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戏上演 烈日当头，正是晌午最闷热的时候。安凌国的一处小楼里，正在上演一出春色满园的戏码。 “啊~”看客之一的柳衿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懒懒地伸了伸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这屋子里演出的活色春香图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很乏味的话本段子，她人丝毫没有被影响。 柳衿的前方，一片粉色透光的帷幔后面，床榻上的一双人影正不断地交叠着动作，断断续续地发出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咳……”看客之二的梨湘可没有柳衿那淡定自若的本事，她站在柳衿旁边，半边身子靠在椅子上，感觉都要站不稳了。一眼都不敢看那帷幔方向，紧紧低着头几乎要将脸埋进胸口里，努力想把两耳放空，可奈何还是能听见那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脸颊红彤彤地简直要滴出血来了。 “主子，到底还要待多久啊！” 终于，梨湘忍不住了，抬起头看向柳衿。要她继续呆在这里简直要憋出内伤了！ “急什么。”柳衿动了动唇，眼皮微微一抬扫向桌子上的香，青烟袅袅飘起，冲淡了帷幔后飘出来的暧昧不明的味道。 “香燃了一半了，那皇子腿短走的慢，想必也快要到了，我们再等等。” 这语气里带着几丝轻笑，再配上柳衿那轻柔懒散的声音，完全想像不出她此刻正坐在翠烟楼里，安凌国最富盛名的——青楼。 今日柳衿穿着一身湖蓝色男装，头发高高束起，简单地扎着一根灰色发带。未施粉黛的脸上一双唇更显嫣红，即便是作了男儿打扮，也掩不去骨子里的女子柔情。 “天啊！”梨湘翻了个白眼，抬起手用力拍了拍脸颊，感觉要燥热地晕过去了。 “这么一点前戏你就忍不住了怎么行？喝杯水降降火！”柳衿边说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微笑着端起来递给了梨湘。 梨湘接过茶杯一口便喝了下去，奈何再清凉的茶水也解不了屋子里传出来的火啊！ “主子，能不能让里面那两位先停停？”梨湘用力吐出一口气，还是感觉脸烫的厉害。 “出息！” 柳衿剜了眼梨湘，忍不住戏谑道：“你这样以后怎么嫁人？” “嫁人？嫁什么人？主子都不想嫁人，我就更不想嫁了！”梨湘跺了跺脚，即刻就反驳起柳衿来。 “呵，长本事了，敢跟本公主犟嘴了？”柳衿收起了调笑之色，十分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梨湘，视线最终停在了那张红彤彤的小脸上，轻挑了挑唇角道：“看来真该给你找个男人了。” “嗯？”梨湘却没有被柳衿的话吓到，眼里竟是闪过一抹狡黠，眨了眨眼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的公主殿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那个邻国皇子弄走，然后再考虑给我找男人的事吧！” “臭丫头，小心我让里面那两人直接出来！”柳衿一个翻身从椅子上跳起来，抬手就朝梨湘挥去。 “粗，粗——”粗鲁两字还没有完整地从嘴里蹦出来，梨湘就忙不迭地朝后闪去，灵活地躲开了朝自己袭来的魔爪。 “咚咚咚……” 一串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子里打闹的两人，紧跟着便传出男子不悦的声音：“是在这里面吗？” “是呀公子！”收了钱的老板娘妖娆地扭了扭腰肢，声音扯地尖细刺耳，引来男子一阵反胃。 “开门！” 男子不悦之色更甚，敲门声直接盖住了帷幔后面发出来的声音。 “大点声，继续，别停！” 柳衿朝着帷幔方向吼了一声，隐约瞧见两道人影颤了颤，下一刻更加卖力地缠在了一起。 似乎很满意里面二人的配合，柳衿不由点了点头，然后便又坐回到了椅子上“专心”地看起戏来。 梨湘的脸更红了，深吸了几口气，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开了门。 门才一打开，一道人影便闪进屋子。半边身子才刚探进来，耳边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便是女人轻揉慢捻的呢喃之音，只引得男子的身子猛地僵住，愣在原地竟不能再动作。 “咦，这不是西溯国皇子殿下么，你也来逛翠烟楼啊？” 柳衿闻声转过了头，一脸微笑地打起了招呼。 西溯皇子的脸红了、白了、黑了。 这什么跟什么？ 他来逛翠烟楼？大白天的有什么好逛的？再说，他就算是逛翠烟楼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啊！ 不对，他不是来逛翠烟楼的，他这明明是来逮人的！ 这么一想，西溯皇子的视线便扫向了屋子里，眸子在看到帷幔上显出来的人影时不由一暗，竟然忍不住看起来。可片刻后才想起这屋子里还有别人，慌忙转开视线露出了几分狼狈之色。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柳衿不由扬起嘴角，望向西溯皇子的眼眸亮了亮。 “西溯皇子也喜欢这活春戏吗？要不要我让人将帷幔去了好看的清楚些？” “你，我，这……”西溯皇子被堵的失了言，一时间竟毫无招架之力。 荒唐，太荒唐！ 这人难道是嗣音公主？ 望着靠在椅子上的人，一袭湖蓝色长袍，头发利落地束着，干净清秀的五官自始至终含着笑，大有一番“来呀，跟我一起看戏呀”的样子，即使他不想承认，可即便是如此打扮也掩不住他印在脑海里的公主的模样。渐渐地，便跟记忆中的公主重叠在了一起。 “你真的是嗣音公主？”西溯皇子显然还是不愿意相信一国公主竟然会来逛青楼，这简直太不成体统了！ 再次仔细看了看男装打扮的柳衿，他依然不想承认这是那个让他动心不已的嗣音公主。 “怎么？”柳衿一个反问，笑道：“这么快就忘了本公主的样子了？不然本公主给皇子殿下加深点印象？”话音方落，柳衿的手已摸向头顶，手指捏住发带轻轻一扯，原本扎着的头发顷刻间便铺散开来。 这本来是一个极其潇洒的动作，可放在一副“活春图”前上演，西溯皇子却怎么也不能静下心来“欣赏”。他对这个安凌国公主一见倾心，娶回去便是正妃，将来就是西溯国的皇后，可今日一见，如此德行之下，又怎么还能娶呢！ 西溯皇子双手握成了拳，紧了松，松了又紧。帷幔后面的声音一刻不停地传过来，没一会就让他脑门上生出了一层汗，他却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心情了。 短短一会功夫，西溯皇子就已经在国之大体、结亲利益和自身情感上面权衡了一番。 而帷幔前的那个黑发如瀑的少女，靠在椅子上惬意地把玩着一缕秀发，含着淡笑盯着自己，眼眸亮而刺眼，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嘲笑。 “也罢……”纠结了半晌，西溯皇子的拳头松开后没有再握紧，转而抬起手将额上的汗水擦了擦，声音有些无力：“看来本王跟嗣音公主并不合适。”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章 看上了 “唉，可惜了。” 柳衿叹息着摇了摇头，好像做了一件后悔的事。 “主子不应该开心吗？”费尽心思终于把人给赶走了，虽然这个“心思”可能会影响柳衿的名声，梨湘打心眼里并不赞同。 “本公主只是突然想了想，好像去西溯当个皇后也不错。” 梨湘不禁打了个冷颤，离柳衿的椅子远了些。 “好了好了，都停了吧！” 翠烟楼的老板娘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帷幔后面的两人终于停止了动作，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 “呼……”老板娘长吁一口气，随即堆起一个笑脸朝着柳衿拜了拜：“公主殿下，今儿的戏演的可还行吧？” “不错……”柳衿说话间起了身，将头发理顺垂到背后，缓步走到老板娘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语了一句：“以后这种事还来找你。” “咳咳……”梨湘尴尬地咳了两声，快步走到柳衿身旁扯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拉。 “主子快走吧！” 这种地方，她可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柳衿被梨湘扯着胳膊竟也不生气，只是故意坠着身子不想走，这番动作引来梨湘更加用力地拉扯，小脸竟比刚才在屋里还要红上几分。 柳衿却只是笑，笑得眼睛弯成了线，笑声轻灵灵的煞是好听。 梨湘无奈地看着眼前耍赖的公主大人，两人就这样在拉扯中慢吞吞地出了屋子。 翠烟楼的后院二层小楼里，大白天的并没有做生意，各位姑娘的房门都是闭着的，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地几个人在院子里搬着东西。 走廊尽头，原本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间屋子突然传出激烈的叫骂声，紧接着就是连串的撞门声，响动很是刺耳。 柳衿和梨湘双双停了动作，驻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翠烟楼老板娘神色一变，慌忙开口提醒道：“殿下，出口在这儿呢。”说着，指了指柳衿左前方几步远的地方，那里正是通往楼下的一个出口。 柳衿却像是根本没听见说话声一样，将手里拿着的一条灰色发带轻轻展开，然后便递给了梨湘。梨湘接过发带，缓步走到柳衿身后，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木梳，慢条斯理地为柳衿梳起发来。 走廊里的声音一直持续不断地发出，老板娘额上开始渗出汗来。 “殿下，民妇帮你引路吧！” 瞧着梨湘终于把头发绑好了，老板娘又赶忙出声。只是柳衿依旧像是没听见似得，眼睛还是望着走廊尽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老板娘，那儿又是演的一出什么戏啊？” 终于，柳衿开口说话了，抬手直指前方。 老板娘的心咯噔了一下，忙开始盘算如何将脑子里想好的话说出来。就在这档口，那扇走廊尽头的门突然被大力地撞开，一道人影猛地跌了出来，身子朝前奔出几步，挣扎了一番最终勉强站起，摇摇晃晃地就往前跑。 “站住！” 紧接着，从屋里飞快跟出来两名壮汉，扯着嗓子就追赶上来。 “主子当心！” 梨湘的动作比声音要来得快，几乎是说话声刚一发出来身子就已经护在了柳衿前面。 老板娘眸子一亮，立刻便顺着梨湘的话接了下去，冲着远处跑来的人大骂起来：“两个没用的东西，连个下人都看不住！还不赶紧把人给抓起来，惊了凤驾你们担当地起吗？” “下人？”柳衿不由皱了皱眉，眼神却是凌厉地扫了过去。 随着人不断跑近，那个被追的“下人”的样子也看的越来越清楚。一身深灰色长衫，有几处已经破开了洞，奔跑中衣裳拖到地上被脚踩到，好几次都险些摔倒。脚下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敢停，只是腿脚看上去好像没有多少力气，只能用手硬撑住走廊一侧的围栏借力。他的动作很狼狈，可神色却是不见丝毫慌张害怕，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发光般直直地盯着柳衿身前楼梯口。 “两个没用的东西，这样都抓不住！” 老板娘已经急红了眼，手里拿着帕子用力拧着，想上前帮忙抓人却又怕被伤到，只有扯着嗓子不住地骂那两壮汉没用。 终于，“下人”离柳衿这边越来越近，也许是刚才撞门用了太多力气，也许是跑得实在太有心无力，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被其中一名壮汉拉住了胳膊，整个人顺势就跌到了地上。很快，两名壮汉一左一右将人给治住，粗鲁地从地上拽了起来。 “下人”挣扎了几下，头高高地扬了起来。 近看之下，竟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只是，他的衣衫实在太破旧，头发也凌乱不堪，但背脊却挺地笔直，依旧丝毫不见狼狈。 柳衿很难将这少年同青楼里的某些“下人”联系到一起，因为他的样子完全同这地方格格不入，尤其是那双眼睛实在太清澈了。 长相俊秀的少年出现在这种地方…… 柳衿不由想多了一些…… “还不把人带下去！”老板娘朝两壮汉不住地使着眼色，又偷偷地瞧了眼柳衿，发现她看向少年的视线竟自始至终不见移开。 “可是他根本不想被带下去呢。” 柳衿冷冷地说了一句，转头看向老板娘，正巧对上她偷瞄自己的视线，直吓得对方手一哆嗦，原本攥着的帕子就掉到了地上。 “老板娘，你这是逼迫良家男子么？”柳衿不紧不慢地话语接着说出，面色平静，可看向老板娘的眼神里却透出了几分厉色。 老板娘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眼睛提溜转了两圈打着哈哈道：“殿下冤枉啊，这人可是民妇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 “银子买的就可以用强的了？”显然，这个解释柳衿并不买账。 柳衿虽然平日里没有几分公主样子，可发起火来那骨子里的气度就被带了出来，只是略微一个眼刀扫过去，老板娘就觉得周身寒意不断，吓得腿都开始哆嗦了。 她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这个少年郎的来路不明，什么用银子买的都是胡说，她分明是看人模样长得俊俏，硬是从街上强掳来的。 “民妇哪敢用强的，殿下若是看上了尽管将人带走就是！” 老板娘反应倒是快，转眼便堆起了笑，朝着柳衿谄媚起来。 在她看来，这是位公主又如何，这般多管闲事，分明就是瞧上那少年模样好看了呗！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位公主的名声可不好，青楼都逛了，看上个男人又有什么稀奇？ “你胡说什么！”梨湘一听就不乐意了，三两步奔到老板娘身前，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第三章 是个木头 “我，我哪里有胡说！”老板娘立马朝着梨湘瞪回去，笑话，她怎么能承认自己胡说，这是不要命了吗！ 梨湘哪里是能吃下这种气的主，手上的力道加重许多，老板娘本来还想再辩白几句，怎料脖子被勒得一阵疼，差点就喘不上气儿来。 “梨湘松手！” 眼看着老板娘的脸憋得越来越红，柳衿立刻发出了一声呵斥。梨湘心下虽有不甘，可又不能违了主子的命令，只得十分不情愿地松了手，顺势将人给扔到了地上。 “哎哟！” 老板娘大叫一声，缓了几口气后忙伸手捂住后腰，疼地脸上直冒汗。 “老板娘，你花多少银子买的人？” 柳衿直接无视了了老板娘腰疼发出的怪叫，又将话题引了回来。 老板娘身子一颤，头用力垂下看都不敢看柳衿一眼，琢磨了好半晌才十分小心地回道：“就几两银子的事，不碍事儿的，民妇瞅着这人也不喜欢呆在翠烟楼里，公主殿下就做个活菩萨，将他带走吧！” “嗯……说的有几分道理。”柳衿赞同地点了点头，转回头又看向了少年，发现他那一对清澈无波的眸子里正映着自己那张含笑的脸，不禁一愣，片刻后竟是温柔地询问起来：“你可愿跟我走？” 少年的眼眸里依旧没有起什么波澜，只是用力地点了下头。 …… “好了，你自由了。” 甫一出翠烟楼大门，梨湘就朝着身后的少年招呼了一声，然后便伸手搀住柳衿，两人头也不回地就朝前走去。 少年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几乎没有半刻犹豫就跟了上去。 “你现在可以走了。” 柳衿转过身，看着自打出了翠烟楼就一直寸步不离跟在她们身后的少年，无奈地摆了摆手。 “听不懂吗？我家主子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回家了。”梨湘忍不住咬了咬唇，真想直接将人撵走，可奈何人家一张好皮相，她想发火却总忍不住好言好语可如何是好？ 少年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依旧盯着柳衿看，好像她的脸上有什么吸引自己的东西一样。 “唉……”柳衿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少年走近一步，问道：“你叫什么字？” 少年望着柳衿摇了摇头。 “你是哑巴？”柳衿蹙眉疑了一声。 少年继续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不说话？”柳衿竟然出奇有耐心地又问了一句。 少年这次没有摇头，而是学着柳衿也向前走近一步，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过去，想了一会才缓缓动了动唇：“你想要我说什么？” 他的声音带有些低沉粗哑，跟清秀俊逸的脸很不搭调。柳衿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才发现，眼前的少年竟是比自己高了一头，她只能仰着脖子看他，眉心不由蹙地更厉害了。 “原来会说话啊……” “嗯。”少年这次用力地点了点头。 “放肆……” 发现这少年依旧是不眨眼地盯着自己猛瞧，任柳衿脸皮再厚也难免有些泛红。忍不住怒喝一声，朝后退了两步道：“看你长得挺俊的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不懂。”少年边说边摇着头，语气僵硬却极其认真。 “那你懂什么？” 少年抿着嘴继续摇头。 “怎么跟个木头似得……”柳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主子，他是不是这里有毛病？” 梨湘走到柳衿身旁扯了扯她的袖子，抬起手指了指脑袋。 “别瞎说。”柳衿一把推开梨湘，将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很是嫌弃地拍了拍。 “你饿吗？”柳衿拍完袖子，却是突然抬头看着那少年问了一句。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咽了下口水。 “也好，就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说完，转身就走。 “主子，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带他去吃东西啊！”梨湘快步跟上，刚想伸手扯袖子就被柳衿的一记眼刀给制止了。 “因为你家主子饿了！”柳衿斜睨了一眼梨湘，一副你再多嘴就把你吃了的表情。 此时此刻的广兴斋包子铺，正值午饭最忙碌的时辰，大堂里几乎坐满了人。 “主子，要去包厢吗？”梨湘问着。 “不用，就在这里找个位置吧。” 梨湘这才应下，转身去找店小二。很快，三人就被店小二热情地引到了一处靠窗位置坐下，柳衿直接要了四笼包子和一壶茶。 没一会，热腾腾的包子上桌，蒸笼一掀开，热气和香气同时飘出来，柳衿忍不住砸了咂嘴：“广兴斋的包子，我可是想了好些天了！” 说完就拿起一个往嘴里送，“呼......好烫！” 少年见柳衿已经下手，便也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包子用力咬了一口。 “好吃吗？”柳衿笑嘻嘻地问。 “嗯！”少年将包子不住地往嘴里塞，好像不怕烫似得，没一会嘴巴就塞得鼓起来了。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上来的四笼包子几乎见底了......而那木头少年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吃饱的意思...... 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再来两笼！”柳衿朝店小二喊了一声。 “四，四笼！”少年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含糊说道。 “真能吃啊......”梨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少年依旧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包子，刚上来的四笼很快就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还吃吗？”柳衿抿了口茶，倒是不介意人吃的多。 “不吃了，饱了。”少年的眼睛看过来，眸子比之前更亮了。 “还记得家在哪吗？”柳衿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少年面色一暗，皱着眉轻语了一声：“不记得了，全都忘了。” “唉……”柳衿重重叹了口气，“不仅是个木头，还失忆了……” 这下可难办了，难不成真把人给丢大街上？ 翠烟楼的老板娘虽然一口咬定这人是拿银子买来的，可她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 这少年看起来呆呆傻傻的，被掳到翠烟楼的可能反而更大些，她要是不管他，将人随便往大街上一丢，万一再被哪个青楼的看上怎么办？ 要知道，现在有好多男人可就好这口…… 第四章 闯祸了 柳衿看着少年那张俊美无匹的脸陷入沉思，视线顺势移到一侧脸上停下，才发现有一道伤口。 “呀，会不会留疤啊？”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可又在半空中停住，摇了摇头叹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留疤就可惜了……” 梨湘听了这话，忙灌了口茶，眼神复杂地盯了柳衿两眼，心道：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不过，她作为一名合格的侍女，必须果断地帮主子掐断一切不正常的火苗！ “我把丑话说到前面，你，吃完包子立马走人，别再跟着我家主子，听懂了吗？”梨湘将茶碗重重摔到桌上，直视着少年扬了扬下巴。 少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坚决：“我不走！” “嗯？”梨湘看这人越发不顺眼了。 “你去哪，我去哪。”认真的话语继续从少年嘴里发出，而眼下这话自然是冲着柳衿说的。 “你不是看上我了么，我可以跟你走。”少年这时候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生怕柳衿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紧接着又添了一句。那表情，竟是那般正经认真。 “噗……” 梨湘一口茶忍不住喷了出来，看少年的表情就像见了鬼。 “主子，这真是个极品啊，比西溯皇子还要难缠！我没办法了……”虽然极力在控制，可却还是无法掩饰住那一丝想看好戏的兴奋啊，这可怎么办？ “你是认真的？” 柳衿的反应却还算平静，少年眼睛里的神色不似作假，反而使她刚才有些起伏的心跳渐渐恢复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眼睛清澈地让她无法拒绝。 少年听完柳衿的问话忙用力点着头。 “喂，我府上可不养闲人，你会做什么？”柳衿突然画风一转提高了音量。 “不记得了。”回答的倒是干脆。 柳衿看着少年那依旧很正经的表情和明朗的神色，眼里募地溢出几分寒芒，警告声随即飘了出来：“你最好别是哪一家的公子或者哪一国的皇子故意来接近本公主，否则......”跟着就是一阵阴测测的笑声。 话音方落，湖蓝色衣袍一撩就作势要起身。可直到此刻才发现，她的一角衣裳正被人紧紧攥在手里呢！力气之大竟让她一时动弹不了了。 嘴角又忍不住扬了扬，看着这似乎是胡搅蛮缠地举动回了个明媚的眼色：“哟，看来本公主不带你走是铁定不行了。” ...... 如今天下有三大国和诸小国。诸小国暂且不提，而其中的三大国里就有安凌和西溯两国。若西溯的皇子娶了安凌的公主，两大强国结了亲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可柳衿就是看不上那西溯皇子。 准确的说，柳衿至今为止好像还没有看上过哪个男人，倒是被很多男人看上了。从小到大，皇子、王爷、侯爷、将军，甚至平常百姓，总有人想争一争那驸马名份。 追本溯源，都是因为柳衿刚出生时的一道卦象，解出来六个字：命里桃花似锦。 “去他的桃花命！” 柳衿每次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直冒火，要是让她找到当年那个算命老头，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 再说柳衿三人绕了大半个蔚蓝城后，将吃下的包子消化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走回了皇宫。 此时的宫门口，内务总管许贺正抄着手来回踱步，远远地就看见朝宫门走近的人有些眼熟，好不容易看清了，小眼顿时一亮，颠着小碎步就迎了上去。 “哎哟，公主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让老奴好等啊！” 许贺边跑边喊，尖细的声音一下子拉出去好远。 “许公公，你就不能小声点喊，嗓子不疼吗？” 柳衿抬手捂了捂耳朵，很是嫌弃。 许贺却早已笑出了一脸褶子，朝着柳衿躬身拜了拜，继续扯着嗓子道：“公主，皇上让你去玉和殿呢！” “父皇找我何事？”柳衿露出一脸疑惑。 “公主殿下不知道吗？”许贺继续笑。 “你说呢？”柳衿在许贺身前站定，狠狠地递过去一个白眼。 “奴才可说不得。”许贺笑得越发灿烂了。 这老狐狸！ 柳衿懒得再跟许贺打哈哈，冷冷地哼了一声：“是不是西溯皇子来退婚了？” “嗯……”许贺轻轻一应，紧接着却又笑了起来：“嘿嘿……” “嘿什么嘿，说人话！”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老奴哪敢乱说话啊，陛下什么都没讲，就只让老奴来找小祖宗你啊！” “哼！” 柳衿不想再搭理这老奴才，甩了甩袖子朝宫门走去。 “主子，那木头怎么办啊？” 梨湘快跑几步跟上柳衿，凑到她身旁问了一句。 “先去找个太医给他看看，瞧瞧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柳衿交代着话，脚下的步子却是丝毫未停。 “那把人安顿在哪儿？” “把人带去碧胥殿的下人房吧，看他个子挺高却没什么力气，先干点劈柴打水的活练练劲儿吧！” “主子真是英明！”梨湘出口就是一阵夸赞。 “行了，少说废话……你跟着我做什么，去宫门口看看人跟进来了没啊！” 梨湘应声，快速转身折返回去，而柳衿则径直朝玉和殿走去。 “父皇人呢？” 许贺来到玉和殿的时候，柳衿已经从殿里转了一圈出来了。 许贺抬头看了眼天色，声音刻意压低了许多：“陛下这会还在午睡呢。” “好吧，那我就站在这等吧。”说罢，便甩了甩袖子直接倚在了玉和殿前的门柱上。 “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公公，你咳什么？有话就说！”柳衿眯着眼看向许贺，这老奴才一直咳个不停，害的她都想跟着咳了！ “呵呵……”许贺见那祖宗终于搭理自己了，不由讪笑了两声，再次挤出了一个满是褶子的笑容来：“那个，公主殿下啊，你看看你是不是跪一下？”边说边低头瞅了瞅地面，那小眼睛眨地贼亮贼亮的。 柳衿不由瞪了两眼许贺，嗔道：“本公主为何要跪？” “殿下不知道吗？”许贺十分不怕死地又眨了眨眼。 柳衿面色很是不愉，可最后还是一掀衣袍朝着殿内跪了下去。 可没跪一会，耳边又传出声音了。 “殿下殿下！” “又怎么了？” 许贺却是指了指自己身前的地面，露出了一口白牙道：“这里被太阳晒了还热乎呢，殿下跪这里吧，你那边背阴太凉当心伤了腿。” “真是越老越啰嗦了。”柳衿嘀咕了一句，却还是起了身，走到许贺指的地方跪了下去。 “殿下吃没吃东西啊？”没消停一会，许贺又开始念叨。 “你闭嘴！” “殿下，老奴给你准备了点心。是桂花酥哟，老奴亲手做的！” 柳衿一听却是忍不住乐了，可看起来却更像是皮笑肉不笑：“许公公，你少在这里给本公主挖坑，一会父皇起了要是看见我在吃东西，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嘿嘿……” 许贺缩了缩脖子，面上毫无异样，心里却是在想：你这小祖宗吃不吃东西，陛下都得扒了你的皮！这次这祸可是闯大了！ 第五章 灵音公主 柳衿这边正心烦的很，还没等到皇帝睡醒，背后却是极不合时宜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来人的步子迈地很轻，节奏端端正正的，一下一下哒哒地像是挠着人的心尖儿似的。 柳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很快，脚步声在柳衿他们二人身后停住，跟着飘来一阵淡淡的香气，冲淡了些倦意。 伴着那沁人心脾的香味的还有犹如灵鸟般的柔音徐徐传来：“许公公，父皇这会儿起了吗？” 许贺早在人走到身后时就转过身相迎了，此时身子朝前拜了拜，微微一笑很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细声应道：“回二公主，陛下今儿还没起呢。” 安凌国二公主，即眼前这个婀娜灵秀的灵音公主柳佩，今日穿了一件红色束腰长裙甚是明艳动人。听了许贺的话，眉目淡淡地低了低，樱唇微启浅浅一笑道：“无妨，我在这里等等罢。” 说完，往边上一站，亭亭玉立一般。 许贺瞥了眼紧随而至的粉衣侍女，发现人怀里捧着把纸伞，另一只手里提着个食盒，遂又搭话道：“二公主又给陛下熬粥了？” 柳佩微微一点头，声音端的更加轻柔：“我那莞春殿里种着的杏花开了，今天采了些下来，配在父皇赏的舂香米里熬了粥。昨儿来的时候听着父皇有些咳嗽，就在这粥里又添了些雪梨汁。”话音到此微微一停，语气一转道：“只是不知父皇喜不喜欢了。”说话间，眼睛扫向许贺。 “呵呵。”许贺笑了笑，旋即答道：“二公主有心了。”语气恭顺客气，一对看着食盒的小眼越发亮了。 柳佩的视线在许贺身上停了片刻就移开了，双眼直视玉和殿内，眼里含着淡淡笑意。 又过了好一会儿，殿内还是一派静悄悄的。 柳佩额上已生出细汗，粉衣侍女贴心地掏出手帕给主子擦拭。许贺余光一瞥略一沉思道：“陛下还要等会儿才能起呢，二公主不如把粥交给老奴，一会陛下起了，老奴端进去如何？” 柳佩慢慢转头看向许贺，露齿一笑道：“那就有劳许公公了。” “芷蓝。” “是。” 粉衣侍女应了一声，提着食盒走上前来。直到递食盒的时候才发现许贺身旁还跪着个人呢，眼眉一扫不由一阵惊奇。 “殿，殿下？”反应过来后才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柳佩实则一开始就看到了柳衿，只是这个时辰跪在玉和殿门前的必是犯了错的臣子，遂也没多想。可这会一听芷蓝惊叫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却是越瞧越眼熟，猛地瞪圆了眼娇声道：“姐姐！怎么是你？” 芷蓝一听主子的话，立刻便朝着柳衿跪了下去，话也紧接着出来：“奴婢给嗣音公主殿下请安！” 柳衿额上一道黑线划过，心里很是无奈：我都穿这样了你们也认得出？面上却是调皮地眨了眨眼，脆声道：“芷蓝还是这么懂规矩啊！快起吧！” 我跪着你也跪着，本公主又不跟你比谁跪得姿势好看…… “多谢嗣音公主！”芷蓝规矩做的全，道完谢才大大方方地起了身。 柳佩已经越过许贺走到了柳衿身侧，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好看的眉眼不由一皱，声音很是关切：“姐姐这是又犯什么错了？” 这话问的……柳衿竟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柳佩关切的语气情真意切，可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让她肝儿颤呢？ 柳衿对这个妹妹说不上讨厌，但是也绝对算不上亲厚。这个妹妹气质出众、温婉娴雅，可就是对不上她的脾气。其中原因也许就是柳佩气质太出众了，性情太温婉了，跟她格格不入吧…… “咳……”柳衿朝着许贺微微歪头，略显刻意地咳了一声。 许贺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出声。 “许公公……”柳衿又咬着牙唤了一声。 许贺忍不住眉毛一挑…… “二公主，嗣音公主就是出门看了场戏错过给陛下请安的时辰了，算不上犯错。”这话倒像是信口拈来一样，很是耐心地向柳佩解释起来。 柳佩一听，神色更是担忧：“父皇这回怕是真生气了吧，大晌午的还让姐姐这么跪着！” “还好还好！”许贺小眼笑得弯成了两条线。 “妹妹一向身子虚弱，我看站这一会都出汗了，还是把粥给许公公快些回去吧。”柳衿仰头飞快地给了许贺一个冷眼，转而又换上一副温柔眼眸投向柳佩，看着她那迎着光越发红润的俏脸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只觉得有些口渴。 柳佩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确实出了许多汗，头也开始有些犯晕了，脸上一红很是不好意思：“还是姐姐心细，我自己都没发现呢……那，那妹妹就先回去了？” “好呀！”柳衿露出一抹淡笑，跟着点了点头。 芷蓝这才快步走到许贺身前，将食盒递了过去。 柳佩将停在柳衿身上的视线收回，提了提裙摆，终于从柳衿的视线里消失了。 “主子，奴婢扶着您吧。”芷蓝伸手搀住柳佩，空出的另一只手将怀里纸伞一撑，为柳佩遮太阳。 柳佩的脚步却是突然一停，柔声吩咐起来：“芷蓝，把伞拿给姐姐吧，这还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呢……唉！”跟着又叹息了一声。 “是，主子。” 芷蓝快速将纸伞一收，回过身递向许贺，十分客气道：“那就劳烦许公公唤个宫女过来给嗣音公主殿下撑伞了。” “多谢二公主。”许贺将伞接过，并没有去唤什么宫女，直接撑开伞举到了柳衿头顶上。 柳佩静静看了一会，动了动唇却没再出声。 耳边再次传来节奏端正的脚步声，没一会便听不见了。 “呼……” 柳衿这才长出一口气，一直撑着的背往下摊了摊。“你看她们主仆二人那一红一粉的穿着那般明艳，是来唱戏的吗？”嘟着嘴嘀咕了一句。 “唱戏？”许贺拿着伞的手不由一抖，转而扬声道：“老奴倒是觉得公主这身打扮更像——” “你这老奴才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还未等许贺说完，柳衿已经站起身，气呼呼地瞪了过去：“你倒是说说，本公主像什么？” “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公主！” 威严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大殿内传出，柳衿身子条件反射般地一僵，下一刻就飞快地重新跪了下去，大声喊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第六章 你还有理了 “哼！还不进来！”崇安帝怒喝一声，剑眉挑了挑，撩起龙袍一角端坐在了大殿正中的龙椅上。 他原本早就醒了，找人下了一个时辰的棋就是想让柳衿多跪一会。这会脑子里还是那几盘输了的棋局，怎料一来了就听见柳衿说的话，火气更是止不住地往上窜。 柳衿快步走进殿里，崇安帝近处一看，更是气得重重拍了下龙椅，发出“砰”的一声，吼道：“还不跪下！” 瞧瞧这身打扮，随意扎着的头发、不合身的男装、完全不知错的言行…… 这都是什么？有半分公主的样子吗？ 到底像谁呢？ 崇安帝顺了顺气不由地想着，眸子渐渐暗了下去。 许贺将纸伞收起放在脚边，然后便安静地立在大殿门口观察着崇安帝。此时见他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当即便出声道：“陛下，刚才二公主来过了，给你熬了粥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崇安帝的遐想，他先是一愣，眼里闪过两道恍惚，后才又沉声道：“哦？灵音这回又给朕做的什么粥啊？” “回陛下，今回这粥可是大有学问啊！”许贺打开了话匣子，摇着脑袋为崇安帝介绍，尖细的嗓音在玉和殿内外回响不断。 “哈哈哈，好好！”崇安帝听后龙颜大悦，一改刚才的气闷，忙朝着许贺挥了挥手：“还不拿过来！” “来了！” 许贺提着食盒飞快地挪着小碎步进了玉和殿。 “还冒热气呢，陛下当心烫！ 粥碗里飘出一阵浓浓的香气，叫人不禁食指大动，就连刚吃了好几个包子的柳衿都忍不住砸了咂嘴。 “你那什么表情？好好跪着！”崇安帝喝着粥还不忘斜眼瞪上两眼柳衿，越看心里越是气。 许贺小眼珠转了两圈，往崇安帝身旁挪了挪，小声道：“陛下，嗣音公主也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你看不如——” “嗯？”崇安帝原本低头看着碗里的粥，这会儿猛地抬起头瞪了许贺一眼。 许贺一个哆嗦，不敢再往下说了。 还是安静地喝粥吧，喝粥...... 等到崇安帝喝完了粥，许贺已经麻利地沏好了茶，将雕着龙的白玉茶盏递了过去。 抿了几口茶后，崇安帝背脊往椅背上一靠，才将视线看向跪在殿中央的柳衿。 “西溯国皇子说同你性格不和。”崇安帝开口，还带着些薄怒，威严依然。 “对，是挺不和的。”柳衿很快就点了点头。 “砰！”崇安帝又是一拍龙椅，怒道：“说实话！” 柳衿蹙了蹙眉，想了想才又解释起来：“实话就是，他看到儿臣在翠烟楼里看戏，所以觉得跟儿臣性格不和。” “翠烟楼里看戏？看什么戏？翠烟楼又是哪？” 崇安帝满脸疑惑，身旁的许贺已经沉不住气了，清了清嗓子，狠了狠心趴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混账！” 崇安帝一甩手将白玉茶盏掷向柳衿，茶水在空中四溅，茶盏最终落在柳衿身旁的地上瞬间碎成了好几片。 “陛下息怒啊！”许贺忙出声劝慰。 “是啊父皇，息怒、息怒啊！”柳衿也跟着劝起来。 “你，你！去哪种地方还叫朕息怒，朕如何能息怒？！”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柳衿扯了扯嘴角，微微低头避开崇安帝的怒视，数着一地的碎片开口道：“翠烟楼虽是烟花之地，可儿臣去了也是干正事的。” “怎么？你还有正事呢？”崇安帝显然不信。 “嗯，那当然！”柳衿语气肯定地点了点头，在数完第五片碎片后才将头抬起，同剑眉直挑的崇安帝对视一眼，一本正经地又开始解释：“还不是因为宫里的教习嬷嬷，她们只会让我看那劳什子春宫图，画的还那般模糊，动作都看不清楚，儿臣仔仔细细反复琢磨好几遍还是搞不懂画里人在做什么，于是儿臣就去翠烟楼看了看真人以此进行学习。” 崇安帝听完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消化了柳衿话里的内容，气的险些吐血...... 许贺却忍不住肩膀抖起来，差点笑出声。 “许贺！”崇安帝侧目瞪向身旁，斥道：“宫里何时开始让教习嬷嬷给公主看，看那些东西了？” “咳咳......”许贺面不改色地清了清嗓子道：“回陛下，就是近几日的事，不是以为公主要同西溯国皇子成就好事了么，所以就——嘿嘿嘿。” 崇安帝扶额缓了缓神，转头眯着眼又看向柳衿：“你接着说！” “儿臣去了翠烟楼，心里还是有数的，就真的只是去瞧了几眼而已啊。” “瞧，瞧了几眼？！” “嗯嗯，就只有几眼，都没看清楚呢，那个皇子就过去了！”柳衿一脸可惜。 “是么？看来你还挺失望的，要不要朕再把你送回去把没瞧完的再瞧一瞧？”崇安帝又气又无语，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公主...... “不用了吧……”柳衿摊了摊手，面上闪出失望之色：“今天这两人挺没劲的，改天等我找两个好点儿的再去瞧吧。” “混账！我安凌国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公主！” “还不是父皇非要儿臣嫁给那个西溯国皇子。儿臣担心不懂这床笫之事，怕丢了安凌的脸才去学的嘛！”柳衿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你你！你还有理了！” “那可不是吗......”柳衿一边摊手一边还不忘接话。 崇安帝气的直头疼，若柳衿是个皇子，他早就狠下心来治一治了！可奈何是个公主打不得也不能骂狠了，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那儿，上不来也下不去别提多揪心了！ “陛下别气了，当心伤了身子啊！”许贺忙伸手帮崇安帝顺气。 “父皇，儿臣年纪尚轻，离及笄还有半年多呢，怎么能嫁人？”柳衿又突然冒出一句。 “你给朕滚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你！”崇安帝完全不想再听柳衿胡说八道了。 许贺一边给崇安帝顺着胸口一边猛朝柳衿使眼色。 柳衿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下沾染的尘土，正了正衣衫道：“父皇，你可别忘了，二哥都还没娶亲呢，作为妹妹的又怎么敢找驸马？” “滚！你给朕滚出去！”崇安帝大吼一声，将身前摆着的茶壶抓起来丢了出去。 “砰！”又一声脆响，白玉茶壶瞬间落地，摔得粉碎。 “那儿臣就告退了！”柳衿不疾不徐地朝着崇安帝拜了拜，转身慢悠悠地朝殿外走去。 “站住！”崇安帝哆嗦着抬起手指了指柳衿，怒道：“给朕滚濂华寺去，每日将所有经书抄十遍，不得踏出寺门一步！” 第七章 木头戎 柳衿原本潇洒往外走的动作在听到“濂华寺、抄经书”几个字时不由一颤，气鼓鼓地嘟了嘟嘴，十分不悦地踏出了玉和殿。 “主子，主子！” 才走出玉和殿没多远，柳衿就听见有人在喊她。寻声看过去，就见梨湘从一旁的八角凉亭里朝她小跑过来。 “主子，今天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啊？”梨湘跑到柳衿身边停住，忍不住问起来。 “等父皇喝粥呢。”柳衿语气淡淡，有点没精打采，完全不像刚才在殿里那般气势凌人。 梨湘一听便大概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不由一阵唏嘘：“二公主还真是孝顺，天天给陛下送粥，风雨无阻的。” “是呀，我要是也有柳佩一半贴心，父皇也就不会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了！”柳衿话语里带着一股子酸味。 梨湘却是耸了耸肩，咧嘴一笑：“主子又瞎说了，陛下最疼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疼爱？我倒是希望他别把精力都放在我这儿，也能管管柳佩的婚事。天天光想着怎么把我嫁出去多招人烦，柳佩才是真儿真儿的千金公主呢，长得好看又懂事乖巧，可不像我，那话叫什么来着——” 梨湘一直竖着耳朵听柳衿说话，很快抓住时机插嘴道：“叫烂泥扶不上墙！” “周梨湘，你、说、什、么？”柳衿当即就停了步子，“唰唰”两道冰冷眼刀瞬间就飞向了这个在自己身旁埋汰自己的臭丫头。 “咳咳……错了，错了——”梨湘倒是反应极快，一边手忙脚乱地逃离柳衿身旁，一边又试图解释：“不是扶不上墙，主子怎么会扶不上墙……额，不对不对，主子不是烂泥，不需要扶墙……” “呵呵。”柳衿笑了，朝着梨湘躲开的方向迈近一步，笑着道：“明天起你去濂华寺里抄经书，每日所有经书都抄十遍，没有本公主允许不得踏出寺门一步。” “是。”梨湘难得一回如此恭顺，可片刻后又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拍脑门道：“肯定是皇帝陛下又罚你去濂华寺抄经书吧？” “罚我跟罚你有区别吗？” “额......没有。”确实没什么区别，每次主子受罚，还不是她来顶包？只是这一回都怪她“嘴快”，主子让她顶包顶的才会看起来如此地“名正言顺”。 从玉和殿到柳衿的碧胥殿的距离本来不算远，可梨湘却感觉步子迈地十分沉重。一想到她的一双手将要抄写那么多经书，顿时也觉得手开始沉重了。 “臭丫头，本公主问你话呢，你在神游什么？” 柳衿薄怒的喝声在耳边听的越发清晰，梨湘才终于回了神，双目却是一片茫然：“主子问的什么？ 柳衿忍不住秀眉一锁，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问你那个木头怎么样了！” “木头？”梨湘疑惑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柳衿是在询问那个木头少年。 “他呀……” 梨湘的眉也跟着一锁，皱的比柳衿的还要厉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番样子引来柳衿不悦之色更甚，在她的连连警告下才朝前一凑，趴在柳衿耳边小声汇报起来。 “你是说，太医诊出他的脑袋里有一个血块，确诊他失忆了？”柳衿以为自己听岔了。 “是啊主子。”梨湘出声肯定。 “哪位太医诊的？” “起初叫来的胡太医，后来奴婢恐有差错，就又叫了方太医，两位太医的诊断结果是一样的。” “这下可有点意思了……”柳衿抬起手揉了揉下巴，没想到那木头少年竟然真是失忆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忙又问梨湘：“只是失忆了吗，脑子有没有毛病？” “有血块还不算毛病吗？”梨湘不解。 柳衿白了一眼过去，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向梨湘：“最开始不是你说的他脑袋有毛病吗？你没叫两位太医仔细瞧瞧？” “哦，主子你说这个啊，这个不好说。” “怎么？” “两位太医都说要看他恢复记忆之后的状况才能确定，现在他的记忆是不完整的，不能以正常人判定。” “那如何才能恢复记忆？” “两位太医都说这件事不能强求，先喝着药调理，至于其它，最主要的还是看机缘，也许明天他就全想起来了也说不定，也许——” “一群庸医！”柳衿听到这里已经很不耐烦了，出声打断了梨湘的话，丢下四个字就甩着衣袖走了。 “主子英明，梨湘也觉得他俩是庸医！”梨湘十分自然地附和一声，朝着柳衿追了过去。 “你个小马屁精，离本公主远点！”柳衿边走边抬起一脚朝梨湘踹去。 两人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回了碧胥殿，穿过殿门径直朝公主寝殿方向走去。 “殿下！”寝殿门口，小太监冀小文见到柳衿的男装打扮先是一愣，认出来后忙朝着柳衿俯首拜了拜。 “何事？”柳衿扫了一眼冀小文，瞬间就收起了同梨湘打闹的随意神态。 “回禀殿下，刚才奴才按照梨湘姐姐的吩咐将那个少年带去沐浴，在递换洗衣裳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上有一处刺青。” “哦？”柳衿双目不由一亮，“可看清楚刺的什么内容？” 冀小文咧了咧嘴，扬声道：“奴才看的清清楚楚的，是一个‘戎’字！戎马的戎字！” “很好！”柳衿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除了字可还有其它什么发现？” 冀小文眼珠滴溜溜一转，语气跟着压低了一些：“殿下，奴才还发现他身上有许多伤口，深浅不一，有的像是剑伤有的又像刀伤，不过大多已经结痂看起来有些时日了。此外，另有几处鞭伤血淋淋的甚是触目惊心，一看就是新添的！” 柳衿的眸光从冀小文身上慢慢移过，逐渐变得黝黑陷入沉思。 梨湘也是静静想了一会，才挥了挥手让冀小文退下了。 “主子，我看这人来路不明，留在身边有些危险。”等到周围没有旁人了，梨湘才在柳衿耳边提醒了一句。 “不用太过小心，你先派人去查一下他的身份来历，至于他的人，本公主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就先留在碧胥殿吧。” 听柳衿如此一说，梨湘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主子不会真看上那木头了吧？” “啊，看上了啊。”柳衿顺势就应了一声，接着念叨：“可怜见儿的，也不知道谁那么丧尽天良打他，真是太可怜了。” “主子，这……”梨湘的脸色越发黑了。 柳衿却是又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接着又自言自语起来：“戎马的戎字，你说会不会是他的名字啊？木头戎？哈哈……不过，谁会蠢到把名字刻在身上呀？” “……”梨湘一阵沉默，实在想不出该怎么接这位公主大人的话。 “难道是他相好姑娘的名字？”柳衿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得，两眼一阵放光：“哟，还真看不出来那小木头是个痴情种呢！” “梨湘，他人现在在哪呢？本公主去瞅瞅去！” “……”梨湘又一阵无语，主子，你要矜持啊，矜持！ 第八章 真傻还是装傻 “他人现在应该在小青园里干活呢！”梨湘拗不过柳衿，只得交代了木头戎的行踪。 小青园是碧胥殿的一处后院，大多数下人干活的地方。柳衿这里从来不养闲人，所以木头戎才头一天来到碧胥殿，也就是沐浴的时候算作休息了一会，洗漱完毕后就立刻被带去干活了。 柳衿平日里很少踏足小青园这种地方，碧胥殿说大不大但也有好几处院子，除了寝殿外全部都由梨湘管着。 远远地就看到了一处小院，院门正上方挂着的木牌上写着“小青园”，才刚一走近就听到了一阵说话声。 “你们快看，他长得可真俊呐！” “他怎么都没表情的？” “他就算绷着脸也好看好吧！” “是啊是啊，真是越看越好看！” “珍儿，你胆子大，快去问问他叫什么名儿啊！” “啊，他是不是在看我呢，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晕过去了！” …… 小青园门前，柳衿听着园子里叽叽喳喳的说哈声脸色氤氲了几分。透过敞开的木头门往里一瞧，几个小宫女正对着角落指指点点，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没拧干的衣裳，水不断滴着。 “你们几个，衣裳都不用洗了吗？”梨湘先一步走进园子，朝着几个春心荡漾的小宫女训斥起来。 小宫女们一听是梨湘的声音，立刻大惊失色，待看清楚了梨湘身后的人时更是各个吓得脸色惨白，瞬间就跪了一地，哆哆嗦嗦地忙朝柳衿行礼：“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柳衿这才慢悠悠地踏进园子，视线在小宫女们身上扫了一圈，笑着问道：“你们当中谁叫珍儿？” “奴婢，是，珍，珍儿！” 柳衿循声看过去，见是那个拿着湿衣裳的小宫女，笑容不由加深了几分：“那少年好看吗？” “啊？”珍儿一愣，理了理思绪才下意识地答道：“好看。” “看不要紧，以后别耽误干活。” 珍儿一听，脸霎时变得通红转而又变成惨白，连忙朝着柳衿不住地磕头：“奴婢知错了，求公主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求公主殿下恕罪！” 其他几位小宫女见状也跟着磕起头来，顷刻间求饶声磕头声此起彼伏。 柳衿眉头深深一皱，有些不悦地娇喝道：“都闭嘴，吵死了！本公主有说要治你们的罪吗？” 小宫女们这才停了磕头的动作，有的额头就那么杵在地上也不敢抬起来，抽抽噎噎地收了求饶声，一时间都手足无措起来。 “行了行了，都下去吧！”梨湘很是无奈地朝着小宫女们摆了摆手。 众人立刻如大赦般，忙不迭地起身，提起裙摆，一个接一个飞快地跑出了小青园。 园子里这一刻才稍稍安静下来。 柳衿朝着角落看去，发现有个人影正在不断地劈着柴，丝毫没有被刚才的吵闹声影响。 “他这会怎么倒是看起来挺有力气了？” 之前在翠烟楼逃跑的时候，明明连路都走不稳的。难不成当时是因为饿得没力气了？柳衿越想越觉得这很有可能。 “吃了那么多包子，怎么会没力气！”梨湘依然对木头戎一顿饭吃了好几笼包子的事耿耿于怀。 木头戎将脚下最后一个小木桩劈完，才转过了身。一眼就看到了柳衿，下一刻便露出笑容来：“你来了！” 柳衿被那笑容晃得有些眼晕，一时间愣住，待彻底消化了眼前人的话后，十分自然地回了个笑，轻应着：“嗯，来了。” 说着，朝角落里走近了两步。 “不错啊，这么快就知道干活了。”柳衿看着那堆成小山的柴火，很是欣慰。 木头戎跟着点了点头，认真道：“对啊，是你说的，你这不养闲人，所以我就来劈柴了！” “呵呵。”柳衿越听越高兴，看着眼前这木头的眼神简直都放光了，不住地夸赞起来：“你做的很好！” 说话间已经走到木头戎身边，离他仅有一尺距离，仰着头看了他一会，秀眉不由一挑，忍不住嘟囔：“长这么高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有什么用。”木头戎立刻老实回答。 “我没有问你……”柳衿无奈，抬起眼眉撩了一眼：“你是真傻还是装的？” 木头戎不解地摇着头，没有出声。 “喂，你身上有个字你知道吗？是你的名字吗？”柳衿决定不再纠结他的身高了，直入主题。 木头戎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记得了，但是我看见了。” 柳衿抬起手扶额，真是头一次遇见说话这么费劲的...... 也罢也罢，少说就是...... “这样也好……”柳衿手托起下巴，踮了踮脚尖，看木头戎的眉眼更加清晰起来。 沐浴过后的他更是肌肤似雪，近处细瞧简直比女子的皮肤都要白嫩，一个大男人长这样还真是...... “咳咳......”柳衿忙收回了自己的遐想，娇声道：“以后本公主就叫你木头戎。” “不好，叫我阿戎罢！”木头戎既然立马就反对起来。 “公主懿旨不得违抗！本公主说你叫木头戎，你就叫木头戎！”柳衿发威了。 “阿戎！”木头戎依旧坚持。 “你……！”柳衿脚后跟落地，不由朝后一退。 “主子消消气！” “谁气了？我就是突然觉得腿疼！”柳衿弯了弯腰，捂着膝盖处皱起了眉。 “怎么了？怎么突然腿疼了？” “可能是刚才跪的时间太久了……” 木头戎清澈的眼眸里水波荡了荡，上前一步转过身，背对着柳衿半蹲了下去。 “你做什么？”柳衿跟梨湘皆是一愣。 “我背你去看大夫！” 此话一出，柳衿的眼角不由一抽，转头看向梨湘。梨湘接收到柳衿投来的目光，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舔了几下唇角声音有几分飘忽：“主子，你还能自己走路吗？” “废话！” 柳衿咬着牙愤懑一声，一把推开梨湘，直接绕过堵在身前的木头，气呼呼地捂着膝盖走了。 “我做错什么了吗？”见柳衿不搭理自己就离开了，木头戎慢慢站直身子，很是不解地看向梨湘。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何况还是公主，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梨湘狠狠瞪了好几眼过去，已是控制不住一脸怒色：“也就我们公主不跟你计较，换作旁人早把你绑了问罪了！哼！”说完，抬脚朝柳衿追去。 “到底是哪里错了？”木头戎望着一前一后奔出了小青园的两人，眉心皱成一团，依旧是没有搞明白究竟哪里惹怒柳衿了。 第九章 祸害又来了 碧胥殿寝宫里，柳衿半卧在塌上，闭眼假寐。梨湘坐在一旁给她揉腿。 “这边用点劲儿，还有这边，也揉揉！” “轻点轻点！”柳衿嘟着嘴直哼哼。 “皇帝陛下还真是狠心，让主子跪这么久，膝盖都青了！”梨湘愤愤道，双眼有些泛红。 “毕竟这回赶走的是西溯国皇子，还用了那种法子，父皇生气倒是也能理解。”柳衿声音压低了些，听着很轻柔，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乖张。 梨湘却是不能完全认同，心里的气闷难散，声音听起来依旧愤愤不平：“那也不能全怪主子啊！” “对啊，本公主也是这么想的。”柳衿双眼一眯，忍不住吐槽：“父皇脾气还是那么火爆，动不动就摔东西，还叫我滚。” “其实，我也挺能理解陛下的心情的......” 她家主子那胡说八道的本事，别人不清楚，她可是了解的清清楚楚的，气的崇安帝摔东西已经算轻的了。 “殿下，门口有个小公公来给殿下送东西呢。”这时，寝殿门口传来了冀小文的声音。 “把人带进来吧。” 柳衿一面吩咐，一面坐直了身子，抬手示意梨湘停了揉腿的动作。 很快，一个身材消瘦、看起来跟冀小文年纪相仿的小太监走了进来，离着柳衿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恭敬地跪了下去。 “奴才给嗣音公主殿下请安！” “起来吧，你是哪个殿的？有何事啊？” “回公主殿下，奴才是许公公派来给公主殿下送点心的！”小太监咧着嘴回话，露出一口洁白的小虎牙看着倒是有几分可爱。 柳衿眼眸里闪过一道亮光，可面上却是依旧端的平静，淡淡道：“什么点心啊？” “回公主，是许公公亲手做的桂花酥。” “嗯，放下吧。” “公主，许公公还说了，怕公主殿下饿坏了，所以叫您快些吃呢！”小太监将食盒递给梨湘，又忙说道。 “嗯，你也给许公公带句话，本公主想吃他亲手包的饺子了，不是二公主那的杏花开了么，让许公公调馅儿的时候记得放一些，就今天晚膳时间送来吧。” “是。”小太监恭顺地应下，却忍不住一阵腹诽：这嗣音公主要求还真是多，而且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若公主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柳衿这会视线都放落了食盒上，哪还顾上多说话，直接挥了挥说，眼皮都没抬。 小太监小虎牙一颤，弓着身子退出了寝宫。 “主子，许公公还是有好吃的都想着你啊。”梨湘打开食盒，一股淡淡的香味飘了出来，忍不住直咽口水。 柳衿眉目一弯带出一抹浅笑，看起来心情不错。伸手拿起一块桂花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回味了一番道：“还是这个味道，一点都没变。你也吃吧！” “嗯！”梨湘就等着这句话呢，麻利地伸出手也拿起一块吃起来。 “主子，咱们中午才吃了包子，晚上再吃饺子，你肚子能装的下吗？” “你装不下？”柳衿斜睨了一眼过去。 “装得下装得下！”梨湘讪笑了笑，不由好奇道：“许公公包的饺子是不是也很好吃啊，奴婢都没吃过呢！” “呵呵......”柳衿眼角一挑，贼兮兮地看了眼梨湘，扬声道：“好不好吃暂且不说，但是做起来挺费事的。” “哇，主子你——”梨湘不由瞪大了眼，这难道是故意整许公公？ “想什么呢！”柳衿伸出手指弹了下梨湘的头，娇嗔道：“我看他竟然还有空想着来送桂花酥呢，想必父皇那边也消气了，那老奴才闲着也是闲着，本公主给他找点事做。” “呵呵......” 她家主子这张嘴呀，为何说什么都感觉这么有道理呢？梨湘边想着，手跟嘴也没闲着，飞快地又拿起一块桂花酥吃起来。 “那饺子馅儿里放杏花能好吃吗？”梨湘又突然想到了重点。 柳衿吃完两块点心后又重新半躺回了榻上，声音也跟着变得懒洋洋的：“我看柳佩那里杏花太多了，帮她用用。” 很快，用晚膳的时辰到了。柳衿坐在桌子前托着腮，看着摆满桌的饭菜并没有动筷子。 梨湘这时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个碟子，摆到桌上道：“主子，晚上的菜齐了，可以用膳了。” “齐了么？许贺的饺子呢？” “下午的那小公公刚刚又来了，传话说许公公去莞春殿要杏花，可惜二公主给陛下熬粥都用光了，所以那饺子就没做。” “呵......这老狐狸！”柳衿轻笑，扫了一圈桌上的菜，拿起筷子道：“那我们就不等了，用晚膳吧。” “主子，外面还有个人要见你呢。”梨湘朝着柳衿挤了挤眼。 “你那什么表情？”柳衿一阵嫌弃，拿起筷子敲着碟子边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白了梨湘一眼：“什么人啊？” 梨湘动了动唇，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木头...... “他来做什么？”柳衿的气还没消呢！ “算了，让他进来吧！”虽是生着气，但柳衿还是下了命令。 木头戎进了屋子，几步走到桌前，双眼看向柳衿，站得笔直笔直地一动不动。柳衿夹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又挑起一根青菜吃了下去，然后喝了一口梨湘递过来的汤，做完这些发现那木头还杵在那，双目灼灼一声不吭。 “你是来看本公主吃饭的？” 木头戎摇了摇头。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柳衿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 木头戎眼里似有光闪了一闪，紧跟着气正腔圆道：“对不起！” 柳衿拿着筷子的手跟着一抖，斜眼看了过去，见他神情极其认真，双眸里除了一桌子菜之外就只有她的身影了。 “堂堂七尺男儿，道什么歉？”柳衿将筷子放到桌上，身子往后一靠看向木头戎。 “因为你生气了……”木头戎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头也跟着低了低，眼睛头一次偏离了柳衿。 柳衿被这话说的有些哑然，心尖儿竟然不受控地抖了抖。 这木头，真是个祸害啊！ “本公主才不跟你这个蠢笨木头一般见识呢……”柳衿重新拾起了作为公主的气势，命令般的口吻正色道：“以后就叫你木头戎，懂了吗？” “嗯。”木头戎这次倒是很爽快地点了点头，望着柳衿的眼睛又开始闪出亮光来：“只要你不生气，叫我什么我都认了！” “咳咳……”柳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干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转开话题：“你今天劈了多少柴？” “没数。”木头戎回答地很是诚恳。 “那还不回去重新劈一遍数清楚？”柳衿笑着扬起声。 “哦……”木头戎应了一声，又看了柳衿两眼才转身走了。 直到看着那人影完全消失不见了，梨湘才不由发出感慨：“可怕，真可怕……” 柳衿也顿感一阵恍惚，此时才发现脑仁儿疼得厉害。 “打不得骂不得丢不得，说话还这么没皮没脸的本公主还是头一回见。” 没皮没脸？梨湘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比说话谁能比得上主子你没皮没脸？ “主子你该庆幸他不是你的追求者之一，否则还真是有点难对付呀……”梨湘面上依旧是一副亲亲好侍女的模样。 “哼……”柳衿却丝毫不以为意，阴测测道：“也幸亏他不是，要不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第十章 公主驾到 扒皮扒皮......好像她家主子口中的“最高责罚”就是扒皮...... 梨湘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睛开始往桌上的饭菜直瞟。 “行了，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吃吧！” 柳衿早看出来这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表面恭恭敬敬的，还不定又偷偷说她什么坏话呢。让她吃饭也好，省得没事做净编排自己。 “多谢主子！” 梨湘咧嘴一笑，拿起筷子伸向刚才看着就已经流口水的一道菜。 “你慢点吃，出息！”柳衿很是嫌弃梨湘的吃相。 “唔，中午那包子都让木头戎吃了，我饿呀主子！”梨湘边说话还不耽误往嘴里猛塞吃的。 “得亏我这碧胥殿要你，换做旁处，你早饿死了！” “嗯，主子最好了，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梨湘，梨湘的嘴都被你养刁了，这辈子都离不了主子了！” “噗嗤......”柳衿被梨湘逗乐了，看着她的吃相竟也觉得顺眼许多，“算你这小丫头有良心！” 梨湘嘴巴塞地鼓鼓的，真是越看越可爱。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柳衿就被某个老太监的叫嚷声给吵醒了。 “公主殿下，陛下吩咐老奴一大早就叫你起来去濂华寺呢，公主殿下起了没呀？”许贺笑得两只本来就小的眼睛更是看不见了，人虽站在寝宫外面，可那声音太具穿透力了，直接就吵得柳衿从床上一跃而起。 “许贺，你再吵吵本公主就扒了你的皮！” 柳衿的声音也同样具有很强的穿透力，直接刺入许贺的耳膜，震得他脸上的褶子更多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就算扒老奴的皮，老奴也得叫你起来不是？你还是快起吧，老奴还在门口等着你来扒皮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柳衿看向梨湘。 梨湘也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打了个哈欠道：“寅时刚过。” “那老奴才的声音真是扰人清梦，算了，你帮我梳洗吧，去给我拿件素净一些的裙子吧。” “是。” 安凌都城蔚蓝城西门，出了城后一路北行十几里就能看见一片幽静的山峦，濂华寺就落在其中一个小山头上。 太阳刚冒出了个小脑袋，一众僧人就已经站在寺门口等着了。 “嗣音公主驾到！” 随着太监的禀报声，梨湘已掀开了马车帘子将柳衿扶了下来。 “嗣音公主，小僧名唤菩提，这次由小僧来接您入寺。寺里已经为您备好了斋饭，您请随小僧入寺吧。” “嗯。”柳衿轻轻点了下头，随之打量了一番这个叫菩提的小和尚，问道：“你们那个游什么大师呢？” 小和尚菩提藏在袖子里的手颤了两下，声音不由压低，忙回道：“嗣音公主来的不凑巧，游渊师傅正闭关呢。” 身后站着的几个小和尚同时都低下了头，有的像是口渴了似地直抿嘴。 只有他们知道，游渊师傅是听了这个公主祖宗又要来寺里所以故意躲出去了！这能说实话吗？当然说不得！ “哦？那还真是不凑巧。” 柳衿声音不见任何起伏，黑亮的眸子半含着笑意看了一眼菩提，发现他的脸竟有些红了，才将视线收了回去。 “本公主正好饿了，都备了什么斋饭啊？” “素斋。”菩提小和尚还真是言简意赅。 柳衿眼里的笑意却是暗了暗。 “主子，早饭吃点素的好，梨湘扶着你进去吧。” 柳衿没再说话，由梨湘搀扶着走在最前面，身后跟了好几个小和尚，再接着便是随行的几十名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濂华寺。 本来幽静的濂华寺，因为柳衿的到来变得好生热闹了一番。这热闹在早饭还没吃完的时候就已经开场了。 “公主殿下，七平侯府的管家来给您送东西呢，现在人就在寺门口。” “七平侯府的为何来给本公主送东西？”柳衿附在梨湘身旁小声问了一句。 梨湘额头轻轻一皱，似乎也在想七平侯府的人有谁跟柳衿有交情。想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靠在柳衿耳边说：“主子忘了去年围猎的时候，有个叫李文忠的少年给你献殷勤的事了？” “李文忠？谁啊？”柳衿显然不会去记一个不相干的名字。 “他就是七平侯府的小侯爷啊！” “给本公主献殷勤的多了，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个小侯爷？”柳衿还是对不上这号人。 “咳咳……”梨湘咬了咬唇，带出一副神经兮兮的表情：“就是想在主子你面前表演射鹿，结果掉进湖里那个。” “哦！”柳衿一拍梨湘的脑袋，娇嗔道：“你早说掉湖里那个我不就想起来了嘛！” “哎哟！”梨湘捂着头往旁边躲闪，脸上尽是委屈：“主子你轻点下手，把我脑袋敲坏了，谁帮你记人啊！” 事实上，那个七平侯府的小侯爷去年想在柳衿面前表现结果却丢了大脸，顿觉没脸再见柳衿，于是乎就躲出去游学了。在外数月，网罗了好多稀罕物什准备讨好心上人。此番游学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柳衿的近况。在得知人来了濂华寺后，立马就把他精心挑选的礼物差管家给送了过来。 菩提看着那一个个被抬进来的大箱子，没一会就将院子堆满了，不住朝外瞅着，见竟然还有好几个箱子没抬进来，脸上不由冒出好几道黑线。 “无事献殷勤，用心险恶。”梨湘数着那些个大箱子，忍不住开始嘀咕。 “谁说无事献殷勤啊，人家这不是想当驸马么？”柳衿语气倒是淡淡，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那要不要把东西丢出去？” “本公主字典里有‘丢出去’这个词儿么？”柳衿这时却笑了，看着梨湘笑得十分柔情。 梨湘瞬间就明白了柳衿的意思，眼睛一眨，笑得比柳衿还要灿烂。 等所有箱子都搬完了，梨湘才慢悠悠地绕过饭桌走到前面，眼睛从箱子上一个一个扫过，最后看向了侯府管家。 “难为老侯爷还想着给嗣音公主送东西，我们公主刚刚还说呢，自打上回同老侯爷见面也过了五六年了吧？” 管家原本演练了好几遍的说辞竟然在这个时候接不上话了，人在听完梨湘的话后当场就懵了。 “应该的，应该的。”管家还算反应快，不一会就给了回复，只是气势明显被压下了一截。 “老侯爷常常念叨嗣音公主呢，不光老侯业想念公主，小侯爷也是啊，等有时间小侯爷一定来看望嗣音公主！”说完这话，管家才松了口气，总算让他给绕回来了。 “管家如此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不知过了大半年了，小侯爷的射箭和游泳的本事长进了吗？”梨湘笑嘻嘻地露出一脸关切。 第十一章 循循善诱 侯府管家年纪大了，听了梨湘的话后心口一阵抽抽，头上的汗哗哗地往下流。 活了大半辈子了，第一次见嘴巴这么毒的小丫头，真是揭人伤疤怎么过瘾怎么来啊！ 唉……就知道来给这位公主送礼没好事！ 他他他，该如何回答？ 叹息着想了半晌，才忍着心绞痛回道：“长进了，长进了！多谢嗣音公主和梨湘姑娘的记挂了！” “唉，我一想到小侯爷那一日射鹿不着，结果骑着马径直冲进湖里的情景就后怕啊！不过现在听管家如是说我就放心了！”梨湘边说边拍了拍胸口。 “呵呵……”管家脸都白了，只得忍着气转移话题，指了指院子里的箱子道：“这些东西都是小侯爷特意为嗣音公主挑选的，里面有好些小玩意儿，小侯爷怕公主殿下在寺里待着闷得慌，就让老奴送来给公主殿下解解闷！” “好，我们主子收下了。”梨湘立刻就脆生生地回了一句。 “额……” 老管家心口又是一阵疼，努力想越过梨湘看一眼她后面坐着的柳衿，希望能说上几句话，可越来越觉得有心无力。这一会的停顿让他突然想起来袖子里还装着一封信呢，赶忙往袖口里掏了掏。 梨湘看着递到眼前的泛黄信封，鬼知道里面是不是那个小侯爷写给主子的情诗什么的，她自是不会伸手接的。 老管家面色尴尬，想也明白人家为何不接信，只得往前凑上一步，压低声音解释道：“梨湘姑娘，这信是小侯爷在外遇见的一位贵人写的，让小侯爷带回来给公主殿下的。” 话音刚落，老管家将信封一翻，就见背面右下角的位置写了一个极小的字。 梨湘凑近一看，神色不由一凝。 “多谢小侯爷，我家主子一定很喜欢这封信。”梨湘说着便将信接了过去。 “那不知看在这封信的份儿上，公主殿下能不能——” “不能！”梨湘立刻大声打断了老管家接下来的话。 “回禀公主殿下，许将军府上和孙丞相府上差人来给您送东西，人都在寺门口候着呢！” 小太监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正好在此时扬起了声。 “管家，你看外面又有人来了，你这儿要没什么事我就不送了。”梨湘笑得那叫一个甜。 老管家抬起袖子抹了把汗，朝着柳衿坐的方向行了一礼，有些无力道：“那老奴就不打扰公主殿下了，老奴告辞！” 侯府老管家前脚才刚一走，梨湘就蹦蹦跳跳地跑回了柳衿身边，邀功一般地挺了挺小胸脯，“主子，我表现的还行吧？” “何止是还行啊，你这丫头可是变坏了啊。”柳衿手捂着嘴一副不忍心地模样，可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看你把人家给吓得，走的时候脸都白了！汗都把衣服打湿了，我要是有手帕就拿给他擦汗了！” 一直在边上站着的菩提不由对自己听到的对话内容产生了严重怀疑，心里像是念经似地不住地重复：这是公主在说话么？这人是公主吧？公主应该是这样的吗？阿弥陀佛…… “对了主子，那外面又来送礼的两家该怎么办啊？”梨湘的一对圆眼水汪汪地注视着柳衿，问话的同时悄悄伸出小手将攥着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柳衿一眼就看到信封上写的那个小字，伸手接过就站起了身。 “礼收下，人就不必见了！”这话是对着汇报的太监说的。 说罢，便将信往袖子里一塞，又歪头看向菩提：“小和尚，带我去厢房吧。” 濂华寺虽然因为柳衿的到来被打破了平日里的宁静，可寺院幽深，尤其是很少有外客居住的后院，依旧是安安静静的。 菩提在前面走得很快，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引着柳衿主仆二人走过一间间厢房，最后停在了朝南的一处门前。 “就是这了。”菩提小声道。 柳衿驻足看过去，发现这间房子的样式跟路过的那几间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处位置光线明显更好一些。若真要找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这间房的门上挂着的那个小木牌了，上面写着四个字：‘小心火烛’。 柳衿只当作没看见，抬脚进了屋。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只有两张四方大桌、两把椅子和角落里的一张大床。其中一张桌上摆着纸张和笔墨，另一张桌上摆满了经书。走近一瞧，两张桌子角上同时挂了跟门口一样的牌子，只是这里的字好像更大了一号，清清楚楚写着‘小心火烛’四个字。 “本公主几日不来濂华寺，你们都开始给厢房和桌椅取名字了？”柳衿语气调笑。 菩提一愣，一开始并没有弄明白柳衿话里的意思。用力想了好一会才突然明白，脸霎时又红了。 “嗯。”菩提极小声地挤出来一个字，头低地都要埋进胸膛里了。 “怎么这么多经书？”柳衿往椅子上一坐，很不高兴地望着那张放满经书的桌子。 “这，多吗？”菩提都要哭了，本来他们寺里还有好几箱经书呢，就上一回全都被这嗣音公主给“不小心”点着了，烧的干干净净的。所以，这次才在门口挂了牌子提醒这位祖宗要“小心火烛”，可又怕她看不见，索性在桌上也挂了牌子。 可嗣音公主好像根本没懂他们的意思，竟是以为是取得名字？ 菩提想着想着，身子开始忍不住颤起来。 “小和尚，你这是哭了？”柳衿挑了挑眉。 “没，没有。”菩提忍着抽噎，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一桌子经书。 “其实，本公主都知道，你这是心疼你们寺里的经书呢。”柳衿突然正色起来，语气也变得很严肃：“你们虽然是出家人，可也要懂得变通。你那个师傅，上次给本公主弄了好几箱子经书抄，每一本都那么多字，本公主就算是抄到手断了也抄不完啊。所以，本公主能不烧了么？你说，要你来选，你是选择手断还是烧书啊？” “啊？我，我……”菩提被难住了，抬起手不住地挠着光光的脑袋，头顶上的戒疤都要拧成花了，还是想不通，：“小僧不知该如何选。” “那你想让我烧书吗？”柳衿继续循循善诱。 “当然不想。” “你看，你不想我烧书的想法就跟我不想自己手断一样真诚，所以为了避免上一次的事情重演，你是不是该把那桌子经书拿走一些？” “嗯嗯！”菩提不住地点头，瞬间觉得他想明白了。 “这就对了，留下这几本，其它的都收起来吧。”柳衿随手挑出了几本薄一些的经书。 “可是……”菩提还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可是什么，要是皇帝陛下问起来了，你只管说这些是你们濂华寺里全部的经书就行了。” 柳衿说着，甩了甩手里拿着的几本薄书。 “阿弥陀佛……”菩提双手合十，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终于，在念了好几遍佛经后，他说服了自己。 “小僧一会就让人把那些经书都收起来，公主殿下请安心地在这里抄写吧。” 柳衿心情一下子大好，这年轻小和尚就是比那个游渊老和尚好说话，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认真地记下了他的样子，才问道：“你之前说你叫什么来着？” 第十二章 追过来了 “小僧叫菩提。”菩提的脸又忍不住红了。 “好名字！小菩提，那你就快去找人来把书收走吧！” “是是！”菩提忙不迭地退出了屋子。 接下来的两日，柳衿一直待在厢房里抄写经书。每每都是她先写上开头几个字，然后便将笔丢给梨湘。梨湘只能苦着脸继续抄写下面的字，还必须要模仿好柳衿的笔迹。 “那个投湖的送的东西还是蛮有意思的。”柳衿摆弄着一个竹筒形状的东西，放在眼前往里看，能瞧见一些奇奇怪怪的花纹。手上轻轻用力，拧了拧“竹筒”的前半部分，里头瞧见的花纹竟然变了个形状。 “主子，那人不是投湖，是不小心掉进去了。”梨湘不忘纠正。 “还不是一个样？” “可人家是七平侯府的小侯爷，叫李文忠，不叫那个投湖的！”梨湘重重写下一个比划，忍不住鄙视了一番柳衿。 “那还不是投湖那个？”柳衿回了一个冷眼。 “是是是，你是公主，你说的都对！”梨湘揉了揉手腕，不再多说，低头继续抄写经书。 “公主殿下在吗？” 门外传来菩提的声音。 菩提很懂规矩，就算是知道柳衿一直待在厢房里，可每次过来还是会停在门口问上一声。 “有人来了，你快起来！” 柳衿将梨湘推开，自己坐了下去，拿着笔装模作样地开始抄经书。 梨湘十分淡定地转身去开门。 “你来了啊，小菩提。”柳衿端着毛笔抬眼看向走进来的小和尚，温柔一笑。 菩提照例朝着柳衿行完礼，开始关心起她的抄书进展。 “差不多了，这本快抄写玩了。”柳衿继续笑着。 菩提又是一阵脸红，不敢直视柳衿。低着头磨蹭了半天的衣角，才开口道：“公主殿下，小僧刚刚抓到了一个贼......” “哦？什么贼？”柳衿有些惊奇，别说这濂华寺平日里十分安全，近几日在她来了后更是又加了十几名护卫把手，大白天的竟然会冒出贼来？ “嗯......”菩提紧紧抿着唇，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 “有话就说。”柳衿将毛笔往砚台上一搭，空出手肘杵在桌上托了托腮。 “公主殿下，他说他叫阿戎，是跟公主殿下一起来的。” 柳衿手一抖，手肘差点划下桌子，咯到桌角上一阵疼。只得抬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梨湘。 ‘叫阿戎的，不会是那个木头吧？’柳衿用眼神传达着此时此刻想要说的话。 ‘除了他还能有谁啊？’梨湘很快回了一个同样说话的眼神。 ‘这木头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竟然追到这里来了？’柳衿眉心拧成了一团，别提多郁闷了。 ‘主子自求多福吧！’梨湘竟然嘴角一扬，像是在笑。 “公主殿下？” 菩提被晾在一旁，半天不见柳衿说话，只得红着脸小声唤了一声。 “嗯？”柳衿这才想起来屋里还站着个人呢，又怀着侥幸问了一句：“那个人长什么样？” 菩提挠着头想了想，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最后只交代了五个字：长得很好看。 柳衿听后，最后的一点希望小火苗也被浇灭了，不由重重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轻声吩咐：“把人带进来吧。” 没一会，高大的身影进了屋子，站得笔直笔直的。菩提很乖巧地退了出去，将屋门掩上。 随着这道人影遮住了屋子里的大半光亮，柳衿也感觉到了两道炽热的目光，灼得她越来越不自在。 “看什么看？”柳衿又羞又怒。 木头戎的目光稍稍缓了缓，微张着唇粗声道：“你现在的样子跟原来的不大一样。” “有何不——”柳衿话说了一半，猛地想起来现在的她是女装打扮，确实是跟之前见木头戎时不一样，余光不由扫了一眼今天穿的淡青色裙子，眼角挑了挑，声音也带出了几分魅惑：“那现在好看么？”说着，还故意扭了下纤细的腰肢。 “好看，你怎样都好看。”木头戎清澈的眼睛里映出少女婀娜的姿态。 柳衿的心口跟着轻轻一颤...... “不过，现在比原来好看。”木头戎紧接着说道。 柳衿刻意摆出的妖娆表情不由僵了僵...... “颜色有些素，鲜艳一些会更好。”木头戎继续说出自己的看法。 柳衿的心口感觉被人啃了一口，颤啊颤地停不下来了...... “女孩子就该像这样打扮，你之前的男装看起来很奇怪。” “闭嘴！”柳衿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拍桌子，“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公主有问你这些吗？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有问啊，话多吗？”木头戎一脸疑惑。 “你......！” “主子，消消气，消消气！” 梨湘十分同情柳衿，想她家主子嘴巴多厉害啊，竟然又一次被这个木头堵得说不上话了。 “你生气了？”木头戎抿了抿唇，眼睛里的光一阵晃动。 “没！有！”柳衿咬着牙瞪了过去。 “你不好好地待在碧胥殿里干活，怎么跑这儿来了？”柳衿怕这木头再扯远了气着自己，努力压下了心口的火气，问出正题。 “我来找你的。”木头戎这一刻变得十分认真，眼睛更见灼灼亮光，声音也正色许多：“你去哪我去哪，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本公主有跟你这木头说好吗？ 好像是......说过来着？ 柳衿的脸色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掩去了半边唇角嘀咕了两声，才又抬眼恢复了一副淡定的模样，说道：“嗯，就算是说过，可那又怎样，本公主现在并不想看见你。” “我不走。”木头戎说话间背脊挺地更直了。 “耍无赖是吗？”柳衿挑眉。 “我只是想跟着你而已。”木头戎往前走了两步。 “停，不许走过来！”柳衿出声喝止，看他白长了一张丰神俊朗的脸，怎么说话就这么讨厌呢？不由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你这样是不会有姑娘看上的！” 谁想那木头连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你这样也不会有男子喜欢。” “你……你看这些！”柳衿怒气冲冲地指了指一地的箱子，其中有好几个开了盖，里头摆满了各种各种的东西。 “看到没有，这些全是心仪本公主的男子送的！你还说本公主没有男子喜欢？” 木头戎顺着柳衿指的方向看去，很是耐心地将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才回过头看向柳衿，嫌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十三章 一物降一物 柳衿看着木头戎此刻皱眉的模样，眼里的清澈全被嫌弃取代，竟然觉得挺可爱的。不由笑了，连火气都消下去了大半。 “东西是挺乱七八糟的，但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本公主就意思意思收下了，正好闷得慌就拿出来玩玩。”柳衿十分耐心地解释起来，随手将那个“圆筒”丢向木头戎，“你看看这个，挺好玩的，里面的花形状可以变化。” “是么？”木头戎一把接过，拿在眼下瞧起来。没一会，嘴角缓缓上扬。 “呵，跟个小孩似的。”柳衿看着木头戎那如获至宝的样子，轻摇了摇头。 “不对呀，本公主刚才明明还在生气呢！”柳衿这么一想，不由咬了咬唇。 “咳咳！”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梨湘突然咳了两声。 “咳什么咳，怎么跟许贺一样，有话就说！”柳衿刚准备伸手拍过去，却被那丫头灵巧地闪开了。 “听着刚才主子跟木头戎的对话，奴婢突然想到一个词儿。”梨湘边躲边说，那贼兮兮的小模样看起来挺欠打的。 “哦？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柳衿说着，扬了扬手。 “一物降一物。”梨湘给出了答案。 “嗯？好像是这样没错......”柳衿收回了想拍梨湘的手，捏了捏下巴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本公主还真是把他给降了。” “搞反了吧......谁降谁呀？”梨湘忍不住小声嘀咕。 “说什么呢？大声点！”柳衿瞬间发射出两个眼刀。 “嘿嘿......”梨湘眨着圆眼呵呵直笑，伸手指了指前面，说道：“主子，那木头在看你呢！” “看什么看！”柳衿吼了一声，冷眼霎时间瞟了过去。 木头戎没回话，而是眉眼一弯又笑了起来，伸手扬了扬手里的“圆筒”，说道：“送我吧！” “哟，还知道要赏赐呢。”柳衿往后一靠坐回到椅子上，纤细的手指轻轻往桌上一敲，发出清脆的响声。 木头戎紧跟着点了点头，直接将“圆筒”收进了袖子里。 “你还真是不客气呀。”柳衿翻了个白眼，旋即又想到了一件事，接着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跟着你的马车进来的。” “什么？” “就是趴在马车底下，然后就进来了。” 柳衿一阵无语，敲桌子的手一停，惊道：“你是说，你一直都趴在本公主的马车车底下？” 木头戎点了点头。 “趴了一路？” “嗯。”木头戎重重点头。 “没摔下去吗？”柳衿惊得张大了嘴。 “没有。”木头戎轻轻摇头，抬起手朝着柳衿晃了晃，紧接着说道：“我有力气。” “一顿饭吃那么多当然有力气了。”梨湘很及时地插了一句嘴。 “那怎么被人家当贼抓了？”柳衿合上嘴巴继续询问。 木头戎想了想，回道：“不是贼，只是去吃了点东西。” “你别跟我说你跑去人家厨房偷吃，然后被发现了？” 木头戎点头，柳衿顿时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蠢啊！那么，自己乃堂堂安凌嗣音公主却被这么个呆蠢木头气的直跳脚，那岂不是更蠢？ 算了，看他那般可怜，本公主就权当让着他吧，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过，也得约法三章才行。 “放心，以后跟着本公主，没人再把你当贼抓。”柳衿微笑着抛出一记杀手锏。 “我知道。”木头戎很配合地给出了肯定。 “这就对了。”柳衿的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朝木头戎勾了勾手指，娇笑道：“过来。” 木头戎走到桌前停下，低头看向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自己的少女，明眸皓齿笑容嫣然，忍不住也跟着扬起了唇。 他不记得原先的自己是否爱笑，是否喜欢这么注视一个人。可现在，他就想这样笑着看着柳衿，如果对方恰好也在笑，那就最好不过了。 “以后呢不准跟本公主顶嘴，本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反驳！要认真干活，不能偷懒！还有，不准对着别的姑娘这么笑，懂了么？” “嗯，懂了。”木头戎听话地点着头。 “头低一点，伸过来！”柳衿再次勾勾手指。 “哦。”木头戎听话地弯下腰，将头朝前探了探。 柳衿将搭在砚台上的毛笔拿起来，沾了沾墨汁，朝着眼前那张俊脸伸了过去。 “哈哈！” 没一会，柳衿便笑得花枝乱颤，微微起身捧起木头戎的脸，不住地点头：“粗眉看起来英武多了。” “肯定不好看吧，你笑了。”木头戎说话间两道“粗眉”左右挑了挑，看着确实有些搞笑。 “嘴唇也太红了点，这样可不好。”柳衿又将笔拿起来伸向了木头戎的朱唇。 木头戎只觉得嘴上一凉，吃了一口墨汁。 “哈哈哈！”柳衿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直接趴在了桌上，肩膀还是忍不住直颤。 “公主都像你这样吗？”木头戎抿着黑乎乎的嘴唇粗声道。 “嗯，怎么说呢......”柳衿抬起头，再次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十分认真地回道：“安凌的嗣音公主就是这样的，怕了么？” 木头戎一边摇头一边正色道：“你什么样我都跟着你。” “乖！” 柳衿夸了一句，伸出双手触向木头戎的嘴巴，往外同时轻轻一按，一左一右两道黑印就画了出来。 “好玩，你比那个‘圆筒’有趣儿。”柳衿说话间又在木头戎的鼻尖上点了一下，声音变得柔柔地：“谁叫你不客气地拿走了那好玩的东西，本公主只好拿你来解闷了。” 这话说得好一本正经，木头戎突然觉得十分有道理，不由又跟着点了下头。 站在一旁的梨湘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墙角挪去。 她家主子“好记仇”呀！这话也就骗骗这个木头吧？ “梨湘，你躲什么呢？”柳衿余光扫向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冷哼了一声。 “没呀主子，我是想着今天时辰也不早了，怎么还没有人来送礼呢？我正想出去看看呢！” “门在你前面。”木头戎很认真地提醒了一句。 “谢谢！” 梨湘白了眼这蠢木头，这人绝对是真傻啊！ “不必客气。” 奔到门口的梨湘听着身后传过来的声音，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差点撞门上。 第十四章 幺蛾子 “他们人在哪？”木头戎突然看向柳衿问了一句。 “谁？”柳衿看着被她画花了的那张俊脸，强忍下笑意。 “给你送礼的人。”木头戎一抿嘴，不小心又吃了口墨，粗眉瞬间拧成一团。 “在，寺门口，排，排队呢......”柳衿用力捂着嘴，还是控制不住想笑，话音也跟着断断续续的。 “我去看看！”木头戎却是抛下了这么句话，转身就往外跑。 “你把脸洗净了再去！” 柳衿笑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拍了拍胸口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本公主真是太有才华了，把人画的如此好看！” 一想到木头戎那满脸黑墨的样子，柳衿的火气就全消了。 过了没一会，厢房外传来太监的汇报声。 “公主殿下，戎装两套送到！” 什么东西？柳衿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太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箭矢一箱送到！” “宝马两匹送到！” “翠玉弓一套送到！” “锋利匕首一把送到！” “红色披风一件送到！” …… 太监的声音一直持续不断地传进屋子，喊了好半晌了还不见停。 “停！”柳衿终于无法再听下去，出声喝止。 “你报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马，弓箭，戎装，披风……竟然还有匕首？哪个脑子进水的送来了这些东西？ “回公主殿下——”太监手里拿着一张纸，听了柳衿的问话不由一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将手里的纸往头顶举高了些：“是戎大人挑的东西，所有的都写在这纸上了。” “戎大人？”柳衿眉心一蹙，脑仁儿似乎跟着跳了一下。 “是啊，戎大人叫奴才先来给公主报一下东西，等稍后将所有东西装了箱子再搬进来。” 这么一会就成大人了？那木头又搞什么幺蛾子呢？ 柳衿的心还没放平一会，就又开始提起来了。这大起大落的心情着实让她难受的紧，一摸胸口只觉得堵。 “把纸给我，不用念了。”柳衿实在不想继续被这太监的细嗓子折磨了。 将那张纸拿在眼下扫了一眼，嘴角猛地一抽。 这一个个狗爬一样的字儿是怎么被念出来的？ “你认得出上面的字？”柳衿甩了甩手里的纸，看向门口候着的太监。 “奴才认得，戎大人写的字跟奴才的差不多，嘿嘿。”太监笑着回答。 “以后好好练字。”柳衿不住地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行了，你退下吧。” “嗻！” 柳衿又将纸拿近一些，仔细辨认起上面的内容，越看越想扒了木头戎的皮。 还没有安静一会，门外又传出了动静。 “主子，不得了了！”梨湘边跑边喊，声音从老远就传了过来。 “什么事一惊一乍地，不能好好说话？” 梨湘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里夹杂着几丝兴奋：“主子，你猜木头戎做什么了？” “他又做什么了？” “他做了奴婢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 “到底做什么了？” “他把许将军府来送礼的人打了一顿。” “他会武功？”柳衿却是疑了一声。 “嗯？好像会吧——不是，他何止是会武功，而是看起来功夫挺高的！”梨湘像是突然想了过来，刚才光顾看热闹了，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到底怎么回事？”柳衿将手里的纸往桌上一拍，表情严肃地看向梨湘。 梨湘自知容不得自己再嬉笑敷衍，当即便收起了玩闹的心态，对柳衿讲起了事情经过。 原来，连续几日，许将军府和孙丞相府都在排队送礼，只是今天木头戎过去将人直接拦了下来，并且挑起了东西。 这件不要，这件也不要，那件不要，那件也不要......如此这么一来，那许将军府的原本就脾气恶劣的下人立刻就叫骂起来。 “我早就看许将军府上的几个下人不顺眼了，仗着许将军这几年军功显赫就作威作福，这次他们送的东西里有一把弓，可木头戎说他们的弓不如孙丞相那边送的好，于是就让他们拿回去，结果那些下人上来就动手，没想到最后反倒是被木头戎给打了一顿。主子，你不知那群下人被打的哭爹喊娘的，真是太解气了！哈哈哈！” 梨湘越说越起劲，两眼都开始放光了。 “真这么厉害？”柳衿也顿时来了兴致，不由在心里打起了算盘：“说不定可以让那木头帮本公主赶走讨人厌的追求者呢。” “对呀，我看可以呀，主子，哈哈哈哈！”梨湘已经控住不住自己的身体，笑得前仰后合的。 “行了，差不多乐一下就可以了……”柳衿皱眉一阵嫌弃，伸出手指了指桌上的那张纸，才又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哦，木头戎会写字，就是写的太丑了。” “我不是问他写的字有多丑，我是想问这些东西是怎么挑的！” “这你得问他呀！他又不是正常人，他怎么挑的东西我哪里知道啊！” “你这还有理了？”柳衿看着梨湘刚才还是兴奋的大笑，这一会又一副挤眉弄眼的表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嘿嘿，我这可说的实话呀。”梨湘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是笑红的。 “好了好了，你去把木头戎叫回来吧，别一会又把别人给打了。”柳衿唯有无奈地命令了一句。 “人早就全被打跑了，今天不会再打起来了，主子放心吧。” 柳衿嘴角一抽，伸手就欲敲打过去，忍不住吼起来：“这是重点吗？本公主是要你把人叫回来！” “我去叫就是，主子发什么火呀！”梨湘一脸郁结，朝柳衿走近一步关心道：“主子，你有没有发现自打捡回来了木头戎，你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嗯？有么？”柳衿当然不会承认。 “你老是被他惹怒，控制不好情绪。”梨湘边说边重重叹了口气，“主子，他人有的时候是挺气人的，但你可以慢慢教啊！我可不想那家伙把你给气坏了，要不然我非去扒了他的皮不可！” “噗哧！扒皮扒皮，学的倒是挺快……”看着梨湘咬牙切齿的认真样，柳衿掩嘴一笑，心里的某处也跟着变软了。 “你这丫头，有的时候也挺气人的，你自己没发现么？”说着，就抛过去了一个妩媚眼波。 梨湘一个激灵，差点咬了舌头。 第十五章 公主的人 “我去找木头戎！”梨湘丢下这句话，飞也似地跑出了厢房。 “臭丫头，跟本公主斗，还嫩了点。”柳衿纤指轻敲着桌沿，笑得一脸灿烂。 寺门外，木头戎吩咐几个护卫将所有东西装进箱子，最后又清点了一遍，才满意地露出了笑脸。梨湘跑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心跳立刻就加快了几拍。 有什么好笑的，真是个祸害……梨湘心里不痛快，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虽然气闷，可却依旧掩盖不住红彤彤的脸颊，只得将声音放冷佯装愤怒：“木头戎，你这次可闯祸了，主子叫你立刻就去见她！” “哦。”木头戎应了一声，随即指了指正在搬东西的几名护卫，嘱咐道：“你们几个明天开始就按照我说的练。” 交代完话，便丢下愣在一旁的梨湘抬脚走回了寺里。 木头戎回到“小心火烛”厢房的时候，见柳衿正斜靠在门边上，看着他笑。 “哟，戎大人回来了。” 木头戎点了点头，走到柳衿身前停下，微低头看着她的眸子里跳动的两点光，有些失神。 柳衿避开了木头戎的视线，站直身子，走过去绕着他走了一圈，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才发现他的身形真是越看越强壮啊......不由感叹：“啧啧啧，真看不出来呀，你还会打人呢。” “是他们先动的手。”木头戎神情有些紧张。 “所以，你就直接把人全给打跑了？” 木头戎难得现出一丝纠结，嘴唇一抿，神色也变暗了几分：“那我不该动手吗？” “不是不该——”柳衿声音顿了顿，走到木头戎面前站定，欣赏着他的俊脸，说道：“别人打你，你当然不能傻站着挨打，但你也别这么青天白日的把人家给打跑呀，看不惯的完全可以背后动手嘛！” 木头戎只觉得一阵冷风从背后吹了过来，可脑袋还是晕乎乎地。 “没听懂？” “不太懂。” “就是说，以后别人再打你你就装受伤，回头再暗地里把人给打回去！”柳衿“语重心长”地耐心解释起来。 “哦，就是背后放暗箭。”木头戎终于明白了。 “笨，你懂什么，这叫迂回战术。”柳衿抬手就想拍木头戎的头，结果发现手伸出去在自己头顶上挥了好几下都够不到人，不由有些怒，娇喝道：“低头！” 木头戎听话地将头凑了过去，下一刻就感觉一只柔软小手附了过来，只觉得额头一热，像是被小虫子叮了一下有点痒痒的。 “那个许将军性子睚眦必报，你今天打跑了他府上的人，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柳衿说话间将手移到了木头戎的左脸上，哎，多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多了道疤呢！ “我不会连累你的。”木头戎沉声道。 “笨啊，本公主怕连累？本公主是怕你这个傻木头吃了亏！” 以往躲那许将军还来不及呢，柳衿哪会给对方机会上门“算账”？对付那种小人，就得背后动手，面上么，该收礼还是收，送上门来的便宜柳衿向来不会往外推的。 “说到底，你也算是帮了本公主的忙，把讨厌的人给赶走了。放心，你是本公主的人，没人欺负得了！”柳衿眼眉一弯，顷刻间笑了起来。看着木头戎那张放大了的俊脸，真是越看越喜欢。 “恩，我是你的人。”木头戎抓住了柳衿话里的重点。看着她笑，他也跟着笑，真像个孩子一般。 “还真是个木头。”柳衿一乐，将手收回朝对方点了点，道：“把手伸过来。” 木头戎的手看起来比柳衿的大了不止一倍，还有些黑，不过手指很修长，指节也分明。翻过来看掌心却很粗糙，有几处老茧，应该是常年握兵器所致。 “记得你会武功吗？”柳衿问。 木头戎摇了摇头。 “那你刚才怎么把人给打跑的？”柳衿说着，戳了戳他的手心，好硬呀！ “一出手就打了，然后人就跑了。”木头戎边说边又回忆了一下，刚才确实是想也没想就施展了武功，好像根深蒂固的习惯一样。怎么出手，怎么躲闪，样样精准，都不用过脑子。 “哦？”柳衿一声疑，眼里也跟着闪过一道寒光，声音听着冷了许多：“你既然如此能打，那当初怎么被绑去翠烟楼的？我可是记得，你那时候连跑都跑不稳！” “被下药了。”木头戎缓缓吐出四个字。 柳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冒出怒火凝在眉心处跳了两下：“之前为何不说？” “你没问。” 是呀，她没问，所以他才没说，这解释没毛病啊，可柳衿心里还是越来越不舒服。不知为何，就是很闷。 “你身上的鞭伤，也是他们打的？”小手不由握成了拳，心脏也扑通扑通地快速跳起来。 木头戎眼神晃了晃，没有回答。 “木头戎，你记住，从今往后你是嗣音公主的人！”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啊！”木头戎笑。 “傻子！”柳衿白了一眼过去，也就这个人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吧，不过，随他去吧。 木头戎笑着笑着，像是猛地想明白了什么，眼睛里的光亮了亮，声音变得有些涩哑：“那你以后就不会赶我走了，是么？” “看你表现。”柳衿往后退了一步，再次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木头戎，眼里狡黠尽显，吩咐道：“看你长得这么壮实，以后得多干活才行啊！明天起你就负责帮本公主去收礼吧，不过记住，不许打人！” “嗯，要打人也是背后打！” “学的倒是快......” “还有，谁叫你把东西往外推的？你不知道本公主一项都是送上门的东西照单全收的么？”柳衿冷笑，“你若再自作主张收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蠢到写在纸上，本公主就——” “不会的！”木头戎挺了挺结实的胸膛，认真道：“你交代的事，我必然照做。” “嗯，这就对了！”柳衿这才满意地笑了。 这木头，长得赏心悦目还听话，虽然有时候说话气人做事没分寸，可嘴巴倒也是甜得很，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蠢太傻了，只能放到日后慢慢调教了。 入夜，柳衿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一直没法入睡。 “梨湘……”柳衿伸手推了推睡在身旁的小丫头。 “嗯，主子怎么还没睡啊？”梨湘半睁着眼打了个哈欠。 “明天一早，你去通知外面的人去查一查翠烟楼。若那老板真给木头戎下药还打了他，记得给我好好收拾收拾。” 柳衿的话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阴寒。 梨湘只觉后背一凉，一个激灵下来睡意全没了。 第十六章 求签会 自打被崇安帝罚到濂华寺里抄经书，柳衿几乎就没有出过“小心火烛”的门，最多也就在门前院子里溜达溜达，想去哪都有护卫守着，别提多郁闷了。 “本公主都要闷坏了，你就不能抄快点？” 柳衿坐在梨湘对面，手里甩着一把匕首。 “主子，我写的手都快断了！你能不能把匕首拿远一些，小心误伤！” 可怜的梨湘，一边认真地抄经书，一边还得分神躲着柳衿的匕首，时时感觉冷风阵阵的。 “这几本经书还是太多了！我去找小菩提！”柳衿看了眼桌上摆着的两本书，转身握着匕首出门了。 在某处院门口扫地的菩提猛地打了个喷嚏，抬头就看见一个胖胖的小和尚朝他跑了过来。 “师兄，刚刚游渊师傅已经回信了，说求签会照常进行。” “那好，”菩提将扫帚放到墙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笑道：“菩晏，我们快去佛堂准备吧，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呢！” “好！”菩晏应了一声。 柳衿绕着后院走了一圈都没有寻见菩提，路上见几个小和尚步履匆匆，抓住其中一个就问起来。 “菩提小和尚去哪了？” “师兄他在前厅佛堂准备求签会呢。” “求签会？那是什么？” “啊！没，没什么……”小和尚才发现一时嘴快说漏了，忙捂住嘴巴直摇头，不敢再多说话。 “呵呵......”柳衿眼睛一亮，扫向另一个小和尚，抬手指了过去，“你来说！” “小僧叫菩晏！”菩晏双手合十，恭敬回着柳衿。 “本公主没问你叫什么，本公主问你求签会呢。” “公主殿下，求签会就是用来求签的会。”菩晏合十的双手更紧了些，回话却依旧恭敬。 “哦？” 这极为简单直接却也很敷衍的解释听在柳衿耳朵里却是来了兴致，不由朝菩晏走近一步，仔细看了过去。 皮肤白净，浓眉大眼的，生的倒是挺干净可爱，就是那身材看起来滚圆滚圆的。 “吃素斋也能长你这么胖呀？” 柳衿一说话，便毫不给人留面子。 菩晏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手掌合十的动作丝毫没有变，只是咧嘴憨笑了一声，回道：“小僧打小就这么胖了。” “呵，小胖和尚，那你带本公主去找菩提吧。” 菩晏咧嘴的动作一僵，有些为难道：“公主殿下，你要找菩提师兄，我去把他叫来就好。佛堂人多，实在不适合你过去。” “可本公主就喜欢人多的地方！” 柳衿丢下这么句话，别不再搭理菩晏，径直朝前走去。 “殿下，公主殿下！” 菩晏心里一阵郁闷，忙不迭地就追了上去。别看他长得胖乎乎的，可动作却是灵活地很，小胖腿迈着没一会就追上了柳衿。 濂华寺的大佛堂里，菩提正指挥着一众小和尚布置佛堂，满眼看去，一堆小和尚忙里忙外，有的扫地、有的擦桌椅，有的搬东西，真是好不热闹。 “濂华寺还有这么热闹的地方啊。” 柳衿慢悠悠地跨过院里的门槛，目光轻轻向佛堂里一扫，一眼便瞧见了人群里高高瘦瘦的菩提。 “殿下，你，你来了。”菩提也发现了柳衿，顿时心里一慌，忙不迭地跑上前来。 “累坏了吧，先擦擦汗吧！”柳衿微笑着递上帕子。 “啪嗒”一声，有一个闪亮亮地东西从柳衿袖口掉了出来。 菩提一瞧，顿时脸色大变。 “哈哈，别怕别怕，这匕首是假的。”柳衿笑嘻嘻地又把帕子向前递了递。 菩提的脸猛地涨红，想接又不敢接，扯着袖子擦汗又哆嗦半天擦不干净，汗又继续涔涔地往外冒。 柳衿见菩提不接她的帕子，索性就收回了手，继续笑着道：“有这么热闹的事竟然不通知本公主。” “殿下，这......”菩提更慌了，他本是有意瞒着柳衿这求签会的事，就是怕她来了再整出什么乱子，可没想到人自己跑过来了，被撞个正着如何才能解释清楚？万一，万一这祖宗一发火再把佛堂“不小心”烧了可怎么办？ “公主殿下，这不正在布置佛堂么，求签会还没开始呢，本想着明儿开始的时候再通知殿下过来的。”菩晏上前一步站在了菩提身边，笑嘻嘻地答着柳衿的话。 “你倒是机灵！”柳衿看着突然站出来的菩晏，眼波晃了晃。这么一瞧，才发现这小胖和尚脸蛋上还有两个小酒窝呢，看着怪喜人的。 “明日求签会开始前，小僧亲自去请公主殿下过来。”菩提也忙恭敬地递上了话。 “这才对嘛！”柳衿乐了，这次是真乐了。很满意菩提的恭顺，又将视线转向了他：“既然是求签会，可有什么讲究？签要怎么求，求的签又由谁来解？” 此话一出，菩提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菩晏，两人对视了一眼，菩晏上前一步，朝着柳衿抬了抬手，说道：“公主殿下，这里人多不方便同你讲解，不如小僧带你到别处转转，再将这求签会的事好好给你说说。” “也好。”柳衿点了点头，挥手道：“就去前面走走吧，路上你跟我讲讲。” “好啊，殿下这边请。” “慢着，带上本公主的假匕首一起。”柳衿微微低头，眼睛看向了地面。 菩晏反应很快，忙蹲下身将假匕首捡起来递给柳衿。他面色如常，可心里却忍不住咆哮起来：这匕首简直真的不能再真了！公主殿下就会忽悠人！ 无意间看见柳衿接过匕首后的回眸一笑，胸口一阵凉意涌起，就像是被什么捅了似得。 ...... 求签会是濂华寺一年一度的盛会，届时会有各家小姐夫人前来求签。每年濂华寺都会请来有名望的大师解签，有缘者还会得到大师的亲笔题字趋吉避凶。 求签会上，属姻缘签最旺。去年，有位小姐就在濂华寺求了签，通过大师的指点，没出几日就觅得良缘，成就了一段佳话。 柳衿一路走走停停，菩晏则一直在旁边细声慢语说着话，讲到有趣的地方眉飞色舞的，惹得柳衿直笑。 不过，在听到“姻缘签”的时候，柳衿的眼神明显一暗，立马就感觉兴致缺缺了。 菩晏本就是个机灵的，很快就发现了柳衿的变化，忙停了话头，仰头指了指前面的门槛道：“殿下，再往前走就快要到大门了。” 柳衿一听，眼前不由一亮。 刚才只顾听菩晏叨叨，自己这一会才发现，平日里走几步就能瞧见的看守护卫今天竟是一个也没出现。 “快走！” 柳衿喊出这俩字的时候，人早已走出去老远，她要是会轻功，恐怕这时候早就飞出濂华寺了…… “你慢点啊，公主殿下！”菩晏迈着小胖腿跟上，好在他胖虽胖可动作十分灵活，这才紧紧跟在柳衿后面并没有被落下。 第十七章 又被气着了 离着濂华寺大门越近，越来越清晰地听到了一阵一阵地喊声。细细辨别之下，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很是有规律，倒更像是操练时才会喊出的口号。 柳衿心下生疑，脚下的步子迈地就更快了。别说她搞不懂前面发生了什么，就连菩晏也是一头雾水，往前跑的身子更是灵活了许多。 此时，在濂华寺大门前，一片空地之上，十几名护卫正排成了整齐的队伍，各个手里拿着一段柳条，随着喊声舞动着。 横看成排，竖看成列，斜看也成直线，柳条随着各种动作不停地在空中飞舞，加之抑扬顿挫的喊声，甚是鼓舞人心。 柳衿的步子渐渐停下，眼神看向这一众操练的侍卫，没一会便被吸引了。 这一刻，他们仿佛不再是整日里只顾盯着自己的小护卫，拿把刀横在门口就能阻住她的去路，而是能为安凌征战沙场的将士！一挥一舞、一吼一收间皆是一气呵成，威武雄壮、气势若虹！ 即便是手握柳条，却如同手握重器一样，气势丝毫未落。 柳衿的思绪渐渐飘到了那个动荡的战场，没一会就陷入了一段久远的回忆里。 ”公主殿下，你别靠的太近了，小心被伤到！”菩晏也被眼前的护卫操练所震撼，可比起这个，他更担心柳衿的安危，于是努力平复了心情，走到柳衿身边提醒起来。 柳衿被这耳边清晰的话阻断了思绪，很快，便也从起初的震撼中恢复过来，不由开始想蔚蓝城的护卫何时懂得这种操练之法了？难道是对付她这个公主的新花招？ 这么一想，柳衿不由又往前走近几步，刚才被阻挡了视线，这一挪动身形就看到了人群前方站立的那道高大身影。 身形挺拔，面色严厉，眼神更是凌厉地扫向前方。 这个人是木头戎吗？为何此时的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如此摄人，完全跟平日里的呆蠢样子搭不上边儿？ 随着最后一声整齐的喊声，护卫们将柳条收起，所有操练动作整齐划一地结束。 “今天练得很好，大家可以回去了。” 木头戎此刻已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仿佛刚才的那副严厉模样只是错觉。 护卫们纷纷散开，转身快地一回头就看到了身后的柳衿，面上一阵惊慌，下意识地去抽腰间的佩剑，可很快就发现只剩下手里的柳条能用。 “公主殿下，你怎么到这来了！” “公主殿下，你不能来这里！” 反应快地两名侍卫飞快闪到了柳衿身前，一左一右同时甩出柳条阻挡住了柳衿正前方的路。 柳衿嘴角一抽，额上的黑线迅速飘出来好几条。 “大胆，竟然敢拿着柳条在本公主面前乱晃，若是伤到本公主的凤体，仔细你们的脑袋！” 两名“拦路”护卫顿时脸色一变，忙将柳条收起来，只听“砰砰”两声，两人柳衿身前跪了下去。 “公主殿下，属下一时情急失手，请殿下责罚！”两侍卫齐声领罪。 “你们这样做，的确容易伤到公主。” 木头戎走到柳衿身旁，看向跪地请罪的两人，不住地摇头叹息。 “下次离她两步远距离再放柳条，这样比较安全。”木头戎紧跟着又说道。 柳衿本以为木头戎是为她说话的，结果这接着又冒出来的一句差点没将她气得背过气去。 淡定，淡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柳衿调整着呼吸，努力压下心口的愤怒，可看向木头戎的眼睛里还是攒着两团怒火，怎么也灭不掉。 “公主殿下，你还是回后院吧。” 剩下的护卫这时已经一起围了上来，朝着柳衿行完礼后便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声音之大，震得柳衿耳膜都有些疼。 “本公主又不聋，喊什么喊！”柳衿冷冷地扯动嘴角，一甩衣袖，转身气呼呼地就朝来时方向走。 “你过来！”没走出去几步，柳衿又猛地一回头，朝木头戎射出了两个眼刀。 木头戎快走几步，很听话地跟了上去。身后的十几个护卫面面相觑，有的甚至开始同情起木头戎来。 “你这是又生气了？” 木头戎跟在柳衿身后走了一段路，见她一直甩着袖子走路也不搭理自己，心里不由有些闷。 “你说呢？”柳衿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恰好路过一处小亭子，便直接走了进去，转身坐到了石凳上，眼眸冒火地瞪了过去。 木头戎渐渐放缓了脚步，盯着柳衿那愠怒的小脸看了好一会，才轻轻开口道：“有我在，他们伤不到你的，放心吧。” “呵……”柳衿简直哭笑不得，合着自己生了一路的气，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哪里气了？ “我气的是，你非但不帮我，反而帮他们出主意！你个傻木头！”柳衿最后还是妥协地解释起来。 木头戎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神色有些慌乱起来：“不是出主意，是怕他们伤到你才提醒的。真的！” “呼……”柳衿重重吐出一口气，索性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亭子里的一面石墙上，顿时觉得一股凉意触到了肌肤上，头脑总算清醒了些。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一直把守着整座寺，本公主哪里都去不了，都要闷出病了！”柳衿已换上满脸的委屈，眼眶也跟着泛红起来。 木头戎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一揪，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 他是知道那些护卫把守着整个濂华寺，也知道他们限制了柳衿的行动，可他却不知道柳衿为何会闷出病来。 “怎么会病呢？”终于，木头戎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柳衿只觉得一只苍蝇飞进了嘴巴里，别提多烦躁了。 “你滚，滚远点，本公主不想再看见你！” 柳衿终于彻底怒了，大吼了一声之后，站起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凉亭。 “主子，这是谁又惹你生气啦？” 梨湘见柳衿气冲冲地跨进屋子，周身的怒火简直压都压不住，拿着笔的手不由一哆嗦，一滴墨汁紧跟着便滴到了纸上。 “还能有谁？！”柳衿怒喝了一声。 “咳咳……”梨湘一阵无语，抓起桌上的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柳衿：“主子，喝口水顺顺气吧，那个木头戎我去帮你收拾！” “你准备怎么收拾？” “我这里有个好东西……”梨湘挤了挤眼，附在柳衿耳边耳语起来。 柳衿眼里的怒火渐渐转为了笑意，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很好，就这么办。” 第十八章 别有目的 柳衿来濂华寺的第五天，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求签会”。 这一次的求签会因为正赶上濂华寺的方丈游渊闭关，所以濂华寺特意从相隔几十里外的普淮寺里请来了福和大师来主持，顺带担起了“解签”要务。 濂华寺的求签会在蔚蓝城的百姓里算是有一定的名气，所以天才刚蒙蒙亮，寺门口就已经聚集了好多家的姑娘和妇人，就等着寺门一开便进来求那第一支吉祥签。 柳衿这边正睡的香，隐约仿佛听见有人在一声声地叫她。 “主公殿下，求签会一会就要开始了，殿下要起来去看吗？” 菩提昨天已经答应柳衿来叫她去看求签会，所以今儿一大早便准时出现在了‘小心烛火’的房门口。然而，他的叫醒功夫着实比不上许贺，所以在门口喊了半天也不见屋里有什么动静。 梨湘睡眠一向比较浅，此刻已经完全醒了，靠在床边瞧了瞧，见柳衿没有半分要起的样子，转身便走向了门口。 “嘘！小点声！”梨湘打开条门缝探出脑袋，对着菩提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公主殿下还睡着呢，你这一大早来这叫嚷是要做什么？” “额……”菩提脸色略显尴尬，不由微微泛红，很是歉意道：“昨儿答应了殿下来叫她去看求签会的，既然殿下没醒，那我再等等吧。” “师兄……” 菩提的袖子被一旁的菩晏扯了扯，就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随后转头笑嘻嘻地看向梨湘，小声道：“既然殿下没醒，那就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又扯了扯菩提的衣角。 “那既然如此，小僧就不打扰公主殿下休息了，小僧告辞。” 菩提朝梨湘微微点头，转身拉着菩晏就走。 梨湘看着那一胖一瘦两个小和尚的背影，眼眸一晃，嘴角轻扯了扯，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主子醒了照样会去求签会啊，俩小和尚那是高兴什么呢？” 倚在门边上看了一会，才听见屋子里有了动静。 “梨湘，现在什么时辰了？”柳衿揉着眼睛慢慢起身，顿时觉得屋里的光线有些刺眼。 “主子，现在已经巳时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那也得能叫的起来才行啊！”梨湘抿了抿嘴，脸上一阵郁闷。 柳衿看梨湘的表情便已猜出了她此时的想法，不由一阵莞尔，刚睡醒的音色轻柔里带出些低哑，一下一下犹如挠着梨湘的耳膜般。 “你不是主意多的很么，可以在本公主这里试试啊。” 梨湘只觉得耳朵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连摇头：“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噗哧！”柳衿眉眼一弯笑出声，顿时困意消地干干净净。 “好啦，不跟你扯皮了，快去端水来，本公主要赶紧洗漱，还有正经事儿呢！” “早准备好了！” 梨湘甜甜一笑，麻利地将备好的清水端了上来。 等柳衿梳妆完毕，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越发觉得肚子空得很。 “主子，要吃点东西吗？”梨湘听着柳衿那不时“唱歌”的肚子，掩着嘴干咳了两声。 “不必了。”柳衿边走边回头瞥了眼梨湘，嘴角微微一扬，却是抛出来一句：“你以为本公主为何去参加求签会？” “嗯……”梨湘略一思索，惊道：“不会是因为有好吃的吧？” “你说呢？”柳衿轻咛一句，收回视线，看也不看梨湘一眼便朝门口走去。 门刚打开，便瞧见院子里站着的木头戎。背脊挺直、目光如炬，站在院中央一动不动。随着开门声响，惊动了原本的安静，木头戎一双眸子已像是被吸引了似地探了过来。 “怎么一出门就能看见你？”柳衿明显有些不高兴。 “听说你要去求签会，我跟你一起吧。”木头戎好像完全没有察觉柳衿的不悦，自顾说着话，微微一笑间脸庞更显俊逸。 “你想求签？”柳衿不由问。 木头戎听着柳衿的问话摇了摇头。 “那你去求签会做什么？” “陪你。”木头戎笑得更爽朗了些。 木头戎的这番回答像是早就在柳衿的预料之中，此时听他真这么说出口，柳衿的眸光不住地闪了闪，紧接着说道：“那正好，那些解签的惯会胡说八道，你陪本公主过去，遇见神棍直接抓起来。” “好。”木头戎应地很干脆。 就这样，柳衿在木头戎和梨湘的陪同下来到了前厅大佛堂，求签的队伍早已从佛堂门口排出去了长长一列人群，已经很难看到头了。 “人真多啊，好热闹呀！”梨湘一会瞧瞧排队求签的人，一会又踮着脚往佛堂里瞅两眼，很是兴奋。 “我们去那边！” 柳衿说完，便直奔佛堂门口摆着的几张大桌子。 “怎么还是这些素斋！”柳衿整张脸已经完全成灰败之色，绕着桌案走了好几圈不住地摇着头，嘴上一通抱怨：“这破寺，平日里只做斋饭也就罢了，还就只会做那几样，也不懂变通！只做几样竟然也做得那般难吃，简直是无法让人下咽！没想到，这一年才一次的求签会竟也如此敷衍，就摆这么几盘子难吃的要死的素斋！丢不丢人啊！” “丢人丢人！”梨湘在旁连忙附和。 相对于梨湘的通透，木头戎则完全没有听明白柳衿话里的意思。皱着眉思考了半天，抬眼一瞧，见柳衿两人早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远了，才小跑着追上去。 “我知道了，你来求签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吃好吃的！” 木头戎扯住柳衿的袖子，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很激动，像是邀功一般。 柳衿眉头一皱，抬起手摸向袖子，狠狠地掐了一把那只在袖子上作恶的手，又狠狠地斥了一句：“你个傻子，谁叫你说出来的！” “不能说吗？”木头戎抽回被柳衿掐红的手，也没觉得疼，只是很是疑惑地蹙着眉。 “他们做饭难吃还不叫人说吗？”不由又嘀咕了一句。 第十九章 扰了兴致 “哈哈......”柳衿一个没绷住笑了出来，抬手戳了戳木头戎的臂膀，嗔道：“是很难吃呀，要不然你去把那厨师小和尚打一顿，好不好？” “这......”木头戎好看的眉心一皱，想了一会才支吾道：“打人不好吧？” “你可以把人偷偷打一顿，然后找个做饭好吃的顶替他呀！”梨湘出主意。 “嗯，不错。”柳衿赞同地点点头，紧跟着眼前一亮，舔了舔嘴角道：“去找个擅长做包子的，最好是会做广兴斋的包子，本公主都想了好几天了！” “广兴斋的包子？就是上回你带我去的那家包子铺吗？”木头戎问道。 “当然就是你自己吃了好几笼包子的那家！”梨湘每回一想到这木头那么能吃，就忍不住翻白眼。 木头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转头又询问似地看向柳衿，“你想吃？” 柳衿虚弱地点了点头，揉了揉瘪瘪的肚子，含泪似地委屈道：“想吃有什么用，那些护卫看得那么紧，哪都去不了！”说罢，眼角往那排桌子上一扫，又道：“你去帮本公主把桌上那盘豆腐端来！” 木头戎眉头微皱，没再说话，转身快步朝摆吃食的桌子走去。 “还真是听话呀！”梨湘望着木头戎的背影不住地点头。 “所以啊，你要学着点！”柳衿伸手摸摸梨湘的头，她的头发柔柔顺顺的，忍不住用力揉搓了两下，原本齐整的发被弄乱，引得梨湘一阵怪叫。 就在此时，佛堂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这个小和尚不长眼吗？明明是本夫人先来的！你让那贱蹄子跑前面去居心何在？”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动怒！” “你说谁是贱蹄子？” “呜……，别，别吵了……” 这突然传出来的激烈争吵声后紧跟着就是更加激烈的叫骂拉扯声，佛堂门口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各个伸着脑袋往里看，都想凑近点好瞧个仔细。 愈演愈烈的吵闹声持续好一阵也不见消停，严重影响了柳衿用膳的心情。 “吵死了，还能不能叫人安静地吃点东西？” 柳衿大怒，给木头戎使了个眼色，厉声道：“你进去瞧瞧是哪些女人扰了本公主的兴致，把人带出来！” “嗯。”木头戎应了一声，转身穿过人群进了佛堂。 很快，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两个女人一前一后推推搡搡地走了出来。 前面那个年纪很轻，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着身枣红色粗布衣裳，有几处洗的都发白了。一路都低着头抽抽噎噎，偶尔抬头露出一张年轻清秀的脸，左脸上的几道红色抓痕很是明显，泫然若涕地模样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后面那个女人已是半老徐娘，穿金戴银一副富贵像。身材已然发福，凶神恶煞地瞪着身前那个瘦弱的女孩，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大胆刁妇，因为何事在佛门重地叫骂撕打？” 梨湘上前一步挡在柳衿身前，厉声问向两人。 “这又是哪来的小贱人？”老女人仰头哼了两声，朝着跟上来的菩提啐了口唾沫，阴阳怪气道：“你们濂华寺这是行了什么恶事，贱人都扎堆儿了！” “女施主，烦请嘴下留德！”菩提就算性子再好也无法对着眼前这口出恶言的老女人客气，面上的怒色已是难以消下。 “我看你们这群臭和尚就是存心包庇这些个贱蹄子！”老女人的那张嘴依旧尖酸刻薄，来回剜了梨湘好几眼，那架势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木头戎快步走回到柳衿身旁，紧挨着她站好，眼睛直直盯着正叫骂地兴起的老女人，十分警觉。 “我知道了，你们这一个个和尚都是假正经，我看早被这些个贱蹄子勾没了魂，指不定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你别含血喷人！”菩提气得直哆嗦，双目开始泛红。 “你个老女人还在这胡搅蛮缠，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道黑影，听声音像是之前在屋里说话的人，飞快地冲向那老女人，紧跟着一声杀猪般地“哎哟”，老女人往后倒退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来人呀，杀人了！快来救我啊！”老女人发疯似地大吼起来，很快便有几名家丁打扮的男人冲了过来，将打人的女子拦下。 “呵，跟老娘斗？” 老女人刚才的狼狈已完全被嚣张取代，扭着腰几步走到那被治服的年轻女子身前，阴狠狠地道：“刚才就看你不顺眼了，怎么，想帮人出头啊？” “呸！”女子哼了一声，双目凌厉地射了过去，丝毫不见惧色。 “这位小姐，你，你就别管我了……”抽噎声断断续续地传出，就见刚才被打的粗布少女红着眼哆哆嗦嗦地挪了过来。 “你就认这老女人这般欺负？”年轻女子急了。 “你俩也别让了，今儿就一并收拾了！”老女人使了个眼色，一名家丁伸手便开始拉扯起那粗布少女来。 “住手！” 梨湘大喝一声，挥了挥手，没一会儿便有五名护卫围了上来。 没想到场面越来越混乱，老女人的眼睛从一众护卫身上扫了一圈后，突然提高了音量：“哟，能叫来几个官兵就觉得能耐了？谁家还没有个当官的亲戚啊？” “哦？那你家那个当官的亲戚是哪位啊？”梨湘眼眉一挑，冷冷问道。 “是——”老女人声音一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昂着头倨傲道：“说出来吓死你们这群小贱人！” “那你倒是快说啊，我看看能不能被吓死呀！”梨湘双手托着下巴，做出一副惊恐状。 “咳咳……”老女人清了清嗓子，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地扯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夫人可是赫淳世子的亲姨妈！” “什么世子？”梨湘掏了掏耳朵，显然没听清楚。 老女人面色一怔，急火火地又捏了捏嗓子喊道：“赫淳世子可是驸马，当今公主的驸马！怎么，怕了吧？” 梨湘很是敏感地接收到了“公主驸马”四个字，下意识地调转视线，看向了身后的柳衿。 ‘主子，又是你招来的！’梨湘朝着柳衿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什么柿子萝卜的，本公主压根不认识啊！’柳衿嘴角一抽，连连摆手。 第二十章 乱了 这锅公主可不背！ 柳衿越想越是气不顺，豆腐也顾不上吃了，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 木头戎靠近柳衿身旁，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 “有人竟然不要脸地都以驸马自居了，你说该不该收拾？” “谁？”木头戎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疑似驸马的可疑目标。 “叫什么世子的……”柳衿发现她对着木头戎鲜少如此有耐心。 “世子？”木头戎显然也在揣摩这两个字，仔细想了想，才搞明白应该是那个老女人刚刚提及的人，不由摇了摇头，轻声道：“单凭那女人一面之词为何就当真了？” 柳衿神色一凝，由怒转悟，似乎被一语点醒。 “是啊，本公主为何信她说的，直接将人收拾了不就行了？” 说着，眼里寒光一闪，不由咬了咬牙。 木头戎一时语塞，有点跟不上柳衿的想法了。 “哈哈哈！” 梨湘的笑声打断了几个人的思绪，朝着老女人的方向迈近一步，笑道：“这位夫人，据我所知，我们安凌两位公主都尚未婚配，请问，你说的那个什么世子是哪位公主的驸马呢？” “额……”老女人面色一顿，额头冒出汗来。 “冒认皇亲国戚可是要杀头的哟！”梨湘的笑容更大了。 “你少血口喷人！老娘哪里冒认了，老娘就是赫淳世子的亲姨母！”老女人挺了挺胸，语气又变得倨傲起来。 “谁问你世子了？”梨湘笑容一收，声音瞬间阴沉下来，喝道：“我是在问你哪来的驸马！” 老女人被梨湘那突然转变的气势震了一下，心里一慌，有些六神无主起来。 “怎么，编不上来了？” “是，是……”老女人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来人，把这刁妇绑了！” “住手，你们谁敢动老娘？！老娘背后可是连家！对，赫淳世子是连岫，连岫！你们敢说不认识？！” 连岫？ 梨湘听了这名字，不由有些发愣。 本欲上前绑人的护卫也一时没了主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名护卫转身悄悄看向柳衿，却见她手里捧着个盘子，嘴里还嚼着什么，完全没注意这边。 “连岫你认识吗？”木头戎发现柳衿不知何时又开始吃豆腐了，完全没听那老女人说话。 “嗯？”柳衿咽下嘴里的豆腐，见木头戎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也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回道：“连岫？好像在哪听过？” “哼，怎么，怕了吧？”老女人见梨湘已然被唬住，嚣张劲儿又冒了出来，扭着腰朝梨湘狠狠白了两眼，尖酸道：“就知道你们这群小贱人见不得世面，非要本夫人说出大名才认识，果真是犯贱的很！” 这可是连家，安凌首富的连家，因为有钱被封了爵位，整个安凌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就连皇帝老儿都得给几分面子…… “还有你们这群小和尚给本夫人听着，平日里就算你们跪在本夫人府门口求着本夫人也不来！今天来你们濂华寺求签是看得起你们，一个个还真以为自己长脸了？惹本夫人不高兴了，直接拆了你们这座破寺！” “拆拆拆！”几名家丁也跟着附和起来。 “你，你们！”菩提此时已经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若不是身边站着菩晏扶着自己，怕是早就被气晕过去了。 “师兄莫气，嗣音公主不是在呢么，那女人蹦达不了多久的！”菩晏一边给菩提顺气，一边小声安慰着。 “连家有你这么个亲戚也是够倒霉的。”一直没说话的梨湘冷幽幽地冒出了一句。 说完这话，就转身走向了柳衿。 “嗣音公主殿下，连家有个亲戚在大白天失德叫骂，还扬言说要拆了皇帝陛下亲自赐名的濂华寺，奴婢愚昧实在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理，请公主殿下指示！” “哦？”柳衿将手里端着的盘子递给木头戎，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才慢悠悠地抬眼看向身前众人，轻声道：“什么亲戚啊，本公主认不认识？” “人这不就在那呢么，殿下瞅瞅眼熟吗？” 老女人此刻早已吓得面无血色，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梨湘朝一名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当即便了然，几步走到老女人身后，一脚踹了过去。 只听“扑通”一声，老女人跪到了地上。 “民妇，参，参见嗣，嗣音公主殿下！” “这么丑的女人，没见过。”柳衿的话轻飘飘地从唇间蹦出来。 话音刚落，周遭突然冒出来一股怪味。紧接着，就见那老女人跪着的地方浸出了一片水渍。 “臭死了，丑死了，吵死了！”柳衿一边说一边抬起袖子掩住口鼻。 “听见没，还不把人拖下去！” 老女人整个人向后歪去，恰好被一名护卫拖住，随后而至地另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扯住她的两条腿，人就像抬猪一样被向外拖去。 “需要三个人吗？”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太胖了呗！”有人回道。 “竟然吓得——唉，恶心死了！”又有人说道。 “来人，把那边打扫干净！”梨湘指着那滩“水渍”吩咐了一声，然后便走回到了柳衿身旁，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主子，人要怎么处置？” “扔到连家门口去。” “主子真狠啊……” 依连家人的性子，那老女人若这样被扔过去，估计人就算是废了。 “狠么？”柳衿眉心一锁，清冷道：“你知道，我一向最讨厌这种口无遮拦的嚣张妇人。” “对，就该好好收拾。”梨湘也是一脸愤愤。 “公主殿下，小僧没有把求签会办好，扰了殿下的兴致，请殿下责罚！”这时，菩提突然在柳衿身前跪了下去，脸色变得异常仓白。 “请公主殿下责罚！”菩晏也紧跟着下跪请罪。 柳衿寻声看过去，慢慢将眉心的轻皱舒展开，才厉声道：“如此盛大的求签会，竟然放进来一个这般不知礼数的刁妇，你们确实该罚！” 说话间又打量了一番那跪着的一胖一瘦俩小和尚，神色变得暗下几分。 “什么公主，也只会仗势欺人而已！”人群里突然传出来一句。 声音很轻，却字字有力，字字清晰地进了柳衿的耳朵。 围观的人群因为这句话瞬间炸开了锅，有的慌乱地向后退去，有的连连摆手，有的不停摇头，都在撇清那话不是他们说的。 柳衿却是神色如常，只是目光从那一个一个的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一名青衣女子身上。 第二十一章 原来是这样的公主 柳衿的目光一停下，嘴角渐渐翘了起来。 这青衣女子长相周正，肤色有些黑，气质不同于寻常家的小姐，周身自有一股英气，正是之前骂老女人的那名女子。 “是你呀。”柳衿看了一会，缓缓开了口。 青衣女子没想到柳衿会这般说话，不由一愣，眼神恍惚起来。 “求公主，公主殿下饶，饶命，她，她不是，不是有意冒，冒犯殿，殿下的！” 又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来，可由于说出来的话太磕磕绊绊了，听得柳衿不由皱紧了眉。待她全部说完了，眼睛才从青衣女子身上移开，转向话音传来的方向。 瘦瘦小小的身材，枣红色的粗布衣裳，正是之前被那老女人欺负的少女。 “话都说不利索了，本公主有这么可怕么？”柳衿很是无奈，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女孩，声音不由放低了许多。 “你别管，你顾好自己就行了！这没你的事！”青衣女子眉心拧成了团，声音也气闷起来。 “可是，若，若不是我，也不会，不会连累小姐了……”粗布少女忍不住哭起来。 “哭什么哭！”青衣女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生气地直跺脚，发泄了好一会后，人突然走到了女孩身前，将其整个人挡在了身后，转眼又瞪向柳衿，喝道：“有什么罪尽管加给我，跟这小姑娘没关系！” “呵……”柳衿不由一阵失笑。 这话说的，就跟她真是多么十恶不赦的恶公主一样，究竟是哪里得罪这位小姐了？ 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不由看向了梨湘。 梨湘此刻也是一脸茫然，挠了挠头，才看着那青衣女子开口道：“不知这位小姐贵姓，为何一开口就骂我家主子？” 梨湘这话问的直接，那青衣女子回地也同样干脆，只是从鼻尖冷哼出来的声音并没有带上多少温度，听起来依旧冷冰冰的。 “我叫李燕婉，我没骂你家主子，我说的都是实话而已。你家这位公主要是气不过，大可把我也绑了，随便处置！” “咳咳！”柳衿朝梨湘看了一眼，梨湘会意，立刻就靠到柳衿身旁，小声询问：“主子有何吩咐？” “这儿人多嘴杂太不方便，把她们带到个清净点的地方去。” 梨湘点头应下。 “两位姑娘，我家主子请二位过去偏堂，有什么事慢慢说。”说完，看了菩提一眼。 “两位姑娘这边请！”菩提立刻便明白了梨湘的意思，连忙引路，朝着人群一侧指了指。 “要，要去吗？”粗布少女看向李燕婉，眼眶里的泪花摇摇欲坠。 “我们又没做错事，为何不去？”李燕婉耸了耸肩，看似无意地扫了围观人群一眼，扬声道：“青天白日的，堂堂公主还能把我们两个弱质女流给杀了不成？” “啊……”柳衿抚了抚额，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也就本公主不跟你个姑娘一般见识，换成旁人，还真能给你杀了，还管是不是青天白日？ 笑话！ “怎么了？” 木头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心里不爽！”柳衿嘟了嘟嘴，只觉得胸口堵着一股气。 “谁惹你了？” “你说呢？” 木头戎一脸茫然，“你不说我哪知道？” 柳衿只感觉被堵在胸口的那股气给撞了两下，身子颤巍巍地一哆嗦，看木头戎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装傻……真真是作孽啊！ “从现在起，没本公主允许不许说话！” 柳衿丢下这话，便如同逃跑似地朝着菩提引的路飞奔而去。 这处偏堂设在大佛堂旁边，屋子不大，屋内摆设也简单，只是多添了几把椅子，几个人都已坐下。见柳衿从屋外快步走进屋来，梨湘最先站起身迎了上去。 “不必多礼，都坐吧！” 柳衿摆了摆手，找到一把椅子自己也坐了上去。 “我家主子脾气最是好了，什么时候仗势欺人过？”梨湘护主心切，见柳衿没说话，她便先开口兴师问罪了。 “脾气好？”李燕婉一副你骗鬼呢的表情，斜眼瞪向梨湘，冷笑：“你可以出门打听一下，大可随便找人问，嗣音公主的脾气好吗？” “我家主子脾气要是不好，你们此刻还能这般安稳地在这坐着？早拖出去砍了！”梨湘急了，恨不得冲上去直接跟人打一架。 “怎么，还说不是仗势欺人？”李燕婉哼了一声，眼神里带出浓浓的气愤，“仗着公主身份害人不浅！” “你快别，别说了，好像，好像真生气了……”粗布少女紧挨着李燕婉，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拉她。 “那又如何？这公主本小姐早就看着不顺眼了！” 一直未出声的柳衿，突然挥了挥手，打断了想要上前理论的梨湘。 “说说吧，本公主是杀了你全家了，还是诛了你九族了？当着那么多人肆意口出恶语，真当公主不敢治你个死罪么？” 柳衿心里带了气，说话也不喜拐弯抹角，直接就冷冷开了口。 你把我大哥拐跑了！ 李燕婉差点就脱口而出，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至少气势上依旧丝毫不让，才扬了扬声道：“公主殿下不认识我，难道不认识李文忠吗？” “嗯？”柳衿一愣，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不过是谁啊，想不起来啊…… “你跟李文忠什么关系？”梨湘忙问。 “李文忠的妹妹！” “啊，是你呀！”梨湘不由大叫一声。 “谁啊？”柳衿却还是一脸茫然。 ‘那位投湖的妹妹……’梨湘动了动唇，向柳衿解释起来。 ‘投湖，掉湖里那个的妹妹……’ 柳衿看了一会，终于明白了梨湘的唇语，眼角不由一抽，紧跟着脑袋有些晕忽忽的。 一个投湖的就够她烦的了，怎么又跑来个妹妹？ “就算你是李文忠的妹妹，可跟你口出恶言诋毁公主有何关系？” “你把我大哥害惨了！”李燕婉终于没忍住吼了出来。 “你倒是说清楚，本公主怎么害你大哥了？若说不清，别怪本公主扒了你的皮！”柳衿的吼声也跟着传了出来。 她是真的怒了，今天若不把这事弄清楚，她这次怕真是要扒人皮了！ 第二十二章 女人吵架 李燕婉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此时此刻的情绪反倒是冷静下来不少。静静想了一会，面色重新染了层愠怒，仿佛指责似的声音在屋里传开。 “去年，若不是被你迷了心智，我大哥怎会掉进湖里去差点淹死！” “若不是因为你，大哥又怎么会背井离乡饱受冷暖拮据之苦，直到前几日才回了蔚蓝城！” “就因为你，大哥受了伤差点死在外面！” 李燕婉越说越激动，英气的五官充满了挥不散的怒气，眼神里溢出的狠劲儿更是不减分毫。同站在身旁的柔柔弱弱的粗布少女一比，两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柳衿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黑，袖口下不停揉搓的手证明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都是你的错，若不是被你勾了魂，我大哥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可本公主既不是什么妖精，也不会什么勾魂术，怎么勾来的魂啊？你教的？”难得柳衿此时还能如此调侃。 “哈哈！”李燕婉却突然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才顺了顺气说：“嗣音公主果真名不虚传啊，脸皮厚的堪比蔚蓝城的城墙。难怪会被他国皇子退亲，看来那皇子算是个聪明人。” “嗯……”柳衿点了点头，眼睛亮的跟明镜似地，抿了抿嘴不住叹息：“唉，可惜，你那投湖的大哥看来是太蠢了。” “还不是被你害的！”李燕婉又开始冒火了。 “哈，李姑娘，你是喜欢吃猪肉还吃鱼肉啊？” “什么？”李燕婉诧异，片刻后反应过来，一脸嫌厌：“都不喜欢，我吃青菜！” “青菜成精了么，怎么勾引的你？” “青菜它——”李燕婉突然发现说不下去了，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急的额上都是汗。 “青菜可把你给害惨了！”柳衿看着李燕婉直摇头叹息，砸了咂嘴嗔道：“因为青菜，你变得又黑又瘦，一点女人样子也没有，真是可怜啊……” 李燕婉的脸色由黑转青，最后几乎都青地泛紫了，才压着气从牙缝里硬挤出个几个字来：“简直是不知所谓！胡说八道！” “没错，你的确是不知所谓、胡说八道！”柳衿露出一脸娇笑。 “我，我说的是你！” “哦？我想到个词儿。”柳衿却突然说起了梨湘平日里的口头语。 “燕婉二字是安静和顺的意思吧？你还真是没什么叫什么，叫什么没什么。” “你……你……”听了柳衿的话，李燕婉却只能干瞪眼，已经完全没了反击之力。 梨湘则在心里直叫好，她家主子吵架就没有输的时候！哦，除了输给了那个傻木头…… “果真，皇亲国戚都会欺负人。” 这时，一道弱弱的声音却是帮李燕婉解了围。 “这次说话倒是没磕绊啊。”柳衿毫不在意对方说的话，反而是笑着看向了说话的人。 粗布少女脸颊明显一红，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眼里的湿意被倔强取代，上前一步正对着柳衿开口道：“公主殿下以为我怎么被欺负的？就因为我家是平民百姓无权无势，到哪都会被欺负！而你呢，你生来就是千金公主，你懂什么？”少女眼圈一红，抬手指了指李燕婉，“还有她，虽然也是富家小姐却能为我出头，可说到底，我跟你们完全不同，你还是公主，她还是富家小姐，我还是只能任人欺负。出身不同，只能任命！” 小小的身体说完这番话似乎用尽了力气，尾音还未消，粗布少女就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蹲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你的出身你改不了，但是会不会被欺负，跟出身没关系。认不认命，也跟这些没什么关系。” 柳衿说话难得正经一回，李燕婉本来到嘴边的话语却是生生止住了。她愣了半晌，像是在回味柳衿的这番说辞，也像是在思考另一番说辞好反驳柳衿，可终究没想起该如何说。 “我……”粗布少女像是被撕扯开了最后一道口子，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别哭了！”李燕婉一阵头疼，眼见那眼眶里冒不停地泪花儿，完全没了招架之力。心里的气不由又重新转向柳衿，“公主殿下少转开话题，我大哥的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放过本公主那是你自己想不开，跟本公主有什么关系？”柳衿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嗣音公主果真就会颠倒是非，我大哥一向老实本分，若不是因为你怎么会变这样！” “人都是会变的，这你真得去问问你大哥了。” “……” 李燕婉已经有些抓狂了，怎么感觉好像真的有点是他大哥自找的呢？还没想明白怎么接话，柳衿的进攻却已开始。 “所以说，你大哥死皮赖脸地往上凑倒是都怪本公主长得太美的错了？” “还是说，都怪本公主性格太招人喜欢啦？” “你大哥马术不精，射鹿不成反跌进湖里，不会游泳差点淹死，都怪本公主没有拦着他投湖？还是怪本公主没有把那湖给封上？” 柳衿这一连串的话对李燕婉造成了很强烈的打击，她被逼地只能抛出最后一记招式：“你的名声那么臭，整个安凌都知道！我大哥被你蛊惑，也是倒了九族的霉了！” “你这么一说，本公主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一切都是因为本公主拒绝你大哥拒绝地太委婉造成的。” “……”李燕婉有些懵了。 “哦，对了。你大哥这几天送的东西太难用了，本公主正愁不知道往哪里扔呢，你来的正好，一会走的时候顺便把东西都拉走吧。多叫些下人来，箱子太多。” “好了，看在你如此这般维护自己大哥的情份上，本公主这次就不治你的罪了，你可以走了。不过，下次若再见面，可就不会再说这么多话了，本公主，会直接动手。”柳衿悠悠哉哉地下了逐客令。 “谁还要再跟你见下次啊！”李燕婉几乎是扯着嗓子吼了出来，顿时觉得嗓子都哑了。 “李姑娘，我有句话想问问你。”此时，梨湘挺着小胸脯走到李燕婉身前，白了一眼过去。 “什么话？”李燕婉一阵心颤。 “你肯定没有男子喜欢吧？” “我……”李燕婉面色转黑，想出声反驳，可事实是她真的没有男子喜欢啊……所以，她才来求姻缘签，结果就遇见了嗣音公主，再然后……李燕婉胸口一阵疼，伸手捂上去，咬牙道：“本小姐有没有人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做一些蠢事，至于什么蠢事么，你可以回家去问问你大哥。” 被柳衿和梨湘主仆二人轮番出招下，李燕婉感觉自己到处都是破绽，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抬了抬脚想离开，又想起来身旁蹲着的粗布少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本小姐要走了，你走不走？” 粗布少女没有回应，只是一直小声啜泣，身子一颤一颤地。 “唉！”李燕婉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用力甩了甩袖子，朝着粗布少女瞪了过去：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我，我……还不能走……”少女身子颤地越发厉害了。 “李姑娘，你吓到她了。”梨湘出声提醒。 “哼，那你留在这好了，本小姐不管了！”李燕婉最后又狠狠地瞪了眼柳衿，转身朝门口扬长而去。 第二十三章 还有这种操作 “咦，你怎么在这啊？”柳衿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菩提，那小和尚人靠在墙角边，双手作合十状，嘴里嘀嘀咕咕不停，像是念经一样。 ‘女人吵架，果然不讲道理啊……’菩提明显还沉浸在刚才的“吵架风浪”里没缓过神，嘴巴张张合合地不停念叨着。 “小菩提！”柳衿耐着性子又唤了一声。 “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菩提这才回了神，忙朝着柳衿拜了拜。 “拜什么拜，本公主就是想问你，知罪吗？” “什么罪啊……”菩提一阵心慌，总觉得柳衿的眼神有些摄人。 “当然是扰了凤架的大罪！”梨湘在一旁附声。 “小僧，小僧——”菩提结巴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嘘，梨湘你就不能小点声说话，把小菩提都吓坏了！”柳衿说着站起了身，朝着墙角边走去。 菩提本能想向后躲，可身后都是墙面，没地方退了。他只能咬了咬牙，硬着头往前挪了两步，红着脸小声道：“小僧有罪，请公主殿下责罚。” 柳衿停在菩提身前，这么一比才发现，竟然连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和尚都比自己高一些，不由心里一阵气闷。 “靠过来点！”气呼呼地勾了勾手指，“把耳朵凑过来。” “哦。”菩提这会儿不光脸红了，耳朵根也噌地一下全红了。 “回头父皇要是派人来巡查，你就说你们寺里的经书只剩下两本了。” “怎么就只剩两本了？你又烧了？你都祸害了我们多少经书了！”菩提急了，一着急就失了分寸，把心里想的话一股脑都道了出来。 “不是烧了，是烛火无眼，无心之失。”柳衿十分耐心地为菩提解释起来。 菩提心里别提多委屈，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说多错多，只得抬起手捂住嘴巴，直扑闪着两只无泪欲哭的眼睛，怎么都不肯说话了。 “瞧你这模样，好像本公主对你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得。”柳衿顿感一阵心累。 你就是做了坏事啊……菩提忍不住心里一通抱怨。越想越是委屈，想他也是十五岁的人了，看着比柳衿还要年长，可怎么就跟个受气小媳妇似得……倘若被游渊师傅知道了，怕是又要被罚写经书了……经书？！菩提一想到这俩字，就感觉心口发痛。 “师兄师兄，福和大师要开始解签了，让你赶紧过去呢！”菩晏从大佛堂方向跑了过来。 菩提不由松了口气，往边上移了移身子躲开柳衿直射过来的灼人视线，终于是开口说话了：“公主殿下，小僧能不能先过去？” “解签有什么好看的，无趣。”柳衿嫌弃更甚，不过话虽这么说，可还是挥了挥手放菩提走了。 