轻言定然经历了不少…… 洛轻言笑了一声:“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只是在想,有时候缘分真的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兴许,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们彼此能够遇见。” 正如她的前世,如她的重生,如洛轻言因缘际会之下,流落在了宁国,最后被她的皇爷爷所救,成为了宁国唯一的异姓王。 如她那日被华镜算计,正好因为记得洛轻言班师回朝的日子,所以将主意打在了洛轻言的身上,小小的算计了他一把…… 第1556章 恐会引起恐慌 云裳陪洛轻言用完了午膳,就去了太后宫中。 太后正在院子里让宫人采摘桂花,见着云裳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听闻,昨日你一回到宫中,就吩咐了人采摘新鲜的桂花晒制,我也不知道你拿来做什么,只是宫中正好有几棵桂花树,就准备叫宫人采摘了给你送过去。” 云裳笑了起来:“是陛下喜欢吃桂花鱼,所以每年我都叫人在桂花盛开的时候采摘一些新鲜的桂花晒制好,陛下什么时候想吃桂花鱼了,也就好给他做。” “这样吗?”太后垂眸,神情带着几分恍惚,洛轻言从未在她身边成长过,所以她对洛轻言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 知道的一些,也是当初在宁国的时候道听途说,听到的一些传言罢了。 “除了桂花鱼,陛下还喜欢吃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偏好,陛下并不怎么挑食。只是,陛下倒是有怕的东西……”云裳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陛下害怕吃药。” “吃药?” 云裳颔首:“是啊,陛下身子骨比较好,大抵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平日里并不怎么生病,就格外的不喜吃药。” 太后想了想洛轻言那张冷漠没什么表情的脸,想了想洛轻言害怕吃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形,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很有意思对吧?”云裳亦是笑了起来。 “是很有趣。”华翎目光仔细打量了一下云裳:“我听太上皇说起,说武安城那边的情形不是太好,你与陛下,都没事吧?” 云裳摇了摇头:“虽然这一场仗有些艰难,可是至少也没受什么伤,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华翎颔首:“平安就好,平安就是最大的福分。” 两人正说着话,云裳就感觉到一道目光正在看着她,云裳抬眸看了过去,就瞧见夏寰宇立在正殿外的廊檐下看着她们。 华翎自然也看见了,勾了勾嘴角:“走吧,我们进殿说话。” 云裳跟着华翎一同进了殿,夏寰宇也坐了下来:“听闻武安城损失惨重,满城百姓如今存活的不足千人?” “是,巫族人用蛊虫控制了城中百姓,在城中设置了聚阴阵,让城中百姓自己去投河自尽。那蛊虫也能够人传人,一传十十传百,城中的百姓也就没得差不多了。” 夏寰宇眯了眯眼:“武安城中剩下的那些人,你们让他们离开了?” “是。”云裳应着。 夏寰宇眼中闪过一抹戾色:“若是我,就将他们一同埋葬在武安城中。” 华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夏寰宇:“那可都是人命,可是近一千个活生生的人啊。” “是。”夏寰宇垂下眸子,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是人命,可是都已经死了上万人了,不差那么几百。” “可若是这几百人被放走了,他们可能很快会分散开,分散到夏国其他城池之中。你们觉着,他们所有人,都会对武安城的事情,守口如瓶吗?” “若是他们做不到,那武安城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夏国各地。巫族那些手段,有多骇人听闻,你自己也知晓。” “到时候,恐会引起恐慌。” 夏寰宇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若只是一座城池也就罢了,可若是夏国到处都流言四起,万民恐慌,这夏国江山还能不能够安稳,恐怕就不一定了。” 云裳神情淡淡:“即便是那些人不离开武安城,武安城中发生的事情,也仍旧会传出去,其实并无多少区别。” “毕竟,知晓武安城中发生了何事的,并不仅仅只是那些百姓。” “还有夏国大军,还有夏侯靖那些叛军。” “父皇总不至于,让我们将所有的夏国士兵和叛军都一并杀了吧?” 华翎点了点头:“皇后所言极是。” 夏寰宇倒也并未觉着恼怒,只点了点头:“我也不过是提醒你们一下,这其中的隐患,既然你们已经知晓了,自然也应该想方设法地去解决。” “是。” 云裳从华翎与夏寰宇那里离开的时候,已经申时。 云裳走到御花园,缓步走到了御花园中最高的地方,看着下面百花似锦,看着远处宫墙深深…… 云裳远远地瞧见承业从远处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笑。 后面的宫人跟在后面追着,不时抬起手来擦着额上的汗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慢着些啊……” 云裳立在远处看着,嘴角勾了起来。 哪怕就是为了护住这抹笑容,她也应该好好的,好好的帮着陛下,将这满目疮痍的江山修复好。 等着十多年后,在将这江山,好好地交到承业手中。 “母后!母后!”承业已经瞧见了云裳,似是嫌弃自己穿着的衣裳跑不快,索性提着衣摆就跑了起来。 “太子殿下,你快停下。” 承业飞快地跑到了云裳面前,云裳笑了一声,蹲下身子擦了擦承业额上的汗水:“上午是谈太傅教导你看书习字,下午是练武?” 承业摇了摇头:“下午是骑射。” 承业的脸上俱是得意:“明日母后去看我练习骑射怎么样?” “听你这语气,最近是精进了许多?” “那是自然。” 承业牵住云裳的手,抬起眼来看了一眼云裳看着的方向:“母后方才在看什么呢?” “很久没有回宫了,看看风景。” “啊……”承业嘿嘿一笑:“我前几天学会了钓鱼,而且钓了好几条鱼呢,明天我再去钓几条鱼给父皇还有母后吃好不好?” “好啊。”云裳面上带着笑:“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你父皇喜欢吃鱼,若是能够吃到我家承业亲手所钓的,他定然欢喜死了。” “走,我们下去玩吧。” 承业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走在了前面。 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走了没几步,便又跑了起来:“又蝴蝶啊,我去给母亲抓一只蝴蝶。” 看着承业跑远了,云裳才笑着问着一旁的宫人:“太子殿下真能钓上来鱼?” 浅酌掩唇笑了起来:“是钓上来了,不过事先,宫人们去那里撒了不少的鱼饵。” 云裳也笑了,浅酌都说不少了,那定然是很多了,恐怕莫说是钓,就是抓也能抓得上来了。 第1557章 船 云裳陪着承业玩了一会儿,便又去了太极殿。 云裳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刘文安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宫人,宫人抬着一个大箱子。 一见到云裳,刘文安就笑了起来:“这不是巧了么?” “奴才正准备去未央宫给娘娘送东西呢。”刘文安笑得眉眼弯弯:“要不,奴才再将这箱子抬进去,娘娘先看看里面的东西有哪些喜欢的,奴才将娘娘喜欢的挑出来给娘娘送过去,也免得到时候娘娘收到了东西,不喜欢的还得要想法子处置。” “好啊,有劳刘总管了。” 刘文安笑呵呵地跟在了云裳身后往回走。 “这是什么东西啊?哪儿来的?” 刘文安应着:“之前司幽国和易海国离开之后,陛下不是派遣了一些商队从海上出发,去打探打探那茫茫大海之外的世界吗?” “几个月过去了,派遣出去的几支商队已经回来了两支了。且带回来了不少新鲜物件儿,今天刚刚送进宫的,陛下便说,让奴才先送给娘娘挑选挑选。” 云裳扬了扬眉:“回来了?” “是啊。” 云裳点了点头:“回来了就好,一切平安就好。” 洛轻言在殿中早已经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见两人走进来,便吩咐着刘文安:“你让皇后自个儿挑选,你先去交代交代御膳房,让御膳房准备晚膳的时候多准备几个娘娘喜欢的菜色。” “是。” 刘文安退了下去,宫人将那箱子打了开来,云裳走到那箱子旁边仔细看着:“这些东西,好多我都不曾见过,也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的啊?” “你先选一些认得的,合心意的,脂粉首饰那些。那些稀奇古怪压根没见过的,就先放在那里,我明日让那商队的领队在晚膳前后的时间进宫一趟,让他亲自与你说一说,都是些什么东西,给你演示演示用法。” “好啊。”云裳在箱子里面看了看,倒是如洛轻言所言,只挑选了几件首饰:“那些海外国家的首饰,倒好似没有我们这边这么显眼,倒是比较闪亮。” “嗯。” 云裳挑选了几件放在了一旁,才站起身来,走到御案旁,刚走到御案旁,就瞧见洛轻言面前放置着一张图。 云裳看了一眼那图,瞧着模样,应该是一张地图。只是地图上所示的地方,却是云裳此前闻所未闻的。 “这是商队带回来的地图?” “是。”洛轻言轻轻颔首:“这些,是那两只商队经过的一些国家和地方,他们的整个航线……” “只是因为在大海上航行,不太好辨别方向,也只画了个大概,并不怎么详细。” 云裳将那地图拿了起来:“已经很好了,毕竟是第一次,伴随着我们派遣出去的商队和人马越来越多,以后这些地图也会不停地完善。” 云裳看了一会儿,微微扬了扬眉:“从这地图上来看,那茫茫大海之外,可不止一两个未知的大陆。” “是啊,海的另一边,是我们此前从未探索过的世界,也是另一片十分广阔的天地。” 云裳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从这上面来看,离我们最近的,是一个岛国?可是这地图上,为何在那岛国的地方,画上了一支长矛?” “这个岛国,名字叫做东水国,他们所在的岛并不算太大,从面积上来看,恐怕不足夏国的五分之一。且因为在大海之中,岛上虽然物资尚且算得上丰富,却也不太能够完全满足他们百姓的需求。” “所以,这个岛国,时常会靠打劫途径他们岛国周围大小船只,劫下船上的物资,作为补给。” “东水国的百姓几乎都习惯在船上作战,在船上生活,且水性极好。” “当他们发现有船只经过的时候,他们会先派遣小渔船,而后派人从小渔船上跳下来,潜入水中,悄悄凿破船底。而后趁着对方惊慌失措的时候,将他们藏在附近的大船驶过来。先是假装路过,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 “若是对方上了当,那自然是最好,他们就可以直接上船打劫。” “若是对方没有上当,他们就直接用大船撞上去。” 云裳瞪大了眼:“直接撞上去?” “是啊。” “可是撞过去,那船不也就翻了吗?” 洛轻言摇了摇头:“东水国造的船十分讨巧,便是专门为了打劫过往船只所用。船的最前面十分尖锐,且可以从船的四周伸出无数的长矛……” “过往的船只大多是木头所造,那些长矛,便能够插透船只的木板。” 云裳眯了眯眼:“这东水国将船造成了武器。” “是。”洛轻言颔首:“而且在茫茫大海之中,这样的武器,十分厉害,也十分占优势。” 洛轻言从一旁取出了一张图纸来:“这是我们派出去的商队和暗卫遇着东水国的船只之后,照着他们从外面看到的东水国的船只画出来大概图示。” 云裳看了一眼:“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船,这么……奇形怪状,可是却又一看就觉得十分厉害。” “我们可以造出这样的船来吗?” 洛轻言叹了口气:“我已经让人去找海边那些造船的匠人问去了,只是我觉着有些难。这图纸毕竟只是一个外观图纸,船这个东西,与旁的武器不同,它首先得是一条船,能够在海中航行,其次还要兼顾它的坚固以及攻击性。” “这其中的一些东西,不是单单靠这么一张图纸能够看得出来的,只能勉强一试。” 云裳应了一声,将那图纸放了回去。 洛轻言将图纸和那地图一起放到了书架上,云裳在一旁看着,才开了口:“方才,我去了一趟太上皇与太后的宫中。” 洛轻言点了点头:“太上皇是不是说,我们不应该将武安城剩下的那些百姓放走?应该直接将他们给杀了?” 云裳扬了扬眉,有些诧异:“太上皇已经跟陛下说起过了吗?” 洛轻言只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过,只是我足够了解他罢了。” “他说的事情,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有考虑过。” “只是后来,深思熟虑之后,我打消了这个打算。” “为何?”云裳有些疑惑:“是陛下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了吗?” 第1558章 堵不如疏 洛轻言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温和:“当时只是觉得,以你如今的性子,定然不忍心看到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惨遭屠戮。” “而且,即便是将那些巫蛊百姓给杀了又有什么用?堵不住的悠悠众口,与其想法子堵,不如想法子疏?” 云裳轻声重复着他的话:“与其想法子堵,不如想法子疏?” “是,只是当时并没有想好应对的法子,只是想着,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总能够想到法子,就先将人给放了。” “后来从武安城回来这一路,倒是果真让我想到了法子。” 云裳眼睛亮了起来:“什么法子?” 洛轻言笑着,从一旁抽出了一本册子给她:“这是我刚刚派暗卫快马加鞭,下发到夏国各地的密旨。” “密旨?”云裳伸手接了过来,翻开来看了看:“这么多?” 洛轻言点了点头:“需要安排的事情比较多,自然密旨就长了些。” 云裳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了下来,逐字逐句地看着,密旨虽然长,可是云裳不一会儿也就看完了:“前面你让各地方官员张贴公告所有的事情一一告诉所有百姓,再在街头巷尾安排人用说书的手段将事情说一遍我明白。” “你将如何引出解除巫族蛊虫的曲谱,和巫族施展巫术的图腾这些都公之于众,我也明白。可是……” 云裳转过头:“可是你最后拟写的话本的内容,我却是有些看不太明白了。这故事里面,有些真,可是也有些假,这不足为奇,毕竟只是话本,可是你将我们二人也写得太……太厉害了吧?” “这是做什么?我却实在是有些看不太懂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我就知晓你要问,皇后娘娘可听闻过,一些民间话本,不是那些情情爱爱的,比如一些奇闻异事,战乱纷争,天神鬼怪的?” 云裳点了点头:“虽然听得不多,可是应该也还算听过一些吧。” “那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共性,就是这些话本故事之中,通常都会有一个英雄。天神鬼怪的,一般会出现一个凡人,他根骨绝佳,然后在关键的时候,比如鬼怪要将整个村子的人都要吃掉的时候出现,拯救众生……” “而在战乱纷争,总会出现一个英雄,带领大军打败了敌人。” 云裳歪着脑袋想了想:“倒好似的确如此啊,这是为何?” 洛轻言笑了一声:“这是因为,百姓需要英雄。他们在心里都希望,在遇着困难,面临绝望的时候能够有一个人能够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正是因为这种渴望,所以许多百姓,都有一定的英雄情结。他们在听故事的时候,都是希望正义的一方是胜利的,希望有一个英雄,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出现,改变局势,拯救世界。” “这样的英雄,人们会崇拜他信奉他,将他奉为信仰一样的存在。” 云裳稍稍明白了几分:“陛下是想,将我们,塑造为这样的英雄。” 洛轻言颔首:“是。” “若是要受人敬仰,奉为信仰,你我二人的身份,再合适不过,对江山稳定也有一定的好处。” “且,很多事情我不过只是稍稍夸大了一些而已,也并未杜撰。” “因为在整个故事中,我将你我二人的一些细节给突出了,所以寻常百姓在听故事的时候,他们只会留意到我们做的一些事情,听过之后,也只会觉着,你我多厉害,有我们二人守护着夏国,守护着他们,他们更为安心。” “而那些巫族人,在故事中,就会变成恶人变成衬托,巫族人多么多么凶残,武安城死去的百姓有多少,只会在侧面衬托出我们有多厉害,而变成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毕竟,大部分百姓,并未亲身经历武安城大战,哪怕是由亲自经历过的人讲出来,对他们而言,也只是一个故事。” “且哪怕是亲自经历过的人,无论是武安城中的百姓,还是夏国大军中的士兵,亦或者是叛军中的士兵,他们经历的,看到的,也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而已,并不全面。由他们说出来,故事的精彩程度就远远不够了。” “那寻常百姓,就会更乐于听我们编造出来的故事,而后信奉我们打造出来的英雄,也就是你我,这样一来,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洛轻言说完,就看见云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中似是缀满了星光。 洛轻言被云裳这样的目光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没。”云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只是觉着,每次看陛下这样认真的样子,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还是在战场上热血厮杀,我都会觉得,更喜欢陛下一点了。” 洛轻言低声笑了一声:“那看来,我得要多在你面前展现我这一面了,那样,你就可以爱我到无法自拔。”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创造英雄,的确是挺好的法子。与其让别人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而扰乱民心,不如我们自己来传。” “至少这样一来,一切才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洛轻言颔首:“放心好了,一切只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毕竟,最艰难的日子,我们都已经度过了。” “如今战已经打赢了,我就不信,还有什么比打胜仗更为艰难的?” 云裳听洛轻言这么一说,倒是忍不住有些恍惚。 是啊,最艰难的日子,是在武安城中,眼看着武安城中的百姓一个一个的变少,而巫族启动大阵的日子却在一天一天逼近的时候。 那些日子,他们都已经熬过来了,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其他的,就只能等这个故事流传开之后,再看看百姓的反应了。约摸明天吧……” 洛轻言算了算:“约摸明天,这个话本子,就会开始在锦城先流传开去。” 洛轻言转眸看向了云裳:“皇后娘娘可要亲自出去听一听?” “……”云裳翻了个白眼:“才不要,坐在那里听自己编造的自己的故事,多尴尬啊……” 第1559章 话本 云裳本来打定主意是绝不会出宫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的,可是她忘了,即便是她不去听,也总会有人会同她说。 第二天,浅音与浅柳便又都入了宫。 云裳午觉起来,就瞧见两人在外殿站着说着什么。 “怎么不坐?”云裳扬了扬眉:“你们两人是约好的吗?怎么一块儿进宫了?来了怎么也不通禀一声?等了多久了?” 浅柳和浅音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知道娘娘早上要处置宫中事务,中午和晚上要去陪陛下用膳,也就只有下午这点时间空闲了,所以我们虽然没有约好,可是也都撞到一块儿了。” “也没等多久,刚到,所以才站着说了会儿话。” 云裳笑了起来,让宫人送了一些茶点进来:“都说什么了?” “说今日外面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呢。”浅音扬了扬眉,眼中满是笑:“皇后娘娘可听闻过了?” 被她们这样一提,云裳顿时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洛轻言给她说的那些话,忍不住失笑:“你们都已经专程进宫来我这里说了,肯定是和我有关了啊……” “是说我们在巫族和武安城中发生的事情?” 浅柳也笑了:“娘娘一猜就中,是因为知道的吧?” “是啊。”云裳垂眸笑了一声:“话本的内容,昨儿个我还在陛下的太极殿中的密旨上面看到过呢。” 云裳并未有丝毫隐瞒,浅音与浅柳瞪大了眼:“密旨?娘娘的意思是,那些说书先生说的,还有哪些民间流传的话本上面写的,都是陛下事先安排好的?” 云裳点了点头,将昨天洛轻言同她说的话说了。 “不过昨天陛下同我说起过,今天城中的说书先生会开始说书,却并未说起过,连话本都已经早早叫人写出来了啊?已经出话本了?” 浅音嘿嘿一笑,从袖中掏出了一本来:“是啊,都已经写好了,而且这话本的署名,还是定安先生呢……” “定安先生?”云裳的脸上俱是疑惑:“定安先生又是谁?” “定安先生,是一位话本写的特别好的先生。近几年民间流传最广的那些话本,十本有八本,都是出自定安先生之手。” “定安先生写的书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每次他的话本一出来,都能风靡一时。听闻这次,定安先生让他书楼里面的人日以继夜,抄写了三百多本,结果今天一早上就一抢而空。” “大抵是被吓着了,方才我路过的时候,就看见定安先生的书楼前面摆了桌椅板凳,招字写的不错的人,准备再抄多一些书册拿出来售卖。” 云裳接了过去,信手翻着:“这样受欢迎?” “那可不嘛?”浅音笑了起来:“娘娘大抵不知道,今天早上,我派遣了二十多个暗桩还有府中下人一起去抢,才抢到这么一本。” 云裳翻了两页,倒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倒是的确和我之前看过的一些粗制滥造的话本不太一样。” “是啊,不是有一句话叫定安先生出品,必出精品么。” 浅柳也跟着笑着:“可不是,我都没有抢到呢。” 浅柳眉眼温柔:“我觉着,陛下这一出应该也起到了一些作用了……” “虽然说书先生今日说的书还停留在皇后娘娘闯巫族救陛下,可是已经有无数人在议论了。” 云裳从那话本中抬起了头来:“哦?都说了些什么?” “说皇后娘娘巾帼不让须眉,有勇有谋。只是因着说书先生刚刚在开始说,话本又刚刚售出,只怕也没什么人将话本看完了,所以有些评价也显得有些片面。” “也有人说,陛下太过无能,会将自己陷在巫族之中,还被人下了蛊的。还有人觉着,陛下一介女子,都敢闯巫族,巫族的巫蛊之术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厉害。” 浅柳笑着:“这类传言,应该很快会随着故事的进展慢慢平息下去,不过仅仅一个上午,城中谈论此事的人就已经许多。这恰恰印证了陛下的观点,此事定然会引起非同寻常的关注……” “一是因为巫族人实在是太过神秘,有许多人都想要知晓,真正的巫族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二则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武安城的战事也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再则,陛下与娘娘虽然就住在锦城,可是毕竟隔着重重宫墙,许多百姓对于陛下和娘娘的事情,一直以来都十分好奇。” 云裳点了点头,最后这一点她倒是十分认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此前关于承业是痴儿,她无法再生育的消息,才会传得满城皆知。 且这一次,有陛下亲自做了那幕后的推手,自然又更加不同以往。 “目前的谈论都尚且比较正常,我们也已经派遣了不少暗桩在城中各处盯着,一旦有什么不利的流言发酵,便可及时加以控制。” 云裳听浅音与浅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将事情给安排布置妥当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们如今做事倒是越来越稳妥,考虑问题那些也越来越全面了。” “这些都是娘娘教导得好。” 浅音眉眼弯弯:“当初我刚刚到娘娘身边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这几年,在娘娘身上可学会了不少东西。” “如今我吧,不说很厉害,也是有点厉害的了。” 云裳垂眸轻笑着:“是很厉害的了。” “娘娘这样夸奖,我可万万不敢当。” 一屋子笑声。 浅音和浅柳出了宫,云裳才又翻开了手中那话本。 浅酌立在一旁看云裳看得津津有味的,也忍不住垫了垫脚:“娘娘,这话本儿,果真那般好看?” “这位定安先生,的确是个厉害的,他笔力很好。一些明明平平无奇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在他的笔下,却都变得十分的有引人入胜。” “就是……”云裳叹了口气,就是这话本上面的主人公的名字,实在是太让人出戏…… 若是换一个,当作全然不认识的人的故事来看,兴许她会觉得更精彩一些。 第1560章 死得都挺惨的 晚上洛轻言来未央宫,刚洗漱妥当,准备去拿本书看会儿,就瞧见云裳放在软塌旁边的话本。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皇后娘娘不是说,去听自己的故事被说书先生拿来说,会觉得尴尬?怎么?看话本就不尴尬了?” 云裳哼了一声,将话本抢了过来:“还是很尴尬啊,只是浅音和浅柳都说这位先生的话本写的很好,所以臣妾想要看看,究竟写得是有多好。” 云裳随意翻动着:“昨天臣妾在陛下那里才刚刚看到了密旨,今天早上就连话本都已经出来了,陛下是在多久之前就在开始筹备了啊?” “在我们回宫的路上,也是突然兴起,就自己写了个大概,让暗卫先一步送了回来,而后命定安先生日以继夜的写,他写完一页,就让其他人迅速誊抄,才赶在昨天晚上做完三百册话本,昨天连夜仔细检查审阅了之后,今日一早开始售卖的。” 云裳倒是有些诧异洛轻言竟然那么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又翻了翻那话本:“我虽然只看了一点,可是这话本,可一点也不像是只花了几日功夫赶工写好的。” “所以这位先生的书卖得好呢。”洛轻言笑了起来:“你若是喜欢他写的话本儿,到时候将他传召入宫,给你见见。”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我只是喜欢这位先生写的话本,我又不是喜欢他的人,我买他之前写过的话本来看看就好了,为何还要见人?” 洛轻言轻笑了起来,笑声倒好似停不下来一般,笑得越来越厉害了。 云裳瞪向他,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这是在试探我?” “是啊。”洛轻言止住了笑:“这位定安先生因为写的一手好话本,所以在城中也有许多的闺中女子将他作为自己的梦中情郎。” “这也可以?”云裳有些不明白了:“只是因为话本写得好,就可以成为梦中情郎?” “可是万一那定安先生长得……” 云裳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万一这定安先生长得有些不堪入目呢?” 洛轻言见云裳难以置信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浓:“可是在他的话本之中,有各种各样的才子英雄啊,很多女子都觉着,能够写出这样话本的人,都是十分有才华的。” “好看的皮囊,有时候是抵不过有趣的灵魂的。” 云裳点了点头,对这话倒是颇为认可:“好看我皮囊千千万万,有趣有才华的灵魂万里挑一。” “且皮囊会老去,而有趣有才华的灵魂,只会随着年岁的沉淀,日久弥香。” “再说了,只是梦中情郎而已,那定安先生只有一人,也并非是谁都能够嫁得了的。说不定她们喜欢定安先生的才华,又喜欢旁人的容貌呢。谁也没有规定,梦中情郎只有一人不是吗?” 洛轻言啧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所言甚是……” 说罢,便又看向了云裳:“那么娘娘觉着,是好看的皮囊更重要呢?还是有趣有才华的灵魂更为重要呢?” 云裳垂眸轻笑:“这对我而言,并非一道只能选择一个的选择题。毕竟,我家夫君不一样啊,他既有好看的皮囊,又有有才华的灵魂。文武双全,容貌俊逸不凡,万万里都只能挑出这么一个来。”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说,眼中笑意更浓:“皇后娘娘如今也很会说话了啊,这一通夸,让我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报答皇后娘娘的赏识了。” 云裳挑了挑眉:“陛下不是一直在报答吗?” “也是。”洛轻言站起身来:“我也别无所长,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说罢,就将云裳打横抱了起来。 寝殿之中,烛火亮了大半夜。 第二日中午,云裳如常去太极殿监督洛轻言用膳,刚走到太极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云裳脚步一顿,问着一旁门口守着的内侍:“有人在殿中?” “是。”宫人垂首应着:“御史台的几位大人都在。” 云裳微微眯了眯眼,轻轻点了点头。 也是,若是这朝中还有人能够惹洛轻言发这么大的火,也就是御史台那几位了。 这御史台倒是个神奇的地方,之前御史台的人也是,总是将目光盯着后宫,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却各种不作为。 后来那次宫变,清理了不少人,其实当时御史台被撤掉了不少人。 重新被放在御史台上的人,也是经过层层选拔,洛轻言亲自过目考察过的。 最开始倒是也还是挺好的,可是过了这么……将近一年的时间吧,这御史台新提拔上来的这些官员,好像也走上了之前那些御史台官员的老路。 虽然云裳不知道洛轻言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发火,只是想想最近的事情,能够引洛轻言发火的,无非也就是两件了。 第一件,自然是御史台的官员总是盯着后宫,想要往洛轻言的后宫塞人的事情。 第二件,便是洛轻言想要让御史台的官员送到边关去的事情了。 云裳不知道是为了哪一件,只是无论是哪一件,御史台的人,都算得上是失职的。 云裳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瞧见几个穿着官服的人从太极殿中走了出来。 几人一走出来就瞧见云裳,连忙朝云裳行着礼。 “拜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云裳的目光从面前四人身上扫过,声音淡淡地:“我最近不怎么关注朝中的事情,看几位大人也觉着颇有些眼生,不知道诸位大人上任多长时间了?” 几人面面相觑,似是不知道云裳为何会有此一问,却也老老实实应着:“一……一年。” 云裳颔首:“一年的时间的确也不是太长,我对几位大人没什么印象,倒是对之前那几位御史台的大人印象比较深刻。” 云裳垂下眼整了整自己的衣袖:“那几位大人尸位素餐,在御史台这样重要的位置上,却是该谏的时候不谏,该盯的地方不盯,尸位素餐,无所作为。” “所以,他们最后,也不仅仅只是被罢官……”云裳想了想:“死得都还挺惨的。” 第1561章 威胁啊 跪在云裳面前那几人浑身一颤,彼此对视了一眼,已经有人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 “本宫不懂政务,不过却也知晓,夏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这朝中的官员,若是有人做不好事情,那自有做得好事情的人替补上来。” 云裳笑了一声:“方才我在门口听见陛下在里面发了火,陛下素来眼睛里面容不得什么沙子,只是他性子也素来比较冷一些,能够真正让他发火的人也并不太多。诸位大人,在惹怒陛下这件事情上,倒似乎很有心得。” 那几个官员沉默着,听见云裳这样说,终于有人开了口:“那娘娘可知,后宫不得干政。”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云裳面前说起过这句话了,也不知道换句新鲜的。 “这位大人,说话可要讲证据,本宫,何时干政了?” “就方才那几句话,哪一句是干涉政事了吗?” 云裳眉眼弯弯:“本宫只是瞧着诸位大人都是御史台的,突然想起之前在诸位位置上的那些个大人,一时间有感而发而已。” “毕竟,之前那几位的下场,是真的惨。御史台是个极好的地方,我也不希望诸位走上那几位大人的老路罢了。” “对了。”云裳眨了眨眼:“御史台的职责是什么来着?本宫对前朝官职,了解并不太多。” “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有人应着。 云裳颔首:“原来如此啊,可惜,本宫瞧着,很多身在御史台这个地方的官员,这些该做的事情,却好似一样都没有做好,而不该做的,却是喜欢去做。” “那娘娘可知道,陛下让我们去边关!那娘娘觉着,陛下让我们去边关,就是我们该做的吗?边关打仗,那是武将应该做的!” 终于说到这一茬了。 云裳扬了扬眉:“是谁告诉诸位大人,边关只是打仗的?” “那照着诸位大人的说法,兵营中除了将士便谁也不该存在了?那军医呢?那火头军呢?” “大人方才说了,御史台的职责,是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难道,军营之中就没有官员了?难道军营之中,就没有纲纪了?” “陛下赏罚分明,有些事情,他不方便自己去做。若是你们给他做好了,自然有重赏,做不好也无妨,总比一听到事情,就开始打退堂鼓来得好。” 云裳点到为止:“身为朝中重臣,眼界却短浅至此,也难怪陛下会生气。” 云裳说完,径直抬脚进了太极殿。 一进去,就瞧见洛轻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宫人不是说,你早已经来了?在外面那那些老匹夫说什么呢?” “没什么,闲聊了几句。” 洛轻言自然不会相信云裳这闲聊几句的说法,想起刚才出去那几人,就觉着一肚子火:“就他们那几个,没什么本事,性子倒是犟的很,三头牛都拉不动,你与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云裳笑了一声:“那可未必。” 洛轻言扬了扬眉,看着云裳没有作声。 云裳只轻笑了一声:“有些事情,因为陛下处在这个位置,所以陛下不太方便去做。” “可是臣妾就不一样了,臣妾只是一个女子,头发长见识短的,说话也可以没有那么多顾忌,即便是说错了,也不会有人怪我。” 洛轻言看着云裳:“那皇后娘娘与我说说,什么事情,是皇后娘娘方便去做,而朕不方便去做的?” 云裳轻笑了一声:“比如,威胁啊。比如拐弯抹角的警告啊。” “我方才告诉他们,一年前御史台能够空出这么多的位置来,并非是因为有人被罢免了官职,而是因为……原来在这官位上面的人,都死了,还死得挺惨的。” 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还真是厉害,皇后娘娘就不怕,他们都被吓着了,然后明天就给我递上折子请求辞官?” 云裳轻轻扬眉:“那自然不能够一下子吓得狠了啊,打一棒子也得给一颗蜜枣不是?” 洛轻言对云裳素来是十分信任的,也不问他究竟说了什么,怎么打的棒子,又给了什么蜜枣,只笑着道:“劳累皇后娘娘了。” 云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刘文安便送了茶点过来。 云裳正要说话,却突然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内侍的通禀声。 “快要用膳了,现在还有人觐见?” 洛轻言点了点头:“请进来吧。” 云裳迟疑了一下:“我要不要避一避?” “不是朝臣,不用避讳,就是专门为了你来的。” “为了我?”云裳眼中满是疑惑。 “是啊。”洛轻言叫宫人将箱子抬了出来:“这些就是前日晚上你挑选剩下的,出海的商队带回来的东西,你不是说,有很多东西你都不知道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吗?” “我本来是打算昨日就传召人入宫来同你仔细讲解讲解的,可是昨天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就将这件事情给搁置了。” 云裳点了点头,原来是为了这一茬。 从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子,男子步履沉稳,应该是个练家子。 “草民凌章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洛轻言笑了笑:“皇后娘娘说你带回来那箱子东西,有很多,她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不愿意要。” “来,你来给她讲解讲解,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 “是。” 凌章走到了那箱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布匹一样的东西。 云裳开了口:“这个前天我看了一眼,我看着像是布料,可是触手又觉着比普通布料硬了一些,面上好似涂着油一般,摸起来光滑,可是我觉着,若是真的做成了衣裳,只怕穿着不会太舒服。” “是。”凌章颔首:“这的确是布料,只是并非是寻常穿着的。这叫贡龙油绢,用某种油浸染丝线织成的,能防雨不漏。这种绢极贵,在国外,也只有皇室宫廷能够用。” “将它做成披风样式的衣裳,下雨天穿着,就不会打湿里面的衣裳和头发了……” 第1562章 将防守做好 云裳闻言笑了起来:“那这种布料倒是十分有趣,不过我觉得,大雨还是恐怕还是挡不住的吧?这东西适合行走江湖的侠士,毕竟他们通常都只披着披风不打伞的。” “他们能够相处这种法子,倒也很厉害。我们只想到了在纸上面涂抹一层油,用以制作雨伞,他们却想到了用油浸染丝线。” “是。”凌章将那布料放到了一旁,又拿出了一块皮:“这是海中一种鱼类的皮,这个皮,虽然看起来比较轻薄,并不太厚,可是却十分保暖,可以制成衣裳,冬日里抵御寒风。” 凌章又拿了一个长长的东西出来:“这个叫花筒……” 凌章将那东西放在了眼前:“这里面有几面琉璃,还装着一些各种各样的花,转动这里,每转动一次,就能够从这里面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云裳对这玩意儿都是有几分兴趣,接过来看了看:“这个可以给承业玩儿。” 凌章笑了起来:“这东西在那些国家,也的确是给小孩子玩的比较多一些。” 凌章一一将剩下的东西都介绍给了云裳,云裳倒是觉着十分新奇:“那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大陆上有的,海外那些国家没有的?” “有啊,我们国家的绫罗绸缎那些,在那些国家就很受欢迎,还有茶叶,还有酒,还有瓷器,我们之前出海的时候带了一些过去,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云裳颔首:“若是能够打通这海上的路,不说以后出战,便是单单只作为来往贸易的海上之路,对我们而言,也是极好的。” “海对岸那些国家,有很多东西,倒也的确是很好的,若是能够弄些过来,给咱们百姓用用也是极好的。” 洛轻言笑了起来:“这些东西,兴许在那些国家卖得并不怎么贵,可是一旦经过商队从海上带回来,这价格可就不同了。” “正好,咱们这锦城,可不缺有钱人,不过,国库倒是缺一些钱。” 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了几分:“敢情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凌章退了下去,云裳才又道:“大海另一边的探索之路,是一条很长的路。不过从凌章的话中,倒也能够了解到一些,比如,大海另一边那些国家,有些比较贫穷,可是有的发展的,却比夏国还稍稍好一些。” “这个时候,我便会觉着,有一个东水国挡在中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至少如此一来,若是有其他国家想要向我们发兵,也不是一件易事。” 洛轻言点了点头:“可是也还有一种可能,东水国自己物资匮乏,等着他们在海上拦截不到过往船只之后,他们就会将主意打到临近的国家上。” “从商队带回来的地图来看,我们离东水国,是很近的。” 云裳颔首:“还是得想想法子,至少不说主动进攻,也得先要将防守做好。” “水军的训练,得继续下去……” 云裳想了想:“我前日听陛下说起东水国那造型十分特别的船,倒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洛轻言笑了:“想要造船?” “不是。”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陛下不也说了吗?单单只有那么一张图纸,想要造出可以下水有能够攻击的船,并不容易,只怕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觉着,造船不易,可是,我们可以在咱们夏国整个沿海一带的岸边,弄上尖锐的长矛,或者是比长矛更硬更尖锐的东西。” “在主要的通航口岸,可以做成可以放下立起来的,凡是需要出海或者是靠岸的船,须得要进行检查之后,才给与放行。” “如此一来,若是真有外敌入侵,也能够有力的抵御。” 洛轻言扬了扬眉:“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洛轻言点了点头:“我叫工部的人想想,应该如何实施。” 刘文安从门外进来:“御膳房已经将饭菜送到了,陛下和娘娘用膳吧?” 云裳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的时候,每日都惦记着,想要回宫,觉着能够回宫,便代表着,那些烦心事情都已经落下帷幕。” “可是真回了宫,不过几日,我就又想出宫了。” 洛轻言抬起手来点了点云裳的眉心:“这几日恐是没空,太忙了,过几日吧,过几日我带你出宫玩去。” “真的?”云裳扬了扬眉:“这么好?这非年非节的,怎么突然想起要带我出去玩了?” “不是你要的吗?” 云裳轻笑了一声:“好像也是。” 这几日,宫中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云裳也没多少需要处置的事务,倒是难得的感觉了一些无聊。 好在,浅音和浅柳最近入宫倒是比较频繁。 “今日说书先生已经说到最后部分了,已经快要说到九月十五了,那些情节,让城中的百姓欲罢不能,知晓那转命大阵之后,都提着心,一个二个都在猜测,猜测那转命大阵究竟是什么东西,也在猜测,从目前的发展来看,好似咱们夏军处于劣势,陛下与娘娘要怎么做,才能扭转局面。” “可惜,说书先生可坏了,只说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就一直让我们悬着心等着。” “也因为这样,所以定安先生写的那话本儿,卖得可好了。” “只可惜出的太少,很多人都已经在互相借着传阅了。” 云裳抬起手来扶了扶额:“都讲了六七日了吧?” “是啊。”浅音点了点头:“不过我估摸着,明日应该就是最后一日了,讲完就没了。” 云裳吁了口气:“终于快要完了。” 第二日,傍晚时分,云裳还未去太极殿,洛轻言却突然过来了。 云裳有些诧异:“今日折子少?怎么过来了?” “不是答应了,要带你出宫吗?今日我们出宫,就在外面住一夜,明日再回来。” “还要在外面住一夜?”云裳扬了扬眉,觑了洛轻言好几眼:“总觉着,陛下好似打着什么主意。” “那你去不去?” “去。” 第1563章 哪来的们? 锦城是皇城,虽然云裳与洛轻言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可是街上却也仍旧有不少人。 云裳趴在酒楼最上面的阁楼的栏杆上,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点着的灯笼,嘴角勾了勾:“以前年少的时候不喜欢太过喧闹,如今才知晓,熙熙攘攘吵吵嚷嚷的,才是国泰民安。” 洛轻言笑出了声来:“你这老气横秋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呢。” “对啊!”云裳猛地转过头,眼中带着笑:“我突然想起,其实我也不过二十来岁的人罢了。我为什么都有了这样老气横秋,好似经历了世间沧桑一样的感慨。” 云裳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洛轻言:“我是不是老了?是不是不如之前漂亮了?” “……”洛轻言觉着,自己刚刚那句话就不应该说。 “你老了,那我叫什么?” “也是。”云裳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 洛轻言却没有如平常那样假意恼怒,只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人都是会老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云裳颔首,对这句话倒是深有体会:“特别是成了亲有了孩子,亦或者是因为到了夏国之后,每日里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不得空闲,所以就越发觉着,时间过得很快。好似一年,一晃眼也就过了。” “转眼之间,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又要过年了。” “又是一年了。” 洛轻言听云裳感慨,忍不住看了云裳一眼,见她好似仍旧什么没有想起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浓了几分。 “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不管过了多少年,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守在你身边,就好了。” “你变老,我也会变老,等到了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时候,我们的孩子们可能都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到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人彼此作伴,看看书说说话,也挺好的。” 云裳的注意力却有些歪了,孩子……们? 哪来的们? 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可要下去听听楼下说书先生说书?听说楼下的说书先生是多掌柜的花了大价钱弄过来的,说书说的可好了。” 云裳点了点头,觉着有什么不对,可是却也并未回过神来。 等着云裳坐在楼下的雅间之中,听见说书先生将惊堂木一拍,说道:“且说那些巫族人的蛊虫,可谓是十分厉害,那些中了蛊虫而死的人,以及那些巫族人,他们人虽然已经死了,可是尸体也仍旧全身都是毒虫子。” “正在大家伙儿都以为,这场仗已经彻底打赢了,准备举杯相庆的时候,这个时候,却突然出了意外……” “……”云裳转眸看向面上带着笑的洛轻言,将雅间专门用来看说书先生说书的窗户给关上了。 只是窗户虽然关上了,说书先生的声音却仍旧能够从窗缝之中钻了进来。 “听呀。”洛轻言眉眼弯弯:“说的多好啊。”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陛下这么喜欢听说书先生说自己的事情,那陛下这些年,可打了不少十分精彩的仗,到时候,我都改成话本儿,再请几个说书先生,请到宫中,好好给陛下说个三天三夜。” 洛轻言笑了一声:“唔,我今日听闻,已经有不少百姓申请,要给夫人铸一座金身,建一座生祠供奉呢。” “……”云裳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还活着呢,才不要受供奉和香火,我怕折寿。” 洛轻言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脸上都是笑:“可是最近你在百姓心目中,形象已经十分高大,几乎和观音菩萨同等的存在。” 刘文安亲自将饭菜送了进来,云裳与洛轻言一边听着那外面说书先生说书的声音,一边吃着东西。 等着用完了饭,外面说书先生也已经拍下了惊堂木,洛轻言吩咐着刘文安:“赏。” 刘文安笑着应了声,下了楼,楼下的说书先生站起身来谢过了赏,退了下去。 说书先生离开了,楼下听说书的百姓却仍旧没有散去,还有不少人在议论纷纷。 “虽然最后那巫族人的转命大阵并未施展出来,我们也不知道那转命大阵究竟有什么作用,可是我觉着,一个以我们夏国山河为阵法图的阵,一个以一座城的百姓为祭的阵,一旦启动,影响的,断然不仅仅是武安城那一座城,亦或者是附近几座城。” “对啊,不是那巫族族长都说了吗?他的野心是这天下。” “既然说野心是这天下,那影响的,至少也是整个夏国了。” “兴许是我们夏国全部人都成为巫族人的傀儡也说不一定呢。” 下面一片附和之声。 “对啊对啊,所以事实上,若非有陛下和皇后娘娘以身犯险,只怕我们现在也不能够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坐着闲话了。” “我也觉得,陛下在宁国的时候就已经身为战神,屡战屡胜。皇后娘娘虽然为一介女子,却也巾帼不让须眉,打过很多场胜仗的。此事若非他们二人联手,换成是其他任何一个将军或者是一个谋士,这场仗恐怕都赢不了。” “所以,陛下和皇后娘娘是真正救了我们夏国所有人的性命啊。” “可不是嘛……” 云裳坐在楼上听着,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事实上,并非是我救了夏国所有人的性命,可是不得不承认,陛下这一出戏唱得极好。” “下面的人听闻之后,的确并未引起太多的惊慌,比我们预料的,要好了许多。” 洛轻言应了一声:“只是这锦城是天子脚下,毕竟还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所有很多事情很多流言蜚语那些,都可以得到比较及时的控制。” “在别的城池,真正的反响如何,虽然我觉着应该出入不会太大,可是却也不能真的一帆风顺。” 云裳颔首:“那陛下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不怎么办。” 第1564章 愿望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地方官父母官,我每年花出去那么多俸禄养着他们,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 “之前在下密旨的时候,我就已经说的很清楚,若是谁让一些不好的言论发酵了,那我就直接摘掉他们头上乌纱帽。” 云裳笑了一声:“合该如此,我们在夏国各地都放置了那么多的暗桩,我们只需要等着消息就是了。” “等着消息,做得好的地方赏,做得差的地方罚,一是赏罚分明,能够调动哪些地方官员的积极性,二则是因为,得要让那些在地方上的官员知晓,并非是山高皇帝远,就可以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洛轻言点了点头。 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可是,武安城还是死了那么多人,几乎满城百姓都葬在了武安城,武安城中,可是有好几万百姓啊。” 云裳忍不住侧目,将窗户推了开,就看见楼下站着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男子。 “这个男子好似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洛轻言看了一眼:“嗯,应该是朝中哪一位大人的孩子吧。” 只是那男子说完,立马就有人反驳了:“巫蛊之术,数百年来都为我们所忌惮,偶有巫族人入世,便利用巫蛊之术,总要闹出一些风浪来。” “且这一次,也并非是我们主动挑衅的。是巫族人,早已有了野心。” “不管我们如何防备,他们既然有了野心,定然就会想尽千方百计的找到突破口来起事。” “所以这一场灾难,几乎是避无可避的。且若非是有陛下和娘娘,死的,恐怕就不只是武安城那一城的万名百姓了……” “就可能是咱们整个夏国,数十个武安城那么多的百姓。” 许多人都在点头附和着:“是啊,武安城的百姓是死了许多,也的确十分壮烈十分凄惨,可是陛下与娘娘,却是将这场兴许会蔓延到整个夏国的灾难,生生地遏制在了武安城。” “且陛下与娘娘也不会忘记武安城中那些死去的百姓和士兵,我听闻,陛下和娘娘都打算在武安城那边立一个万人碑,将所有死于这场战事的百姓和士兵的名字,都刻在那碑上,以供世人与后人祭奠。” “且听闻陛下已经下旨,要在武安城周围选址,再重建一个与武安城一模一样的城池,也算是一种缅怀吧。” 洛轻言笑了笑:“走吧?” 云裳挑了挑眉:“走?去哪儿啊?” “去城楼上放孔明灯。” 云裳有些诧异:“去城楼上放孔明灯?陛下为何突然想起,要放孔明灯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放了。” 洛轻言与云裳从二楼雅间下来,穿过大堂,离开酒楼,倒是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只有一人,在转过头的时候,骤然看见了云裳与洛轻言的容貌。 那人愣了愣,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惊讶,而后飞快地追了出来。 “陛下,娘娘?” 云裳与洛轻言皆停下了脚步,转过了头:“是他?” 就是先前说武安城死了数万百姓的那个人。 那人飞快地走到洛轻言与云裳面前跪了下来:“草民闻书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云裳转眸看了洛轻言一眼,才开了口:“先前在里面听见你说话,就觉着你有些眼熟,陛下说你是朝中某位大臣家的公子?” “是。”