待到俩小和尚出了屋子不见了踪影，梨湘才走到柳衿身旁，趴在她耳边说起了话。 “主子，那李文忠我是没什么印象了，可他这妹妹给我的印象倒是很深刻——深刻地讨厌！”梨湘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你呀！气还真大！”柳衿莞尔，纤指点了点梨湘的鼻尖，眼睛一转，说道：“我倒是觉得，她性子挺率真直接的，不过确实也挺招人烦的。” “能不能别说李小姐的坏话……” 一股柔弱的声音又适时地响起，话音虽小，却叫人听得清楚的很。 “你怎么还在这呢？”梨湘顺着声音看去，见是那个蹲在地上的粗布少女，不由眉头紧锁、愠色又往上提了提。 “我，我没地方可以去了……”粗布少女的声音弱了一些。 “你没地方可以去，跟你赖在这有关系吗？”梨湘的火爆脾气再次被点着。 “我今天，若不求支签回去，会被，会被打死的……”粗布少女立刻变得战战兢兢，声音最后小的简直成了蚊子音，真是越发衬着可怜起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恨你自己太怯弱。”柳衿看着粗布少女的目光闪了闪，迟疑了一会还是软下心来，边摇头边低声叹了口气：“也罢，你跟本公主去大佛堂解签吧，省的被人打死怪到本公主头上。” 粗布少女面上一喜，忙朝着柳衿连连道谢。 柳衿没有受下少女这看起来慌乱而至的谢，直接径直走出了偏堂，可刚出去没多久，就发现大佛堂前面排队求签的人群竟然是越来越多。 “主子，这可怎么办啊？”紧随而至的梨湘也是一阵眼晕。 “插队解签啊，傻不傻？”柳衿嗔道。 梨湘一阵语塞，“啊，还有这种操作呢？”忍不住在心里一阵鄙视，主子脸皮好厚啊，您插队能不能别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还顺带嫌弃她傻？ 于是乎，柳衿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越过排队的人群走进了大佛堂。身后跟着的粗布少女神色有些紧张，走的十分地小心翼翼。 排队人群见有人竟敢插队，性子烈的人就欲挽起袖子上前叫骂，结果一瞪眼发现领头的竟然是嗣音公主，顿时真的只是挽了挽袖子，叫骂的话直接给咽回了肚子里。 佛堂外人群熙攘嘈杂，可佛堂内却是十分安静有序。 一入佛堂，香案上点着的熏香味道就飘了过来，很是安神。 柳衿轻轻嗅了嗅，脚下的步子放轻了些。打眼一瞧，佛堂里正中挂着个帘子，菩晏正站在帘子前端着个盘子，里面整齐摆放着要解的各种签。 “你求的签呢？”柳衿看向身后跟过来的粗布少女。 “哦，在这呢。”粗布少女一边回答，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红布小包，小心地打开，将里面叠着的一张纸拿了出来。 柳衿接过纸条，并没有打开看，直接顺手递给了梨湘，“拿去给那神棍——哦，老和尚看看吧。” “老和尚”这个词儿，已经是柳衿能给这个解签大师最客气的称呼了。 梨湘将眼里的光一收，煞有介事地走向了帘子后面。 菩晏很有眼力的没去阻拦，只是目光晃了晃，最后看向了柳衿，眼角一弯笑了起来。 “公主殿下要不要也进去听听啊？” 柳衿眉头一皱，本想拒绝，可嘴里却是答应了一声，跟着便点了点头。 “嗣音公主殿下驾到！” 菩晏利落地为柳衿掀起帘子，跟着大声吆喝起来。 “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柳衿斜了眼菩晏。 “小僧因为比较胖，所以声音洪亮。嘿嘿。”菩晏这一笑开，脸上便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怎么看都很无害可爱。 第二十四章 柳濯 柳衿也跟着一笑，看起来更加无害。 “小胖子，你叫菩什么来着？” “菩晏。” 至此为止，柳衿这一次来濂华寺，竟是破天荒的记住了两个小和尚的名字。一个爱脸红的菩提，一个圆滚滚的菩晏。 “有点意思。”柳衿说话间已经闪进了帘子后面。 “谢殿下夸奖。”菩晏直接就把柳衿的话当成了对自己的夸赞，接受地相当自然。 “这是签文，这位夫人请收好。” 柳衿进来的时候，正瞧见菩提将写了签文的纸递给一个衣着考究的妇人，她含笑将纸接过叠好，又朝着正中央坐在案几后面的一个老和尚福了福，出声道谢：“民妇多谢福和大师解签。” “呵呵，一切皆是你我有缘，不必拘礼。”福和大师已年过半百，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妇人便也不再拘泥礼节，将叠好的纸收起来转身退了出去。 福和收回目光，将手里的笔重新沾了些墨汁，朝菩提看了一眼：“请下一位吧。” “这儿呢！” 梨湘喊了一声，推了推粗布少女。 粗布少女有些不安地搓了搓衣角，朝前迈出一步。 菩提面色无恙地将刚刚被梨湘强塞过来的纸条展开放到了福和眼前的案几上，就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小字。 “小姑娘这签是为自己求的吗？” “嗯。”粗布少女小声答应着。 “叫什么名字？”福和看着签文上的字继续问道。 “我姓阮，单名一个乔字。” “哦，是乔木的乔？” “嗯。”阮乔拽了拽自己的衣裳，再次小声答应着。 福和至此便不再说话，将纸拿起来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仔细看起来。 “主子，阮这个姓很是少见呀。” 梨湘这时候已凑到柳衿身旁，极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哦？怎么？”柳衿明显察觉到了梨湘似乎话里有话。 “若我没记错的话，二皇子殿下心仪的那位好像就姓阮来着。”梨湘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竟有些兴奋莫名，险些没压住声音喊出来。 “啊？”柳衿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很是震惊，不由瞪大了眼：“不会是——” “有可能——”梨湘紧接着附和。 柳衿立刻打断了梨湘的话，想也不想就直摆手：“一定是你记错了，即便是你没记错，二哥心仪的姑娘也不可能——”说着话音一顿，眼睛往阮乔那儿瞟了瞟，咳了一声：“不可能是这么一个如此胆小的小痩丫头！” “也是，二殿下那般出色之人，看上的女子定也是绝世无双的。”梨湘的兴奋劲儿已淡，转而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朝柳衿靠地更近了些，小声道：“主子，二皇子给你写的信里可有提到关于那个心仪姑娘的事？” 梨湘这么一问，柳衿便想起了几天前侯府管家来的时侯悄悄给她的那封信。信背面的小字正是她二哥留的字，一个“濯”字。 而安凌国二皇子全名正是叫——柳濯。 柳濯性子温文儒雅，满腹才学，柳衿却是性子乖张，满腹叛逆。性格相差悬殊的两个人，彼此之间的感情却是极好的。而两人的生母却不同，柳衿的生母是崇安帝当年最宠爱的妃子——纯妃，何莲儿。只是何莲儿在柳衿六岁的时候便已去世，这件事也成了柳衿心里无法揭开的痛处，很少再去深探。而柳濯的生母庄妃一直不得宠，几年前也生病去世了。 柳衿一直对自己的那些爱慕者动不了心思，其实也有柳濯的影响。 在她心里，只有能跟她家二哥一样出众的男子才会让她心动，而她命里出现的那些似锦的桃花们，全都是还没长开的烂桃花。 不知不觉地，柳衿的思绪已经飘远。 “主子，主子！”梨湘推了柳衿一下。 柳衿这才回了神，接着梨湘刚才的问话说了起来。 “信里是提到些，不过所述不详。但肯定不是眼前这个叫阮什么的小瘦姑娘就对了。” “咳咳，阮乔。”梨湘对柳衿这个提名就忘的本事也是无语了。 这时，福和那边也有了结果。他将签文纸往案几上一放，缓缓开了口。 “此签颇有门道，内藏玄机。老衲将解出的签文写于纸的背面，你拿回去好好琢磨吧。” “是，多谢大师！”阮乔的声音终于大了些，音色里难掩激动。 几乎是抖着手将写了签文的纸接过，小心地叠好揣进了怀里。做完这些，阮乔深吸了口气，走到柳衿身边朝着她福了福：“民女多谢，多谢公主，公主殿下。” 听着阮乔依旧结结巴巴地对自己说话，柳衿忍不住抚额叹了口气：“你很怕我？” “他们都说，都说你性子有点怪。”阮乔说完便低下头不敢看柳衿了。 “嗯……”柳衿想了想，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说的对。” 阮乔低垂的脸上眸光一闪，咬着唇支支吾吾道：“民女倒是觉得，觉得公主殿下性子很好。” “呵……” 柳衿的笑声从阮乔头顶上传出，是那种似银铃般的独属于少女的笑声。阮乔听着听着也不由跟着翘起了唇角，竟是忘记害怕了。 “你是第一个夸本公主性子好的，有眼光啊！”柳衿的手落在阮乔肩上拍了拍，力道有些重，压得阮乔一侧肩直往下垂。 “咳咳……”菩提尴尬地咳了两声，却是红着脸不敢看柳衿，小心地插嘴道：“公主殿下，阮姑娘的签已经解好，外面还有很多人排队等着呢，你看是不是……” “解了签可以走了吗？” 柳衿看着瘦瘦弱弱的阮乔，同情心竟然又开始上涌了。 “嗯，可以回去了。”阮乔低声答着，又郑重地给柳衿行了礼，才转身走出了大佛堂。 送走了阮乔，柳衿将视线缓缓转到了佛堂中央。 “老和尚，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难不成我脸上有签文？” “额，签文倒是没有，只是——”福和没想到柳衿突然话锋转向了他，竟是已经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神色难免有些尴尬。 “吞吐什么，有话直说。”柳衿可不想跟这神棍老和尚浪费时间。 “老僧是观到公主殿下面色红润，近期想必会有桃花，老僧为殿下算上一卦如何？” 第二十五章 你死定了 嗯？ 柳衿不由秀眉一凜。 这老和尚，到底有没有眼力见儿，难道看不到她脸上写了“拒绝解签”四个大字么？ 还妄言她近期会有桃花，她柳衿何时没有过桃花？！ 还敢给她算卦，她可不敢保证这老和尚说出卦象之后她会不会忍不住找人来把他给宰了！ “呵……”柳衿冷笑，缓缓走至那老和尚跟前，唰唰飞过去两个眼刀：“既然如此，桃花似锦，这个卦能解吗？” 福和一愣，开始细细品起柳衿说的卦象里的内容来。失神片刻后，情绪才稍稍有了些缓解，轻抖了抖僧袍，微一颔首道：“不知公主殿下想怎么解这卦？” “求问就免了。”柳衿边说边低头俯身过去，刻意压低声音却十分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本公主要破解。” “这个，怕是要从长计议。”福和将手里拿着的笔放下，想了想才缓缓道之：“世间一切皆有定数，缘来缘去自是因果相生既也是相克。相生者得缘，相克者失缘。情爱自古定数极深，姻缘生生克克，克克生生，无法以修定数而破，也无法以断缘而修定数。卦象示吉便为吉，卦象显凶则必凶，吉凶难料亦难卜，吉凶皆由定数所控……” “闭嘴！”柳衿怒了，将手重重地拍向案几，发出“砰”地一声响。 “说人话！” 福和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声吓了一大跳，额上冷汗瞬间溢出来不少。不过，他好歹也是普淮寺的老大，看年纪都能当柳衿的爷爷了，很快便也就恢复了镇定。 “阿弥陀佛……”福和坐地端正了些，看着柳衿正色道：“概括之就是破解起来很难。” “很难？”柳衿的小手在案几上划拉了两下，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难不难跟本公主可没关系，跟你有关系。” “此话何解？” “概括之，就是你若破解不了本公主这个卦象，本公主就叫人去拆了你的寺庙。” “你，你，你怎么不讲道理！”福和镇定全无，瞬间有种急火攻心的感觉。 “怎么，不行啊？”柳衿直起身双手在胸前交叉一抱，一副这里本公主最大，本公主说了算的架势。 福和再次愣住了，迟疑半晌后才将情绪放缓下来，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贫僧真的破解不了。若殿下真要去拆寺，贫僧会领着众僧坚决护寺！” “唉，真没意思，果真是个神棍。”柳衿顿感兴致缺缺。 “木头戎呢，让他来把这神棍老和尚绑了！” “主子息怒啊！”梨湘连忙出声劝：“木头戎不知道这会去哪了，要不我陪着主子出去找找？” “嗯？”柳衿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梨湘看去，见她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发现柳衿看她竟然还朝着柳衿挥了挥小手。 菩提一直躲在边上收拾签文，听着几人的对话，将最后一只签收进签筒里，才收回手拍了拍胸口，幸好他家游渊师傅躲得快，这公主果真是——额，有些与众不容。 想想就是一阵后怕。 不过，怕归怕，福和大师有了麻烦，他却是不能不管的。 “公主殿下，福和大师不是有心的，你别生气，等游渊师傅闭关回来，小僧把你的卦拿给他看看，说不定他可以为殿下排忧解惑。” “游渊？”柳衿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老和尚，不由摆了摆手。 “他还是算了吧。” “梨湘，扶本公主走吧。”说着，朝梨湘抬抬小手。 “来了来了！”梨湘脆生生地喊着，几步小跑就到了柳衿跟前。 “主子，我扶你出去吧。” 柳衿不再搭理福和，反而朝菩提笑了笑，说道：“记得本公主交代你的事。” 说完话，又无声地动了动唇，一看便是那两个让菩提看了心痛不已的字：经书。 菩提一瞧，果真泛起一阵心绞痛。 罢了罢了，嗣音公主说是两本那就两本吧，幸好他之前听她话将那桌上的经书收走了，否则必定也难逃公主殿下的魔爪…… “主子，我们现在要去哪？”梨湘扶着柳衿走出大佛堂，看着依旧望不到头的人群有些恍惚。 “先离开这吧，人这么多都要吵死了！” “不是你要来凑热闹的吗？”梨湘忍不住吐槽。 “不许顶嘴！”柳衿伸手戳了戳梨湘的眉心，旋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抬起手指向远处那排显眼的桌子：“你去那边再给我端几盘吃的过来。” “主子饿了？” “都前胸贴后背了……”柳衿的声音有些飘，用手抚向肚子，里面空荡荡的都要瘪进去了。 梨湘一脸心疼，不再多话，忙跑过去找吃的了。没一会便去而复返，手里拿了两个馒头，在柳衿面前晃了晃。 “怎么就只拿了馒头，菜呢？”柳衿只觉眼前一黑，她刚才明明看见还有好几样素斋的。虽然做的很难吃，但也比白馒头强啊。 “就只有馒头了……” 梨湘说出了让柳衿无法接受的事实。 “先离开这再说吧。” 柳衿丢下这话，便快步朝今早来的路走去。 “你去把木头戎找来。”柳衿边走边下命令，话题竟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刚刚梨湘劝说柳衿的时候。 “真要去找他啊，找他做什么？人来了说不定又惹主子生气。” 柳衿停下步子，神色有些愤愤却是无奈更甚，忍不住扬起了声：“你去找他帮我到厨房里弄点吃的来！”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还是主子聪明！” 梨湘眸子一亮，恍然大悟。下一刻，手里的两个馒头便飞了出去，在柳衿眼前划出了个小弧掉到了泥地里。 “你怎么给我扔了！！”柳衿怒吼，目露寒光，简直想把梨湘掐死的心都有了。 “我，我去找厨房，哦，不对，我去找木头戎找厨房！” 梨湘身子一跳，一瞬间便躲到了柳衿的攻击范围外，转眼便跑出去老远。 “周！梨！湘！”柳衿牙齿咬地咔咔作响。 “主子，等我回来呀~”梨湘还不忘回过头朝柳衿挥挥手，“对了，你先回厢房，那里还有些果子，你先吃了垫垫肚子！”终究是怕她家主子饿坏了，梨湘十分“好心”地又提醒了一声。 “没用的，不管是什么果子可都比不得馒头，这次你死定了！”柳衿依旧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原本亮晶晶的眸子里汩汩地冒着怒火。 第二十六章 全是套路 “味道还行，除了有些，酸。” 柳衿将咬了一口的小果子放下，忙拿起茶壶倒水。清凉的茶水入了口才冲淡了些酸味儿。因为酸味纠结在一起的五官慢慢展开，眼角上竟然还挂着滴小泪珠儿。柳衿顿觉哭笑不得。 吃个小果子还能哭了，这是有多难吃呀？ 不由又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感觉更加饿了。 “可惜了我那盘没吃完的豆腐……”柳衿砸了咂嘴，开始回忆以往那些有东西吃的日子。想着想着，渐渐来了困意…… “什么味道这么香？”柳衿睡梦里好像闻到了让她食指大动的美味，似乎有些熟悉，是什么好吃的？ 包子！广兴斋的包子！ 柳衿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本以为刚才只是在做梦，可面前的桌上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摆着……募地一惊，猛地睁开了眼，桌上竟然真儿真儿地躺了一篮子热气腾腾的包子！ “梨湘？” 柳衿的第一反应，出口唤了一声梨湘的名字。 可这屋子里除了她再也没有旁人，叫了一声后也没人回应。 柳衿用力咽下口水，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从那些诱人的包子上面移开，起身走向了门口。 她倒要看看，这包子是怎么长了腿跑到她屋子里的。 开门后往周围一瞧，果然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个人。 呵，你以为你背对着本公主，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木头戎，你在这儿做什么？” 柳衿习惯性地斜靠在门边上，被阳光这么一照有些睁不开眼。 谁料，木头戎仿佛没听见柳衿说话一样，压根一声也没出。 柳衿本想着让这木头去厨房帮她拿点吃的过来，可她屋里现在正有一篮子广兴斋的包子在等着她，那些食不知味的素斋自然是入不了眼了。 “里面的包子是你弄来的？” 结果回答柳衿的又是一阵沉默。 “你不回本公主不要紧，总该回过头看一眼吧。” 话音落下，果不其然，那个杵在院子里的高大身影动了动，缓缓转过了身。 木头戎轻翘着嘴角，虽嘴上一直没出声，可一对望着柳衿的眸子里尽是戏。 “那包子是怎么弄过来的？” 木头戎摇了摇头，依旧不说话。 “为何不说话，变哑巴啦？” 就见木头戎抬起了手，手里拿着一张纸，然后向柳衿走过来，将纸递上。 柳衿把纸拿到眼下展开一看，入眼的是一片黑漆漆的歪歪扭扭的字，脑袋“嗡”地一声，像被人打了一拳。 这木头是故意来整她的吧？ 柳衿竟然认认真真地将那一整片小字看完了，并且还看懂了上面写的内容……那上面狗爬一样的字意思竟是：‘你说让我不许说话。’ “死木头，你要不要这么听话呀？”柳衿抬起头白了眼木头戎，手里的纸攥地咔咔直响。 谁料，木头戎竟然十分肯定自己听话这一条，用力点了点头。 柳衿心尖儿一颤，感觉身上的力气简直要被抽干了。 “说话，本公主现在命令你说话！”柳衿这一发怒，肚子更饿了。紧皱着眉又扬声问：“那包子到底怎么回事？” 木头戎这次终于开口说话了，表情变地十分认真：“你不是想吃了么？” 柳衿脸上表情一僵，再次被木头戎的认真直白打击到了。 “所以……？” “所以我就给你买回来了。” 木头戎回答地十分简单直接，气质淡定明朗，似乎没沾染一丝一毫杂尘，可柳衿却无法淡定了。 “因为我说想吃了，所以你就给我买回来了？”柳衿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声音也跟着轻柔起来。 “嗯。”木头戎眼睛里的波光依旧清澈，低头靠向柳衿，两只眸中尽是她那对逐渐朦胧的眸眼。 “广兴斋可是在蔚蓝城，离着濂华寺十几里呢，你怎么过去的？” “跟着你来的队伍里不是有马么，恰好养在了濂华寺外面，我顺手牵了一匹跑得快的。” “跑得快的？”柳衿不由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不会是那一片棕色的额上有一团黑色毛的马吧？” “是，看品相，它是跑的最快的一匹。” 柳衿听完木头戎的话，眸色却是暗了下去。 会轻功，还会骑马，甚至懂得练兵和挑选马匹...... “你不是饿了么，还不去吃？”木头戎轻轻一笑，语气里竟带了丝宠溺。 “对呀，本公主都要饿死了！” 柳衿被木头戎的这一声打断了思绪，她也确实太饿了，完全没察觉木头戎的语气，经他这么一提醒，便也不再多想，转身就奔回了屋子。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桌子，还好，那个篮子还在。 跑着走到桌子前，忙朝篮子里瞧瞧，还好，包子也还在。 柳衿这才放下心来。 下一刻便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不过，她好歹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不是？吃饭动作还勉强算得上优雅，除了头一口咬的比较大口之外，头一口嚼地比较大声之外，头一下吞咽地比较急迫之外......好像其他也没有什么毛病了。 “就这是这个味道！”柳衿完全被感动了，感觉此时此刻十分满足，顺带着看木头戎也越发顺眼了。 不过，她现在可顾不上跟木头戎聊天，也不管那人进了屋后直接站在了她对面瞧她狼吞虎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还时不时露个轻笑，想想都很欠揍，然而这些柳衿全顾不上了，她只顾摆弄包子了。 “你也吃一个！” 柳衿吃开心了，觉得应该分享给木头戎一个包子。结果，木头戎的手伸过来还没碰到包子上时，柳衿瞬间就将篮子提了起来护在了怀里，然后一脸警觉：“不行，本公主差点忘了你一顿饭能吃下好几笼了，这个你还是别吃了！” “好，都听你的。”木头戎只是笑，缓缓收回了手，继续看柳衿跟包子对战。 “咯~” 终于，篮子见底了，柳衿也感觉吃饱了。慵懒地往椅子上一靠，将空空的篮子往桌上一丢，往木头戎身上瞧了一眼，笑嘻嘻道：“木头戎，这次做得很好，本公主大大有赏！” “嗯，我想要一套弓箭。” “你，你还真不知道客气呀......”柳衿再次被木头戎的直接打败，这家伙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客套，什么又是婉转，不过，给他赏赐柳衿却也是很乐意的。 因为她的确太想吃广兴斋的包子了，木头戎这一回出招可算是直中要害。 “嗯，赏了。”柳衿心情极好，大手一挥，十分豪迈：“本公主有套珍藏的弓箭，等回了碧胥殿就赏给你。” “不必。”木头戎出声打断，“就给我前几天收到的那套弓箭吧，我出去买包子的时候瞧见后山有很多野兔子，正好去打点来。” “野兔子？！” 柳衿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眼睛都直了。 第二十七章 捡到宝了 “嗯，野兔子，你喜欢吃吗？”木头戎文文雅雅地问道。 “你会做兔子肉？” “不记得，但是可以试试。你想吃，我就去做给你吃。”木头戎此时已经在柳衿对面坐下，看着柳衿那放光的眼睛里好像有几十只兔子在跑...... “当然想吃，而且想得紧啊，本公主可好久没开荤了！”柳衿激动地大喊。 “不对呀，你才刚吃了包子，肉馅儿的。” 柳衿原本阳光灿烂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这木头还真是不解风情啊，随时随地“无心”地反驳她。 “呵呵......”不跟你一般见识...... 抽了抽嘴角，柳衿习惯性地一条胳膊杵到桌上托起下巴，不由又好奇道：“那你是怎么出去的？” 木头戎神色略微一顿，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没一会开口道：“飞出去的，我会轻功。” “......” 柳衿撑在说上的胳膊颤了颤，声音也跟着一抖：“你想起来了？” “这倒没有。就是站在墙边上纵身一跃，就飞出去了。” 听完木头戎的话，柳衿先是一阵失落，随后便又提起了兴致。 “你能躲过那些护卫出去？” “是啊。”木头戎点点头，紧接着又抛出来一句很欠揍的话：“躲他们很容易的。” 果不其然，柳衿在听到木头戎的这番回答后，牙齿已经咬的卡卡作响，若不是知道木头戎是无心的，真的感觉他是在赤裸裸地挑衅了！ “容易么？”柳衿脸阴了下来。 “容易。”木头戎对柳衿的生气毫无察觉，依旧肯定着。 柳衿只觉得无语凝噎，一瞬不瞬地听着木头戎的眼睛看了好一会，脸色才渐渐好转。 “还真是蠢。不过你也挺幸运的，能遇见本公主这么个不跟你计较的人，要不然你早不知道被揍成什么样了。” “遇见你，此生有幸。” 木头戎再一次很认真地语出惊人。 一瞬间，空气凝结了。 柳衿有些懵，更有些觉得脸颊发烫。 下一刻，“砰”地一声，柳衿一拍桌子，一脸娇怒：“你这该死的木头，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还敢说你身上那个‘戎’字不是哪个姑娘的闺名儿？” “我，我没说过啊。我全然不记得了......”木头戎感觉自己很冤枉。 “罢了罢了，本公主便不与你计较。”柳衿顺着木头戎的话挥了挥手，下一刻眼睛里闪过一道精明，“你刚才说很容易便出去了，你倒是跟本公主说说，如何那般容易地躲开了护卫巡视的？” “他们巡视会有交替，交替的时候会有两盏茶的空档，只要利用好了，翻墙出去并非难事。” “两盏茶？大概是多久？” “嗯......”木头戎显然没想到他说了那么多后，柳衿会问出来这么一句，皱眉略一思考，眼睛不由瞥向了装包子的篮子，解释道：“差不多是我吃十个包子，你吃六个包子的时间。” “.......” 于是，柳衿开始回忆她刚才吃包子的速度，顺便也回忆了一下当初木头戎在她面前狼吞虎咽一顿吃掉四笼包子的场景，心里这么一算，不由有些恼火。 “本公主哪有在你吃十个的时候能吃下六个！” “不会错的。”木头戎一脸正色道：”我刚才有在数。” “你意思是不是说本公主吃饭很粗鲁？” “至少刚才吃包子是这样没错。” “你滚，你现在就给本公主滚出去！” 柳衿的公主脾气总算是压不下去了，登时便火冒三丈，简直想掀桌了！ 想她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未及笄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个金枝玉叶打小被捧着惯起来的公主，说她长得不美，她忍了；说她性子乖张，她觉得还挺对的；可说她吃饭粗鲁，那不是在侮辱她的教养么？ “又生气了？” 木头戎压了压眉眼，一脸的不解。 柳衿最气的是，不是木头戎惹自己生气的言语，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惹自己生气了！ 这才是最让她抓狂的！ “对，生气了，气的想打人！”柳衿说话间已经攥紧了拳头。 “既然如此，你跟我到濂华寺外转转吧，看看有没有人可以打。” “你认真的？”柳衿瞬间又被这话打败了，简直都忘了生气。 “嗯，我去观察一下，算算时辰，然后带你出去。” “你怎么带我？你用轻功能带人？” “还不太清楚，可以一试。” 于是，木头戎在柳衿期盼无比的眼神里走出了厢房。 …… 梨湘几乎找遍了整个濂华寺，中途还问了好几个小和尚，都没有瞧见木头戎的人。无奈，只得改问厨房在哪。她决定以身犯险，潜入厨房为柳衿弄几样吃的。 “主子主子，我带回吃的了！” 梨湘的声音打老远就传了过来，没一会就听见吱呀一声门响，就见她提着个小包袱跨进了屋子。 “不必了，我已经吃饱了。” 柳衿的面前铺了一张纸，正拿着笔往上面写字，头都没有抬。 “吃了几个小果子就饱了？”梨湘很疑惑，不由往桌上看了眼，发现那碟小果子还在呢。 “不是，本公主吃了广兴斋的包子。” “啊？哪来的广兴斋的包子？”梨湘以为她听错了。 “不告诉你！”柳衿抬起头，朝着梨湘调皮地眨了眨眼。 “切......主子又在故弄玄虚了。” 梨湘知道柳衿说吃了包子那肯定就是吃了，因为她不会扯谎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这时，一对圆眼落在了另张桌子上的篮子上，忙上前几步走到跟前，凑上前一闻，心下便了然。 “主子说说嘛，到底怎么弄到的？”梨湘转身凑到了柳衿身旁，语气有几分撒娇。 “木头戎飞出去带回来的。” “飞出去？！” 柳衿笔下一停，斜眼看向梨湘，对于她那吃惊不已的反应甚是安慰。 “他会轻功，还会射箭，最重要的是还会做兔子肉，梨湘你说，我是不是捡到宝了？” “主子，你等等，让我缓缓......” “好，反正时间还早，等会他还要带我翻墙呢。” “翻墙？翻墙又是怎么回事？！” 梨湘觉得她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就已经完全跟不上她家主子的想法了。 第二十八章 出事 “这你就别多问了，总之今晚你留在这里守着，本公主要出濂华寺。”柳衿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视线重新转回到桌上的纸上，继续写起来。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出去！”梨湘坚决反对。 “外面不是有那么多人守着么，我出去自然不会落了单，你担心什么？” 柳衿一面不解梨湘的担心，一面又为梨湘担心自己而感到心口某处柔软下去不少，抬起头给了梨湘一个醉人的笑意。 “主子，你这么看我，我会招架不住全盘托出的！” 梨湘话一出口，那叫一个后悔，可出了嘴的话再也咽不回去了。 “哦？那你都藏着什么全盘呢，都托出来吧。” 梨湘小嘴一抿，脸瞬间便垮了。 果真，她不能抱那种主子没有听出来话中意思的任何希望。 “嘻嘻，其实是湘儿之前有跟主子说过的，并且主子也很期待的一件小事。” “好好说话，什么湘儿湘儿的，肉麻死了！” “是是是，就算借奴婢几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肉麻死主子呀！主子就饶了奴婢吧！” “行了，臭丫头别说废话了，快交代你又犯什么事了？”柳衿才不吃梨湘这求饶的一套。 “就是，那个，我已经给木头戎下了！” “那个是哪个？你之前说的那个能治一治木头戎的好东西？” 梨湘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闪烁。 “所以？”柳衿看出梨湘一定还没有全招呢，这丫头不知闯什么祸了。 “咳咳！”梨湘咳了两声给自己壮胆，挺了挺胸脯硬着头皮道：“所以，可能这几天主子是没法跟着木头戎出去了。” “你这是下了多少呀？”若只是恶作剧般的小小惩戒，梨湘不会这般表现，柳衿心里竟是冒出来一股不好的感觉。 “这个......”梨湘声音一顿，抬起手往怀里摸了摸，没一会便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将瓶盖打开，伸到柳衿眼前晃了晃，弱弱地道：“一整瓶都没了......” 柳衿一听，拿笔写字的心情也没了，直接丢了笔，往椅子上一靠看向梨湘。 四目相对间，柳衿的目光虽不摄人却格外有一种让人心慌意乱的气势，梨湘看了没一会便完全败下阵来。 “我一不小心手滑，这药就全倒进他喝的水里了。”梨湘越说声音越小，头低地都快要嵌进胸脯里了。 “唉......你呀你！”柳衿一声长叹，想骂梨湘一顿可一看她眼泪汪汪地小红脸又不忍心了。 “那他会不会有什么事？需要解毒吗？需要请大夫看看吗？” “这，卖给我药的人只说这是强力蒙汗外加泻药，效果显著，这一瓶可以用很多次，一次性用完的情况就只有深仇大恨了......” “那到底是会被蒙晕还是腹泻？” “晕着的时候不会腹泻，醒来的时候会腹泻不止。——我记得之前跟主子你说过啊......你忘了？” “你说的那是用一次，不是用一瓶！” “是是是，主子说得对！那现在怎么办？” “你不是说下到他喝的水里了么？什么时候的事？”或许木头戎还没有喝那水呢，柳衿心想。 “就是刚才我去找他的时候，趁他不在下的。” “那你现在快去找他，若他还没有喝那水，你就想办法拦着！” 梨湘领了柳衿的命令，几乎是跑着出了屋门，一瞬间便跑没了影。 屋里霎那间安静下来，柳衿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看着桌上那写了半张内容的纸，也没什么心思再往下写了。 等了好一会，门口传来了护卫的禀报声。柳衿的心脏也随着这声喊声险些跳出来。 “何事大惊小怪的？” 这些护卫平日里看着自己走不出半步濂华寺，如此时候柳衿自然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护卫也是看出柳衿并不喜他，脸上有些尴尬，可还是十分正色地向柳衿汇报起来：“公主殿下，属下来通知殿下一声，戎大人昏过去了。” “哦。”柳衿应了一声，表现地很是淡定，“因为何事晕了？” “属下们巡视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晕了，还没来得及查看。不过，随后到场的梨湘姑娘说，戎大人是因为长时间在外面走动，被晒晕了。” 被晒晕了？得亏梨湘那丫头能想出这么个理由...... 柳衿的眼前仿佛现出了木头戎那张俊脸，正微笑着望着她。柳衿连忙晃了晃脑袋将那画面除去，心里一阵心虚。 “嗯，应该就是晒晕了。”柳衿也下了定论，脸上的焦急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忍不住又问：“梨湘可还有交代什么？” “梨湘姑娘让属下来跟公主殿下汇报一声，说请公主殿下放心。” 放心？人都晕了，显然是已经喝了下了药的水，叫她如何放心？ “你现在就出寺回宫里找许贺，就说本公主身边的侍卫病了，叫他速速安排个太医来。” 柳衿交代完这些，胸口闷着的气总算是顺了些。 “你先带路，本公主过去瞧瞧。” 木头戎住的地方距离柳衿的厢房隔着一个小院子，等到她走到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太阳缓缓落下，一阵风吹过，带来几分寒意。 “主子，你来了。” 在院门口站着的梨湘看见了柳衿，便朝着她迎了过来。 此时的梨湘已经没了平日里玩闹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很稳重，连说话声也变得有些低沉。 柳衿不由眉心紧锁，靠近梨湘身旁急切问道：“人到底怎么样了？” “已经昏过去了，脸色不太好看。” “我进去看看。” 柳衿话音还未落，已经从梨湘身旁穿过，朝院子里走去。 床榻上，木头戎静静地躺着，脸色有些苍白，额上生出了一层细汗，嘴唇紧紧地抿着，像是睡着了一样，却是睡的不太安稳。 “这不像是被蒙晕过去了啊......”柳衿心下生疑。 “主子，我也感觉不太像我下的那东西该发生的症状。”梨湘轻声说着，她对木头戎的反应也是疑惑地很。 “好烫，竟然发烧了。” 柳衿的手搭在木头戎的额头上，脸色瞬间就阴了下去。 “你去传巡逻护卫，问清楚是谁发现的木头戎，把人都给本公主叫过来。” “是！” 梨湘正色领命，快速退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练功惹的祸 柳衿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木头戎的床边，就这样低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有些空落落的，怎么都静不下来。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终于有了声音。 “主子，人都已经带到了，发现木头戎的是两名护卫。”梨湘说话间已经快步迈进屋子，站在门口的位置等着柳衿下命令。 “你搬把椅子放在院子里，我们去外面说吧。” 柳衿的声音很低沉，没有带出过多的情绪，让人判断不出此刻是喜是怒。 院子里，两名护卫并列站着，目视前方，面色深沉。 梨湘搬过一把椅子放在院子里，柳衿一抖裙摆坐了下去。 “你们二人何时何地发现的戎大人，仔细说一下经过，每个细节都不要漏下。开始吧。” 柳衿神色一沉，眼神重重扫了过去。 其中一名略年长、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护卫上前一步，朝着柳衿叩拜下去。 “公主殿下，属下是孙广，他是属下的弟弟孙平，刚才刚好轮到我们兄弟二人巡视。” 孙广开始将发生的事慢慢讲述出来...... “大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刚才第一回巡视还没过去呢。”孙平边走边歪头朝身旁的孙广说道。 “好！”孙广应了一声，便同孙平一起拐了弯。 平时他们巡视的几本都是宽敞的院落，一眼瞧过去，除了个别隐匿的墙角不能直接判断出动静，大多数地方几乎打眼一瞧便看的出有没有人藏匿。 而他们兄弟二人这一会要过去巡视的地方是一片柳树林子，一排又一排地立着几十棵粗细不一的柳树，若是真有个刺客狡猾地躲在里面，一时半会还真的无处找寻。 孙广和孙平算是心思比较缜密的，做事也一丝不苟，两兄弟一左一右进了柳树林，直接按照平日里的习惯分开巡视起来。 “大哥，你听，前面好像有什么动静！”孙平耳力要比孙广好些，发现异常后立马警觉地提醒孙广，同时右手触向腰间佩剑，快速向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孙广听了孙平的话，神色也瞬间紧张起来，原本有些缓慢的步伐不由加快，移动间也是将手探向腰间佩剑。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十分警觉地走到了声音传出的大体位置，隔着一棵粗壮柳树，找到一个视觉空隙，孙平放眼探去，瞧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挥舞着什么。 好像是在练功？ 孙平发现那人的身形有几分熟悉，可因为视线距离所限制无法看地很清楚，于是脚下的步子更加快了些，好能再离近些瞧仔细。孙广也是紧随而至，等到两人终于接近目标的时候，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男子却是突然仰头倒了下去！ “不好！” “好像认识，过去看看！”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动作及其一致地向着目标奔跑过去。 “大哥，好像是戎大人！”孙平最先看清楚了木头戎的脸，不由惊道。 “哪个戎大人？”孙广反应明显慢了半拍，还在脑海里搜索着人。 “前两天给我们排兵布阵，指导我们用柳条练兵的戎大人啊！”孙平喊了一声，旋即指着木头戎的身边说道：“你看，那里有一节柳条！” 孙广孙平自此已经确认了木头戎的身份，孙广蹲下身子准备查看一下，却听见身后又传来了人声。 “谁，谁在那边？” 梨湘试探着问了一声，看清楚是两个护卫后，才放心地走了过去看看。 “木头戎！” 梨湘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木头戎身边蹲了下去。 完了，真晕过去了，看来她还是来晚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她不能自乱阵脚，要冷静，冷静。 “戎大人今天在外面走路时间过长，被太阳晒地晕过去了！” 梨湘抬起头，看着孙广孙平二人，十分认真地说道。 “可是——”孙广眉头一皱，就要发问。 “唉，既然梨湘姑娘已经来了，那我们再去找几个人过来，一起把戎大人抬回去吧！”孙平说话间，一只手已经悄悄伸到孙广身后，用力扯了扯他。 孙广立马会意，不再多话，跟着孙平就去找人了。 ...... 随着孙广将发生的事情缓缓道出，柳衿的眉心蹙地越发厉害了。 “依你们看，他人是因为何种原因昏倒的？” “这个......”孙广想说什么，可纠结了半晌，还是吞吞吐吐地没了声。 “有话直说，不必有其他顾虑。”柳衿打量着孙广，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 “是，公主殿下！依属下观察，戎大人可能是练功不当引起的急火攻心。”孙广不再顾虑，开始说出心中猜测。 “练功？急火攻心？”柳衿一惊。 “是，属下兄弟二人过去的时候，戎大人正背对着我们挥柳条，眼看着便倒了下去。等我二人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身边还丢了那一根柳条。” 孙广说完，一旁的孙平跟着上前一步，抬起手一晃，手心里正躺着一根柳条。 “殿下，戎大人曾经教过我们用柳条练兵，所以，属下二人推断，这柳条应该就是戎大人留下的。”孙平开始向柳衿解释起来。 “嗯，用柳条练兵这件事本公主倒也见过。”柳衿点了点头，心里的气稍稍顺下一些，可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又问：“那依你们看就是这个原因么，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不知公主殿下指的是？” “咳咳，比如，中毒？” “哦，戎大人不像中毒的。”孙广很肯定地回答了柳衿。 “那像他这样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孙广又认真想了想，才正色道：“属下之前练剑也遇见过这种情况，危险倒是不会有的，就是身子可能会稍稍受点损伤，事后可慢慢调理恢复，公主殿下无需太过担心。” 到此时，柳衿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呀？”一旁的梨湘已经沉不住气了，忙出声问向孙广孙平两兄弟。 “这......”孙广想了想，再次上前迈出一步朝着柳衿一福，说道：“属下无法判断戎大人何时能醒，这个要看他是不是受了内伤和受伤的程度。” “嗯，可以了，本公主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走出这个院子以后不要再对除你们二兄弟之外的第三个人提起，晓得了么？” “属下遵命！”兄弟二人齐声应下。 “梨湘，看赏。”柳衿满意地轻笑了笑，朝梨湘使了个眼色。 “是！”梨香清脆地应了声。 第三十章 老太医 等到孙广和孙平两兄弟退下，柳衿才又开了口。 “虽然那两兄弟说不是中毒，可也不能马虎，大夫还是要来瞧瞧的。一会你先去把你加了料的水给处理干净，以后先别这么做了。” “嗯，主子放心。之前回来的时候，趁着没人，我已经把水倒干净了，药也没了。往后不下药了，再也不下了......”说着说着，梨湘的声音竟有些染了哭腔。 “罢了罢了，我又没说你什么，你还想哭鼻子呢？” 柳衿伸手捏了捏梨湘的半边脸蛋，触感又滑又嫩，一捏就是一小团白肉，很是好玩。 梨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打小就被选在柳衿身边侍候，平日里古灵精怪又有点暴脾气，擅长在心里偷偷嫌弃柳衿。梨湘的年纪比柳衿小上一岁，是个正儿八经的十二岁小姑娘。用柳衿的话来讲，那便是毛没长齐的小臭丫头。 柳衿重新回到屋子里，走到床边看向昏迷的木头戎。 这一刻，她的心情已经完全改变，看着木头戎那张丰神俊朗的脸还是忍不住一声叹，不由感慨：“唉，可怜见儿的！这难到就是自古红颜皆命途多踹么？真该让求签会上那老和尚给他算上一卦。” “红颜？谁的红颜啊？”梨湘插嘴。 柳衿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她。 “主子不是不信算卦吗？还说人家是神棍来着？”梨湘继续插嘴。 “当然是神棍，不过——”柳衿话音一停，朝着梨湘白了一眼，“你就去找那老和尚，给木头戎测个‘戎’字，本公主要看看他神棍的程度究竟到哪了。” “啊？还能这样呢？”柳衿惊地张大了嘴。 “你有意见？”柳衿挑了挑眉。 “没没没！”梨湘不停地摇头摆手。 然而，在梨湘心里，该鄙视柳衿的劲儿可是一分也没减。 她的公主主子竟然跟她扯什么神棍程度，骗鬼呢？明明就是想找人家算卦测字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承认？ 梨湘的那点小心思可是逃不过柳衿的眼睛，柳衿只需要看上一眼，便已看出个七七八八。忍不住出声调侃：“周梨湘，你那嫌弃的眼神记得收收，太明显了。”声音跟着骤冷。 “哈，主子定是眼花了！” 梨湘说什么也不可能正面承认她嫌弃公主的，公主自己看出来跟她主动承认可是两码事，完全是会被骂一顿还是会被揍一顿的两个结果。 若选其一，当然是选择被骂了...... 木头戎这一昏迷便是一整夜，因为他身体底子好，这次伤的也不算重，第二天一大早便醒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想起来他还没有带柳衿翻墙出去呢。 另一边，“小心火烛”的厢房里，柳衿和梨湘一人坐在一张桌子前，都在低头奋笔疾书。 梨湘是在帮柳衿抄经书，而柳衿则是在写昨天没写完的那张纸。 眼看着半本经书上的字都已经抄完，梨湘的手腕也开始疼了，才放下了笔歇歇。转头看柳衿，发现她竟还在写。 “主子，你这是写的什么？” 梨湘好奇地往旁边挪了挪，趴到桌上一看，额上霎时间生起数条黑线。 某某酒楼的鱼，某某小店的点心，某某铺子的肉，某某摊上的酒，某某斋的包子......内容太多了，看一眼完全记不住......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梨湘发现脑袋不够用了。 柳衿将纸拿在眼下翻来覆去地欣赏了一番，边看边开口道：“这里面都是本公主平日里喜欢的好吃的。” 我也看出来是好吃得了，可你写这么多好吃的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逼着厨师小和尚给你照单做一桌？ 梨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看你这样子，又在编排本公主了吧？” 柳衿欣赏纸张内容的同时还能抽出空来瞄一眼梨湘，就只需一眼，便把那小丫头摸的透透的了。 “没有呀，主子！”梨湘赶紧笑着否认。 “呵......”柳衿不再跟梨湘白话，收回视线，抖了抖手里的纸，接着道：“你不懂，我把所有好吃的都列出来给木头戎，这样下回他就能出去给我带回来了。不需要本公主动手，只需到时候动动嘴就行了。” “哎哟，我怎么没想到呢！”梨湘眼睛瞬间变得锃亮，打心眼里佩服起柳衿来：“主子真是英明啊！” “得了，你赶紧出去瞧瞧那木头醒了没，别杵在这了！”柳衿边说，便抬起了脚。 “主子，你怎么能踹人呢！” 梨湘这次没能躲过，被柳衿的脚踢个正着，捂着屁股委屈地直叫。 “呵呵。” 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传进了屋子里，就见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站在门口，背对着阳光，正冲着柳衿二人，笑容温暖、眼光灼灼。 阳光洒满他挺直的背，清风勾起他旳几缕发，一大早就已经如此撩人了…… 不是木头戎还能是谁？ 柳衿将抬起的脚缓缓放下，整了整裙子，一副端庄模样，看向木头戎的眼睛里全是笑意，之后便柔柔出了声：“你醒了。” “嗯，好像突然脑袋一热便不省人事了，今天带你出去吧。” “今天？你确定自己没事了？” “嗯。” “那可不行，我得让大夫瞧瞧才成。” 昨日，在得知木头戎昏迷后，柳衿便派人进宫请了御医，这会御医早就在旁边的房间侯着了。 “宫里来了位宋太医，我去把人请过来。”梨湘说着就从木头戎身旁穿过，出了厢房。 没一会，隔壁屋的宋太医便提着药箱走进来了。 “老臣请公主安。”宋太医抖着老寒腿就欲下跪。 “行了，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跪什么跪？”柳衿出声将人拦下，不由蹙了蹙眉：“梨湘，去给宋太医搬把椅子，赐座。” 柳衿原以为这宋太医一定是某个年轻些的大夫，可没想到许贺竟然大老远地派了个年纪这么大的过来。 “老臣多谢殿下赐座。” 宋太医身子摇摇晃晃地挪到椅子边上，手哆哆嗦嗦地撑住椅子扶手，费了半天劲总算坐了下去，看得柳衿梨湘是一阵冒汗。 “宋太医，你这手，把脉扎针的时候不会抖吧？”梨湘想想都怕。 “哦，这倒不会，不会，老臣诊病还是很专业的。”李太医连连摆手，急忙证实自己的医术。 “嗯，那就开始吧。” 梨湘便也不再多话，身子往边上一闪，招手让木头戎走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看谁能演 木头戎此时的脸色完全说不上好看，眼睛停在那宋太医哆嗦着拿药箱的枯树皮似的手上，就见他人最后停在自己身前，然后将胳膊探了过来。 果真如宋太医自己说的，他诊病的时候真的没有手抖，动作还很是娴熟。 把脉的神情有些严肃，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朝着木头戎招了招，“另只手也拿过来。” 一晃，半盏茶的功夫就过去了。 “怎么样了？”柳衿忍不住问。 宋太医此时已收回了诊脉的双手，一只手撑住椅子扶手，颤颤巍巍地准备起身回复柳衿。 “太医坐着回吧！”柳衿连忙出声。 “好好！”宋太医连连应声，接着便开始说诊断结果了。 “这位大人气血有些虚，之前应该是中过毒。而且他的脑袋里还有个血块，导致他丢了部分记忆。至于这一次昏迷，除了练功不当急火攻心外，也跟当日天气有关。” “天气？你是说他是被晒晕的？”梨湘不敢置信地惊叫了一声。 “差不多，但也不全是。”宋太医补充道。 “我，我就说他是被晒晕的吧！”梨湘又是一声惊叫。 “你给本公主安生一会！” 在柳衿的白眼之下，梨湘忙收了声。 “那宋太医，他的身体现在无碍了吧？”柳衿转眼看向宋太医继续问道。 “大毛病倒是没有，不过需要好好养上几日。” “可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恢复记忆的？”木头戎忙插了一句。 “这个嘛……每日可以服用药性温和的药物做调理，慢慢来，不过是否能恢复还是要看机缘。” “胡说八道！”没等宋太医把话说完，柳衿又冒火了。“之前你说的那两个太医叫什么来着，就是给木头戎诊病一起胡说八道的那俩庸医！”柳衿气呼呼地看向梨湘。 “额，一个是胡太医，一个是方太医。”梨湘想了想，回道。 “公主殿下，我们太医院的太医医术是有目共睹的，怎么能——” “怎么不能？治不好人本公主就——”柳衿刚想发火，可转眼看见宋太医那花白的头发和哆嗦的腿，最后还是把火压了下去。 “算了，看你年纪大腿脚不利索的份儿上，便不与你计较了，你开个药方出来就赶紧走吧！” 柳衿说完便转开了视线，不想再看那老太医了。 宋太医这时候也是顺着柳衿的话收敛了险些爆发出来的脾气，恭顺地应下，开好药方，又留了几味现有的药材，便颤巍巍地起了身，慢悠悠地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出了厢房。 “哼，许贺那老狐狸，派来个这样的太医，本公主的火都不好发作了。” 柳衿望着那蹒跚着跌跌撞撞几乎是一点一点移出厢房的宋太医，心里忍不住一阵唏嘘。 “主子嘴巴虽然毒，可却心善得很。” “我是看那老太医可怜，你说，要不要去找人把他送回宫里去？” “不必了主子，他是随着马车来的，一路上都有人护送，你就别操心了。” “那就好。”柳衿这才将视线收回来，转眼便笑嘻嘻地看向了木头戎，指着他手里提着的几味药材和一张药方，轻声道：“可都听到了？要按时服药，今天本公主就不让你带我出去了。” “可是......”木头戎似乎并不太愿意，脸上有些纠结，“我感觉一点事也没，是那个庸医夸大其词了。” “噗，庸医......你学的还真快。”柳衿的眉目不由跟着一展。 “嗯，你才刚说了。为何要听他们胡说八道呢？” “额，这个......”柳衿竟是被问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我真的无碍了，答应你的事不能食言。”木头戎的表情极其认真。 “还真是倔呀......”柳衿抿了抿嘴，“要真让你今天出去了，不知道的人以为本公主苛待下人呢。” 说完，柳衿将写好的那张纸拿了起来朝木头戎递过去，轻笑着道：“不过，既然你如此执着，那你就去帮我出去带点吃的回来吧。” “什么吃的？” “这张纸上都写了，你好好收着，以后每日挑一样上面的吃的从寺外带回来，今天就带那个蜜糖铺子的点心吧。” “好。”木头戎点头应下，伸手将纸接过。 小心地展开来，双手捧着一瞧，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整张纸。 这小字，写的真好看。 木头戎不由透过一侧纸边儿朝柳衿看去，眼神投到了她的小手上，这才发现，那对小手十指纤纤，就连此刻不经意间摆出来的轻敲桌子的动作都那般好看。 “找到了没？” 柳衿敲桌子的手一停，纤细的食指微微一弯停在桌沿上，抬起眼皮看向木头戎。 “哦哦......”木头戎慌乱间忙收回视线，眼睛迅速在纸上找寻起来。 这小字写的不仅好看而且工整，找起来倒也容易。 “蜜糖铺子点心，找到了。”木头戎的眼睛停在了某处，欣喜道。 “那就，去吧。”柳衿扬了扬手。 “嗯，等我。”木头戎将纸小心叠好收进怀里，转身便飞快地出了厢房。 “唉，唉，唉！” 梨湘望着那傻乎乎地奔出去的背影，连连叹气。 “你这小嘴巴里又装了什么话？”柳衿眼神十分温柔，语气也轻柔地很，梨湘险些就要忘了她想说的话。 眼睛滴溜溜一转，终于还是给想了起来。 “主子，你还说不苛待下人，转身就叫人家出去给你弄吃的了……” 这么做，你觉得就不是苛待了吗？ 这不摆明欺负木头戎人傻听话吗？ “你懂什么，男人不能惯着，要不然下次你让他劈柴的时候，他会直接劈了你！” “咝……主子别说的这么吓人好不好......”梨湘只觉背脊一阵发凉，任柳衿笑容再温柔倾城，她也止不住地打起冷颤。 再说濂华寺外，宫里的马车一早就已经候着了，一个小太监的嘴里正叼着片柳叶，不时朝着寺院张望。 “宋太医，这边！”小太监吐掉嘴里的柳叶，挥了挥手。 宋羽河点头招呼一声，挎着药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宋太医怎么样？公主殿下没有为难你吧？”小太监几步跑到宋羽河身旁，说话的时候露出一排可爱的小虎牙。 “呵呵，许公公说只要老夫按照他教的来做，公主殿下就不会为难老夫了。果不其然，公主殿下的火爆脾气就那么生生给咽了回去，哈哈哈！走，我们回宫去，老夫要请许公公吃酒！” 就看这宋羽河，步履雄健、动作麻利，说话声如洪钟，哪还有刚才半分老弱病残的样子？ 柳衿若是瞧见了，怕真的要气得将罪魁祸首扒皮拆骨了。 扒了宋羽河那老太医的皮，然后再去拆了许贺那老狐狸的骨！ 第三十二章 成功翻墙 一连几日，柳衿一面让木头戎好好调理身体，一面又叫他翻墙出去帮她弄好吃的。继头天的那顿蜜糖铺子点心后，那张纸上的其它吃的，正一样一样用柳衿定的顺序送进柳衿的肚子里。 美食翻墙计划进行地十分顺利，柳衿这边也是吃得不亦乐乎。可梨湘在分享了几天柳衿的美食之后，一张小脸好似被吹了起来，因此郁闷不止。 “主子，你说你为何怎么吃都不胖，你看我，这几天都胖了一圈了。”梨湘说着，还用手捏了捏脸上的肉。 “你多干点活就不会那么胖了，你看木头戎，再看看你自己，你不感到心虚么？”柳衿手里捧着本书，轻轻翻了一页，语气别提多嘲讽了。 “可是我的手很瘦啊，都是给主子抄经书抄的！” 梨湘吃饱了格外有力气，胆子也大了不少，当下就反驳起柳衿来。怕柳衿不相信，还特意伸出她的小手在柳衿面前甩了甩，看起来确实很小。 “嗯，刚才本公主观了下天象，今日阳光明媚，天气是几日以来最好的，适宜外出。” 柳衿将手上的书一合，轻轻站起了身。 “适宜外出？”梨湘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看向门外。 这几天每天都是大太阳，她并没有发现今天的天气更好在哪里，难道是今天的太阳格外大么？ 等等—— “主子，你何时学会了观天象了？”主子这是又在跟她胡扯吧？梨湘心里暗暗鄙视。 “当然是书上写的。”柳衿漏齿一笑，将手里拿着的一本书丢向梨湘，转身背着手哼着小曲就往外面走了。 梨湘将书接过，拿到眼前一瞧，《天卦》两个苍劲大字立刻就跳了出来，不由一阵咋舌：“还真是看书看的啊......” 柳衿沿着这几天每天都会走一遍的小路走过，很快便到了濂华寺那片独有的柳树林前。此时此刻，在林子前的空地上，护卫们正在木头戎的指挥下操着柳条练兵。 柳衿站在队伍末尾，朝着木头戎挥了挥手。 木头戎一眼便瞧见了一抹淡绿色俏影，嘴角一勾，快步走上前来。 “这几天你也调整的差不多了，今日我们就行事。”柳衿冲着木头戎耳边小声说道。 “好。”木头戎点头应下，脑袋一歪主动靠向柳衿，嘴唇本想学着柳衿一样贴上她耳畔边，却用力过猛一下子给触了上去。 凉凉的感觉，引来他唇瓣一阵麻意。接着便忘了该说什么，只是呆呆愣愣地醉了神。 “放肆！” 柳衿一声娇喝，快速朝后躲去，可耳朵还是热了一下，紧跟着，身子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变得麻麻的。 “我，我就是想，想跟你说，你放心，我一定能，能把你带出去的。” 木头戎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 “本公主自然知道。”柳衿压下刚刚那段羞怒感，面色已恢复如常，只是用一束发遮住的耳垂依旧是红红的，像是被染了色一样。 “你记住，以后跟本公主汇报事情把身子站直了，不准靠这么近！”柳衿突然换上一副凶狠模样。 “哦。”木头戎听话地应下，身子朝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而后站地笔直笔直的。 “啧啧啧，长得真是俊俏，要不是本公主把你从翠烟楼里救出来，你怕是早就被——嘿嘿。”柳衿开始“调戏”起木头戎来。 “所以，你去哪我就去哪。”木头戎一脸正色。 “嗯，乖.......”柳衿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压低声音道：“那请问戎大人，我们何时行动啊？” “一个时辰后。” ...... “濂华寺的墙什么时候建的这么高了？” 柳衿仰着头看着竖立在眼前的高大墙面，腿脚一阵发软。 “放心，我可以带你出去的。” “你行不行啊，不会把我丢到地上吧？”柳衿斜眼扫向木头戎，目光有些闪烁。 “你很瘦。”木头戎几乎是脱口而出了这三个字，眼睛还从柳衿身上扫了一圈，之后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本公主没叫你回答，而且你眼睛往哪里瞅呢？”柳衿怒，恨不得上前捂住对方那对乱晃的眼睛。 原本清清澈澈的眸子，此时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大胆！放肆！”柳衿叉着腰对着木头戎又是一通叫骂，心里的火还是难以消除，抬起一脚便朝着木头戎的脚踩了下去。 木头戎面容一僵，眉心皱成了一团。 “公主快松脚，我们不能再停在这了，今天要想出去，就得快些了。他们一会就要过来这边巡视了。” “那就先饶了你。”柳衿说话间将脚收了回去，“开始翻墙吧。” 柳衿的话还没有全部说完，只觉得腰上被一股力量袭击，身子被拽着一歪，撞上了木头戎那结实的胸膛。 “你手往哪里放呢？不能再往上了！啊——唔......” 柳衿刚想再教育几句木头戎，怎料他已经腾空而起，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别吵！” 下一刻，柳衿只觉得眼前一花，双手本能地环住了木头戎的腰，嘴边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好了。” 木头戎说话间捂着柳衿小嘴的手已经拿开，柳衿忙吸了两口气，身子却感觉有些飘。 “已经翻墙出来了？” “是，已经出来了。”木头戎点了点头，伸手探向柳衿的头顶，帮她把弄乱的头发理了理，“我们先离开这，若是遇见个认识你的人就前功尽弃了。” “认识我的人？谁呀？”柳衿不解。 “排队送礼的。”木头戎回答。 柳衿小脸顿时一垮，抬手将木头戎用力推开。 “送礼的都让你给打跑了，这几天哪还见到人了？”一想到这个，柳衿是又气又乐。 气的是她没好玩的东西收了，在濂华寺的日子越发无聊。乐的是木头戎帮他赶走了那些缠人的桃花，正好让她乐得清闲。 “算了，大好时光，别提扫兴的事儿了。走吧，本公主带你去个好地方！” 柳衿不再跟木头戎废话，转身朝着他勾了勾手指：“跟上呀，小木头！” “去哪啊？” “翻墙成功总要庆祝一番，本公主带你去这附近的小镇上喝酒去！” 柳衿说话间已经走出去老远，翠绿色的裙子混进了人堆里很快就找不到了。 木头戎心上一凝，不敢再迟疑，连忙追了上去。 第三十三章 美人和美酒 “痛快，本公主都好久没出来逛了，这小镇虽比不上蔚蓝城，可却热闹得很，不错不错！” 木头戎一直跟在柳衿身后，前后差着大概三四步的距离，见她一会这边瞧瞧、一会那边瞅瞅，自打出了濂华寺满脸都挂着笑，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 嘴角控制不住地上翘，行走间吸引了好些个姑娘围观。他们走过的地方，好几个小姑娘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你看，那人长得好俊啊！” “他笑了笑了！” “这是哪家的俏公子啊，知道吗？” “看那穿戴那气质，定是蔚蓝城里的名门望族！” “蔚蓝城里相貌能排得上的名门望族好像也没有几个吧，让我想想。” “你们说，会不会是连家的？” “哪个连家？” “还有哪个，就是特别有钱的那个连家啊！” 几个小姑娘聊着聊着，就从木头戎的“美貌”聊到了安凌首富连家，后来突然想起来她们最开始明明是在看那个俊俏少年郎的，等到想起来再看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木头戎的影子？ 柳衿压根就没理路上那些犯花痴的小姑娘，只是自顾地边走边逛，最后在一处卖玉器的小摊前停了下来，拿起一只做工精巧的玉镯子把玩起来。 “这位小姐好眼光啊，这玉镯可是整个小镇乃至蔚蓝城里的独一份儿，就算你去那几家有名的大铺子里也是找不到相似的！” “哦，是吗？” 柳衿顿时来了兴趣，顺着声音看向摊位后面，发现跟她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盘起的发髻说明已嫁为人妇，举手投足间带出几分别样的风情。 “老板娘是如何确定这独一份儿的？倘若我真以独一无二这点将它买下来，回头若是瞧见别家姑娘也带了，那该怎么办呢？” “这个么......”老板娘掩住唇轻笑了一声，冲着柳衿抛了个敞亮的媚眼，娇声道：“小姐的气质如此之好，这玉镯带在你这玉手上哪能跟带在别人手上比呢，别说东西不一样，这小手啊也是不同的啊！” “你倒是会说！”柳衿心情大好，直接将玉镯子转了一圈套上手腕，朝着老板娘抛出钱袋，“本小姐买了！” “小姐真是有眼光！” 老板娘笑容妩媚，抬手接住了钱袋。 “对了，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有名的酒楼吗？最好是有好酒的！”柳衿顺口问道。 她从进了这小镇后就一直走走停停的，途中也遇到过几间酒楼，可无论名字还是样子全都不合心意，自然也不想进去。 “小姐，这你可是问对人了！”老板娘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一拍手叫道：“你等等！” 丢下这么句话，老板娘转过身拿起放在身后的一个包袱翻找起来。 “有了！” 老板娘一喜，就见她的手从包袱里抽出来的时候多了一张纸。 “姑娘看看，这个可是我们镇上最好的酒楼，保准你去一次不想走了！”说着将那张纸递了过来。 “真有这么好？”柳衿不信，看着递到眼前的那张纸停了一下，眼里隐隐约约晃过一道微光，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 “这是‘双隔里’酒楼的菜谱，一般人可是弄不到的，也只有——呵呵。”老板娘话语一停，笑容充满深意。 “酒楼名字倒是挺有趣的，但是这菜谱嘛——”柳衿打眼一瞧，除了几个名字取得比较出彩的菜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直到视线扫到最后一行，才稍稍提了点兴致。 “这个‘香神醉’是酒吗？”说着，手指点到了纸的最后。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停，神色突然变得神神秘秘的。 “想要知道是什么，小姐去了看看不就清楚了？” “好，那就去这里了，老板娘给指个路吧。” 柳衿也不再多想，当下就做了决定。 “这路啊，我可熟，来来，我告诉你个近道！”老板娘的热情劲儿瞬间又提了上来。 先是柳衿询问酒楼，接着便是玉器摊老板娘极其神秘又热情地指路，这件事想想也倒简单，可若这件事是放在一个公主身上，那就不能不去多想想。 柳衿身后有木头戎跟着，最主要的是暗处还有其他人跟着保护，即便是老板娘推荐的地方真有什么猫腻，她倒是也不怕。 所以她应地是大大方方，按照老板娘指出的路走得也是毫不犹豫，眼看着就要到了。 原本走过的路两旁几步一隔便有一处小摊，人声更是一路上嘈嘈杂杂的。可等柳衿二人走进了玉器摊老板娘所指的小巷子后，做生意的人都没了，周遭瞬间也变得安静下来。 “木头戎，你闻到了么，很浓很香的酒味儿！”柳衿半仰着头吸了吸鼻子，感觉都有些要醉了。 “嗯，闻到了，这是酒？” 木头戎站在柳衿身旁，微微低头便能看见她那忽闪的睫毛，隐隐约约遮起了满眸的柔光。 柳衿眼睫一颤，眸光投向小路前方，兴道：“是酒啊，快走快走！我们去瞧瞧！” 柳衿的手说话间已经扯住了木头戎的袖子，脚下步子迈地飞快。木头戎便也顺着柳衿的力道被她拉着往前走，一步一步地寸步不离。 转过这条小巷，一阵喧闹突然就冲进耳，紧跟着眼前视线毫无征兆地被一下子打开，一座古色古香点着无数盏明灯的酒楼便现出来了。 宽窄巷子深处还能藏一处这么热闹气派的酒楼，关键是那酒味儿顺着巷子一直飘能从这一头飘到那一头，果真是吸引人。 “两位客人是来吃菜还是吃酒？” 柳衿还在愣神观察“双隔里”的装潢时，一道清脆甜美的女声传了过来。思绪被打断，这才看见酒楼门口站了个少女正笑着望着他们这边。 少女皮肤白净，圆眼红唇，眼睛从柳衿二人身上扫过，看向木头戎的时候眸光闪过一抹惊艳，随后有些害羞起来。 “你是？”柳衿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少女，并没有直接答话。 “客人，我叫绿姚，今天您二位来双隔里，有任何吩咐全部找我就行。”少女已经掩住羞涩，回答起柳衿的话来。 “美人店小二？”柳衿说话间再次看了绿姚两眼，对方始终挂着笑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显然是受过训练。 第三十四章 双隔里酒楼 “刚才忽闻一阵酒香，是什么酒啊？”柳衿笑着问绿姚。 绿姚轻轻一低眉，回的很是慢条斯理：“是我们酒楼的招牌，名‘香神醉’。” 柳衿对绿姚的回答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抬起头又吸了吸鼻子，不由疑惑：“怎么到了门口，酒香味儿反而淡了？” 绿姚一阵笑，故意卖关子：“客人可以进去瞧瞧，说不定就能找到原因了。”说完这话，便低头不语。 柳衿确实被激起了兴趣，遂也不再多言，抬脚就朝着酒楼里走去。 “等等。”木头戎突然出声。 “嗯？” 这一动身子才发现，她的衣裳竟是被某人扯住，仅仅只迈出去半步路，便走不动了。 仰头回眸一看，木头戎正目光定定地望过来。 “你说喝酒是真的？”木头戎轻轻询问。 柳衿不禁大笑，将迈开的半步又收了回去，靠近木头戎语气似轻佻道：“怎么，你怕喝酒？” “不记得怕不怕了。”木头戎给出了一个习惯性答案。 柳衿心尖儿一阵颤，她怎么把木头戎失忆这茬给忘了！ 罢了罢了，你失忆你最大，说什么都是对的！ 可转念又一想，这木头如此蠢萌呆傻，何不趁机将他灌醉？想想就觉得有趣！ “那就跟本公——咳，本小姐进去喝一杯，不就全记得了？” 说完，反手附到抓着自己衣裳的那只大手上，用力一拉，粗硬的茧子从柳衿那娇嫩的皮肤上磨过，木头戎高大的身子便被扯着走了出去。 绿姚看着木头戎如此听柳衿的话，眼睛里尽是羡慕。 “两位客人慢些，绿姚为您二位带路。” 片刻晃神后，绿姚猛地反应过来，忙小跑着奔到了柳衿前面引路。 话说，“双隔里”装潢算是古色古香，光外面那挂着的几十盏明灯就足够有新意，再加上飘香十里的美酒和甜美动人的店小二，那简直算是除青楼以外男人们最爱来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等柳衿被带着走进酒楼里后，入目的几乎全是男人，打眼一瞧，还是各个穿金戴银的有钱男人。若真有哪点比青楼强的话，就是这边女人也可以随便吃吃喝喝，而且不会被说闲话。 “客人是要在厅里凑热闹还是雅间里寻清净？”绿姚询问柳衿。 “有什么热闹？” 绿姚身子微微一转，抬起手指了指大厅正中央，缓缓解释道：“若客人想知道香神醉是什么，看看便可知，一会儿会有美人儿现场煮酒——就是这份热闹了。” “美人？”柳衿甩着袖子略一细想，斜眼探向木头戎，狡黠道：“木头戎，你想看美人儿么？” 木头戎细眉一挑，视线看向大厅中央，认真道：“我想看煮酒。” “哈......”柳衿显然没想到木头戎会这么回她，不由凑向他耳边，小声吹了口气：“你这蠢木头，什么时候这么会回答了。” “一向如此。”木头戎很镇定地说着，显然察觉出这话是柳衿在夸他，眼睛不由一弯，毫不设防地笑起来。 在旁边偷看木头戎的绿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笑一招击溃，止不住地脸红，看着那醉人的笑简直痴了。 “听到了么，我们戎公子说了，留在大厅里看煮酒，不看美人儿。”柳衿朝着绿姚眨了眨眼。 “啊？”绿姚一惊，双眼里尽是木头戎那醉心撩人的一笑，好半晌才回了魂，忙道：“哦，那两位这边请。”说完，狼狈地移开了视线，怎么也不敢再偷看了。 绿姚将柳衿二人引到看台左侧的一处视线绝佳的位置，落座之后，柳衿认真地点了几样菜，最后还没忘再加个“香神醉”。 “客人，双隔里的规矩，香神醉这酒不能直接点，待会煮酒的美人儿煮的就是香神醉，每晚上会煮好一壶馈与有缘人。您不妨等等看。” “哦？”柳衿一阵挑眉，气息里带出了几丝怒意，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你们倒是会出幺蛾子啊，一壶？逗人玩呢？” 绿姚没想到柳衿看起来年纪不大还长了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这一路上都是说说笑笑地打趣样儿，此时此刻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冷硬直接。 尤其是由内而散的气势，给人一种无形压力。 一时间，绿姚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至少得两壶吧？”柳衿继续开口道。 绿姚又是一惊，这难道是说的玩笑话？可偷偷瞄上柳衿那带火的冷眸，怎么也看不出是在开玩笑。 这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似乎有些难以招架啊。 “客人，您怕是头回来我们酒楼还不清楚，这香神醉一晚只一壶是馈赠的，除此外，每月还会抽出一天来售卖，只是不巧，客人来的不是那一天。” 绿姚很快就镇定下来，有条有理地向柳衿解释起来。 柳衿作为公主，多少还是有点脾气的，只是这脾气能放也能收，听了绿姚如此解释，她便也不再发火，只是也不想再跟她多浪费口舌了。 绿姚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等了一会还是不见柳衿说话，只能丢下一句“我去瞧瞧客人点的菜好了没”便转身逃开了，身形有些仓皇。 双隔里虽然坐落于一处小镇上，可气派程度也绝对不逊色于蔚蓝城的一些大酒楼。上菜速度也是很快，没一会，柳衿点的六样菜已经几乎占满了桌子。 “包子你能吃好几笼，这些菜又能吃多少呢？”柳衿看着木头戎，很是好奇。 “吃了才能知道。”木头戎十分认真地回完话，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柳衿也并没有在意木头戎的回答，看他已经动了筷子，自己便也开始吃菜。 大厅里，人声鼎沸，可柳衿却是一点也没嫌吵，反而吃得很开心。在这些嘈嘈杂杂不停在耳边飘来飘去的声音里，一桌人的对话很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咯……我们就要同西溯国开战了！”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男人举着酒壶，眼神都有些不聚光了，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切，怎么可能，你喝多了吧？”一个满脸胡渣的青年汉子一脸不信，伸手便去抢中年男人手里的酒壶。 “我没喝多！咯……”男人眼疾手快地避开汉子伸过来的手，将酒壶护在胸前，喊道：“这是我的！” “你少喝点！” “我没喝醉！” 胡渣汉子连连摇头，“行行，您没醉，那您继续说啊！” “咯！”男人不服气地又打了个酒咯，拍着胸脯道：“我表弟在大营，就昨天已经开始点兵了，不日就要出战！” “啪”一声，柳衿将筷子一把拍到了桌上，眸子从饭桌上扫过，抬手端起身前的茶盏，起身朝着身后不远处那桌人走去。 第三十五章 听墙角 中年男人说话间又抱起酒壶，对着嘴就是两口猛灌下去，“好酒好酒！”还不住地夸赞。 他身边坐着的胡渣汉子却是有些面色阴郁，还在想着刚才从男人嘴里蹦出来的话，眉头锁了锁，刚想继续再问问，却发现身边走来个人。 不由转头看过去，见是个看起来十二三岁年纪的姑娘，身姿娇柔、肤色白皙，五官生地秀气讨喜，眼里正含着笑向他望过来。 “姑娘是？”胡渣汉子不由朝四周打量了一圈，以为她是找错人了。 “刚听到二位在谈论西溯国，有些好奇，只是隔得远听不太清楚，所以过来听听。” 说完，柳衿没等人家回话呢，就不客气地将椅子搬开坐了下去，恰巧坐在了中年男人对面。 “额……”胡渣汉子一时语塞。 “哦，你们继续说吧。”柳衿寻了个舒服姿势往椅背上一靠，把玩着手里的茶盏。 胡渣汉子头上全是汗，忙看向身旁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虽有些醉了，可脑子不傻眼睛也没瞎，这时候也已经发现对面多了个小姑娘，又听说是来听他说话的，那叫一个高兴。 “哈哈哈，小姑娘有眼光，我告诉你，我说的可全都是真的！” “哦？你怎么证明是真的？”柳衿继续笑着，慢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我表弟有军令，我都看过了！”中年男人扬声道，又怕柳衿听不明白，忙问：“军令你知道是什么吧？” 柳衿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轻点了点头。 “所以，哈哈，很厉害吧，我得到的都是第一手的可靠消息！”中年男人大笑起来。 “那，为何要打仗你也有消息么？”柳衿面色镇定地继续往下问。 “那还不是我们那位嗣音公主的原因，咯！把那西溯皇子给踹了，那皇子气不过要找回面子呗！” “好了好了，喝多了就别胡扯了！人家一个小姑娘懂什么，你别瞎说话把人给吓着了！” 见中年男人越说越没谱，胡渣汉子急了，连连朝他使眼色。 中年男人喝多了正脑热呢，对面还是一个愿意听自己说话的可爱小姑娘，这话匣子哪里刹得住？ “切，你别管我！都说我没喝醉！人家小姑娘愿听，我愿讲，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边待着去！” 胡渣汉子目色一凝，脸色变地难看起来。 行，你喝醉了我不跟你白扯！ 这么一想，胡渣汉子努力调整了下心情，硬是挤出来个笑，转头看向了柳衿。 “姑娘，他喝多了就爱胡说八道，你听听就好可别当真。离了这桌子必须全忘掉！” 柳衿没回话，眼睛看向手里的茶盏，转了一圈发现上面画着一条小鱼儿，很是小巧可爱。 呀，仔细一瞧，小鱼儿尾巴好像还会动呢，后面还有几根绿草悠悠晃着…… “姑娘，姑娘！”胡渣汉子脸上的笑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柳衿这会儿也看够了小鱼儿，听汉子叫她，才将视线微微一转，轻笑道：“你听说过听完墙角装听不到的么？