那人低下头:“家父乃光禄寺卿。” “原来如此。” 云裳点了点头:“虎父无犬子,极好。” 洛轻言漫不经心地扫了那男子一眼:“今日朕与皇后是有私事出来,不必声张,就不必行礼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是……” 那叫闻书的公子行了一礼,却突然又开了口:“陛下,草民想要参军。” 洛轻言脚步一顿:“每年各处军中都有招兵,你想要参军,直接寻找好想要去的军中,去参军便是了。” “可是我爹爹还有家中的人都不许。”闻书抿了抿唇:“我爹爹说,参军,当一个士兵,救不了因为战乱而死的百姓。” 云裳没有作声,却是洛轻言点了点头:“你爹说的没错,一个士兵,的确救不了几个百姓,可是,救得了百姓的,是千千万万的大军。大军,亦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寻常士兵组成的。” “且若是真的有本事的,以后还能够成为将领,若能成为良将,那就能够救许多的人。” 闻书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草民明白了,多谢陛下。” 洛轻言拉着云裳就上了马车,而后直奔城楼。 城中已经宵禁,到城楼的时候,城墙下只有守城的士兵,十分安静。 刘文安先上前,亮出了令牌,而后洛轻言与云裳才成功上了城楼之上。 城楼之上早已经准备好了放孔明灯的材料,洛轻言将灯拿了起来:“夫人,点火吧?” 云裳笑了一声,拿了火折子,点了火。 很快,孔明灯慢慢鼓了起来,洛轻言让云裳先举着孔明灯,而后接过了刘文安递过来的笔墨。 云裳瞧着他提笔就要写,忍不住笑了:“陛下带臣妾来放孔明灯,这个愿望,难道不是应该臣妾写吗?” 洛轻言扬了扬眉:“这一面,我的。你那边那一面,你的。” 洛轻言提笔写了,就将笔又交给了云裳。 云裳沉吟了片刻,也很快落了笔。 云裳转了转孔明灯,瞧见洛轻言那边写着的字,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亦同?” 洛轻言也念出了云裳写的:“太平无事,四边宁静狼烟眇。国泰民安,谩说尧舜禹汤好。” 云裳满脸都是笑:“怎么感觉,我们两个的愿望,是不是反了?” “没有反。”洛轻言垂眸笑着:“我写的,是你心中的愿望,而你写的,是我的愿望。这更说明我们二人,心有灵犀。” 云裳眨巴眨巴眼:“行吧,心有灵犀。” 洛轻言与云裳对视着,而后同时松开了手,孔明灯飘飘荡荡的飘了起来,很快升了起来。 在孔明灯飘起来的时候,云裳却突然发现,城中各处都相继飘飘荡荡地升起来了无数孔明灯…… 第1565章 你要的国泰民安 云裳的眼中映照着那无数孔明灯的光芒,眼睛亮极了:“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孔明灯?今天……非年非节的,为什么百姓们会放孔明灯啊?” 洛轻言却是垂眸低声笑了起来:“子时了。” “嗯?”云裳仍旧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子时了,然后呢?” 洛轻言抬眸看向渐渐飘远的孔明灯:“子时之后,又是新的一天,今天是十月初十了。” 十月初十? 云裳猛地瞪大了眼,顿时明白了过来,一明白过来,云裳忍不住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嘴。 十月初十,是她的生辰。 洛轻言垂下眸子看着云裳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皇后娘娘连自个儿的生辰都给忘了?这样的大日子……” 云裳扶额:“之前在武安城那段时间,我脑子里每日心心念念的都是九月十五,后来过了那九月十五,又一直在赶路,赶路昏天暗地的,过了几天我都不知道。” “回到宫中之后又因为每日的日子好似都是重复着,早上起来,处置处置宫中事务,然后去陪陛下用膳,用完午膳小憩一会儿,然后看看书什么的,又到了晚膳时候。晚膳之后,去东宫看看承业,检查检查承业的功课,回到未央宫就该洗漱歇息了。” “一日一日的,重复着过着,就觉着日子过得很快,但是却并不怎么记得具体的年月日,倒是全然将这桩事情给忘记了。” 云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就说,陛下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傍晚才带我出宫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洛轻言只含笑看着云裳在那里自顾自地恼着,半晌,将抬起手来将云裳按住额头的手拉了下来:“生辰快乐,我的小皇后。” 云裳轻笑了一声:“谢谢陛下。” “之前你说,经历了武安城的事情之后,你总觉着,万家灯火,闹市喧嚣,才是国泰民安。你方才许下的愿望,亦是国泰民安。你瞧着这满城飘荡着的孔明灯,可是你要的……国泰民安。” 云裳抬眸,看向夜空中缓缓升起来的万千孔明灯,只觉着眼眶微微有些酸。 “是,这就是臣妾要的,国泰民安,良人在伴。” 洛轻言将云裳揽入怀中:“以后,每年你的生辰,我都陪你一起放孔明灯。陪你看着,你的愿望,每年都能够实现。” “好。” 孔明灯是没有声音的,静谧而安静,可是这千千万万的孔明灯在宁静的夜空之中徐徐上升的景象…… 云裳觉着,这景象,恐怕是要印刻在她的记忆中,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一直过了半个多时辰,孔明灯才渐渐飘远,洛轻言握住云裳的手:“夜里墙上风大,咱们下去吧。” 云裳应了一声,跟着洛轻言一同下了城墙。 “十月初十才是臣妾的生辰,陛下为何现在就带我来放了孔明灯,不是应该在明晚吗?” 洛轻言似是料到云裳会问这个问题,听云裳一问起,就忍不住笑了一声:“今夜带你来,自然是因为,明晚还有安排。” 云裳侧目,洛轻言的目光却是定定地看着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得沉稳:“今天晚上,只有你我,明天,还得让更多的人,为你贺寿呢。” “有承业,有你信重的那些属下,有百官,还有很多人……” 云裳大致明白过来,应该是洛轻言明日准备了一场宫宴。 云裳扬了扬眉:“陛下回宫也不过几日,且这段日子,臣妾可都是瞧着的,陛下每日都忙碌非常,总有看不完的折子,召见不完的百官,还抽空安排了说书先生写书人,以及密旨……” “怎么还有空,给臣妾安排生辰啊?” 洛轻言听云裳这样碎碎念着,觉着这样的云裳,实在是可爱极了。 忍不住抬起揽在云裳肩头的手,轻轻捏了捏云裳的脸:“时间嘛,挤一挤总会有的。且皇后娘娘的事情,那自然是最重要的。” “比其他,所有的事情,都要重要。” 云裳听着,骤然就笑了起来:“陛下这张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只对你一人。” 云裳笑得愈发厉害了,浑身都在颤动着:“那倒是,的确是只对着臣妾一人。” “要是陛下在朝堂上,当着百官朝臣的面,也这样说话,只怕百官都得要疯了,恐怕还会有人跑来问我,陛下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是不是疯了啊?” 洛轻言嗯了一声:“所以,你面前的洛轻言,才是独一无二的洛轻言。” 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云裳却忍不住有些动容。 是啊,她亦是渐渐发现了。 以前她刚刚认识洛轻言的时候,洛轻言对人都是冷漠的,可是独独在战场上,是不一样的。 犹记得第一次她悄悄到军中的时候,洛轻言给她的震撼。 那时候的洛轻言,在将士跟前,比较放得开,待那些将士像是兄弟一般,会一起说笑,会任由着他们打趣。 哪怕只是一个寻常的士兵,在打胜仗之后,也开得洛轻言的玩笑。 可是后来,后来随着他身边的转变,后来到了夏国,离他熟悉的那些士兵越来越远,离战场也越来越远。 洛轻言在人前,就永远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了,像是一直绷紧着的弓弦。 唯有在她面前,方能够稍稍轻松些许。 云裳伸手握住了洛轻言的手:“嗯,因为我们是夫妻,是要一辈子走下去,要走一辈子的人。”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突然侧过头,在云裳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云裳连忙抬眼看了一眼等在台阶下面的刘文安和其他宫人,以及这城楼的守卫。 那些人似乎都已经瞧见了,却只能装作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 云裳骤然觉着自己的脸隐隐有些发烫…… 她与洛轻言虽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可是在众人面前这般亲密,却还是极少的。 云裳悄悄伸手掐了掐洛轻言的胳膊,轻轻咬牙,声音低低地:“你再这样,晚上就别想上榻了……” 第1566章 给娘亲一个惊喜 洛轻言听云裳这样威胁,却突然笑了起来。 云裳一眼横了过去:“你笑什么?” 洛轻言压低了声音:“不上榻也行,如果你想要试试其他地方的话。” “……” 洛轻言说完,就骤然哈哈笑了起来。 已经太晚,刘文安提前派人将附近的一个客栈给包了下来。 洛轻言跟着云裳一同上了楼,房间中的桌子上放着温度正好的面条。 “长寿面,吃了再睡。” 云裳没有想到洛轻言连这个都准备好了,嘴角勾了勾,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都已经这么晚了,这么大一碗面,我可吃不完,我分你一半?” “说什么傻话。”洛轻言轻轻敲了敲云裳的头:“长寿面只一根,要吃完这一根面,就能长寿,可不能分给别人。” “那有什么关系?”云裳眉眼带着笑,自顾自地取过一个干净的碗来,将面条挑了一些在碗中,而后夹断了:“你少吃一些,我多吃一些。我将我的长寿分一些给你,你就能够多活一些,毕竟……你比我大十多岁呢。” 洛轻言垂眸笑了一声,却也老老实实地将面给吃了。 因为睡得有些晚了,两人第二日早上起得有些晚,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面街上人声鼎沸。 有说话笑闹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一个孩童的笑声在其中显得尤其清晰。 “我怎么听到承业的声音了?”云裳转过头看向洛轻言:“刚刚那声音,是承业在笑吧?” 洛轻言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嗯,早上承业过来了。” “啊……”云裳起了身:“怎么都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洛轻言取来一件红色的披风,给云裳披了:“刘文安带着承业在下面街上玩儿呢,玩得不亦乐乎的。” 云裳闻言,就将窗户推了开,却发现不过一个晚上,外面的接到竟然就大变了样。 街道的上空系着各种各样的花灯,街道两边摆着各种各样的小摊。 云裳很快就在街上的行人之中找到了承业,承业身后跟着刘文安和几个侍卫,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袍子,带着小小的发冠,正在一个做陶人的小摊前面流连,正在和摊主说着什么? 似是已经交流妥当,摊主便取了一团土动了起来。 承业蹲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就有些耐不住了,就由站起了身来,往旁边一个做荷叶鸡的摊子去了。 承业站起来,几乎是试一试地朝着云裳的窗户这边看了一眼。 本是下意识的动作,却看见云裳就站在窗边看着他,承业的脸上顿时扬起一抹笑来,欢欢喜喜地朝着云裳挥了挥手:“娘亲!” 喊完,就飞快地朝着客栈冲了进来。 云裳走过去将门打了开,很快,承业就上了楼,快步进了屋。 “娘亲,我刚刚去逛街了,今天有花灯会,外面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我买了好多啊。娘亲娘亲,我给你看一看。” 云裳扬了扬眉:“什么东西?” 云裳刚刚问完,就瞧见刘文安带着几个侍卫立在了门外:“陛下,皇后娘娘。” “快快快!”承业急急忙忙地转过身,从刘文安和那几个侍卫手中接过两个包袱,将那两个包袱放在桌子上打了开来。 “这个,是我给娘亲买的生辰贺礼。” “哦?”云裳笑了一声,抬眸看向了洛轻言:“还给我买了生辰贺礼?” “是啊。”承业嘿嘿笑着:“我专门去挑选的。” “让我瞧瞧,我家承业给我挑的什么?” 云裳凑过去就瞧见那包袱里面果真装着不少东西,且大多是女子所用,首饰头面,胭脂水粉,倒是意外的都还不错,款式较新,做工也算得上精致。 云裳扬了扬眉:“真的是你自己挑的?” “是啊。” 承业连连点头,倒是门外的刘文安轻笑了一声:“的确都是太子殿下挑的,太子殿下一到街上,就直接找人问了,问买首饰的铺子在哪儿,脂粉铺子在哪儿。然后进去的时候,就直接告诉掌柜,将你们这里最贵最好的一套拿过来。” 云裳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那也是我挑的。”承业不服了:“我挑选的就是最贵最好的那一套,我娘亲这么好这么漂亮,当然就要用最好的东西。” “对。”洛轻言在一旁附和着点了点头:“有道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把玩着那些首饰:“谢谢承业,我很喜欢。” 承业听云裳这么一说,愈发得意了,将头一扬:“我就知道娘亲定然会喜欢,下次娘亲生辰,我还给娘亲送。” 洛轻言闻言却是蹙了蹙眉:“你每次都去城中最好的铺子将最好最贵的东西买了,那我送什么?” “那爹爹你得要自己想啊,你可不能偷走我的想法。” 洛轻言啧了一声:“可是这些东西,不都是送给自己妻子的吗?送给娘亲,不怎么合适吧?” “那我以后娶我娘亲为妻就好了啊。” “……”洛轻言冷笑:“那可不行,你娘亲已经嫁给我了。” 云裳看承业急红了脸,忍不住瞪了洛轻言一眼:“胡言乱语些什么?” 洛轻言啧了一声:“我方才在楼上看见你在楼下那陶人的摊子上买了陶人,都这么久了,摊主恐怕早就给你做好了,你还不赶紧下去拿?再不下去,人家摊主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要的。”承业想起这一茬,忙不迭地道:“那娘亲你在这里等一等,我要下去拿我的小陶人去,我让那摊主做的……” 承业话说到一半,才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够告诉你,我得要给娘亲一个惊喜。” 云裳笑出了声来:“好,那你去拿吧。” 承业飞快地出了屋,又带着刘文安和侍卫匆匆而去。 洛轻言啧了一声,站起身来翻了翻桌子上的东西,抬眸看向云裳:“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你跟我来拿吧?” “嗯?”云裳扬了扬眉:“什么东西?还要去哪儿拿啊?” 云裳说着,却也跟着洛轻言站起了身来。 第1567章 陶人 洛轻言却径直拉着云裳到了另一边的床边,将窗户打了开来,另外一边窗户不临街,后面是这客栈的后院,后院中景致也不错,小桥流水,还有竹林悠悠。 洛轻言伸手揽住云裳的腰,便带着云裳纵身从窗户越了出去,径直掠过客栈的后院,到了客栈外的一处巷子中。 巷子临着另一条街,街上亦是人声鼎沸。 云裳扬了扬眉:“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在这条街上?” “不在。”洛轻言笑了一声:“我只是不想让承业跟着。” “……”云裳忍不住扶额,这位陛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幼稚了? 云裳被洛轻言拉着到了街上,才发现,不仅仅是先前他们客栈楼下这条街,就连其他街上都已经布置好了,到处挂着造型各异的彩灯。 云裳抬起眼来看着那满街的花灯,眼中俱是惊喜:“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我们从那酒楼一路到城楼上,又从城楼一路到客栈,都没有这些东西的。为什么一夜之间就突然有了……” 洛轻言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刚刚也已经说了,一夜之间突然就多出来的东西,那自然是昨天晚上,我们回到客栈歇息之下准备的了。” “啊?”云裳更是诧异:“我睡得那般沉吗?他们在外面布置了那样多的花灯,我都没有醒过来?” 洛轻言但笑不语。 “还有那些孔明灯。”云裳继续问着:“昨夜那些孔明灯,是陛下叫人在城中各处地方放起来的?那么多孔明灯,陛下安排了多少人啊?” 洛轻言眼中满是笑意:“不是,我并没有安排人,是城中的百姓自己准备的。” 云裳眨了眨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城中的百姓自己准备的?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洛轻言眼中带着笑:“如今皇后娘娘在那些百姓的心目之中,可是救了整个夏国的英雄,是他们甚至想要立生祠来供奉香火的英雄。” “若是皇后娘娘之前愿意出宫听一听说书先生说书,亦或者是愿意将此前浅音浅柳从宫外带进来的那本话本看完,就能够发现……” 发现什么? 云裳的眼中尽是茫然之色。 她的确并未将那本话本看完,虽然那定安先生的话本写得的确是很精彩。 可是那话本中的主人公,叫宁云裳,叫洛轻言,还有一系列她熟知的名字。 她看那话本,总觉着有些羞耻,所以即便那话本已经放在她软榻旁边的矮几上好几天了,可是云裳也只看了一点开头。 “发现,无论是说书先生每日说书完,还是在那话本的最末,都有交代……” “说十月初十是皇后娘娘的寿辰,皇后娘娘救了咱们整个夏国,号召大家在十月初九过后,十月初十的子时,放一盏孔明灯,为皇后娘娘祈福。” “……” 云裳哑然,她的确是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茬。 若是早知道那些孔明灯是夏国百姓为她放的,她一定好好多看一会儿。 “至于这些花灯,倒是我让人想法子布置的。不过据礼部那些负责的官员说,他命人布置的时候,锦城城中到处的百姓一听闻是为皇后娘娘寿辰布置,都十分积极。” “帮他们准备花灯,且让礼部的人将花灯分发到了每户百姓的家中,这些花灯,都是昨夜百姓们从自己家中拿出来,然后挂上去的。” 云裳抬起头来看向那些花灯,眼眶微微有些热。 她不是夏国人,是宁国帝女。 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初初来到夏国的时候,曾经受到了不少非议。 她虽然并不怎么将这些非议放在心中,可是在心底深处,兴许到底也还是有些介意的。 怎么可能不介意? 毕竟,这是生了洛轻言的地方。 且后来,她也成为了这夏国的一国之母,夏国的百姓,都是她的子民。 她的子民对她不喜,她怎么可能真的不介意。 这期间,她经历了许多,权谋斗争,怀孕生子,流言蜚语,宫变战乱……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终于得到了夏国百姓的认可,发自内心的认可。 虽然这其中,带着洛轻言的一些小算计。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沉默了半晌,才道:“为了这国这城这人,一切都值得的。” 洛轻言似是明白洛轻言心中所想,只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以心换心,终是能够换得真心相待。” 云裳颔首:“是啊,将心换心,终是能够换来真心。”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洛轻言牵着云裳的手,拉着云裳从街头逛到街尾,街上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笑,满是喜意,虽然什么都没买,云裳也觉着甚为满足。 刚刚走到街尾,却就看见承业板着一张气鼓鼓的脸,带着人在那里等着他们。 一见到云裳与洛轻言,承业就冲了过来:“爹爹,娘亲!你们实在是太过分啦!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跑了!幸好我聪明,看你们这边的窗户打开着,就猜到你们肯定是跑到这条街上来了。” 洛轻言轻咳了一声,若是跟他说了,那还跑得了? “哼,你们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枉费我先前还让做陶人的老板专程给做好了我们三个人的陶人。” 云裳转过头看了洛轻言一眼,见洛轻言侧着脸看着一旁一盏白兔灯并不看承业,心中暗自好笑,这个时候知道心虚了? “你做了我们一家三口的陶人吗?”云裳眼睛发亮地看着承业:“快拿出来让娘亲看看你做的我们一家三口的陶人什么样子好不好?” 承业仍旧鼓着脸,瞥了一眼洛轻言,才又让刘文安将东西拿了过来:“娘亲你瞧,那老板的手艺还挺好的,做得好像啊。我都没有给他画像,就给他简简单单描述了一下。” 云裳接过来,待看见那陶人的时候,忍不住挑了挑眉:“倒的确是栩栩如生。” 也太像了吧?真的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 云裳沉吟了片刻:“你怎么描述的?” “我就说,我爹爹是当今陛下,娘亲是当今皇后娘娘啊。” “……”云裳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描述得的确还挺简单的。” 第1568章 一国之母 承业一脸不解:“怎么了?我描述得不对吗?” 云裳抬起手来摸了摸承业的头发:“没有不对,你描述得很好。” 云裳将那陶人装进盒子中放好:“可得要放好了,到时候拿回宫,我就摆在我的寝殿中,日日夜夜都能看到。” 见云裳对自己送的东西这般重视,承业的脸上满是欢喜,嘿嘿一笑道:“刚刚我打听到,在月亮湾那边,待会儿还有赛舟呢。娘亲,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啊。”云裳牵住承业的手。 刘文安连忙道:“这里离月亮湾尚且有些距离,奴才这就叫人准备好马车。” 马车备好,很快到了月亮湾。 月亮湾的两边早已经人山人海,刘文安连忙道:“月亮湾旁边的观江楼上面位置最好,奴才已经打点准备好了,陛下娘娘这边请。” 承业小时候也看过赛舟,只是那时候年岁太小,实在是已经记不住了,这次几乎看得目不转睛,船头船尾绑着红色布花的小舟已经在起点处等着了。 承业扶着栏杆,不停地蹦着:“要开始了要开始了,船都已经准备好了。” 一声锣响,十多条小舟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啊啊啊,他们好快啊,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人将这小舟划得这么快,比江上的渔民还厉害。” “第三个一马当先,太快了我的天啊。” 云裳倒是没怎么看赛舟,耳畔尽是承业高亢的尖叫声,还有周围百姓大声喊加油的声音。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耳朵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洛轻言抬起手来捂住了她的耳朵。 云裳抬眸,和洛轻言眼神交汇。 洛轻言抿了抿唇,低声道:“太吵了。” 太吵了。 云裳没有听见洛轻言的声音,只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 虽然没有声音,云裳也大致知晓洛轻言说了什么。 云裳浅浅笑了一声:“是有些吵,不过,挺好的。” 的确是挺好的,洛轻言目光落在云裳的脸上,自然也知晓,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云裳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去过。 一直在街上玩闹到傍晚,洛轻言也还没有带他们回宫的打算。 云裳一直以为洛轻言还安排了宫宴,终于忍不住问了:“不回宫吗?” “不回宫,今年你的生辰,和百姓们一起过。” “和百姓们一起过?”云裳喃喃自语着,却还是有些不明白洛轻言的意思:“如何和百姓一起过。” 一直到晚上,洛轻言带着云裳去了城中最高的酒楼之上用了晚饭,刚刚用完晚饭,外面却突然想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放烟花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承业。 承业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冲向了窗口:“哇,好多烟花,娘亲,快过来看。” 烟花就烟花,什么叫好多烟花? 云裳原本有些不明白,只是待她走到床边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的确是…… 好多烟花。 几乎是整个锦城,都在放烟花,整个夜空之中,都是绚烂盛放的烟花,将整个锦城,都笼罩在了一片亮色之下。 云裳微微张着嘴,呐呐不能语。 半晌才道:“这么多的烟花,需要用多少硫磺啊,这么多,拿来做成炸药也好啊,将那夜郎国炸他个稀烂。” 洛轻言垂下头,就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的皇后娘娘,还真是可爱。” “正因为今天晚上,我们拿了这么多的烟花出来给你庆生,反倒会让别人觉着,我们手中不知道有多少炸药,所以才能够在和夜郎国开战的同时,这样浪费着给你庆生。”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都是一种计谋。”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只是很快,却又被城中街头巷尾,一道道移动着的光亮给吸引了。 “那些是什么?” 洛轻言笑着朝着那边看了一眼:“是花灯,就是今天白天我们看到的那些。” 她自然知道是灯,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灯? 最重要的是,这些灯,为何都在动? 且那些光亮,好似都在向着他们这边,一点一点在汇聚。 很快,那些光亮就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有条不紊地走到了他们所在的高楼之下,楼下的空地并不太宽,站不下那么多人,附近的街道上也都汇聚成了灯的海洋。 “皇后娘娘千秋,祝皇后娘娘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云裳在楼下离得最近的那些人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云裳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为何洛轻言说,今天晚上会和很多人一起过。 的确是很多人。 那些百姓的声音仍旧还在继续着,在贺寿之后,那些百姓便又有序散去,仿佛一切都并未发生过一般。 云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勾唇笑了起来:“谢谢陛下,这个生辰礼物,我很喜欢。” 洛轻言知晓她的不安,知晓她的处境,所以特意给她安排了这一出,亦是为了告诉她,如今整个锦城,整个夏国,所有的百姓都已经认可了她。 所以,她可以安心。 所有的夏国百姓,都已经真正将她当作了夏国人,当作了夏国的一国之母。 