那还有什么意思？” “听，听墙角？”汉子有些懵。 你，你，你这是听墙角吗？你这明明是大摇大摆地来听桌子！ 不对，管她听墙角还是听桌子，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她听了不该听的东西！而且，好像还不想当作没听过…… 胡渣汉子的目光变得有些阴寒起来。 “哦，你们都说完了吧，那我走了。”柳衿完全没在意汉子的反应，若无其事地起了身就要离开。 “站住！” 胡渣汉子吼道，一脸的胡渣外加阴冷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骇人。 柳衿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听话站住，仿佛全然没听见身后那声吼，走路的姿态轻盈潇洒。 胡渣汉子气息猛地一凝，蹭地一下站起了身。可还未等他追上去，眼前就是一黑，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觉得两侧肩膀被一股大力袭上，身子瞬间跌回到了椅子上。 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遮住他视线的竟是一个长相出众的少年，潋滟目光里映出自己那张被惊住的脸，似乎每一根胡渣都在发抖。 这少年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好大的力气！ “坐好喝你的酒。” 少年声音粗哑，眼神却很清澈，可周身透出来的寒气吓得胡渣男子止不住地哆嗦，忙低下头不敢再起身。 柳衿像没事人一样走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到桌上，转而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怎么这么慢。” 柳衿瞅了眼慢吞吞走回来的木头戎，附身上前俏生生问道：“见血了吗？” 木头戎眼角微微上挑，在饭厅堂皇的明灯映照下，冲着柳衿看过来的眸子泛了一层光，简直比明灯还要亮。 “没有。”木头戎回答的十分镇定。 “唉，可惜了。”柳衿语气十分失落。 “怎么了？” “你不觉得那个男子的胡渣有些碍眼么？你不想给他剃了？”柳衿半开玩笑地又道。 “菜都凉了，快吃吧。” 木头戎却是没接柳衿的话茬，在柳衿的注视下施施然坐了下来，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早已经动作麻利地夹起了一块肉。 然后，送进了嘴里，竟然是细嚼慢咽起来。 吃的可真香！ 柳衿笑，遂也不再讨论关于那个胡渣男子的事，也拿起筷子开始跟木头戎抢吃的。 他看上一个菜，筷子刚刚碰到，结果就被飞过来的另一双筷子夹了去。然后，后面的通通被柳衿抢先夹走。没一会，柳衿身前的小碗里已经堆满了肉菜，小嘴里还填着一口，眼睛却一直盯着木头戎的筷子，随时要上来抢。 俩人吃个饭却是玩的不亦乐乎。 “我等你慢慢吃，吃完再继续抢。”木头戎笑。 “嗯嗯嗯！”柳衿直点头。 这时，从外面重新进来的绿姚又引来了新客人，在大厅里绕了一圈后，那客人一声冷哼方才停了下来。 “你们怎么坐这了，人呢，找到了吗？” 绿姚急忙往边上一闪，身后便现出了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 “没，没找到人……”回话的正是那个胡渣男子，完全换上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第三十六章 刁蛮小姐 “没用的东西，要你们做什么？” 少女尖酸刻薄的话在饭厅嘈杂的人声里听起来格外清楚刺耳。有好事儿的停下吃饭的动作好奇地望过去，这一瞧可不得了，一时间竟是惊地连身在何处、在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有一种美人，只需一眼便可引得无数男子争相折腰，丢盔弃甲、丢魂摄魄。 此时此景，站在饭桌前那个娇声训话的少女，似乎便是这样一种美人。 冰肌雪肤自是不必说，简直谁都想上去摸一把。那五官更是精细雕琢地分寸不差，最出挑的还是那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自是带出了别样风情。还有那樱桃般小巧的唇，涂地艳红，随着说话，两瓣花瓣儿一样娇艳的唇一张一合地别提多诱人了。 若真要说哪里不如人意的，就是她发火时有些扭曲的五官了，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美貌。再有就是，少女年纪毕竟是小了些，所以身体尚未发育成熟，可那盈盈可握的腰肢、小巧却很挺的胸脯还是引得一些心怀歹念的男子直流口水。 无妨无妨，要是真能有这样一个小美人儿搭理自己，哪怕是恶语相向那也无所谓呀！ 有好色的男子想上前搭话，可一瞧见那美人身后跟着的好几名侍卫，各个凶神恶煞，只吓得收了贼胆。可那一对贼眼却是一刻也不想移开地一直看着，正好可以慰藉下贼心。 “他怎么了？”少女很快发现了醉的俨然如一滩烂泥的中年男人，眉心处点的红点已经皱作一团了。 “多喝了几杯。” “没用的东西，本小姐怎么有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亲戚，真是丢人现眼！”少女继续骂骂咧咧，“你们几个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抬走！”火气一瞬间就转移到了身后的侍卫上。 “是！”两名侍卫不约而同上前一步，很快将中年男人抬了下去。 “砰”一声，少女小手一拍桌子，震地满桌上的盘子摇摇晃晃。 “哼，还自称是镇上最好的酒楼，就这些烂菜？还有这酒，本小姐府上最低等的下人也不喝！你们俩还在这吃喝地津津有味，等下出了这破酒楼可别说认识本小姐！本小姐可没有你们这种低等的亲戚！” 少女数落的话语就像炒豆子一样吧嗒吧嗒地往外蹦个不停，骂完吃的再骂人，伸手推了推椅子，下一刻又开始骂椅子：“这破椅子真是脏死了，你们眼瞎啊，叫本小姐怎么坐？！” 身后的一名侍卫眼疾手快地上前两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开始擦椅子。 “本小姐叫你找个人都找不到，真是没用！” 少女坐下后又重新将矛头转向了胡渣男子。 胡渣男子低头抿着唇，只恨自己刚才怎么不也多喝两口酒，这要被抬走的人是他那该多好！唉，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这么嚣张刁蛮，那家这是把女儿养成啥样了？仗着有几个臭钱就目中无人…… “本小姐跟你说话呢，头抬起来！” 胡渣男子的胡渣跟着抖了抖，不情不愿的抬起了头。 “满脸胡渣恶心死了，你还是把脸转过去吧！”少女又是一阵嫌弃。 “小姐，不是找不到人，是人还没来呢。”胡渣男子忍着憋屈回道。 “还没来？”少女眉心处的红点跟着一跳，众人都以为又要开骂了，结果跟着的却是少女的吐槽娇声：“大哥也真是的，大老远的跑这么个破镇上来，还来了这么个破酒楼，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对了，你查出来他来这做什么了么？”少女再次怒目看向胡渣男子。 胡渣男子心里一阵厌烦，可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小姐，刚才你的亲姨父已经查出来了，你大哥是来看美人的。” 胡渣男子故意将“亲姨父”仨字咬的响，果然看见了少女难看的脸色。 “亲姨父？那没用的男人也配？”少女眼睛里的厌恶遮也遮不住，旋即又突然找到了胡渣男子话里的另一个关键，尖叫道：“他来找什么美人？谁这么不要脸勾引我大哥？” “这位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美人儿叫玉香云，她极擅煮酒，煮出来的酒啊简直让人回味无穷，取名香神醉。喝着酒赏着美人，即便让我明日就死了，我也甘愿！” 这时，一个色胆大到不怕死的男人凑上前来跟少女搭起话来。 这近处一瞧，少女美艳的样貌更是看得清清楚楚，还有那隐隐散发出来的体香，即便让他今天就死了，也甘愿了！ “滚，谁叫你跟本小姐说话的，你是什么东西！” 少女一脚踹过去，直冲男人下半身，男人反应迅速地往后一退，脸上却还是挂着色迷迷地笑，浑然不在意少女的尖酸话。 “小姐小心，可别踹坏了你的长腿玉脚！” “滚开！” 两名侍卫不知何时已经闪到男人身旁，一左一右拔剑驾到了男人脖子上。 “两位爷别冲动，我滚我滚！”男人一脸白色，吓得腿都软了。 “你说，那香什么的贱人在哪呢？”少女再次问胡渣男子，语气比之前还差。 “等下她会出来煮酒。”胡渣男子回话，随后抬起手指向前方中央的台子，“在那里。” 少女顺着指向看过去，凤眼细细一眯，接着骂起来：“你这俩没用的东西来这都干什么了？这破位置离那台子几里地远，你让本小姐看什么？” “正因为我俩没用，所以只能选这么个几里地远的地方。”胡渣男子面无表情地接话。 “呵，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用了。”少女红唇一勾带出一个足以魅惑众人的笑，眼睛往周围一扫瞪向绿姚。 “听见了么，还不赶紧给本小姐换位置？” 绿姚心里一个哆嗦，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忙答：“客人对不住，酒楼位置全坐满了，您这个位置已经是极佳了。” “哗啦！” 绿姚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脸上一凉，一碗酒就这么朝她泼了过来。 她虽是在酒楼里做招待客人的小二，可双格隔名气大，来往的客人除了个别男人色了些偶尔占她一些便宜，在酒楼迎客好几年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一位不把人当人看的小姐。 绿姚双手死死握成了拳，一双眼红了，不知是被酒熏的还是被那少女气得，嘴唇一阵哆嗦，猛吸了几口气，却依旧是重复起上面的话：“您的位置已经是极佳的了。” “本小姐看你这酒楼是不想开了，你信不信本小姐派人把这儿全砸了！” 第三十七章 两人情调 “呵呵呵……” 一串轻灵悦耳的笑声突然从少女前面不远处飘了过来，像是泼水一样，瞬间浇灭了她的火气。少女心里要发的火被生生截断，气得小脸涨红，狠狠地朝前面看过去，凤眼里全是阴狠。 “你尝尝这个肉，太好吃了，我们没见过世面的可从来没吃过呢！”柳衿似全然未觉身后射过来的冷光，端着筷子指向一盘烧牛肉，笑嘻嘻地指给木头戎。 “嗯，好吃。”木头戎听话地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十分之配合。 “双隔里不愧是这镇上最好的酒楼，菜品样式不比蔚蓝城里的那几家差。”柳衿伸手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朝着木头戎眨了眨眼，俏皮道：“你瞧我都吃撑了，等会要是喝不下香神醉了可怎么办？”俏皮瞬间转成委屈，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 “我们可以带回家慢慢喝。”木头戎一边说一边咽下牛肉，想了想，接着又道：“以后你若想了，我随时出来再帮你弄。” “不会是找借口来看美人儿吧？”柳衿挑了挑眼角，秀眉也跟着一动。 “不是。”木头戎立马回道，“看煮酒不看美人，起先就说过了。” “我家木头就是乖！”柳衿极其满意木头戎如此上道，开心地扫了眼桌子，筷子伸向一盘鸡，夹起来一根鸡腿递过去：“奖励你的！” “我吃了一根了，这根你吃。” “你把两根都吃了，正巧凑一对。” “不，你吃吧，你太瘦了。”木头戎语气突然变得正色起来。 “咳咳……”柳衿只觉手一哆嗦，脑仁儿上的两根筋突突一跳，不由想起来在濂华寺翻墙时木头戎说的话，‘你太瘦’三个字所包含的意思绝对是——嫌弃她胸太平了！！ 果然，这木头说不了几句话正常话就要开始惹她了…… 不过，即使木头戎赢过了她的嘴毒那也赢不了她的厚脸皮，柳衿面色亦如常，巧笑更嫣然：“还是你吃吧，吃鸡腿可以补脑子。” “哦？真的吗？”木头戎竟然有些信了…… “当然。” 木头戎不疑有他，开始啃鸡腿。 他竟然连这胡扯的话都信？！ 柳衿二人的这番旁若无人的对话已经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有人不由在心里暗暗艳羡，瞧瞧这两人，还真有情调，吃饭都能吃出一副如此美妙和谐的画面…… 其中，也有不少人开始为木头戎惋惜，心里不由直叹：你说说，长得挺好看的一少年，怎么就这么笨，脑子不带转弯的！ 那小姑娘说什么他都信，还一脸的“痴汉相”，是痴汉相吧？因为他长的太俊美，谁还顾得上研究他是不是一副“痴汉相”，光对着他那张俊脸流口水都来不及呢！ 柳衿看着木头戎啃鸡腿，不由扬起嘴角。这种谁做都算不得多好看的动作，木头戎做起来却是有几分优雅，慢条斯理细嚼慢咽，跟第一次遇见他吃包子时的狼吞虎咽完全判若两人。 果不其然，是她柳衿把人养的太好了，连啃个鸡腿都如此赏心悦目。 再说柳衿二人的身后，胡渣男子听了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柳衿，被富家少女压下去的脾气又是窜了回来。 他虽然厌恶这个目中无人的富家小姐，可对柳衿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正窝火地难受没处撒火呢，正好给他送上门个软的捏捏！ 胡渣男子的心思转地极快，不一会便有了主意。不经意地转头看了眼少女，发现她正目光不善地对着柳衿的方向，心里不由一喜。 “小姐，他们那个位置好像比我们这里好多了。” “哦？一对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竟敢比本小姐坐的位置好？”少女冷笑，凤眼一凝，随后便站了起来。 柳衿这里欣赏着某美男啃鸡腿，心情正好呢，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股杀气。 哟，脂粉味儿很重嘛！ 柳衿心里已了然，可却完全没当回事。 几乎是同一时刻，木头戎啃鸡腿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眼神变得十分警觉。 柳衿朝着木头戎抬了抬下巴，开玩笑似地说道：“木头戎，一会要是有人欺负本小姐，你可要记得出手打他呀！” “嗯，全部打跑。”木头戎将鸡腿放进眼前的盘子里，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上沾的油。 “喂，你这位置本小姐看上了，你们可以滚了。”果不其然，少女一开口，便嚣张无比。 “哦。”柳衿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字。 “哦。”木头戎有样学样。 “既然听见了，那还不赶紧滚！”少女掐着腰，十分不耐烦。 “谁滚？”柳衿又不咸不淡地问了两个字。 “她滚。”木头戎神情自若，回答地有模有样。 “呵，本小姐还从没有见过像你们这种厚颜无耻的男女，真是上不得台面！”少女简直被气乐了。 “直接把他们丢出去！” 少女朝着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 对着上不了台面的穷酸男女，她可不想多费口舌。 “哟，本小姐还从没来没被人丢过呢，好玩。”柳衿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们打算用哪种法子丢呀？”柳衿两眼一阵放光。 “这还有很多法子吗？”少女一愣，看向柳衿。 “那当然，你过来，本小姐告诉你。”柳衿朝着少女勾了勾手指。 少女又是一愣，竟然真的听话地走了过去。 “坐。”柳衿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少女看了眼椅子，眸子里的怒气又渐渐冒出来，刚想开口却被柳衿抢了先。 “傻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小姐擦擦椅子啊，这么脏，小姐贵体怎么坐啊！”柳衿责备地看向木头戎。 “哦。”木头戎应下，顺手拿起放在手边的帕子，因为胳膊长，连起身都不用就够到了那把椅子，十分用力地抹了好几下。 椅子经过木头戎的这么一擦，果然是“油光锃亮”，少女看了一眼十分满意。顺着那拿帕子的手朝上看去，最后停在了木头戎的脸上。 她见过不少长相出众的世家男子，自己的模样也是万里挑一的，在见了木头戎的样貌后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只是，看他穿得也不是什么上等料子，更是没有配任何翡翠玉件儿，连个随从都没有……哼，小户人家的穷鬼，皮相再好看有何用？ 就这望过来的一眼里，富家少女的天生自带的优越感又重新涌了上来。眼神也迅速从惊艳转为不屑。 “小姐，你还要不要学怎么丢人啊？柳衿的话轻轻柔柔地从少女身旁传来，隐约还带着笑意。 少女面色一凝，觉得柳衿的话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第三十八章 丢人论 “小姐坐我边上来，我好好给你讲讲这丢人的法子。怎么丢人才丢得干脆彻底，而且别人还不知道的时候你就已经把人丢了，你自己丢人丢得开心，管他们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你说对不对？” “嗯……”少女听柳衿说了一堆话有些晕，可转念一想，一拍桌子赞同道：“对呀，本小姐一向不管别人，那些没用的东西，本小姐才懒得搭理！” “是呀，你可以不搭理，你只管丢人就行了！”柳衿又笑了，拿起茶壶倒满了一茶盏。 那上面的小鱼儿似乎游地更欢了，还不停地用尾巴抽打水草，可水草好像感觉不到被打一样，竟还跟着摆来摆去的。 “你们听到了么，好好学着点！”少女回头狠狠瞪了一圈身后的侍卫，侍卫们此刻全部低着头，听见少女训话整齐一致地忙点头。 “行了，你少跟我扯远了，赶紧教我怎么丢人呀！”少女的耐性又开始没有了，看柳衿的眼神又开始有些不顺眼起来。 “你不会？”柳衿反问。 “嗯？你不是说有很多法子么，本小姐倒要听听。” “嗯，确实，刚才看见小姐的风采，我就突然想到了很多丢人的法子。” 坐在柳衿对面的木头戎听着柳衿跟那少女的对话，原本警觉的神色已经放了下来，发现没他什么事了，又重新拿起那根没啃完的鸡腿继续啃。 “那你还不快说？！”少女仰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她能跟柳衿说这么多话，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一样。 “你可以自己丢人，也可以跟那个胡渣男子丢人，或者跟你身后这群侍卫一起丢人。”柳衿十分耐心地向少女传授起丢人的法子。 “跟那个满脸胡渣的一起？还是算了吧，本小姐看他那张脸就觉得恶心！谁要跟他一起丢人啊，本小姐有本事自己丢，或者让那些侍卫丢，白养他们不就是帮本小姐丢人出气的么？” “太对了！”柳衿连连点头，不由称赞道：“小姐真是太明聪了！一看你就经常丢人，丢人的法子一点就通。不管哪种方式啊，你都要试试，要不然只用一种法子丢人，多没意思，那就不叫丢人了，那叫——”柳衿的话却是到这里停了下来。 “叫什么，叫什么？”少女那个着急啊，眉心的红点一下一下跳地厉害。 “没脸。”柳衿不紧不慢地吐出俩字，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没脸？”少女细细咀嚼起这两个字，发现脑子突然就不够用了。什么叫没脸？哪里没脸了？她刚刚不是丢人来着？ “棠儿，你又顽劣了。” 就在此时，一道男子的声音悠悠地传来，不远不近，听着有些朦胧。 “大哥？”少女面上一喜，一下子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睛朝周围寻去。 “大哥，你在哪呢？” “棠儿小姐，由山公子是双隔里的贵客，在天字第一号雅间呢。”一声女子的声音清幽婉转地回着话，不卑不亢地走到了少女身后。 “棠儿也是你叫的？”少女说话间猛地转过身，目光冷艳地瞪了过去。 “是由山公子交代的，让我称呼您棠儿小姐，说这样亲切，棠儿小姐不会因此把我丢出去吧？” 少女很想骂人，可这女子拿她大哥当挡箭牌她还怎么骂？不由又多看了两眼，想看看到底又是哪个狐媚子使坏！ 结果，那女子竟是戴了面纱，整张脸遮的是严严实实的，只留了一双眼睛正半含着笑向她看过来，结果看得她心里越发恼火。 “你是谁？哼，不会就是那个香什么的女人吧？”少女碍于自己哥哥的面子不能发火，可眼睛里的不屑却溢地满满。 “我不是玉香云，我叫阮卿。”面纱女子的声音依旧轻柔婉转，不带丝毫怒气，回地依然不卑不亢。 “还真是个难听的要死的名字。”少女不屑更重，这名字一听就上不得台面…… “那雅间在哪，带本小姐过去！”说话间用力一甩袖子，朝着面纱女子走过去，然后飞快从她身旁走过，狠狠地撞了她的肩膀一下。 面纱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股力一撞只是轻微地晃了晃身子，然后便柔声念道：“棠儿小姐随我走吧。” 柳衿顺着少女走去的背影看过去，上等绸缎的衣裳穿在身上规规整整，可就在屁股那里却挂上了一片油。 “噗……”柳衿忍不住笑了，将头转向对面抛了个媚眼过去，“这次做得不错，回头本公主有赏。” “可惜没帮你打人。”木头戎对这件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能背后打就别当面打，你忘了？不过，人家大哥都来了，等下说不定就真要打人了。”柳衿说话时又开始摆弄那个茶盏，突然觉得水草摇摆的动作她有些看腻了。 “嗯，那就打。”木头戎顺着柳衿的话点了点头，好像对他来说打人就跟吃饭一样简单，只要是柳衿说的他一定会照做。 柳衿这才将视线转到木头戎的手上，耸耸肩，扬声道：“你鸡腿啃完了么，等下可还要喝酒呢。” “完了。”木头戎将骨头往桌上一丢，把手伸向柳衿，“你还有帕子吗？” 柳衿眼光一晃，嘴角挂起一抹坏笑：“擦什么，等下打人的时候直接抹到那些人衣服上多好。” “不要，脏。”木头戎一阵皱眉。 柳衿这虽然一直在跟木头戎说话，可眼角视线一直追着那叫棠儿的少女，就见她跟着那个面纱女子很快走上二楼，最后停在了最中央的一处雅间门前。 “大哥，你在里面吗？” 棠儿停在雅间门前向里张望。 “棠儿，进来。”声音正是从眼前的雅间里传出来，比在楼下厅里听得清楚不知多少倍，棠儿高兴地一扬唇，掀起门口的帘子迈了进去。 “什么劳什子游山公子，我还玩水公子呢！” 大厅里，一直沉迷于棠儿大美人美色的一名男子见美人进了雅间里看不见了，顿时很生气。 “我说陈兄，你猴急什么？那小女子一看就不是咱哥几个能玩的起的，等会出来煮酒的那个玉香云才是我们此次来的目的啊！” “对呀，玉香云！”被唤陈兄的男人一对小眼一阵放光，目光贪婪地转向了中央台子。 第三十九章 不好听就不要听 没过一会，中央台子上围上来四五名小厮，手里抬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有炉子、有酒坛，最后上来了两名跟绿姚一样穿着打扮的姑娘，一人手里拿着根杆子，一人手里捧着一大块青纱帐。 两位姑娘相互配合，一人挑杆一人抖开纱帐，很快就将台子正前方遮了起来。几名小厮忙碌的身影隐隐约约地投射在青纱帐上，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台子竟然现搭，这酒楼老板也是任性。” 柳衿觉得无趣，便不再看那根本就看不清的小厮们搭台子。眼睛缓缓从周遭扫过，最后一歪身子看向了二楼。那一间所谓的“天字第一号”雅间门前静悄悄的，那个叫棠儿的刁蛮小姐进去之后，柳衿下意识地想听听动静，却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忽闻一阵酒香扑鼻，柳衿的注意立刻便被吸引了去，朝向中央台子那边翘起下巴，深深吸上一口，不由一脸陶醉之色。 “木头戎，你闻到了吗？好浓烈香醇的酒味儿！” 木头戎学着柳衿的动作也抬起鼻子吸了吸，两三下之后半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将脸庞转向了柳衿。再瞧柳衿的样子，依旧仰着下巴陶醉，原本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了一层红晕。 这酒还没下肚呢，竟是仿佛觉得微醺了。 “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柳衿突然轻声言语，眼皮颤颤，小心地抬起向前方瞧上几眼。依旧是那两块青纱帐，将台子遮着。 “什么？”木头戎显然没听清柳衿说的话，却下意识地向着她起了起身。 “没什么，只是这酒凭着味道就能让好些人醉了，要是真再来个绝世美人煮上一壶，那还不要了命了？”柳衿的眼已经全睁开，目色俏丽地移向木头戎，兴奋地很。 木头戎想不通，就是一壶酒而已，哪能就这么厉害？对于美人能要命一说更是搞不明白真假。不由直摇头，不知该怎么回。 “木头果然是木头，不解风情。”柳衿一阵喃喃，转头不再看木头戎。 台上的小厮已经布置好了台子，很快就退了下去，与此同时，一段流畅清亮的琴音恰到好处地传了出来。 柳衿对琴声谈不上多喜欢，自认没有多少耐心和雅兴听进去这些，倒是她周围有几桌的客人听得如痴如醉，有甚者竟然还用手在桌上打拍子。 “咚咚咚……” 这几声桌子拍的怎么这么清楚？ 柳衿循声看过去，脸色一黑，娇声呼道：“你这木头跟着瞎起什么哄？” “我感觉这乐曲好像在哪听过。”木头戎表情郑重，手底下的拍子紧跟着又敲了两下。 “哦？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了？”柳衿心下一阵激动。 木头戎敲打拍子的手猛地一停，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感觉。” “喂，你这小少年有什么好想的？这曲子本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小曲儿，安凌有几个人没听过的？”从柳衿他们桌子旁边走过的一个客人恰好听见两人的对话，见木头戎一脸想破脑袋的模样忍不住插嘴。 “哦，原来是这样。”木头戎眼里的光瞬间有些暗下去，情绪顷刻间便满是失落。 柳衿心里也跟着一阵不舒服，白眼看向那个多嘴的客人，不悦道：“好好走你的路，多什么嘴！”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我这可是好心！你咋还当成了驴肝肺了！” “本小姐乐意，让你多管闲事！”柳衿正在气头上，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两位贵客快别吵了，小小误会别影响了心情。”绿姚连忙走到两人身旁劝架，“你们快看，玉香云姑娘出来了！”说着，忙抬起手指向了中央台子。 这话所带来的效果确实显著，柳衿跟那客人都同时停了声，齐齐朝着前面看过去。 这时，琴声的节奏逐渐放缓下来，声音也低下去不少，耳畔边隐约现出“哒哒哒”的声音，一下一下朦胧地混着琴声传出来， 柳衿一瞬间变得有些兴致缺缺，因为那盖过琴声传进耳朵的哒哒声让她想到了一个人——柳佩，她端端正正走路的时候便是这种声音。 琴声越来越小，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等到那脚步声戛然而止的时候，青纱帐后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台子上点了火烛，玉香云那曼妙的身姿清清楚楚地投射在了纱帐之上，随着纱帐的微晃也似在轻轻跟着晃，引得台下的众人看得入了迷、失了魂、丢了心智。 “咝……你们闻到了么？自打玉香云出来后，那飘出来的酒味儿里就夹了她的体香！早就听说玉香云玉体含香，今日一闻果真不假，真真是人间尤物！”其中一个客人如痴如醉地赞着。 “这女人真是个祸害。”柳衿轻轻一抿唇，眉心锁起，忍不住偷偷看向木头戎。 她敢保证，是男人都会被勾去魂儿吧？即便是木头戎刚才没有倒在棠儿的石榴裙下，怕是也要倒在这玉香云的青纱帐前了。 结果，那木头果不其然，正盯着台上的美人瞧呢！ 柳衿心里的火顿时腾起，恨不得过去捂了他的眼睛！ “哼！” 木头戎感觉到柳衿冒出来的寒意，忙转过头来，疑道：“怎么了？” “好看么？”柳衿冷冷地说。 “还行吧。”木头戎回道。 “你不是说不看美人看煮酒么？”柳衿狠狠地剜了木头戎一眼。 “青纱帐将人跟酒都遮住了，完全看不见什么。”木头戎一本正经地回着柳衿，丝毫没有察觉出她的怒气。 “哼！你倒是看得仔细。”柳衿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搭理那木头。 木头戎看着柳衿满脸的愠色和周身不断散发出来的寒意，心里全是疑惑。 这是又生气了？他哪里说的不对么？那青纱帐确实将台子都遮住了，真的看不清啊！至于此时此刻投在纱帐上的玉香云的曼妙身姿，木头戎则完全没有注意。 他真的是来看煮酒的！还想着学会怎么煮酒，以后在家煮给柳衿喝呢！ “各位，小女玉香云，一晚只煮这一壶香神醉，赠与有缘人。” 台下已经有人坐不住了，扯着嗓子开始说起浑话：“哟，这小声，娇滴滴的真是磨人！” “香姑娘就从了我吧，今晚你我就把香神醉当交杯酒喝了，直接入洞房呀，嘿嘿！” “香姑娘你可真香，香味儿都把酒香给盖过去了，老子不想吃什么酒，老子想吃你！” “瞧那小腰，老子一只手就能给折断吧？老子可不会怜香惜玉，小香儿吃得消么？” 一人调戏，两人调戏，一时间整个大厅里都充满了各色男人的声音，说出来的话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柳衿纵使脸皮再厚，终归还是个未及笄小姑娘，那些个男人没羞没躁的浑话说得她是面红耳赤。 “不好听，不要听了。” 募地，两耳同时被一只大手捂住，掌心里的茧子蹭到柔嫩的耳垂，温温热热的感觉顺着耳朵传到胸口，引来一阵颤。 柳衿脸颊越来越红，这一刻，周围的声音真的全都听不见了，不知不觉就扬起了唇角。 第四十章 争宠 “嗯哼，你打算捂多久啊？” 柳衿轻轻开口，感觉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回声。 “他们……”木头戎眉心团作一团，显出几分不悦来：“还在说呢。” “那你……你能不能轻点，捂得很疼的！”柳衿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动不了了，被木头戎的两只手死死控着，该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有种痛就叫做：你以为你在捂别人的耳朵，其实你在搓人家的脑袋！ “嗡嗡嗡”几下下来，柳衿的脸倒是不红了，但是头却晕得厉害，耳朵像是被两股巨力蹂躏了一番，又疼又热乎。 “哦哦！”木头戎听柳衿这么一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慌忙收起了些力道，小心地询问柳衿：“这样可以吗？” “噗……不，不行，好，好痒！”柳衿一边说一快速将脑袋抽了出来，忙抬起手揉耳朵，“呼……”大大地松了口气，可算是脱离“魔爪”了。 木头戎低头看着柳衿的反应，注视着她那小巧的脑袋挣脱开后如同解脱般地晃着，神色很是尴尬。 “对不起，是不是很疼啊？” 柳衿腾出一只揉耳朵的手抬到头顶上方挥了挥，“没事，本公主不跟你计较。” 柳衿面上大大咧咧的毫无波澜，其实刚才被捂住耳朵的瞬间还是有些被触动。这个木头傻傻的动作看起来很可笑，实则发自心底的做法却还是让她不由感动。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是绝对不可能说给木头戎听的，就算她说出来了，那木头也不见得听得懂。 两人各怀心思间，中央台子上传出来的哒哒哒的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见，没一会便听“啪嗒”一声，台上的烛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火焰烈烈腾起的炉子。 酒坛被架在小炉子上，火苗窜起老高全部汇在坛子底上，火苗燃烧的声音才发出来没多久，坛子里的酒已经沸了，汩汩地冒着泡。 这些变化只是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声音也是只在台子上飘了飘，因为太小声台下的客人完全听不到。 他们只是享受着鼻尖越发浓郁的酒香和青纱帐后女人拿着蒲扇一下一下扇风的曼妙动作。仅仅是这两样，就足以让台下绝大多数的人为之痴迷了。 “这是煮酒呢还是温酒呢？”柳衿有些有些兴致缺缺。 “不知道。”木头戎立刻就回了柳衿。 “咦，你怎么还站在我身后呢？不累么？”柳衿这才发现木头戎竟是一直站在她背后呢，不由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瞧不要紧，竟是发现木头戎不仅是一直站着，而且两只手还一直抬在半空里，做着随时要捂上她耳朵的姿势。 天啊！ 柳衿一惊，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小手捂向耳朵，微微脸红地嗔道：“不用你了，我自己就行，你还不回你座位上坐下！” “哦。”木头戎应下，目光有些呆，可还是听话地收回了手，按照柳衿的吩咐走回了他的位置上。 柳衿收回手拍了拍脸，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中央台子，可她的心思却不能集中了，总觉得脸热、耳朵也热，难受死了。 “真香啊，美人的体香混合着香神醉的酒香，果然称得上是‘香神醉’！”有人突然一拍掌，大声赞叹起来。 “是呀是呀，一壶可怎么够喝呢？等下你们可别跟我抢！”又有人自我一番陶醉，顺便还白了眼同桌的好友。 “切，说的就跟你已经得了香神醉一样！瞧你长这样，配得上这极品的酒吗？”好友一脸鄙夷，丝毫不给对方留面子。 台下的说话声一直此起彼伏地没有停歇，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后，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玉香云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各位客人，香儿的香神醉已经煮好了，配上翡翠玉壶温着酒味儿和酒温，送给今夜的一位有缘人。”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连带着二楼雅间都躁动起来。 “香儿姑娘，选我选我！” “香儿美人儿，我每天晚上都来，就为了做你的有缘人啊，选我！” “美人，老子有的是银子，还不快给老子把酒送过来！” 这些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就差直接冲到台上去抢了。 “香儿姑娘身姿曼妙，煮酒手艺更是绝佳，真是世间难得的佳人，安凌找不出第二个了！不只男人们喜欢你，我作为女子，也是对你把持不住呀！” 众男人的声音里，有一道女音格外出挑，一出声便引得众人齐齐看过来，就见一道浅绿色的纤瘦身影靠在椅背上，慵懒地朝台上挥手。 这人不是柳衿还能是谁？ 木头戎脸上冒出好几道黑线，用力抿着唇角，他觉得他也该说点什么，可想了又想，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绝世无双，确实把持不住……”纠结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吐出来这么一句话。 柳衿耳力可是极佳，木头戎这话刚一出口，她就猛地一甩眼皮，噌噌噌好几道眼刀便飞了过去。 小样儿，胡说八道什么呢，果然是骨子里带了勾搭姑娘的本能么？ 哼！ 要真叫你恢复记忆变聪明了，那还得了？ “多谢这位公子美言，香儿可没这么好。”玉香云娇柔妩媚地说道，声音里全是笑。而这话，自然是冲着柳衿这边说的，不过她此时此刻看得人怕是木头戎。 “道谢就不必了，把酒拿来吧。”柳衿语气有些冷，脸色也不太好看。 “呵呵……”玉香云又是一阵笑，从青纱帐上透出来的声音可以看得出她笑得浑身微颤，抬起手捂着唇娇羞道：“那可不行，香儿的有缘人可是另有他人了呢！” 这话音说的，简直苏到了人的骨子里，所有人都被吸引了去，柳衿却是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满了。一时间，突然觉得喝酒的心情淡了。 “有缘人是不是我啊？”一个客人喊道。 “你一边去，香儿这是在说我呢！” “呸，你们难道不知道，老夫姓有，名缘人吗？” “切！滚蛋！” “呵呵……”玉香云又是一阵摄心蚀骨般的娇笑，微微抬起头，魅惑的眼睛扫向了楼上正中央位置，娇声道：“由山公子，香儿的香神醉你想不想喝嘛？” 第四十一章 美人煮谁 玉香云的话一出口，将众人的矛头直指向二楼“天字第一号”雅间。 “由山公子是哪冒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不服气的男人骂骂咧咧的一阵怒火中烧。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连续半月了，那位由山公子一直包了双隔里的第一豪华雅间，夜夜都来饮酒作乐，有钱人！”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不是前两天的香神醉也是赠给这个由山公子了吗？”又一个客人突然插嘴道。 “何止是前两天的，这位老兄你有所不知，这半个月的香神醉都是那由山公子的！与其说是他包了天字第一号雅间，倒不如说他包下了香神醉！”一个扇着扇子的客人挤眉弄眼地八卦起来，手上的一枚大玉扳指格外扎眼。 旁边桌子的客人不信，瞧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呵……”八卦男子扬起手上的大玉扳指在那人眼前一晃，笑道：“因为小爷也有钱，来了半个月了！” “切！有钱有什么用，有本事你也让玉香云连续半月给你送酒啊！”紧接着便有男人的酸话传了过来。 柳衿听着只觉得头疼，不由伸手捏了捏眉心，心里暗暗摇头：这男人的嫉妒心简直可怕！拈酸吃醋起来完全不比女人差！ “呵，各位有所不知……” 这时，人群里又传出来一道男音，豪迈粗犷，一出声便升压群雄！ “什么？” 众客人齐齐循声望过去，就见大厅门口此时此刻正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一身戎装、满脸正气，说话时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直接喷发出来似地雄壮有力。 男子见众人都已经望过来，其中不乏嫉恨的目光，他则完全不在意，依旧气若洪钟地继续道：“玉姑娘虽然在这半月里多次将香神醉赠于由山公子，可由山公子并没有接受。” “哇！竟然还有这事？” 男人们好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各个眼睛放光，躁动之色完全高于刚才的大美人登场。 “呵呵，好玩，有趣。”柳衿的兴致也是瞬间被激了起来，歪过身子便朝门口的戎装男子看去。 “胡说，你怎么知道？” “我们才不管那什么破公子接受没接受酒，我等本意就是美人儿，美酒去他一边去吧！” “对对对，统统滚一边去，我们要的是大美人儿！” “这美人儿的体香可比酒香浓郁多了，闻上一口便回味无穷啊！不知脱了衣裳，那香味是不是更浓啊？”紧接着，又有色胚说起浑话来。 饭厅里，这话还没正经地说上几句，方向又跑偏了。 柳衿一皱眉，察觉到身后有一股热意栖近身，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小手已经抬起来捂住了耳朵。 “你干嘛？我自己捂就行了！” 果然，刚一回过头就瞧见木头戎那伸过来的一双布满老茧的手…… “哦，好。”木头戎轻声回着柳衿，只是微微一顿，便收回了手，然后下一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柳衿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词能形容她的心情了。 “这位哥哥说的极是，由山公子并没有接受香儿的酒，呜呜，香儿心里好生委屈，都不知哪里做错了呢！” 女子柔媚入骨的话像是染了蜜一样从青纱帐后飘出来，简直甜的腻人，齁得人嗓子疼。 “不过，香儿不会放弃的，今夜不行，还有明夜，明夜不行还有下一夜，由山公子迟早会接受香儿煮的酒的对吗？由山公子才不会这么心狠的，才不会舍得一次又一次伤香儿的心的，对吗？” “对对对！” 台下已经开始有人替由山公子回答了。 柳衿脸色此时已经发白，早就放开了捂着耳朵的手，因为那玉香云的话音就算捂耳朵也不顶用，实在太具穿透力了。 呕……不由觉得阵阵恶心。 来人，谁给本公主收了这个妖精！ 若不是柳衿身边没跟着护卫，怕是早就把那青纱帐扯了、台子给掀了…… “我看那玉什么的不是煮酒，是煮人呢。”柳衿忍着恶心吐槽。 “煮的谁？”木头戎完全没搞懂柳衿说的是什么。 “还能有谁，他呗！”说着，柳衿抬起手不偏不斜地指向二楼中央。 “哦，煮的由山公子。”经过柳衿的解释，木头戎总算是听懂了。 二楼的天字第一号雅间，一直寂静无声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动静，紧接着便是门帘被掀起的声音，然后，众人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一个黑漆漆的物体就从上面飞了下来，空中迅速划过一圈，正中青纱帐。 “砰！”一声巨响，半块纱帐都被扯下来，“哗啦”一声脆响，一整坛酒落地摔得粉碎。 “你个贱人，谁给你的胆子勾引我大哥的！今天我非撕烂你的嘴，让你再捏着嗓子说话，平白恶心地我吐了一地，你个骚浪蹄子！” 第一段骂完，骂声稍停，接着又是一个黑漆漆的物体飞了下来。这回众人总算是看清了，这黑漆漆的物体原来是椅子！ “啧啧啧，本公主怎么忘了还有个刁蛮小姐呢？那玉什么的可是要倒大霉了！可怜，真是可怜！”柳衿不住地摇着头，嘴角却是忍不住一直上扬。 “可你在笑啊？哪里就觉得可怜了？”木头戎满脸不解地拆穿柳衿。 柳衿的笑容一僵，嘴角抽搐间又是一个大白眼朝着木头戎翻过来，牙咬的咔咔作响：“你闭嘴！好好看戏就行了！” “啊！” 青纱帐后传来了女子的一声娇呼，第二次扔的椅子恰好砸到了玉香云。 “哼，你以为你随便叫两声就完事了？来人，给本小姐下去把那贱人抓起来，今夜本小姐要好好收拾她！” 一时间，从雅间里跳出来三四个护卫，齐刷刷地朝楼下奔来。 “救命，由山公子救我啊！”玉香云的哭喊声从纱帐后飘了出来。 “老子看你们谁敢动香儿姑娘！” 大厅里，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还是坐下好好看戏吧。” 臃肿男人才刚一起身，就感觉身前被一道身影遮住，瞬间一股气压压下，镇得他无法动弹。哆嗦着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站在大厅门口的戎装男子。 “那人武功极高。” 木头戎的视线停在了戎装男子身上，双手不自然地攥紧。 “应该是跟由山公子一伙的。”柳衿语气淡淡，比起那个戎装男子是否武功高强，她更关心棠儿小姐对付玉香云的戏码。 只是，自始至终未发声的由山公子接下来有何表现呢？ 第四十二章 殿姑娘 饭厅里原本想要英雄救美的男子，此时也发现了站在大厅里的戎装男子，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太过摄人，吓得众人都收起了要为玉香云出头的心思。 眼看着几名护卫离中央台子已经越来越近，躲在青纱帐后的玉香云好像也觉得自己逃不了了，竟然自己掀起了帘子走了出来。 众人的视线迅速朝着台子上看去，一瞬间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的人甚至觉得自己喝多眼花了。 这个站在青纱帐前，穿着一身粉色长裙，身材消瘦、个子矮小，吓得浑身颤栗的小丫头是玉香云？！ 骗鬼呢！ “还不把那贱人带上来！”棠儿的喝声从二楼传了下来。 四名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茫然。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傻愣着做什么？”棠儿的吼声再次传来。 四名护卫不再纠结，直接上前捉住小丫头的胳膊，小丫头也不反抗，只是低着头微微啜泣。 “唉，你说那个棠儿是不是眼神不好？”柳衿在旁边看着好戏，还不忘跟木头戎吐槽。 这一刻，怕是只有那棠儿姑娘没发现台上的玉香云不是玉香云吧？ “看不出来，这种事得问大夫。”木头戎回地依旧是惯有的认真劲儿。 柳衿秀眉一挑，抬起手朝着木头戎伸了伸大拇指：“你厉害！” 小丫头微低着头，在四名护卫的推搡下慢慢朝二楼走去。经过柳衿身前的时候，柳衿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假玉香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突然，柳衿惊地瞪大了眼，忍不住一声惊呼：“这不是那个小痩丫头吗？！” “嗯，的确是那个叫阮乔的小丫头。”木头戎也跟着点了点头。 被推着走的小丫头听见说话声猛地抬起头，惊慌失措地朝四处张望，在看见柳衿时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柳衿不由眉头一紧，听见殿下两个字不断地从小丫头嘴里喊出来，脸色有些转沉，朝着木头戎使了个眼色。 ‘要打人吗？’ ‘打！’ 木头戎立马从柳衿传递的眼神里领悟出了其中意思，瞬间起身朝着其中一名护卫就飞出一拳。那护卫没想到看起来俊朗清秀的少年会出拳这么迅猛，一时间没来得及躲开，一边脸吃了结结实实的一拳，一颗牙从嘴里喷了出来。 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骤变。 就连柳衿都看得呆住了，她什么时候让木头戎出拳揍人了？ 不过，这木头拳头打人的动作看起来还真是潇洒！她之前只听梨湘说木头戎武功很高，刚刚爬墙的时候也只是领略了一下他的轻功，真正看他出手这还是第一次。 “废物，这打就白挨了吗，你们倒是打回去啊！”棠儿在二楼走廊里气呼呼地不停大叫，生怕这架打不起来似的。 “唉…….”柳衿也是一阵无奈叹息，可木头戎都已经出手了那就只能出到底了。 “打一下就完事了么？还有三个人呢，继续啊，别停！”柳衿同样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差指挥木头戎先打剩下的哪一个人了。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打架的几人身上，对于刚才从阮乔嘴里喊出来的“殿下”二字反倒是没人发现。 “在如此美景、美人、美酒面前，动手不好吧，太粗鲁了。” 一道男子沉沉缓缓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传来，音色清亮带着几分随性懒散。有的人好奇回头望，就见楼上正中的雅间门口，除了那个貌美的棠儿小姐外，她身边多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男子好似半边身子都靠在门框上，裁剪得体的金色长衫映在头顶上方悬着的一盏明灯下，就算相隔这么远，也隐约能看见潋潋滟滟的光晕。 就好像，那人自带了光一样，就连他的脸也被打上了一层光晕将五官朦胧起来。 大厅里，刚想动手的一名护卫听见男子的声音立刻就收了手，三人连带着被打掉牙的那名护卫一瞬间就站成了一排，一动不动地挺起腰背，等待着楼上男子接下来的指令。 只是那个被打的护卫，不仅牙掉了，半边脸都红肿了，配着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却是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木头戎察觉出了身旁四名护卫的收手，也便收起了散发的气息，转过头寻向柳衿。 “殿下，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阮乔啊，你见过我的，求求你救我！我还不想死！”阮乔的哭声越来越大，完全不似之前在濂华寺的低声啜泣，此时此刻声音之大在整个大厅里回响。 柳衿无奈地掐了掐眉心，这丫头怎么就是看不到自己给她使眼色呢？还殿下殿下的喊地这么凄惨，还说什么不想死，有谁要杀你么请问？ 柳衿虽是在心里这么想着，可现在这种情况要让她不管阮乔，柳衿还真是做不到。虽然她嘴有些毒，但是心肠却是柔软地很，小痩丫头哭地这般凄惨，叫她怎么忍心不救她？ “不知大厅里左边第一座的那位小姐，你是哪位殿下啊？”由山公子突然笑嘻嘻地问柳衿。 柳衿移开掐眉心的手，眼睛瞟了眼自己桌子的位置，心里呸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什么哪位殿下？殿下是本小姐的名字，都叫了十多年了。”说完，柳衿的脸转向了二楼中央，不管那人瞧不瞧得见，她端庄而坐，笑地十分优雅。 “哦，原来是殿小姐。”由山公子继续笑嘻嘻地，语气十分自然，就像跟柳衿寻常聊天一样。 “哦，由公子，若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 柳衿抬着脸看向由山公子，没一会就觉得脖子开始疼了。 “你们？”由山公子抬起袖子挥了挥，“殿小姐要跟谁走啊？” “他和她。” 柳衿也不再跟由山公子兜圈子，直接抬手指了指木头戎和阮乔。 “呵呵，不行。” “嗯？你说什么？” “殿姑娘别误会，在下还能吃了你不成？在下是想请姑娘喝一杯，不知殿姑娘赏不赏脸啊？” “哥哥！你怎么——” 柳衿这还没回应呢，棠儿那边先不乐意了。 “棠儿，你今天也玩累了，回去歇息吧。”由山公子伸出手拍了拍身边少女的头。 “可是哥哥——”棠儿一脸怒气未消，眼神里尽是委屈。 “乖，回去吧。”由山公子语气温柔。 “哼！你们这些小狐狸精最好给本小姐收好尾巴别让本小姐逮住了，否则一定砍断你们的狐狸尾巴！” 棠儿转身冲着大厅里又是一通叫骂，一对含火的眸子从柳衿和阮乔身上一一扫过，心里将她们两人牢牢记了下来。 殿下，玉香云，你们俩贱人给本小姐等着！等哥哥不在的时候再好好收拾你俩！ 第四十三章 脸皮真厚公子 刁蛮小姐棠儿不甘心地踩着楼梯从二楼下来，刻意踩出来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由山公子没有返回雅间，而是跟在棠儿身后，走地很是气定神闲，只是他那金色袍子上的光一直闪啊闪的，虽然看不清五官样貌，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贵气逼人得很！若不是这厅里大多数都是近女色不近男色的男人，怕是也会引起轰动围观了。 棠儿几步走到门口，又不甘心地回望过去，娇滴滴的眼波瞧着由山公子，然而还是被挥着手要求离开。 “走就走！我明日还来逮你！”棠儿又鼓着嘴说了一通气话才不甘心地走出了饭厅的大门。身后，好几名侍卫立刻便跟了上去。 由山公子收回视线，撩了撩肩上的一缕头发，直接朝柳衿的那一桌走了过去。 柳衿已将身子转了回去，重新倒了一盏茶，茶水有些烫，白色的热气打着旋儿在杯盏上面飘着，褐色清亮的茶汁映出柳衿半边秀气的脸。 身后明显越来越近的气息并没有激起柳衿过多的情绪，她微微低头吹了吹茶水，红嫩的两片唇瓣立刻浮上一层水气。 唇瓣一张，懒懒话音就带着浅拒跳出了嘴：“公子老站在我身后做什么？本小姐可没打算请你喝茶。” “哈哈哈......” 由山公子朗声大笑，完全不在乎柳衿的态度，直接上前一步，抖着衣袍大咧咧地坐在了柳衿旁边。 “殿姑娘，在下亲自来邀请姑娘去雅间里喝一杯，如何？” 柳衿眼角一扫就瞧见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眉眼倒是生的秀气，嘴角朝一边翘起带出一抹坏气十足的笑，看起来痞味儿十足。可奈何又是一副浑身贵气的样子，若是往大街上一站，绝对招姑娘喜欢。只是这长相跟木头戎想比，还是有些，淡了。 也许，他们家的“美貌”都长在妹妹脸上了？柳衿心里有些想笑。 “我说姑娘为何再三拒绝在下邀请，原来是，藏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由山公子眼睛从木头戎脸上扫过，染上一丝暧昧。 这话若放在别家姑娘面前讲，八成会被气得恼羞成怒，可柳衿不是一般人，她毫不在意竟然还媚眼一勾看了木头戎一眼，好似羞哒哒地抬起手遮了遮唇，：“对呀，本小姐这儿就是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了，拒绝你那不是明摆着的么，你看出来了就好。” “唉，我知道，姑娘怕是厌烦我了。”由山公子前一刻还是春光满面，这一瞬却是满脸都是委屈和可怜，变脸变得如此快周遭人都以为自己眼瞎了。 “知道就好，快走不送。”柳衿立刻就堵死了某人的退路。 “唉，罢了罢了，谁让我长得不如这位公子好看呢。”由山工资语气里的委屈劲儿更浓了。 “对呀，对着他吃饭还是对着你喝酒，这难道不好选么？本小姐就爱看皮相。”柳衿说话更是寸步不让，让你一个大男人在这装可怜，本公主才不会买账呢。 “可是，本公子的酒，不是一般的酒，那色香味儿堪比男子的美色，姑娘确定不试试？”由山公子眉眼一挑，别有一番诱惑。 “小公子，你这话要是放在别人面前说，肯定会被打死。”柳衿简直想抽他了，可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那姑娘会打死我么？” “我会背后里找人打死你。”柳衿笑得浅，笑意却很深。 “哈，哈哈哈……”由山公子显然没想到柳衿的回答会如此直接又大胆，觉得好玩儿又有趣儿，不由大笑起来。 笑了好半天，笑够了，更加坚定了邀请柳衿同饮酒的想法，神色却是变得正经起来，压了压声音道：“殿姑娘就帮我个忙吧，刚才那位阮卿姑娘你也看见了，其实是我跟她打赌，若是我能请到姑娘过去喝酒，她就把面纱去了。” “哦？跟我有何关系？” “我都在这半个月了，就为了看她真面一眼，今天是最后一关了，姑娘一定要帮我！” “哦，那跟我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其实真正原因是，在下是为舍妹来跟姑娘赔罪的。”由山公子又变得十分正经起来。 “哦。”柳衿听了这话不由点了点头，“确实该赔罪，去吧，人在那边呢！”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站着的阮乔。 “她么？赔罪？”由山公子眉眼一挑，眼睛看向了阮乔。 阮乔没想到柳衿二人会突然把话题转到她这边，颤巍巍地抬起头发现由山公子正看着自己，不由脸一红，慌忙将头又低了回去。 “不，不，不用，不用了。”阮乔惊慌地话都说不清了，眼眶里的泪花悬着，掉也不是吸也不是，戳着人的心都醉了。 “你好好说话。”柳衿狠狠翻了个白眼。 “好好说，好好说，那小丫头也一起跟我去喝酒吧。”由山公子笑着看阮乔。 “不，不用了……” “别怕！” 阮乔只觉得身旁一道厚重气息传过来，抬头一瞧，便看见一个身穿戎装的英武男子。 “你好好说话，把人都吓到了。”戎装男子看着由山公子有些不悦。 “英雄救美的活全让你干了，没劲儿！所以，殿姑娘，你可一定得陪我去喝酒，好么？”由山公子的话音突然又转回到了柳衿这边。 “不好，本小姐对你或者对你的酒都没兴趣。” “对，不喜欢就直说，拐弯抹角没意思，在下就喜欢姑娘的直爽。”由山公子顺着柳衿的话忙街上，又开始坏笑起来。 柳衿白眼一番，冷冷道：“我看你改名吧，别叫由什么公子了，改叫脸皮真厚公子更贴切。” “唉，殿下姑娘，你好生绝情！”由山公子一阵唏嘘状，可眼睛里去还是藏着笑意。 “本小姐决定不背后打你了，现在就打你！木头戎上！”柳衿终于被惹怒了，原因就是他觉得眼前这位厚脸皮的由山公子一直在跟她兜圈子，或者更确切说是“戏耍她。” 木头戎早就在边上摩拳擦掌了，听见柳衿的这声命令，登时就站了起来，准备出手。 “姑娘好凶啊！那般好看的男子怎么能用来打人？刚才姑娘教我家棠儿怎么丢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凶的！” “呵呵……原来，你这是为你家妹妹出气逗本小姐玩呢？”柳衿的眸色开始转冷。 “说真的，我那真有好酒！”由山公子又是一阵温文儒雅的笑。 “你说的那酒，可别是那香神醉吧？本小姐对那个没兴趣。” “不是香神醉，是更好的酒。”由山公子眨了眨眼。 “木头戎！”柳衿显然不想再跟那个由山公子废话，又聊了好几句的时间里发现木头戎那边还没下一步的动作，不耐烦地看过去，发现木头戎正双目清冽地盯着那个戎装男子看。 戎装男子也是朝着木头戎这边望过来，刚毅的面色有些阴沉，下一刻，却是沉沉问了一声：“这位公子，我们是否在哪见过？ 第四十四章 全部打跑 戎装男子的话放在别人耳朵里听，那跟正常的打招呼没什么区别，可是放到有心人耳朵里，意义便大不相同了。 柳衿已然注意到了男子话里的意思，木头戎也是变得十分警觉，两人四目一时间全都满含复杂地盯向戎装男子。 “我不——”木头戎刚想说‘我不记得’了，就被柳衿抢去了话。 “在哪见过？这位公子说清楚些。” 戎装男子剑眉蹙了蹙，气息有些沉下来，像是陷入了思考。 木头戎眼里的光闪亮亮的，隐约有丝期待。 “穆涵，你这乱认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当初用这法子跟本公子搭讪的情景，本公子至今为止还历历在目。”由山公子似笑非笑的声音打破了有些微妙的气氛，引来戎装男子一阵斜眼。 “谁稀罕跟你搭讪？你长了张大众脸，认错很正常。”穆涵回地铿锵有力。 “哈，本公子就喜欢你的直接！确实，有很多人跟本公子长得很像，不过，有一点他们可学不来，知道是什么吗？”由山公子往穆涵身旁一站，亲热地将手搭了过去。 “不知道！”穆涵嫌弃地抽开由山公子的手。 “气质气质！本公子那贵气逼人的气质！”由山公子边说边抖了抖自己那金光闪闪的衣裳，近距离看还真有点晃眼。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穆涵语气十分不屑。 “知道你们这些征战沙场的汉子看不上我们，但是本公子身上的银子味儿可不比你身上的血腥味臭。” “既然嫌我臭，那我走就是，回我的军营，才不跟你在这厮混！”穆涵说完，转身欲走。 “你看看你，还闹脾气了？我都没气你说我有几个臭钱，你还来气了？”由山公子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小串钥匙，拿在穆涵眼前晃晃，眨着眼笑道：“这可是我家兵器房的钥匙，要不要？” 穆涵迈出的腿一瞬间就收了回来，眼睛朝着那串钥匙就贴了上去。九尺汉子对着串钥匙，简直要流口水了，这场面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说者有没有心别人猜不到，可听者却已经有了意。 柳衿此刻已经将由山公子和穆涵之间的对话仔细揣摩了一番，不由对这两人的身份起了疑心。 寻常人家亦或者是什么普通人家，有谁可以在家里弄个“兵器房”呢？那由山公子虽然油嘴滑舌的，但贵气逼人确实不假。再看那个穆涵，英气逼人，那身戎装也是特殊定制一样，看起来身份也非同一般。 柳衿想着想着，自然而然地又将目光转到了木头戎身上。论长相说他是万里挑一也不夸张，气质出众、谈吐却无端感人，看着也不像普通人家出来的，可蠢笨的样子却也跟目前柳衿脑海里记得的一些人家完全对不上号。 只是，这话题刚刚还在木头戎这边，却半路出来了由山公子，完全给带跑了…… 柳衿上前一步，抬起手一把将由山公子拿在手里的钥匙抓了过来。 “姑娘，这样做怕是不妥吧？”穆涵的语气变得有些冷。 “唉，怎么跟姑娘说话的？瞧你那脸变得！”由山公子白了眼穆涵，转脸对着柳衿又换上一脸笑，朗声道：“殿下的手没事吧，刚才那抓取动作有些快，没伤到手吧？” “本公，咳咳，小姐没事，你刚才说这钥匙是做什么的？” 听着别人喊“殿下”，柳衿差点顺着回了“本公主”，不由对这个满脸嬉笑看似不正经的由山公子更加警觉起来。 “兵器库”由山公子清清楚楚念出来三个字，之后却突然画风一转，凑近柳衿神神秘秘道：“本公子用木头雕刻的各类兵器，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呵呵，由山公子还真是热情，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不仅请我喝酒，还请我到你家里去看你用木头雕刻的兵器？”柳衿边说笑边晃了晃手里的那串钥匙，将手收回又重新伸出去，钥匙便进了穆涵的手里。 “钥匙已经给你了，你还没回我刚才的问题呢。” 穆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心里就已经多了一串钥匙。他恍惚间又听见耳边少女的轻灵嗓音，不由被带地思绪有些飘忽，将钥匙使劲儿一攥，看着柳衿说道：“若我没记错，应该是在蔚蓝城里，当时恰好看见他被几个人推着走，然后就进了一个小楼里。” “哦。”柳衿不由有些失望，但还是出口确认了一下：“那小楼是不是写的翠烟楼？” “好像是这个。” “你竟然去翠烟楼？去翠烟楼竟然也不叫我一起？”由山公子跳脚般地朝着穆涵吼起来。 “没去，这不说在门口看了一眼么？”穆涵懒得跟他解释，将钥匙串塞进怀里，动作迅速地向后连退两步，沉声道：“我先回去了。” “回去什么啊，你没听见刚才殿姑娘说要打我么？” “那正好，就麻烦姑娘出手了，请千万别留情！”穆涵一连正色地朝着柳衿拂了拂手，转身便在由山公子骂骂咧咧的声音里向大厅外走去。 “穆涵你给本公子等着！你以为你拿的钥匙能开门？呵呵……”由山公子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那身戎装，抿嘴笑了。 “木头戎，打得过吗？”柳衿抬起下巴点了点由山公子的方向。 “嗯。”木头戎一边点头，一边抬起手抖了两下，朝着由山公子走去。 “姑娘别这样啊，做不成情人还能做朋友不是？”由山公子继续没脸没皮地说着话，脸上依旧挂着笑，完全不害怕木头戎会过去揍他。 “满嘴胡说八道！”柳衿被他说的哭笑不得，活了将近十五年，今天可算是遇见一个比她更会胡说八道的人了，还是个厚脸皮的男人，啧啧啧，也不知是哪家的，出了这么个妖孽，可真是倒了霉了！ “啪啪啪”几声，由山公子突然两手合在一起连拍了几下，一瞬间，原本只有食客的大厅里冒出来十几名身穿紫衣的男子，包着圆形朝由山公子聚拢而来。 “哟，原来你还有后招呢？”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十几名打手模样的男子，柳衿冷眼一瞥，继续问木头戎：“怎么样，这下还打得过吗？” “全部打跑。”木头戎扬声吐出四个字。 第四十五章 你猜我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 听了柳衿跟木头戎之间的对话，由山公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不由弯下了腰，抬起手捂住了肚子，可还是忍不住笑地肚子疼。 “你们两位还真有趣，算了，本公子就不同你们计较戏弄我家棠儿的事了。”由山公子捂着肚子正色道。 “你家那位什么糖儿枣儿的，本小姐可没工夫戏弄，至于你说跟我计较不计较这事，还是先打一架再说吧。”柳衿也笑，不过她没有捂肚子，而是抬起小手捂住了嘴，眉眼一挑一挑地，眼波里映出周围的紫衣男子。 木头戎已经站在柳衿身旁，紧紧挨着她，神色警惕地看着周围。 “姑娘虽然不容我，一心厌弃我，可我也不会因此改了我要请姑娘喝酒的初衷，姑娘请看！”由山公子说话间又拍了拍手，就见其中两名紫衣男子上前两步，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只酒壶。 其中一名紫衣男子抬手将酒壶盖子揭开，一时间一股浓烈的酒香儿就飘了出来。没一会，整个大厅里都溢满香气。 “我又不是酒晕子，有好酒本小姐就必须要喝？” 柳衿面不改色地缓缓出声，可心里的自己却早就醉进这酒香里了。 天啊，这香味儿也太诱人了！ “当然不是，这不是打赌么？”由山公子话音一低，朝着柳衿小声道：“刚才我就说了，只要今晚殿下姑娘陪我喝一杯，那么，我就能揭了阮卿姑娘的面纱了！十五日的赌约，能不能成就看姑娘肯不肯帮忙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胡说八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本小姐为何要帮你？”柳衿看由山公子的眼里全是嫌弃。 “为何要帮我？”由山公子话音一停，学着刚才穆涵的语气开口道：“我同姑娘好像在哪见过。” “是么，本小姐可不曾记得见过你。” “这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比如我提醒你下？”由山公子玩笑道。 “你可以试试？”想起来算本公主输！要知道，柳衿从小到大，就没记住过几个人的名字，就算是之前真见过由山公子，她也想不起来。 由山公子抬起手，捂住了半边眉毛，露出来的另一边眉朝着柳衿挑了挑。 柳衿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那这样呢？” 由山公子走到桌前，伸出手沾了沾柳衿茶盏里的茶水，在桌上写出了一个“嗣”字。 柳衿原本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就凝住，周身的气息也瞬间骤冷。 “你到底是谁？” 由山公子又将手指伸进茶盏里沾了沾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你猜。 柳衿就觉得一口气一下子直冲胸口，没一会就冲到嘴边，只需轻轻张开嘴，便能吐出一滩血来。 “姑娘别气啊，在下真的没有恶意。姑娘就猜着玩玩？” “你滚！”柳衿又羞又怒，真的从未见过这么气人的家伙。 “我们握手言和吧！”由山公子笑得没皮没脸地。 “一边去！” 由山公子微低下头摇了摇，看似是在叹气实则是朝柳衿动了动唇，清清楚楚地吐出了几个字。 无声无息的唇语，柳衿竟然一下子便读懂了。不由目色一凝，将由山公子又细细打量起来。 他的唇里吐出的只有五个字——外面有刺客。 柳衿的脸色再次因为由山公子这传递过来的几个字而大变。 “由山，你真叫这个名字？”柳衿努力压下心中怒火，重新心平气和地问由山公子。 “是呀，就跟你是殿下一样。”由山公子浅浅一笑，只是他的笑里却沾了痞气，叫人真想上去打他一拳。 “嗯……”柳衿的目光却是转向了拿着酒壶的两个紫衣男子，扬起头吸了几口，霎那间满脸陶醉。 “这酒确实比香神醉还要香，只是公子在人家的地盘却自己带好酒来喝，这不是砸场子么？” “是呀，所以我带了人来了。”由山公子的眼睛从周围那几名紫衣男子身上扫过。 “呵呵，好呀，那本小姐就去跟你喝一杯吧。”柳衿收回看酒壶的视线，露出浅浅一笑。 “好，请姑娘跟我去楼上雅间里吧。”由山公子说罢便做了个请的动作。 “真要去喝酒？不打人了么？”木头戎伸手扯住了柳衿的衣角，眉心锁成了一团。 “去呀，先把酒喝了，再看看要不要打人，好不好？”柳衿抬起小手触到木头戎的眉心，轻轻揉了揉，慢慢凑到他的脸旁极小声地道：“外面有刺客，我们见机行事。” 木头戎身子顿时僵住，两只眼也跟着僵了，站着一动不动。 刺客？ 在他的记忆里完全搜不到这种身份是要做什么…… “走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男音，紧接着就感觉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回神看过去就发现了由山公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的肩上带着的正是由山公子的手，微微一用力，就觉得骨头有些疼。 “功夫不错。” 由山公子甩下这么一句话，便收回了手。 三人前后进了天字第一号雅间里，随后而至的两名紫衣男子将两只酒壶搁到桌上便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就只有柳衿木头戎和由山公子三人。 “殿下坐吧。” 由山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毫不客气地先行坐了下去。 柳衿自然也不客气，撩起裙摆坐在了由山公子旁边。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柳衿看着由山公子，语气有些不善。 “殿下别这么看着我，在下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呀！在下真的是请你来喝酒的！” “你的酒我可不喝，我怕中毒。” “哈哈哈，不喝可要后悔的，这可是我家里特别酿的，全安凌仅此两壶！”由山公子边说便趴到桌上闻了闻，忍不住赞道：“真是香啊！” “你家除了有兵器房还有特制酒，由家？本小姐可没听过。” “没事，回去问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去，她一定知道！” “.…..” 柳衿不由嘴角一抽，看来不是她想多了，这个由山公子果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会，柳衿开始有点后悔没带着梨湘一起出来了。 “许由山？” “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很招人烦的许将军啊，跟你倒是挺像……” “殿下，许将军名字叫许明冲……安凌好像没人不知道。”由山公子十分无语。 “哦，你知道么？”柳衿看向木头戎。 “不知道。”木头戎果断地摇了摇头。 这俩人……由山公子脸上的笑有些僵了。 “那，孙丞相府的？”柳衿突然又想到了个人，忙问由山公子。 由山公子直接懒得回柳衿了，只是黑着脸摇了摇头。 “咳咳，你不会是那个投湖的吧？” 柳衿想了一圈，脑子里又冒出个人来。 第四十六章 兵不厌贱 “投湖的？又是谁？”由山公子的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了，完全没了之前的文雅笑容。 “让本小姐想想……对了，他有个妹妹叫李燕婉。”柳衿对于自己能叫出一个人的全名来十分高兴。可这话一出，她也立刻发现对不上号了，因为这个由山公子的妹妹明明是叫棠儿。 “这酒，我还是不请你喝了。” 由山公子十分郁闷，伸出手将两只酒壶抓在手里护了起来。 “呵，你以为你这般做，本公主就会上了当去喝你的酒了？”柳衿纤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眼皮压下，眼睛盯向桌面，不再看那由山公子一眼。 “这酒安凌真的仅此两壶，不过，眼下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由山公子难得变得正经严肃起来。 “殿下自然已经自称公主，我便不再跟你兜圈子了。此时在双隔里外，全是刺客，杀你的。” “哦？”柳衿一声疑，显然不信。 “第一，你是如何发现本公主身份的？第二，你为何会出现这里？第三，你是如何发现外面有刺客的？第四，凭什么让本公主信你？” “因为我见过你啊，从小相识，要不，给你个机会，你再仔细想想？”由山公子正经不过转眼间，又开起玩笑来。 “不猜，你继续说！” “呵……第二条么……本公子来双隔里是为了阮卿姑娘，碰见殿下也只是凑巧罢了，但是既然同殿下相识一场总归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说是不是？” “嗯，然后呢？”柳衿完全不为所动，依旧面不改色。 “本公子到哪都要跟着家丁，发现刺客很容易。至于你信不信本公子，随你。你这个侍卫武功虽然高，却打不过那么多刺客，不信可以试试。” “不必试了，你到底想怎样？” “喝酒。”由山公子将酒壶往柳衿身前一推，故意掀开盖子，酒香就在柳衿眼前飘荡，熏地她有些犯晕。 “由山，你再不说实话，本公主就带着人走了。” “你看，又生气了不是？”由山公子抿抿嘴，深深叹了口气道：“罢了，本来想瞒着你的，其实，这酒里确实添了东西，只不过是解药。” “西溯皇子派人来刺杀你，带了数十名高手，我跟穆涵商量过了，要想取胜就得采取点手段，所以打算给他们下点毒……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先喝点解药比较好。” “西溯皇子？”柳衿一皱眉，不由又想到刚才在大厅里中年男子醉酒后吐露的消息，难道安凌跟西溯真的要打仗了？ “哼，那皇子竟然因为儿女之情的事挑起两国战乱！”柳衿面上虽这般说辞，可心里依旧没有全信。 “只是个借口罢了。”由山公子看似无意间脱口而出，实则说到了要害。 “此事暂且不提，他们是怎么发现本公主行迹的？” “我的公主祖宗，你去个濂华寺整个安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还有前两天的求签会，你在场干的事也没人不知道！西溯皇子随便派个人去打听下就能得知你的行踪了好么？”由山公子又为柳衿解释起来，说着说着脸上尽是嫌弃。 “你那什么眼神？”柳衿恨不得伸手扣掉由山公子的眼珠子。 “既然你们早就发现了本公主身份，为何一直兜圈子不直说？”心里越想越气，这由山公子看起来不光脸皮厚而且还很阴险！ “因为你欺负我家棠儿了，我总不能太直接救你，总要绕一圈。” “.…..有毛病。”柳衿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穆涵出去拿毒药去了，准备等下打刺客。” “拿毒药？不会在你那个兵器房里吧？”柳衿不由一挑眉。 “其实是个毒药房。”由山公子笑嘻嘻地回着，“殿下，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我跟你在这喝酒聊天，若无其事地等他们打完，然后我们去收尸当下酒菜。” “收尸？你就这么确定他能收拾的了那些刺客？” “确定，因为兵不厌贱。”由山公子摊了摊手解释道：“哦，对了，我们下的毒叫‘贱毒’。” “确实挺贱的。” “哈哈哈哈......”由山公子被柳衿的话逗得大笑不止，他笑起来的时候两道原本淡淡的眉弯成两条细线，应得眸子越发亮，黑亮的瞳仁一闪一闪的，向柳衿这边不错眼地瞅着，“殿下性子果然直爽，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直爽？本公主只是不想跟你兜圈子罢了。你说了这么多，凭什么让本公主信你？”柳衿才不会被某人的笑容所蛊惑。 “唉......”由山公子满脸的笑容瞬间转化成了忧心忡忡，抬起一侧袖子往桌上一拍手，看似低眉纠结半晌，才忍着心里的难过微微抬起头，看着柳衿的双眸里波光潋滟，淡色唇瓣轻轻一抿，一瞬之间仿佛有万般情绪喷涌上来，就这样望着柳衿，左右看看，又不住地摇摇头，“唉唉唉，小嗣儿，你果真不记得由山哥哥了么？” 由山公子一副欲哭状，抬起手捂在胸口上，简直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 柳衿一阵脸黑，有一瞬间真的在脑子里想了想由山公子这个名字，可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记忆。难不成，她也跟木头戎一样，失忆了？ 按理说，脸皮这么厚的人，她不该没印象啊？ 柳衿的脑仁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胡说八道，什么四儿三儿的，仔细了你的皮！” 柳衿气呼呼地抬起脚就朝由山公子踹去，由山公子见状也不躲闪，反而探出一条腿让柳衿踢，那动作那神态怎么看都想叫人再多踹几脚方能解恨。 “是是是，公主大人，小的错了错了！” “我觉得他说的也许是真的。” 一直在旁边未出声的木头戎突然说了一句，神色已然很郑重，不知何时站到了靠窗位置，正抬头像窗外探去。 从雅间楼上向下望，天色虽然已经渐黑，可在双隔里无处不在的明灯照射下，还是能瞧见地上那打斗在一起的重重人影。 “已经在打了。”木头戎语气很淡定，就像在说“你们看，月亮出来了”一样。 “咳，那也不能证明是冲着本公主来的。”柳衿将腿收回去，语气比木头戎还要淡定好几分，白眼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由山公子身上徘徊，轻声曼妙道：“本公主倒是有理由怀疑是冲着你来的，毕竟你太招人烦了。” 第四十七章 来啊，试酒啊（加更） “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等把那群刺客收拾了，我们可以慢慢审。”由山公子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柳衿，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柳衿口里的“招人烦”的说法。 “来人，拿几只酒杯进来。” 由山公子转头朝着门外一喊，隐约听见一声应和，没一会屋门口的帘子便被人掀了起来。 “木头戎别看了，过来坐下，想吃什么尽管点，由山公子付钱。”柳衿朝木头戎挥挥手，笑地一脸娇柔。 “来，把你们这儿最好吃的菜都端上来吧！” 由山公子大手一挥，朝着进来递酒杯的少女喊了一声。 “是。”少女小声应了应，手有些哆嗦地将三只酒杯放到桌上。 “小瘦丫头，怎么是你？” 柳衿一看那双哆嗦的小手，不由顺着向上瞧了瞧脸，这一看还是熟人。 “殿下，殿下没叫我来，我就在门口一直等着，然后听见要酒杯，我就，就送进来了。”阮乔战战兢兢地缩着头，生怕说错什么惹怒了柳衿，一直不敢大声说话。 “你是这里的店小二？”柳衿见她胆子小，也只能刻意压低声音问，生怕说话声音大了把小丫头再吓到。 “嗯，不是……”阮乔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头微微抬起，一对眼睛里还悬着泪珠，楚楚可怜地小声解释道：“我只是给玉香云姑娘打杂的……”话还没说完，悬着的泪珠“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柳衿只觉得心口一软，忙转开视线不忍再看她。 “瞧这可怜的小模样，没少被欺负吧？” 由山公子在边上一阵感叹，满是“爱怜”的目光投向那抹瘦小的身影。 “没，没……”阮乔的脸一阵泛红，正眼都不敢瞧由山公子。 “你闭嘴！还不是让你那妹妹给欺负的？”柳衿喝道。 “殿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家棠儿可没欺负成啊，你也看见了。” “你们别吵了，没人，真的没人欺负，欺负我……只能我自己无权无势……”阮乔说着说着竟是忍不住哭起来。 “别哭了！”柳衿一阵头疼，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的酒壶跟着一颤，清冽的酒顺着壶盖口洒了出来，满屋顿时酒香四溢。 “你老说你无权无势会被欺负，看来本公主之前跟你说的话全白费了！你是否受欺负，跟你的出身无关，这话本公主就只再说这一次！你若还是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活该以后继续被人欺负，本公主也不会再多管闲事！” “说得好！”由山公子拍着手鼓起掌来，边鼓掌边又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看在柳衿眼里却十分欠揍。 “好好好！”木头戎突然也紧跟着拍起了手，看柳衿的眼神全是崇拜。 “你这木头跟着起什么哄！”柳衿大感头疼，脑袋几乎都要炸了。 “我，我知错了……”阮乔猛然收起了哭腔，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真的听进去了柳衿的话，泪珠一下子就停止了下落，连眼眶里的都被吸了回去，只剩一对红红的眸子带着微微的惧意，却是不敢再哭了。 “坐下！”柳衿一指对面的空椅子。 “哦。”阮乔点点头，略微一犹豫，见柳衿眼瞅着有些不悦，才惊慌地走过去坐了下去。 “喝过酒吗？”柳衿看向阮乔。 阮乔的眼睛从酒壶上移过，摇了摇头。 柳衿拿过一只酒杯倒满推到阮乔身前，“喝了。” “是。”阮乔不敢违背柳衿的指令，小手哆嗦地伸向酒杯，两只手一左一右将酒杯捧住，颤巍巍地拿到嘴边。 “殿下，你不会是看人家小姑娘好欺负，让她给你试酒吧？”由山公子语气调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呵……”柳衿眉眼一挑，朝着身边的由山公子靠了靠，轻笑道：“你说呢？” “没事的，这酒又没毒，小乔尽管喝，别怕！”由山公子看了眼柳衿似挑衅的眉眼，又斜眼看看阮乔，突然极其温柔地说了这么一句。 阮乔两只手又是一抖，满满一酒杯的酒登时就被撒出去了一半。 “哎哟，这么好的酒你怎么能洒了呢，浪费呀！”由山公子顿时满脸心疼。 “我，我……”阮乔一脸尴尬，嘴里又开始结巴起来，下一刻不知想了什么，突然眉头一皱，酒杯猛地被抬到嘴边上，一口就将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咳咳咳……”酒刚一入口，阮乔就觉得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忍不住猛地咳起来，脸颊又疼又烫，头也跟着晕地厉害，下一刻便双眼一黑没了意识。 阮乔刚一歪倒，柳衿的眼睛便扫到了由山公子身上，眸子里的寒气简直可以把人给冻成冰。 “殿下冤枉，完全是这小丫头不胜酒力，这酒真的没问题！”由山公子从来没有如此尴尬过，整张脸都黑了。 “我知道啊……”柳衿的寒眸闪了闪，映出来的都是由山公子的黑线脸，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痛快。 “她总是哭哭啼啼的，实在太吵了，这样多清静。” 此话一出，由山公子和木头戎都愣住了。 “太无耻了。”由山公子看着柳衿那张笑容灿烂却是眸眼寒冷的脸，发自内心地吼了出来。 “太可怜了。”木头戎则是看着趴在桌上的阮乔，不住地摇着头。 “殿下不怕我真的在酒里下毒？竟然真叫个小丫头试酒，真真是好狠的心肠啊！”由山公子这边又开始数落起柳衿来，边说话边将两只手扶到椅子上，用力朝后面挪了挪。 “不怕呀，反正她的性子活着也是一直被欺负，与其在本公主耳边哭哭啼啼的惹怒本公主，倒不如现在好。被毒死是一了百了，毒不死好好睡上一觉省的扰人清静。”柳衿伸手又拿起一只酒杯，重新倒满了一杯酒。 “来吧，你不是一直想叫本公主喝酒吗？本公主就陪你喝一杯！”柳衿说着，便将满酒的酒杯递给了由山公子，然后又拿起剩下的一只酒杯倒满端到了自己身前。 “好啊。”由山公子接过酒杯，同柳衿四目相望。 “不行！” 木头戎却是沉声一喊，伸手一把将柳衿身前的酒杯夺了过去。 “我先喝。” “木头戎，瞧你这样，就好像真的怀疑由山公子下毒似得，由山公子该多伤心啊！” “他伤不伤心跟我无关。”木头戎才不管由山公子，将酒杯放到嘴边就想喝下去。 “停！”柳衿的手飞快地附在了酒杯上，小脸凑近木头戎，微微抬头看着他的脸嗔道：“笨，你若也晕了本公主怎么办？” “那，那……怎么办？”木头戎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行了，你俩都别喝了，我先喝还不行吗？”由山公子满脸无奈，端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没曾想，这酒刚顺着喉咙下去，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眼皮重地抬都抬不起来。 “他怎么也晕了？是不是真的下毒了？”木头戎吓得忙将酒杯摔到了桌上。 “你是在问谁是不是真下下毒了？”柳衿笑嘻嘻地看着木头戎。 第四十八章 请罪吧 “这，有区别吗？”木头戎的眼睛从昏迷的由山公子身上看过去，又看向昏迷的阮乔，最后又满脸疑惑地看向柳衿。 “有区别啊，因为由山公子确实没有下毒，但是，本公主下毒了。”柳衿的话引来木头戎一脸惊诧。 “为什么？” “傻木头，你就没想过，万一他是坏人？”柳衿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又解释道：“我只是下了点蒙汗药而已，在没有确定他身份之前，必须要防着点，要是都跟你一样傻，本公主怕是活不到今天了。” 柳衿说着说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里闪过两抹浓得化不去的忧色。 木头戎眉心一锁，眼里却是依旧掺着迷色，还是没能完全明白柳衿话里的意思。 柳衿转过头望向木头戎，不由地有些心疼。 “你是什么时候下的药？”木头让眉眼微晃，又问了出来。 “手上。”柳衿将手抬起来，纤纤细指上染着一层白色的药粉。 “那小丫头我可没下药，是她自己不胜酒力。但是这位由山公子，没办法啊，本公主确实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能先弄晕了慢慢想了。” “啪啪啪！” 突然，雅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拍手声。下一刻，只瞧见门帘一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来人满身英气、一身戎装，正是之前出去要给刺客下毒的穆涵。 “公主殿下，下官穆涵，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果然是好手段！” 穆涵表面恭顺，实则话里有话，听在柳衿耳朵里却引来她一阵莞尔。 “你回来了，怎么样，刺客都毒死了吗？”柳衿像是话家常一般问向穆涵。 穆涵神色一凝，俯身朝着柳衿一拜，声如洪钟道：“殿下可别这么埋汰下官了，下官等人的手段哪能跟公主殿下的手下相比，下官还未出手，刺客就已经被公主殿下的人全部剿灭。下官这是特意来向公主殿下请罪的！” “嗯，既然如此，那你准备怎么请这个罪？”柳衿很认真地问穆涵。 “下官……”穆涵不由脸上冒出来一大片冷汗，健硕的身体忍不住一哆嗦。他话里虽说是要请罪，可也就是说说而已，场面话大家都懂吧？谁能想到公主殿下就真的让他请罪？ 问他怎么请罪？ 他也没想好啊…… “下官只下了点毒，还未出手，刺客便被公主殿下的人剿灭了。下官自认没能保护公主殿下，下官请罪！” 穆涵一向敢作敢当，此时这番解释一从嘴里出来后，他竟然也觉得自己确实犯了大罪，这罪确实是该请！ “嗯，没错，那怎么治你的罪呢？”柳衿依旧是一脸认真。 “嗯……”穆涵心口一揪，感觉一身戎装里全是汗，左思右想也不知该怎么回这个问题，只能一狠心拱手道：“不如请公主殿下将毒酒赐给下官吧……” 穆涵说着，换上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穆涵？”柳衿轻轻念出穆涵的名字，又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才又缓缓问道：“以前没听过你的名字，你是谁的人？” “下官——”穆涵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头低地更加低了，似乎下了一个更加狠的决心，才咬着牙回道：“下官是沈国公爷府上傅佑将军的人。” “哦？不认识。”柳衿见穆涵下了如此决心才说出了来历，结果却仍然是她没听过的，不由往椅子里一摊，难掩满脸失望。 “嗯，不认识。”木头戎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穆涵被堵地胸口一阵压抑，顿觉身上的这身戎装似有千金重，压得他简直无法动弹了。 “请公主殿下赐毒酒吧，属下想痛快一点！” 柳衿眼角不由一抽，抬起手挥了挥，“晚了，药都擦掉了。” “额呀，那，那咋整尼？”穆涵一激动，家乡话都冒出来了。 “什么？” “额，就是该如何是好？”要不用他带来的“贱毒”？穆涵此想法一出，不由直摇头。 “没事，记账吧，下次见面记得提醒本公主。” 穆涵就觉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奈何反驳无力都得由自己尽数扛着才行，还必须面带认真地应下，“是，多谢公主殿下，下官一定记着！” “嗯，很好，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柳衿对穆涵的表现十分满意。 “殿下，那下官能否带由山公子一起离开？” “他？怕是不行吧……是他请本公主来喝酒的，本公主这酒还没喝呢，怎么能让他走呢？你说是不是？”柳衿面上带着笑，说的话却让穆涵听着心里一阵发毛。 “是，殿下说的对。那下官先行告退！” 穆涵说完，便起身快速掀开了帘子走出了雅间，动作一气呵成，一眼都没瞧由山公子。 “这酒还要继续喝？” 木头戎看着桌上那一只装满酒的酒杯，不由紧锁了眉心。 “人家都说了，此酒放眼整个安凌仅此两壶，不喝岂不是暴殄天物？”柳衿一只手掩唇娇笑一声，另一只手却已经探向了酒杯。 “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 谁知，一只大手却是抢了先，柳衿的手探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手指碰到的是一个皮肤有些粗糙的手掌。 “什么啊，怎么说话语气跟二哥似得？”柳衿一阵不满，指尖往那粗手上一掐，瞬间就拧出来一道红印儿。 木头戎只觉得手上一疼，紧紧攥住酒杯忙把手收了回去，酒杯里的酒晃晃悠悠地洒到了手上。拿到眼下一瞧，杯子里还剩下一些，二话没说端起来就一饮而尽。 原本白皙的俊脸一瞬间就红了。 不过还好没晕过去，只是眼神里出现了些许浑浊，看着柳衿的身子从一个一下子变成了两个…… “咳咳，我说了，要喝，也是我先喝！”木头戎说话的语气也开始混沌起来。 柳衿不由一阵失笑，伸出去的手悬在桌上，放也不是，收也不是，竟是有些无措起来。 眼睛在桌上一扫，看着那两只酒壶不由亮了起来。 “呵呵，没了酒杯，用酒壶喝更过瘾！” 柳衿想逗逗木头戎，便将手伸向了其中一只酒壶。 第四十九章 贴身侍卫（加更） “不行！” 木头戎眼疾手快地将手伸向酒壶，只可惜这次却慢了柳衿一拍，被她抢先将一只酒壶拿走了。不由脸色一暗，转手摸向另一只酒壶，迅速的一把抢过拿到了身前。 “要喝，我们一起喝！”木头戎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真是怕了你了……”柳衿很是无奈，想开玩笑却遇见这么个要跟自己较真的榆木脑袋，只能很不舍地将酒壶往桌上一放，哼道：“不喝了不喝了，一点兴致都没了，酒就算是进嘴里也没味道了。” 说着，十分不悦地撅了噘嘴。 木头戎看着柳衿像是赌气一样不再搭理自己了，心里一阵低落，缓缓将酒壶放到了桌上，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一口酒起了作用，他觉得自己的头脑越发热了。看着看着柳衿，就感觉好像有一肚子话想往外冒，却张着嘴不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雅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只能隐约听到阮乔和由山公子二人一低一高的鼾声。 “殿下，属下可以进来了吗？” 门外，从刚才开始一直有人候着，只是听见屋里的动静没敢打扰。此时，听着屋里好久都没再出声，不由询问起来。 “进来吧。”柳衿朝着门口说了一句。 门帘很快被掀起，就见一名身穿深灰色紧身衣袍、脸带黑色面巾的高瘦男子走进了屋里。他的气息有些冷，眼神却是凌厉异常，进到屋里朝着柳衿跪了下去。 “殿下，属下十九特来复命，此次剿灭刺客十五人，有一人带伤逃脱，属下已命人连夜追捕。另外，从刺客身上发现了西溯国的军令牌。” “可有活口？” “属下失责，十五人均自尽，无一人活口，请殿下责罚！” “把牌子拿过来。”柳衿朝着十九挥了挥手。 十九立刻起身上前，将手里握着的一枚黑色牌子递向柳衿。柳衿接过牌子在手里掂了掂，很轻。又拿在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这牌子上确实是刻有西溯国的标记，但也不能仅凭此物就断定刺客是西溯国派来的，除了这个可还有其它发现？” “刺客的出招招式并非出自于安凌，属下察觉到那些招式跟西溯国的武功很相似，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发现！不过，那名逃脱的刺客应该是他们的领头者，身上说不定有些线索，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将其追捕到手。” “嗯，此次剿灭刺客虽然没有留下活口，但是以少治多也是该赏不该罚的。”柳衿说话间朝着跪地的十九抬了抬手，又道：“起身吧。” “殿下，属下不敢受赏！此次能顺利围剿刺客，全是因为他们中了毒，属下们行事才方便了些。”十九并未居功自傲，直接向柳衿汇报出了实情。 “无妨，赏你们跟赏他们，本公主都会记得，你过来！” 柳衿说着，朝着十九使了个眼色。 十九立刻会意，上前两步凑到了柳衿身前。 “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柳衿趴在十九耳边小声问道。 “确有此事。”十九亦是小声地回道：“被下毒，被毒打，其余还未查到。”十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话。 柳衿听完，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攥着牌子的手紧了紧，眼神骤冷，对着十九的耳畔又道：“你去给本公主好好整治一下翠烟楼。” “是！” 十九郑重领命，起身又看向趴在桌上的阮乔和由山公子两人，接着询问柳衿：“殿下，此二人要如何处理？” “男的归你，女的归我。” “是！” 十九片刻没有犹豫，快步走到了由山公子身边，伸出手就将人给提了起来，转过身往背上一扯，拖着人便朝雅间外走去。 “我们也走吧，你把小痩丫头带上。” 柳衿看了眼木头戎，然后又指了指阮乔。 “哦。”木头戎低声应了一声，起身朝着阮乔走近两步，伸手就要将人背起来。 “慢着！”柳衿突然出声阻止，轻咳一声又道：“我看你也是喝醉了，这小丫头不让你背了，等会派别人来，你直接陪本公主走吧。” 说完，柳衿便起身往外走。 “怎么了？还不走？”柳衿走出几步发现木头戎还在那站着，只能停下步子转过头看了过去。 木头戎人站在阮乔身后，半弓着背，脸也有一半埋进了胸膛里，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出声：“你出来都带着很多人吗？是不是我保护不了你？” 柳衿一听，眼波不由一晃，缓缓转过了身子，看着木头戎那有些低落的身影，柔柔地动了动唇：“你跟他们不一样。胡思乱想什么呢？” “可是……”木头戎猛地一抬头，原本清澈的眸子里尽是忧色，隐隐泛出失落和不甘，抿着唇颤声道：“若只有我跟在你身边的话，是不是就护不了你？” “这个不好说。” 柳衿又重新退回到了椅子前，撩起裙摆坐了上去，看着木头戎继续道：“既然你这么问了，本公主就同你好好说道一下。本公主虽然平日里不像个公主，可毕竟也是货真价实的安凌公主，想要我命的人可是不少，所以，出门肯定是要带着暗卫的。因为，本公主十分怕死。这么讲你能明白吗？” “那需要多少暗卫？” “这个么——”柳衿原本正经的表情顷刻间荡然无存，语气突然含笑起来：“少年，这可是涉及皇室机密哟，不能告诉你。”边说还边朝着木头戎眨了眨眼。 “哦，那我能加入他们么？我想保护你！”木头戎突然一扬声，眼神坚定起来。 “怕是不行。”柳衿轻轻摇了摇头，眼看着木头戎的神色又变得低落起来，才又开口道：“因为本公主已经收你做贴身侍卫了，你就不能加入暗卫了。” “贴身侍卫是什么？”木头戎依旧没明白柳衿话里的意思。 “就是无怨无悔不辞辛苦地跟在本公主身边，毫无条件地听从本公主的命令，有人朝着本公主捅刀子的时候，你得先上去顶着，这下明白了么？” “懂了。”木头戎忙不迭地点头，脸色终于由阴转晴，背脊立刻就挺地笔直，正色道：“放心吧，以后有事有我顶着。” “嗯，那我们回家吧。” 柳衿笑着朝木头戎点了点头。 第五十章 一夜 “好！”木头戎清脆地吐出一个字，伸手就去扶趴在桌上的阮乔。 “不许碰那个小瘦丫头！”柳衿立刻吼了一声，脸色跟着沉了下去。 木头戎吓得一哆嗦，不敢再上手，十分听话地将手收了回去。 见木头戎还算听话，柳衿的脸色才稍稍转晴，背过手去朝着木头戎放过去一道眼波，依旧带着丝警告：“那丫头你别管，本公主自会派人把她人弄回去。” “哦。”木头戎再次一点头，见柳衿说完话转身就走，他便也紧紧跟了上去。 此时，濂华寺的‘小心火烛’门前，梨湘正着急地来回踱步，眼看着夜色渐浓，院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主子，你可算是回来了！梨湘这心一直忽上忽下的，等不到你回来，晚饭都吃不下了！”梨湘小跑着迎上前来，眸子里尽是焦急。 “担心什么，难道还会有人拐走本公主不成？”柳衿玩笑道。 “我是担心公主大人把别人给拐回来……”梨湘亦是一句玩笑。 “她真的拐回来了一个人。”木头戎出现在了柳衿身后，突然镇定地冒出来一句。 “啊？主子，你又把谁给捡回来了？”梨湘顿感头皮发麻。 柳衿慢悠悠地停下了步子，等着木头戎走过来后微微侧目朝着他白去一眼，才冲着梨湘轻声道：“就是那个小痩丫头啊，你认识的。” “哪个？”梨湘一时间竟是没想起来是谁。 “叫什么来着？”柳衿再次白了一眼木头戎。 “阮乔。”木头戎依旧镇定地吐出两个字。 “主子，你怎么把那丫头给捡回来了？”经过木头戎的提醒，梨湘终于想起来柳衿嘴里说的小痩丫头是哪位，不由又是一阵冒汗，扯着柳衿的袖子晃了晃，小声道：“那小丫头老是哭哭啼啼的，主子把她捡回来做什么？” “哦，因为她喝醉了，本公主见她怪可怜的，就把人带回来了。” “是主子把她灌醉的。”木头戎的声音又恰好传了出来。 “你叫谁主子？” 柳衿和梨湘异口同声地问向木头戎，前者心里一阵美滋滋的，后者则一脸不可置信。 “你。”木头戎微笑着看向柳衿。 “你倒是会打小报告，怎么就是本公主将她灌醉了？是她自己不胜酒力！”柳衿虽然被木头戎的那一声主子叫的很舒坦，但也不会因此失去原则，该教训的时候还是绝不能嘴软。 “哦，不是主子将她灌醉的，主子只是让她喝酒了。”木头戎忙朝梨湘解释，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一本正经脸。 梨湘身子崩在原地，眼睛看看木头戎又瞧瞧柳衿，看着柳衿那忽变的脸色忍不住又在心里吐槽起木头戎。 若不是知道他确实是傻地口无遮拦，她真的认为这木头是故意说话气她家主子了…… “主子不愧是主子，才出去一趟就把这木头彻底降服了？怎么做到的？跟湘儿说说吧！”梨湘想逗柳衿开心，忙笑嘻嘻地扯了扯柳衿的胳膊拍起马屁来。 “你这小马屁精，这次可拍错了。”柳衿将胳膊抽出来，转而抬起手拍了梨湘的头一下，训道：“以后不许在我耳朵边说‘湘儿’俩字，听着心烦！” “那，那说梨儿，行么？”梨湘依旧不死心地继续拍。 “周梨湘，你恶心死了，都多大的人了！闪开，别挡路！本公主要去就寝了！” 柳衿说话间已经绕过梨湘，头也不回地朝房间走去。 “木头戎，主子为何生气？湘儿两字怎么了？”无奈之下，梨湘只能询问木头戎。 “嗯。” “嗯什么嗯，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梨湘急的直跳脚。 “你去问那个小瘦丫头吧。” 木头戎又是一阵幽幽话音，说完便不再管梨湘，转身离开了院子。 梨湘揉了揉空空的肚子，心里一阵郁闷。 “周姑娘！” 猛然间，一声男音从身后传来，梨湘吓得一哆嗦，瞬间冷汗出了一身。 “是我，十九。” “十九，你要吓死我啊？”梨湘连连朝后退了两步，看清楚了身前的蒙着脸的瘦高人影后，不由惊魂未定地大口喘起气来。 “梨湘姑娘，是十九冒失了，但是事情紧急！”十九上前一步，朝着梨湘拱了拱手，继续正色道：“我是来告知你一声的，殿下刚才差点遇刺，这几日要格外留意她周围的动静。我已经派人加强了濂华寺周围的保护，通知了寺里的护卫也要加紧巡视！属下等必尽全力保护公主殿下安危！” “到底怎么回事？”梨湘心里一阵慌乱，原来在柳衿没回来前，她那一阵一阵的心绪不宁预感不好都是真的！幸亏柳衿没有遇到危险，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十九将事情经过同梨湘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梨湘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 “西溯国的皇子简直该死！主子瞧不上他，他竟然派人刺杀主子！” “十九你放心，这几日我会在主子身边寸步不离。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往宫里送信，出了此等大事，皇帝陛下一定不会再让主子待在濂华寺了！” “这样最好不过，眼下最安全的法子，就是让殿下快些回宫去！只是，殿下好像并没有在意这件事……若我们自作主张通知宫里，殿下会不会责罚？” “没事，你放心，我明早儿就叫人传信！就算主子责罚，那也是我来顶着！” “十九在此多谢梨湘姑娘！” 十九得到了梨湘的保证，才放下心来，身形一动，快速消失在了暗夜里。 梨湘的心绪却是再也难平，脑子里一面想着明早安排人手去宫里报信的事，一面快步走回到了屋门前。 轻轻推开门，屋子里静悄悄地，柳衿均匀的鼾声一下一下传来。梨湘轻轻迈着步子走到床边，看着柳衿温柔的睡颜，才稍稍定了定心神。 这一夜，梨湘一直守在柳衿床边，因为有心事，一晚上都没有入睡。 天才刚刚亮，她便起身准备找人去宫里报信。 “木头戎，你怎么在这？” 甫一打开门，便瞧见木头戎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把剑，正背靠在门框上闭着眼。 “守夜。”木头戎的话说得极轻，缓缓抬起眼皮，清澈的眸子里染着些疲倦。 第五十一章 不要命了么（加更） “算主子没白对你好！”梨湘对于木头戎的守夜行为很是满意，眼珠一转，向前一步凑到木头戎身前，悄声道：“木头戎，你帮我去宫里传信吧！” …… “主子，你别这么一直盯着我看行么，我真的在很努力地抄写经书！”梨湘抖了抖拿着笔的手，委屈道：“主子你看，我的手都打哆嗦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梨湘，说吧，你今日为何抄写地这般快速用心了？” 柳衿坐在梨湘对面，一只手敲着桌子，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微微一抬眼眸朝梨湘瞪了过去。 “没有呀主子，梨湘抄经书一向如此快速用心的！就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梨湘抬起头，回了柳衿一个十分天真无害的笑脸。 “切，也不知跟谁学的这么胡说八道的……” “你呗……”梨湘吐了吐舌头。 “臭丫头……那你倒是说说，木头戎去哪了？”柳衿伸手按住了梨湘拿笔的手，笑道：“先别写了，休息休息。” “主子，我不累！”梨湘想将手从柳衿手里抽出来，可没曾想她力气那么大，自己手腕都被捏疼了，怎么也抽不出来。 “可是本公主累了，你快去把木头戎叫来，给本公主解解闷。” “好啊，我这就去！”梨湘说完，逃也似地继续抽自己的手，可依旧被柳衿抓地死死地，看着柳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的防线瞬间就垮了下去。 身子不由一摊，叹声道：“主子，奴婢知错了！” “哦？不知道我们周姑娘何错之有？”柳衿抓着梨湘的手，手指一伸，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嫩嫩滑滑的，手感真好。 “木头戎被我遣回宫里送信了，我知道主子遇刺的事了。” “谁叫你自作主张地？”柳衿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在外遇刺！就算主子责罚奴婢，奴婢也必须送信回去！” “罚，必须得罚！” 柳衿这话一出，梨湘心里跟着有些难过，觉着手上被抓的力道松了，忙将手收了回来。 “谁叫你派木头戎去的，万一他迷路耽搁时辰怎么办？” “啊？” 梨湘不由瞪大了眼。 “笨，再另外派个人去，这么大的事，父皇不知道怎么成？” “还是主子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梨湘紧接着便本能地夸起柳衿来。 “闭嘴，少扯这些没用的！”柳衿又换上了一脸嫌弃。 “那，主子，你，你不怪，怪我自作主张派人，去，送信？”梨湘突然感觉嘴巴说话都不利索了。 “往宫里私自送信是大事，怪你，你这颗小脑袋担得起么？”柳衿看梨湘的眼神嫌弃更甚，说话声悠悠转转地，直戳地梨湘的心绪再次激荡起来。 “主，主子，你，你放心，那西溯皇子要是再敢派刺客来，梨湘一定将他们全都扒皮拆骨！一个都不放过！”梨湘说到后面，舌头终于捋顺了。 “嗯，若有刀子捅过来，你要帮本公主挡着哦！”柳衿说笑间已经起了身，朝着门口走去。 “主子你放心，就算下刀子雨，梨湘也帮你顶着！”梨湘也笑着站起身，朝着柳衿追去，“主子，你要去哪？” “你瞧，好像变天了。” 柳衿靠在门边上，抬起头指了指天。 原本高挂的大太阳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灰黑色的乱云。天上的光亮也被遮去一大半，直接抬起眸向上望去，也不会像平日里那般担心会被灼伤了眼。 “怕是要下雨了。” 梨湘站在柳衿身后，心里不由就是一慌。 她才刚说要帮主子顶“刀子雨”，不会真的给来一场吧？越想神色越发担忧起来，那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这天变得十分之快，从刚刚的乌云遮日才过去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天色已经黑的如同深夜。濂华寺里原本静寂的院落，因为落雨声而嘈杂起来。 菩提穿着一件蓑衣从黑暗里踏进了院子，豆大的雨滴砸到他的身上，溅起比落地时更大的水花。 “小菩提，你来了。”柳衿如往常一样跟菩提打着招呼，只是雨声太大，压得说话声有些模糊。 菩提也如平时一样朝柳衿恭顺地行了礼，才大声回话：“公主殿下，这雨来的急，寺里的雨伞不多了，这两把先拿给你们用着。” “当和尚就是好，这么大的雨也不用担心会湿了发。”柳衿坐在屋子里，瞧着外面哗哗落下来的雨帘，逗起菩提来。 “殿下就会开小僧的玩笑。”菩提又是一个红脸，脚步却是停在了屋门口没再往里进。屋子里的烛光洒在他的脸上，因为光线比较暗，倒是正好叫人看不清他在脸红了。 “我身上尽是些雨水，就不进去了，麻烦梨湘姑娘过来将伞拿进去吧。” “好！多谢小菩提了！”梨湘笑嘻嘻地走到屋门前，伸出手将伞接了过去。 “这么大的雨，小菩提走在外面可要小心些。”梨湘看着已经被水几乎浸透僧袍的菩提，心里有些忧心。 “无妨无妨，公主殿下这儿没若有旁的事，小僧就先告辞了。” 菩提抖了抖身上披着的蓑衣，将上面积着的雨水晃掉，动作着实有些笨拙，又引来柳衿二人一阵娇笑。 菩提的脸更加红了，不敢再多做停留，转身慌慌张张地奔进了雨里。 “殿下记得把门关好，起风了，别着了凉！” 菩提人都跑没影了，声音却是透过雨声传了过来，真没发现这小和尚嗓门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梨湘笑着捂了捂嘴，走到门口将门关了起来。 没一会，突然“当啷”一声响，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小菩提，你这是又回来啦？”才走回去没几步远的梨湘无奈地抿了抿嘴，转过身就欲走过去开门。 “哗！”又是一声脆响，梨湘只觉得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就看见一把刀刃从门缝里劈了进来。 “来人，有刺客，保护公主殿下！” 梨湘的喊声瞬间就在这哗哗的雨声里响彻起来。 “梨湘快闪开！” 柳衿吓得一声惊叫，顺手抄起椅子就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刀刃已经将门闩劈开，“哐当”一声巨响，屋门便被人从外面踹开。 一时间，雨声、雨水尽数砸进了屋子里，一个浑身滴着水的黑衣刺客拿着刀就要往屋里冲。梨湘哪会让那人这么容易就冲进屋里，身子上前一扑就挡了过去。 “快来人，有刺客，保护公主！”又是一声大喊，紧接着，院子里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 “梨湘，你不要命了么，快闪开！” 柳衿举着椅子冲到梨湘身后，用力朝着刺客砸去。 第五十二章 疼 “保护公主殿下！” 一时间，屋外传来数道吼声，全部朝着厢房冲过来。 柳衿只觉得手掌上一阵钻心地疼传来，眼前便是梨湘那张放大的脸，身子像是没了支撑般朝着她扑过来，衣服上全是鲜红的血。 “你疯了，不要命了么？”柳衿大骇，惊慌地伸出手去抓梨湘的肩膀。 “主子，奴婢要帮你挡刀子的，我们说好的。” 梨湘扯着嘴角，刚一开口，血便从嘴里往外涌，“主子，离我远点，会弄脏你的衣裳的。” “周梨湘，你不要命了么？” 柳衿的手已经抓到了梨湘的肩膀，可任她怎么摇晃，梨湘的身子却还是往下坠去。 …… 一场突然而来的大雨，让整个濂华寺陷入混乱。 黑色的天幕，嘈杂震耳的雨声，将刚刚那场腥风血雨藏得严严实实，就连那一地的血污都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若不是地上躺着的十几具尸体，怕是没人会寻到刚才那一段时间发生的蛛丝马迹。 “发生什么事了？” 木头戎冲进院子里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色也微微转亮，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撒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刚刚有刺客趁大雨潜入濂华寺欲行刺公主殿下，十九名刺客已尽数剿杀，无一生还。” “十九，你该死！” 柳衿的话冷冷地从屋子里传来，木头戎循声望去，身子不由一僵。 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柳衿，头发散乱，目光涣散，衣裳全是血，就像丢了魂一般。 木头戎惊地往后倒退两步，险些栽倒地上。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下一刻便朝着柳衿奔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你伤到哪了吗，”木头戎停在柳衿身前，蹲下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她，抬起的手想去扶她，却硬生生停了下来不知所措。 “梨湘受伤了。” 柳衿盯着木头戎看了好一会儿，涣散的眸光稍稍定了定，语气夹着痛意从嘴里吐了出来。 “对不起，我食言了。没能护你！”木头戎僵在半空里的手终究还是落在了柳衿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动作那般地小心翼翼。 “木头戎，你快进去帮本公主瞧瞧梨湘，瞧瞧她醒了吗？快去啊！” 柳衿反手握住了木头戎的胳膊，将他用力向后推推，“去帮我看看，求你了！” 此时此刻的柳衿，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搅得木头戎的心海一阵翻滚跌宕，只能再反手握回去，拍拍柳衿的小手，粗粗的茧子划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有些泛红。 “好，我去看看，你别急。” 木头戎说着忙起身，有些慌乱地朝屋里张望。 梨湘已安静地躺在了角落里的大床上，床前撑起了一条帘子，隐隐有人影站在床前，是菩提在第一时间里请来瞧病的大夫。 “殿下，是十九失责害了周姑娘受伤，求殿下赐十九一死！” 院子里，十九一身深灰色衣袍也已被血污染红，撩起衣袍一角，朝着柳衿跪了下去。 “你的脑袋暂且先留着，将那些尸体处理干净。然后，从本公主眼前消失！” “是！”十九虽然一心想领死，可却不能违抗柳衿的命令，只能又强忍着心里的难过站起身，转过头开始命令属下处理尸体。 柳衿缓缓站起身，拖着像是没有骨的身子走到门前，抬起手将屋门关上，外面的声音和一地的尸体，立刻便从眼前从耳边消失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木头戎这时已从床前回来，走回了柳衿身边，在她身旁站定。 “我看了，她没有伤到要害，你别急！”木头戎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出声安慰柳衿，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看仔细了？”柳衿忙问。 “嗯。” “你不会骗我吧？”柳衿又问。 “骗你什么？”木头戎眼神晃了晃，不解。 柳衿眸子里的光也是一闪，盯着木头戎斥道：“你应该回答不会！” “哦，不会。”木头戎忙改口。 “呵呵呵……”柳衿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里蓄出了泪花，不由又是一句斥责：“你还真是傻。” “你别哭！”木头戎眉头一皱，忙不迭抬起手伸向柳衿。 柳衿只觉得一双粗笨的手触到她的眼角，小心地摩擦着。 “疼！”柳衿的心口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弹了一下，不由一颤，可眼角的疼却更加真实。 “对不起！”木头戎的手僵住不敢再动了。 “用这个擦，轻点。”柳衿掏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 “嗯。”木头戎点点头，拿过帕子认真地为柳衿拭起眼角。 “你这样子还真是好看。”柳衿竟然有点被眼前的男色吸引了。 “你也好看。”木头戎脱口而出。 “行了，本公主就当你是真心在夸我吧！”柳衿笑，嘴角扯地却有一丝苦涩。 “其实你也不——”木头戎再次开口，却被柳衿出声打断。 “闭嘴，谁叫你解释了？不准再往下说！” 柳衿怒，听这木头把话说完，这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真的确定梨湘没事？”柳衿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嗯。”木头戎依旧十分耐心地点着头。 “骗子，你又不是大夫。” “那大夫看的是内伤，我看的是外伤，她真的不会有事的，信我！” “哦？你还会看外伤？” 木头戎忙点头，怕柳衿不信他，竟然伸手开始比划起来，“你瞧我，经常受伤，所以我看的出来！” 柳衿却是脸色一暗，想起来他身上那些在别人口里描述出来的新伤旧伤，心里越发难受起来。尤其是屋里的烛光下，木头戎的那对眸眼更加炽热，让柳衿不敢再直视。只能将面色一收，从他身旁快走了过去。 柳衿走到门口停下，轻轻一推，门再次被打开。 “你过来。”稳稳心神，朝身后轻唤了一声。 十九的动作十分迅速，院子里的尸体早就被清理地干干净净，除了站在院门口来回巡视的护卫，再也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木头戎你看那边。”柳衿突然抬手指了指前方，嘴角微微一扯，接着道：“在那个方向，你一直走就能看见一个小镇，叫溯槐镇，我便是在那出生的。” “你不是公主吗？公主不应该生在皇宫里吗？”木头戎有些吃惊。 “五岁之前不是。”柳衿笑，可眼睛里却有些水光划过。 木头戎静静地听着，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可柳衿却缓缓收回了手，歪头看了看木头戎，才轻启了启唇：“今天就先说到这吧，等哪天本公主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继续跟你说。” 望着这道柔弱纤瘦的身影，木头戎的嘴蠕动了几下，似在说着：“若如此，那我不如不听你再继续说罢。” 第五十三章 天亮了（加更） 入夜，柳衿一闭上眼全是梨湘对着自己笑闹的场景，一幕幕交替上演，最后定格在她倒下时的那副画面上……柳衿大骇，惊地瞪大了眼，怎么都不敢再睡过去。只能强撑着那仅存的丝丝意识，一面挂念着屋子里梨湘的安危，一面分神思考昨日里发生的种种事情。 木头戎一直静静地坐在柳衿旁边，腰背一如既往挺地笔直，默默地注意着柳衿的动作，静静地不敢打扰。 “屋子里太闷了，我们出去坐会吧。” 木头戎余光扫了下柳衿，不由点点头，十分安静地跟在柳衿身后往门外走去。柳衿走地摇摇晃晃地，似看不清路，木头戎一急，忙靠过去抓她的胳膊。 “你瞧我，没有梨湘扶着，竟是连路都不会走了。”柳衿一阵苦笑，说着说着话，就觉得脑袋更加晕了，用力吸吸鼻子，越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我扶你。”木头戎声音低沉有力，有些笨拙地抓住柳衿的胳膊，小心地扯了两下，然后再迈出去一步，歪头再看柳衿朝自己迈出两步，身子还是有些晃。 “笨，你这是扶么？你这是扯着本公主跟你走！而且你那步子迈那么大，本公主要两步才跟得上！”柳衿想收回她的胳膊，可那木头力气好大，她明明没感觉被抓地疼，却怎么也抽不回自己的胳膊。 “那，要不然换你扯着我走？”木头戎低头看柳衿，边说边晃了晃她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胳膊好细，他都不敢用力，怕一用力就给扯断了…… 柳衿重重吐出口气，真是越来越拿这木头没办法了。 只是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这看似有些荒诞不合时宜的对话，却是抚平了些柳衿担忧梨湘的心绪不平。 俩人就这样在院子里的地上坐了一夜，木头戎靠在墙上，柳衿靠在他身上。 “木头戎，你让我靠一会。” 柳衿说这话的时候，脑袋已经枕到了木头戎的肩上，木头戎刚想回答“嗯”，却发现柳衿已经睡着了。他忙将到嘴的那个字收了回去，幸好没吵到她……随即，身子立刻也绷地笔直，一动也不敢动。 就这么静静坐了好一会，耳边渐渐传来柳衿轻轻的呼声，一下一下，就像风吹起小片小片的柳枝，柔柔地抚着他的心海。木头戎大气都不敢喘，又不放心柳衿，只能用力斜着眼角往身边看，入目的先是柳衿那一头乌黑的发。 一直锁着的眉心这才微微舒展开，又用力斜斜眼角，终于看到了柳衿那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好像会动一样，想伸手摸一下，可千万心思却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咳……”木头戎嗓子一痒，险些咳出声，见柳衿没被吵醒，才后怕地轻轻呼出口气，再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有的心念都放在了靠着他的柳衿身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不知为什么。 要不然等她醒来后问问她？ 木头戎这么一想，不由收回视线、缓缓闭上了眼。 这么用力斜眼看柳衿，眼睛确实挺疼的…… 直到天微微亮起时，柳衿才渐渐有了意识。试着动了动眼皮，似有千金重。缓了好一会，才终于将眼皮撑起来，眼睛里全是疲倦，整个人都晕晕的，思绪完全动不起来。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再继续休息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柳衿一开口，只觉得嗓子疼地厉害，又干又涩，声音听起来也是晦涩嘶哑。 “嗯？”木头戎一时间竟没听出是柳衿在说话。直到感觉到压在肩膀上的重量一下子没了，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柳衿醒了。 “天快亮了。”木头戎看了眼天色，天边已染上一团白光，才发现他竟不知此刻是什么时辰，只是心叹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哦。”柳衿依旧感觉自己脑袋很晕，刚刚直起的身子像是支撑不住一样又重新歪了下去。 木头戎大惊，忙将肩膀靠过去，伸手扶住了柳衿。 “好硬啊！”柳衿觉得耳朵被咯地生疼，嘟着嘴一通抱怨，“木头戎，你的肩好硬，枕着一点也不舒服。” “那这样呢？” 木头戎说话间已将手深过去，将柳衿的头小心地扶起来，将手垫在了他的肩上。 “你忘了你手上的茧子了？”柳衿话虽这么说，可脑袋还是往上蹭了蹭，粗粗的茧子膜在她的耳朵上、脸颊上，很疼很痒，竟忍不住又想哭了。 木头戎只觉得手心里一阵湿润传来，想看柳衿一眼的动作猛地一僵，仓皇地转开了脸。 “谢谢你，木头戎，让我再靠一会。”柳衿的话渐渐消失在这清晨的风里。 “哎哟喂，小祖宗，你怎么睡在这儿了？”许贺一进院子，就瞧见柳衿靠在一个男人肩头上。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迈着老腿火急火燎地就往木头戎两人这边冲过来。 许贺的嗓门就算是隔着一座院子都能听得见，更何况此时人已经来到了同一座院子里，这声音大地直接就惊醒了迷迷糊糊的柳衿。 “嗯？许公公，你怎么来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柳衿的脑袋一下子就从木头戎肩膀上抬起来，干涩着嗓子喊了一声。 “现在是卯时……嗣音小祖宗呀，你没事吧？”许贺吓得脸都白了，飞快迈着步子奔到柳衿身边，用力挤着他那对小眼打量柳衿。 “殿下你没受伤吧？！可吓死老奴了！”许贺一边继续询问，一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检查柳衿有没有受伤。 柳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伸手捏住许贺地肩膀，忙问：“我没事，梨湘怎么样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贺见柳衿确实无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硬是挤出了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细声道：“殿下别担心，梨湘没事的，先叫随奴才一起来的太医为殿下看看，好不好？” “本公主没事，先让太医进去看梨湘吧。” 许贺笑容微微一僵，很是为难：“殿下，还是先让太医为殿下瞧瞧吧。” “你这老狐狸，咳咳，都说本公主没事了！太医呢，赶紧进去给梨湘诊治！咳咳……”许是一夜饮水的缘故，又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柳衿止不住地咳起来。 “哎哟喂，祖宗，你慢点说！老奴这就让太医去看梨湘，去看梨湘！你快顺顺气！”这么说完，许贺便朝身后挥了挥手，就见一名太医模样的人提着药箱快步进了屋。 “咳咳咳….”柳衿依旧不住地咳嗽。 “殿下你慢点！”许贺满脸尽是心疼，忙伸手拍柳衿的背。 没曾想，许贺的手才刚拍过去，就见另一只大手如凭空出现般，差一点就抢在他前面拍下去。 ‘小子，你的手想往哪放？’ 许贺的小眼睛立刻就凌厉地瞪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太医皆无 木头戎看着许贺射过来的警告目光，有些不解。下意识皱皱眉，想将伸出去的手继续往下落，却突然被许贺的手给重重拍了一下。 “哪来的不懂规矩的小子，还不把手收回去！” 许贺尖声大叫，抬起手就是一下，可没想这少年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手感却是皮糙肉厚，自己这一下拍下去压根没用，人家的手依旧在那摆着，怎么看怎么碍眼。许贺心下十分不愉，好再他反应快，紧接着就“啪啪啪”好几下朝着木头戎的手连连拍去。 “你们做什么呢？” 柳衿只听见几声清脆响亮的拍打声从身后传来，忙转过头看，就见许贺正一脸凶相地拍木头戎的手，木头戎也是傻，手就在那里伸着让那老狐狸打。 许贺打的起劲儿，木头戎乖乖受着，柳衿却是看不下去了。 “住手！” 柳衿娇喝一声，伸过手抓住了许贺的手腕，满脸不悦：“许公公为什么打他？” “殿下，这小子是哪来的？”许贺将手收回，可仍旧是一脸警惕地看向木头戎，尤其是看着他那张俊逸无害的脸，竟是跟没事人一样，越看越是气不顺。 可怜他刚才那般用力拍了好几下过去，自己这老手拍地生疼，可人家一点事也没有！你说气不气人？ “这是本公主的贴身侍卫，阿戎。”柳衿换上一脸正色，向许贺介绍起木头戎来。 许贺一听这话，额上瞬间就冒出了一片冷汗。 “侍卫？还是贴，贴身的？” “哼，不行么？你有意见？”柳衿一个白眼扫过来，冷冷地哼了一声。 许贺只觉得心口一阵抽抽，差点背过气去。 他一个做奴才的怎么敢跟主子有意见？只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哪能随随便便就任命的？这不是闹着玩么？陛下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生气！ “殿下，殿下！”许贺往旁边挪了一步，伸手去扯柳衿的袖子。 “干什么？”柳衿一脸厌弃，若不是看这老狐狸年纪大了，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殿下，借一步说话！”许贺继续扯柳衿的袖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衿极不情愿地朝许贺迈过去一步，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殿下，那人是哪家的啊？”许贺显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 “什么哪家的？”柳衿脸色有些发黑。 “就是——难道是？哦！”许贺瞬间恍然大悟。 “是什么？是本公主从路上捡的！”柳衿用力扯出自己的袖子，迈回一步，同许贺保持开距离。 “啊？”许贺老脸又是一阵懵，然而没过一会，却是突然眼前一亮，终于是想明白了：“哎哟喂，瞧我这脑子！”抬起手用力拍了拍头，而后便朝着柳衿不住地挤眼。 “许贺，你眼睛是让人揍了还是怎么？有话直说！挤眉弄眼地烦不烦人？” “嘿嘿，殿下，有些事不方便说，老奴都懂，都懂！”许贺一阵怪笑，看起来十分欠揍，见柳衿确实生气了才很不舍地将视线转开，然后又开始不住地朝木头戎看。 刚才怎么就没瞧出来这少年如此丰神俊朗器宇不凡呢？ “啧啧啧，公主殿下这侍卫选得真是好啊！好啊！”许贺自顾在那笑地一脸灿烂。 “......有毛病！”柳衿完全不想再跟许贺多说一个字，转身就朝屋里走去。 木头戎也是甩给了许贺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然后便收回视线去追柳衿了。 ‘小心火烛’的屋子里，才经过一夜时间便已充满了药味。 柳衿前脚才刚踏进门槛，就瞧见了立在屋子中央，背对着门的太医。 “人怎么样了？”柳衿问话间已经走到了那名太医身后。 太医听到动静，缓缓地转过身，朝着柳衿微微欠身，轻轻吐出三个字：“人无恙。” “你就不能说清楚点？”柳衿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是。”太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煦，头又低了低，才又道：“下官已经为周姑娘查看了伤口，伤口虽深却不致命，公主不必忧心。” “那人何时能醒？”木头戎的声音从柳衿身后传来。 太医一听木头戎问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抬起头向木头戎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又重新低头温声道：“不出意外，今日晌午可醒。”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直到此刻，柳衿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殿下……”太医低头拱手，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直说。”柳衿眉心微蹙，她一向不喜欢这话不说全的人。 “殿下，那一刀下的很重，但是好在只挨了一刀。下官很好奇，当时是何人阻止了第二刀？”太医的声音依旧温温和和的从他低下的嘴巴里吐出来，传进柳衿耳朵里，引来柳衿一番好奇。 “为何如此问？” “看刀口的手法，当时周姑娘处境性命攸关，完全不可能只有这一道伤口。所以下官仔细看了下，果然，发现周姑娘除了那个伤的较深的刀口外，还有另一刀磨出的轻微的伤痕。那手法，若下官判断不错的话，一定是有人控制住了刀口落下的速度并且强行转开了方向。”太医缓缓道之，语气十分笃定。 “看不出来，太医院终于有个懂点医术的了。”柳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是对这个太医更加感兴趣了。 “殿下过誉了，下官只想知道，那个救周姑娘的人可还安好。”太医依旧问地温煦有礼。 “呵呵，太医说话什么时候像你这般文绉绉的了？你不就是想问那人死了没有？” “额……算是吧……”太医身子一僵，有些尴尬。 “那人可是英雄救美，只是受了点小伤，人没事。”柳衿简单一句话回完，又重新将话题转到了太医身上，“你是哪位太医，叫什么名儿？” 这太医一直低着头也看不清长相，只是讲话温煦有礼，听声音倒是年轻的很。柳衿就见他人终于将头慢慢抬了起来。 “下官姓皆，单名一个无字。”太医说话的语气依旧淡淡，似清风吹过般。 “好奇怪的名字，好普通的长相。”柳衿看着面前那张抬起来的脸，不由有些失望。 嗯，真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了。 第五十五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加更） 太医皆无这张脸柳衿只扫了一眼便转开视线，将头猛地向后一转，瞬间觉得眼前被一束光照过来。 果然，还是木头戎的脸比较耐看，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皆无对于柳衿的动作像是没瞧见一样，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又重新将头低下，朝着柳衿拱了拱手。 “公主殿下，周姑娘身体依然虚弱，这几日需要静卧休养，不宜挪动。”轻言细语徐徐道出，柳衿这才将头又转回来朝着皆无笑了笑，“多谢皆太医。” 嘴上这般一笑，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吐槽：皆太医？还真是怪名字…… “殿下，你真的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许贺这时已经走进屋里，快走到柳衿身旁，见她一会笑一会发呆，脸色更是担忧起来。 “许公公放心，公主殿下只是一夜未眠精神疲乏，等好好睡一觉就好了。”皆无开口向许贺解释起来。 “你都听见了？本公主没事！”柳衿说完这话，人已经走到床边，一撩帘子朝床上的梨湘看去。 看着梨湘平日里那般活泼好动的人此刻如此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虚弱，柳衿心口一阵阵疼。 忙放了帘子，人已经退后两步。 “这里没有丫鬟宫女，就先叫那个小瘦丫头来照料下梨湘吧。” “哦，阮乔姑娘。”木头戎想了一下，报出了一个名字。 “嗯，木头戎帮我把人带过来好么？” 柳衿语气听着淡淡的，却不是皆无那种温煦的淡，而是有种忧伤的暗淡。木头戎心思一沉，咬着唇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听到自己唇边的一个“好”字。 气氛随着柳衿的情绪低落变得压抑起来，许贺不错眼地瞧着柳衿，越看越是心疼，想劝劝可又怕自己这老脸一凑过去惹得柳衿更加不高兴，于是只能另辟他法。 “嘿嘿，殿下，老奴这次出来可是带来了杏花馅儿的饺子。” “杏花？”柳衿挑挑眉，似乎想起来好像之前是想让许贺做饺子来着。不过，她现在对“杏花馅儿”没有一点兴趣。 许贺见柳衿依旧兴致缺缺，遂又挤出个笑容，下一刻，变戏法似地往袖子里一掏，手里就多出了一个钱袋。 “老奴还给殿下做了个钱袋，殿下看看喜不喜欢。” “你什么时候学会女红了？”柳衿果然被许贺的话吸引了过去，好奇地看向他的手，就瞧见一个红红绿绿的像是钱袋的东西躺在手里很是扎眼。 “说来话长。”许贺微微一笑，大有一副卖关子的模样。 “老狐狸，你不想说现在就可以出去。”柳衿索性走到椅子前一坐，不再看许贺。 “嘿嘿。”许贺笑嘻嘻地走到柳衿旁边坐下，身子往柳衿那边凑了凑，一本正经起开始讲述起来：“话说，自打殿下离宫之后，老奴整日里就觉得这心空落落的，于是就想为殿下做点什么。想着殿下出宫前说过想吃用杏花调馅儿的饺子，老奴就去宫外亲自采了杏花。也巧了，半路上遇见个女子在教小娃娃绣钱袋，老奴就在边上也跟着学了学，这不就绣出来了。”许贺说着，将钱袋递了过去。 柳衿还沉浸在许贺的“说来话长”里没回过神来呢，眼前就突然多出来了个红红绿绿的东西。 “好丑呀……咦？你这上面绣的是什么？蚂蚱吗？”柳衿拿过钱袋看了看，止不住地开始嫌弃。 许贺只觉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想直接抢过钱袋，不送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见过那么大只的蚂蚱吗？”许贺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指戳了戳钱袋上的那个“大蚂蚱”，清清嗓子道：“你看看这翅膀，你再看看这羽毛，还有这头上的金光，这明明是一只凤凰！” “噗……”柳衿再也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行，就算这是只凤凰好了。”柳衿将笑勉强收住，把钱袋倒过来看，发现确实不像蚂蚱了，倒是挺像只小鸟的。 “什么就算是凤凰，它就是凤凰！”许贺有些急了。 “好好好，公公有心了，本公主收下就是。”柳衿伸手抚了抚钱袋，指尖停在那“凤凰”的头顶，轻启唇角道：“不过，先跟你说清楚，这钱袋本公主是不会用的，实在丑的拿不出手啊。” “公主你……” 许贺忍不住连连叹气，完全一副拿柳衿无可奈何地样子。 不过却也是终于安下心来，他家这个小祖宗可算是不胡思乱想地难受了吧？ 就这柳衿跟许贺说话的一会，木头戎已经将阮乔带了过来。 阮乔早就换了一件梨湘给的衣裳，浅绿的底色绣着小碎花，大小很合适，颜色也趁着人清新亮眼，倒是与之前的小痩丫头的可怜样完全不同了。 柳衿瞧了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小痩丫头，你来了。”等到确定了眼前之人后，柳衿很是自然地打起了招呼。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阮乔声音清脆悦耳，说话也顺了，完全没了原先的怯弱。 “这几日你就负责照料梨湘吧。” “梨湘姐姐怎么了？”阮乔面色立刻焦急起来。 “受了点伤，修养些时日就没事了。” “哦，请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梨湘姐姐，万死不辞。”阮乔说着，就要向柳衿下跪。 “喂你，你做什么呢？谁叫你跪下的？还有，万死不辞又是什么？”柳衿只觉得脑子又开始晕了。 “小丫头还不起来，殿下叫你平身呢。”许贺朝阮乔细声一嚷，心下却忍不住念叨，这又是从哪弄来的人？贴身侍女吗？ “是，那我，不，奴婢这就去照顾，照顾梨湘姐姐。”阮乔差点被许贺的声音吓到，又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唉，殿下，这又是谁家的人啊？” 许贺看着阮乔那犹如惊弓之鸟的胆小样，不由直摇头。 “随便捡回来的。” “.…..” 许贺一时竟无言以对，心里紧跟着“哎哟”了一声，不由一慌，这位公主祖宗怎么就这么喜欢往回捡人呢？ “殿下，近日你周围不太平，一些来路不明的人更要小心才是。”许贺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许公公放心，我心里有数。”柳衿的目光随着阮乔掀帘子的动作微微晃了晃，等到那抹纤瘦的身影闪进了帘子后面，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木头戎，将床上挂的帘子取下来吧，梨湘醒了会觉得闷的。” “好。” 木头戎点头，转身朝床边走去。 “许公公，你说，我这次是不是闯下大祸了？” 柳衿轻轻地转过身，直面着许贺，望着他那有些佝偻的背和花白了的头发，有些止不住心酸。 “再大的祸也有陛下帮殿下顶着呢，殿下想太多了。”许贺扯扯嘴角，低头隐去了眼里的疼惜。 第五十六章 我不喜欢蚂蚱 正如太医皆无说的，梨湘在晌午的时候果然醒了过来。 柳衿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半天不想松开，最后还是梨湘虚弱地开口说她饿了，柳衿才想起来自己也是两顿饭没吃了。 “周姑娘还是喝点稀粥吧。”皆无临走之前又嘱咐了一声。 眼看着梨湘眼里的光黯了下去，小嘴忍不住撅起来，声音却还是透着虚弱，“主子，我不想只喝稀粥……” “你就忍耐几日，等身子恢复些后我给你弄好吃的。” “好，一言为定。”梨湘这才放心下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有些虚弱的笑脸。 柳衿看着这抹淡笑，心里锁着的结总算是解开了。 “咕~” 柳衿一抿嘴，朝着梨湘眨了眨眼，娇声道：“你看你，说的本公主都饿了！”说完这话，猛然想起了许贺，忙转身喊道：“许公公，你那杏花儿馅儿的饺子呢？快给本公主拿过来！” “主子……”梨湘好不容易撑起的笑脸瞬间就垮了下去，伸出舌头不住地舔嘴：“奴婢可否请您移驾别院用膳？” “本公主不介意陪你用膳，看着你喝白粥。” 别人没有听清楚柳衿的话，可一直站在床边的阮乔听得却是清清楚楚，当即便有些同情起梨湘来。 嗣音公主果然是——额，名不虚传。 “那个，梨湘姐姐，乔儿能陪你一起喝白粥吗？”阮乔小声问道，手磨蹭着袖口，脸色有些微红。 “你这小瘦丫头倒是挺向着梨湘啊。”柳衿瞥了一眼阮乔，笑容溢满眼角。 “主子，阿戎可以陪你吃饺子，不喝白粥。”木头戎的声音从柳衿身后暖暖地响起。 “呵呵……”柳衿心口一提，她怎么把这木头给忘了呢？不由转过身，目色微摇地看过去，“蠢木头，对于吃，你很会选啊。” “嗯，你教的好。”木头戎又是一贯地一本正经脸。 柳衿又是一贯地面色端的平静可内心波澜壮阔。 “咳咳咳……”许贺尖细的咳声幽幽地传了过来，他作为一只混久了宫廷的职业老狐狸，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不对头的小火苗，并且非常有效率地进行了劫杀。 很快便朝着柳衿挤出个全是褶子的笑脸，躬身道：“殿下，现在要上饺子么？” “上。”柳衿利落地吐出一个字儿，又朝着身后一指，吩咐道：“木头戎，快给本公主把椅子搬过来。” “我去看看粥。”阮乔逃也似地转身跑出了屋子。 “我，我好像伤口有点疼……”梨湘伸手捂在胸口上，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你的伤口在腹部。”木头戎将椅子往床边一放，抬头瞥了眼梨湘。 梨湘这下真的觉得伤口开始疼了…… 一连好几日，柳衿都很“体贴”地陪着梨湘用膳。梨湘喝稀粥，柳衿则换着花样吃各种美味，每一顿几乎都不带重样的。 “陪吃”的木头戎这两天也是神采奕奕，身体吃的越来越壮实。此外，还有“帮凶”许贺。许贺在宫里陪伴崇安帝几十年，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来了濂华寺后每天换着花样给柳衿做吃的。只是因为濂华寺里全是素菜，许贺也就只能做出些素斋来，但是却是比濂华寺的小厨房做的好吃多了。 柳衿吃着一口菜，不由看看喝白粥的梨湘和阮乔，突然觉得自己这么炫耀吃的挺坏的。不过，一切都是为了刺激梨湘快点好起来，她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只是，若让梨湘知道了她家主子的这番“良苦用心”，会不会直接气晕过去？或者自己拿刀子捅自己一刀来个痛快？ 这就不得而知了…… “乔儿妹妹，你陪我连喝了几天粥了，真是难为你了。”梨湘拿着勺子舀了一口粥，艰难地咽了下去。 “梨湘姐姐别这么说，粥很好喝的。”阮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学着梨湘的动作咽下一口粥。 “皆无不是说了么，再过两天你就可以吃点其它的饭菜了。”柳衿挑着一块豆腐在梨湘眼前晃晃，又道：“到时候本公主给你弄点荤的吃。” “真的？”梨湘暗淡了好几天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看着柳衿笑得别提多甜了。 她就知道她这几天的罪没有白受，主子虽然一直在边上吃好吃的刺激她，可终究还是向着她的，不由越想越感动…… “我想吃红烧蹄膀！”梨湘已经馋地要流口水了。 “老奴不会做这道菜。”许贺站在一旁有些为难地回了一句。 “不用你做，我家木头戎会给本公主买的。”柳衿笑着看向木头戎。 “嗯。”木头戎十分配合地点点头。 许贺不由有些冒汗，这几日他明里暗里调查木头戎，可却一无所获。对这个时而呆蠢、时而噎人的木头戎越来越看不清了。 “许公公给钱吧。”木头戎将手伸到了许贺眼前。 “什么？” “公主要吃荤菜，不需要你做素斋了，你给我钱我去买就可以了。” 这才明白过来木头戎话里意思的许贺不由嘴角一阵抽搐，心尖儿上的肉连连摇晃，这，这，这木头戎，一定是公主祖宗特别调教出来对付他的吧？ “对呀，快给钱！”柳衿高兴地在边上附和，她怎么没想到让这老狐狸出钱呢？心里不禁对木头戎的表现越发满意了。 真是太好了，终于有个人能站在她这边陪她一起对付许贺这只老狐狸了！ “给给给……” 虽有不愿，可柳衿都下了命令了，许贺可不敢违抗，伸手朝怀里掏掏，拿出了一个艳红艳红的钱袋子，十分不舍地递给了木头戎。 “这是什么？”木头戎眉头一皱，很是迟疑地接过钱袋，拿在手里一掂重量，才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只蚂蚱吗？”木头戎指着钱袋上绣着的某只说道。 许贺小眼突然瞪地溜圆，飞快从柳衿和木头戎两人身上扫过，甚是惊恐。 “不是，人家这明明是一只，是一只什么来着？”柳衿眉眼含笑地看向许贺。 许贺脸色一黑，用力咽下口吐沫，细声道：“你们没看错，它就是一只蚂蚱。” 许贺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做钱袋了，回头就把这个钱袋丢了…… “哦，好丑的蚂蚱。”木头戎满脸的嫌弃丝毫不掩藏，将钱袋打开，把里面的银子全部倒了出来，把钱袋丢还给了许贺，认真道：“钱袋还给你吧，我不喜欢蚂蚱。” “哈哈哈哈……”柳衿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第五十七章 公主字体（加更） “主子主子，注意形象，你可是公主！”梨湘一脸无奈地靠在床上提醒柳衿。 “没事，咯咯咯……都是自己人。”柳衿边说边止不住地笑，笑声却是比刚刚低了一些，听着倒像是银铃似地。 连一向都内向胆小的阮乔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越发觉得嗣音公主的性子虽然怪，可却真的一点公主样子——咳咳，不对，是公主架子都没有。尤其是对待奴婢，嘴上虽然毒，心思却是柔得很。 还有那个木头戎，看起来呆呆傻傻的，说起话来跟嗣音公主却是越来越像了。这么一想，忍不住斜眼偷偷看向木头戎，小脸霎时就红了。虽然都看了好几天了，可她依旧对木头戎的俊逸外表无法直视，只是偷偷瞧上一眼，心脏就会止不住地乱跳。 阮乔忙收回视线，低下头，小手颤巍巍地端起碗拿到嘴边直接将粥喝了下去。 “咳咳咳……” “乔儿妹妹，你慢点喝！”梨湘忙伸手拍阮乔的背，瞧把这小丫头给噎得，小脸都红了。 就这样闹闹腾腾地用完午膳，柳衿被木头戎拉到了院子里。木头戎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张纸递给了柳衿。 “这是？” 柳衿看着这张平铺在眼前的写满小字的纸，看了几眼后，越来越觉得上头写的内容很熟悉、字体也很熟悉，又看了好几眼后，才有些不敢置信道：“这不是我前几天给你写的那张纸么？可是，里面的字是谁写的？” 那些字跟她写的十分像，可仔细看，就不难发现落笔有异，因为这张纸上落笔的力道跟她这少女写字时用的小劲儿不同，这人在写字的时候没有刻意收敛力道，所以看起来笔锋带劲，同她从纸上轻跳出的娟秀小字又有所区别。 “我写的。” 木头戎给出了柳衿一个意料之中却无法相信的答案。 “你在逗我？” 柳衿伸手将纸扯过来，放到眼前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依旧是不死心地问木头戎：“你那写的跟狗爬一样的字呢？” “狗爬？那是什么？”木头戎一时没听懂。 “额……”柳衿有些窘，可转念一想，你字写得丑还不行别人说么？ “就是之前你给本公主写的那张收礼的单子，上面的字就叫狗爬字体。那不是你写的么？” “哦，那个呀，我想起来了，是我写的。”木头戎点头承认，神色却是未曾有丝毫变化，很是镇定地指了指柳衿拿着的纸，解释起来：“那张纸是照着别人写的，这张纸是照着你写的，所以不一样。对了，你这是什么字体？” “嗯？”柳衿显然没有跟上木头戎的思路。 什么叫那张照着别人写的，这张照着她写的？ “等等——”柳衿突然就反应了过来，抖了抖手里的纸惊道：“你意思是说你的字体还会因人而异？换句话说你会模仿不同人的字体？” “不知道，就是照着写而已。”木头戎说完，又指了指柳衿手里的纸，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字体啊？” “额……小楷。”柳衿木然地扯了扯嘴角。 “哦，是公主字体吗？”木头戎边说边笑起来。 “哈，公主字体……”柳衿有些无语，可旋即一想，这木头这话说的似乎还挺顺耳的，不由也回了一个笑脸，忍不住夸道：“不错呀你，越来越有眼光了。” “嗯，主子调教的好。”木头戎一脸认真地点着头，一本正经地拍着柳衿的马屁。 “这话，好耳熟啊。”柳衿一脸懵懵地朝后退了一步。 “梨湘说过。”木头戎已经笑得一脸灿烂。 “这臭丫头，等她午睡醒了本公主再好好教训她。”柳衿气闷。 “嗯，快醒了。” “咳咳，好了，说正事吧。”柳衿有些不自然地转了话题，将手里的纸叠好才对木头戎吩咐：“今天你别回蔚蓝城了，就去双隔里酒楼吧，把之前我们点过的几样菜点了带回来，等会梨湘要是醒了，就可以直接吃了。” “嗯，那要点那个红烧蹄膀吗？”木头戎首先说出了梨湘想吃的菜名，自打从梨湘嘴里说出来，他便记在了心里。 “对，除了那个外，我给你再说几样梨湘爱吃的你记下来。”柳衿说着，就吩咐护卫去拿笔墨纸张过来。 护卫按照柳衿的吩咐拿来了笔墨纸张，柳衿将笔直接递向木头戎，嘴角一勾，就是一笑：“本公主说，你来写。” “好。”木头戎不疑有他，伸手将笔接过。拿笔的动作一停，似又想到了什么，问柳衿：“是用公主字体还是狗爬字体？” 柳衿眼角一抽，面色却依旧端地镇定道：“本公主叫你写，当然是用公主字体。” 木头戎点头应下，然后便按照柳衿说的开始写。除了中途有几个字不知该如何写问了柳衿外，其它字竟是真的写的工工整整的。 那张纸竟然真的是木头戎写的，柳衿眼里不由闪过一道莫名的光，片刻便隐去，不知想了些什么。 等到木头戎将最后一笔写完，柳衿将纸拿了起来。 “不错，公主字体果然好看。” 柳衿十分满意木头戎写出来的这张菜名纸，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满意，不由连连点头：“你记得以后少吃点饭，假以时日一定能写的跟本公主一样好。” “为何要少吃饭？”木头戎对这个话题还是十分敏感的，皱着眉忙问柳衿。 “力气太大。”柳衿说着指了指纸上其中一处，说道：“你看，这里都被戳破了。等哪天本公主帮你设计一种木头字体如何？” “木头字体？”木头戎挑眉，细细一琢磨后却是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觉得公主字体就很好看。” “但是，也不能完全一样。”柳衿笑容带着深意，眼睛望进木头戎的那对眸里，想要在里面找到些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可那里仍旧是清澈没有杂尘，让她一无所获。 “好，都听你的。”木头戎嘴角咧开一大截，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宠溺。 “那快去吧，等会本公主就要饿了。”柳衿说着将纸递给木头戎。 “你饿的怎么这么快，比我还能吃。”木头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暴击从木头戎嘴里冒出来直接砸到柳衿的脸皮上，顷刻间便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对木头戎的好感打的连渣滓都不剩…… “就知道不能给你好脸色看！”柳衿气呼呼地鼓起小脸，转身便走，她再也不想搭理这呆蠢木头了！ 第五十八章 救美英雄 木头戎虽然说话气人，可做起事来却是很快，天色才刚刚黑下去一些的时候，他便将柳衿点的几样菜全部买了回来。 两只手里各提了两个五层高的食盒，稍稍一走近便能闻到诱人的饭菜香味。好在他走路很快，街上的人才刚刚闻到香味儿想看上一眼，等眼睛看过去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个快速闪过的人影了。 不过，也有运气好的小姑娘看到了木头戎的样貌，立刻犹如小鹿乱撞一般，红着脸连连惊叫：“那是哪里来的少年公子，好俊呀！” “莫不是哪个酒楼的伙计？我看他提着食盒呢！”另一个运气好的姑娘紧异跟着激动地大喊。 “我们跟过去，看看他把菜送去哪家了！” 就这样，木头戎所过之处，总会多上几个姑娘跟着，腿脚慢点的跟着一条街不到就被落下了，腿脚利索地刚好能追到个木头戎的衣角。即便如此，仍旧有锲而不舍的姑娘一路闻着饭菜香味追了上来。 穆涵今日没有穿戎装，而是换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衫，身姿挺立在濂华寺门口，目不斜视地望着不远处的一条街道，瞧着来来往往的人，面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虽然长衫的样式不及戎装威武，可依旧掩盖不了他的英武气质，偶尔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是走的要多快有多快，谁也不敢近身。