而不再是……宁国的公主。 云裳伸手握住了洛轻言的手,从今以后,这是她的家,是她的子民…… 一直到回宫,云裳心中仍旧一片心潮澎湃,承业今日玩闹了太久,已经禁不住睡了过去。 两人先将承业送回了东宫,而后慢慢回了未央宫。 两人分别沐浴洗漱,宫人方退了下去。 云裳将宫人留的三盏灯吹灭了两盏,只留下了一盏,转过身,就瞧见洛轻言正立在远处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太过昏暗的缘故。 云裳总觉着,洛轻言的目光有些太过温柔。 “来。” “嗯?” 洛轻言眉眼间带着笑:“我还没有给你生辰礼物。” 云裳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不是已经给了吗?” 昨天到今天那么大的手笔,还不是生辰礼物?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我的生辰礼物,比较简单,还望皇后娘娘莫要嫌弃……” 洛轻言越是这样说,云裳就越是好奇,便抬脚走了过去。 第1569章 在我身上 云裳刚刚走到洛轻言跟前,洛轻言突然就将身上的衣裳给褪了下来。 云裳脚步一顿:“陛下这是做什么?” 洛轻言垂下眸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礼物,在我身上。” “在身上?”云裳愈发有些不解了,什么样的礼物,会在身上? 因着马上就要就寝,洛轻言本就只穿了一身里衣,如今一脱,立马也就褪了下来。 云裳隐隐约约瞧见洛轻言的胸前好似有什么东西,青黑色的,像是…… 云裳心中想着,人已经走到了洛轻言跟前,目光定定地看向了洛轻言胸前的东西。 那是……刺青? 云裳一怔,就瞧见那里闻着……她的名字? 云裳抬起手来朝着洛轻言的胸前摸了过去:“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大约六七日之前?” “我怎么……”云裳刚想问,她为什么之前没有瞧见,毕竟最近这段时间,她几乎是每晚都同洛轻言一同睡的。 只是话到嘴边,云裳却又突然想起,虽然他们一直同榻而眠,可是却并未真正见他脱下过里衣。 之前云裳并未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如今想来,才明白过来…… “疼吗?” 那刺字已经没有红肿了,恢复得很好,可是云裳却也知晓,刺一个字,需要落许多针,不知道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不疼。” “骗子。”云裳的目光落在那刺字上良久,最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刺这东西做什么?” 洛轻言笑了一声:“没什么,就是想要让你,在我的心上身上落下烙印,记一辈子。且我听人说,将心爱之人的名字刻在自己身上,哪怕是投胎转世也洗不掉这烙印,到时候下辈子我就可以看到,也就能够找到你了。” 云裳眼眶微微有些红,半晌才道:“那我也要刺一个。”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那可不行。” “为什么你行我不行?”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那你是准备刺洛轻言还是夏轻言?” “我认识你的时候,叫洛轻言。” “可是后来认祖归宗之后,改姓了夏。可是你现在依然习惯叫我洛轻言,我怕你万一刺错了,咱们就走散了。” “所以,你不用刺,下辈子等我来找你就是了。” 云裳瞪了洛轻言一眼,她自然知晓,哪里是什么怕她刺错了名字找不到,分明就是觉着,刺青太疼,不愿意让她受苦罢了。 云裳伸手抱住洛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转世投胎,也不会忘记你的。”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抱着云裳转身,将云裳压在了床榻上。 一阵掌风袭来,最后一盏宫灯,灭了。 第二日云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云裳刚刚起床吃了些东西,就瞧见太极殿的宫人匆匆而来。 “娘娘,鬼医入宫了,陛下请娘娘去太极殿一趟。” 云裳扬了扬眉,笑了起来,鬼医走了这么久,终于到了? 到了太极殿,云裳只瞧见了鬼医,并未看见洛轻言。 见云裳四下张望着,鬼医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别看了,陛下去议事殿了,不在这里。” “不是,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你与陛下每天都在见,怎么一会儿见不着人还带找的?” 云裳啧了一声,看了鬼医一眼:“你孤独了一辈子,你不懂。” “……”鬼医咬牙:“我虽然现在身边没有人,可是我年轻的时候,也还是有才有貌的吧?跟着我的女人还是不少的吧,我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因为你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你现在仍旧是一个人啊。” “……”鬼医气得吹胡子瞪眼:“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鬼医说完,却又沉默了下来。 鬼医的性子云裳素来知晓,总觉着他这突然沉默,并非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可是边关出了什么事?” “边关没什么事。”鬼医摆了摆手:“即便是有什么事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啊。” 顿了顿,才又道:“是宁浅。” 云裳浑身一震,宁浅是云裳最近一直挂念着的人:“是不是宁浅的孩子有什么不妥?” “嗯。”鬼医点了点头:“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是目前来看,我观察了几天,那孩子的脉搏与心率比旁人要稍稍慢一些,且血虽然看着是鲜红的,可是带着微弱的异香。” 云裳兵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这有什么影响吗?” “血带异香,其实也是身体带着微弱毒素的缘故。” 鬼医想了想:“加之脉搏偏慢,我觉着,这孩子的体内应该还是带着毒,且身子会比寻常孩子更虚弱一些。” “出生半个月不到,就已经感染了一次风寒了。按理说来,刚刚出生的孩子,身体是比较好的,不太容易生病,这般小就感染了风寒,且我瞧着下人照顾上并没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应该只是体质偏弱。” 云裳紧紧抿了抿唇:“若只是体质偏弱容易生病倒也就罢了,多派些人看着一些,侍候的人多上一些心就好,就怕……” “就怕身有残疾,亦或者是影响到了心智。” 鬼医手指点了点:“明面上的残疾现在看不太出来,只能等,包括心智也是,只能等。” “只是这等,就煎熬了一些。”云裳叹了口气,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 “是啊,是煎熬了一些。” 鬼医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宁浅那孩子,只能等着看情况了。” “对了,你答应我的药宫呢?” 云裳就知道鬼医得问起这个,只从宫人手中接过了一本册子:“给,最近无聊的时候,我帮你规划了一下,药宫的布局那些。还有顺便想了想管理的法子那些,章程之类的。” 鬼医欢欢喜喜地接了过去,翻开第一页,第一页就是一副图,是大概药宫的建造图。 鬼医看了看,脸上满是欢喜:“不错不错,都很全。” 只是后面就是大篇大篇的字了,鬼医的脸耷拉下来:“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不懂。算了,你自己看着弄吧,看到你在弄了,我就放心了,就怕你忘了而已。” 第1570章 全部解决 “忘自然是不会忘的。”云裳笑了笑,在她看来,医术也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医术,能够让百姓身体强健,只有百姓的身体强健了,国才能强。 所以,她之前本早有打算,好好的将医术传扬开,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其实在她看来,鬼医的性子,亦是不太适合弄一座药宫的。 可是经历了巫族的事情,她愈发觉着,这件事情得提上日程来。 鬼医的性子兴许不太适合管理药宫,可是他医术高超,若是那些去求学的弟子能够学到十分之一二,便也足以受益终身了。 鬼医只需要授课,其他的交给别人去做就是。 鬼医进宫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来问问他心心念念的药宫之事,听云裳说没有忘记,也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云裳在太极殿等了洛轻言一会儿,并未等到洛轻言,才将内侍传唤了过来:“陛下是去议事殿了?” “先前是去议事殿了,不过现在陛下已经不在议事殿了。” 云裳扬了扬眉:“不在议事殿了?那在何处?” “在御花园,和太子殿下在一同。” 云裳扬了扬眉,怎么又去御花园同承业一起去了?去做什么呢? 等着云裳道御花园的时候,就瞧见那父子二人正蹲在一处花丛之后,正在说着什么。 云裳走近了,就听见承业的声音传来:“我觉着现在就比较像了,颜色,还有状态,都几乎一模一样了,所以必须要加一些草木灰才行。” 草木灰? 刘文安和其他宫人都已经看见了云裳过来,正要请安,云裳便抬起手来噤了声。 云裳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就瞧见那父子二人面前摆着好几堆泥土沙土,还有草木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玩泥巴?” 云裳扬了扬眉,实在是有些弄不太明白,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几堆东西:“你们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挺童心未泯。” 承业听见云裳的声音,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喜色来:“母后。” 洛轻言也朝着云裳笑了一笑。 云裳朝着那几堆东西扬了扬下巴:“陛下和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啊?” 承业连忙站起身来,压低了声音解释着:“我和父皇在研究,在炸药里面装上什么,从外观上看起来比较像炸药。” 云裳一听承业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过来。 这是在打边关之事的主意? “怎么样?研究出来了吗?” 承业点了点头:“其实从颜色气味那些来看,草木灰其实比较接近炸药的颜色,可是如果都放草木灰,那么重量就不对了。” “所以我和父皇商议,应该在沙土中混杂一些草木灰,最上层铺上草木灰最好。” “不管是颜色形状还是重量,都比较合适。” 承业站起身转过头来,云裳才看见他那张小脸上都满是黑污,全然一个小花猫的模样。 云裳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母后笑什么?” 云裳抬起手来,用绣帕在承业脸上擦了擦,将沾黑了的绣帕递到了承业面前:“你说我在笑什么?” “啊!”承业连忙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脸:“我的脸!” 说完,就连忙往外跑:“母后,我待会儿再过去陪你说话,我先回东宫去洗脸换衣裳。” 承业脚步匆匆跑得很快,宫人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云裳瞧着他们那副模样,眼中满是笑意:“看不出来,承业小小的年纪,倒是有些爱美爱干净。” 洛轻言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一旁的湖边洗了洗手,才笑着道:“就是傻了点。” 云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将自己手中的绣帕递了过去,给洛轻言擦手。 “要是叫承业听见你这么说他,定是要生气的。” 说完,才又问着:“怎么突然想起,带承业过来玩泥土了?” 这如何用沙土那些东西假冒炸药的事情,本应该是由工部兵部的人操心的事情,也犯不着他亲自动手。 “没什么。”洛轻言神情淡淡的:“我只是觉着,我同承业相处的时间机会并不太多,而且,承业自小在宫中长大,很多宫外的东西,都从来不曾接触过。宫外的孩子玩的,他也都不曾玩过。” “这对于承业来说,好也不好。” “而且,身在这个位置之上,有许多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做好,然后最后给他一个结果看,很多事情他没有亲自动过手,对过程没有个概念,印象也就不深刻。” 洛轻言笑了笑:“这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只是希望,他能够更多的知道一些事情的过程,而不单单只看一个结果那么简单。” 云裳抬眸看了洛轻言一眼,骤然勾唇笑了起来。 “笑什么?” 云裳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前世的时候遇见你,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她便是洛轻言说的那种,一直在宫中长大,宫外的很多东西,都不曾接触过,导致她的眼界有限,脾气秉性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凡事很少知晓过程,只知道结果。 所以,最后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我想了想,以你的性子,若是那个时候遇到了我,恐怕,要么是厌恶,要么我会因为无意识中惹到了你,被你杀了的吧。” 云裳想起自己前世的模样,亦是有些恍若隔世。 更加觉着,所有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 因为她命中注定会与洛轻言在一起,所以才经历了那些事情,彻底改变了她,成就了如今的自己。 洛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想他做什么?” “至少,现在我们在一起了。” 洛轻言与云裳一起往未央宫去。 “都已经在研究,沙子怎样假装炸药比较像了,是不是对夜郎国的事情已经在开始动了?” 洛轻言轻轻点了点头:“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最迟再过一个半月,就应该有结果了。” 一个半月? 云裳算了算,现在是十月,一个半月之后,正好到腊月。 云裳点了点头:“也好,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在今年之内全都解决掉吧。” 第1571章 喜事传 回到太极殿,洛轻言才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似得,从御案旁边抽出一封书信递给了云裳。 “这是什么?” “宁国那边寄送过来的信,其实已经送过来有段时间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还在武安城,书信送到锦城,锦城这边没有了我们的消息,也就没有办法送过去,就先放在这里了。” “回宫之后事情太多,刘文安也将这件事情给忘了,还是先前翻找东西的时候给找出来的。”洛轻言笑了笑:“你看看吧,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书信上是她娘亲的字迹,云裳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将书信取了出来。 “今天早上我听见有喜鹊在外面叫了,总觉着应该是喜事。” 洛轻言嗯了一声,眼中带着笑:“你还信这些?喜鹊叫,喜报到。可是这书信都已经在这里放了这么久了,也不是今天到的了。” 云裳闻言瞪了洛轻言一眼,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我不管,我说是喜事,那就是喜事。” 云裳说着,低下头看着信。 洛轻言听云裳蛮横的语气,忍不住笑了起来:“嗯,你说是喜事,那就是喜事。” 洛轻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之前是不是有书信传来,说是你母亲又有了身孕?我记得好似有这么一件事情,又有些记不太清了。” 云裳点了点头:“是。” “那会不会是你娘亲生了?” 云裳飞快地将手中书信扫完,才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陛下这张嘴是去庙里开过光的吧?” “真的生了?” 云裳点了点头:“是啊,又给我生了一位小皇弟。” 洛轻言颔首:“好,男孩儿好。” 云裳睨了洛轻言一眼:“女孩儿就不好了吗?” “也好。”洛轻言看了云裳一眼:“我只是觉着,如果在你之后,你父皇母后没有再诞下女儿,你就是宁国唯一的公主,是他们永远的掌上明珠。” 云裳微微一愣,半晌才垂眸笑了起来:“即便后面我再有了皇妹,我也依然是啊。” “不仅是他们的,也是陛下的。” 云裳说着,就转过头看向了洛轻言,眼中尽是笑意:“陛下说是不是啊?我是不是你心目中,宁国唯一的公主,是不是你永远的掌上明珠?” 洛轻言垂眸低笑了一声:“是,你是。” “那不就行了?”云裳眼中尽是柔情蜜意:“我的下半生,是要与陛下过的,陛下永远疼我宠我,那就够了。” 洛轻言伸手握了握云裳的手,没有说话。 “父皇母后在说什么呢?”承业从外面跑了进来:“在外面就听见母后在笑了,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快说出来,让儿臣也跟着开心开心啊。”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是你外祖父和外祖父,又给你生了一位小舅舅。” “啊?”承业瞪大了眼:“那我岂不是多了一个比我还小好多的舅舅?” “是啊。”云裳笑出了声来:“你高兴不高兴啊?” “……”承业抿了抿唇,实话实说:“其实并没有太开心。” 承业说完,又想起另外一茬来:“那我晨曦舅舅,岂不是当哥哥了?” “是啊。” 云裳垂眸笑出了声来,这是什么个问法? 他外祖父外祖母又生了一个小舅舅,晨曦自然就当哥哥了。 这还用得着问? 岂料承业闻言,却是目不转睛地看向了云裳和洛轻言。 云裳被他盯得心里突突直跳:“怎么了?” 承业一脸小大人的模样,摆了摆手,走到椅子上坐了,却仍旧盯着云裳和洛轻言看着:“我只是在想,为什么……” “晨曦哥哥比我大,他当哥哥了,这也就算了吧。” “可是,丫丫比我还小一点,却也当姐姐了……” “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弟弟妹妹?” 洛轻言骤然笑出了声来,只满脸笑意地也跟着承业朝着云裳看了过来:“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云裳被这一大一小看得满脸窘迫,只恼羞成怒:“你们盯着我看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洛轻言忍不住又笑了。 云裳看着洛轻言笑不可遏的模样,抬起手从手旁随手拿起一本书就朝着洛轻言扔了过去。 洛轻言避开了去,仍旧还笑着:“既然承业这么想要个弟弟妹妹,那我……” “那你闭嘴吧。”云裳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洛轻言的御案前,将那上面的折子往他面前一推:“给,还不赶紧看奏折?这么多奏折没看,还在笑什么呢?” 云裳说完,拽着承业就出了太极殿。 等着云裳走了,洛轻言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了下来。 刘文安在一旁,轻咳了一声:“也不能够给娘娘太大的压力了,娘娘的身子……” 洛轻言笑了笑:“不过只是说笑而已,至于她的身子……” “我最近问过鬼医好几次,鬼医都说她的身子已无大碍。”洛轻言笑了笑:“父母与子女之间,是需要缘分的,缘分没到,是强求不来的。” 洛轻言垂下眸子:“去将兵部和工部的几个都传召入宫吧。” 刘文安应了一声,顿了顿,才轻声道:“陛下,听太极殿外面的宫人说,先前御史台的赵大人来过。” 洛轻言嗯了一声:“等着吧,他还会再来的。” 洛轻言脸上是一脸的漫不经心:“御史台的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我对他们早已经有所不满,加之之前皇后的敲打,心中自然也有些数。” 刘文安笑着点了点头:“就看,谁不甘呆在现在这个位置上,还想往上爬一爬了。” “人人都想往上爬,野心谁都有,可是勇气却并非谁都有的。”洛轻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就看谁有勇气,又有魄力了。” “这朝堂上的官员,也得要适时给他们一些压力,不然他总以为,自己在现在那位置上,只要不犯错,就能够长长久久地坐下去。”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呢?” 洛轻言取过一本折子:“只是好在,御史台那些人,还没有真的,无药可救到极点,总算也还是有人站了出来。” “若是再没有,只怕御史台这个地方,很快也就不复存在了……” 第1572章 特别二字 云裳回到未央宫,既然母后生下小弟弟,那自然是应该备上厚礼相贺的。 “这琉璃盏,宁国宫中多的是,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这个也不好,这些摆件,宫中都不缺,衣食住行那些,宫中都不缺这些东西。” 浅酌和佩兰在一旁瞧着,宫人拿出一件东西,云裳就否决一件。 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依然还是什么都没装…… 就在这个时候,洛轻言从外面走了进来,听见声音,洛轻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准备多少东西,结果过来一瞧,你这箱子,还是空的?” 云裳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倒是一旁浅酌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是希望将世间最好的东西给送过去,可是却又觉着,我们宫中有的那些物件,宁国那边也都不缺,送过去也没什么意义。” 洛轻言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送什么都是你的心意。” “是。”云裳点了点头:“可是又总觉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办法代表我的心意似得。” 洛轻言握住云裳的手:“要不这样?之前承业小的时候送过的一些东西都还在,保存完好,而且都还很新,你将人收拾收拾一并送过去。” “孩子的东西,寄予着你的祝福,自然在适合不过。你可以亲自再做些物件,衣裳绣活那些就算了……” 洛轻言说到这里,就被云裳瞪了一眼。 洛轻言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连忙道:“不是说这些东西你做得不好,只是觉着这些东西太过寻常,你作为姐姐,可以送些特别的。” “什么特别的?” 她自然也想送一些特别的,可是难就难在这特别二字。 洛轻言轻笑了一声:“做你最为擅长的啊……” “你可以给孩子亲自选一把剑,一条马鞭,或者是亲手做一个玩具,鲁班锁啊九连环都可以。” “你还可以给你母后写几个调养身子的药方子,毕竟她刚刚生产,且她不年轻了,这个年岁生孩子,对身子定然亏损更为厉害一些,宁国宫中那些御医的本事你也是知晓的,自然不及你,也不及鬼医。” 云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调养身子的方子,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还有之前海外商队送过来的那些东西,你挑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一并给送过去也可。甚至还有晨曦,晨曦已经六七岁,正在蒙学的时候,你可以将你认为对他有用的东西送一些过去……” 云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云裳说着,就急急忙忙站起身来,开始张罗起来。 洛轻言在一旁笑看着:“其实本来准备今年等事情不那么忙了,陪你一起去宁国走一遭的,可是却闹出了这么多事情,也就只能搁置下来。” “不过等着冬腊月,夜郎国的事情告一段落,便应该能够彻底闲下来一段时间了,到时候,我再陪你回宁国,到时候在宁国多住几天。” “真的?”云裳转过头,面上尽是喜色。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洛轻言眉眼温柔:“等过完年,就早早计划起来。” 云裳欢欢喜喜地跑到洛轻言面前,伸手抱了洛轻言一下:“多谢陛下。” 洛轻言轻声笑了一声:“早知道让你主动对我投怀送抱这么容易,我应该早些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的。” 云裳面上飘过一抹薄红,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跑到一旁指挥着宫人往箱子里面装东西。 “我怎么觉着,陛下此番回宫,虽然积攒了不少政事,可是却好似没有之前忙呢?” 洛轻言漫不经心地往后靠在软榻上:“之前该处置的事情,太上皇其实都处置得差不多了。加之最近我们两个在整个锦城乃至整个夏国的名声正盛,正受百姓拥戴,只要稍稍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闹事。” “毕竟这个时候,若是闹事,针对你我,只怕还没有闹到我们跟前,就已经被愤愤不平的百姓给按了下去。” 云裳被洛轻言这样的比喻给逗笑了:“如此看来,陛下这一出立英雄的戏,倒是一举多得。” 洛轻言嗯了一声,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正好得了闲,可以多陪陪你和承业。” 洛轻言倒是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半个月,倒是的确拿了不少的时间来陪她和承业,只是不过半个月,承业就先一步承受不住了。 “母后,父皇最近政务不怎么繁忙吗?” 云裳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刚刚问过这个问题,这没过多久,竟然又被承业提起,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了?” 