而穆涵表面沉着冷静，藏在袖口下的一双手却是在不停摩挲，显得有些紧张。 突然，他眸子里的瞳孔一张，一只手猛地握成了拳。下一秒，身子快速一动，朝着濂华寺旁边的小巷子闪了过去。 在濂华寺门口守着的几名护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穆涵的身影就已经不见了。 “谁在那？” 穆涵冷冷出声间，腰上的佩剑已经拔出，身形未动、剑已刺出。 对面那人反应也是极快，只微微侧身便轻巧地躲开了穆涵的一招。人影有一半遮在一棵树下，再加上天色开始昏暗，穆涵完全看不清对方样貌，打空一招后心里更加警惕，没有丝毫停顿，紧接着第二剑飞快刺了出去。 那人又是一个转身快速躲过，两招交手后身子已经渐渐靠向墙边。 “为何只躲不攻？”穆涵一声大喝，气焰瞬间升腾而起。 “小心点，别打翻我的菜！” 对方终于出声，声音有些粗哑，身子微微一斜间手里提着的东西差点甩出去。 “嗯？”穆涵的剑微微一停，鼻子里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 就这一停顿的功夫，那道人影已经闪到了墙边，穆涵下意识地抬脚追了过去。 “你到底是谁？”穆涵的剑再次刺了过去。 “阿戎。”木头戎微微蹙眉，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悦。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左边提着的食盒上，发现竟然有菜汤溢出来了，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 “是你？！”穆涵终于认出了木头戎，忙将剑收回，低头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食盒，不由问：“你提的什么？” “菜。”木头戎吐出一个字，便转过身准备翻墙。 “额……”穆涵一时无语，见木头戎的动作，不由又问：“你这是做什么？” “翻墙啊！”木头戎一眼也不想看穆涵，觉得这家伙真是太笨了，他站在墙边能做什么？当然是翻墙了，这不明知故问吗？ “为何翻墙？”穆涵不解，明明倒退十几步后拐个弯就是濂华寺大门，走正门不好吗？ 木头戎身子一顿，微微偏头，不得不再甩给穆涵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只是这眼神在这渐黑的天色下并没有被穆涵看清楚。可木头戎说的话却还是幽幽地飘进了对方的耳朵。 “离得近。” 木头戎丢下这三个字，懒得再跟穆涵多费唇舌，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墙上。 “喂，等等！”穆涵大汗，他原本以为木头戎是在开玩笑，可谁知那人竟然真的翻墙进去了！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翻墙进去了！ “站住！” 穆涵边喊出声边纵身一跃也跳到了墙上。 可等到穆涵落地往四周看时，早就寻不到木头戎的影儿了。 一向循规蹈矩的穆涵完全不能理解木头戎为何有门不走偏偏翻墙，越想越不对劲，觉得当属自己失责，在这种特殊时期竟然让人翻墙混进了寺里…… 穆涵一路沉着脸往后院疾步而去，没一会便到了柳衿的院子。他人站在院门口，闻着从院子里飘出来的饭香，眸色一惊，忙快步奔了进去。 “啊！” 迎面撞上来一个柔软娇小的人儿，还未等穆涵反应过来，就见那个被他撞到的人儿已经摔到了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穆涵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扶地上的人，可手伸到一半突然想起男女有别，就这样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大人，是你啊。”阮乔一眼便认出了穆涵，见他伸过来的手不由小脸一红，迟疑了一下，小心的将手伸过去扶在了穆涵的手上，一脸羞赧地致谢：“乔儿多谢穆大人。” 穆涵只觉得手上一软，当下也顾不得纠结，索性手上一加力气将人给扶了起来。见原来是个瘦瘦小小的丫头，不由心里更加不好意思，“没撞疼你吧？” “没，不疼……”阮乔忙将小手从穆涵手上移开，后退一步不敢看穆涵。 “大人不记得我了吗？”阮乔小声问着，轻轻抬起了头。 穆涵又细细地打量了阮乔一番，这才终于记了起来，忙道：“原来是阮姑娘，这几日都是你在照顾周姑娘吧？” “嗯，嗯？”原来他已经不记得在双隔里救过自己的事了……阮乔原本羞涩带笑的眸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可片刻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乔儿蠢笨，照顾梨湘姐姐有几日了，多亏了梨湘姐姐不嫌弃。” “哦，对了，乔儿还没有谢谢穆大人当日救了梨湘姐姐呢。穆大人是真英雄！”阮乔说着说着，又开始羞涩起来。 “姑娘过誉，保护公主殿下及公主殿下身边人的安危，是穆涵的职责——糟了，差点忘记正事！” 穆涵话还没说完，就从阮乔身边闪了过去。 “咦，这不是我们的救美英雄么？”柳衿听见门口有动静，一抬头就看见了快步进来的穆涵，对于这个救下梨湘的人，她早就记了下来。夹菜的动作跟着一停，朝穆涵招了招手：“穆大人来的正好，一起用膳吧。” 第五十九章 谁是谁 穆涵见柳衿同自己打招呼，脚下的步子猛地一停，朝着柳衿拱了拱手，正色道：“公主殿下，穆涵失责，放进来了贼人，请殿下治罪！” “贼人？”柳衿面色一凝，手里的筷子险些掉桌上。 经历过梨湘救自己受伤那件事后，柳衿对于“贼人、刺客”这些字眼格外敏感。 “贼人在哪？”木头戎也是一脸警惕，忙将嘴里嚼的一口肉咽下去，朝四周看了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穆涵一惊，手下意识地就朝腰间佩剑摸去。 “吃饭。”木头戎对于见了两次面的穆涵并没有多少好感，尤其是这次见面，越发觉得这个人傻乎乎地，比自己还要“木头”。 穆涵一听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了，离着一段距离朝柳衿和木头戎坐的地方望过去，就见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盘子里装了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桌子旁边的地上放了两个食盒，其中一个食盒外面还挂了菜汤。 “殿下，戎大人是奉了殿下的命令出门采买吃的吗？”穆涵此时才总算是弄明白了些，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问出来才能确定，不能单凭自己猜测。 “嗯。”柳衿点点头，旋即又继续追问穆涵口中所说的贼人在哪。 “是属下误会了！”穆涵有些尴尬，但还是爽快地认了错：“属下刚才以为贼人是戎大人。”说完，单膝往地上一跪，大有一副要柳衿治罪的架势。 “现在这段时间你谨慎点并没有做错。”柳衿一听是误会一场，不由放下心来，对穆涵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 “是这样不错，但也要切记不要草木皆兵。”木头戎从语气到表情都十分严肃，说话间隐隐透出某种气势，柳衿坐在他对面，不由被吸引地多看了两眼，水亮的美眸里含着毫不掩藏的笑意，突然觉得木头戎变聪明了，忍不住连连点头：“说得对！” “戎大人提醒的很有道理。”穆涵也对木头戎的话表示了赞同，忍不住又重新打量起木头戎来，眼里的神色却是变得时明时暗起来。 若细细数一下，加上现在这一次，他同木头戎总共算是见了四次面。第一次应该是很久之前了，他在小巷子里见到了木头戎被几个人拖着进了翠烟楼，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分狼狈。 然后第二次，他们在双隔里酒楼里遇见，他觉得木头戎眼熟，想了半晌才同之前见到的那个衣衫破旧的狼狈少年联系到一起，只是那时他哪还能寻得见一丝一毫的狼狈？ 就在刚才，穆涵又同木头戎在濂华寺外的墙角下碰上，几番交手中虽然木头戎一直在躲闪，可却依旧暴露出一点——他绝对是个高手！ 而现在，木头戎坐在桌前用膳，动作优雅自然，边吃着菜边注意着他这边的动静，刚刚竟然还一语中的，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又与之前那几次完全不同。 这人究竟是谁？什么来头？ 穆涵常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身披戎装上战场他在行，提刀保护皇亲国戚他也做得到，可就是不善揣度人心，要让他看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简直比让他说出几个好听的词儿夸个姑娘好看还要难…… 要是那家伙在就好了，一定能帮着他分析分析……穆涵突然就怀念起由山公子来，紧接着便想起来那人现在还被公主殿下派人关着呢，要不要求公主把人给放出来？显然，比起帮由山公子出来给他出主意，穆涵更想让那人多被关上几天，自己也正好可以清静清静。 “主子，我从屋里就闻到香味了，你们这是又吃什么好吃的了？” 梨湘含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一下子便打断了穆涵的思绪。穆涵连忙抬头朝柳衿二人身后望去，就见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少女从屋子里慢慢走了出来。 “小丫头鼻子还是这么灵，你点的红烧蹄膀本公主特意留着呢，快来！”柳衿转过身，朝身后招了招手。 “呀！真的有吗？主子怎么会对湘儿这么好呀！湘儿简直要感动地晕过去了！”梨湘夸张地叫起来，完全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那模样别提多活蹦乱跳了。 “都说了不要让本公主听见‘湘儿’这两个字！”柳衿白了一眼朝着她冲过来的那黄色的一团，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那团是怎么跑这么快的，小丫头就已经拿起一根蹄膀往嘴里塞了。 “慢点吃，也不怕被噎着！”柳衿眼睛里含着嗔怪，可语气却是听不出半分责备，简直甜得有些发腻了。 “嘿嘿，没事没事，我嘴巴大，噎不着的！”梨湘嘴巴被填的鼓鼓地，朝柳衿扯出一个憨憨的笑来。 早就见怪不怪的木头戎对这刚刚发生的一切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快速拿起了筷子继续夹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像是怕被梨湘给抢了似得。而一边站着看的穆涵却是被惊呆了，他从没有见过有哪位姑娘会如此不顾形象地吃东西，还是个大病初愈的小姑娘…… 这位周姑娘是他救下的那个舍身救主的小侍女吧？跟现在这个大口大口啃蹄膀的少女是同一个人吗？ 穆涵简直开始怀疑他的眼睛了，不由抬起手用力揉揉，再睁开时看见的依旧是跟一个大蹄膀战斗的梨湘……穆涵又开始怀疑他的脑子，他是不是记错人了？ “穆大人，你怎么了？” 身边传来了少女略带青涩的询问声，穆涵才收回视线看向身边，沉声回道：“我没事的，阮姑娘。” “对了，那个人是周姑娘吗？”穆涵还是不敢相信，抬起手指了指梨湘。 阮乔先是一愣，顺着穆涵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才轻轻扯了扯嘴角，小声道：“看来穆大人也不记得梨湘姐姐了啊。” “梨湘，是她的名字吗？”穆涵突然问道。 “嗯？”阮乔微微一顿，后又点点头：“是啊。” 穆涵也跟着微微点头，视线继续朝着梨湘那边投了过去。眉头不由皱了皱，高大的身形跟着一晃，心道：这蹄膀有这么大吗，都吃了好一会了怎么还没啃完？ 正这么想着，柳衿的声音却是突然传了过来：“周梨湘，你怎么又拿了一个，你只能吃一个！” 穆涵原本端正的面庞忍不住有些扭曲……这个周姑娘挺能吃啊…… 第六十章 就不放人 柳衿三人就这样围着饭桌吃起来，完全忘了院子里还有两个人。 其中之一的穆涵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柳衿三个人吃的那么香，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目光不停从三人身上掠过，鼻子里还总是飘进去诱人的饭香味儿，终于忍不住，动作僵硬地吞下好几口口水。 阮乔本想过来陪着梨湘一起吃东西，可又担心穆涵一个人杵在院子里尴尬，索性就站在了他身边，同他一起看向饭桌方向。 穆涵的视线又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吃得狼吞虎咽却笑得甜甜的梨湘身上，黄色的衣裳衬着她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然后便是那张尚有些苍白病色的小脸，嘴角上的光尤其明显，仔细再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光”，而是吃的“油”……穆涵脸色一僵，忙将视线不自然地转到一旁，这才瞧见厢房门边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穿着太监衣裳的公公，一直满脸堆笑地望着柳衿，都不带眨眼的，只是满是褶子的脸怎么看怎么有点慎得慌。 这个嗣音公主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穆涵越想心里越是发冷，本来还想着给由山公子求个情，看看能否让公主殿下把人放了，可现在，穆涵却是一个字儿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了。 “启禀公主殿下，门外有人求见！” 一名太监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声音到的同时，一道细瘦的人影也快速进了院子。 “殿下待在濂华寺里的这段时间里不见任何人。”许贺向前走出几步，直接出声打断了传话太监。 这太监面露为难之色，朝着柳衿方向拱了拱手，又道：“公主殿下，这门外的人让奴才带来了一样东西，请殿下看看。” 许贺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快走几步从众人身边穿过，径直走到那名太监身前停了下来。低头看过去，眼里立刻放出两道厉光：“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宫的？” 太监被许贺近在咫尺的慑人气势给吓得有些心慌意乱，低下的身子不由一哆嗦，咬了咬牙道：“奴才是赫王殿下的人。” 许贺一听到赫王两字心里不由一惊，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可声音还是端的有些冷：“有何凭证？” “奴才有赫王的淮熙扇。”太监边说边将手里一直抱着的一只锦盒往许贺眼前递了递。 许贺眸眼一沉，盯着那越来越靠近眼前的锦盒，嘴角扯出一道很有深意的弧度。 锦盒悬在眼前，许贺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传话太监急的额上生出了一大片汗，可却只能等着。 “噗……”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一听便是从柳衿嘴里发出来的。 “喂，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让你来的是赫王还是赫王妃呀？”柳衿笑着笑着就将话玩笑似地说了出来。 太监一听这话，双腿顿时一软，身子瞬间就歪了下去。 “哎哟，这怎么还整个人都趴地上了？这是行的什么礼啊？是你们赫王教的还是赫王妃教的？”许贺扯着嗓子一通怪叫。 “许公公，你小点声喊，看把人给吓的！”柳衿看似愠怒地白了眼许贺，旋即又娇柔道：“快，把那锦盒拿给本公主瞧瞧，本公主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活的淮熙扇呢！” 活的？扇子？ “殿下，殿下饶命！” 太监一时害怕没拿稳，手里的锦盒掉落在地，他也没心思去捡，整个人吓得抖如筛糠。 “为何求饶，你说要他命了？” 木头戎满脸疑惑，索性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专心“提问”起来。 “赫王是谁？赫王妃又是谁？” “嗯，还有……”声音一顿，想了想又问：“那个扇子又是什么？” “你问题还真多呀。”柳衿斜眼瞅了瞅木头戎，见他一副极其认真的学究样子，不由就觉得十分好笑。 那还不回答我！ 木头戎的眸子晃了晃，眼神里全是渴望。 柳衿顿觉哭笑不得，只得将意识从那太监身上暂时收回来，朝着木头戎勾了勾手，说道：“靠近点！” “那人本公主也不知道他为何求饶，大概是被本公主的威严震慑怕了。” 柳衿靠在木头戎耳边小声说着，声音里掺杂着笑。 “赫王是大皇子，赫王妃是大皇子的正妃。” “那扇子叫淮熙扇，整个安凌就只有一把。” 柳衿的话音便停在了这。 木头戎还想再问的时候，柳衿已经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那倒地的太监。 许贺眼疾手快地将锦盒捡了起来，正打开查看里面的东西。 “公主殿下，这锦盒里的扇子的确是淮熙扇。” “哦，那既然如此，问题来了。”柳衿声音说着说着就扬了上去，“那到底是赫王还是赫王妃？” 太监晃悠着上半身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双膝依旧是跪在地上，打着颤道：“回殿下，是王妃派小的来的。” “那么，寺外面又是谁要求见本公主？” “回殿下，外面没人了，是奴才一时失言说错了。今日奴才来是来传一句话的。” “说。” “请殿下放个人。” 柳衿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声音也是十分淡淡且冷漠，好像那太监所说完全跟自己无关。 “哦，放谁啊。”静了一会，却还是问了话。 “由山，由山公子。”太监硬着头皮报了个名字。 “嗯？”柳衿突然一阵迷茫，朝身边的木头戎和梨湘看了一眼，不由疑惑：“本公主这里有这么个人吗？” 梨湘也是一脸茫然，朝着柳衿摇了摇头。 “就是那个脸皮比你还厚的由山公子。”木头戎向柳衿解释起来。 柳衿脸上的笑瞬间有些挂不住，眼皮一跳，狠狠地剜了眼木头戎：“胡说什么，本公主脸皮哪里厚了？明明很薄！” “对呀，我家主子脸皮最薄了。”梨湘忙用力点头。 柳衿的脸色稍稍缓解，果然，还是她家梨湘机灵，没有白给那么多好吃的，每次都能顺着她的意讲话。 不过，经过木头戎的这番提醒，柳衿总算想起来由山公子这号人了。 “哦，本公主想起来由山公子是谁了。”柳衿嘴角微扬，朝着那名太监再次投去一个十分有深意的弧度，笑道：“不过，虽然知道是谁，可本公主就是不放！”说着说着，柳衿的笑容越来越大，勾勾眉角露出别样风情：“你回去告诉苏明柔，想要人，让她亲自来找本公主吧。” “把扇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那太监才刚刚坐起来的上半边身子一抖，再次又瘫了下去。 第六十一章 搭伙气公主 “苏明柔又是谁？”问题少年木头戎又有了新的问题，再次向柳衿提问。 柳衿甚是无语地睨了眼过去，不想跟他解释可又架不住对方那对求知欲望简直要溢出来的眸子，只能懒懒地吐出“赫王妃”仨字。此时此刻只想叫那太监走的时候能带着木头戎一起，突然觉得他真的好磨人啊，可又不能不理他，究竟让她怎么办？ 柳衿表示，她真的是无奈啊...... 这种无奈无处可发憋着一定会得内伤，柳衿绝不是那种有气自己闷着收下的人，就算是只撒出一点来那也得撒。于是思来想去，将这气转移到了赫王柳洵身上。 “柳洵此人很招人烦，心思也十分歹毒，他若想要哪个人，会直接派人来抢，哪会派个太监来传话？而且还带着淮熙扇。” 木头戎听完柳衿的描述，心里不由担忧起来，“柳洵是谁？会不会对你不利？” “就是赫王啊。”柳衿身子往后一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对我不利？呵呵......”柳衿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冷笑，“他对我那程度何止是用不利两字来形容，那简直是惨无人道！” “不懂。”木头戎摇头。 柳衿眼神微微一晃，反而朝着木头戎笑得一脸灿烂：“你不需要懂……”，那毫不在意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讨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木头戎见柳衿笑得这般灿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看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想再继续问，嘴唇才刚刚启了启，就被柳衿的一个动作阻止了。 “嘘！”柳衿食指摆在粉唇前，朝着木头戎轻轻吹出口气，便转过身不再看他。 “你怎么还没走？”这一转身，便瞧见那送信太监还半瘫在地上，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像是傻了一样。 “走走，这就走！不，奴才这就滚，滚！”太监被柳衿的这话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院子。 柳衿看着那狼狈不堪的背影，眼睛里全是嫌弃，“唉，苏明柔怎么选的人，也不派个机灵点的来，一点劲儿都没有。” “人要是机灵了，殿下能这么容易得到淮熙扇？”许贺已经走到柳衿身边，献宝似地将手里的扇子捧着递了过去。 柳衿眼睛一亮，伸手将扇子接活。 “啪嗒”一声响，扇面在柳衿的白皙手指间缓缓展开。 柳衿对这淮熙扇并没有多少研究，她之所以知道这把扇子的名气完全是因为二哥柳濯。 “果然是把好扇子，难怪二哥一直在我耳边念叨。” “二哥又是谁？”木头戎发现今天突然多了好多他不认识的人，一时间脑袋都大了。可不认识不要紧，他问清楚然后记下来就好了。本着这个想法，木头戎也不管柳衿是不是愿意搭理他，就是一个字儿：问。 “你猜。”柳衿眼睛一直盯着淮熙扇瞧，连头都没抬，直接就丢给了木头戎俩字。 “二皇子。” “呀，怎么变聪明了？”柳衿很惊讶，眼睛立刻就从扇子里抬了起来，看向木头戎，笑容透过眼底铺散开来：“突然想起来，二哥最爱吃兔子肉了，你之前说要去打兔子做肉的，本公主差点都忘了。” “额……”木头戎没想到柳衿的思维如此跳跃，一时间没有跟上，可他对于柳衿夸自己的话却是反应极快，舔着嘴角回道：“我一直都很聪明。” 柳衿这次却没有被木头戎的话给噎到，眉眼一弯，娇笑连连道：“可是.…..聪明又不能当饭吃，还是记得要去打兔子。” “哦，好。”木头戎这下算是听懂了，跟平时一样，很听话地点头应下。 两人这有些旁若无人的对话看在周围的几人眼里却是神色各异。 许贺挨着最近，也最会察言观色，一对小眼聚的全是光，心思转的飞快：小祖宗这又是玩哪一招？怎么感觉气氛不太正常呢？那木头也太听话了吧？为何我平日里问他话都是爱搭不理的？ 梨湘一半的心思都放在了手里的蹄膀上，另外腾出一半眼神看了看柳衿木头戎二人，十分习以为常，内心一片平静。 远处的穆涵和阮乔因为隔着段距离，听不太清楚柳衿两人的对话，阮乔却也是一副见惯了的模样。最纠结的要属穆涵了，不禁在心里更加怀疑起木头戎的身份来。 就在众人都各自盘算着自己的想法时，院子外面再次有了动静。这回进来传话的是跟随柳衿一起来濂华寺的护卫之一，一脸阳刚之气地朝着柳衿方向半跪行礼：“殿下，寺外有自称是连府的人要来求见殿下。” “连府？哪个连府？” “安凌首富的连家。”护卫向柳衿解释了一番。 柳衿听完这话，身子一转看向了梨湘，见那丫头竟然还在啃蹄膀，完全进入了一种忘我境界，忍不住伸过手拍了一下她的头，嗔道：“就知道吃，不是跟你说了只能吃一个吗？” “主子，人家这小身板还没好呢，可经不起你这一巴掌拍呀！”梨湘不情愿地停下吃蹄膀的动作，撅着油乎乎的小嘴委屈地看向柳衿，一对圆眼瞬间就挂出了泪花。 柳衿有些招架不了梨湘此时可怜见儿的小模样，心里又十分郁闷，只能暂且躲了躲那小丫头攻过来的视线，重新调整后朝梨湘递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连家派人来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柳衿其实想问，连家又有哪位不怕死地来上门讨好她了？ “连家？不就是说是你驸马的那个吗？”梨湘说着说着，语气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上的油，朝柳衿猛地一眨眼，坏笑道：“主子你要不考虑考虑？那世子听说脾气好、模样俊、还有钱……” “本公主就该再在你身上捅一刀！一了百了！”柳衿怒，气呼呼地转过身不愿再搭理梨湘了。 “等我啃完这蹄膀再捅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梨湘还忘不了手里的红烧蹄膀，见柳衿不再管她，忙又开始吃起来。 “你不会一顿饭要吃下十个蹄膀吧？小心把肚子上的伤口撑开。”木头戎冷冷地白了眼梨湘，他可是看不得这丫头气柳衿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能吃啊？”梨湘不甘示弱地白回了木头戎一眼，索性将身子往后一转，背对着柳衿和木头戎两人，低下头专心啃蹄膀。 “一个鼻孔出气，可怜我就一个人，要受你们两人欺负。”梨湘一边咬着肉，一边也没耽误吐槽。 柳衿面上依旧染着微微怒气，可心里却不由开心起来：还是木头戎对自己好啊！关键时刻能为她说话！ “脾气好、模样俊、还有钱，我觉得说的是我。”还未等柳衿喜完，木头戎的话紧跟着又传了出来。 “你，你这不要脸的……”柳衿心口一抽，感觉像是被刀子狠狠捅在了上面。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一定是搭伙来气本公主的吧？ 本公主的匕首呢？ 第六十二章 由山公子身份 “殿下，要不要老奴去帮你把刀拿来？”许贺低下头突然问了一声柳衿，那样子别提多贴心了。 “你认真的？”柳衿一脸怀疑地看向许贺，怕他接下来又会说出什么话来给她下绊子。 “殿下想要，老奴就去拿。” “你这一把年纪的怎么这么暴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要动刀？”柳衿白了眼许贺，将头一转不再接话。 “嘿嘿，那殿下就消消气呗？”许贺的笑声从身旁传来。 “嗯，本公主才不跟蠢笨木头和吃货丫头一般见识。”柳衿小声嘟囔一句，重新将视线投向院中跪着的护卫身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语气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等待外面的是连家什么人？” “回公主的话，是赫淳世子的乳娘。” “乳娘都来了？主子，不会真来求亲的吧？”梨湘嘴里还叼着蹄膀，还是不忘插话。 “臭丫头，越说越没谱了！公主殿下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世子乳娘敢来求亲？”许贺立刻出声呵斥梨湘。 “要求亲也得世子家的老爷子亲自去皇宫拜见陛下才成！”许贺继续说着。 “求什么亲？你俩都给本公主闭嘴！”柳衿算是看出来了，这一老一小，就是一个鼻孔出气，全是来故意气她的！ 还有那木头，她绝对不能沉迷在他“听话”的外表下而忽略他真实的战斗力，否则她这为公主殿下早晚得被这三个人给气傻了…… “殿下，那要不要叫世子乳娘进来？”护卫跪着腿都有点麻了，忍不住询问柳衿。 柳衿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周梨湘，吃完了就回屋歇着吧，本公主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贴身侍女在院子里啃蹄膀。” 丢人呀！ “主子放心，我已经吃完了。”梨湘说着抬起袖子抹了两下嘴角，上面的一层油很快便被擦地干干净净。 “啧啧啧……”许贺嫌弃地挤了挤小眼睛，不忍再看。 “你都不用帕子吗？”木头戎很认真地问梨湘，眼里闪出关心来：“需要给你一块帕子擦擦袖子么？” “不需要，我喜欢身上有蹄膀的味道。”梨湘朝着木头戎漏齿一笑，眼里尽是天真灿烂。 “回头再叫皆无给你瞧瞧脑子吧，本公主觉得你的伤可不简单。”柳衿没有回头，声音却是很清晰地传进其他人耳朵里。 “主子怎么知道的？”梨湘笑得更灿烂了。 “……有毛病。”面对梨湘的直接回应，柳衿甚是恼火，可又不能真拿刀子捅她，只希望她赶紧好起来，然后再慢慢收拾。 隔着一个后背，梨湘都能想象得出她家主子此时此刻的表情，一定气得咬牙切齿的。不过，她却越想越开心，因为她们能这般肆无忌惮地斗嘴，就证明她家主子对于自己档刀子的心结已经完全解开了。 等了没一会，报信的护卫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妇人。 “民女董氏参见嗣音公主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千岁！” 董氏看起来四十上下年纪，皮肤略黑、五官周正，说话间眼睛一弯像是在笑一般，让人看着格外亲切。 当然，这其中的人不包括柳衿。 望着董氏跪在地上半天依旧恭恭敬敬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那散发出来的气质却不是一般妇人可比的。 “平身吧。”柳衿这才朝董氏挥了挥手，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来这儿找本公主有何事？” “殿下，民女斗胆请求殿下让民女跪着回话。”董氏非但没起身，反而跪得更低了。 “起身要说起身的话，跪地要说跪地的话，你有什么跪地的话要说与本公主呢？”柳衿的话依旧带着慵懒，语气却变得冷了几分。 “民女府上赫淳世子因为贪酒惹怒了殿下，请殿下降罪。” 董氏的话方一出口，柳衿就忍不住紧锁眉心，声音里听不出过多情绪：“你家世子跟本公主有什么关系么？” “殿下，民女家世子已经两日未归，一定是惹怒了殿下被关押了，求殿下降罪！”董氏声音不由提高了些。 柳衿不由伸出手放在桌子上“哒哒”地叩了两下，眼睛从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盘子上雕的花纹上离开，重新看向董氏，“赫淳世子可是叫连岫？” 柳衿竟然一字不差地说出了个男人名字，一直数着耳朵听地梨湘不由一脸惊诧。 “回殿下，这确实是赫淳世子的名字。” “呵……”柳衿轻轻一笑，将敲桌子地手抬起，“如此的话，那人真要罚了，先关几天，让本公主想想再定吧。” “殿下……”董氏没想柳衿会这么说，脸色一时间变得有些难看，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她请求降罪，那其实就是面上应付而已，堂堂赫淳世子，连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真能这么不明不白被降罪么？要的只是提醒嗣音公主放人罢了。 “怎么？”柳衿挑了挑眉。 “殿下能否先让我见见我家世子？” “不能。”柳衿笑着土出两个字，连想都没想。 董氏心下一颤，早知道嗣音公主性子怪说话噎人，没想到还真是……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连家…… “为何不能？”董氏索性不怕死地继续问了下去。 “因为本公主不知道他被关在哪了。”柳衿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 董氏一听，简直要吐血了。 “那殿下能都派人去查一查吗？” “不能。”柳衿再次想都没想地吐出两个字。 董氏一阵郁闷，传闻嗣音公主性子怪，何止呀，这明明还有脸皮厚啊！ “那既然如此，民女就先回连府了。”董氏不再同柳衿纠缠，直接行礼告辞。 “好啊，先回吧，到时候本公主想起来怎么对付你家那位世子，就去通知连家。” “......”董氏腿一抖，差点跌倒。她哪里还敢再同柳衿多言，忙起身逃也似地出了院子。 “主子，连岫被你关起来了？”梨湘忍不住问柳衿。 “好像是吧，不记得了。本公主不是说过了么？不知道被关在哪了。” “.…..” 主子，你就装吧，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梨湘！ “是说的由山公子吧？” 一个人低沉粗哑的声音从饭桌旁悠悠传出，不是木头戎还有谁？ 柳衿不由嘴角一抽，飞过去一个眼刀。 怎么哪都有你这根木头？话是不是太多了点？ “由山公子？是谁是谁？”梨湘两眼不由一阵放光，这里面好像有故事啊！ “可能是连岫。”木头戎语气很是笃定。 “哇！”梨湘一阵兴奋，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小嘴里开始念叨：“连岫的岫字，山跟由，倒过来念不正好是由山么？”梨湘感觉吃了蹄膀后，脑子都变聪明了！ 第六十三章 三棵树 “哟，看来最近吃的药不仅可以疗伤还能治你的蠢病，脑子倒是变得灵光了。” 柳衿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梨湘，看着那丫头眉飞色舞的小样，才没过几天就又要开始活蹦乱跳地使坏了，心里既欢喜也无奈，不过出于本能，还是忍不住从言语上埋汰上几句。 梨湘却是早就习惯了柳衿的言语调侃，这种招式对她来说已经完全构不成太大的伤害值，不过奈何自己大病初愈体力尚未达到最高，只得先笑笑避开柳衿的锋芒，厚着脸皮把柳衿的话当成了夸奖，以退为进：“多谢主子夸奖，我也觉得我比以前聪明了。” 这主仆两人之间不着边际的对话尽数传进木头戎的耳朵里，听着听着越发觉得无语，本能地朝梨湘递过去一个“你没事吧”的眼神，看在别人眼里那简直是把梨湘当作傻子来关怀了。 “多吃药吧。”木头戎没忍住还是吐出了一句心里话，不住地摇头叹息起来。 “对啊，回头再让皆无给梨湘好好瞧瞧，他医术还是不错的。” “你们，你们合伙欺负人！” 梨湘一阵委屈，她脸皮再厚也没她家主子的厚，何况现在又加了个脸皮更厚的木头戎，她一个受伤未愈小丫头真的扛不住了！ 有没有人帮她的？ 梨湘求助的眼神投向许贺，许贺一个激灵赶忙转开视线，看都不看梨湘一眼。他现在要帮梨湘说了话，回头这小丫头不定什么时候又联合公主殿下一起将他一局，当他不知道呢？ 许贺一边逃开梨湘，一边则在心里想着柳衿几人刚刚提到的什么“由山公子”，难道真的是连家那位世子？这嗣音小祖宗竟然把连家的那位给关起来了？ “殿下，下官也斗胆请您放了由山公子。” 穆涵的声音顺着风飘进柳衿这边几人的耳朵里，总算是重新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你还在呢？”柳衿一惊，这才又看向穆涵，她刚才真的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穆大人，你何时来的？”梨湘则是一脸激动，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穆涵微微颔首，“梨湘还未当面谢穆大人的救命之恩呢。” “周姑娘不必客气！”穆涵顺着声音看过去，对上梨湘那对望着自己的亮眸，结果脑子里瞬间闪出梨湘刚刚啃蹄膀的画面，顿觉无法再正常注视梨湘，只能不自然地忙移开了视线，声音都有些抖了：“应该的应该的。” 梨湘以为穆涵是跟她客气，觉得自己离这么远道谢也太没有诚意，急忙整了整衣裳，快速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朝穆涵身前走去。 当夜她被刺客一刀砍伤，性命攸关的时刻被这人给救了下来，意识朦胧间只隐约看到了一个粗壮结实的后背，几天前醒来后才从柳衿口里得知这位救她一命威武男子叫穆涵，是近段时间刚从边城军营里调回来的副将。 梨湘在穆涵身前停下，抬起头开始打量这位救命恩人。穆涵的五官长得端端正正的，剑眉星目，唇色有些暗，正紧紧抿着。真正在大白天里这么近地看这个九尺高的男子，甚至连他身上散发出的威武气息都能清楚地感受地到，梨湘的小脸忍不住一红，竟有些害羞起来。 “穆大人，梨湘再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梨湘忙低下头，轻轻欠身再次道谢。 “姑娘不必客气！”穆涵看着身前这比自己身材小了好几倍的小丫头，想起了那晚上拼命护在柳衿身前的那一幕，心里不由有些佩服起梨湘忠心护主的胆识来。 这位周姑娘，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呢！ 穆涵这边想着，见梨湘还是没起身，忙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声音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姑娘快快起身！穆涵受不起！” “行了，穆大人是久经沙场的威武将军，哪会跟你个小丫头客气什么救命之恩？你再这么扭捏，人家都要不好意思了。”柳衿的声音从梨湘身后传出，梨湘听了她的话这才起了身，却不敢再抬头直视穆涵。 这小丫头还会害羞呢？ 柳衿不由在心里嘀咕，眼睛不住地从穆涵和梨湘两人身上来回转，嘴角缓缓翘了起来。 “梨湘姐姐你伤还没好呢，快起来吧！” 阮乔低下身子伸手搀住了梨湘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梨湘依旧不好意思抬头看穆涵，阮乔也是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穆涵堂堂九尺汉子面对军营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们惯了，此时身前站了两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却是不知该怎么应对，腿脚不由向后挪了挪，用力仰着头往远处瞅，眼睛早不知道看到哪去了。 柳衿看着那气氛有些古怪的三人，身子向后仰了仰，问向身边一起看热闹的木头戎：“你瞧他们三个人杵在哪，像不像三棵树啊？” 木头戎听了柳衿的话不由仔细观察了一番，片刻后很是认同地点点头：“很像。不过阮乔那棵树枝桠弯的太厉害了。” “你倒是瞧得怪仔细的。”柳衿撇撇嘴，伸出手在木头戎身前晃了晃，“怎么本公主觉得你很在意小痩丫头啊？” “还好。”木头戎回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柳衿这边的脸色却是有些不悦起来，她觉得木头戎是在敷衍她，有些吃味道：“还好是什么意思？” 木头戎被柳衿这么一问，才将视线收回来投向眼前，双眸有些晃晃地望进柳衿眼睛里，音色刻意压下，唇瓣轻轻扯动起来：“这几日你身边的刺客太多，阮乔来路不明，我得好好盯几天探探底细。” 柳衿完全没想到木头戎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一时间又惊又喜，心里有一股涟漪不知不觉荡漾起来。 这木头看来真的是捡对了！考虑问题越来越周全谨慎了…… 这才一转眼的功夫，院子里的六个人里已经有五个“偏了题”，只有许贺自己觉得他的脑子一直清晰地转着，依旧在琢磨“由山公子”究竟是哪位。 “殿下，殿下！” 终于，许贺沉不住气了，开始扯起柳衿的衣裳来。 “干什么？有话就说，别动不动就扯衣裳行么？”柳衿立刻就嫌弃地去拍许贺抓着她胳膊的手。 “殿下真把连岫关起来了？” 谁知，许贺非但没撒手，反而还一脸八卦地朝柳衿这边凑了过来。 那副挤眉弄眼的样，怎么看怎么像吃太多了撑的…… 第六十四章 就是看不顺眼 “许公公，你能不能别跟着一起瞎凑热闹？” 许贺的脸才刚凑过来，柳衿的身子就向后躲开，对于他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这么八卦十分嫌弃。 “嘿嘿嘿……”许贺立刻就发出招牌式地贼笑，立刻就回了柳衿俩字：“不能。” “连岫是谁本公主不认识。”柳衿郁闷地回了一句，开始用力扯自己的胳膊。 许贺这老狐狸力气也太大了吧？抓着她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那由山公子呢？”许贺上挑着眉继续追问。 “嗯。”柳衿不耐烦地哼了哼。 “嗯是什么意思，殿下说清楚点。” “关了!”柳衿从牙缝里挤出来俩字。 “嘿嘿嘿，老奴就知道。”许贺又是一阵笑，手上的力道随之一减，终于松开了柳衿。 “呼……”柳衿这才松了口气，看许贺那表情怎么就觉得心尖儿颤得厉害，完全猜不出这老狐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关的好关的好！” 谁知下一刻，许贺却是突然兴奋地怪叫起来。 ‘这嗣音公主身边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最先被吓到的当然非穆涵莫属，他眼神不住闪烁地从许贺身上飘过，全是不可置信。 难不成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不过，许贺的话却也是提醒了他，他险些都忘了要给由山公子求情了。于是，穆涵再次深吸一口气，身子越过梨湘和阮乔两人朝着柳衿拜了下去，正色道：“求公主殿下放了由山公子。” “为何要放？你几次三番为他求情，你俩什么关系？”柳衿不由想起来第一次在双隔里遇见由山公子和穆涵时，俩人就已经相识了。 “他是属下好友。”穆涵忙回话。 “哦，那跟本公主何干？”柳衿看着穆涵，不由一阵轻笑。 “这个……”穆涵忍不住皱眉，开始思考起柳衿的话来。 是啊，他和由山公子是好友这事跟公主殿下有何关系呢？穆涵越想头越晕，险些将自己给绕进去，不过还好他还有一丝清醒在，挣扎着理出了一条思路，硬着头皮反问柳衿：“属下可否问一句，由山公子哪里得罪公主殿下了？您为何要将他给关起来？” “这个嘛……”柳衿声音微微一顿，像是在努力思考这个问题，好一会后才郑重地开口回道：“本公主瞧他不顺眼。” “这……”穆涵只听见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响，最后一丝清醒就这么被击溃了。 这下叫他怎么接话？这公主说出来的话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应对范围了啊！ 可是事实上确实如此，公主瞧不顺眼的人，就是可以关起来啊，你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因为人家是公主！ 你让公主看不顺眼了，别说关起你来，就算是关起你全家来，也是没毛病的！ 只是穆涵还是不甘心，为何不让他跟公主殿下身边的那侍卫打一架，来个痛快的，赢了放人，输了他就滚蛋！眼下这种用嘴沟通的方式实在太为难他这个武夫了啊！ 梨湘则忍不住险些笑出声来，心里一时间冒出了一堆对柳衿的吐槽来。 她家主子好任性好不可理喻啊！连这么一个憨厚老实的人都不放过！不过，若是她家主子不任性了那就不是她家主子了……这么一琢磨，梨湘竟然觉得柳衿说的很对，是穆涵太没有战斗力了，完全不是对手呀！ 只是，那位由山公子若真是连岫，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先是赫王妃来求放人，后是赫淳世子的乳娘来求放人，接下来还会有谁来呢？ 由山公子究竟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让她家主子看不顺眼了？梨湘两眼一阵放光，越想越是激动起来，“哎哟……”突然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梨湘姐姐怎么了？”阮乔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就是一激动扯到伤口了……”梨湘说着，小手摸向腹部，赶紧将兴奋劲压下，伤口这才不那么疼了。 阮乔见是虚惊一场，才松了口气。 “周姑娘当心身体。”穆涵也是将视线转了过来，梨湘这突发的一声喊，倒是将他从刚刚那段有些不知所措的窘境里给救了出来，索性顺着关心了一声，一时间眼睛里全是梨湘那抹黄彤彤的俏影，看着很是晃眼。 穆涵突然十分怀念他的军营，目色里的黄影渐渐消失不见，换上了一段战场情景。 男儿志在保家卫国，他有不惜战死沙场的觉悟，原本这次与西溯国开战他有机会冲锋在前，却中途突然被一道军令遣回蔚蓝城，还明确指出来要保护嗣音公主……穆涵一声长叹，手上紧紧握成了拳。 “多谢穆大人关心。”梨湘偷偷看了眼穆涵，见他双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心里一时间有些不舒服起来。 “阮乔，你把梨湘扶过来坐下吧。”柳衿瞧着梨湘那蹙眉喊疼的动作，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是！”阮乔出声应下，又朝着穆涵轻轻点了点头，才动了动扶着梨湘的手，小声道：“梨湘姐姐，乔儿扶你过去坐着吧？” “好。” 梨湘这才被阮乔扶着走了回来，找到刚刚自己坐过的椅子坐了上去。阮乔则往她身后一站，不再出声了。 “穆大人还有什么事么？” 柳衿再次将视线投到院子里的穆涵身上，两团眼波轻幽幽地晃着，等着穆涵回话。 要换成一个稍微聪明点的人，此时此刻就该告退了，可穆涵却是一根筋通到底，不能继续打仗的不甘和无法帮好友说上话的失落双双袭来，使得他一时间有团闷火无处撒，竟然上前一步朝着柳衿抱了抱拳，扬声道：“殿下可否允许穆涵同戎大人比试一场，若是穆涵赢了，再次请求殿下放了由山公子！” 此话一出，木头戎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看穆涵越发不顺眼了。怎么就扯到他身上来了？他并不想跟这个叫穆涵的人比试啊！ “呵……”柳衿却是不由失笑，望着穆涵连连摇头叹道：“你这个小将军还真是执着啊，由山公子那般脸皮厚的人怎么跟你成朋友的？” “属下也想不明白原因。”穆涵回地十分诚恳。 “罢了，本公主就允了你这个请求吧。” 说完，眼睛看了看身边，才发现木头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木头戎，你不愿意跟他比试吗？” “嗯。”木头戎点点头，语气里全是嫌弃：“他太烦人了。” “所以，你才要打他呀！”柳衿开始煽风点火。 “你想我打他吗？”木头戎看向柳衿。 “嗯。”这次换柳衿开始不住地点头了。 “好。”木头戎不快地脸色突然转换成一抹温柔，朝着柳衿笑笑：“既然你想，那就打吧，虽然他肯定打不过我，打了也是浪费时间。” 第六十五章 就是不放人（二更） “木头戎，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够气人的啊！”柳衿笑着回看木头戎，然后朝他眨了眨眼，目光里全是狡诈：“不过，本公主就喜欢你这样气人。” “你喜欢就好。”木头戎嘴角扯地更大了些。 “咳咳咳！” 一旁的许贺终于听不下去了，身子往桌边上一靠，抬起一只胳膊挡在了柳衿和木头戎中间，宽大的袖子立刻就遮住了两人各自的半边脸，柳衿刚想问问这老狐狸又搞什么名堂，人家却是抢先说话了。 “殿下，其实是你想看他俩打架吧？”许贺朝着柳衿摆出一副挤眉弄眼的表情，他心里可是跟明镜似地，看得是清清楚楚的。 “哼……”柳衿直接给了许贺一个冷哼，转过身不愿再看这老狐狸了。 看破不说破，许贺这老狐狸这些年在宫里是白混了么？越老越讨人嫌了，这一会功夫拆了她柳衿多少台了？别以为这几天给她做了几样好吃的就可以收买她了，回头等她回宫，找机会一定跟父皇好好打打小报告。 柳衿这么一想，心里不由开心起来。梨湘也恢复地差不多了，一旦父皇那边松了口，她就可以回宫了。 许贺这笑着，突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看着柳衿那笑容大开的侧颜，心里一阵发颤。 “开始吧。” 木头戎这时已经起了身，目光定定地朝穆涵看过去，话音发出间身形已经移到了穆涵前面约三步远的位置。 穆涵将心思一收，朝木头戎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也做好了出招准备。 “主子，木头戎不会伤到穆大人吧？” 梨湘有些担心穆涵，毕竟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可不是那种小没良心的姑娘，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报恩呢。 “这可不好说。”柳衿耸耸肩，微微歪头看了眼梨湘：“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静下心来看吧。” “主子，这穆大人是不是也得罪过你啊？”梨湘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猜？”柳衿这小声刚一扬，立刻就震得梨湘心尖儿一抖。 “我不猜，还是安静看打架吧。”梨湘伸手捂在伤口上，突然觉得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站在她身后的阮乔却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对话，一心都扑到了穆涵身上，眼睛几乎一刻也不敢从穆涵身上移开，眉眼里处处写着担忧。 穆涵同木头戎的这场比试持续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最终是穆涵败给了木头戎。 九尺男儿败下阵来连连朝后退出几步，即使不敌对方，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气势，腰背挺直，面庞英武。可是输了就是输了，穆涵也便不再为由山公子求情，再次朝着柳衿行了一礼，沉声道：“下官败了，这就去濂华寺门口继续守着去！” 木头戎见穆涵输了后一点不悦都没有，表现得也算是硬气，总算是对他不再那么厌烦了。 柳衿没再回话，等到穆涵的人终于在眼前消失了，她才抬起手拍了几下，嘴里喊出了一个名字：“十九。” “属下在！” 一道黑影不知从周围哪个角落里闪了出来，很快在柳衿身前不远处停下等待柳衿问话。 “你把由山公子关在哪了？” “濂华寺后山。” “后山怎么能关住人？” “那边有陷阱。”十九冷冷地回道。 “你们竟然把一个大活人给关进陷阱里面去了？”柳衿感觉有些震惊。 十九脸色微微一变，猜不出柳衿是不是生气了，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解释：“嗯，关在那里清静，那人太吵了。” “他都吵什么了？”柳衿眼角抽了两下。 “殿下，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十九很是为难，不知该如何跟柳衿开口。 十九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了，柳衿哪里还能忍住不听？当即就朝着十九摆了摆手，道：“有什么是本公主不能知道的？难不成那脸皮厚的还骂本公主不成？” “这倒没有……”十九忙表忠心：“别说他不能说殿下一个字坏话，一旦我们听到了也一定会让他闭嘴的。”不过，若他话太多，我们下人也管不过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嗯，你但说无妨。省的有人再来找本公主，说本公主故意不放人。得要那些人知道，那人犯了事，而且情节恶劣，屡教不改，就得关着！” “殿下，还没那么严重。”十九手心都冒汗了，嗣音公主好像越说越激动了，这可怎么办？别回头下令把人再给埋了…… “你说说吧，严不严重本公主先听听。” “是！那位由山公子说了许多跟殿下小时候的事。”十九稳了稳心神，开始回话。 “哦？比如？” “说是小时候跟殿下一起玩，老被殿下欺负，最惨的一次是被殿下把眉毛给烧没了。” 如此荒诞的“故事”让十九要面无表情地讲出来，还不能带出任何个人情绪，着实有些难为他了。 这不，话刚一出，就有人先忍不住了。 “主子，那人果然是连岫呀！”梨湘一声大叫，身子向前一探朝着柳衿兴奋道：“主子小时候烧掉过连岫世子的眉毛呀！你不会忘了吧？” 柳衿脸上没有显露过多变化，心里却是一惊，不由想起来之前由山公子见面时，他刻意捂住半边眉毛的动作，看来是意有所指啊。 “哦，好像是有那么回事。”静静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所以呢？ 十九抬抬头看了柳衿一眼，希望能得到个明确些的指令。 “所以主子真的把赫淳世子给关了？而且还关在了后山的陷阱里？”梨湘突然有些同情起连岫来。 “对啊，不行么？”柳衿声音渐渐变冷。 “殿下，那人若真是赫淳世子，老奴还是斗胆劝上一句，关几天差不多消了气就把人给放了吧。”许贺冲着柳衿低了低身子，语气难得地正经起来：“不过，可别叫连家的人知道那小祖宗给关进逮畜生用的陷阱里了，要不依连家那位老太爷的脾气，定会闹到陛下跟前去的，到时候殿下怕占不了什么便宜了。” “嗯，许公公说的很在理。”柳衿竟然出乎众人意料地赞成了许贺的话，非但没有生气，还连连点头附声：“那就再关几天吧，他在本公主这里只是由山公子，谁认识什么连岫啊。” 这话，分明就是在说‘我就不承认他是连岫，我就关着他怎么着？你有本事来跟公主抢人吗？没有本事？那就等着吧，啥时候本公主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把人给放了。’ “可不是么，殿下关的是由山公子，没有什么赫淳世子，殿下果真英明！”许贺小眼一眯，十分狗腿地顺着柳衿的话笑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坏规矩怎么了（三更） 穆涵自打他进了这个院子后就一直在那里站着，不同的是一开始对柳衿还是毕恭毕敬的，可经过刚才的那一番话语上的接触，他已经重新认识了这位嗣音公主，从而更加地毕恭毕敬了。 不恭敬的话他怕也被丢后山陷阱里去…… 穆涵作为一个身材粗壮气势威武的少将，头一回觉得有点心惊胆颤。他此时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耳边不住地传来柳衿几个人的说话声，越说越没谱，越说越让穆涵觉得心颤。 这些人真以为他们说话声音很小别人听不到吗？还是压根就没在意他会不会听见？还是忘了院子里还有个人站着呢？能不能先叫他离开这，他不求公主殿下放人了成不？穆涵觉得要是能让他选择的话，他以后绝对要离这个公主殿下和她身边的这几位远远的。 “穆大人，你用过晚膳了吗？”梨湘不像其他几位可能真忘了还有这么号人，穆涵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恩人啊，是不？ 梨湘见穆涵傻愣愣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不由撇了撇嘴。 “还没呢，能不能——”能不能放我走……我出去吃饭……穆涵这么想着，也准备这么说出来，可他这时候却偏偏赶上了嘴笨，就这么被梨湘抢先把话给引了去。 “能能能，太能了！”梨湘扯着嗓子怪叫起来，随后朝着穆涵的方向微微低了低头，脸上竟是露出两坨绯红，声音一下子就降了下去，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穆大人，跟我一起吃饭吧。” 柳衿第一反应就是这丫头是脑袋坏了……然后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直接射到梨湘那张洋溢着光彩的小脸上，却是一盆冷水泼了下去：“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主子……”梨湘被柳衿这一喝收敛了不少心思，可还是不愿意改变心里的想法，有些委屈地眨巴着一对水润眸子，央求起来：“主子，反正你们也吃完了，穆大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就让我陪他吃点吧，好不好？” 柳衿本不想听梨湘多言，因为她怕自己会心软。果不其然，梨湘这番话语一出，柳衿眼刀里的气势瞬间就降下去好几分，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梨湘这种可怜无辜的眼神。 “不可，这是坏规矩！”许贺尖利的声音却是突然传了出来，脸上染着怒色，一双小眼闪着精光瞪向梨湘。 梨湘一个哆嗦，眼眶里开始打出泪花来，看着许贺的凶狠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也不敢真哭出来。 “行了，你吓唬她做什么？”柳衿立刻就不乐意了，眼刀又朝着许贺飞了出去，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她是本公主的人，坏不坏规矩关你什么事？就算坏了规矩，又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坏的好，坏的好！”许贺一阵哈哈，他可不敢反驳柳衿，他一向都顺着这祖宗的毛捋，于是，很识时务收了声后退一步，不再掺和了。 面上虽是避让，许贺心里却是有了另一番盘算。 他可不能由着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肆意妄为，之前公主因为这个小丫头伤势没痊愈，连回宫的日子都推后了，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苗头不对。 看来以后得找机会好好教教梨湘规矩，别真有一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害了嗣音公主才好。 “主子，我……” 许贺虽然被柳衿喝退，可梨湘也发现了自己确实冲动了，已是满脸愧疚，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如何再开口。 柳衿最是嘴硬心软，心里已经偏向了梨湘，不由嗔了一句：“本公主真怀疑，你是被捅了脑袋。”柳衿眼睛没有看梨湘，可说的话一听就是指的谁。 “不如，再叫皆太医来给她看看。”木头戎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帮腔默契简直越来越好了…… 梨湘一听柳衿这么说，就知道她已经同意了，一心又重新扑回到了穆涵身上，忙抬起头看了过去，等着穆涵回复。 穆涵只觉得好几道视线一时间全都胶着在了自己身上，征战沙场练出来的硬气在这一刻一点用处都没了。他想拒绝，可就算隔了好几步远，他似乎也能瞧见梨湘那对充满期待的眸子。 黄色衣裙在这有些暗的天色下一点都未褪色，反而越发灼眼。 “好。” 这个字鬼使神差的，甚至发出来的声音都不像他了。 “快来快来！”梨湘一听，瞬间就舒展开了眉眼，笑得越发灿烂，耀眼的黄色衬着她的整张脸都红彤彤的。 “梨湘姐姐，你慢点动，小心又扯到伤口。”阮乔见梨湘一蹦老高，语气有些急切，脸色都白了。 柳衿不悦地瞥了梨湘一眼，心道这小没良心的，转眼就把她这个主子抛到脑后了，真是喂不熟呀！哎……边叹气边转头将视线看向了木头戎，声音却转而变得温柔起来：“木头戎，本公主吃饱了，我们出去转转吧。” 木头戎嘴上没说话，动作却是麻利地很，一下子就站起了身，站得笔直笔直的。 “你也走，自己走一边儿去！”柳衿还不忘再丢给许贺一个白眼儿。 “嘿嘿嘿，老奴晓得。”许贺却是一点也不在意柳衿不待见他的样子，反而又眯起眼来笑了。 柳衿不再看许贺，带着木头戎径直朝院门口走去。路过穆涵身边时，脚步刻意放慢下来，微微侧脸朝着他瞧了过去。 如此近距离观察，穆涵这粗壮汉子的脸上竟是已经渗满了汗。穆涵这一会哪敢跟柳衿对视，被柳衿的目光打了个措手不及，赶忙低下头，原本挂在额上的汗瞬间就汇聚到了一点上，飞快滴了下来。 柳衿嘴角一勾，轻声却很认真地道：“吃完记得付钱。” 穆涵收着的下巴不由一抖，再次滴落一滴冷汗。 “付一半吧。”木头戎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穆涵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嗡响个不停，好像聋了。任谁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柳衿和木头戎两人很快就走出了院子，许贺也跟在他俩身后离开，出了院子走了另一个方向。 他倒是想偷偷跟着看看公主去哪转悠来着，可木头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朝他时不时投过来冰冷无比的视线。让许贺觉得浑身不舒服，感觉他这老身板只要靠近柳衿二十步以内，就绝对无所遁形。 “我得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好好捋一捋。”许贺像是在自言自语，步子迈地也越来越快。 第六十七章 翻墙被堵（四更） 柳衿带着木头戎拐进了好几个院子，才在一棵树下停住，转过头朝着木头戎勾了勾手指。 木头戎跟着停下步子，隔着柳衿两步远站好，眼神有些朦胧。 柳衿见那木头迷迷瞪瞪地瞧她也不靠过来，又换了只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那木头，还是不动。 “你是木头，还是木头人呀？”柳衿见勾手指不管用了，索性往胸前一抱，好整以暇地望了过去。 “咳，不是木头戎么？”木头戎微微锁眉，眼神更朦胧了。 “傻子！”柳衿眉眼一勾，嗔了嗔：“本公主要你靠近些，有秘令下达与你！” “哦，你之前说过不叫我靠的太近，你就这么说吧，我耳力好听得清。”木头戎站着越发直了，两脚像是扎进地里一样，就是不动。 柳衿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要被气炸了，刚吃完的珍馐美味正排队叫嚣着要冲出来……几步远的那个木头，朦胧的眼神里却是现出了一丝笑意，一瞬之间就不见，可还是让她发现了。柳衿心里也是冷笑一声，跟本公主斗，长能耐了？ 慢悠悠地，柳衿迈着步子折返了回去，最终停下的位置差点撞进木头戎怀里。这一动作激发了柳衿的玩心，眼睛里闪过两道狡黠，下一刻就扭着身子蹭了过去。木头戎只觉得一股软香扑来，心里一颤，生出一丝异样感觉来。柳衿继续蹭，柔软嵌进硬朗里，惹得后者越发僵硬。木头戎忍不住眼角跟着一抽，额上顿时冒出好些冷汗来。柳衿眉眼间全是娇笑，连声音都变得娇滴滴地：“戎大人，今日带我翻墙，好不好嘛？” 木头戎腰往后弯了弯，躲开柳衿靠上来的娇躯，越弯越往后，最后险些仰过身子去，有些狼狈地往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子，扯了扯衣角哑声道：“嗯，好，翻。” 这三字说的简单明了，却掺着几丝慌乱，配上某人那张祸害苍生的俊脸，柳衿竟然有种自己要“强”了这良家少男的感觉。 而他的这反应也着实好笑，柳衿忍了一会就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地，笑声像是银铃一样。木头戎听着，紧绷的心神瞬间就软了下去。 “你刚吃得太多，我怕抱不动，你再多转几圈吧。” 木头戎却很快给出了反击。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说这番话，然后看柳衿收了笑后瞬间就气呼呼的模样，心情不由大好。 “好了，不逗你了。”木头戎突然神色一收，恢复了理智，正色道：“现在太危险了，我觉得我不能带你翻墙了。” “我就是去后山瞧瞧，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柳衿在木头戎眼里看出了关心，心里不由一阵美滋滋的。 “后山？干什么？” “你都没给本公主逮兔子呢，你忘了？” “你不是才吃饱吗，又想吃兔子肉了？”木头戎不可置信地扫了柳衿两眼，见她纤瘦的身材依旧纤瘦，完全想不通为何能吃下那么多。 “本公主今天弄好兔子，留到明天吃不行吗？” “好吧。”木头戎无可反驳，只得从命。 等到木头戎查看好了巡逻护卫的空档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柳衿从菩提那要来了一盏灯笼提着，朦朦胧胧的烛光在院子里飘着，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先把火灭了，出去再点着。”柳衿将灯笼递给木头戎，吩咐了一声。 …… 有了上一次的翻墙经验，这次，木头戎带着柳衿十分顺利地翻墙而出，可落地的时候，俩人都傻眼了。 墙外站着一排士兵，将整堵墙都围地死死的，各个手里提着灯笼，照着身前一片墙角和身后一整条街都亮堂无比。为首的人听见动静忙过来查看，再看清楚是柳衿二人后，高大的身子瞬间就僵住了。 怎么又遇见这公主祖宗了？ 穆涵脸色一阵黑，强按下跳脱的心肝脾肺，朝着柳衿拜了下去，沉声道：“主公殿下，你怎么来了？” “长夜漫漫，出来转转。”柳衿慵懒地启了启唇，半开玩笑状。比起穆涵见她如见鬼的反应，柳衿简直淡定地像是不认识对方一样。 “大门太远，不如翻墙。”木头戎跟着回了一句，从语气到神色，别提多一本正经了。 穆涵才刚刚修复好的防线，再次被这两句话给打塌。 这个戎大人怎么就这么喜欢翻墙呢？自己翻墙不说，还带着公主一起翻墙！他刚才特意派了一队人过来这墙角守着，结果就发现了他们俩，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现在装没看见还来得及不？ “呵呵，穆大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的表情不用如此这般战死沙场。”穆涵心里活动全都表现在了脸上，对于近在眼前观察的柳衿来说，那看得可是清清楚楚地，突然觉得这穆涵还真是直白的厉害，一点弯都不会转。 我，我这还不如战死沙场呢！穆涵心道。 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觉得委屈和心慌意乱。 “这下是不是去不成了？”木头戎不由皱眉。 “穆大人，我们去后山转转，你去吗？”柳衿笑着看向穆涵。 穆涵又是一惊，看着满脸笑容的柳衿却一点也没觉得亲切，反而无形中被对方散发出来的气势给震伤了。 “这种时期，殿下还是待在寺里比较安全。”穆涵惊慌归惊慌，可本职工作还是放在了第一位，说这话时异常冷静。 “你不想去看看你的好友由山公子？”柳衿像是诱惑小孩吃糖一样，故意将好友两个咬的清晰无比，一层一层地，将糖纸给他剥开。 “那也，不能去！”穆涵差点松了口，可随即挺了挺腰背，站了起来，壮硕的身影被灯光照出一段高大的影子投到地上，随着话语声晃了晃。 “哎，真想知道你原先跟着哪个将军的，脑子里都揣了些什么？”柳衿对穆涵很是嫌弃，他那么高的个子站在她眼前，刚才跪下行礼时还不明显，此时站起来便将她眼前的大半光亮都遮住了，自己还得使劲儿仰着头看他，比木头戎还要高的个子，直仰得自己脖子疼！ “浆糊。”木头戎幽冷地突出俩字。 下一刻，他已经走到了柳衿身旁，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头。 “太高了，别看了，小心扭到脖子。”声音缓缓地，如清流一样柔。 “比你还高，本公主才不看呢。”柳衿抿抿嘴，将仰着的头收回，才看这么一会时间脖子就已经酸了。抬起手想揉揉，却发现有一只修长的大手朝着她的脖颈袭来，柳衿反应极快地用小手用力拍了过去。 “谁叫你伸过手来了，收回去！”随着“啪”一声脆响，斜眼瞪了过去。 “哦。” 某人轻轻应了一声，手却是没有收回，反而又朝前递了递，笑道：“一点也不疼呢，你多打两下。” 第六十八章 夜探后山（五更） 柳衿朝木头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以为她看不出他眼里心思不纯的笑。 又在逗公主玩？ “一会有的是时间收拾你。”柳衿咬咬牙。 说完这话，便又将视线投向穆涵，只是这次柳衿没有仰头，而是平视前方直接忽略了眼前人的结实的胸膛，说是在看他，其实柳衿的眼睛早就不知飘到哪边看灯笼去了。 “穆涵，本公主叫你站起身了吗？” 柳衿的话说不上生气，却听起来有些幽冷，带出几分威严气势。这话刚一出，穆涵就重新快速地跪了下去，直到柳衿微微低头能瞧见他的整张脸时，脸上才总算是露出了点笑容来。 “殿下，您还是回濂华寺吧！”穆涵微仰起头，面色肃静，音色郑重。 “回什么濂华寺？”柳衿看着穆涵那毫无变通的模样就不想再继续跟他说下去了，直接转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丢下一句：“你带着人从后面跟着，这么大的阵仗，还会有刺客傻到自投罗网吗？” “这……”穆涵一阵犹豫，半跪在地上是起身跟上不是、起身将人拦住也不是，一时间陷入了纠结之中。 “若真有傻刺客自投罗网，那便直接一网打尽，还省事了。”木头戎紧跟着也从穆涵身旁走过，幽幽地接着柳衿的话又抛出来一句。 穆涵脸色一沉，又静静想了想，才猛地站起身，朝着身后举着灯笼的一对士兵挥挥手，下达了列队进入后山的命令。 安凌这几日的白天虽然又重新恢复了艳阳高照，可一旦入了夜却难免有些阴冷。柳衿跟着木头戎走出濂华寺拐进后山的时候，恰好起了一阵风，柳衿这才觉得自己今夜出来穿的有些单薄了。 木头戎在柳衿身后几步远处跟着，双眼不看路只盯着柳衿，见她一阵哆嗦，急忙将手伸向自己的衣裳，本想扒下件外衣来给柳衿，却发现他穿的也很单薄。好在木头戎皮糙肉厚，不像柳衿那般害冷，可还是不由皱紧了眉，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我回去给你拿件披风。” “不——阿嚏！”柳衿一哆嗦，到嘴边的话化作个喷嚏喷了出来。 “戎大人还是跟在公主殿下身边吧。”穆涵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又道：“殿下的披风在哪，下管派人回去拿。” “也好。”柳衿点了点头，交代了一声便转身继续朝后山走。 原本以为后山在这寂静的夜里会有些阴森，可是直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山路两旁还是隔几步都会瞧见几名巡逻护卫经过，向远处望一眼，漫山遍野火光点点，没有声响，倒是看起来有些骇人。 柳衿将目色收回，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没有回头，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清楚地传进跟在身后的穆涵的耳朵里。 “这些人都是穆大人安排的？” “是的，殿下。”穆涵回答，声音微微一放，音色稍提了提，接着又道：“濂华寺方圆几里内，一旦有可疑人员接近，立刻会被发现。” “很好。”柳衿难得对穆涵露出了比较和善的脸色，没办法，这人真是板正的太不对她胃口，若不是因为他救了梨湘一命，怕是一开始柳衿也不会多跟他讲话。可现在，柳衿却觉得这人板板正正却也有板板正正的好处，至少夜里走山路不黑了，满眼都是灯火。 穆涵听出来柳衿对自己有些认可了，心里不由一阵宽慰。可又有谁知道，柳衿的“认可”其实只是觉得山路上人多，能给她照明呢？ “幸亏人多，要不然又黑又冷的，路都不好走。”木头戎小声嘀咕了一句，顿时引来柳衿一阵轻灵灵的笑声。 “呵，就你知道？”不由嗔了一句。 “嗯。”木头戎点头点地极快，一对眸子在这漆黑的夜里亮闪闪的，好似点了珠光的星子。 又走了一段路，绕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穆涵才提醒柳衿到了。 柳衿缓缓止步，朝前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一片平地上搭了一个棚子，棚子里挂着盏灯笼，隐约能瞧见一个男子坐在棚下。 听到身后动静，男子忙站起身，见到来人后先是一愣，后急忙从棚子里走出来，快走来到柳衿身前忙跪了下去。 “属下孙平参见公主殿下！” “哦？抬起头来。” 柳衿一听这名儿，突然觉得有几分耳熟。等到看见孙平那张脸时，才突然想起来是谁了，不由问：“你在这守夜？你大哥呢？” 孙平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公主会这么问他，停顿后忙回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属下大哥孙广还是在濂华寺内巡视，只是属下一人被派来守着这里。” 柳衿点了点头，便不再问孙平话，直接从他身边绕过走向了亭子。 来到亭子外面，借着火光往里一瞧，才看见亭子正中的下面有一个黑洞，柳衿这才迈出几步走进亭子里，站在洞边向下看，只能瞧见黑漆漆的一片却怎么也看见不到底。 “小心，别靠太近了掉下去。” 木头戎已经栖在柳衿身边，下意识地探出手抓住了她的小臂，然后也朝洞底看去。 “本公主哪有那么笨掉下去？”柳衿不以为意，还想再靠前点瞧得清楚一点，却被木头戎扯着手臂不撒手了，还挺用劲儿的，真怀疑这木头把她的小细胳膊当柳条攥了……柳衿一阵无奈，转头刚想训他，却是对上一副担忧却认真异常的眸光，心里不由跟着软了。 “好好好，本公主不看就是！”柳衿松了口，只得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又很是郁闷地瞥了某人一眼：“那能不能麻烦戎大人小点劲儿，本公主的胳膊有点疼。” “哦。”木头戎应了一声，这才松开了手。 “孙——那个孙广弟弟，你过来一下。”柳衿回头看了一眼，抬起手指了指孙平。 “是！”孙平嘴角不由一抽，真的很想跟公主殿下说，他名字叫孙平。 “那个脸皮厚的就关在这洞里吗？”柳衿的视线已经重新转回到了棚子底下。 孙平一听，也不敢再胡思乱想，忙快走几步来到柳衿身边回话：“是的殿下，世子一直在陷阱里待着呢。” 柳衿却是一皱眉，歪头看了过去。 孙平只觉得一阵寒风朝他猛吹过来，耳边幽幽地传来一句：“哪来的什么世子？想好了再说话！” 第六十九章 我是岫哥哥 “对，不是世子，是，是……”孙平顿时心里一抽，额上冷汗就冒了出来。 不是世子，是谁呀？ 孙平“是”了半天，也没说清楚是什么。 “谁在上面？这么晚了扰了本公子休息了。” 一段男音好似从地里钻出来似的，末尾还带了点回声。若不是周围人流多，若是独自在这黑漆漆的后山里听见，绝对能吓掉人半条命。 孙平双腿一哆嗦，忙颤声道：“是，是连公子！” 柳衿依旧皱着眉，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才冷冷纠正：“由山公子。” “是是！”孙平连连应声。 “平日里怎么吃东西？”柳衿又问。 “回公主殿下，用篮子递下去！”孙平见柳衿终于不再揪着“是世子还是连公子”这话头说了，她一问出话来，自己就连忙将一边的篮子拿起，认真解释起来。 “殿下，一日三餐都是放进这个篮子里，然后用绳子递下去的，由山公子将食物拿走后，属下就再把篮子提上来！” 柳衿一听孙平这么一说，不由对篮子好奇起来，“拿过来，本公主看看。” “上面的人还有完没完？让不让人睡觉了？” 连岫已经开始在洞里嘶吼咆哮了。 “呵呵……”柳衿一边拿着篮子看，一边扯了扯嘴角。洞里的人越是抓狂，她就越是开心。 木头戎不由跟着掏了掏耳朵，虽然洞里一直发出不怎么悦耳的吼声，他着实不想听，但看柳衿越听越开心，他就也跟着笑起来。 “小嗣儿，是不是你在上面？” 突然，洞里又传上来一句吼声，可音色却不再是之前的抓狂，而是带着些兴奋。 柳衿拿着篮子的手不由一抖，眼色晃了晃。 “我是你岫哥哥啊！”连岫又是一声吼，这声吼的音量直接超过了之前喊的全部话，柳衿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趴在洞口喊的。 这句话听着简直太清楚，清楚地直接让柳衿将手里的篮子掉到了地上。心尖儿也紧跟着一抽一抽的。 “来人，直接把那洞填了！”柳衿抬起手挥了挥，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殿下息怒！”穆涵忙上前求情。 “由山，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闭嘴！”穆涵简直想直接跳下去把连岫那张欠抽的嘴巴缝上了。 “穆涵，你小子还好意思来？本公子在这洞里待了好几天了连你一根头发都没瞧见，你这会儿舍得露脸了？”连岫的叫骂声从洞底窜上来，听起来时近时远的，好像在向上爬。 “咳咳！”穆涵一阵猛烈地咳嗽，顺手捡起地上的篮子，唰地一下就丢了出去。 “你要砸死本公子吗？” 很快，连岫的叫嚷声又飘了出来，只是这一声明显弱了许多，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柳衿嘴角一扬，笑嘻嘻地朝着洞里喊：“由山公子，别人的头发你要怎么瞧见？难不成让穆涵扯一根给你丢进洞里？” 连岫听了柳衿的话，不由分说也笑了起来：“这最好不过了，那就麻烦殿下帮忙扯下穆涵的头发丢下来吧！” “脸皮还真厚！”柳衿朝着洞口翻了个白眼。 “还有篮子吗？”穆涵看向孙平，气呼呼地问。 “额，穆大人，篮子没有了，树枝可以吗？”孙平很热心地看向穆涵。 “可以啊，多丢些树枝下来，本公子正好可以烤烤火！你们都不知道这洞里有多冷！” 穆涵还没回话呢，连岫却已经接去了话茬，穆涵一听那人回的那般不要脸，脸色更加难看了。 “怎么没把你这祸害冻死呢？” “阿涵，你这么说可是伤透了本公子的心了！” “你那心比脸皮还厚，如何会伤到？” “哎，厚有何用，这么小一个篮子，往下送的饭菜连牙缝都塞不够，本公子都饿瘦了！不信你下来看看！” “谁要下去，你还是上来吧，这里灯火亮还能看清楚些！” …… 穆涵和连岫两人，一个在洞口外一个在洞底，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 “他俩真吵！”木头戎首先忍不住了，看向穆涵的眼睛里已经闪出杀气。 “呵呵……”柳衿却是回了木头戎一个别有深意的笑脸，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木头戎立刻会意，低下头将耳朵贴了过去。 柳衿作势往上抬了抬下巴，小嘴附到了木头戎耳畔，小声道：“他俩故意在那斗嘴，就是想让本公主把人给放了。” “哦？”木头戎很是怀疑，眼睛不由瞟了眼穆涵，嫌弃道：“他那样的可不像。” “就怕有脸皮厚的教他！”柳衿又是一阵轻笑，眼睛里的光晃了晃，显然已经看穿那两人上演的套路。 “行了，别演了！”柳衿将笑容一收，出声打断了穆涵和连岫两人，几步走到洞口前朝下望了过去。 原本黑漆漆不见底的洞里冒出了一点亮光，摇摇晃晃的，隐约能看出一道人影。 “孙广弟弟！” 柳衿眼睛看着洞底那点光亮，突然喊了一声。 “属下在！”孙平小跑两步跪到了柳衿身边，刚刚才消下去的汗又重新冒了出来。 “平日里人要怎么下去？” “回，回公主殿下，用绳梯。” “嗯，拿过来，本公主要下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木头戎看着忙开口。 “公主殿下，洞底寒冷，披上披风再下去吧！” 穆涵迈步上前，手里捧着刚从一名护卫手里接过来的披风。 柳衿点头，接过披风披在了身上，看着被孙平慢慢顺下洞底的绳梯，心里有些颤颤的。 “殿下不会是害怕了吧？”木头戎突然小声在柳衿耳边呢喃了一句。 柳衿狠狠瞪了眼这瞧不起人的木头，抬手抖了抖披风，却是含着笑道：“对呀，怕死了，所以，你先下吧。” “好。”木头戎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依旧一本正经的眼神，依然璀璨耀眼的眸子。 “戎大人说他不用梯子，直接飞下去。” 柳衿弯了弯眼，长长的睫随着笑颤了颤，映在淡淡月下有些醉人。 “好。”木头戎又是很快应下，眼眸里现出柳衿眼里一丝恶作剧得逞后的坏笑，不由也跟着扯了扯嘴角，“爬梯子也很累的，不如我下去接着殿下，殿下跳跳试试，兴许我能接得住。” “木头戎！”柳衿笑容立刻被打散，气呼呼地抬起脚踩到了木头戎的脚面上，用力碾了好几下。 木头戎脚下一痛，不由皱了皱眉。 第七十章 赏盒眉粉吧 “让本公子看看是谁来了？” 柳衿还没进到洞底下，连岫调笑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因为是在洞里，说话依然有回音，比从洞外听一下子感觉音量被放大了好几倍，柳衿这边抓着绳梯，幸亏身边还有木头戎扶着，要不然一定被震得手抖掉下去了。 然而，连岫的话并没有停，尤其是后面的那句话，极为欠柳衿一顿抽。 “小嗣儿，你可算是下来了！岫哥哥好等呀！”不知连岫是不是因为在这洞里待太久不正常了，说话也是越来越大胆。 “怎么没把你等死呀？”柳衿跳到洞底，狠狠地骂了一声。 “叫谁呢，不要命了？”木头戎紧跟着也跳下洞，眼神凌厉地扫向靠在洞壁上的某道人影，心里有团火正蹭蹭往上冒。 “哎，看来只能暂时认输了。”没想到，连岫的声音瞬间就弱了下去，可身子依旧靠在洞壁上，那姿势别提多慵懒，就好像此时靠着的不是湿乎乎的洞壁而是柔软的床榻，然后朝着柳衿眨了眨眼道，“满含深情”道：“求绕过！” “哼，你倒是会审时度势。”木头戎气闷地哼了哼。 “笨，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柳衿斜斜眼看向身边，一看见他那副想揍人却又要忍着的小模样就不由想笑。 “明明是公主殿下光芒太盛，在下怕被灼伤羽翼，遂只能暂避角落。”连岫笑嘻嘻道，还配合着话缩了缩身子。 “呵……”柳衿却是乐了，重新将视线投向连岫，扬扬下巴，“嗯，很好，你接着说。” 本公主倒要看看这人胡说八道能到什么程度。 “好呀！”连岫更加嬉皮笑脸起来。 “公主殿下不顾更深露重，特意翻山越岭来洞里看连某，连某真是高兴极了！”连岫说着动了动身子，“真想上前抱抱殿下以表谢意啊！” “你敢！”木头戎喝了一声。 柳衿那“不要脸”三个字还没喊出口呢，就看见眼前黑影闪过，直接将她前面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 木头戎挡在柳衿身前，好看的眉眼已经全部染上了火气。 “好怕呀，这位小少年不要这么看着本公子。”连岫说着，抬起手拍了拍胸口。 “本公主倒是觉得，你在这洞里待的挺舒坦的，脸皮养的越来越厚了。” “多谢嗣儿、公主夸奖。”连岫又顺着杆子开始往上爬了。 “嗣音公主！”柳衿气得直咬牙，以为她听不出来吗，叫嗣儿公主，还故意在嗣儿两字后面停顿，真以为她这公主脾气好不敢动他？ “好好，嗣、音公主！”连岫又朝着柳衿挤眉弄眼起来。 “连岫，别以为本公主不敢动你！” “哦，公主想怎么动我？这洞里寒湿潮冷的很，怕是不太方便吧？” “是么？本公主也觉得这洞里太不方便，不如你跟本公主上去吧。一个个都来求放人，本公主可是不敢再关着你了。” 柳衿边说，边往左边移了移，寻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儿掀起披风坐了下去。木头戎见柳衿坐下了，索性也往左靠了一下，跟着坐在了地上。 三个人，其中一个公主、一个世子、还有一个木头，就这样在一个黑漆漆的抓捕牲畜的陷阱洞里坐着聊起天来。 “都是谁叫你放人了？”连岫的语气此时才稍稍正经了一些。 “苏明柔，还有你奶娘。” 连岫不由皱眉问了一句：“苏明柔是哪位？” “赫王妃。” 这一听，连岫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脸色暗了几分：“是赫王的主意？” “不见得。”柳衿眼神紧跟着一晃，别有深意的跟了一句：“这个得问问连家了。” “哦，我还在洞里呢。” “也对，用不用把你放出去回家问问？”柳衿扬了扬眉。 “不用不用，我在这里挺好的。”连岫连连摆手。 柳衿轻笑，借着洞里微弱的火光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黑泥，阴冷潮湿，只有连岫坐的地方堆着一堆干草。 “世子从小锦衣玉食的，如今关在这阴冷的洞里，真是委屈啊。” “不委屈，公主殿下没消火之前，小的绝对不走！”连岫又换上了一脸笑。 “可是，你家奶娘都来要求本公主放人了。” “不用管她，你就当不知道我是谁不就好了！”连岫竟然帮柳衿出起主意来了。 “没错，本公主本来就不知道你是谁啊。”柳衿笑着点了点头。 “哎，嗣儿好狠的心呐！不过，嗣儿要好好对我啊，我都好几天没吃顿好的了，而且天天睡草垛，屁股底下都起泡了！”连岫哭诉完，就作势要起身。 “连岫，再乱叫什么三儿四儿的，连草垛都没的睡！” “好好好，不叫了不叫了！”连岫边说话，边伸手把周围的干草扒了扒。 “殿下觉得，从小锦衣玉食长起来的，能在这洞里待几天？”木头戎突然凑了过来，小声问柳衿。 “不一定，这连岫说话没几句是真的，没处听去！” “那他为何不求你放他出去呢？” “耍花招呗，想以退为进。” “喂喂喂，你们俩人在那嘀嘀咕咕的，是不是说我坏话呢？”连岫将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对，说着呢，不行吗？”柳衿白了连岫一眼。 “行，太行了！殿下随便骂我，我绝不还嘴！” “你要是还嘴，现在就把你埋了！” “呵呵……”连岫非但没生气，又开始站起来，看似无赖地摊摊手：“殿下，吃的用的我也不强求了，能给盒眉粉吗？” “你一个大男人要那种女儿家的东西做什么？” “画眉啊！”连岫挑挑眉，这么一看，他的眉色确实太淡了些。 “哦，要不要再来盒胭脂？”柳衿也跟着挑了挑眉。 “这倒不必，殿下赏一盒眉粉就行了！我要御香斋的，盒子上画着牡丹花的那种！” “哟，比我这个当公主的还讲究呢！” “嘿嘿……等我出去，我送公主一箱如何？” “行，你现在就出去吧，给我来一箱，我也要御香斋的，盒子上画着蝴蝶的那种！” 第七十一章 一起来赏月 “殿下，你这是敲诈啊！”连岫倚在洞壁上，两手抱胸，似笑非笑地朝柳衿这边望过来。 “嗯……”，柳衿点点头，又道：“0既然都是敲诈了，那索性多要点，再来箱胭脂吧，也是画着蝴蝶的那种！” “说真的，本公子觉得画牡丹的好用。”连岫边说边朝柳衿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住，抬起衣摆坐了下去。 “不错，那就两种各来两箱吧，反正你们连家有的是银子！”柳衿看着对面席地而坐的连岫，笑得别提多灿烂了。 “哈哈……”连岫也跟着笑起来，一如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嘴角扬起一段弧度，看起来蔫坏蔫坏的。 “眉粉和胭脂都是什么？”木头戎见柳衿两人聊得那般开心，忍不住插嘴问。 “哈哈哈哈哈……”连岫笑得更加肆意，抬起手指向木头戎，嘲笑：“嗣儿，你这从哪捡来的人，眉粉和胭脂都不知道？” “翠烟楼里捡回来的。”柳衿竟是回了出来，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朝连岫抛了过去：“再叫嗣儿真把你活埋了！” “好好好，小的不叫就是了！公主大人饶命啊！”连岫抬手挡在脸前，笑嘻嘻地一副无赖样，下一刻却猛地吃了半嘴土。连岫一惊，发现这半嘴土竟然是来自于木头戎。刚瞪眼瞧过去，就见那人又重新抓了一把土，吓得忙从地上站起来躲开。 木头戎哪会管这些，土还是顺势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连岫那原本金光灿灿的衣服上。 “砸的好！”柳衿在一旁捂嘴偷笑，真是越来越喜欢木头戎了，扔土的动作都这么好看可还得了？ “喂，你俩一起欺负人啊！”连岫却在一旁直跳脚，衣摆上已经全是土，嫌弃地皱紧了眉。 就在此时，洞里却是传来了一阵十分奇怪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咚……” “嘘！木头戎，你听到什么了吗？”柳衿伸手扶住木头戎的肩膀，止住了他扔土的动作。 连岫见木头戎终于停了动作，总算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衣裳，身后的“咚咚”声突然变得更加清晰。 “没声音，我没听见！”连岫猛地抬起头，朝着柳衿二人扯了扯嘴角。 “哦？”柳衿扫了眼连岫，也跟着扯了扯嘴角，“我问你了吗，我在问我家木头戎呢！”说着，将视线投到了身旁。感觉小手下的肩膀微微动了动，就听见了木头戎的回应。 “像是有人在敲打。” 说罢，木头戎便站起身，朝着连岫身后的一处洞壁走去。 一直笑呵呵的连岫脸色瞬间一变，就欲上前阻拦。“哎哟！”结果，自己才靠近木头戎，便被一下子撞开，肩膀都要疼地裂开了。 “你是铁做的啊，撞人这么疼！” “是木头，不是铁。”木头戎斜了一眼过去，看着连岫狼狈揉肩的动作，心情竟是有一丝喜悦升起。 从他推倒连岫到他走到连岫身后的洞壁，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柳衿才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头戎人已经在拨堆在洞壁上的干草了。 “敲什么敲，烦死人了！”连岫见事情已经败露，索性也就不再装了，气呼呼地朝着身后叫嚷起来。 “你不会在洞里藏着个大美人吧？”柳衿已慢悠悠地走到连岫身旁，看着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突然变得兴奋起来。 “咳咳......”连岫一阵尴尬，一边继续揉着肩，一边又是一阵大吼：“哪来的美人，这陷阱洞里肯定是野兽啊！殿下，你任由那木头胡闹，当心一会有猛兽冲出来！” “是么？本公主好害怕呀！”柳衿紧了紧披风的带子，朝着连岫摆了摆手，娇声道：“世子可一定要保护我哦！要是真有猛兽从那洞壁里冲出来，本公主一定会把你推出去的！” 连岫揉着肩膀的手不由一抖，不小心捏到了骨头，疼地满头大汗。 “哎哟，骨头一定是断了......”不由怪叫起来。 “没事，肩膀断了不妨事，你用身体护住本公主就行。”柳衿十分不嫌弃地朝着连岫摆了摆手。 “殿下，我跟你商量件事吧？”连岫苍白着一张脸，硬是挤出了个笑容来。 “嗯？” “你叫你那侍卫回来，别扒拉那堆草了，一会扒烂了我连草都没得睡了！” “好呀！”柳衿点点头，似乎也觉得连岫说的很有道理，朝着木头戎吩咐道：“听见没木头戎，轻点弄，别把草弄烂了，等会世子还要睡草呢！” 连岫笑容一僵，直接没话了。 “好！”木头戎很听话地点了点头。伸手将草堆扒开，在潮乎乎的洞壁上摸索起来。 “有暗门！” 这三个字从木头戎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连岫已经坐到了柳衿脚旁边的地上不说话了。柳衿微微低头看着连岫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柔声道：“本公主要去看野兽啦，你一起吗？” 连岫翻了个白眼没出声。 “咦，有一只野兔子，活的！” 木头戎突然叫了一声，瞬间整个人就闪进了打开的暗门里。 “什么人在那？” 没一会，木头戎的喊声再次传了过来，紧接着便听见“哎哟”一声惊叫，随后便看见木头戎从暗门口又钻了出来，手里还扯着一个人。 “嘿嘿......” 被木头戎从暗门另一头扯出来的人一看见站在洞里的柳衿，连忙讪笑起来。 “公主殿下好呀，这么晚了您是来赏月的吗？” 柳衿瞧了眼那被木头戎提溜着几乎是拖着出来的胖乎乎的小和尚，抬起手朝他打起了招呼。 “是啊，小菩晏，莫非你也是来赏月的？” “额......”菩晏小圆脸一僵，眼珠转到了地上跑着的野兔子身上，忙指着说道：“殿下，小僧是来捉兔子的！” “哦......”柳衿应了一声，拖了一条长长的尾音，直搅的菩晏心里颤得都要打成死结了，才似笑非笑地开了口：“逮什么兔子啊，来陪本公主还有世子一起赏月啊！” “呵，呵呵，好，好啊。”菩晏又是一阵讪笑，眼睛不住地扫向地上坐着的连岫。 “行了行了，还装什么，都被发现了还装，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小和尚！” 连岫边揉着肩边瞪了眼菩晏，眼里的光晦暗不明，可以理解为——嫌弃。 第七十二章 戏精世子 “世子，你，你还吃兔子肉吗？” 菩晏见事情已经败露，索性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又抬起手指向了那只在洞里活蹦乱跳的野兔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怪不得那么胖！”连岫开始数落起菩晏来。 若不是这小和尚一直在那边“咚咚咚”地敲个没完，自己那么大声喊都听不见，又怎么会被那木头戎发现这洞里的暗门呢？ “本公主原本还纳闷呢，从小到大被银子养起来的赫淳世子怎么会在这潮湿阴冷的陷阱洞里住这么多天，原来是别有洞天啊。”柳衿视线从连岫和菩晏身上一一扫过，缓缓出了声。 “世子且说说，除了有野兔肉吃，还有什么呀？” “呵呵，殿下想多了，就只有一只小野兔子而已，活的，没肉吃的！别的就更没有了！” “还有好多东西呢，堆了一整个山洞！”木头戎突然插嘴说了一句。 “哦？那本公主真要过去长长见识了。” 柳衿不再搭理连岫，朝着木头戎使了个眼色，木头戎快速转身重新钻入了洞壁上的暗门。 “得了，想看就看吧！”连岫重重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柳衿拱了拱手，瞬间就堆出了一脸笑：“小的带殿下过去吧！” “切!”柳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连岫变脸的功夫简直是登峰造极了，这货哪里是什么世子，这货明明是演技卓绝的戏子好么！ “嘿嘿，嗣儿殿下，还是让岫哥哥带路吧，岫哥哥真怕你一会被吓到！” “滚滚滚！一边儿去！”柳衿抬起手快准狠地拍到了连岫受伤的肩膀上，原本阳光灿烂的一张脸刹那间就布满了冷汗。 “疼疼疼！下手真重呀！要废了要废了！” “废了更好！”柳衿气呼呼地抬起手又想再拍下去，连岫哪能再被拍第二回，一见苗头不对，忙向后闪去，躲得比那只野兔子还快。 “世子小心！别闪了腰！” 菩晏忙上前扶住了险些摔倒的连岫，胖乎乎的手心里全是汗。 谁能告诉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他这个小和尚完全跟不上状况啊！他到底该说什么，到底该帮谁？公主殿下又是怎么进来这里的？说好的烤兔子肉吃的，现在是不是吃不成了？ 原本还算机灵的菩晏，此时已经完全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走走，别碰本世子，见你就来气！”连岫一把推开菩晏，原本下去的火气一见着这胖乎乎的一团又忍不住蹿了上来。 “吃不上兔子肉也不能怪我呀！”菩晏撅着小嘴，也是一脸气闷。 “小胖和尚，这是兔子跟兔子肉的问题吗？本世子的家当都要被抄了！”连岫这么一想，更是火气猛地向上直蹿，抬起手拍在了菩晏光光的脑门上。 “哎哟，痛啊世子，您别打了，菩晏再也不敢了！”菩晏一边捂着光秃秃的脑袋，一边委屈地连连求饶，就差痛哭流涕了。 “你们俩还有完没完，连岫，你给本公主滚进来！” 柳衿的喊声直接从暗门里飘了出来，声音之大久久在这洞里回响不止，惊得那只小野兔子都不敢蹦哒了，毛茸茸地一团吓得缩在了角落里。 “完了，真生气了......”连岫嘀咕了一句，咽了口口水，才慢吞吞地钻进了暗门里。 暗门后面是一小段暗道，道路不长，像连岫这样的，即使再不愿意走，拖拖拉拉地也就迈出去四五步就到了连着的另一个山洞了。一钻进到另一个洞里，立刻就像是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寝殿。 “寝殿”面积不大，可桌子、椅子，甚至是床，全部应有尽有。 柳衿此时正坐在一把摇椅上，半躺着靠着椅背，身上的披风全部垂了下来将身子遮住，隐约勾出纤瘦的身形。她正垂着眸端详着手里的一只琉璃酒樽，手指在上面雕刻着的花纹上拂过，慢慢停在了中心的花蕊上。 “看来世子偏爱牡丹。”柳衿说着，手指在花蕊上轻轻一点便移开，酒樽上的花纹立刻就全显了出来，果然是一朵绽放的牡丹花。 “殿下若是喜欢，送你一套啊！” 未入这洞前，连岫还是满脸怒色愁容，一站在柳衿面前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而且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送蝴蝶的吧，本公主不喜欢牡丹。”柳衿亦是轻笑了笑。 俩人谁也不将话说明了，真像是初初相遇话家常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一旁的木头戎完全混了脑袋。 “好啊！”连岫大方地点了点头。 柳衿这才抬起眼眸将视线停在了连岫身上，足足停顿了半盏茶的功夫，那连岫始终一副朗笑模样，装得真是温文儒雅，仿佛被丢进洞里的人不是他一样......只是那一身全是泥土的衣裳着实坏了气氛，再看他那由于受伤低了一截的肩膀，柳衿终于绷不住地笑了起来。 这笑不是面上两人过招的浅笑，而是花枝乱颤地那种笑。 木头戎见柳衿笑，也跟着笑起来。 “殿下，笑够了就给个痛快的吧，什么都能抬走，只求把床留下！”连岫见柳衿不再绷着，索性自己也不再演了，直接抛出了最后一道底线，边说边快走到了床边，直接躺了上去。 “呵......本公主以为像你这种脸皮厚的还能多演个把时辰呢！” “不敢了......”连岫半躺在床上看向柳衿，完全不想起来了。 “世子果真是会享受，本公主把你丢进洞里，你都能再开一个‘寝殿’出来。” “是啊，还有兔子肉吃。”木头戎还不忘补充一句。 “殿下，这地儿很早就有了，谁叫你把我丢在旁边洞里呢，你说换成是你，能忍住不过来隔壁住吗？” “这么一说，好像还是本公主的错了？” “对，现在看来，你确实关错地方了。”这话却是从木头戎嘴里说了出来，一贯地一本正经。 “嗯？”柳衿一听，不由抬眼瞪了过去。这傻木头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又开始拆她台了？ “真的，这地方确实不是最近刚建的，确实像是很早就有了。”木头戎完全没发现柳衿瞪过来的眼里全是怒气，依旧认真地继续解释。 “你闭嘴！”柳衿实在忍不住了这木头犯傻，直接将手里的酒樽砸了出去。 “殿下，你教训不懂事的侍卫可以，不带扔酒樽砸的，很贵的！”连岫心疼地喊了一声，可眼角上看热闹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郁。 第七十三章 又开始扯谎 “连岫，你也闭嘴！” 柳衿狠狠白了眼某个脸皮不是一般厚的败家世子，这幸灾乐祸顺杆爬的本事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真真人惹人讨厌！ “好好好，公主殿下别气，我闭嘴就是！”连岫抬起手捂住嘴巴，还不忘抬抬下巴提醒另一个人，模样着实有些欠抽。 “那边那个木头戎，你也闭嘴，你看你都把你主子气成什么样儿了？” “生气了？”经连岫些番“提醒”，木头戎这才发现了柳衿脸上的怒色，眉心紧紧蹙到了一起，眼神迷茫更甚。 柳衿完全不想再多看那根呆蠢木头一眼，说到底，那木头果然还是不知道她为何生气了……难道她欠他的？ “行了连岫，你就别想着转移话题了，今夜你若不说清楚这里到底怎么回事，本公主先扒了你的皮，然后再活埋了你！” “好狠的心啊！好怕呀！”连岫不由一阵啧舌，十分“害怕”地抱了抱胸，给了柳衿一个哀怨的眼神。 “知道本公主好狠的心你就别绕弯子了，快点招了！”柳衿的耐心已经快要被连岫耗没了。 “那殿下是想让我招什么呢？”连岫的“害怕”转瞬即逝，开始朝柳衿抛起媚眼来。 谁知，第一个媚眼刚抛完，连岫刚想着换个姿势继续抛，结果眼前的光却被个高高大大的人影给堵住了。 “快说吧。”木头戎皱着眉，不小心接收到了原本要抛给柳衿的眉眼，嗓子一紧，差点呕出来。 “你能不能别对着我做这么恶心的表情？”木头戎别提多嫌弃了。 “你，谁叫你跳出来的？”连岫脸上一僵，随后又是一副无所谓地模样耸了耸肩：“本公子乐意，碍着你了？” “嗯，碍着我了。”木头戎连忙点头。 “......”任连岫脸皮再厚，也被堵了个无语凝噎。甚是惊恐地瞪大眼瞅了好几眼木头戎，发现他既镇定又认真，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 柳衿在后面一直憋着笑，简直想现在就给木头戎赏赐了。不过，她还想继续听下去，说不定木头戎还有新招式呢？一想到这个连岫背着自己住进这么舒适的“洞里”她心里就来气。 “行了，别扯别的了，快点招了！”柳衿从木头戎身后绕到身前，直视连岫，再次愤愤出声。瞧着原本嬉笑的连岫此刻因木头戎的话已挂了愁容，心里还是忍不住又是一阵舒坦。 “好好，我全招了，殿下让你家侍卫离我远点！”连岫显然对木头戎还心有余悸，不想再跟他多讲话了。 “恩，你过来回话。” 柳衿再次回到椅子上坐下，朝着连岫勾了勾手指。木头戎则很是默契地走到柳衿身后，站直了身子，眼睛朝周围观察起来。 连岫很不情愿地从床榻上跳下地，挪到柳衿身前，扯过另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殿下，我真没骗你，这洞真的老早就有了，是我用来存东西的。”连岫声音压低了一些，微微一顿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我从小可是在银子堆里长起来的，那洞里的几根草哪能睡得惯，这边有张床我也就晚上来睡一觉而已。” “恩，就是来睡一觉，而已。”柳衿轻声重复了一遍。 “对对对！”连岫连连点头。 柳衿又盯着连岫看了一会，见他点起头来没完没了了，不由觉得好笑，抬起手掩了掩唇，眼睛又往身前桌上扫过去，又发现了一只玉壶。 “殿下，这壶挺贵的，你可拿稳了！”连岫见柳衿两个手指就将玉壶给提了起来，还故意在他眼前晃悠，心里就是一哆嗦。 柳衿才不理连岫，提着玉壶又是好几下晃，才拿近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果真是好成色啊。”不由赞了一声，旋即抬起眼皮睨了一眼过去，“世子真是会享受，这铺着缎子的椅子，成色上等的玉壶，还有胖乎乎的菩晏和那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子，都是晚上来陪你睡觉的？” “是的！”连岫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扯着嘴角干笑起来：“殿下真是厉害，才来一会就发现了！呵呵呵......” “还有两箱金子？”木头戎适时地出声补充了一句，抬起手指了指一处角落。 连岫的脸色立刻变得很是难看，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柳衿依旧拿着那只小玉壶在手里把玩，对于木头戎的提醒似是没听见一般，也完全不去看连岫的反应，这样反而让连岫越发心里不安起来。 没一会，连岫终于坐不住了，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抬起手猛地一拍桌子，往柳衿跟前凑了凑，声音跟着压得极低：“殿下，既然你们都发现了，我也就不瞒着了，那两箱是我的私房钱。” 柳衿把玩玉壶的动作终于停了，抬起眼刀扫了过去，那眼神明显在说“骗鬼呢？” “殿下，我家老爷子有钱你是知道的，本公子区区两箱金子的私房钱也不算什么的！” “不算什么不如给本公主吧！”柳衿脸上露出了笑，将玉壶往桌上一放，朝连岫眨眨眼：“金子可比玉壶值钱多了！” “殿下，那金子是我留着娶媳妇用的，要是给你我怎么娶媳妇啊！”连岫边说边挤出了两滴眼泪出来。 “那就不娶呗！”柳衿哼了一声，说话间又重新伸手抓向桌上的小玉壶，继续道：“两箱金子都送了，世子也不在乎多送只玉壶吧？” “哎？什么时候说送金子了......”连岫有些懵…… “不送也行，本公主也不要了，不如直接把这两箱金子抬回连家去吧！本公主也好久没去看看连家老爷子了，顺便去瞧瞧也好！”柳衿笑着抬起头看向连岫。 “殿下好像从来也没看过我家老爷子吧......”连岫嘴角一撇，心里对柳衿张口就胡说的做法极其鄙视。 可鄙视只能藏在心里，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又往柳衿身前凑了凑，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色道：“那金子真是我的私房钱，殿下要是真给我送回连家，老头子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那就打断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柳衿乐了。 “嗣儿，好歹我们也算青梅竹马是吧？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连岫又重新挤出了两滴泪，冲着柳衿使劲挤了挤，看着泪汪汪的。 “哟，岫哥哥，你怎么不说我跟你还两小无猜呐？”柳衿笑得简直要合不上嘴了，这人厚脸皮扯谎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什么东西？”木头戎忍不住插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径直走到柳衿身旁，斜靠在了椅子上，一双眼冷冷地瞪向连岫。 第七十四章 躲桃花的洞 连岫猛地打了一个机灵，顿时觉得这山洞温度降了许多。 “就是我跟公主殿下这样的。”不想一直被这般冷盯着，连岫轻咳了一声给出了解释。 “你跟公主这样？这样是哪样？”木头戎依旧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眼睛从柳衿跟连岫身上挨个扫过，突然眼睛一亮。 “哦，这样啊。”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 “哪样？”这次换连岫心里不明白了。 “木头戎，你先不要插嘴，本公主在问话呢！”柳衿忍不住抚了抚额，顿时觉得心好累。 再任由他说下去，指不定会放出什么让人招架不住的招式呢！ “哦，好。” 木头戎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很听柳衿的话，柳衿让他闭嘴，他立刻就会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柳衿这才重新将视线转回到连岫身上，恰好捕捉到了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精光，同柳衿对上目光时又变得极其无害又无赖。 “行了，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套近乎了，连岫，好好说说这个洞是怎么回事吧。” 连岫见柳衿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正色，也便收起了玩闹的心态，坐直了身子，语气也跟着变得正经起来。 “这里在一年前就是这样了，两个洞本来就是相连的，殿下把我关在隔壁，我推推暗门就可以进来，为何不来呢？” “这个洞是通向哪里的，你布置这洞是要做什么？” “咳咳......公主，其实这个——”连岫似有些为难，纠结了好一会才朝着柳衿挑了挑眉，说道：“你们也看见了，本世子风流倜傥，深受各家小姐们的喜爱。今天来个李小姐，明天来个周小——哎哟，公主，都说了玉壶很贵的！” 连岫眼看着柳衿拿起桌上的小玉壶朝着他丢了过来，立刻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幸好他动作快给接住了，还好没摔碎！ “说重点！”柳衿已经开始在对面磨牙了。 “公主急什么，我这就说到了！”连岫将玉壶小心地收进怀里，朝着洞周围看了一圈，才叹气道：“哎，想我堂堂赫淳世子，为了躲开那些小姐们的痴缠，只能委曲求全藏进这个陷阱洞里，暂避锋芒了！” 一句话总结就是，这个洞，是用来躲桃花的！ 惨啊，真的太惨了！ 像他这般招小姐们喜欢，桃花多的数不清，这种痛没人能理解！ 柳衿听完，想都不想就给了连岫一个大大的白眼。 “所以，公主殿下，你一定要信我，这里真是我很早之前就有的地方，这次只是凑巧你把我关在了隔壁而已。” “呵呵，世子倒是会找地方啊。”柳衿冷哼了一声。 “是吧，我也觉得这地方很好！”连岫厚脸皮地附和起来。 “那菩宴小和尚又是怎么回事？” “哦，他呀！之前我救过他一命，他非要以身相许，我也很为难呀！”连岫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连小和尚都不放过，还有没有人性？” “没办法，若是我不来这里就得被那些小姐们烦死，来了这里顶多就一个小胖和尚缠着，若是让公主殿下选的话你会选哪个？” “嗯，尤其是那小胖和尚还能给你逮野兔子，世子真是好大的魅力啊......” “公主殿下，那只野兔子不是我逮的，是它自己从陷阱里掉下来的！然后世子非要宰了吃！还要我做！” 菩宴不知何时也从另一个洞里钻了过来，正站洞门口向这边探进了个小脑袋，张着嘴开始数落起连岫来。 “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谁救得你？”连岫气呼呼地瞪向菩宴。 “阿弥陀佛，你非要逼我给你杀兔子！作孽啊！阿弥陀佛！” “行了，你们都闭嘴，吵吵嚷嚷地烦不烦？”柳衿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木头戎会意，立刻微微低头凑了过来。 就见柳衿附在木头戎耳边低语了几句，木头戎缓缓站直身子，朝着一处洞壁走去。伸手检查了一番后，又朝着另一处洞壁走去。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将四周洞壁全部检查了一遍。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连岫忍不住问柳衿。 “让木头戎检查检查，谁知道这个洞的隔壁还会不会有别的洞啊？” “噗......”连岫感觉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合着他在这解释半天，人家根本就没信啊？ “殿下，我都已经和盘托出了！你要信我啊！” “木头戎，再去那边仔细看看！”柳衿完全不理连岫，依旧指挥木头戎检查洞壁。 “好好，还有件事我没说......”连岫心虚第开始主动招了…… 柳衿一听，不由嘴角勾起，这才停下了指挥，将视线看向连岫，露出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 “说吧。” “公主殿下，讲真的，我这里真没有眉粉！”连岫正经不过吃一个包子的时间，又开始欠揍起来， “......” 柳衿发现，她今晚来看这个连岫就是办了件极大的错事。在这洞里跟连岫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办了件极大的蠢事。又错又蠢，她竟然还做得这么开心......想着想着，一团火就窜了上来。 “木头戎，上去找人来把世子拖回那个洞里，把这暗门封了！” 柳衿说完，便猛地站起身，不再多看连岫一眼，转身朝着暗门走去。 “殿下，你怎么又生气了！别气啊，商量下，给我留个床铺可以吗？眉粉我不要了！”连岫也跟着站起身，朝柳衿追去。 “呵呵”柳衿突然笑了笑，眼里的光闪了几闪，接着改了口：“本公主干脆还是放世子走吧，明儿一早就派人去连家送信！”柳衿猛地转身，正好对上跑过来的连岫，这话一出，连岫的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 “小祖宗，算我怕了你了行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千万别放我回去！” 最终，连岫总算是妥协了。 “那本公主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 “这个洞真是一年多前就有了，真是我用来躲人的！只不过躲的是老爷子还有我妹妹！” “哦，那两箱金子是？” “金子是我坑的我家老爷子的，藏在这了！殿下若能替我保密，我送殿下一个消息如何？”连岫突然话锋一转，同柳衿谈起了条件。 “哦？什么消息？”柳衿心神一动，被连岫的话激起了几分兴趣来。 “殿下的暗卫查消息很厉害，可殿下也要清楚，这世上没有任何消息是银子买不到的，也没有任何消息是银子封锁不了的。”连岫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又变得正经起来。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柳衿的眼睛扫向连岫，不偏不倚正好探入他的眸子里，时明时灭的光叫人捉摸不透。 “简单点说吧......”连岫紧接着说了一句，旋即将头转向角落里的那两箱金子即又补充道：“如果某些消息用银子买不来，那就用金子。” 第七十五章 金子买来的消息 好一副财大气粗的口气！ 可他话里的意思，究竟是指的什么？ “连岫，你用金子买的消息，确定本公主感兴趣吗？”柳衿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周身光晕一散，变得很是淡然起来。 “刺客的消息，嗣儿难道不感兴趣？”连岫此时像极了一位拿着糖拐卖小孩的怪老头，用力挤出一个充满褶皱的笑脸，然后甩着手里的糖果诱惑别家的小孩上钩，总之就是很欠打。 可却又，打不得。 柳衿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可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连岫这一招确实戳中了她的要害。 “本公主突然改了主意，倒是想知道，世子用金子买来了什么消息。” 连岫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故作姿态地端了端身子，立刻恢复了几分温文儒雅的姿态，朝着柳衿微微颔首，朗声道：“消息可以送给殿下，不过殿下也要答应我，只要我不走，就要一直把我关在这里才行。” 柳衿不禁莞尔，抚着下巴轻点了点头，随即给了连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半含笑道：“看来你还真挺喜欢这里的。” “额......”连岫看着柳衿的笑心里不由一颤，转着心思又赶忙添了一句：“不睡干草！” “呵呵......”柳衿笑声更大，很是认同地又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世子如此富贵的人怎么能睡草呢，是吧？”说完，笑声更扬，盯着连岫的眼睛亮出了两点光晕，竟是一眨也不眨。 连岫则收了收眼眸，略一沉思后方才开口：“呵呵，嗣儿说的太对了。其实，我买回来的消息就是三个字——大昭国。” 也许是因为连岫给出的这三个字太过出人意料，柳衿直接忽略了他那叫着极为顺口的‘嗣儿’两字，开始反复琢磨起‘大昭国’来。 安凌、西溯、大昭，三大强国各自制约，几十年来可以说是小纷争不断，可大战却是一直被各自压制着没有爆发过。原本柳衿被刺，查出来是西溯皇子所为，由此事件极有可能会引发安凌和西溯两国大战，可为何又添了个大昭国？ 连岫望着陷入思考的柳衿，见她眉心皱的越发厉害，露出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静等了一会才又出声打断了柳衿的思路，就听他继续说出了更为惊人的消息：“很奇怪为何大昭会牵扯进来吧？因为，大昭公主要跟西溯皇子结亲了。” “大昭的公主？结亲？” 柳衿脸色不由一暗，突然之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眼睛募地瞪大了许多。 “刺客该不会是大昭公主派来的吧？” 连岫听完柳衿的话跟着一愣，片刻后突然双手一合，“啪啪啪......”的拍手声在这狭小的陷阱洞里响起来。 “嗣儿想象力挺丰富的，不错不错！”竟是流露出了贼兮兮的坏笑。 “你少扯别的，本公主就问你是或者不是？”柳衿早已收起了所有笑意，姿态端的越发严肃起来。 “是。”连岫很镇定地吐了一个字。 “大昭故意要挑起我们跟西溯战乱。好坐收鱼翁之力么？” “不，我倒是认为，是大昭要跟西溯联手灭了我们安凌。” “砰！”一声响，柳衿的手已是重重拍到了桌上，怒气冲冲地吼道：“想得美！就凭他们？！” “为何不行？大昭公主先借着西溯皇子的名义刺杀你，然后挑起我们对西溯的敌意，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借着结亲的名义顺理成章地帮着西溯打安凌了。” “呵，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可惜，连你都能买到的消息，西溯皇子买不到么？”柳衿将手收回，打开手心看去，已经有一片红了，现在想想，刚才拍那一下还真挺疼的。 “呵，那若是大昭的这番做法恰好正中了西溯皇子的意了呢？”连岫的眼眸突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声音也跟着轻飘飘地，却是字字诛心。 柳衿的手不由握紧，半刻后眼里溢出两道光，看起来十分流光溢彩令人炫目。 “哎，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去西溯当个皇后呢，看来要先灭掉大昭公主才行了。” “那皇子不是早就出局了么？”连岫竟然开始八卦起来。 “谁说的？一直在边儿上荡着呢！” “真惨，被踢了还不索性给人家来个痛快的，竟然还荡着……我若是那皇子也会怀恨在心，灭了你这个心狠的女人的！” “嗯。”柳衿点了点头，微微眯起眼吐出俩字：“求灭。” “哈，公主殿下如此暴力，一定会引发两国，哦不，是三国国战的。” “打仗我不会，不过打人本公主倒是挺在行的。”柳衿的手指习惯性地敲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清晰道地说着：“打仗的事还是交给父皇吧，不过，若真是我惹得烂摊子，我也不会丢了不管的。” “放心，连岫也不会不管你的。”连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像是表忠心一般。 柳衿敲桌子的动作一停，略略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过去，嗔道：“世子这话说的，好像本公主跟你多熟似的。” “那是，毕竟我们俩可是那什么，哦对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呀！”连岫笑地十分肆意，看起来越来越厚颜无耻了。 “比起世子的人，本公主更喜欢你的金子。”柳衿也跟着笑起来，接着又道：“以后，本公主可就全靠你的金子了。” “嗣儿真是直接，不过，我喜欢。”连岫朝着柳衿挤眉弄眼起来，神秘兮兮道哦：“我在这多待几天，自然还会有金子送上门。” “哎，连老爷子有你这么个孙子，也是挺倒霉的。” “哈，哈哈……嗣儿，我觉得你越来越有意思了怎么办？”连岫笑得两眼都放光了，看着柳衿的眼珠子贼亮贼亮的。 “可惜了，本公主对你没兴趣。”柳衿摊摊手，随即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角落那两箱金子，“金子比你有趣多了。” “哎，小没良心的，消息才送给你你就翻脸不认人了。”连岫突然笑脸一收，掩起唇抽抽噎噎起来。 “连岫，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恶心不恶心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特点就是恶心人呢？” “……有毛病。” 柳衿继续同连岫你一句我一句的胡扯，一会笑一会怒，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极为丰富多彩。 “行了，总算找到个比我还厚颜无耻的人了。” 最后，柳衿对连岫下了总结性形容语。 连岫也不反驳，就坐在柳衿对面冲着她笑，笑得点儿郎当的，却还是掩不掉周身的贵气。就像柳衿再怎么厚脸皮地埋汰人，也掩不掉骨子里公主的气质一样。 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是怎么都甩不掉的。 第七十六章 横生突变 柳衿跟着木头戎返回到了隔壁的陷阱洞，直接忽视掉某人装模作样的献殷勤，看都多看一眼，由木头戎搀着顺着绳梯爬了上去。 “殿下，别忘了我的眉粉！” 连岫朝着洞口使劲喊了好几声，柳衿十分嫌弃地连掏了好几下耳朵，只当做没听见。 来到地上，柳衿又把孙平叫到身前问了一些平日里的事，从孙平的表述中越来越觉得连岫很无耻。 比如，他要求每顿饭必须有鸡鸭鱼肉，每隔一天都要沐浴，每天晌午要吃一篮子水果，那个洞口的棚子要随时根据太阳照到的位置换地方，不能晒到他，除此之外，时不时地还得给他唱几只小曲儿解解闷…… 这是关的犯人吗，这明明是供了位大神…… 柳衿脸色越来越黑，直接朝孙平摆了摆手，“好了，别再往下说了，以后他再要求什么，你只当没听见。” “是，属下明白！”孙平连忙应下，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哦，对了，菩宴你过来。” 在场的人，没有人敢问为何会从陷阱洞里爬出来个小和尚，只有当事人菩宴一直心慌慌的，一听柳衿喊他吓得一哆嗦差点摔倒。 “你小心点，可别再掉进陷阱里了。”柳衿朝着晃晃悠悠的菩宴轻声提醒了一句。 “谢公主殿下关心，小僧以后走路一定注意，不会再掉下去了！”菩晏倒也聪明，立刻便顺着柳衿的话接了下去。 “嗯，你掉陷阱的事以后再说，先退下吧。” 菩宴这才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可心里却是一点也没放松。公主殿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要罚他还是不罚他？ “殿下，夜深了，起风了，是否回寺里休息？” 菩宴刚退下，穆涵就忙上前朝着柳衿俯身行礼，只要柳衿人还没有回到濂华寺，他就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穆大人，你不必如此紧张，本公主看完了该看的人，自然就回去了。” 柳衿的眸光顺着几缕灯火朝穆涵望过去，原本还算亮堂的火光在柳衿的眼眸下硬是被比了下去，完全不及那对潋滟眸光的一半光彩。 穆涵完全不敢直视这对眸子，只能避开其锋芒，眼神有些忐忑难安。 回去的路上柳衿走地很慢，也许是真的有些疲惫了连一个字都没有多说。木头戎也一直静静地跟在她身侧不出声，唯有两人一重一轻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他们身后不远便是穆涵带领的一队护卫，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只灯笼，黑夜被照的亮如白昼，只能微闭着眼才不会太刺目。 一行人很快就从后山出来，走回了濂华寺。 “主子，你可听到什么动静？” 行走间，木头戎突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脚步。 “怎么了？”柳衿放慢步子，微微转头看向身旁。 木头戎侧脸微晃，在这强光的照射下有些看不清楚，只见他的唇轻轻动了动，似乎额头也跟着皱起，声音淡淡发出：“刚刚好像听见一些声音，有些心绪不宁。” “刺客？”柳衿亦是淡淡回之，仿佛这两个字什么都不是一样。 “不像。”木头戎摇了摇头，步子突然停了下来，旋即探出一只手扯住了柳衿的胳膊。 “我去瞧瞧，你先别走了，等等穆涵。” 刚说完，木头戎就转过身看了眼后面，见穆涵带着人已经跟了过来，才放心松开了柳衿。 “去哪？” 柳衿才刚问出两个字，木头戎的身子便已移动，飞快地朝着左边一处院落奔去。一眨眼功夫，人就闪进了院子里。 “怎么回事，戎大人去哪了？” 穆涵飞快走了过来，十分警惕地朝四下张望起来。 “饶命啊大人！” 突然，一声嘶吼打断了穆涵四下张望的动作，忙将手伸向腰间佩剑，一步上前护住了柳衿。 那喊声分明是从刚刚木头戎消失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柳衿心下一慌，忙朝穆涵吩咐了一声：“进去看看！”随后便率先快步走向院子。 “殿下当心，慢一些！”穆涵眸色一凝，忙不迭地紧跟上去。 院子里，木头戎正背对着他们，头微微低下，脚边半跪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护卫衣裳，可上身却有一大半衣裳被解开，露出里面褐色的胸膛，下面的裤子也被解开了半边裤腰带，人若不是跪着怕是裤子都要掉了。 柳衿纵使脸皮再厚，看到此番情景也不由脸上一阵羞红。 “放肆，什么人！” 穆涵大吼一声挡在柳衿身前，这一动作刚好掩去了柳衿的视线。 “大人饶命，饶命啊！” 那个衣衫不整的护卫不住地朝着木头戎磕头，满身都是狼狈。 木头戎一脚踹了过去，正好落到那护卫的胸膛之上，护卫“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整个身子向后倒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这里，柳衿的尴尬之色已经完全没了，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木头戎，究竟怎么了？” 几步奔到木头戎身边，伸出手扯住他的袖子，柳衿的眸光闪烁不宁。 “这……”木头戎的头再次低下，支吾了半天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了前面。 柳衿心里更加慌乱，顺着木头戎抬起的手看过去，发现是一间柴房。房门半掩着，屋里只瞧见漆黑一片，旁的什么都看不清。 柳衿又将询问的目光看向木头戎，木头戎兴许察觉到了这注视，遂将头慢慢抬起来，原本清澈的双眼已微微泛红，很是灼眼。 这目光透出来的是什么？是怜惜、恼火、愤恨？ 还是旁的什么？ 柳衿的心更加慌了，忙将视线收回，匆匆迈开步子朝那间柴房走去。 半掩着的房门终于被完全推开，堆满干柴的小屋子里一眼便叫人看了个完完全全。角落里，除了一捆被打乱的柴火外，还蜷缩着一个瘦小人影。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人影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三个字，音色尖利凄冷，又绝望无助，再也没有柔弱胆小。 这声音那般陌生，戳的柳衿的眸子瞬间就生疼。 瘦瘦小小的一个人，一身衣裳几乎全被扯烂，整个身子瑟缩在墙角里，抖如筛糠。 “别过来，求，求你......”声音依旧不停地从她嘴里吐出，一下一下敲打着柳衿的心神。 柳衿感觉一股腥味迎面扑来，熏得她几欲作呕。她几乎是颤着手伸向胸前，用了好长时间才将披风的带子解开。 “阮乔别怕，是我。” 第七十七章 怜惜与震怒 “呜呜呜……” 原本瑟缩在角落里的小人一听见柳衿的声音，声音猛地一吸，停了好几秒钟突然放声哭了出来。 柳衿取下披风，慢慢朝她走近。 “呜……不要过来！”阮乔再次惊叫一声，微弱的光下映出她那张惨白惨白的脸，嘴角全是青紫跟血迹，一对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惊恐，牙齿不住地颤着，恨不得将人撕咬一口给生生吞下。 “别怕，是我。” 柳衿感到心口一阵抽疼，又怜又怒，最后只能忍着怒气发出劝慰声。 “殿，殿下？” 阮乔颤巍巍地询问，之前吼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身子又是一抖，吓得抱紧了肩膀。 “嗯，是我，我来了。”柳衿声音更加小了几分，生怕吓到阮乔。脚下亦是小心地迈出一步，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阮乔身前靠近。 “我，我好怕……”阮乔一边抖着身子，一边呜咽不止，一抽一泣无不戳着柳衿的心口。 柳衿性子固然强悍，遇见这种场面，也终究是慌了神、乱了心、扰了镇定。 “别怕，公主来了，没人能再碰你。”柳衿唯有轻声再轻声地说话，只希望阮乔能冷静下来别再那般撕心裂肺地胡思乱想。 “呜呜呜……” 哭声再次传来，阮乔这次的较前几次更大大，伴着抖动的身子，声音跟着一颤一颤，在这阴暗的柴房里无比凄冷。 柳衿再也无法压抑步子，忙快走两步，最后却还是在那瘦小的身子前停下，半空中的手托着披风，却不敢再上前。 “殿下，阮乔好怕！” 阮乔边哭喊，边扑向了柳衿。 柳衿只觉得一股温热从脖颈处流下，轻轻抬起手，拍了拍阮乔的背。立刻便察觉出她又是一抖，并用力吸了吸鼻子，再次啜泣起来。 近处看过去，她的衣裳已经几乎全被撕烂，有一半肩露在外面，雪白的肩头上有一道狰狞的血痕。柳衿忙收回视线，不忍再看下去。 小心地将披风裹到阮乔身上，她那暴露在外的身子才终于被遮住了。 阮乔颤着手扯了扯披风带子，哆嗦着在胸前打了个结，打了好几下才勉勉强强将带子系上。手又赶忙伸到下半身，将披风用力裹住身子，竟有开始抖起来。 “别怕，已经没事了。” 柳衿眼里全是不忍，从袖口里掏出一块手绢为阮乔擦拭嘴角上的血。 心里的怒气直直冲到嗓子眼儿里，汹涌地喷出来。 “殿下，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阮乔颤巍巍发出啜泣，眼里的红血丝没有一根不刺痛柳衿。 “好。” 柳衿一阵哽咽，哑了嗓音。 “殿下，外面那个人要怎么处置？” 穆涵站在门口，声音也是一阵低落愤怒。 柳衿的眸子顿时迸发出两道狠厉，小心地转过头，冷冷道：“杀了！” “殿下，那人自称是许将军的人。”穆涵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可见已经隐忍到了极限。 “杀了！” 柳衿再次喷出两个字，眸子里已经火光迸射。 “殿，殿下……” 阮乔哑着嗓子唤了两声，小手艰难地抬起，抓住柳衿的胳膊。 “我怕！” “别怕，没事了，没人能再动你！” 柳衿转过头，看了阮乔一眼，又不忍心地移开视线，一只手扶住她慢慢用力，“起来，跟我回去。” “那人，那人在外面，我，我不去！” 阮乔身子不住地往下坠，双目死死睁大，毫无焦距，只有惊恐。 “穆涵，将那人杀了，听不懂吗？” “属下领命！” 穆涵顿了顿，最终还是应下。说完便一转身出了屋子。 “啊，你们不能动我！我是许明亦，我大哥是大将军许明冲，你们谁敢动我！我大哥一定宰了你们！” 柳衿扶着阮乔站在柴房门口，阮乔一瞧见院子里那个衣衫不整的护卫，整个人再次失控起来。 “别，别让他过来！” “别怕，他过不来！”柳衿抬起手拍了拍阮乔的头，在屋外的亮光下，阮乔的脸完全暴露，除了嘴角的血外，半边脸都是肿的，原本白皙的脖颈有好几处淤青。 柳衿这一看，心里的火更是浓烈起来。 “穆涵，把那畜生的双腿斩了！” “你们不能动我！我是许明亦，我大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还不动手？” 这一喝声不仅惊了穆涵和木头戎，连站在院子里的一队护卫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公主殿下震怒了！ “啊！” 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从许明亦的嘴里吼出来，一股鲜血从他大腿处喷出，一截腿已经被砍掉。 而那举刀挥下的人，分明是木头戎！他此时的眼神尽是狠厉，犹如地狱里的猛兽一般。 许明亦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身子猛地抽搐了两下便疼晕了过去。他的身下，血不断地流出，没一会就染红了半边身子。 他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就像一滩烂泥一样。 腥臭、恶心。 而柳衿这边，阮乔也是惊叫了一声，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呕……”柳衿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干呕起来。 “穆涵，把她带下去，叫皆无来看看。” 柳衿扶着阮乔瘦弱的身子，眼眶里的水光悬着悬着就再也悬不住，顺着眼角滴了下来。 “那个畜生丢到后山喂狼！” “是！” 穆涵沉声应下，走到阮乔身旁伸手将她人抱了起来。高大的身子不由一颤，眼眶也是忍不住一阵泛红。 “十九！” 柳衿又是一声喊，一队护卫后面很快便闪出来一道黑影，快速闪到柳衿身前。 “属下在！” “你告诉本公主，围得水泄不通的濂华寺，何时混进来这么一个畜生？” “属下该死！”十九对此无法脱罪，也无法解释，只说出这四个字便伸手探向腰间，几乎是眨眼功夫，佩剑已经出鞘。 “噌”一声响，剑刃在光下一闪，朝着自己胸口便刺了过去。 “噗……”剑刃割肉的声音发出，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半剑刃已经没入了十九胸口，只是剑柄被一只白皙的大手握住，剑刃停在中间被生生止住刺入。 “谁叫你死的？” 木头戎阴着脸盯着十九，握着剑柄的手心被划破，血顺着胳膊流下来。 “那个许明亦原本就在巡逻护卫的队伍里，一直负责巡逻濂华寺，并不是近日才混进来的。” 木头戎转头看向柳衿，轻轻启唇，唇瓣的颜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第七十八章 蠢味儿 “所以，你想说什么？”柳衿冷冷看着木头戎，触到他那滴血的手掌，眸色就是一暗。 “这件事兴许不似表面这般简单。”木头戎再次轻轻动了动唇。 “简单？木头戎，你告诉我哪里简单？是阮乔被欺负的太简单了？还是本公主要那畜生的命太简单了？” “你现在需要静下心来。” “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一道男子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就见护卫孙广沉着脸走了过来。 “你又是谁？！”柳衿朝着来人吼了一声。 “殿下，属下是孙广，同殿下之前见过一面的！” “你想说什么？” “许明亦确实很久前就来濂华寺了，虽然平时性子有些嚣张跋扈，但却不是个好色之徒，属下认为今夜的事有些蹊跷！请殿下明查！” “呵呵，你们一个个是在替一个畜生求情？”柳衿声音里全是愤怒，周身的气势逐渐冷了下去。 “他确实有些不对劲！” 穆涵却却也是跟着说了一句，在柳衿的冷眸注视下硬着头皮走到许明亦的身旁，透过那一地的血看向许明亦的脸，不由眉头紧紧一皱。 “看他的脸色，像是中毒了！”穆涵边说边抬手指向许明亦的脸。 柳衿眸色骤冷，余光扫了眼那一滩血里瘫着的人，冷声下了命令：“速去把皆无叫来，验毒！” 皆无提着药箱施施然地从众护卫群里穿过，淡淡的眉眼扫过地上躺着的血人，朝着柳衿拱手行礼。 “皆无拜见公主殿下。” “皆太医，你，你快去看看，阮乔。” 柳衿深吸口气，话说的有些磕绊。 此时的阮乔已经晕了过去，被人抬去近处的一间厢房。一想到刚才她那副被欺凌的样子，柳衿就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先把那畜生拖下去，在这看着碍眼。” 柳衿朝着穆涵挥了挥手，这才注意到木头戎，他手里拿着剑一直站着一动不动，剑刃上还滴着血。 “怎么了？” 柳衿话音已出，木头戎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是一副呆愣的模样。 “你们都先退下。” 很快，穆涵带着一众护卫退出了院子，院子里的光也随之暗了下去。 只留柳衿手里提着的一只灯笼，隐隐约约地照出柳衿和木头戎的两道影子，昏暗斑驳。这气氛，低沉得有些可怕，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时快时慢，再无他。 柳衿深深呼出口气，将视线一下一下移到木头戎的手上，那握着剑柄的手紧得骨节分明，光线昏暗下都能看到泛白的骨色。 柳衿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将手附到木头戎的手背上，感觉那粗糙的大手上的力气瞬间就垮了，只听“当啷”一声响，滴着血的剑掉到了地上。 “那一下，我竟没有丝毫迟疑，仿佛生来就熟练一样。”木头戎的唇色也白的毫无血色，牙齿狠咬在上面，发出低沉暗哑的声音。 似在自言自语，一眼都不敢多看柳衿。 “你说，我会不会连杀人都很熟悉？” 木头戎的声音再次传来，仅仅用沙哑的不能再沙哑的声音一下一下割在柳衿耳畔上，就已经很疼了。 “不会。”柳衿用力握住木头戎的手，细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的，“你这榆木脑袋何时学会胡思乱想了？” “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很血腥。”牙齿咬到苍白的唇瓣上，浸出了血，此时的双眸变得晦暗阴涩，毫无生机。 像是死灰一样，颓废落寞。 柳衿的心跟着一慌，手指一抖插入到木头戎的手指里，轻轻地握住，毫不迟疑地握得越来越紧。 “呵，你个傻子。” 明明在轻笑，可眼里还是充满着心疼，感到手上粗糙的茧子那般真实，只是那大掌却像是没有主一样丝毫力气也没有。 “过去是什么不能妄加揣测的，而且不管你是谁，本公主就认定你是本公主的木头戎。一天是，一辈子都是！” “哪怕，我是个刺客，是个杀手？” “你不会是刺客，也不会是杀手。” “为何？”木头戎终于有了反应，被柳衿握着的手颤了颤。 “因为，你身上没有血腥味儿，只有蠢味儿。”柳衿笑，缓缓将灯笼提起来照到木头戎的脸上，那对晦暗的眸子里渐渐泛出了两点光亮来。 “又在胡说八道，蠢味儿是什么，怎么能闻到？而且，我不蠢！” 死气终于散了，木头戎眉目间染着些气愤，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凑到鼻子下使劲儿闻了闻，手闻完了又闻了闻袖子，反复确认了好几回，最后双目灼灼地探向柳衿，严肃道：“没有蠢味儿！真的！” 柳衿握着木头戎的手不由晃了几下，幅度缓缓加大，心里像是突然开出了一朵花一样，越发觉得软糯香甜。 “好，你说没有那就没有，所以，以后也不许胡思乱想了，知道了吗？” 这语气极柔极宠溺，像是哄孩子一样。 “那我刚刚吓到你了吗？” 木头戎视线放低，双眸里映出柳衿仰起的小脸，那般温柔恬淡，让人心荡。 “没有……你做得对，那人伤害了小瘦丫头，是他该得的！” “你说，会不会真的是被写下了药？刚刚看他的反应确实有些反常。”木头戎的心思又开始慌乱起来，“他是许将军的弟弟，我砍断了他的腿，会不会给你惹来麻烦？” “笨，你指的是什么麻烦？难不成，你怕那许将军以此威胁本公主娶了他？”柳衿竟是开起玩笑来，一对水眸潋滟地映在木头戎的清澈眸子里，彼此连着像是天上的星子般。 “这这这，这怎么能叫娶呢？这不是招驸马么？也不对！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随意找个记不住名字的劳什子将军当驸马呢？不行，绝对不行！要是他上门找茬，我就把他打回他的将军府去！” “哈哈哈……”柳衿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木头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话，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惊慌失措的样子却看着越发可爱起来。“笨，你懂得还挺多的？驸马是干什么的知道吗？” “嗯……”木头戎一顿，旋即皱皱眉道：“你竟还笑得出？” “哈，本公主发现，即使心里再难受，一听你说说话，就不难受了。” “不难受就好，阮乔不会有事的。”木头戎突然跟上了柳衿的心思，认真地安慰起来。 “只怕今夜这局才刚刚开始，难受的还在后头呢。” 柳衿的笑戛然而止，灯笼在手里晃了两下，一高大一娇小的两道影子也随着被拉扯了两下。 第七十九章 这仆人有点混蛋 “木头戎，我有些怕，若你刚刚再迟一会……”柳衿想起阮乔那副模样，心里突然升起浓浓的恐慌。 “不会，我不会迟的，对你，对你身边的人，我不会迟的。”对于柳衿的反应，木头戎很是紧张，可语气却认真坚定。 柳衿心口像是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抚摸了好几下，痒痒麻麻的，手里的灯笼不由又晃了好几下。 这才猛然想起，我的另一只手呢？在干什么？ 啊…… 柳衿不由一惊，才发现她的左手竟一直跟木头戎的右手紧紧相握着，再仔细感受一下，竟然是十指相握那种…… “啊，松开！” 柳衿叫了一声，慌张地甩手。可那五根手指像是黏在她手指上一下，甩了好几下，反而黏得更紧了！ “放肆，松开！” 柳衿跺脚，简直又羞又怒。 “怎么了，抓疼你了？” 木头戎有些不安，忙将手抬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瞧起来。 他的大手抓着柳衿的小手，两人的手指交叉握在一起，紧得很！ “本公主叫你松开手！”柳衿的咆哮声瞬间响彻了整个院子。 “哦哦！” 木头戎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柳衿一瞬间往后跳出去两步，像是躲鬼一样躲得远远的。 “抓疼你了吧，下次我一定轻一点！”木头戎抬起手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柳衿只觉得一盆冷水从那木头手里泼过来，心里明明燥热得很，可身上却被浇得拔凉拔凉的。 “没、有、下、次了！” 可是，转念想想…… 她恼羞成怒个什么劲儿？她脸红脸热个什么劲儿？那木头什么都不懂，么都不懂，都不懂！ 不懂！ 柳衿突然感觉身体力气被抽没了，一甩灯笼，便坐到了地上。 总算感觉踏实些了。 “我坐一会，你别过来！” 柳衿还不忘警告木头戎，猛地一歪头，果然看见那人正要朝她靠过来。 “哦。” 木头戎刚刚迈出去的一条腿忙又收了回去，顺势也坐到了地上，隔了一大段距离，却是不敢再出声打扰柳衿。 柳衿静静看了会木头戎，方才将头转回去，抬起手托着腮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哎哟哎哟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坐地上了！” 突地，一道尖细的嗓音如同寂静夜空里划过的一道犀利闪电，简直要把人震出内伤。 柳衿唰唰两个眼刀射过去，不偏不斜正中目标，咬着牙恨声道：“许贺，你大半夜不好好睡你的觉，跑来这里大喊大叫吓谁呢！” “没吓谁呀，倒是你把老奴吓得不轻啊，我的小祖宗！”许贺说着说着，细声里加上了哀嚎，在这深夜漆黑的小院里听起来简直能吓死一批人。 “地上凉，快起来！” 许贺的小脚走得极快，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柳衿身旁，这就要伸出手去扶她。 “停！手给本公主缩回去！”柳衿边吼，边向后躲，生怕被许贺的手给碰到。 “哎！”许贺的手扑了空，有些着急，见柳衿气呼呼的模样心里一紧，只能把手收了回去。 “那老奴不碰殿下，殿下自个儿起来成不？”许贺硬是挤出了个笑脸，开始“哄”柳衿。 “不起来，我要坐一会，你要么回去睡觉去，要么就上一边去安静点别出声！” “这……”许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忙将视线投到跟柳衿隔着一步远的木头戎身上，见他一副坐地上优哉游哉的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不住地朝他使眼色。 木头戎看着许贺冲着自己又是挤眼睛又是晃脑袋，十分不解，很是迷茫：“许公公，你这是抽风了么？” 许贺一听，募地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儿去！ “抽风抽远点，别碰到本公主！”柳衿适时也跟着嫌弃了一把。 许贺一听，不仅差点背过气儿去，嘴角抽搐了好几下，白沫都出来了！ 他终于意识到一点，他这么晚不睡觉，跑这来纯粹是来找虐的，这不闲的吗？ “你就是闲的，年纪这么大了还折腾！”柳衿冲许贺又吼了一声。 “哎，折腾折腾可不就折腾习惯了么？再说，老奴也乐意为公主折腾！”许贺边说边朝角落里退去，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白沫，掀起衣袍也坐了下去。 “刚你不还说地上凉吗，这会坐下去不凉了？”柳衿朝着蜷在角落里的许贺跑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殿下不嫌凉，老奴皮糙肉厚的怎么能嫌呢！”许贺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说完这话索性将身子一转，头冲向墙壁不再搭理柳衿了。 “确实是不凉，就是有点硌得慌。” 某只木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许贺嘴角一抽，疑似又有白沫溢出来。 这人到底有没有脑子？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就这么想抽他个大嘴巴子呢？ “你比老奴都皮糙肉厚，你懂什么是凉？你都觉得硌得慌，就没想想公主殿下也硌得慌？万一殿下生病你担待的起吗？你不但不把公主殿下扶起来，还跟公主殿下一起胡闹，你到底是不是脑子有病？！回头陛下若是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不用陛下知道，老奴也能扒了你的皮！”许贺是真急眼了，横竖都瞧不上木头戎，冲着黑漆漆的墙壁突突突地像是蹦豆子一样叨叨起来。 许是这段话杀伤力太大，木头戎终于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会生病”三个字深深戳进心里，引来一阵强烈不安，不由转过头看向柳衿，眼波一晃就起身朝柳衿靠过去。 “起来！” 木头戎低头望着地上的柳衿喊了一声。 柳衿一哆嗦，竟是有些心虚。 “你个傻木头，听许贺的作甚？刚刚我们不是坐的好好的？”柳衿扬起头，看着木头戎栖向自己的高大身躯，胸口闷闷的。 “本公主是主，你们都是仆，本公主想坐哪就坐哪！你——” 柳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才刚刚吐出一个字，胳膊就被一只大手给抓住。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影突然一晃，紧跟着就感到左右两边腋下同时被人从后背伸进来两只手，下一刻身子便被硬生生提了起来。 柳衿惊得小嘴张得老大，还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身子便被猛地一转，整个人就被拉进一个胸膛里，额头跟着往前一撞，好硬！好痛！ “混蛋，放开我！” 第八十章 出格 “那，那你别再坐地上了！” 木头戎感觉到胸膛被那么一撞，那一下撞得紧了，仿佛直接撞到了他的心口上，颤颤巍巍的，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你把我松开呀！” 柳衿被用力环在木头戎的胸膛里，身子难以动弹，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一张小脸被憋得通红。 “哎哟，这不胡闹吗！” 许贺亦是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从墙角那处飞奔而来，指着木头戎就是一通叫骂：“你个小混蛋，杀千刀的，小色胚子，还不赶紧松手！” 又急又怒，音色都有些扭曲了。 柳衿一听许贺越来越没边儿的骂声，脸蛋儿更加红了。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可环着他的一对臂膀还是那般用力，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只觉得，那结实的胸膛起伏的越发厉害，声音似乎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一样，震得柳衿的耳膜有些疼，脸有些热。 “我，我松开，你不准，不准再坐地上了！” 木头戎此刻也镇定不到哪里去，呼吸越发急促，眼里既是炽热又是迷茫，完全闹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只是他知道，不能让柳衿任着自己性子乱来，会生病的…… “混蛋！” 这蠢笨木头，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柳衿很生气，十分生气，控制不住地一团怒火直冲脑门，想也没想猛地张开了嘴巴，狠狠地咬到了木头戎的胸口上。 “嘶……” 一股疼意从胸口处传来，透过神经传到心口上，又疼又麻。这样一来，木头戎竟是有些不想松开怀里的人了，这感觉像是有人邀请他品尝毒药，明明中毒很疼却还是忍不住要大口大口地吞下，并且甘之如饴！ 这么想着想着，竟是有些痴迷，手臂上的力气却像被什么抽走了，下一刻，两条胳膊从柳衿身上滑落了下去，在身侧晃荡了两下才停。木头戎整个身子木木地挺立着，一动也动不了，只有胸口上一直传来疼痛感，某一刻，只觉一股温热从一排贝齿里流出。这一下，直戳到心尖儿上。 柳衿愤愤地咬着，直到咬没了力气才松了口，白白的小齿上染着血。抬起手向前一推，终于从木头戎的怀里脱离出去。 倒退了两步，身子摇摇晃晃地好一会才站稳。 木头戎一惊，想伸手去扶，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身子麻的厉害。 柳衿错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眼睛里仍有些意味不明的慌乱和快意，某一刻终于清明了几分，视线慢慢汇聚到某处，那里竟是被撕开了一片衣裳，褐色的胸膛上清晰映着两排牙印，血渍从印里浸出来。 柳衿的脸在这一刻爆红，像是充血一样。 慌乱地抬起小手捂住脸，从木头戎身旁跑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这个院子。 “你个杀千刀的小混账！” 许贺的身子在木头戎前面两步远止住，顿了一下又往前靠近两步，抬起手狠狠掐了一把木头戎的肩膀。可是，怎么这么硬，掐都掐不动！许贺越发生气，眼看着柳衿已经跑没了影，只能松开手追了过去。 “我又做错什么了？” 木头戎立在院子里好一会，心里渐渐失落起来。 “难道是因为——”下一刻，却是突然眼神一凝，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转身大步迈出了院子。 再说柳衿，捂着脸跑出去没多远，才觉得自己傻透了。她跑什么？她捂脸跑什么？虽然她刚刚害羞了，脸红了，可她是公主，她绝对不会承认这些的！她不承认，她说她没脸红，她说她就想咬那木头戎，她咬的没错，他敢反驳？他敢问为什么？ 他敢么？ 好像，他还真敢…… 谁叫那木头傻呢，还是缺了不止一根筋的那种傻！ 柳衿想着想着，刚刚才建立起来的气势瞬间又垮了下去，她好像在木头戎面前毫无毫无招架之力啊！ 