承业苦着一张脸:“爹爹最近老是喜欢跑来盯着我的功课,要么就是抽背文章看我写的字,要不然就是在一旁看我练功。” 承业心里苦:“若只是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可是最近半个月,他几乎天天都来,我时时刻刻都得要绷紧着弦,一点也不敢放松,完全不敢偷懒。” 承业扑在云裳怀中:“我太难了,我每天要写好多字,要看好多书,还要陪着父皇看折子,还要练功,还要被爹爹逼着陪他一起下棋,一起用沙盘对阵。” 云裳被承业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来:“这么惨的吗?” “可不是吗?”承业十分难受:“娘亲,你还是早些给我生个弟弟吧?虽然父皇说不着急,可是我觉得我挺着急的。” “这又关生弟弟什么事?” 承业抬起眼来:“如果有了一个弟弟,那么就能够帮我分走父皇一些注意力,这样一来,父皇就不可能只盯着我一人了。到时候就让父皇盯着弟弟去,我也能够稍稍休息休息。” 云裳轻笑出声:“那万一是妹妹呢?” 承业拧着眉头想了想:“妹妹……是如同丫丫那样可爱的妹妹吗?” 云裳眉眼带着笑,轻轻点了点头:“是啊,就是如同丫丫那样可爱的妹妹。” “那……”承业有点纠结:“那算了吧,虽然我希望有人能够帮我分担一下父皇的注意力,可是如果是像丫丫那么可爱的妹妹,我会觉得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她像我这样,被父皇盯着看书写字,逼着练功。” 第1573章 求和 云裳看着承业拧在一起的眉头,眼中满是笑意:“弟弟就舍得吗?” “弟弟和妹妹哪能一样?”承业哼了一声:“弟弟是男孩子,摔摔打打受点苦不打紧,可是妹妹不行的,妹妹娇娇俏俏的,小小一团白白嫩嫩的,疼着宠着还来不及,怎么能够让她受一点委屈呢?” 云裳轻笑了一声:“好了,待会儿等你父皇过来,我同你父皇说说,让他少去盯着你一些,至少每天让你有半天自己的时间。” 承业连忙朝着云裳行了个大礼:“儿臣多谢母后救命之恩。” 云裳笑不可遏:“怎么就救命之恩了?我只能帮你跟你父皇说一说罢了,你父皇同意不同意还不一定呢。” 承业却是个人精,心里门儿清:“怎么可能不同意?只要母后开了口,父皇就不可能不同意。” 云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父皇是个沉闷的性子,我小时候好似也没有你这么古灵精怪啊,你这性子,究竟像谁啊?” “父皇和母后中和中和,就是我了啊。” 云裳正和承业说着话,就听见门外似乎有宫人来禀报了什么。 云裳抬起眼来,果真很快就看见浅酌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 “怎么了?我刚刚听见说话的声音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浅酌点了点头:“倒也不是咱们宫中出了什么事。” 浅酌垂首:“宫人说,刚刚瞧见有斥候骑马入了宫。” 云裳闻言,身子微微顿了顿:“斥候是禀报前线战报的,而且只有急报才能够骑马入宫,是前线边关出了什么事?” “可要奴婢派人去太极殿那边打探打探?” 云裳摇了摇头:“后宫不宜干政,虽然前朝有什么事,陛下都会同我说,可是陛下主动同我说,和我派人去打探却也还是有根本的却别的。” “你们去太极殿那边打探,被人瞧见了影响不好。” “也无妨,最迟到晚上陛下过来的时候,也就知道了。” 承业眼珠子转了转:“既然是急报,那我身为太子殿下,应该去听听。”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行,你想去就去吧。” “你躲在你父皇的太极殿呆呆,多看看你父皇是如何处置那些朝中政事的,对你有好处。若是有看不懂听不懂的问题,也可以及时问一问。” 承业点了点头:“娘亲放心,等着我十多岁的时候,能够独立处置政事了,到时候就可以代父皇处置政务,到时候,父皇也就有时间带母后多出去走走看看了。”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父皇啊。”承业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父皇说,母后这辈子十分不容易,小的时候因为身子不好,被送到了寺庙之中修行,一直在那小小的寺庙之中呆了七年,才得以回宫。” “回宫之后,又因为宫中各种各样的事情,后来又到了夏国,一直没能好好休息过,所以希望我能够早早懂事,能够独立处置政事,到时候父皇就能够陪着母后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云裳扶额,陛下还真是厉害了,虽然之前洛轻言的确是同她说起过这个打算,可是她也不过当他只是说笑,没曾想到,他竟然就这样一本正经地拿来教导承业。 “别听你父皇胡说八道,你先过去吧。” 承业眼中俱是茫然,应了声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着:“母后一会儿说要听父皇的话,一会儿又说不要停父皇胡说八道,这我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啊?唉,当个孩子可真难。” “……”云裳哭笑不得,只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倒是如同云裳料想的那样,不到晚膳时候,云裳就已经知晓了此前斥候纵马入宫究竟是所为何事了…… “仓觉青肃求和?” 云裳脸上俱是讶异,似是还有一些难以置信:“我们的假炸药都还没有运抵边关呢,仓觉青肃怎么突然就求和了?这其中,该不会有诈吧?” 洛轻言抿了抿唇:“炸药虽然还没有运抵边关,可是消息却早在边关传了开。” “加之巫族人控制夏侯靖之事,他在咱们夏国的内援也彻底断了。又因为我们拿下武安城,兴许让他彻底感受到了咱们夏国的真正实力,所以就决定求和了吧。” “且你之前也说过,马上凌冬即将来到,冬日,对处于北方的夜郎国而言,是绝对最为难熬的季节。” “在今年整个春夏秋三个季节,仓觉青肃都拿我们没有法子,都没有办法攻破咱们夏国边关防线,到了冬天,就更加不可能了。” “且如今内乱已除,过了这个冬天,咱们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他们夜郎国了。我们没有专心致志的对付的时候,他们尚且没有机会,若是我们专心致志地对付了,那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 云裳仔细想了想,倒似乎的确如此。 只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兴许是因为夜郎国与他们做了这么多年敌人,如今突然求和的缘故,她心中总有一些不踏实的感觉。 “求和……是怎么个求和的法子?” “大致是割地赔款,外加年年上供吧。” 洛轻言倒是并不怎么在意:“明日再召朝臣仔细讨论讨论,到时候也好向他们讨价还价提条件。” 云裳颔首:“那去边关商谈的人可选好了?” 洛轻言应了一声:“选好了。” 洛轻言嗤笑了一声:“之前让他们去边关,一个一个跟缩头乌龟似得,贪生怕死。如今听见夜郎国投降,主动求和的消息,一个个的就又兴奋了起来,个个都主动请愿了。” 云裳倒是不意外:“这是送到手上的功劳,自然都想接着。” 洛轻言把玩着桌子上放着的书册,信手翻了翻:“不过其实,早在七日之前,朕就已经派了人去边关了,还用得着这些废物?” “已经派了人去了?不是还要商议怎么和谈?” “这并不怎么影响,到时候商谈好了,再派人将我们定下来的条件送到边关就是。” 洛轻言垂眸:“等着这一连串的事情处置妥帖,一切就都好了。” “只是这和谈,恐怕一谈就得要谈个几个月的。”洛轻言勾了勾嘴角:“不过也挺好了,一切很快就会有结果,这就很好。” 第1574章 初雪 这个冬天,倒好似没有去年那般寒冷,一直到腊月初十,锦城才下了第一场雪。 浅酌搓着手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这雪不下则已,一下就特别大,就昨天晚上一晚上,外面堆积的雪就到脚脖子了。” 浅酌一抬眸,就看见云裳坐在窗边软塌上,窗户大打开着。 “哎,我的皇后娘娘!”浅酌连忙扑了过去,将窗户给关上了:“外面这么大的雪,你开着窗户做什么呢?冷风灌进来,你穿这么点儿,还不得着凉啊?”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觉着她实在是有些太过小题大做:“怎么可能?下雪的时候又不冷,要化雪的日子才冷,而且又没有风。” “那也不行。”浅酌取了一件披风披到云裳身上:“屋中烧着地龙,这一冷一热的,最容易生病。” 云裳说不过她:“好好好,知道了。你们啊……” “我如今身子都已经调养好了,加上我本身会武功,哪有那么容易生病的?” 云裳说完,想了想:“什么时辰了?” 浅酌看了眼云裳身后的时漏:“快要到午时了。” 云裳顿时就高兴了起来:“昨天承业说过,今天中午会过来陪我用午膳,应该就快要过来了吧?” “娘娘天天都能够见着太子殿下,怎么太子殿下要过来,还这般高兴?之前太子殿下过来的时候,也没见娘娘你这么欢喜啊?” 云裳心中打着别的主意,听浅酌这么一说,只笑了笑,没有作声。 承业果真没多久就到了:“母后,父皇今天朝中事务比较忙,现在还在召见朝臣,说午膳就在太极殿中用膳,就不能过来陪着母后一起了。” 云裳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今天很忙吗?” “是啊。”承业接过宫人递过去的手炉,在云裳身边挨着云裳坐了:“要到年关了,事情比较多。” 云裳点了点头,眼珠子转了转:“用过午膳,你有什么打算?” “也没什么打算。”承业想了想:“不过下午申时左右,还得要去练功。” 云裳颔首:“那还有两个多时辰呢。” 云裳压低了声音:“待会儿用过午膳,我们一起出去玩雪好不好啊?” “母后陪我?”承业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陪啊。”云裳理所应当地道:“难得有时间,正好能够陪你玩会儿。” “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通常而言,初雪都代表着好运,自然不能够错过了。” “好啊好啊。”承业欢欢喜喜地站了起来:“快,浅酌姑姑,先给我们布膳吧,我想要早些吃饭。” “好。”浅酌连忙应了下来:“饭菜都已经好了,都在炉火上煨着的,奴婢这就去吩咐宫人布菜。” 云裳与承业对视一笑,皆是眉眼弯弯。 用过午膳,母子二人叫宫人给他们穿得厚厚的,又披上了大氅,便冲进了雪中。 “我要堆一个雪人!堆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 承业一下子就扑到了雪中:“延儿哥哥之前还同我说,今年没有下雪,都没有办法堆雪人打雪仗,说他去年堆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 “我得要比他堆的还要大。” 听承业说要堆雪人,云裳连忙上手帮忙去了。 浅酌在廊檐下看着,笑得有些无奈。 她就说,为什么今天娘娘怎么对太子殿下要来这件事情表现得这般期待,却原来是因为想要借着太子殿下的由头,光明正大的玩雪。 浅酌笑了一声,娘娘倒像是越来越孩子气了。 不过,这倒也算是一种好事,因为有人宠着有人疼着,没什么烦忧,才能够越活越回去,越来越孩子气。 母子两人堆了一个雪人,又开始打起雪仗来。 雪仗一打起来,便是敌我不分,见谁攻击谁。 连在廊檐下的宫人都纷纷受到了波及,浅酌索性带着佩兰还有其他宫女一同加入了混战之中。 云裳团了一个很大的雪球,就朝着浅酌扔了过去,浅酌往旁边一躲,雪球径直朝着门口砸了过去,正好砸在从门外走进来的人脸上,劈头盖脸的,砸了一脸。 等着所有人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的时候,皆忍不住低下头,作鹌鹑样:“陛下万福金安。” 唯有云裳和承业还在哈哈笑着,承业拍了拍手:“父皇被砸脸上了,母后这雪球,简直跟算准了似得,就是算准了看着人砸,也不一定能够砸得这么准。” 云裳点了点头:“我也觉着,这大抵,就是缘分吧。” 说着,还朝着洛轻言眨了眨眼:“陛下,对吧?” 洛轻言满脸无奈,低下头拂去脸上的雪,将脖子上的一并给清理了,才看向了云裳:“我就说承业怎么吃个饭吃了老半天还没有回来,敢情是被你抓着来打雪仗来了啊?” 云裳吐了吐舌头:“陛下这说的是哪儿话,什么叫臣妾抓着打起雪仗来了?明明就是承业想要玩雪,我不过是觉着,他一个人玩实在是有些无趣,所以陪着他玩罢了。” 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暗自啧了一声,这话,恐怕也就只能骗骗承业了。 云裳见洛轻言的模样,就知道洛轻言没有信,只朝着洛轻言眨了眨眼:“陛下可要来陪着一同玩儿?” 洛轻言摇了摇头:“你们玩吧,可不能玩太久了,这雪还是太凉,当心着凉。” 云裳看了一眼一旁鼻尖都微微有些红的承业,转过头问着:“什么时辰了?” “还有两刻钟就到申时了。” 云裳颔首:“那已经玩了挺久了,承业小,不能玩太久,先进屋吧。” 云裳牵着承业进了屋,让宫人用热水给承业和自己都浸泡了手,又用热帕子暖了暖脸和脖子。 “承业不是要去练功吗?去吧。” 承业应了声,向两人行了礼,便带着内侍退下了。 云裳方看向了洛轻言:“臣妾瞧着陛下满脸带笑,脸上似有喜色,可是有什么喜事?” 洛轻言颔首:“倒的确是一桩喜事。” “和夜郎国的和谈,终于谈下来了。” 第1575章 边关来信 “谈下来了?”云裳扬了扬眉:“情形如何?我们提出的那些个条件,仓觉青肃可都答应了下来?” “哪能都应下来?”洛轻言笑了一声:“之前提出条件的时候,就已经预留了一部分,让夜郎国那边能够讨价还价的,最后和谈下来的条件,倒也还比较合我们的意。” “赔城池两座,岁供战马一千匹,丝绸五百,银两二十万。” 云裳点了点头:“倒也还算丰厚。” “嗯。”洛轻言笑了起来:“这些倒都是其次,主要能够签订契约,休战三十载。至少能够让边关的百姓,在这三十年内,免受战乱之苦。” 云裳颔首:“这的确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值得庆贺。等会儿臣妾就叫人准备好酒好菜,赏梅煮酒。” 洛轻言见她笑着,眸光愈发柔和,只是笑了一会儿,才又垂下了眼:“对了,边关有一封书信,是给你的。” “给我的?”云裳扬了扬眉:“怎么会还有书信是给我的?” 等着洛轻言取出书信递给云裳,云裳瞧见那信封纸上熟悉的字迹的时候,就明白了过来:“柳吟风?” 洛轻言应了一声:“嗯,柳吟风。” 云裳狐疑地看了洛轻言一眼,去年柳吟风在她生辰的时候给她送了贺礼,洛轻言都一副喝了老陈醋的模样,怎么今日,神情这般平静? 甚至,还似乎带着几分怅然? 怅然? 云裳蹙了蹙眉,难不成是柳吟风出了什么事了? 云裳飞快地拆开书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下来。 待云裳看完之后,眉头亦是轻轻蹙了蹙:“柳吟风,想要跟着商队一同出海?” “是。”洛轻言垂眸:“此番和谈,柳吟风出力不少。柳吟风学识渊博,口才亦是不弱,若非有柳吟风在,此番只怕没有办法这样顺利。” “这封信,是随着和谈书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封,柳吟风的密折。” 洛轻言叹了口气:“柳吟风说,夏国虽然临海,可是这么数百年来,一直故步自封,并未真正走出这片大陆,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 “而虽然我们今年开始派遣了商队出海,可是商队毕竟只是商队,哪怕其中有我们的暗卫,他们看待事情的目光和角度,却仍旧是不同的。也正是因为这份不同,所以兴许对我们探索外面的世界作用比较有限。” “他希望,能够作为我们探索发现外面世界的眼睛,帮我们去大海之外看一看,了解了解大海另一边的那些国家和人。” “如此一来,以后对我们抵御外敌入侵,亦或者是侵入海外那些国家,都有比较大的作用。” “且他自己也对外面那片未知的世界十分好奇,想要去外面走走。看看不同的风景,多认识不同的人。” 云裳抿了抿唇:“陛下同意了?” “柳吟风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云裳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叹了口气,也是,柳吟风是有自己思想和盘算的人,他既然做好了打算,便不是他们能够拦住的。 “可是大海上风浪大,未免有些太过危险了。” “且一旦出了海,便等于全然断了联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连知道都很难。” 洛轻言抬起手来,摸了摸云裳的头发:“我知晓你担心他,可是柳吟风的性子你也应该比谁都清楚,他密折已经递到了我这里,且也已经同你书信交代了,那自是早已经想了许久,下定了决心的。” “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多派些人,在他身边保护着。” “如此之外,再无他法。” 云裳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着:“他可还要回锦城来?” “他说不了,说他已经找好了商队的人,过了年破了五就出海,他再赶回锦城来,就有些太过绕了,到时候恐怕会来不及,所以就直接去海边了。” 云裳拿着信纸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半晌,才又将书信装回了信封之中。 “知道了。” 洛轻言的目光在云裳脸上微微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方轻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海上虽然危险,可是此番有几个商队出海,大部分都是平安归来了的,且根据他们带回来的那些图纸,也可以让商队再出海的时候,规划好一条相对比较安全的航线。” “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且他们是往南,冬日南面的海上并无结冰,且相对而言,还会比夏日雨季更安全一些,这个季节风平浪静,海上通常没有什么太大的风浪。” 云裳点了点头,这些她都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何,心中却仍旧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自打收到柳吟风那封信,云裳的心情就不知道为何,突然低落了下来。 一连几天,好似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性子,心头似有什么郁结在心中一般。 一直到腊月十七,才终于又等来了一个好消息。 “王将军带着大军回朝了。” 浅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雀跃:“奴婢听闻,王将军已经入宫,给陛下复命去了。” “浅浅老大应该也已经回城了。” 云裳闻言就笑了起来:“她一路颠簸,又带着个三个来月的孩子,只怕这一路累惨了,就让她休息几日吧。” “也是。”浅酌点了点头:“不过回来就好了,总算是赶上了过年。” 晚上,洛轻言到未央宫,云裳便问起了武安城的事情。 “武安城已经清理完毕,该清理掩埋的都已经清理掩埋,碑也已经立好,能够核对的去世的人,都已经核对好了名单,刻在了碑上。” “重建武安城的地方也已经选好,王尽欢已经去瞧过,地势比较平坦,离武安城也不远。年后,便会派遣人去,正式开始开工了。” 云裳点了点头:“倒是比我想象中要稍稍快一些。” “其他地方也并未闹出类似虫疾和其他的岔子,也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洛轻言笑了一声:“倒是正如你所言那样,总算是将所有的麻烦事,都一并在今年内都彻底解决了……” 第1576章 天还没亮呢 云裳有意让宁浅多休息几天,可是宁浅却像是歇不住的模样,第二日就入了宫。 院子里的雪还没有化,云裳从窗户那里瞧见宁浅进来,连忙吩咐着浅酌:“去,去扶住你们王夫人,院子里地有些湿滑,可别让她摔倒了。” “……”宁浅抬起头,朝着云裳这边看了过来,脸上笑容带着几分无奈:“皇后娘娘,我可听见了。” “听见了就听见了吧,刚下过雪,雪都还没化,地上还湿着呢,你进宫来做什么?” 宁浅垂眸笑了一声:“臣妇这都还没有走到呢,娘娘就在赶我走?” 云裳也笑了,看着宁浅进了正殿,又被请入了内殿。 “怎么样?身子可恢复了?” 宁浅点了点头:“还行,就是到底还是年纪大了,感觉之前生丫丫的时候,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出了月子就活蹦乱跳的了。” “可是生这个孩子,却就不行了,到如今,走远了也还是会觉着累。” “那你还到处折腾?” 宁浅笑容无奈:“在府中也没我什么事,昨天回到锦城到现在,我都没抱到过孩子。”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王尽欢?” “不是他。”宁浅抿了抿唇:“若是他,直接打发了就是了,是丫丫。” 宁浅扶额:“将她弟弟抱回去一见着,就放不下了,一直守在弟弟的床边,醒了就和弟弟一起玩儿,困了就和弟弟一起睡,简直了……” 云裳笑得眉眼弯弯:“挺好的,现在丫丫疼爱弟弟,以后弟弟长大了就可以保护丫丫了。” 两人说笑着,宁浅瞧见外面宫人已经在换廊檐下的宫灯,将宫灯换成了喜庆的红灯笼,红灯笼上面写着一个春字。 “不知不觉,一眨眼,就又要过年了。” 云裳也在看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感觉,好似从成了亲,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时间好似越来越快,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惊觉,又过年了,又一年过去了。” “是啊。” 宁浅笑了笑:“岁月不留人啊,先前进宫的时候,在御花园遇见了太子殿下。” “我一开始都险些没认出来,感觉好似突然之间,就长大了好多。”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是啊,一转眼就长大了。” 要过年了,宫中里里外外须得要进行一次大清理,而后贴窗帘窗花,转眼间,宫中便张灯结彩,准备着迎接新年了。 宫宴还是要举行的,今年的宫宴,几乎是云裳这么多年来参加的宫宴中,最为风平浪静的一场,风平浪静地,几乎让她有些不习惯。 宫宴之后,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带着承业回到未央宫守岁,殿中欢声笑语一片,子时到,又是新的一年。 云裳举起手中就被,笑吟吟地看向洛轻言,眉眼带着笑:“新的一年,还请陛下多多指教。” “也请皇后娘娘多多指教。” 两人碰杯饮下。 承业已经睡着,洛轻言将承业抱到偏殿床榻上放下了,回到正殿,就瞧见云裳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 洛轻言没有作声,转身给云裳取来一件狐裘:“夜风大,夜里赶路冷,多穿一些。” 云裳笑着由着他帮自己将狐裘披上了,才笑着道:“顶多十来日,我就回来了。” “没关系,你去的路上要赶路,回来不赶时间,可以慢慢回来,赶路太辛苦了,太伤身子。” “好。” 洛轻言看了看云裳的装扮,轻轻点了点头,才又问着:“银子可带够了?” “够了。”云裳失笑:“用不了多少银子,而且一路上都有咱们的暗桩,要是真没了银子,叫暗桩送来就是,也不麻烦。” “而且,不是还有那么多暗卫吗?他们都带着备用的。东西都是浅酌他们收拾的,我时常出远门,他们经验丰富,该收拾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帖了,样样不缺,你放心。” “好。”洛轻言想了想,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玉佩:“这个你带着,到时候若是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拿着这个去找当地官员就是,州府城守都可以。” “用不上吧?” 洛轻言才不管用得着用不着:“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云裳被说服,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好,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一切都准备好了,云裳才抬眸看向了洛轻言,洛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抱了抱云裳:“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好。” 云裳应完,又看了洛轻言一眼,提着包袱便走了。 洛轻言立在殿中,沉默着。 刘文安从门外走了进来,立在一旁,见洛轻言就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动,才忍不住出声问着:“陛下?” “陛下不睡?” 洛轻言抿了抿唇,在方才云裳坐过的软榻上坐了:“今天过年,守岁,天还没亮呢。” 软榻上还残留着云裳的体温,鼻尖还萦绕着云裳身上轻轻浅浅的香味。 “陛下也不必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皇后娘娘不过是去给贤王爷送个行而已,等着贤王爷出海了,娘娘就回来了,也不会就这样跟着贤王爷跑了的。” 刘文安话音刚落,洛轻言就抬眸剜了过去。 “……”刘文安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呸呸两声,抬起手来拍了拍自己的嘴:“瞧老奴这张嘴,老奴是说错了话了,娘娘最爱的人是陛下,且还有太子殿下在呢,陛下放心,娘娘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洛轻言嗯了一声,靠在软榻上望着头顶横梁,没有说话。 刘文安舒了口气,半晌才道:“今年是最为舒心的一个年了,往年,虽然夏国也算上是国富民强,可是边关却仍旧纷乱不断,今年,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洛轻言应了一声:“新的这一年,夏国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休养生息,将之前因为巫族人和夜郎国人而消耗的都养回来,养回来之后,便可慢慢减税让夏国的经济快速发展几年,盛世无争,便是最好的事情。” 洛轻言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点了点:“年年纷乱,也累了,让我好好安生几年吧。陪陪皇后,教导教导太子……” 第1577章 代替我去看过了 新的一年刚刚开始,夏国上下,到处都张灯结彩。 初六的早上,鹿城海边,有好几艘船已经蓄势待发。 鞭炮声响起,划破了海边清晨的宁静。 鞭炮声响了很久,而后,船老大准备好红绸,绑在了自家船上,又在船头香案上上了香。 “这一行我们商队一共五艘船,希望一切顺利吧。” “好了,去告诉柳公子一声,就说我们半个小时后准备起锚。” “是。” 不一会儿,有人扶着一位披着大氅男子踏上了船头。 船老大朝着东边看了一眼,嘴角勾了勾:“太阳要出来了,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柳吟风应了一声:“是个好天气。” 岸上有不少船工正在将岸上的东西往船上搬,船老大立在甲板上看着,压低了声音问着:“柳公子的东西可都已经搬上来了?” “都搬上来放到房中了。” “那就好,这次出海须得要在海上航行比较长的时间,日常用的那些东西,我都有多备着一些,要是柳公子不够用,可以来找我。” “好。”柳吟风笑了一声。 秦叔匆匆忙忙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公子,船头风大,你可莫要在那里吹风了。” “哪有那么娇气。”柳吟风应了一声,却也依言往船舱中走去。 商陆仍旧立在船头,嘴里碎碎念着:“我叫商陆,可是却要好几个月见不到陆地了,唉,我得要好好看一看,以后这几个月,说不定就只能在船上看海天一色了。虽然可能也很好看,可是,看得久了也还是会腻的啊。” 商陆说着,目光定定地看着鹿城的城门口,叹了口气:“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商陆正碎碎念着,就听见有马蹄声响起,一行人从城门口冲了出来。 “谁啊?”商陆皱起眉头:“不能在进出城门的时候纵马,不知道吗?” 商陆朝着那一行人看了过去,一下子瞪大了眼,以为是自己眼花,还忍不住连着揉了好几次眼睛。 “我的天呐,那是……” 商陆喃喃着:“皇后娘娘!” 云裳勒马,也已经瞧见了立在甲板上的商陆,云裳扬声道:“你家公子呢?” “公子……”商陆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公子刚刚进船舱去了,我这就去找公子。” 柳吟风已经回到了船舱中,虽然是在船上,可是大抵是因为这船是海船的缘故,船身很大,船上的舱房也不小,柳吟风住的那一间,甚至比寻常客栈里面的客房都还要稍稍大一些,里面桌椅板凳俱全,甚至还备上了琴棋书画文房四宝等一系列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柳吟风随手从桌子上取了一本书来看着,秦叔给他倒了一杯茶:“船老大刚刚说,半个时辰后是吉时,就可起锚。” 柳吟风点了点头,目光人仍旧落在书上。 “此行船老大往船上装了不少的货物,我方才去看过了,大多是些瓷器茶叶还有酒丝绸那些……船老大说,此前他们出海的商队回来,说这些东西在海对岸那些国家卖得最好。” 柳吟风应了一声,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柳吟风身子微微一顿,侧耳听了听,却并未再听见。 柳吟风眉头轻蹙:“秦叔,你方才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难道这船舱中还有老鼠?” 柳吟风失笑,大抵是他的幻觉吧,怎么可能在这里听见她的声音? 柳吟风正想着,就听见门外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伴随着商陆的高声呼喊声:“公子!公子!” 秦叔蹙了蹙眉,有些无奈:“商陆还是这样一惊一乍的,说话走路都跟惊雷一样。” 商陆已经跑到了舱门口,声音带着轻喘:“公子!来了……来了……” 商陆穿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的。 秦叔蹙了蹙眉:“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来了?” 柳吟风却是似有所感,拿着书册的手微微颤了颤:“是不是她来了?” 商陆连忙点了点头,跑得太急仍旧还说不出话来。 秦叔有些不明白这两人究竟在打着什么哑谜,只看了看商陆又看了看柳吟风,就瞧见柳吟风将书放下,飞快地站起身来,似是因为起得太急,身子还稍稍踉跄了一下。 秦叔连忙上前两步将人扶住。 柳吟风却已经快步出了船舱,准备下船,只是走到舱门口的时候,却又骤然停下了脚步。 秦叔又被吓了一跳,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柳吟风身上。 这究竟是在干什么啊? 柳吟风低下头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袍,又将先前在船头吹风吹乱的头发给仔细整理妥帖了,才出了舱门。 云裳已经下了马,在岸边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听见动静,才朝着船上看了过去,一见到柳吟风,云裳便扬起了一抹笑来。 猜到是她来了是一回事,如今亲眼见着了人,却又是另一回事。 柳吟风垂眸笑了一声,抬脚下了船。 刚从船上下来,骤然有一种眩晕感,柳吟风稳了稳身子,才朝着云裳看了过去:“陛下也真是将你宠坏了,什么都由着你胡来,这刚刚才过年,又是冬天,也放任你跑到这里来了。” “就当是避寒了,这鹿城倒是比锦城那边暖和得多,我先前还在说呢,等明年到了冬日,就南下避寒。” “嗯,鹿城几乎是夏国最南面,倒的确是要稍稍暖和一些。” 云裳笑着看着柳吟风:“什么时候启程?” 柳吟风嘴角的笑容往下压了压:“还有半个时辰就起锚。” “好。”云裳点了点头:“前段时间,之前派出海的商队,也回来了几支,往宫中送了一些从海那边的国家带回来的东西。” “到底是隔着一片海,那边的国家亦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有很多都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我对那些东西倒是十分好奇,本来也想要出海走一遭的,可是身份却不允许,如今你要出海,倒是正好,就当是代替我去看过了。” “不过,到时候你回来的时候,可要记得,给我多带一些东西。” 第1578章 盼君平安 “好。”柳吟风笼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了几分:“我会记得的。” “具体什么东西……”云裳笑得眉眼弯弯:“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不过我相信你的眼光,你都觉得好的,那自然是极好的东西。” 柳吟风垂首轻笑了一声:“好,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嫌弃。” “那自然是不会嫌弃的。” “人都会对没有见过的东西产生好奇感,我没去过的地方,你就是从那边装一捧土回来,告诉我那土吃了长生不老,我也是会信的。” 柳吟风眉眼带着笑:“那倒不至于。” 云裳走回自己的马旁,从马上取下一个包袱,扔给了立在一旁的秦叔:“每次我出远门的时候,我身边那些丫鬟下人一个比一个操心,总是什么东西都准备很多,生害怕在路上什么东西不够用,或者是别的地方的东西用不习惯。” “我知道,你身边的下人定然也给你准备了很多,不过有备无患嘛,这些都是我之前跟回来的商队的人打探的,在海上兴许会用到的东西。” 云裳眨了眨眼:“不用太感谢我,记得多给我带些好东西回来就好了。” 柳吟风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云裳又从马上取下几坛子酒来。 柳吟风看见那些酒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给我送这么多酒来是做什么?” “还是你准备在这里就和我分着喝了?” “这些不是。”云裳笑眯眯地道:“这些是我给你备着让你船上喝的,本来我是吩咐让宫人准备一些点心之类的,可是浅酌她们说,那些东西又放不了多久,恐怕我还没有到鹿城就已经坏掉了。” “我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我想来想去,想了好几天,才想到了这玩意儿。你瞧,随便放,放多久都不会坏,而且越放味道越好。” “偶尔喝一杯,也挺好。” 柳吟风又笑了一声,笑完却又骤然回过神来,觉着自己好似自从见到眼前的人,就一直在笑着。 眼前这个女子,什么时候都能够很容易地左右他的情绪。 “秦叔一并拿到舱中放好吧。” “好。”秦叔连忙接了过来,带着回了船舱。 云裳又拿下来两壶酒,朝着柳吟风歪了歪脑袋:“这次的,是我给你准备的践行酒。” “给。” 云裳递了一壶给柳吟风,柳吟风伸手便接了过来。 云裳将塞子拔了出来:“盼君平安,望君珍重,愿君早归,望君归时,盛世已长安,桃花依旧红。” 柳吟风笑了一声,和云裳碰了一下酒壶,而后两人齐齐仰头,喝尽壶中酒。 “好酒。” 船老大立在船头,招呼着柳吟风上船:“公子,上船吧。” 柳吟风抬眸看向云裳,云裳笑了笑:“去吧。” 柳吟风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船,他能够感觉到,在他的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遥遥相送,可是,他却并未回头,眼前骤然变得氤氲了起来,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知道,方才云裳给他喝的酒,名字叫做君安酒。 望君平安。 她分明知道,自己此去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而去的。 此去一别,只怕日后再无相见之日,只望君平安,愿君珍重。 一直到入了舱,云裳再也看不到的地方,柳吟风才停下了脚步,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缓缓靠着墙蹲了下去。 秦叔与商陆立在远处,却都没有上前。 有些事情需要自己一个人走出来,有些人,需要独自记得亦或者忘却。 一直看着船起锚,渐渐远去,云裳才动了动身子,泪盈于睫:“好了,回吧。” 过了年,天气就渐渐暖和了起来,阳春三月,夜郎国的使臣到了锦城。 浅酌奉云裳的命去太极殿给洛轻言送东西,回来就嘀咕开了:“我听太极殿外面的小顺子说,夜郎国这次来的可不只是使臣。” 云裳正躺在软榻上看书,手中拿着一颗桃子:“嗯?不只是使臣,还有什么?随从?还有上贡的东西?” “才不是。”浅酌抿了抿唇,有些愤愤不平:“听说,这次夜郎国使臣带了许多漂亮的姑娘过来,十多个呢,夜郎国这是想要做什么?” 云裳倒是并不意外,这样的伎俩和手段,屡见不鲜。 “历史上,战败国上贡的时候,不管美人是不是在纳贡的清单之中,或多或少,都会献上一些美人,史书上多有记载。” “兴许,他们觉着,英雄配美人,上贡一些美人,就是对战胜国最大的尊重吧。” 浅酌看了一眼神情淡淡,全然没有任何波动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奴婢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对……是皇后不急宫女急啊……” 浅酌冷哼了一声:“夜郎国的那大王,对陛下和娘娘感情较深的事情也并非是不知道,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送了那么多美人过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们又不需要美人。” “啊?”云裳这才抬起了头来:“我们为什么不需要?” “……”浅酌觉着自己如今好似越来越搞不懂自家主子在想什么了,只跺了跺脚:“娘娘与陛下鹣鲽情深,还需要美人吗?” “陛下是不需要。”云裳点了点头:“可是陛下不需要,不代表别人不需要啊?” “咱们夏国如今朝堂之中官员的年纪相对比以前年轻一些,有很多五品以上的官员,还有一些宗族后人,都尚未成亲呢。” “既然送过来了,那自然就应该物尽其用了,到时候叫陛下当作犒劳朝中大臣和宗室的嘉奖吧。听闻夜郎国的女子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大多容貌比较出众,这样的赏赐,他们定然会十分高兴。” “他们一高兴,自然就会更好的为朝堂效力,多好啊。” “……”浅酌目光在云裳脸上转了一圈,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道:“皇后娘娘果真深谋远虑,奴婢不及。” 云裳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陛下驾到。” 云裳轻咳了一声,板起脸,一动不动。 洛轻言走进来,就瞧见云裳这副模样,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谁招惹我家皇后娘娘了?” 第1579章 总还要有梦想的 云裳轻轻掀了掀眸子,瞥了洛轻言一眼:“自然是陛下。” “哦?”洛轻言轻笑了一声:“那皇后娘娘同我说说,朕究竟哪儿惹着我家皇后娘娘了?嗯?” 云裳轻声哼了一声:“臣妾听闻,夜郎国来上贡,带来了不少美人?” 不等洛轻言开口,云裳便接着问着:“夜郎国的美人和我们宁国夏国的女子长相都不太一样,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容貌都十分出众,陛下可见过了?” 立在一旁的浅酌和佩兰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两人各自使了个眼色,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娘娘刚才不还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还说夜郎国送来那些女子倒是正好,可以当做赏赐赏赐给朝中朝臣和宗室,怎么陛下一来,娘娘却突然变了脸色呢?” 浅酌无论如何都想不太明白。 一旁的佩兰琢磨了一下,才开了口:“可能是一种情趣?闲来无事醋一醋,然后让陛下哄一哄?” 浅酌浑身打个冷颤:“我觉着你说的极其有可能,不过这样的情趣,我实在是有些不太懂。” 佩兰笑了一声:“兴许你成了亲就懂了,此前娘娘不是说,让你自己物色着有没有喜欢的人,好给你赐婚吗?” “我才不要?成亲有什么好的?成了亲,就意味着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须得要整日里围着丈夫孩子转,我才不要。” 佩兰笑了一声:“你有娘娘撑腰,即便是成亲,应该也不会围着丈夫孩子转吧?” “再说吧,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浅酌摆了摆手,面上有些薄红,未成亲的女子,听到这种话茬子,总还是会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我喜欢呆在娘娘身边,呆在娘娘身边,感觉日子过得十分精彩,也能够从娘娘那里学到很多东西,这种日子,是我喜欢的。” “而且啊,我们在娘娘身边,虽然只是个宫女,却从未如履薄冰过,也从未受人欺负过,多好啊。” 佩兰听浅酌这么说,亦是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们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内殿中,洛轻言听云裳问起这件事情,眉眼间就染上了一抹笑意,只笑吟吟地看着云裳。 云裳被他看得身子有些发麻:“你看着我做什么?陛下可看过了?那夜郎国的美人,美不美呐?想来,能够被仓觉青肃挑选来上贡的,应该都是容貌出众之人。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陛下就是承认看过了,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毕竟,就连我听闻这个消息之后,都有些好奇,想要见一见那些传闻中的异族美人呢。” “那恐怕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洛轻言在洛轻言身侧坐了下来,伸手碰了碰云裳的手,云裳的手倒是并不怎么凉,洛轻言稍稍放下心来,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茶水。 “失望?怎么了?不漂亮?” 洛轻言摇了摇头,眉眼含着笑:“非也,不是那些夜郎国女子不漂亮,而是我压根就没见到,我并未让那些夜郎国女子入宫。” “哦……”云裳挑了挑眉:“那太极殿中的宫人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大抵在金殿值守的时候,听那些夜郎国使臣说起的吧。” 云裳啧了一声,仍旧有些不满:“今日没有见到,以后也还是要见的,毕竟人家夜郎国的使臣翻山越岭,历经艰险送过来的,若是陛下连见都不见,他们怎会甘心?” “他们甘心不甘心,关我什么事?”洛轻言喝了一口茶:“我只知道,若是我见了,不管是我看没看,亦或者那美人漂亮不漂亮,皇后娘娘都找得到足够的由头,让我今天晚上不许与她同榻。” “不能与皇后娘娘同榻,这对于我来说,那可是比天塌下来还严重的事情,我可不能够拿这个来赌。” 洛轻言说完摇了摇头:“不行,这绝对不行。” 云裳失笑,忍不住伸手推了推洛轻言,笑着道:“行了,你这戏,再唱就有些假了啊。” 洛轻言啧了一声:“我还以为皇后娘娘热衷演这么一出呢。” “夜郎国也是狡猾的,虽然赔了两座城池给我们,可是那两座城池皆是最为贫瘠的,且夜郎国签订赔偿书之前,就已经将城中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只留下了一城寻常百姓,且那两座城池中的百姓亦是十分贫苦,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洛轻言叹了口气:“这哪是赔城池,这是让我们接济他们啊。” 云裳笑了笑:“仓觉青肃就是一个老狐狸,他哪儿肯吃那么大的亏,自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那陛下打算怎么办?准备拿那两座城池来做什么?” 洛轻言往软榻上靠了靠,神情倒是不见丝毫愤怒亦或者是焦急的神情,只轻声笑了笑:“无妨,听闻夜郎国矿藏丰富,我准备先派遣人去,掘地十尺,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宝藏。” 云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陛下还真以为,那夜郎国遍地都是宝藏啊?若是真如此,夜郎国还用得着发兵来打我们?光是靠宝藏就已经足够他们吃喝不愁了。” 洛轻言亦是笑着:“总还得要有梦想的。” “若是没有也没有关系,可以让那两种城池中的夜郎国人做为我们的苦力,有许多活计,是我们的百姓都嫌累不愿意做的,让他们去做就是了。” “哪怕是在贫瘠的土地,也有他们的用处,到时候再仔细看看就是了。本来我们想要的,也并非是城池,而是将两座夜郎国城池划归到夏国地图上那种畅快。” 洛轻言摆了摆手:“夜郎国送过来的东西中,也有一些还不错的,到时候叫人给你送过来。” “好。”云裳应了一声,才笑了起来:“陛下整日什么东西都往臣妾这里送,臣妾这里都快要放不下了。” “放不下有什么关系?宫中空着的宫室那么多,你瞧着哪儿方便,收拾出来给你放东西就是了。” 洛轻言喝着茶:“明日为夜郎国使臣设置了宫宴,你得要陪我同去。” “好,陪你就是了。” 第1580章 你要陪着我 云裳觉着,最近洛轻言实在是有些黏人,动不动就是,我要去做什么什么,你得跟我同去…… 要么就是,你要陪着我。 云裳看了一眼洛轻言,在心中叹了口气,都说男人三十而立,为何他都已经过了三十好几年了,却突然越活越回去了? “你在瞧什么?”洛轻言问她。 云裳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没有看你。” “骗子。”洛轻言挑了挑眉:“你方才,明明就在看我,而且是用那种,这人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 “……”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是吗?我刚刚真的是那种眼神吗?” “是啊。” 云裳点了点头,十分抱歉地看着洛轻言:“抱歉,没控制住。” “……”洛轻言被噎住,半晌,却骤然垂眸笑了起来。 云裳便也跟着笑了。 第二日,宫宴在金殿举行,朝中百官皆在列,云裳与洛轻言一同坐在主位之上,刘文安拂尘微微一甩:“传夜郎国使臣入殿觐见。” 随即,云裳就瞧见有二十来个夜郎国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为首的几个,应当便是这一次夜郎国派来的使臣,只是那些个使臣的后面,却还跟着十来个女子。 云裳挑了挑眉,转眸看向洛轻言,不是说,夜郎国进献的那些女子,不会入宫的吗?这又是什么? 洛轻言自然接收到了云裳的目光,手指在桌案下,轻轻挠了挠云裳的掌心。 “拜见夏国陛下,夏国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轻言目光从那一行人身上扫过,声音清清冷冷:“安格木大人,你带来的这些女子……” 站在最前面,被洛轻言叫做安格木的中年男子抬起了头来,眉眼带笑:“都是我们的随行侍女,昨日听闻陛下要设宴款待我们,我们十分高兴,特意去打探了一下夏国宴席的情况,听闻来参加宴会可以带上随从侍女,我们害怕没有带太过失礼,就将她们给带上了。” 洛轻言眯了眯眼:“原来如此,请夏国使臣入座吧。” 宫人引着夏国使臣到座位上坐了,此番夏国使臣一共来了八人,每人都带了两位女子。 云裳目光一一从那些女子身上扫过,压低了声音同洛轻言道:“好似也没有想象中漂亮啊,不过我觉得,那个安格木大人身后那两个,倒配得上美人这个称呼。” “特别是穿着紫色衣裳的那一位,五官都生的恰到好处,尤其那双蓝色的眼睛,太漂亮了。” “……”洛轻言有些无奈,昨日在未央宫中冒着酸味的人是她,如今看美人看得最津津有味的也是她。 洛轻言正哭笑不得,云裳又突然轻轻拉了拉他。 “嗯?怎么了?” “她看我了她看我了。”云裳小小声碎碎念着,脸上扬起一抹无比端庄优雅的笑容,朝着那女子看了过去,还微微点了点头。 洛轻言垂眸轻笑了一声:“你若是个男子,人家都要将你当作登徒子了。” “是吗?”云裳这才一本正经地轻咳了一声,转开了目光。 丝竹声起,有舞姬入场。 洛轻言给云裳布菜,安格木一边看着舞,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主位之上的两人身上。 一曲终,安格木才拱了拱手:“夏国的舞蹈看起来,未免有些太过软绵绵了,我在这里看着,都有些瞌睡了,正好我带了几个侍女来,不如让我的侍女给陛下舞一曲,也让陛下与皇后娘娘瞧瞧,夜郎国的舞蹈和夏国的舞蹈,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好啊。” 云裳笑容温婉:“那就请吧。” 正要拒绝的洛轻言沉默地端起了酒杯,没有作声。 那几个侍女借了乐师的乐器,很快,丝竹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却和之前的缠缠绵绵的风格截然不同。 激烈,壮阔,像极了沙场的马蹄声。 云裳笑了一声:“倒是难得,我记得之前在夜郎国的时候,夜郎国的乐师,其实用的更多的,并非是琴琵琶这些,他们嫌弃这些乐器声音太过柔软,刚劲不足。他们喜欢马头琴,喜欢鼓……” “这些女子,仓觉青肃之前大抵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让她们能够将我们喜欢的这些乐器,却弹奏出完全不同风格的乐曲的。” 不只是乐曲,舞蹈的风格,也更为热情。 一曲终,云裳拍了拍手。 唯有洛轻言,从头到尾,只掀了掀眼皮,神情淡漠得厉害。 “陛下和皇后娘娘觉着,我们夜郎国的舞蹈如何?” “不错。”洛轻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神情中的敷衍,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云裳眉眼弯弯:“没想到大人的侍女奏乐跳舞都这般厉害……” 云裳说着,就转过头看向了洛轻言:“陛下,我觉着夜郎国这些女子乐声动人,舞更是热情洋溢,叫人浑身都忍不住要跟着一起舞动,这般好看的舞,臣妾都想要天天都看见呢。” 安格木似乎没有想到,云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闻言瞪大了眼,眼中尽是惊喜:“既然皇后娘娘这般喜欢……” 洛轻言很快就接上了后面的话:“你若是喜欢,就让她们去太常寺的教坊之中,若是想听想看了,召她们入宫来给你奏乐给你跳舞?” 太常寺? 教坊? 安格木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走向,愣了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云裳轻笑了一声:“这些姑娘放在教坊,好似有些委屈了啊?不知道安大人,可愿意?” 安格木毁得肠子都青了,教坊那种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的乐姬和舞姬都须得要进行调教,调教好之后,才能够有机会在宫宴上跳个舞奏个乐。 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够见皇帝一面,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云裳都已经开了口了…… 安格木咬了咬牙:“愿意,自然愿意,他们能够留在夏国,留在教坊,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奏乐跳舞,是她们的福分。” 此事,便似乎就这样定下了…… 第1581章 有恃无恐 宫宴之后,云裳跟洛轻言一同回未央宫,一路上云裳都在笑着。 洛轻言跟在她身后,微微垂下眼,眼神带着几分无奈,却又似带着几分宠溺。 云裳眨巴眨巴眼,转过头看向洛轻言:“毕竟是他们带过来准备献美的美人,你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他们全都送到了太常寺教坊司,夜郎国的人只怕都要气死了吧?他们不会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吧?” “会不会又跟之前那谁谁谁一样,找个机会带着那些美人来觐见,直接就朝着你扑过来?” 洛轻言瞥了云裳一眼:“我是谁都能够扑得了的人?” “若当时是我在宫中,贺楚灵的事情压根就不会出。” 云裳想起之前贺楚灵的事情,嘴角微微翘了翘,没有作声。 洛轻言抬起手来揉了揉云裳的头发:“夜郎国此番是求和而来的,是战败国。战败国,就得要有战败国的态度,若是他们不想刚刚签订的合约作废,那他们就尽管折腾。” “啧,战胜国有恃无恐啊?” 洛轻言敲了敲云裳的额头:“不过,他们不会来烦我,不代表他们就会善罢甘休,甘愿将自己千里迢迢带过来有大用处的美人安安生生放在教坊司。” “那他们会怎么做?” 洛轻言一脸的漫不经心:“不敢向我下手,可是,他们却可以向朝中重臣,向宗亲下手。” “就看,谁做那个冤大头了。” 云裳瞥了洛轻言一眼:“我怎么觉着,你是在幸灾乐祸。不管怎么说,仓觉青肃送来这些女子,应该都没有安什么好心吧?” “是没安好心,我很久之前,就已经想让他们感受感受,被人往自己后院塞人时候的感觉了。我给他们机会了,就看他们,能不能够经得住考验了。” “若实在不行,朝臣什么的,我都可以换。大不了,就罢官。” 云裳瞧着洛轻言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大不了就罢官,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得很哟。” 倒是如同洛轻言料想的那样,夜郎国带来的那些女子,并未安安分分地进教坊司,不过第二日,安格木就入了宫,求见了洛轻言。 云裳当时并未在太极殿,可是却也听太极殿中值守的宫人将事情惟妙惟肖地描述给了她。 “当时那安格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一来就求陛下给他做主,说安阳候府中的小侯爷辱了他带来的婢女的清白。” “等等。”云裳抬起了手来:“安阳候?那是谁?” “是夏国建国不久后,开国皇帝封的一个侯爷,世袭罔替。只是到了如今,安阳候虽然还承袭着爵位,可是也几乎没怎么在朝中活动了,那爵位也不过就是一个摆设,没有实权。” 云裳点了点头:“我还以为,夜郎国的人会首先挑选朝廷重臣下手。” 浅酌立在一旁笑了一声:“朝中重臣都不是傻子,却是官职高的越是精明,对夜郎国那些人打着什么主意再清楚不过,他们想要得手,恐怕也不易。” “可是一个没落的侯府小侯爷,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吗?” “至少能够让他们送来的人,不备送入教坊司。” 云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话虽如此,可是她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那小侯爷可娶妻?” “娶妻倒是尚未娶妻,不过订了一门亲事。也不是什么特别出挑的人家,是军器监之女。” 云裳手指微微一顿,军器监虽然只是正四品的官员,可是却是实打实的实权。 “那安格木的意思是怎么样?要让他的婢女嫁给那位小侯爷做正室?还是委屈委屈做妾室?” “是做妾室。” 云裳嗤笑了一声:“那可不行,正妻为入门,哪有妾室先入府的道理。正经人家,纳妾都得要正妻入府之后,经过正妻同意,方可纳妾。” “且夜郎国虽然为求和国,可是他们千里迢迢带过来的使者,怎可怠慢?还不如直接取消了那门亲事,让那夜郎国带过来的美人做了正妻。” 那禀报的宫人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云裳。 云裳扬了扬眉:“怎么?” 那人垂下眼:“先前在太极殿,陛下也是这么说的。” “且陛下还说,此番夜郎国的随行人员中,可有不少的女子,安大人说那些女子是侍女,该不会安大人连侍女都管不好吧?” “今日是安阳候府的小侯爷,明日,会不会还会有其他人?” 云裳笑了一声,不是说任由着他们去作吗?不是说大不了罢官就是吗? 这不还是护上了? “陛下说,夏国婚娶自由,若是果真朝中哪位大人与他们带来的女子看对了眼,按着正常的流程婚娶,他绝不会干涉分毫。” “可是,这动不动就被辱清白的,究竟是夜郎国使臣御下不力,连几个侍女都管不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小内侍模仿着洛轻言的语气,倒是惟妙惟肖。 云裳笑了一声:“夜郎国的人,总是喜欢试探,一计成,便以为我们没有丝毫的脾气,也是时候,杀杀他们的威风锐气了。” 不过这些事情,素来不是云裳需要操心的。 下午,宁浅进宫,一见到云裳就开始笑。 云裳扬了扬眉:“你这是……笑什么呢?倒是难得见你笑成这副模样。” 宁浅好半天才平复了下来:“夜郎国的使臣带了不少容貌比较出色的女子过来,你知晓的吧?” “我自然知晓。”云裳挑了挑眉:“怎么?盯上王尽欢了?” “可不止。”宁浅仍旧在笑着:“他们啊,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王尽欢约了人要去梨园听戏,结果就偷偷买通了梨园的人,将人带到了雅间,当时我和王尽欢都在,那女子进来瞧见我们俩,一下子就愣住了。” “大抵是王尽欢长得更亲和一些吧,她张口就问王尽欢,这位姐姐,请问王大人来了吗?” “……” 宁浅说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云裳也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来:“王尽欢那容貌,的确容易被人认作女子。” “关键问完,她又看了我一眼,说,听闻王大人家中只有妻子并无妾室?你们都是王大人的红颜知己吗?” 第1582章 葡萄 “我当时瞧见,王尽欢整个脸都黑了下来。”宁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王尽欢一脸面无表情,就点了点头,然后掐着嗓子回答她,王大人今日家中有事,不会来了。” “可是那女子却仍旧不死心,就一直在那里等着。我们离开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中书令大人,中书令大人就同王尽欢打招呼,当时我瞧见,那个夜郎国女子的眼神,特别惊恐。” “然后等着中书令大人离开之后,王尽欢就用一种很蔑视的眼神看着那女子,我都能够读出那里面写的是,长得还没我好看,还想要勾引我?” “然后那个女子就在王尽欢那个眼神下,脸都红透了,然后就匆匆跑了。” 云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在选择目标的时候,也不会提前调查调查,自己要下手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吗?” 宁浅已经笑够了:“谁知道呢,反正当时可将我给笑坏了。” “而且啊,听闻不仅仅在王尽欢这里,那些夜郎国女子在朝中很多大人身上,都吃了闭门羹,被推拒了。就是不知道,如此一来,那些夜郎国人,还能够闹出什么样的笑话来。” 只是不等云裳听到更多夜郎国的趣事,就听闻洛轻言责问了夜郎国的使臣。 “陛下直接就问那夜郎国的使臣,问他,之前在宫宴上,明明是他们自己同意了,要将那些夜郎国女子都送到教坊之中,如今都已经过了两日了,他们那些所谓的侍女都还在外面乱晃荡,甚至还有好些个朝臣来他那里哭诉,说夜郎国女子莫名其妙的跑来碰瓷,求他给他们做主……” “当时,夜郎国使臣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好半天才应着,待会儿就送过去。” 云裳笑了笑:“这大抵是夜郎国混的最惨的一次。” 洛轻言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刘文安将事情讲了,才开了口:“整天琢磨这些弯弯绕绕的,倒是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富国强兵,等着几十年后在卷土重来。” 云裳啧了一声,笑了起来:“夜郎国使臣什么时候离开?” “约莫还要待个半个月左右吧。”洛轻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我亦是让人准备了二十来个美人,到时候,让人护送着,一路送到夜郎国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裳扬了扬眉。 洛轻言笑了一声:“算不上,至少夜郎国作为战败求和的那一方,他送来的人,我可以直接拒绝,可以让她们连宫门都入不来。可是夜郎国却不行,我送过去的人,他必须要见,而且我送过去二十个人,他哪怕是象征性地做做样子,也得要收几个入他的后宫之中。” 云裳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手:“还是陛下技高一筹。” 夜郎国使臣来,兴许的确是打了一些不该打的主意,可是他们带来的那些女子,都不得不被送到了教坊司。 而他们在这锦城之中的一举一动,更是时时刻刻有人盯着,想要做点什么也全然没有法子。 二十多天之后,夜郎国使臣终于带着不甘,以及洛轻言精心准备的恩赐踏上了回程的路。 夜郎国使臣一走,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 炎炎夏日的早上,虽只是早上,却十分的炎热,殿中放满了冰块,宫人们拿了扇子扇动冰块,给屋中降温。 云裳手中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着,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摸了摸,却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便蹙着眉头抬起了眼来,方瞧见浅酌手中端着的盘子:“你将葡萄端走作何?” 浅酌连忙应道:“娘娘,这葡萄冰镇过的,陛下吩咐过了,你不能多吃的。” 云裳瞪大了眼,将手中的书猛地往桌子上一摔,横眉竖眼地怒吼道:“我刚吃了三颗,这便叫多吃了?” 浅酌全然不将云裳的怒意放在眼中,镇定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果盘递给了身旁的宫女,让宫女将盘子收了下去:“陛下说了,事不过三,娘娘只能吃三颗。” “洛轻言!”云裳恶狠狠地道,几乎快要咬碎了牙。 云裳的话音刚落,洛轻言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怎么了?皇后娘娘这般思念朕?一大早的就开始念叨起朕来了?” 云裳抬眸瞪了他一眼:“我要吃葡萄。” 洛轻言没有应答,却先抬眸朝着殿中宫人看了过去。 “娘娘今天早上已经吃过三颗葡萄了。” 云裳闻言就翻了个白眼,抬起手来比了个三:“就三颗,三颗!葡萄那么一点点大,三颗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洛轻言见着云裳这副模样,就忍不住轻笑出声:“可是现在是早上,早上不宜吃太多冰的东西,先让宫人放到冰窖里面吧,等会儿过了午,再让你吃一点。” 云裳冷哼了一声:“吃一点?是三颗吗?” “可以吃……”洛轻言想了想:“十颗吧。” 见云裳就要暴走,洛轻言眼中笑意更浓,只低声解释道:“虽然你如今身子稍稍好了一些,可是毕竟之前就是因为在冰窖之中,所以才导致身子受损,哪怕是好了,也需得要少吃冰的东西才行。” 云裳冷哼了一声:“骗子,你就是想要自己将那些葡萄全都吃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 洛轻言垂眸笑了一声:“说不过你。” 而后便又转开了话茬子:“近来朝中无事,我本来想说,就最近选个时间回宁国走一遭,可是我瞧着你这模样,觉着恐怕是不太行。” “什么不行?”云裳脸上写满了疑惑:“为什么不行?” “你这样怕热,最近正是热的时候,这个时候赶路,太难受了。” 云裳自然是不依的:“可以不用白日里赶路啊,可以晚上天气稍稍凉快下来的时候赶路,白天太阳正烈的时候休息。夏日里商队赶路,军队行军不也大多都是这样做的吗?” “可以吗?你能受得住?”洛轻言扬了扬眉:“那要去吗?” “去去去,必须去!”云裳顿时欢喜起来,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吩咐宫人收拾东西,只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觉得眼前一黑眼冒金星,而后就朝前倒去…… 第1583章 有喜了 幸好洛轻言就站在云裳身边,见她往前倒去,几乎是下意识地便伸出手,将人给扶住了。 “啊……” 洛轻言的脸色十分难看,只是面上神情却尚且算得上镇定,只手微微轻颤着:“请太医!” “是。” 有宫人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洛轻言将云裳抱到榻上放下,目光定定地盯着云裳,脸色亦是有些苍白。 “皇后娘娘最近可有什么不妥?” 浅酌连忙回忆了片刻:“没有啊,皇后娘娘最近一切都好好的……” 顿了顿,浅酌才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最近皇后娘娘好似特别不耐热。每天从早上开始,就会喊太热了,让我们上冰盆子,有时候还会说殿中太闷,让我们将门窗都大打开。” “其他的……好似就没什么了。” 怕热…… 洛轻言抿了抿唇,难道是中暑? 他对医术一窍不通,全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半晌才又转身吩咐着刘文安:“去宫外,将鬼医请入宫中,就说皇后娘娘昏倒了。鬼医应该……应该在药宫那边。” “是。” 没过多久,承业也匆匆赶了过来:“父皇父皇!我刚刚听闻,母后晕倒了?母后不会有事吧?” 承业的脸上满是惊慌。 洛轻言将手放在承业的肩上,摇了摇头:“不会有事的,太医定期都在给你母后请平安脉,最近鬼医亦是时常和你母后见面商议药宫的事情,若是你母后有什么事情,无论是太医亦或者是鬼医,都不可能完全没有发现端倪。” 很快,几位太医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正要行礼,就被洛轻言喝止住了:“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给皇后娘娘诊脉?” “是,是。”太医急急忙忙应了,在榻边跪了下来,给皇后诊脉。 过了一会儿,太医松开手,又匆匆换了另外一只手。 “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如何了?若是皇后娘娘身子有丝毫差错,朕定饶不了你。“ 太医亦是被吓了一跳,慌忙应道:“陛下,皇后娘娘没事,是有喜了。” 此言一出,却是满屋子的人都静了下来,洛轻言楞了许久,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几乎欣喜若狂:“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皇后娘娘有喜了?” 说完,却似乎仍旧不敢相信,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太医。 太医不停地点着头:“是,陛下,皇后娘娘确实有喜了,瞧着脉象,只怕已经满了两个月了。” 洛轻言闻言,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皇后有喜了。” 笑着笑着,眼中却似乎有了几分泪光。 满屋子的宫人这才回过了神来,急急忙忙跪了下来贺喜:“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 “赏。”洛轻言笑着道。 承业亦是有些好奇,上前拉着好不容易从洛轻言手中解救了下来的太医道:“我母后是不是要给我生弟妹了?” 太医连忙应道:“启禀殿下,是。” 承业便也高兴了起来:“我也要有弟弟妹妹了呢。” 云裳便在此事醒了过来,见着众人神色,眼中满是疑惑:“怎么了?我刚才好似突然晕倒了?今天实在是太热了,我是不是中暑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行了个礼道:“恭喜皇后娘娘,娘娘有喜了。” “有喜?”云裳脸上俱是茫然之色,只是很快却也回过了神来:“有喜了?我……” 云裳说着,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朝着洛轻言看了过去,似是在求证着什么。 一旁的宫人见状,伸手拉住承业,便同太医一起退了出去。 洛轻言在榻边坐了下来,眸光温柔得好似能够滴出水来:“是啊,裳儿,你怀孕了,咱们承业要当哥哥了。” “我……我怀孕了?” 云裳一愣,盯着洛轻言半晌连眼睛都未眨一下,良久,才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怀孕了?” 洛轻言点了点头:“是,你怀孕了?” 云裳诧异地长大了嘴,似是无法接受的模样,半晌,才喃喃自语地道:“是了,我最近嗜睡还想吃酸,这分明便是怀孕了的迹象,我却丝毫没留意,连想都不敢往那处想。” 那件事情,洛轻言陪着云裳一路走来,自是明白其中艰辛,便坐到了床边,将云裳揽入了怀中,轻声道:“上天究竟还是眷顾我们的。” 云裳点了点头,却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洛轻言一下便慌了手脚,又是擦泪又是安慰的,全然有些不知所措。 云裳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打了个嗝,便抽泣便吩咐着洛轻言:“我渴了。” 洛轻言急忙端过茶杯,却瞧见茶杯中是茶水,便连忙将茶水倒了,倒了杯白水递给了云裳,云裳喝了水将杯子还给了洛轻言,洛轻言便又连忙接了过来,定定地看着云裳。 云裳低下头:“我困了。” 洛轻言便又连忙将云裳扶着躺了下去,盖好了被子,掖了掖被角:“睡吧,我守着你。” 云裳翻了个身,背对着洛轻言,眼泪又留了下来,哭的累了,倒也果真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是下午,窗外阳光明媚,不时有蝉声入耳,云裳抬起眼来望向躺在自己身旁睡着了的洛轻言,咧开嘴笑了。云裳突然想起,自己前世被皇后一杯毒酒毒死之后,便是在这样的蝉声之中醒来的,醒来的时候,便发现突然回到了八岁时候的模样。 如今,又是这样的一个夏日,她一觉醒来,自己深爱的男子在自己身旁睡着。已经能够走路,能够背诗,能够写字的儿子在外面玩耍,自己腹中尚有未出生的孩子,一切显得温馨而安详,慢慢都是幸福的味道。 洛轻言一睁开眼,就瞧见云裳正定定地看着他,眉眼带笑。 洛轻言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云裳的手。 云裳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先前陛下说好了,要带我一起回宁国的。可惜现在有了肚子里这个孩子,恐怕是难以成行了。” 洛轻言将云裳揽入怀中:“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且无论是宁国还是夏国,如今都盛世长安,总有机会的。” 云裳沉默了片刻,只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总会有机会的。” 第1584章 大结局 云裳是在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知道腹中是两个孩子的。 其实怀孕之初,云裳仗着自己已经生过承业,觉得自己对怀孕这件事情已经十分熟练,所以并不怎么在意,整天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倒是身边人最为忧心。 乍然听鬼医说起,她肚子里面有两个孩子的时候,云裳第一反应是不太相信的:“怎么可能?我完全没感觉啊……” 云裳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开始逐渐隆起的肚子:“不过……不过我这肚子,好似的确比头胎的时候要稍稍显怀一些,可是之前宁浅不是也说吗,二胎比头胎肚子大,比头胎显怀早是正常的事情。” 倒是一旁的洛轻言和承业瞪大了眼:“真的是两个?” 鬼医轻哼了一声,睨了云裳一眼:“那自然,我是谁啊,我圣手断定的事情,岂能有假?我敢肯定,她这肚子里面,绝对是两个孩子。” 承业眨了眨眼,连忙冲了上去,抢过云裳手中的茶杯:“哎呀,我的母后啊,你肚子里面怀着两个孩子呢,怎么能够端这么重的东西?” 云裳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承业手中那小小的茶杯,而后抬起眼看向了承业。 承业倒是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行,这怀着双胞胎应该注意些什么啊?要不,母后你直接躺到榻上吧,以后除了吃喝拉撒,就别起身了。” “对,我觉得这样最为妥帖。”承业对自己的建议倒是十分满意的模样,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就应该这样子,这肚子里面,可有两个弟弟妹妹啊。” 云裳扶额,她怀孕,最为小心翼翼,连她拿本书端杯茶都要咋咋呼呼的人,不是洛轻言,也不是她身边的宫人,而是承业。 “你走开,小孩子,懂什么?” 一旁的宫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承业却仍旧拧着眉,满脸担忧:“我觉得真的不行啊,母后你整天太不小心了,昨天我过来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你在弯腰捡东西,可险些将我给吓死了。” 云裳求救一般地看向了鬼医,却见鬼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正在一旁欢快地看着笑话。 云裳咬了咬牙:“药宫的药房修建得极大,应该须得要一些药材,才能将那药房给填满吧?且药材要全,光是外面那些药店,应该买不齐全的吧?” 鬼医听出了这话中的要挟之意,轻咳了一声:“也不用这样紧张,虽然她肚子里面有两个孩子,可是现在孩子月份还小,影响并不太大,安胎药都不必喝,每日里正常饮食就是,无需进补太过,进补太过对孩子对大人都并非好事。” “现在这个阶段,胎象已经坐稳,可是适度运动一下,每天在御花园中散散步,有助于生产。” “等月份大了,她因为怀有两个孩子,肚子肯定会比寻常人要大上一些。双胎大多会早生产一些,到了最后一个月,须得要注意一些。” “不过到时候也得要看情况而定,如果孩子太大,手脚浮肿厉害,亦或者是浑身疼痛,就可卧床待产。” 承业点了点头,听得十分认真:“好,我都记下了。” 云裳瞧着承业的模样,噗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你怎生,比我与你父皇都还要紧张啊?” 承业抬眸看了云裳一眼,一脸的理所应当:“那是自然,毕竟,他们可是我弟弟妹妹。” 承业抬起手摸了摸云裳的肚子:“我第一次当哥哥,自然紧张了一些。” 云裳瞧着他认真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来…… 云裳临产,是在来年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是一个晚上。 云裳都已经歇下,半夜醒过来,觉着有些口渴,便翻了个身,身后的洛轻言立马就醒了过来:“怎么了?可是孩子踢得疼了?还是身子太重睡不着?我给你捏一捏吧?” “不是。”云裳摆了摆手:“我渴了。” 洛轻言连忙起身去给云裳倒水,云裳也跟着坐了起来,只是刚一坐起来,就觉着有水顺着大腿根流了出来,全然不受控制一般。 云裳僵住了:“我……” “我好像羊水破了。” 洛轻言端着的茶杯从手中滑落,茶水洒了一地。 “来人啊,皇后娘娘要生了!” 伴随着洛轻言的一声喊声,整个未央宫的灯都亮了起来。 洛轻言有些慌乱,只连忙冲到榻边,将云裳又放平了:“你感觉怎么样?肚子疼么?” 云裳见他难得慌乱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哪有这么快?只是羊水破了而已。陛下是不是忘了,我口渴了。” 洛轻言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原本是要去给云裳倒水的。 洛轻言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又连忙折返回去,拿了个杯子倒了水,给云裳端了过去,而后扶着云裳起身喝了一杯水。 稳婆那些是早已经在未央宫中候着的,连忙就被带了上来。 见云裳一切尚可,便连忙吩咐着宫人准备热水,准备剪刀襁褓那些生孩子需要的东西。 等着稳婆准备好,云裳的肚子也渐渐痛得明显且有规律了起来。 稳婆走到了床榻边,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向洛轻言。 云裳笑了一声,忍着痛驱赶洛轻言:“产房不吉利,你先出去等着吧,一会儿就好了。” “不可能,我就在这里等着。” 云裳正要说话,可是一阵疼痛袭来,便也就顾不上了。 因着曾经生过一个孩子,虽然是双胞胎,可是一切也算得上顺利,从破水到生,也不过一个时辰。 两声啼哭声相继在殿中响起,随后是稳婆的报喜声:“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是龙凤胎呢。” 云裳目光从那两个孩子身上扫过,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看向了洛轻言:“陛下,是龙凤胎。” 云裳的声音十分平静,可是眼中却莫名落下了一行热泪来。 洛轻言上前,握住云裳的手,鼻尖亦是微微有些酸。 等着稳婆和宫人清理好,将两个孩子抱到了云裳身边,云裳伸手逗弄着孩子,眼角眉梢俱是温柔:“哥哥长得比较像我,妹妹长得比较像陛下。” 洛轻言看了一眼,蹙了蹙眉:“这么小小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像谁?” “我说像就像。”云裳轻哼了一声:“陛下,还没有给孩子们赐名呢。” 洛轻言手指微微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就叫承贤和承谧吧……” 第1585章 番外篇:回来了 八年后。 锦城比之八年之前,更加热闹喧嚣。 早上城门刚刚打开,便有无数商队和百姓进了城,城中亦是早已经热闹一片,笑闹声说话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全然一副盛世太平的模样。 城中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两边,都早已经有无数摆摊的小贩将摊子支了起来。 那些摊子之中,有一处卖的东西却和其他人卖得不太一样,也正是因为这份不一样,在人群之中格外突出。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摊主是一个约摸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虽年岁已经不轻,可是却通身清雅气质,手中却只拿着一卷书在看着。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个约摸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听闻有人这么问,那小孩子连忙开了口:“这些东西啊,都是我们从海外的一些国家带回来的,这个啊,是这样用的……” 小男孩儿正介绍着,人群中就飞快地挤进来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大的约摸十二三岁的样子,小的两个像是龙凤胎,七八岁模样,三人衣着皆是十分华美精致,容色出众,可是却像是跑得厉害了,一边张着嘴穿着粗气,一边听着那小男孩介绍着。 “这个好玩,大哥,我要买一个。”小女孩眼睛亮亮地盯着小男孩介绍的东西,随后伸出手拉了拉她身侧最大的那个男孩子。 “好好好,买买买。”那被叫做大哥的男孩儿脸上俱是无奈,却又带着几分宠溺:“给你买。” “大哥,我也要。” “你不需要。”大哥瞬间转换了脸色:“我们是为了买东西来的吗?给我藏好了,要是被发现了……” 似乎是被那三个孩子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书的中年男子终于抬起了头来,目光落在了那三人的身上。 只这一眼,却就顿住了。 眼前那个女孩儿的模样…… 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三个孩子,骤然听到了好些马蹄声响起。 那女孩儿往后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神情紧张了起来:“来了来了,追来了。” 中年男子挑了挑眉:“你们被人追杀了?” 男子站起身来:“我瞧瞧……” 说着,就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就望见了骑着马跑在最前面的女子。 “……” 那女子勒马,目光在街上扫了一圈,却正好与那男子的目光对上了。 女子一愣,眼中涌现出几分意外和惊喜,骑着马到了他的摊子旁边,翻身下了马,拨开人群朝着他走了过来。 “天啊!”女孩儿惊呼了一声:“娘亲怎么过来了?她看见我们了吗?她的眼睛怎么那么厉害啊?” 中年男子从怔愣之中回过神,听见女孩儿的话,顿时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神情微动,垂眸轻笑了一声。 倒还真是巧啊。 女子穿过人群,抬眸看向了摊主,眼中带着笑:“吟风?你终于回来了?” 柳吟风轻笑了一声:“嗯。” 那三个孩子似乎没想到他们娘亲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这个看起来气质温柔的摊主,三人对视了一眼,悄悄往外挪。 柳吟风将他们的动作纳入眼中,眼中笑意更浓,只抬起手来轻轻指了指:“阿云你是不是来找他们的?” 云裳这才回过神来,顺着柳吟风的手指看了过去,就瞧见那三个正在鬼鬼祟祟往外面挪的小崽子。 云裳顿时瞪大了眼:“都给我站住!还学会离家出走了啊?还要去外面闯一闯?来,来我这儿闯。” 三人身子皆顿住,笑容讪讪:“母……娘亲。” 云裳轻哼了一声:“还跑不跑了?走不走了?” “不敢了。”承谧上前抱住云裳的腿:“是我让哥哥们带我出来玩的,娘亲要怪就怪我吧。” 另外两个连忙道:“不关妹妹的事,是我们要出来的。” “现在你们可别忙着争是谁的错,都跟我回去,好好算一算账。” 三人顿时蔫了。 云裳这才又看向了柳吟风:“悄无声息的回来,要不是今天正好遇上了,是不是都不准备见我们的?” 云裳抿了抿唇,冷哼了一声:“当初答应得好好的,要给我带东西回来的,结果竟还出尔反尔,都到家门口了都不回。” 柳吟风瞧着云裳娇娇俏俏耍小脾气的模样,忍不住垂眸轻笑了一声:“知道了,我错了,回就是了。” 柳吟风说着,就吩咐着一旁的那小男孩儿:“青彦,将东西收拾收拾,放到马车上去。” 云裳就朝着那小男孩儿看了过去:“这是。” “我义子。” 云裳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终是没有开口。 等着他们收拾好,云裳才骑着马带着人一同回宫。 承业看了眼后面上了马车的两人,眯了眯眼,想起之前他母后喊的那个名字。 吟风…… 承业咬了咬唇,叫这个名字,又是从海外回来的人,他倒是知道一个,是贤王柳吟风。 据闻柳吟风应该也是他的义父,又是他的叔叔,之前一直倾慕他的娘亲,七八年前,夜郎国大战之后,跟着商队一起出海,之后再没回来。 可是虽然柳吟风没有回来,贤王的那个位置,却是一直给他留着,甚至贤王府,他父皇母后都还时常去看看,看看府中下人有没有定期打扫。 柳吟风几乎是朝中最为特别的存在。 他太小的时候应该是见过这位贤王的,可是现在已经记不太得了,如今见着,倒的确气度雍容不凡。 且看着刚才柳吟风看他娘亲的眼神…… 承业心中琢磨着,衣袖就被拉了拉,承业转头看向一旁拉他衣裳的承贤,微微挑了挑眉:“做什么?” 承业目光落在承贤的脸上,骤然想起,承贤也有一个贤字,贤王的封号也有贤字。 承贤的名字,该不会就和柳吟风有关吧。 承贤往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那是谁啊?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有见过啊?可是娘亲看起来和他好像很熟的样子。” 承业摆了摆手:“贤王柳吟风,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啊……”承贤挑了挑眉:“我知道啊,母后与父皇提起过很多次,可是总说他不在夏国了,我还以为,他是……” 承贤压低了声音:“没了呢。” “……” 第1586章 番外篇:回来了2 承业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这话你可不能说,要是被父皇母后知道,我担心,你会被他们打成残废。” “……”承贤轻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又不傻。” 一行人回了宫,承业与承贤一下马就开跑:“母后,我们要去练功了,晚上父皇还会检查我们的功课……” 云裳蹙了蹙眉,冷哼了一声:“这两个小崽子,等晚上我再去找他们算账。” 柳吟风垂眸笑了一声:“一转眼,太子殿下都已经这样大了。” “可不嘛,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云裳叹了口气:“这不,都能够偷偷溜出宫玩离家出走了。” 承谧跟在云裳身边,一直在打量着跟在柳吟风身侧那个男孩儿。 那男孩子走在柳吟风身侧,神情不卑不亢,那张脸亦是十分出众。 承谧压低了声音,朝着那男孩儿挪了挪:“你叫什么名字啊?” “柳忱,字青彦。” 承谧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云裳和柳吟风:“你好啊,我叫夏承谧。” 柳忱应了一声,只看了承谧一眼,就飞快地转开了眸光。 承谧与柳忱一同跟着宁云裳到了太极殿外,还未进门,就听见她两个哥哥的声音从殿中传了出来:“真的,父皇!我们刚刚找了借口匆匆跑过来,就是为了给你通风报信的,你的情敌来了。” “……” 云裳暴怒:“夏承业!夏承贤!” “糟糕!”承业与承贤连忙躲在了洛轻言的身后,从暗道跑了:“父皇要保护我们啊。” 云裳扶额,转眸看向柳吟风:“那两个臭小子,被宠坏了。” 柳吟风笑了一声:“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小孩子就该这样活泼开朗一些才好,不像我阿忱,整日闷不吭声的,我带着他出去摆摊,也是为了让他多接触接触人,看看能不能够开朗一些。” 承谧闻言,又看了柳忱一眼,随后拉了拉云裳的衣袖:“母后,我带阿忱哥哥去找哥哥们玩儿吧?” 云裳看向了柳忱:“你愿意跟妹妹一起去玩吗?” 柳忱愣了愣,才点了点头:“义父,我想去玩。” “好。”柳吟风亦是有些诧异。 云裳便对着承谧点了点头:“不能玩太久,待会儿带你阿忱哥哥回来给父皇瞧瞧。” 等着柳忱跟着承谧走远了,才笑着道:“阿忱明日里不怎么喜欢玩,整天都泡在书里。” “大概是因为平日里没有什么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吧,就让他们一起去玩吧,小孩子之间,才有共同语言。” 云裳带着柳吟风一同进了殿,就看见洛轻言抬起眼来,眉眼带笑地望着云裳和柳吟风。 “吟风回来了?你一走这么多年,连个消息都没有,可将我们急坏了……” 柳吟风连忙上前同洛轻言行了礼:“微臣有罪。” “行了,什么罪不罪的,回来就好。” 洛轻言笑着看向柳吟风:“贤王府一直叫人打扫着,我和裳儿时不时地都要过去瞧瞧,在府中的都是你原本的那些老人,你待会儿出宫就可回去住。” “这些年,可好?” 柳吟风笑了笑,仍旧是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一切都好,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情,心境也变了许多。” “那就好,平安归来就好。” 云裳在洛轻言身侧坐下,宫人倒了杯水,洛轻言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杯沿,确定温度正好,才将杯子推到了云裳手边。 洛轻言正好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惊呼声。 洛轻言抬起手来按了按额角:“去将夏承业给我叫过来!” 很快,承业就走了进来,一本正经的,若无其事地。 “父皇传召儿臣,可是有什么要事?” 承业垂首:“无事,只是刚刚皇弟一不小心从假山上面摔下来了而已。好在有惊无险,被暗卫给接住了。” 云裳掀了掀眼皮子:“看起来你们精神挺好的,要不要我去陪你们操练操练?” “不敢。”承业连忙告饶,倒也并非因为他害怕云裳,事实上,他如今的武功那些,应该已经在云裳之上。 只不过,若是惹母后生气了,那他父皇定然饶不了他,他虽然不怕母后,可是到底也还是有些怕父皇的。 “不敢?”云裳冷哼了一声:“我瞧着你们倒是赶得很呐,你父皇找来陪着你从小长大的那些暗卫,你父皇让他们只听从你一人的话,你就让他们帮你带着弟弟妹妹离家出走的?” 承业轻咳了一声:“儿臣那不是……” “不是因为听到父皇在和母后商量,说要将朝中政事交给我处置,带着娘亲出去游山玩水,所以一下子慌了吗?” 承业猛地往云裳和洛轻言膝旁一扑:“父皇母后,你们可千万不能够丢下儿臣去游山玩水啊,儿臣还小,对朝中政事还不太熟悉……” 洛轻言轻声嗤笑了一声:“滚。” 承业正要滚,就听见洛轻言吩咐着:“之前驻守夜郎国的人不是说,夜郎国那边最近有些不安分吗?既然这小子不想在朝中处置政事,就让他去夜郎国那边,将夜郎国那边的乱子给平了,才允许他回来吧。” “……”承业大惊,连忙折返,抱住云裳的腿就开始哭:“母后,你瞧瞧父皇,他整天就想要害我……” 云裳垂眸笑了一声:“我觉得你父皇这主意挺好的,就这么定了吧,你准备准备,三日后出发。” “……” 承业抿了抿唇,站起身来:“我好伤心啊,不行,我要去找妹妹诉苦去。” “滚。”洛轻言冷哼:“你若是去找你妹妹,或者整天去打扰你母后,我就再将你丢远一点。” “……” 承业撇了撇嘴,委委屈屈的走了。 柳吟风轻笑了一声:“太子殿下倒是和微臣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也不知道像谁。”云裳抬起手来按了按额角:“一个孩子还好,三个一起,能把人给气死。” 洛轻言在一旁笑着,抬起手来捏了捏云裳的手,眉眼间俱是笑意。 第1587章 番外篇:回来了3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承谧娇娇俏俏的声音:“父皇母后,我们回来啦。” “那臭小子果真去找承谧告状去了?”洛轻言眯了眯眼。 “应该不是吧?”云裳笑了一声:“承谧跟贤王的义子一同去玩儿去了,先前离开的时候,我专程叮嘱过她,让她过会儿带人过来见见你。” “义子?” “嗯。”柳吟风点了点头:“那孩子是夏国前往海外的商队的孩子,因为在途径东水国附近海域的时候遇上了东水国的人的进攻,船只覆没,孩子的爹娘在那场事故中去世,他被他爹娘放在一块浮木上,在海中飘了很远,正好遇上了我们。” “那时候他刚刚三岁左右,我们将他救了起来,就一直养在船上。我闲来无事会教他读书认字,后来就收他为义子了。” “原来如此。”洛轻言点了点头,就听见承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里这个门槛有一点点高,之前我和哥哥都在这里摔过,你要小心一点哦。” 洛轻言的眼皮猛地一跳,眉头便蹙了起来。 很快,就瞧见承谧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跟着一个约摸比她大两岁左右的男孩子。 男孩子容貌倒也算得上出众,可是出众的也不仅仅是容貌,还有那通身的气质,全然就是柳吟风的翻版。 洛轻言心中总隐隐约约觉着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额上青筋跳得十分欢快。 “父皇!母后!” 承谧扬起一抹笑来,朝着云裳和洛轻言就扑了过来,扑到了云裳怀中。 云裳拿去绣帕替承谧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眼中带着几分噌怪:“这是去哪儿玩儿去了?怎么弄得满头大汗?” “哪有?”承谧娇娇软软地撒着娇:“女儿就带忱哥哥去了一趟御花园,我们去喂了喂鱼,看了会儿风景。” 承谧转过头,目光从柳忱的脸上扫过,嘿嘿一笑,又转眸看向了洛轻言:“父皇,我想吃桂花糕。” “好,叫御膳房给你做。” 柳忱落后承谧一步,也已经走到了殿中,袍子一掀:“草民柳忱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洛轻言勾唇笑了笑:“贤王这义子,神态气度倒是和贤王十分相似。” 云裳听洛轻言这样一说,也忍不住朝着柳忱看了过去,过了会儿才点了点头:“好像真的是这样也,先前我就总觉着这孩子好似有些熟悉,如今听陛下这么一说,才发现,这气质,倒的确和贤王一样。” 柳吟风垂眸笑着:“大抵是因为他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缘故,一直跟在我身边,相处久了,两人的言行举止那些,也就有了几分相似。” 云裳点了点头:“挺好。” 洛轻言赏赐了一些东西,又和柳吟风说起海外的一些事情。 承谧在一旁听得直打瞌睡:“我可以和柳忱哥哥继续去玩儿吗?不走远,就在御花园。” 洛轻言眼皮又是一跳,沉吟了片刻:“算了,左右如今贤王已经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聊聊,我们也去御花园走走吧。” 一行人起身,一同朝着御花园而去。 进了御花园,柳吟风目光从御花园中扫过,神情有着怔愣:“这宫中的景致,倒是十年如一日,没有什么变化。” “站在这里,便总有一种,好似时间并没有过去那么久的感觉。” 柳吟风话音刚落,就瞧见几人从御花园旁边一个院子中跃出,最前面的正是承业和承贤,两人一前一后地在一处亭子上落了脚,而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己身后的追兵。 “来追我啊!你们今天追上了我,我就回去老老实实地练功,看兵书,看沙盘。” 承业一边说着,一边还在那亭子上跳了跳,谁曾想,那亭子一角骤然就塌了下来。 “……” 洛轻言只觉着自己额上青筋跳得十分欢快:“也还是有变化的。” 说着,就骤然拔高了声音:“夏承业!夏承贤!” “不好。”承业这才发现了御花园口子上的一行人,浑身一颤,连忙从亭子上纵身跃了下来,身后那些与他年龄相当的追兵已经在洛轻言出声的瞬间就消失在了御花园各处。 “跑?你今天要是敢跑,我就……” 承业抿了抿唇:“反正你都已经要将我送到夜郎国了,难道还有什么,比送到夜郎国更惨的吧?” “有啊。”洛轻言冷笑了一声:“正好明天有一支商队要出海。” “……” 云裳牵着承谧的手,忍不住轻声笑了一声。 柳吟风眼中亦是带着几分笑意:“如今的宫中,倒是热闹了许多。” 云裳含笑点了点头:“以前我一直以为,没有什么人能够克得了陛下,如今看来,还是有的。自打承贤承谧稍稍大些之后,陛下整天都在暴怒的边缘。” “瞧,和承业承贤想必,你家阿忱,就实在是听话懂事太多了。” 柳吟风勾了勾嘴角,眼中笑意却很淡:“所有的听话懂事,其实都是付出了代价换来的,有时候我倒是觉得,不那么听话懂事,才是好事。” 承谧听柳吟风这样说,又朝着柳忱看了一眼:“忱哥哥,我带你去找我两个哥哥一起玩呀。” 承谧说完,上前拉了拉洛轻言的衣袖。 洛轻言低下头看了过来,承谧便笑着道:“父皇,你不要再骂两个哥哥了,我帮你管着他们啊。我让他们带我去玩儿……” 洛轻言叹气:“你哪里是帮我管着他们,你分明是在帮我惯着他们。” 只是瞧见承谧这张脸,他就已经全然生不起气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好了,去吧,去玩吧。” 承谧欢欢喜喜地应了,转过头叫柳忱:“忱哥哥,走呀,我们一起玩儿去。” “我们可以去玩骑射,可以下棋,弹琴,还可以叫宫人给我们拿毽子踢毽子。” “待会儿下午的时候,还会有几个哥哥姐姐要入宫陪我们一起玩,其中有一个姐姐长得可漂亮啦……” 第1588章 番外篇:回来了4 一直到黄昏时候,柳吟风才带着柳忱一同出宫。 天边晚霞似火,柳吟风走到宫门口,脚步微微顿了顿,目光看向远处的霞光,神情有些恍惚。 “义父?” 柳忱抬眸看向柳吟风,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嗯。”柳吟风回过神来,笑了一声:“走吧,带你回家看看。” 柳吟风转过头看向柳忱,这个孩子,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刚刚三岁左右,小小一个,转眼间,都已经与他比肩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今天好玩吗?喜欢锦城吗?” 柳忱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喜欢的,好玩的。” 柳吟风点了点头:“那以后,就呆在锦城可好?” “好啊。”柳忱笑了笑:“义父救我的时候,我身上带着的那封书信,不是说,我本就是锦城人吗?” “嗯。”柳吟风颔首:“你爹娘本是锦城人,只可惜,已经没有了亲人。” “谁说的?”柳忱垂眸:“义父就是我的至亲之人。” 柳忱眨巴眨巴眼:“义父,那位皇后娘娘,就是义父喜欢的人吗?” 柳吟风目光落在远处那晚霞上,抬起手来摸了摸柳忱的头发:“我都已经老了,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曾经喜欢过的人,对吧?” 柳吟风想了想,半晌才道:“其实我已经有些记不清那个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只是……” 只是哪怕时隔数年,哪怕他们彼此都已经不再年轻,可是今日早上,在那闹市之中,他听见马蹄声响起,抬起眼来朝着那边看过去,却也还是一眼就从那么多人中看见了她。 而且……只看见了她。 但是其实后来,从随着她一同进宫,他亲眼瞧见,她身边儿女成群,看见洛轻言对她仍旧那般好,他心中更多的是欢喜。 替她欢喜。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与多年前一样,眼中盛满了光,笑颜依然。 他这些年在外面飘荡了很多年,也经历过很多事情,看过人世百态,自然比谁都明白,那样亮如星辰的眸子和如花笑颜,是多么难求。 他方才出宫的路上,就一直在想,如果…… 如果他的阿云,当初嫁给了他。 他能不能在经历这么多年,历经这么多事情之后,能够让她有那样的笑容。 答案是,很难。 可是兴许他做不到的事情,洛轻言却做到了。 挺好的,这样,也挺好的。 未央宫中,承谧趴在云裳肩头,声音软软糯糯:“母后,那位贤王爷,会一直呆在锦城吗?” 云裳顿了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这样啊……” 云裳听出承谧的声音中顿时染上了几分失落,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贤王的事情来了?” “没什么。” 云裳看着承谧的模样,微微扬了扬眉:“今天和那位柳忱哥哥玩得好吗?” 承谧顿时振奋起来:“挺好的,忱哥哥人好温柔的,之前我的裙摆一不小心挂在了花枝上,连我身边的宫人都没有发现,可是忱哥哥却看见了,还小心翼翼地帮我将裙摆摘下来。” “而且他走过好多地方,他说的那些人,见过的风景,还有去过的地方,还有那些风俗,还有各种各样的特产,我就是在书中都不曾看到过。” “且他还看过很多书,学问很好,虽然比承业哥哥小两岁,可是承业哥哥和他谈论学问的事情,他都能回答上来,而且侃侃而谈。” “他性子真的特别好,不多话,可是你说的话他会认真听,而且时不时地也会应一两句,虽然只一两句,可都说得很好,证明他是有认真听我说话的。不像哥哥他们,虽然也对我百依百顺,可是他们真的太吵太闹腾了……” 云裳笑了一声,目光落在承谧的头上,抬起手来整了整承谧鬓角的绒花:“我家承谧长大了……” “承谧在夸谁?”洛轻言骤然从门外走了进来,眉头紧蹙着。 “忱哥哥啊,我在和母后说忱哥哥。” 云裳瞧见洛轻言眉头轻蹙,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人,定是听他的宝贝女儿夸赞了别人,心里不高兴了。 果然,云裳就听见洛轻言开了口:“有什么好的?闷闷的,风都能够吹倒的样子。” “怎么会?”承谧偏生完全不知道自己父皇在想什么:“忱哥哥到武功也很好的,先前他和二哥比试,二哥还输了呢。” “你二哥,比他小。” “可是二哥的武功,可是父皇的暗卫教导的。忱哥哥能够打赢二哥,我就觉得已经很厉害了。况且我觉着,忱哥哥并未用全力,顶多用了三分功力。” 云裳看着洛轻言的脸越来越黑,忍不住垂眸笑出了声来:“好了,承谧,去找你大哥二哥一起玩吧。” 承谧应了一声,却又还惦记着心事,摇了摇云裳的胳膊:“要是贤王要在锦城呆着,可不可以让忱哥哥进宫来和我们一起进学啊?人多一些也好玩一点……” “好。”云裳笑眯眯地应了,挥了挥手让承谧退了出去。 承谧一走,洛轻言就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我觉得不太好。” 云裳知晓他是在说什么,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不好了?他们几个交好的同龄人本来不多,多一人同他们一起玩,也挺好的。” “不行,别人可以,柳忱不行。” “为何?” 洛轻言顿了顿,才轻哼了一声:“柳吟风之前没有抢走你,现在找了一个义子来抢走我们的承谧?想都别想。” 云裳瞪大了眼:“承谧才不到八岁。” “那也不行,承谧已经快八岁了,再七年,也就及笄了。” 云裳抬起手来按了按额角:“她早晚是要嫁人的。” “那也不能是柳忱,更何况,柳忱只是柳吟风的义子,又不是亲生的。” 云裳顿了顿,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就因为,柳忱不是柳吟风亲生的,若是亲生的,就好了。” 若是柳吟风在离开夏国之后,成亲生子,她心中,也就不会这般愧疚了。 第1589章 番外篇:回来了5 八年未归,锦城也变了不少,虽然,街道好似仍旧是那些街道,熟悉的地方好似也都还在。 商陆站在柳吟风身侧,同柳吟风闲聊:“锦城修建了七宫八院。” “七宫八院?”琥珀扬了扬眉,给柳吟风添茶:“那是什么,陛下的后宫吗?还是皇宫?” “呸,是学宫和书院,就在城外的几处山上。除了鬼医的药宫,还有几处学宫书院,且这些学宫,并不单单只是教读书习字,什么的都有。” 商陆掰着手指头数着:“有教如何经商的,有教如何种地的,有教武功的,甚至,还有教导女子绣花女红制作胭脂水粉的。” “小的打听到,最近这几年,城中大多数新近起来的商贾,还有朝中新提拔起来的官员,甚至是军营中的许多小将,有七八成吧,都是从这七宫八院之中出来的。”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柳吟风点了点头,对于自己以后做什么,突然就有了打算。 “去学宫授课?”洛轻言看向柳吟风,微微扬了扬眉:“你不欲入朝,却想要去学宫授课?” “是。”柳吟风笑了起来:“我听闻,学宫里面大多是一些三岁到十多岁的孩童,我如今,倒是挺喜欢和孩子打交道的。” 洛轻言沉吟了良久:“我觉着,你应该更适合朝堂。” 柳吟风垂眸,眉眼皆笑意温和:“我离开夏国八年,关于朝堂那些事情,早已经无法胜任了。我是真的喜欢授课……” “好似也是。”洛轻言回想了片刻:“你此前离开锦城之后,便是去当了一位教书先生。” “也罢,你既然喜欢,那依了你就是。” 柳吟风并未说谎,他的确是喜欢传道受业解惑。 一转眼,他便已经在学宫呆了大半年。 今日他离开学宫离开得有些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琥珀手中提着一个灯笼,从学宫出来。 学宫修建在山上,出了大门,是长长的石阶。 柳吟风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琥珀在他身边,嘀嘀咕咕着:“这学宫修的这样高做什么?先生你的膝盖本来就不太好,这整天上上下下的,可怎么受得住?要不,让商陆那傻大个每天背着你上上下下吧?” “成何体统?”柳吟风笑了一声:“也没有那样难受,前几天鬼医来给我开的那些药效果还是很好的,这几日便觉着好了许多,再用一阵子,兴许就药到病除了。” “那就好,别的不说,鬼医的医术倒是真的好。不过,鬼医那臭脾气,现在还没有和皇后娘娘恩断义绝,实在是不容易。” 柳吟风垂眸笑出了声来:“是挺不容易的。” 听见柳吟风笑,琥珀有些惊奇地抬起了头来,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家这位主子,已经很少笑了…… 琥珀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而后抬起眼来,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喜:“主子你瞧,桃花都开了,春天了啊。不过说实在的,虽然整天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可是还真没留意到,这石阶周围竟然种了这么多的桃花。” 柳吟风闻言一怔,抬起眼来,果真瞧见石阶周围突然仿佛一夜之间,就盛放满了无数桃花。 “是没留意到。”事实上,他出海那八年,在海外那些个国家,从未见到过桃花,他几乎都已经忘了,桃花树长什么模样,也就没有留意到,这石阶周围,竟然种了这么多的桃花。 “好像好多年没看见过桃花了,这样一看,还是咱们夏国的风景最美,还是桃花最美。” 柳吟风应了一声,沉默了半晌,才移开了眸子:“走吧。” “哎……”琥珀连忙跟上:“待会儿回去的路上,小的去给你买一壶桃花酿吧,八年前,先生离开夏国出海的时候,皇后娘娘送来的那坛子桃花酿,你每天一口每天一口,硬生生喝了好多年,如今终于回来了,小的去给先生多买一些,给你喝个够。” “不用了,外面卖的桃花酿,我都不喜欢。” “啊?”琥珀有些不解:“不喜欢?” 可是,先前先生还那样宝贝。 “那坛子,不一样。” 柳吟风低着头,仔仔细细看着眼前的台阶,慢慢往下走,那一坛桃花酿,是他的阿云亲手所酿。 是她给他的,独一无二。 其实最开始上船之后,他并未发现那坛子酒是桃花酿。 因为那日云裳送他离开的时候与他喝的是君安酒,所以他便以为,那一坛子仍旧是君安酒。 直到有一日,琥珀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打开了那坛子。 坛子一开,桃花酿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他只一闻,就觉着有些醉了。 那一日,他将那坛子桃花醉,分成了很多小坛子,仔仔细细地放置妥当,却只喝了一口。 他怕,一旦喝光了,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支撑他走过接下来的岁月。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山上有微风,空气中也飘荡着桃花香,他的桃花,仍旧盛放着,且如今,在他能够触碰得到看得到的地方盛放着,只是不属于他而已。 这样,其实就已经很好。 “以后,我都不用再喝桃花酿了。” 柳吟风低声呢喃着。 此前兀那方丈曾说:“人生八苦,人生八苦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其中求不得,最苦。” 之前他也一直这样觉得,觉得思念苦,求不得最苦。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却已经不再这样想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虽然求不得,可是那些沉浸在岁月深处的喜欢和思念,却是甜的。 而那些甜,却就已经,足以支撑他过这一辈子了。 柳吟风刚下台阶,就瞧见远处有几人骑着马过来了。 柳吟风认出了马上的人,脚步停了下来,眸中染上了几分笑意。 “义父!” “皇叔!” 是柳忱和承业他们几兄妹来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 “等你一起回啊。”承业抿了抿唇:“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去贤王府睡吗?” 柳吟风垂眸笑了出声:“又和你们父皇母后闹离家出走呢?” “是啊,你收留我们吗?” “好啊,收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