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装没发生过？ 柳衿完全慌神了…… 又走出去没多远，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快走两步，那脚步声也快两步，她慢走两步，那脚步声也慢两步，她停脚步声也停…… “老狐狸，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还不滚过来！” 柳衿心里正烦得很，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果然，这话一放出，脚步声再次传出，哒哒哒迈的很快，才一眨眼的功夫，柳衿视线里就出现了那张满是褶子的脸。 “嘿嘿嘿，殿下好耳力啊！”许贺对刚刚的事只字不提，只是冲着柳衿笑。 “许贺，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许贺不提不代表柳衿不问，一对眸子直直望向那堆着笑的脸，阴晴不定。 “殿下若是说那件事，殿下大可完全不必放心上。” “哦？”柳衿不由一挑眉，脸色在暗夜里看不清楚。 许贺用力扯着嘴角，朝柳衿走近，声音压低又道：“只需殿下一句话，那人便不会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不许你动他！”柳衿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眼睛里尽是寒芒。 许贺身子一晃，笑有些僵在脸上，“公主，这……” 许贺的话没有说下去，这失态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稍一停顿后他便又重新笑起来，话题却是已经转了弯：“公主殿下叫老奴如何做，老奴就如何做。” “很好。”柳衿这才微微放下心，眼里的寒芒稍稍降下些，趴在许贺耳边叮嘱道：“他确实有些不懂事，言行举止偶尔出格，可作为本公主亲自挑选出来的侍卫确实对本公主忠心耿耿，至于旁的，我们慢慢调教便是，今晚这件事谁都不许说！” “老奴晓得！” “那日后，就有劳许公公帮本公主调教他一二。” “是，老奴一定好好调教他！”许贺立刻心领神会，朝着柳衿拱手领命。可心里却也是对木头戎有了一番新的估量。 柳衿面上放心，可对于刚刚发生的那件事还是有些心有余悸。面对着许贺，两人都是各怀心事，柳衿旁的不怕，就怕许贺将木头戎给捅到崇安帝那里去。 “那父皇那边——”柳衿缓缓启了唇，字里行间里仍旧染着些许寒意。 第八十一章 无事 “嗣音殿下……”许贺却是突然这么轻轻唤了一声，背脊跟着有些驼，音色虽细却听着情真意切：“老奴是看着你长大的，虽然同你平日里吵吵闹闹，可是老奴的心却是向着殿下的。” 说着，许贺弯下的腰略略一挺，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慈祥的笑容来：“殿下虽然对老奴很是嫌弃，老奴却也知道殿下心里有老奴。至于陛下那边，老奴打小就跟着，有些事也绝不会刻意隐瞒。那个木头戎来历不明，倘若真如嗣音殿下所言，对你忠心耿耿，只犯点不出格的小错的话，老奴就只当没看见没听见。可若真的做出什么败坏殿下名声的事情来，那老奴就算拼着这条老命，也得告到陛下那里去！” 话毕，笑容转为满脸愤慨。 柳衿刚刚才平静下去的心思因为许贺的这番话再次翻涌起来。 许贺于她而言，确实是情真意切。而他们平日里的那些个打趣儿拌嘴儿也只不过是一种相处模式而已，许贺于她，完全已经是高于“仆”的存在。 “咳咳……”柳衿咳了两声，心里很感动，可面上却还是不想流露出来，朝许贺翻了两个白眼含糊道：“老狐狸，少在那边煽情，这都要天亮了，还不滚去睡觉？你这老骨头受得了吗？” “哎？是是是，老奴这就滚去睡觉，殿下也滚，咳咳，也去就寝吧！嘿嘿嘿……”许贺顺着柳衿搭的台阶很聪明地走了下去，笑嘻嘻地拱拱手：“那老奴告退了！”说罢，转身，不再多话。 “许公公有心了。” 柳衿又轻启了启唇，望着那迈着小碎步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 这老狐狸，竟会跟她说这些煽情的话，平白搅和地她心里不舒服。就好像她只要对他人凶那么一丁点，就是犯了多大的罪一样…… 阿弥陀佛，造孽造孽啊！ 柳衿不由双手合十，学着菩提那样念起经来。 “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十九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依旧面巾遮着脸，只露出一对闪着精光的眸子，在这暗夜里格外刺眼。 “说。” “皆太医已经为阮姑娘诊治完了，请主子过去。” “哦？皆无有没有说什么？”柳衿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没有。”十九回答的老实直接，没有任何隐瞒和拐弯。 “好吧，你带路吧。”柳衿稳了稳心神，朝着十九挥了挥手。 “是！” 十九说完便起身，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了暗夜里。 “……” 柳衿嘴角一抽，心里暗道：这货跑这么快，让她追谁去？凭着感觉走吗？ “十九！”压着怒气叫了一声。 话音刚出不久，十九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额上明显出了一层汗，声音有些喘：“主子，属下刚刚忘了，走得有些快，这次属下一定慢一些走，请主子随属下过去吧！” 说完站直了身子做了一个手势，人亦是小心地迈出了小小一步，不敢再消失了。 柳衿再次嘴角抽抽一下，懒得再跟十九多说废话，迈开一大步就跟了过去，眼睛盯得死死的，生怕她一眨眼那货人又不见了。 柳衿就是这种心思转变极快的人，前一刻还在为阮乔被畜生欺负而想杀人，后一刻又能跟木头戎“男女授受可亲”，而此时，就已经能镇定自若地跟着十九去看阮乔了。 你可以说她脸皮厚，但是却不能说她无情无义。因为，柳衿此人，对于情义二字，看得极重。即使心里再难受，也不会在人前表露出来。她宁愿别人说她嘴毒，也不想有人说她心善。 什么心善识大体这些，还是去形容灵音公主柳佩吧，她嗣音公主柳衿可不稀罕这些。 她宁可别人说她性子怪，嘴巴毒，正如初遇阮乔时，那丫头就是这般说她一样。想着想着，心里对阮乔越发怜惜起来。 …… 濂华寺的一间厢房里，皆无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摆弄着几味药材，听到柳衿进来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柳衿前脚刚迈过门槛，皆无清清淡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下官就长话短说，想必公主殿下也只是想知道个结果。” “嗯，说结果吧。” “人无事。”皆无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 柳衿眼角一跳，快走几步来到皆无身旁，忍着跳动不安的情绪询问：“皆无，说清楚些。” 皆无将几味挑出来的药材放进白纸里，边包边回柳衿：“阮姑娘仍属完璧之身，殿下不必过忧。” “不必过忧？可我现在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她衣衫破烂，红着眼蜷缩在柴房里的情景，就算她没事，我心里还是难受。”柳衿话语有些哽咽，扶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抬起手捏捏眉心，还是觉得头痛欲裂。 “夜深了，殿下该好好睡一觉。” “皆无，你觉得本公主现在能好好睡下？”柳衿说完，两眼朝着皆无望过来，里面尽是血丝。 皆无没有什么表情，面上依旧淡淡，只是将包好的药材朝着一个侍女递过去，嘱咐道：“把这药煎了给公主殿下服下。” “殿下，一会把那药喝了，好好睡一觉，醒了之后，皆无还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还是等殿下醒了以后再说吧。” 皆无声音依旧清清淡淡，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话未说完人已起身，将药箱背到肩上，不顾柳衿的阻拦快步走向门口。 “让皆太医走吧，你确实要好好休息。” 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门口处闪了出来，将皆无的背影挡了个严严实实。 再次出现在柳衿眼前的木头戎，依旧如平日里一样，眼眸里清澈静谧，嘴唇浅浅勾起，丰神俊朗，灼人眼。 “我睡不下。” 柳衿本就静不下的心思，因为木头戎的突然出现更加焦躁起来。 “无事了，你放心。”木头戎又缓缓说出一句，人依旧站在门口，声音也轻轻地，却一个字一个字戳在柳衿心口上。 “无事？你说无事就无事？”柳衿一声苦笑溢出喉，这一瞬，眼眶里有些湿润想要落下，却被自己又给生生压了回去。 她何时这般多愁善感了？ 为何每次在木头戎面前就忍不住要情绪失控，好像有好多委屈要向他说一样。 这样，可不行…… “行了，你退下吧，本公主想一个人静静！”柳衿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门口站着的人。 “好，等下我把药给你端来。” 木头戎轻声应下，身影一闪在门前消失。 第八十二章 患难小和尚 约莫半个时辰后，木头戎果然端着药碗来让柳衿喝药。柳衿本来不从的，可一对上他那闪着光的眸子，好像自己少喝一口药就是十恶不赦一样。 “行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本公主，本公主脑仁儿疼得紧！” 柳衿一阵憋屈，她是公主啊，怎么感觉是在看别人脸色？无奈只能端起药碗递到嘴边，小小啜了一口，眉心立刻拧成了花：“好苦！” 心思一动，转了转眼珠，就想借机将药碗丢了，最好能让一整碗的药汁都洒的干干净净才好。 “小心别洒了，要不要我喂你？” 木头戎的手说时迟那时快地恰好将药碗牢牢捧住，药汁竟是一滴都没洒出来。 “不用，你把勺子给我，我自己喝！还有，我要吃糖，这药太苦了！”柳衿心口一丝异样传来，忙将视线转开。鼻子里闻的全是苦涩的药味儿，心里更加郁闷无比。 磨磨蹭蹭地终于把一碗药喝完，没一会便困意来袭。许是皆无的药起了作用，柳衿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 清早，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柳衿嘴里发出一声呢喃，缓缓睁开了眼。 屋里的光线很微弱，却还是透过柳衿撑开的眼缝钻进去，有些刺眼。 “现在什么时辰了？”依旧是早上一大早睁开眼第一句要问的话。 来人脚步略顿，像是在想这问题，静了好一会才开口回答：“不清楚什么时辰，小厨房已经在做午饭了。” 柳衿一听这声音，眼睛猛地睁开，睡意紧跟着全散了。 “起来喝药。” 接着，那声音又飘来了…… 怎么睡前是你，睡醒也是你，怎么哪里都有你，还有——你手里端的那碗药......又是什么玩意儿？ “喝什么药，本公主又没病！” 柳衿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直接将被子往上一掀把整个人都盖了起来。耳边的声音终于听不见了，眼不见心不烦，总算是清净了。 柳衿在被子里捂了好半晌，愣是任何声音都没听见，憋得有些气喘，终于忍不住掀开了一小角被子将头探了出去。眼角的余光在床前一扫，什么都没有瞧见，哪里还有木头戎的一丁点儿影子？不由将被子全部掀开，半边身子坐了起来。 屋门紧闭着，阳光透过窗棂射进屋里，微微暖意充斥整个屋子，静得能听到柳衿轻柔的吐气声。 木头戎人去哪了？ “木头戎？” 唤了两声还是没人答应，柳衿竟是觉得刚才见到的人是错觉，亦或者是在梦里。若真是在“梦里”都能见到他让自己喝药，那木头是有多可恶？ 即便是这样凭空想想，柳衿都能开始讨厌起某人来。一想到他，就觉得嘴里一阵阵泛苦，满脑子里都是那人“套路”自己喝药的情景，堂堂一个公主为何现在越来越感觉对他招架不住了呢？ 柳衿忙摇摇头，阻止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这么一神游的功夫屋门口已经来了人，“叩叩叩”几下敲门声清脆地响了起来。 “殿下起了吗？” 听着声音，倒像是菩提小和尚的。 “是小菩提吗？一大早找本公主何事？” “是小僧。”菩提的声音一如往日地恭敬有礼，只是答了三个字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柳衿见菩提欲言又止的，等了一会也就失去了耐心，眼波扫到隐隐约约投到门上的细长影子，动了动唇道：“进来回话。” 得了柳衿的准许，菩提似乎是松了口气，两只手又在僧袍上蹭了两下，才深吸口气推开了门。 菩提迈着小步子踏进屋里，一路上都低着头，站定后仍旧是低头不言，磨磨蹭蹭半天都不敢看柳衿一眼。 “小菩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柳衿眉心跳了两下，看这小和尚那纠结不敢直言的样子很是心累啊。 “嗣音公主殿下，小僧，小僧是来代替菩晏师弟求罚的！”菩提终是提起了胆子，猛地抬起头，冲着柳衿看了过去。 “嗯？” 柳衿倒是很意外菩提说的话，脑中的弦荡了两下，便立刻明了这小和尚是来求的哪个罚了。 “他私自接济本公主关押的重犯，该怎么罚，本公主倒是要好好想想。” “殿下怎么罚都可以，小僧愿意领罚！”菩提说的慷慨激昂的，眼睛霎时间红了。嘴巴一会抿两下，一会用牙齿咬两下，两只手不安地扯着他那身洗的已经发白的僧袍，都要柠出几十道褶子来了。 哎哟，我的天...... 柳衿太阳穴突突猛跳了两下，面对这样的菩提有些头大。这还没罚他呢，他人的就已经像被恶公主狠狠罚了一样。 “你们还真是患难好兄弟呀。”柳衿的话有些吃味儿。 “额，算是，只是不是好兄弟，是好师弟。” “行了，本公主这里还有别的事等着处理呢，你跟小胖和尚的事以后再说吧。” 柳衿的心绪突然有些不宁起来，这一会困意全消后，脑子里又开始跳出来昨夜阮乔被欺负的画面。 “这......”菩提脸一红，又开始欲言又止起来。 “公主殿下，小僧方才在院子里遇见了戎大人，他让小僧把这个给你。” 菩提这次只是稍稍一犹豫，便将话说了出来，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纸。 很快，那张被叠好的纸递到了柳衿眼前，柳衿接过展开来看，嘴角忍不住就是一抽。 方方正正的白纸上，写了四个“公主字体”大字：乖乖喝药。 咦，原来这纸上不止四个大字，柳衿再仔细往下瞧，竟然还有一横小字落款，写着：找我拿糖。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柳衿的整张脸都被那张白纸遮住了，菩提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只是拿纸的两只小手用力攥着，显然是生气了。 “药呢？” 柳衿突然将纸一合，喊了一声，吓了菩提一跳。 “那里那个是吧？” 菩提连忙转身，朝身后的桌子指了指。果然，一碗药在桌上放着，还冒热气呢。 柳衿这才下了床，快步走到桌旁，伸手端起药碗，拿到嘴边，扬起脸，一口气将碗里的药汁喝了个干净。 菩提在后面看着都傻眼了，刚刚有一瞬间，他都以为柳衿要把药碗给砸了。结果......不由开始好奇木头戎给的那张纸里到底写了什么。 第八十三章 局 “乖乖”喝药这件事，对于柳衿本人来说，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当她嘴里充满了苦味儿，脑子被熏得清醒了的时候，才发现药汁早就被喝了下去。嘴角还残留了一滴褐色的汁儿，伸出小舌舔了舔，果然苦的很。 “这木头戎若是不给本公主来一斤糖，本公主一定扒了他的皮！”柳衿咬牙，一阵愤愤。 菩提在后面站着，就感觉寒气直面扑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阮乔在哪里呢，知道吗？” 柳衿的愤愤转瞬即逝，开始询问起了正事。 “知道的，殿下现在就过去吗？” “嗯。” 菩提躬身应下，片刻也不敢再耽误，快步走在前面引路。 阮乔被安排在了昨夜里出事时相隔不远的一处厢房里，屋门前摆着把椅子，梨湘正坐在上面，双目盯着屋门，一动不动的不知在想什么。 “嘘，你先下去吧。” 柳衿冲菩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即朝他摆了摆手，便朝梨湘走去。 梨湘依旧穿着昨日穿的那条黄色绸裙，身子坐在椅子上有些歪，柳衿绕到她面前看，才瞧见她正闭着眼，眉心一下一下拧着，睡得极不安稳。 许是听见了声响，又许是原本就没有真的睡沉，梨湘的眼睛募地睁开，目光有些游离。 过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忙撑着起身。 “坐好别动。” 柳衿的手落在梨湘的肩上，将她按了下去。 “主子你怎么过来了，没多睡一会吗？” 梨湘这才开口说话，嗓子都有些哑了。 “都晌午了，只是天色有些暗，你没察觉而已。”柳衿回了话，话语中似有些深意。 梨湘不由一愣，眸光连晃了两下，才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原来都这么晚了，我都糊涂了。”说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又问：“主子用膳了吗？” “嗯。” 她可是喝了一大碗药呢......柳衿抿抿嘴，还是感觉有些苦味儿。 “哦，乔儿妹妹刚刚醒了一次，身体无碍了，就是情绪还有些不稳。这会喝了皆太医给的安神药又睡下了。”梨湘说这些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担忧也跟着溢了出来。 “嗯。”柳衿低低应了一声，没再多话。 “你一夜没睡吧？回去睡一会吧，我进去瞧瞧她。” “主子，我没事的，我陪你进去。” “不必，你伤口还没好呢，先回去吧！” “可是——” “可是什么？你眼睛都睁不开了，看得清楚我是谁吗？” “主子，你这时候还开玩笑......” “退下！” 柳衿却是立刻就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没有再说过多的话，直接严肃地下了命令。 梨湘心里一紧，显然被柳衿的气势震到了。 “是。”无奈违抗，只好点点头，手撑着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又看了一眼柳衿，发现她的视线早就转到了厢房那边，小嘴一抿，终是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走了。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皆无背着药箱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白袍，头发随意的一扎垂在背后，打扮很随意，可脸上的神色却是依旧淡然镇定。 “殿下来了。” 皆无轻轻将房门重新关上，朝着柳衿微微行礼。 “她醒了吗，我进去看看。” “好不容易睡下了，公主殿下还是别进去了。”皆无说着，身子站直，恰好将门缝挡住。 “殿下，借一步说话。”皆无伸手抚了抚药箱，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柳衿。 ...... “那人确实是中毒了。” 皆无说完，伸手探进药箱里，摸索了一阵，掏出来一个纸包。 “中的什么毒？” “殿下请看。” 皆无将纸包拿在手里打开，里面是一只金镯子。 “这镯子是从许明亦手腕上拿下来的，淬了毒的。” “他一个男人带什么金镯子？你说上面有毒，究竟是什么毒？”说话间，柳衿的视线仔仔细细地从那镯子上来回看了好几圈。从做工上来看，这镯子看得出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从质地上来看，也算不上上等，再看看色泽，像是蒙了一层尘，显然使用者带了有些时日了。 “可以理解为——媚药。” 皆无回的十分干脆，又将手里捧着的毒镯子往上拿了拿，伸到了柳衿眼皮底下，指着上面的一处花纹解释道：“公主殿下看这里，上面叶脉雕刻地极为繁复，盘根错节，打眼一看做工一般，实则——” “直接说，绕什么圈子！” 柳衿出声打断了皆无这一大长的串解释，她可没什么心情听他一直叨叨。 “额，实则，暗藏玄机。”皆无说着将手指触到了金镯子上的叶脉脉络，“毒都渗进这里面了，不易察觉，也不易被抹去，下毒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柳衿听着听着，眸色逐渐暗了下去。 “确定这镯子是那个许明亦的？” “镯子八成是，至于那毒药么，就不敢确定了。”皆无边答着话，边又重新用纸将那镯子包了起来。 “那依你看，这毒是否是有人故意下的？” “殿下，这也许是有人设了一个局，但下官只是个看病的，不懂别的。”皆无微微低头，将包着镯子的纸包重新塞进了药箱里。 “好，这事先不要声张，至于个中原委本公主会查清楚的。” “好，那我就先下去备药了。” 皆无提着药箱从院门口消失，木头戎却是从一边闪了出来，走进了院子。 “我陪你进去瞧瞧？” 在后面看了柳衿好一会，发现她盯着门始终不敢进去，不由轻轻问了声。 柳衿这才发现身后头来了人，再仔细分辨才发现是木头戎。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恢复了少许颜色，给了木头戎一个眼神，“你去开门。” 屋里没有柳衿想象的那般可怕，阮乔没有睡下，而是半靠在床上，眼睛看着身前的帘子，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阮乔将视线缓缓投来，原本暗着的眸子在瞧见柳衿时不由一亮，然后便挣扎着要下床。 “阮乔参加公主殿下！” “你这是做什么，好好躺着吧！” 柳衿不说话还好，这出声，也不知道哪个字儿说错了，阮乔竟是突然又哭起来。 “昨夜多亏了殿下，若不是，若不是——”阮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很难再说成完整的句子。 “没事就好，别哭哭啼啼的了，本公主最受不了这些！” 柳衿不由摇摇头，她一向嘴硬心软的，最听不得这些话。 第八十四章 收下阮乔 “殿下，我，我……” “罢了，想哭就哭吧！”柳衿劝不了人，却也不想看阮乔一个小瘦丫头憋着难受，谁遇上这种事能不崩溃呢？ 虽然身子没被弄脏，可心里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还不如让她哭出来反而好受些。 柳衿这么一想，索性就让阮乔发泄个痛快。自己则往边上的椅子走去，转身坐下，托着腮听阮乔窝在床上哭。 阮乔又是一阵啜泣不止，抬起袖子不断地擦着眼角，没一会儿，袖子上已经湿了一片了。 “差不多行了，哭得嗓子都哑了，这可怜见儿的。” 柳衿捏了捏眉心，传来一阵痛意，连带着脑仁儿也跟着突突直跳。 阮乔这回总算是停了哭声，又用力吸了两口气，只听见“哒哒”两声落地声音，接着就见那瘦瘦小小的人儿整个跪了下去。 声音里颤颤的，依旧有未消散下去的可怜劲儿，朝着柳衿连连磕头：“阮乔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从今往后，阮乔生是公主殿下的人，死是公主殿下的鬼！公主叫阮乔死，阮乔绝不耽误一刻功夫！” 这原本听起来极为慷慨忠心的话，却是柳衿极其不愿意听到的。还未等阮乔“慷慨激昂”完，她便用力一拍桌子打断了。 “行了行了，什么死啊鬼啊的，说的多不吉利？你的命不是嗣音公主的，也不是木头戎的，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阮乔微微一滞，听了柳衿的这番话险些又哭出来。 柳衿见她身子又开始颤栗，忙咳了一声斥道：“不准再哭了！” “那，那奴婢以后就跟着殿下身边侍奉可以吗？”阮乔问得十分小心，额头一直杵到地上磨得有些疼，却是不敢抬头起身。 柳衿眼色微微一暗，没有马上回应。 对于阮乔这个小丫头，她确实很怜惜，但是却没有生出来要留在身边的想法。原本打算在自己回宫之前将人托付给一家靠谱的官员收养，因为阮乔那副唯唯诺诺又胆怯的模样，柳衿是有些瞧不上的。 可是，经历过了昨夜那场变故，柳衿却是做不上来把人给“丢开”的事情了。心里的各种想法绕了好几圈，盘根错节很难一时间理顺，索性将烂摊子往边上一放，抬起眼对上阮乔那依旧磕头怯懦的样子，托着腮的手慢慢移下来触到了左手的手腕上。 “阮乔，你过来。” 这才低低开了口，听不出什么情绪，阮乔的身子却又是一颤，按照柳衿说的哆嗦着起了身。 “这个给你，以后多跟梨湘学学。” 柳衿将手腕上那只玉镯取下来递给了阮乔，见她小手伸出来依旧哆哆嗦嗦的，脸色不悦起来，“性子要改改了，公主的侍女不能像你如此这般胆小。” “是，阮乔明白！那个，殿下的意思是要收了阮乔吗？”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激动起来。 柳衿没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阮乔神色更加激动，无比感激地将镯子接过，才颤声道：“多谢公主殿下！这镯子奴婢会好好保管的。” “送你的，带上吧！”柳衿语气端得淡淡，眼睛扫向阮乔的手腕。 “多谢公主殿下。”阮乔忙应下，撩起左边袖子，露出一节皓腕将翡翠镯子套了上去。 “叫主子吧。” “是，主子！” “喜欢吗？”柳衿轻声问。 “喜欢。” “之前带过镯子吗？”柳衿又问。 阮乔神色一暗，抚在翡翠镯子上的手一停，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半晌后才轻声道：“主子，阮乔自幼命苦，别说镯子这种首饰了，就连一件像样的裙子都没有穿过……” 柳衿眉眼投向了别处，像是未听到阮乔口里的叙述，“这翡翠镯子是我在路上一个小摊子见=看到的，成色只能说一般，就是觉得好看就买下了，等回头你跟我回了宫，本公主再赏你个金镯子。” 阮乔一听，脸上立刻惶恐起来，“多谢主子，阮乔不敢奢求什么金镯子，这个翡翠镯子已经很好了！” “起来吧，这两天好好调养一下精神，等回宫的时候可不能是这幅病恹恹的样子。” “是主子，阮乔记下了！” “好。”柳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主子，那人，现在怎么样了？”阮乔小手紧了又紧，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废了一条腿，在审呢。”柳衿说着，看了眼阮乔的神色，见她依稀又有泪水要冒出来，不由转了话题：“其他的你别管了，本公主不会放过他！” “主子……”阮乔又捏了捏手，神色越发紧张起来。扭捏了半天，一半唇几乎咬的都要流血了，才又愤声道：“阮乔请求公主殿下一定要为阮乔做主，不要放过那个畜生！” 对于性子胆小懦弱的小瘦丫头来说，能大声愤愤地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由此也不难看出，昨夜那事确实对她造成了莫大伤害。 那伤害不是体现在身子上，而是在心里头，也许已经根深蒂固到无法被抹掉。 “好。” 柳衿清晰地回了一个字，这个字也代表着她会给阮乔一个交代，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姓许的畜生，即便是他可能被人利用下了药。 “对了，你可否在那畜生手上见过一只金镯子？”柳衿不再犹豫，终于将心里头最想问的话说了出来。 阮乔眉心一凝，伸出手下意识地就去摸柳衿刚赏赐给她的翡翠镯子，想了想才回道：“当时，奴婢只顾害怕挣扎了，并没有看清楚。” “嗯，你好好休息吧。” 柳衿说完便站起身，不再看阮乔，转身走出了屋子。 一直站在门口的木头戎最后又看了一眼阮乔，便也转身快步跟着柳衿出了屋。 “十九！” 刚走出那小院子没多远，柳衿就喊了一声。 一如往常，十九立刻便从某个角落里闪身而出，朝柳衿行礼。 “十九，你回双隔里查一下，那个玉香云最近还有没有再出来。” 十九罩着面巾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对眸子却是跟着闪了两闪，精光越甚，忙跪地领命：“是，属下这就去查！” “为何查玉香云而不是查一查阮乔？” 待十九身影消失，木头戎才将嘴探到柳衿耳边，小声问起来。 柳衿不由勾了勾唇，抬起右手抚向左手手腕，那里已经空无一物，才想起来刚刚已经把从街上买的那只翡翠镯子送了出去。 “因为本公主要确定一件事。” “确定阮乔是不是玉香云？” “你这木头，何时脑袋变得灵光了？”柳衿眉眼瞟过来，含了几分温情。 “主子教得好！”木头戎竟然一本正经地来了这么一句。 柳衿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木头是夸她呢？还是夸他自己呢？还是埋汰她呢？ 想着想着竟有些被绕晕了。 果然，跟这木头聊天得高度谨慎才行，万万当不得真也绝对不能较真儿，要不然受伤的还是她这个当公主的！ “殿下，终于找到你了！属下有事禀报！” 柳衿这边正胡思乱想地带劲儿呢，突然被一道粗犷略带气喘的声音打断。 第八十五章 本公主会怕事？ 循声看过去，就见一道高高壮壮的身影从柳衿二人前面的一条小路上快步走过来。手里握着把剑像是要来找人打架一样。待到人走近了，才看清来者是穆涵。 “穆将军有何事？”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附近没别人，就在这里说吧。” “这……” 穆涵面带犹豫，有意地瞥了眼木头戎。 “穆大人，若你要说的事跟木头戎有关，那更不需要借一步了。因为你说了，他也听不懂。” 柳衿却是捂着嘴偷笑了两声。 “额……”穆涵瞪大了眼，别提多尴尬了。 “是这样……下管连夜审讯了许明亦，他自称是一时热了脑子才有失分寸，绝非自己本意。并且交代说，那只金镯子是他买的，他确实是对一个姑娘有意思，原本是打算买来送那姑娘的，怕丢了就先自己带了。” “哦，那你说的这些跟木头戎有什么关系？” “咳咳……那个，许明亦的大哥，许大将军找上门来了，要求放人。说若不放人，他就要把戎大人抓了！” “呵呵……”柳衿突然觉得那个许将军可笑得很，看了眼穆涵，正色道：“他脑子没坏掉吧？本公主的人说抓就抓？” “这个——许将军说他抓人是因为戎大人打了他的下人，他要为下人讨回公道！就跟公主殿下为自己的侍女讨回公道抓了他弟弟是一样的道理！” “放肆！那个许明冲是什么身份，能跟本公主一样吗？” “我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木头戎见柳衿生气了，不由愧疚起来。 “找什么麻烦？别说那许明冲的人本公主见一次打一次，他竟还想要本公主放他弟弟？哼，想得美！”柳衿的脾气一旦上来，就算是亲爹崇安帝也拉不回来，更何况是一个小小将军。 穆涵在一旁听了，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起来。尔虞我诈的争斗他不懂，可军营里的事情他是门儿清，各方势力他更是了解的清清楚楚的，那许明冲性子蛮横无理是事实，但也是实打实的战功赫赫，可以毫不夸张地他说一个人顶了安凌的大半军队，是个招惹不得的硬茬啊！ 即便是公主，怕是也不方便对着来…… “殿下，此事这么做怕是不妥！” “哦？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做，是叫本公主把那个差点侮辱了阮乔的畜生交出去呢，还是叫本公主把木头戎交出去呢？” “下官以为，把许明亦放了比较好，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不宜多生事端！” “不行！别说本公主打断了他的一条腿，就算是要了他的狗命，那个许将军也管不得！” “可是，公主殿下，皆无太医不是说了么，许明亦是因为中了毒才会做出那种事，这里面定是被人陷害，殿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穆涵，你处处为许家人说话，究竟意欲何为？”柳衿一对眸子凌厉地射向穆涵，望着他张刚毅却模样普通的脸，想要从中找出些破绽来。 “殿下冤枉！”穆涵脸色一沉，撩起衣袍跪了下去，解释道：“那许明冲可是心眼儿极小睚眦必报的人，下官只是不想因为此事让殿下同那许将军结下梁子，为了一个奴婢犯不着这样！” 柳衿听着穆涵的这番说辞，眸色跟着暗了下去，没一会，眼里的光点就已经像是灭了一样，眼珠上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地一片叫人看不清。 “穆涵，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穆涵身形未动，抿嘴不言。 “连岫教你的吧?” 穆涵脸色依旧未变，可心里却是颤得厉害，隐在袖口里的手不由紧张地攥紧。 “这件事本公主一定会查清楚，若那个许什么的真的被人下毒利用，本公主自会放了他。他断了的那条腿，就当是欺负阮乔应得的下场。至于那个许将军，若是敢把心思动到木头戎身上来，本公主说不定也会弄掉他的一条腿跟他那个弟弟做个伴。” 穆涵越听越心惊，攥成拳的手心里尽是汗。今天，他终于见识到了作为一个皇室公主的狠厉，就算平日里再喜欢嬉笑斗嘴，外表看起来再美艳无害，骨子里的某些东西却是与生俱来的，无人能比。 话已至此，不必再多说。 “木头戎，我们走吧。” 柳衿转过头看向身后，语气又恢复轻柔，眉眼里也是波光闪闪，映出木头戎那张俊美无匹的脸。 就见那张脸轻轻扯扯唇，冲着面前少女展颜一笑，却似有些牵强。 “好。” 二话不说，木头戎便已经凑到柳衿身边。 两人排成一排，高大和纤瘦的两道影子被投在路面上，斑斑驳驳地拉长出去，直到消失不见。 “哎……”穆涵杵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 那许明亦是被人陷害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给许家一个面子把人放了而已，可显然，嗣音公主并不想给。 也许有人会觉得柳衿是个好主子，为了奴婢不惜与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结下梁子。可穆涵却觉得，柳衿不会审时度势，看似情深义重，实则太任性妄为。说到底，终归是个被儿女情长牵绊的小女子罢了…… “木头戎，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公主太任性了？” 柳衿走着走着，突然止了步子冒出来这么一句。 木头戎不由一愣，迈出去的腿就这样停在了半空里，一时竟忘了要落下。 “为何，这么问？”木头戎的嗓音一如以往低沉粗哑，只是此时听起来却多了一分幽冷。 “因为你不高兴了。” 柳衿缓缓转过身，目光朝着木头戎直直地射了过去。 “我只是怕你这个决定会让那个许将军记恨与你，给你招来祸事。” “可我若真当什么事没发生过将那畜生放了，我就会不开心，不开心了我就会难过，难过了就会食欲不振，你忍心看我吃不下饭、天天愁容满面，日渐消瘦吗？” 柳衿说着说着，眼睛巴巴地就要往外蹦金豆子，可说的话却越来越离谱。 “这样，好像是不忍心……可你为什么会不开心？为什么吃不下饭？吃不下饭为何就会愁容满面？”木头戎有些听不懂了。 “傻子！” 柳衿无奈地抚了抚额，不由嗔了一声。而后，抬起手抓了一把木头戎的头发，用力扯了扯。木头戎疼的直皱眉，却是大声也不没出。 “本公主向来不怕事的，你可以去跟梨湘打听打听，从小到大，本公主惹到的人少么？又何曾怕过谁？” 木头戎的眉心皱的更加厉害，不知道是被扯头发疼的还是因为柳衿的这番话无语的，舔舔唇干涩道：“当公主的都像你这般嚣张吗？” “呵……那是，要不然当这个公主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回镇子上去当我的村霸得了！” 柳衿却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第八十六章 局势转变 “村霸？那是什么？” “不是跟你说过么，本公主六岁才进宫，之前是住在镇上的，那时候本公主可是村霸，整条小镇没人敢惹我！总不能当了公主以后反倒要被人欺负吧？” “这倒是，不过——镇上的那应该是镇霸吧？” “哎呀，对对对，是镇霸！镇霸！我家木头戎越来越聪明了，都会举一反三了！”柳衿笑嘻嘻地松开扯木头戎头发的手，又开始去摸他的脸。 哇，嫩嫩滑滑的，摸得停不下来了怎么办？ “你怎么又开始瞎扯了，刚刚你不是还说我生气来着？”木头戎的脑袋却像是突然被开光了一样，竟然知道把柳衿往回扯了。 “哦，对，那我的戎大人，你现在还生气吗？”柳衿说着，又捏了好几下木头戎的脸颊，哎哟，这肌肤真是嫩，比小姑娘的手感还要好，真的可以掐出水来了！ “不，不气了……”木头戎闷闷地说了一句，脸啥时间就红了。 肯定是被柳衿捏红的！ 木头戎这么一想下，明显觉得脸开始发热了，连带着心口上都像是被什么搅了一样，有些乱。 “嘻嘻，我就知道！” 柳衿伸出另一只手袭向木头戎的另一半边脸，左右开弓，肆无忌惮地揉搓起来。 “不行了，疼！”木头戎终于忍不住出声抗议柳衿的恶行。 可柳衿是谁，哪是那种听话的主？对于木头戎的喊叫完全装作没听见，反而手下的力道更加重了些。瞧这细皮嫩肉的，自己再用点力多捏两下，怕是真的要出水了吧？ “脸上的疼不算什么，我这一会儿胸口有些疼！” 木头戎因为被柳衿左右捏着脸，连说话都有些吃力，浑沦吞枣似地把想说的话艰难地说了出来，字儿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胸口疼？”柳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性似的，竟然收回了作恶的小手，在胸前甩了两下。下一刻笑靥定格住，心里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猛地一跳。 果不其然，她手上的劲儿刚一松，某人说话没了阻拦立刻发出了一记大招：“胸口上被你咬的那口，现在还疼呢！不信你看看，还有你的牙印在呢。” 柳衿的脸，瞬间爆红。 这木头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简直不能再故意了，故意的柳衿想直接拿针把他的嘴巴给缝上！ “你闭嘴！不许胡说八道！” 柳衿气急，说不过，她躲开还不行吗？于是乎转身便从木头戎身边跑了。 “跑什么，我说的是真话，这里真的很疼！” 木头戎的手捂在胸口上揉着，两边的脸红红的，隐约还能瞧见指印，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被恶人占了便宜。 …… 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十九闪身出现在了柳衿身旁，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件事就是，双隔里这几日依旧开门迎客，作为招牌的玉香云每日还是如往常一样煮酒赠有缘人，酒楼一切正常，并未有何异动。有一点不同的就是，伺候玉香云的婢女阮乔被公主殿下给带走了，攀上了高枝儿，玉香云身边没了婢女好生发了一顿脾气。 第二件事是，那金镯子确实是有人故意陷害的许明亦。大昭公主的人辗转打听到了许明亦此人，便从他这儿下手。得知许明亦要讨好一个姑娘，就买通了金店老板在镯子上下毒，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许明亦陷害柳衿的，谁料许明亦却将那镯子自己戴上了，还险些侮辱了阮乔，幸好被木头戎给救下。 “又是那个大昭公主？”柳衿目露寒光，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回礼”。 “是的，主子。” “确定了？” “是。” “哎，看来，本公主这下不把那姓许的放了是不行了。” 柳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寒，显然火气未消。 “不管是大昭国的人还是西溯国的人，真能如此猖狂到能在我安凌境内随意加害皇室？” “怕是，有内应。”十九眸光里闪过两道厉色。 “去查，仔仔细细地查！不管是谁，都要给本公主揪出来！” “是！” 十九领命，身影瞬间便消失在这暗夜里。与此同时，另一道高大身影却是在角落里一晃，显现出来。 “你还会遇到危险吗？” 木头戎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脉脉的双眸里浸出两缕忧色。月下光有些幽暗，却刚好将他的担忧倾泻出来。 柳衿听着这说话的声音，没有回应，转头望向天。 木头戎亦不再做声，轻轻走到柳衿身边停下，也学着她抬起头望天。 “没有月亮。”半天后，说出了“望天”结果。 “戎大人的胸口这是不疼了？” 柳衿显然还在为白天里发生的事耿耿于怀，若是能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脸皮薄的跑开了，简直太有伤她作为公主的威严。 “现在倒是不疼，就是牙印还在。” 这木头嘴里，果然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自己在这看月亮吧！” 柳衿气呼呼地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哎哟，殿下，你怎么躲这儿来了？可叫老奴这一把老骨头好找啊！” 一听这细长且穿透力十足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知道自己一把老骨头，就好好在屋里带着，瞎转悠什么？烦不烦人！” 柳衿一边嘟囔，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殿下你不能走，你走了谁去应付那赫王妃啊！”许贺的声音又从嗓子眼儿里冒了出来，直接穿过院子，弯都没多绕一下。 “你说谁？” 柳衿脚步一顿，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 “赫王妃！人家找上门来要人来了！” 许贺唯恐天下不乱一样，开始吵吵起来。 “呵，苏明柔？她身娇体贵的，远门都不会出一趟的主儿，还真来这濂华寺里了？” 这是来找她要连岫来了？连岫跟苏明柔究竟是什么关系？ 柳衿眼里不由闪过两道兴味。 “苏明柔？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木头戎亦是停下了步子，喃喃自语起来。 “你当然听过，人家不是刚刚才给本公主送了一把淮熙扇吗？” “哦，是她啊。”木头戎语气淡淡，顿时失了探究的兴趣。 许贺见柳衿两人竟然自顾自地在那聊起来了，嘴里哎哟了好几声，嘴边不住地喊着“小祖宗”，小碎步蹭蹭蹭几下就进了两人的视线里。 “殿下，怎么着，还聊啊？那位可还在前院等着呢！” 柳衿脸色略显不悦，声音亦是带着些不快，“怎么，等就等呗，听许公公的意思，本公主还要飞奔过去见客不成？” “殿下这下可误会老奴了！” 许贺又是连喊两声，才跺跺脚闷道：“这里可是濂华寺，殿下若晚去一会，那位不讲理的主儿指不定能把寺庙给拆了！” “好歹也是赫王妃，会做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柳衿觉得许贺说的太过于夸张了。 “这可不好说。”许贺抖了抖脸上的褶子，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儿，看在这夜色下着实有些瘆人。 “罢了，许公公，你去把淮熙扇拿来，本公主倒要去瞧瞧我那位皇嫂能做出什么好玩儿的事情来。” 第八十七章 王妃登场 柳衿压根就没把什么赫王妃放在眼里，就算赫王来了她也不会拿什么正眼去瞧一眼。手里拿着淮熙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一左一右分别跟着许贺和木头戎，一行三人就这样慢慢悠悠地往濂华寺的前院走。 “为何要拿把扇子，这天并不热啊。” 好奇小侍卫木头戎又开始发问了。 许贺紧跟着小眼一眯，细嗓子里“嗯哼”了一声，提醒那木头有点眼力见儿别净问这些不着调的，动作里全是嫌弃味儿。 柳衿则全然不在意，还因为木头戎的“好学”而深感欣慰。许是这问题刚巧问进了她的心坎里，柳衿竟是拿着扇子半遮住脸，现出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来：“当然是为了给某人添堵，难道拿扇子扇风么？” “某人？男的女的？”木头戎继续发问。 “可能也许大概是女的吧？”柳衿将淮熙扇往眼前一展，看着上面的图，嘴里却是胡说了一通，心情越发好了。 “你这一根筋通到底没眼力见儿的蠢木头，可否闭嘴了？”许贺又是嫌弃地一阵哼哼，小眼翻地简直能到头顶上去了。 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在这费劲心力地给个不懂事儿的毛躁少年提点，还时不时地提心吊胆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许贺心里这个憋屈啊…… “不可否。”木头戎十分认真且铿锵有力地回了许贺仨字。 “哎，你，你小子，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许贺急了，从柳衿地右边一跳老高，眼看着就要蹦到左边去逮木头戎去。 “停！你们给本公主消停点行吗？你俩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都够惹人烦的，吵什么吵？” 柳衿飞快地将淮熙扇一合，“啪、啪”两下各敲了两人的肩头一下，然后甩着袖子大步朝前走了。 被撂在原地的木头戎和许贺两人确实没敢再继续拌嘴，许贺吸了吸嗓子，仰着头挤着小眼就追了上去。木头戎揉揉刚被柳衿用扇子敲打的肩头，嘴角轻轻一扯，要让哪家姑娘看了绝对会醉晕过去，那笑映在这刚好微亮的光晕下，是那般沁人，直醉入心里。 此时的濂华寺前院里，十几个小和尚正站成排，动作一致地低着头，各个都紧抿着唇一声不出。他们的前面，领头站着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和尚，面色微微泛白，眼睛朝下盯着地面，隐约扑扑朔朔地泛起一层水雾，却是拧紧眉心不露一丝怯意，紧紧咬住唇死活不吭声。 “那个小和尚，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一道柔媚的女子声音从众和尚前面不远处传来，音色自是十分悦耳可却没有一人觉得好听，反而从中听出浓浓的盛气凌人的腔调来。 这个被问到的小和尚，自然是站在众和尚队伍里最前面的那个高高瘦瘦的，不是菩提又是谁？ 只是此时此刻，菩提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害羞有礼，听到那女子问话，只是嘴又抿了两下，反倒是闭地更紧了，看起来竟是倔得很！ “放肆，王妃问你话呢，还不快回话！” 一个身穿红衣身材高挑的侍女嚎了一嗓子，龇牙咧嘴的模样让五官看着都有些扭曲，眼睛更是狠狠地瞪着菩提，说话间就欲撸起袖子上前。 “芸杏，你这瞎喊什么，瞧把那小和尚吓得，回头可别再以为本王妃亏了这群小和尚。” 苏明柔话里带笑，声音也放的弱了些，原来是抬起一叠袖子遮了那红艳艳的唇，才将音色半掩朦胧。再看，那半张脸若隐若现，却也映出来一副醉人的美人颜。 苏明柔肤色极其白皙，身材高挑妖娆，却偏偏长了一张小巧娇媚的脸。她有一双极美的眼，内嵌晶莹的仁，似含柔情的眸里总是透着莹润水光，微微一撩便是款款醉人。挺直的鼻梁，小巧殷红的唇瓣，像是最精致的点缀，铺在白皙的脸上。还有唇角上两个浅浅酒窝，每次只要一笑便凹进去两点，平添几分可爱。 若是不知她的性子，真以为是个纯真无害的少女呢！ 苏明柔最喜欢涂脂粉，本就白皙的脸被涂得更加白甚至还能透出水光。那原本殷红的小唇，每次都抹得艳红艳红的，使得看起来有些年幼的长相变得妩媚妖娆，可看在别人眼里却是有些像小孩偷穿了大人鞋子一样，十分不协调。 苏明柔早过及笄之年，却因为长相显小有时会被人当作不谙世事的少女，因此为了彰显自己“成熟”且尊贵的王妃身份，也为了更加展示自己的美貌，她走到哪儿都是浓妆艳抹、穿着华丽。 这幅样貌看在这群小和尚眼里，完全算得上“妖孽”了。尤其是那对红得几乎出血的唇，怎么看都有些触目惊心。 苏明柔坐在下人们带过来的丝柔软椅上，原本修长的身材稍稍被椅子遮掩下去一些，可腰肢却看着越发纤细妖娆，配上苏明柔那故作娇媚的动作简直让人无法静心，只觉得心里阵阵燥热。 有定力差些的小和尚，只能努力低头再低头，将视线和心思都偏的远远的，心里不停地念“阿弥陀佛”才能让心神平静些。 “还真不说自己叫什么呀？好倔的小和尚哟！”苏明柔似笑非笑的声音从艳红的唇上飘出透过水蓝色长袖，飘到菩提的耳朵里。 “小僧叫菩提。” 终于，菩提无法继续不做声，碾了碾手里拿着的佛珠，轻声回了一句。 “这名儿好呀。”苏明柔的娇声紧跟着从唇齿里发出，像是裹了蜜一样甜。 菩提却是眉心紧皱，不再搭话。 苏明柔缓缓坐正身子，眼眸投向菩提，又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又娇声道：“小菩提，你是这里管事的？” 同样一个“小菩提”的称呼，柳衿叫起来有几分打趣可爱，而眼前的这个赫王妃叫起来却是有些慎人。菩提说不清个中原由，就是觉得自打这王妃出现在视线里，他浑身就不舒服。也许是被她身上浓厚的脂粉味熏得，也许是被她那红艳的唇吓得，也许是她那身材与样貌的不协调，总之就是觉得这绝对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 “师父闭关，寺里大小事务暂时由小僧代管。”菩提稳了稳心神，不卑不亢地回答了一句。 谁知，苏明柔却是突然一笑，又习惯地用袖子掩了掩唇，随即再次传出一段娇声：“本王妃现在突然想听曲儿了，你让这群小和尚一起唱一曲吧。” 菩提不由大惊，手里的念珠紧着捏了两下，才拒绝道：“这位施主，小僧们不会唱曲子。” “什么？” 苏明柔却像是没听清一样，阴阴柔柔的反问一句，磨得人浑身都难受。 第八十八章 过招 菩提脸色又是一阵发白，紧张地双手合在身前搓起念珠来。 苏明柔看着菩提的动作，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脸上也闪过丝不屑。 哼，没用的小和尚，本王妃让你们唱曲儿那是瞧得起你们，竟是这般不识抬举！ 苏明柔心里虽是这么想，嘴上却是一个字儿也没说。只是芸杏在一旁察言观色，发现这个时候该自己出场了。 于是，红色的身影一闪便向前走出两步，尖声刻薄道：“你们这群小和尚也不睁大眼瞧瞧，什么施主，这是赫王妃！王妃要听你们唱曲儿那是抬举你们！等你们唱好了逗王妃开心了，说不定就赐你们一块牌匾，这可是你这破寺庙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份！” 这番话却没引来苏明柔一笑，反而脸色重重沉下去，很是不悦。 “芸杏，本王妃叫你插嘴了么？”开口，声音极冷。 “奴婢，奴婢——”芸杏亦是神色一变，知道自己怕是说错话了，嚣张劲儿霎时间便消了个干干净净。 “这濂华寺是父皇亲自赐的牌匾，整个安凌怕是也只有你这个从乡野小镇来的野丫头不知道吧？还敢在这信口雌黄？是真不知道，还是你主子没教好？或者，是教的太好了？” 一段带笑却气势无比压人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冷冷响起，众小和尚皆是一惊。菩提却是突然眉眼一颤，惨白的脸跟着有些抖，险些激动地哭出来。 而苏明柔的表情却是没起什么变化，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只是红唇在光下映得越发如血般刺眼。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芸杏倒是反应快，一听声音忙回头张望，才瞧见来者是柳衿。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还十分刻意地大声强调着“公主殿下”。 这时，苏明柔的神色终于是有了些反应。好看的眉眼微微一挑，朝着柳衿就看了过去，水眸里光芒闪过，便是笑起来。 “呵呵，衿儿来了啊。” 这话，倒像是长辈跟晚辈亲切地打招呼一样。 柳衿也同样将目光投了过去，手里的淮熙扇快速地闪了好几下，嘴角亦是轻轻上扬，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冷了些：“赫王妃，本公主何时与你这般熟络了，你竟在那喊起本公主的名字？刚才本公主说的那番话你听进去了几个字？若是没听清，本公主倒是可以叫属下再给你复述一遍，好教教你跟你的婢女一些规矩。” 苏明柔听了柳衿的话却是丝毫不生气，笑容一丝也未减，身子微微向前一顷，仿佛要将柳衿看得更仔细些。没一会才轻轻启了启唇，说道：“还真没听清呢。” “要不然——”苏明柔声音一停，宽袖已经抬起，纤长的手指指向了一处，便道：“你来说说吧。” 柳衿心里不由一动，苏明柔所指方向恰好是自己右侧，那里站着的是木头戎。 被点了名的木头戎面色没有什么变化，眼眸里依旧清澈无波，被点到后先是朝前迈了一步，然后朝身旁看了一眼。 柳衿的目光同木头戎的目光交叠在一起，四目相对，柳衿竟是被那两团亮光给晃了一眼，速速转开了视线。深吸口气，静等那木头接下来如何胡说八道。 “这濂华寺是父皇亲自赐的牌匾，整个安凌怕是也只有你这个从乡野小镇来的野丫头不知道吧？还敢在这信口雌黄？是真不知道，还是你主子没教好？或者，是教的太好了？” 这段话慢悠悠地从木头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清晰无比。他并没有去刻意学柳衿的腔调语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带出了另一种气势。 似乎比柳衿说的还要压人。 众人一听，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再一回味，才发现竟是真的跟嗣音公主刚刚说的话只字不差。 柳衿显然也是被木头戎的这番复述给惊住了，视线再次向身边投过去，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她怎么没发现，这木头还有这种本事？别说她刚刚说过的话让她自己再说一遍可能还会字里行间有所偏差，那呆蠢木头怎么能做到只字不差的？ 对面的苏明柔在听了木头戎的这番话后，终于是变了脸色。笑容缓缓从脸上消失，艳红的唇用力抿了好几下，看起来十分阴冷。 “公主这是从哪弄来了个小少年，长得俊俏不说脑子也这般好使，可真要让本王妃认识认识！” 苏明柔面上已是含了三分冷意，可骨子里带出来的娇媚劲儿却也是被释放出来了五六分，还有身为王妃的盛气凌人，全都混在了一起，这句话叫人听得却是摸不清她是喜是怒意欲何为了。 “呵……”柳衿连连冷笑，手里拿着的淮熙扇“啪嗒”一声重重合上，转而一副怒容便射了过去：“本公主在想，赫王妃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装听不见本公主的话？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赫王妃若排第二，这安凌就没有人敢排第一了。” “哎哟，公主可别这么说，在嗣音公主面前，有谁敢说自己脸皮厚啊？你知道我最是脸皮薄了，你这么一说倒是怪我愚笨，真真是没听明白公主话里的意思啊。” “哦，愚笨不要紧。”柳衿立刻便把话茬接了过去，然后迅速抬起手指向芸杏，嘴角一勾道：“本公主就把话说明白点。你这侍女言语犯了圣怒，理应拖下去砍了。” 芸杏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吓得险些晕死过去。 事情到了这份儿上，苏明柔再也不能装听不懂，只是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面容甚至都开始扭曲。 这个柳衿，真以为自己是个公主就可以横行无忌了？胆敢直接治她婢女的罪，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苏明柔越想越气，可心里再气脸上还是没有完全展露出来，只是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芸杏，你是从哪个小镇上来的？” “嗯？奴婢——”芸杏被苏明柔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发问给问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忙磕头回道：“奴婢家是安凌南边的一个偏远小镇，当时赫王殿下在那边打仗，途径镇上就将奴婢给带了回来。” 苏明柔听到这，眼眉一展，下一刻却是看向了柳衿。 “公主，忘记跟你说了，芸杏这丫头是赫王殿下带回来的，当时可是救了殿下一命。心思单纯，确实没学过什么规矩，殿下见她可怜就把人带了回来，这不才刚派到我身边。公主若是能帮忙教一教规矩那最好不过了，省的殿下怪我教不好她，平白惹了气。” 柳衿这会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不自然，气息也有些不稳起来。木头戎立刻就察觉出了异样，想伸手去扶一下却觉得众目睽睽下不方便，一时心里万分纠结，只能用目光询过去，却未得到柳衿回应。 第八十九章 招恨体质 “赫王妃这么一说，老奴倒是想起来了。这婢女想必就是那个什么镇，对，古里镇上帮赫王解毒的人吧？心思确实单纯，说话直接的很呢，呵呵。不过，既然是赫王的人，我家公主又怎么教得了呢？”许贺开口打破了僵局，一张老脸眉飞色舞的，尤其是一对聚光的小眼睛，锃亮锃亮地盯着苏明柔。 “这不是许公公吗，你也在呢。” 苏明柔只是朝许贺点了点头，很是平常地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又重新看向了柳衿。 “教得了教不了，本公主说了算。只是，赫王的人若是想让本公主教，就请麻烦王妃回头跟他说一下，让他亲自来跟本公主说。” “好，那我回头就跟赫王说说。”苏明柔这时突然红唇一勾，笑得有些肆意。 她知道，自己笑得越灿烂，柳衿心里就越添堵。 苏明柔这边笑着，还不忘朝吓得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芸杏指了指，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看你，本王妃和公主简直都是为你操碎了心，还不赶紧滚起来，从我们视线里消失？若下次再没规矩地胡说，就是赫王救命恩人的名儿也保不了你的脑袋！” “是是，奴婢多谢赫王妃，多谢嗣音公主，奴婢告退！” 芸杏这才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一旁的王府下人堆里躲去，一会就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柳衿看也没看那落荒而逃的红影一眼，而是朝左边招了招手，许贺立刻就会意地将准备好的椅子命人给搬了上来。 也不知这椅子是从哪里找来的，很高很大，许贺顺势过来扶住柳衿，又命人在脚底下垫了块模板，柳衿这才踩在木板上面坐到了椅子上。 这一坐，竟是足足高了苏明柔一头还要多。 手里的淮熙扇又是“啪嗒”一声脆响被展了开，柳衿便摇摇曳曳地开始扇扇子。 苏明柔的眼睛从淮熙扇上停了一会才慢慢移开，时明时灭的眸眼里看不出有几分是真情实意。她坐的虽然比柳衿矮了一截，可气势却不想输，见柳衿坐姿慵懒，不免有些嘲笑。刻意将自己的腰肢扭了扭，然后挺直靠在了椅背上，端得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公主来得正好，这群小和尚正要唱曲儿呢，你可以一起听听。”红唇一抿，又是一记魅惑至极的笑。 菩提一听苏明柔竟是如此颠倒是非，心里一阵焦急，怕她再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坏话来，想都没想就立刻道：“别听她瞎说，小僧们何曾学过唱曲？” “是呀，我们不会唱曲！”一个小和尚紧跟着说。 “我们就会念经！”随即，另一个小和尚也忍不住插嘴。 “师兄才没说过要我们一起唱曲儿的话，是那女人胡说的！”紧接着，又一个小和尚满脸愤愤地说出了心里话。 “放肆，王妃是由着你们这么称呼吗？什么这女人那女人的，人家可是王妃，赫王八抬大轿名门正娶的赫王妃！你们还不请罪？” 柳衿佯装愠怒地斥责了一通，小和尚门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最终一起朝着苏明柔拜了拜，念经似地齐声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出家人亦是不会唱曲，请王妃恕罪！阿弥陀佛！” 似乎觉得给苏明柔添的这把火还不够旺，许贺的细嗓子紧接着也插了进来，就见他十分好心地提醒柳衿：“殿下，你忘了吗，赫王妃并不是被赫王八抬大轿抬进王府的，是赫王妃自己娘家把人送进府里去的，你说的不对呀！” 苏明柔登时便被气得脸红脖子粗，险些将嘴唇都咬破。 柳衿却是一脸惊诧，满满的不敢相信：“啊？真的假的？不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吗？不对吧，本公主不信，本公主一定要亲自问问赫王妃！”说着，便将视线转向了苏明柔。 苏明柔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就想躲开柳衿射过来的眼波，不料柳衿那对眸子却像是黏在了自己身上一样，怎么躲都躲不开，只能装作没听懂转开话题：“其实我今天来是来找公主殿下要一个人。” “哦？何人？” 柳衿见苏明柔弯弯绕绕地终于说到了正事上，还是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下绕过去的，索性也就不再揪着刚才的事不放，而是顺着苏明柔的话接了过去。 “赫纯世子，连岫。亦或者是叫由山公子。” 苏明柔又重新恢复了那有些高傲外溢的姿态，说话掩唇的动作做得极致妩媚。 柳衿又是一笑，显然对于苏明柔这番话觉得无所谓，耸耸肩，将扇子又扇了几下，细风带起鬓角两缕发，才有些慢悠悠地开了口。 “哦，那人呀，不认识。” 苏明柔显然已经料到柳衿会不认账，当下也是丝毫不急不恼，只是更加慢悠悠地开了口。 “连岫从本王妃这儿骗走了两箱金子，公主殿下若见到他麻烦告诉他一声，拿了金子就得好好办事。对了，忘了公主说不认识他，不过没关系，等你见了他人就认识了，我不着急。” 柳衿脸色如常，心里却已经是翻腾起来。 话头明显锁在了苏明柔说的“两箱金子”上面，难不成那该死的连岫骗了她，木头戎从陷阱洞里发现的那两箱金子不是从连家老爷子那拐出来的，而是骗的苏明柔的？ 只是，苏明柔哪来那么多金子？足足两箱，若不是苏明柔的，那就只能是赫王柳洵的了。那么，这连岫又是因何骗了赫王，又是要帮赫王好好办什么事？ “公主，在想什么呢？莫非在想有没有见过连岫？不如你再好好想一想，也许真的见过呢？” “没见过。” 柳衿这次回话极快，几乎是赶着苏明柔还未消失的尾音就已经将这三个字吐了出来，直接将苏明柔的脸呛得通红。 苏明柔不断地跟自己说要冷静冷静，一定不要被柳衿这脸皮厚的给带跑了，不要生她的气平白给自己添堵。经过这么一番地自我调解，苏明柔的脸色终于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惨白，然后看着柳衿再次转了话题：“殿下，这淮熙扇用着可趁手？” 柳衿没想苏明柔突然问起了淮熙扇，可对方既然问了，自己就好好地回答她，于是轻轻一笑柔声道：“太趁手了简直，赫王妃出手就是大方。” “其实，那扇子——”苏明柔神色里两道不明闪过，刚要开口却再次被柳衿打断了话。 “赫王妃不该问本公主为何说太趁手了吗？” “啊？哦，为何？” “因为，这扇子本公主简直喜欢的不得了，白天不离手，夜里不离床，一会见不着就跟少了点什么似的。” 苏明柔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听着一个一个的字从柳衿嘴巴里蹦出来，心里越来越颤。这公主，究竟想说什么？ “赫王妃，本公主发现个事儿。”柳衿笑嘻嘻地模样就像是跟人拉家长里短一样，十分亲近。 “什么事？” “咱俩的体质好像是一样的。” “那是什么东西？”苏明柔大惊。 “咱俩都招人恨啊！”柳衿继续乐。 第九十章 败下阵来 招恨？体质？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柳衿讲话怎么弯弯绕绕地，简直莫名其妙！ 苏明柔此时此刻的心神已经完全慌了，又慌又乱，不由想起来柳洵曾经嘱咐过她没事不要招惹柳衿，可她没有招惹柳衿啊，是柳衿来招惹的她啊！ 谁让柳衿把连岫给抓了，她这不才因为“有事”找来了么？ 苏明柔越想越气，这股气很快就汇集到了胸口，可又不能发出来，只能憋着，于是胸口一阵闷得难受，闷久了连带着头都开始有些疼，完全不想再跟柳衿纠缠下去了。 然而想归想，气归气，苏明柔却还要装出一副娇媚无害的模样来，笑道：“呵呵，公主殿下太会开玩笑了，我完全听不懂呢。公主若是喜欢那把淮熙扇，就送给你了。” 苏明柔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是越发精进了，柳衿说她招恨，人家压根选择性听不懂，直接又装模作样地说到了淮熙扇上。 不过，她说归说，柳衿却完全不会领人家的意，直接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哦，我知道啊，你不是早给我了？” “额，是给了……”苏明柔有些莫名其妙。 “所以——” “所以？什么？” “本公主听说淮熙扇跟青墨笔是一对，在一起用再般配不过了，王妃那里有青墨笔吧？” “你想干什么？”不由一阵心疼闪过，苏明柔顿觉有些口干舌燥。 听谁说的一把扇子跟一只毛笔是一对，还般配，鬼说的吗？ 苏明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耳朵边上，就听见柳衿那脸皮厚的却又开始胡扯了：“赫王妃既然把淮熙扇送给本公主了，那青墨笔自己未免太过孤单，本公主就一起收了吧，做做好事。” 苏明柔甫一听柳衿的这番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她那红的似血的唇一下张得老大，看起来完全失了娇柔的美感。木然地撑了撑身子，人便站了起来。她的身材本就高挑，这一站起身更显，越发清晰地露出她那张长相娇小却故意浓妆艳抹的脸。 又过了一会，总算是缓过了劲儿，才轻扯了扯嘴角，声音听起来十分隐忍，配上那红艳艳的唇，带出来的话几乎强撑地变了味：“既然公主有此等爱好，本王妃改日就派人给公主把笔送过来，公主可一定要配着淮熙扇好好用啊！” “如此，甚好。” 柳衿笑得一脸灿烂，故作闷热不停扇淮熙扇的动作深深地印在了苏明柔的脑海里。 越想越气，简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还有件事，公主若是见了赫淳世子，也麻烦传个话，赫王的金子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呵呵，一定。”柳衿倒也回地干脆。 苏明柔对柳衿，这一回合算是彻底败下阵来。不过王妃总要有个王妃的样，就算心里再窝火，面上的气势却能不弱哪怕一分下去。于是，苏明柔的气势非但不减，反而比来的时候还要傲上好几分。斜着眼扫了一圈身后的下人，扬声下了令：“来人，搀着本王妃回王府！” 芸杏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几步就跑到苏明柔身边，十分有眼色地伸手扶了过去。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来，更加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 终于，人都消失在了视线里，才听到了一众小和尚松了口气的声音。 “阿弥陀佛，小僧多谢公主殿下！” 菩提忙走到柳衿身前道谢，一张小脸又开始泛起红来。手里的念珠依旧不停地在拨弄，咔咔作响。那佛念似乎早已萦绕在心间，怎么都是去不掉了。 “不必客气。” 柳衿一点也没推辞，十分欣然地接受了菩提的道谢。 “那苏明柔本家没什么势力，可却死皮赖脸地赖成了赫王妃，眼睛长到了脑袋上，脑袋却是掉到了肚子里，不用害怕。”柳衿往椅子上一靠，姿势舒坦了，话说的也更是随意起来。 “额……”菩提抬手挠了挠光光的脑袋，一脸不解：“殿下，这眼睛长到脑袋上小僧倒是懂，可脑袋掉到肚子里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带脑子啊！就知道吃！”许贺适时地插了一句嘴，以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柳衿瞥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没有反驳。 “啊？不带脑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就知道吃又是怎么看出来的？”菩提这时候完全跟木头戎一模一样，开口就是一直问。 “哦，不是就知道吃……不妥不妥！”许贺也发现了话里的错误，不由又仔细琢磨起别的比喻来。 “苏明柔不是脑袋掉到肚子里，是脑袋掉到了嘴巴里！阿嚏！”柳衿帮许贺给出了解释，没想才说了一句，就突然打起喷嚏来。 “怎么了，是着凉了吗？”木头戎靠到柳衿身边，锁了锁眉。 “没事没事！”柳衿吸了吸鼻子，然后抬起手在自己面前用力挥了挥，才道：“那苏明柔的脂粉味儿太重了，熏到我了。” “嗯，确实难闻。”木头戎赞同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帮柳衿扇了扇，好让那股熏人的味儿散的快些。 “对了，为何要说不认识连岫呢？”木头戎的袖子在柳衿眼前晃了晃，好看的眼穿过袖口上的花纹瞟过来。 “两面之缘，算得上认识吗？”柳衿却是反问了一句。 “这个……”木头戎不由也是深思了一下，眼睛里竟是闪出崇拜的莫名的喜色来：“对，确实算不上认识，你说什么都对。” “乖，等那青墨笔送过来，赏给你拿去写字。” “好，那淮熙扇是不是也一起赏？毕竟他俩可是一对！” “呵，你倒是会见缝插针。”柳衿娇嗔了一声，将淮熙扇一合，递了过去，“得了，现在就赏赐与你吧，今儿表现地不错，该赏！” 木头戎丝毫不见客气，立刻伸手将扇子接过，眼睛早就笑成了两道弯月牙。 “你这是夸我吗？”木头戎边摸着淮熙扇，边笑呵呵地问柳衿。 “对，夸你呢！”柳衿微微扬头看着那笑容灿烂的少年，一对“月牙”里仍旧有光溢出来，简直太赏心悦目。 “嗯哼！” 一道极其不和谐的腔调不知从哪发了出来，细长刺耳，听着距离还挺近的。 “许贺，你又在那出什么怪声儿？” 柳衿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搞的鬼。 “木头戎，公主殿下赏赐，要谢恩！” 许贺小眼瞪得贼亮溜圆，直接越过柳衿朝木头戎尖声呵道：“从今儿起，公公我就来好好教教你规矩！” 第九十一章 柳衿，你给我等着 “我为何要跟你学规矩，公主自会教我。” 木头戎的笑容瞬间就收了个干干净净，回给许贺的是一个冷的不能再冷的冷眼。 “你这杀千刀的——”许贺小眼立刻瞪得溜圆发亮，扯着嗓子就要开骂。 “停！许公公，这儿还有一堆小和尚呢，注意点！”柳衿抬手捂住了左边的耳朵，还是觉得许贺的声音能从手里透进去，简直太震耳了。 “哦哦，对，差点忘了！” 许贺讪讪笑了两声，瞪着的小眼刹那间一收，低低颔首不再言语。这一连串动作简直太快，柳衿都以为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瞧瞧，这老狐狸的本事，翻脸真的比翻书快！ 你就演吧，继续演！ 木头戎却做不到许贺那般收放自如，冷眼依旧是冷眼，只是看着许贺完全无视自己了，他干抛冷眼也没意思，也就将视线收了回去。 “是不是该用膳了？” 柳衿抽空看了眼天色，觉得肚子空空的，竟是有些饿了。 “是呀殿下，小厨房今天做了好些你喜欢吃的素斋，殿下现在就可以用膳了。” 菩提朝柳衿略一行礼，语气温和地回着话。 “哦？有什么素斋是本公主喜欢吃的？本公主怎么不知道？” 柳衿似笑非笑地朝菩提回望了过去。 菩提刚刚才恢复常色的脸噌的一下又红了，眼皮不受控地一跳一跳地，心思飞转，却真一时想不出来有什么素斋是这位公主祖宗喜欢吃的。 得了，他这是又说错话了，怎么就这么蠢呢？菩提心里别提多懊恼了。 “豆腐。” 轻轻巧巧地俩字儿从某人嘴里蹦了出来，却是恰好帮菩提解了围。 “你这……”杀千刀的！ 柳衿一时哑然，只能咬着牙磨了好几下，都懒得抬眼去瞧，就已经知道这又是哪位在拆她台了。 “难得你记得这么清楚……”柳衿嘎嘣嘎嘣地咬完牙回了一句，而后便将手伸了过去，：“淮熙扇还我！” …… 苏明柔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很快就出了濂华寺。直到人影从寺门口看过去都瞧不见了，躲在暗处的穆涵才现了身。 “你们继续在守着，我离开一会。” 穆涵朝着身后的一队士兵吩咐了一声，转身便步履匆匆地朝后山方向去了。 苏明柔回头看了眼濂华寺上悬着的牌匾，眸里闪出两道跟年纪不相称的戾色来。 ‘柳衿，你给我等着！’在心里狠 狠地撂下一句话，才冷哼着转回了身。 芸杏搀着苏明柔上了软轿，自己也躬身进了轿子里。本来，主子坐轿子，当奴婢的只能在外面随着轿子走，可苏明柔却有个习惯，她坐轿子的时候得有人随时在身边服侍，所以芸杏便跟着一起坐了轿子。 苏明柔半躺在轿子里的软榻上，拿起小桌上备下的精致点心咬了一口，轻轻嚼了两下，面色如常，仿佛刚刚从柳衿那里受气的人不是她似的。 芸杏观察着苏明柔的脸色，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才试探地问起来：“王妃，奴婢不懂，为何不好好教训下那个嗣音公主？” “教训？往后有的是机会，急什么？”苏明柔的小舌舔了舔嘴角边上的一点点心屑，在红唇的衬下别有一番诱惑。 芸杏却不以为然，觉得自家王妃今日的这顿气本不该受的，声音也跟着尖利起来：“王妃，你作为她的皇嫂，何必看她脸色？她早晚都是要找个人嫁了的，嫁得好嫁不好还要另说呢！身份地位自是不能跟王妃比的，王妃可是要当皇后母仪天下的！” 苏明柔乍一听，白皙的俏脸顷刻间流出十分张扬的笑容来，可这笑容来的快去的更快，几乎是一眨眼功夫便是一脸怒色，红唇趁着皓齿的样子放到苏明柔这里却很是骇人得很，再次仔细听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她对芸杏的冷声训斥：“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皇后两字，擅议皇位可是要杀头的！” 芸杏原本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以为这次的马屁算是拍对了，王妃还不得奖赏个首饰之类的，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苏明柔给指着脸骂了一通。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深知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地扑到了地上，对着苏明柔不停地磕头，哭道：“奴婢知错了，求王妃饶命！” 马车摇摇晃晃地，蹭着她的头皮疼的厉害，可芸杏却是不敢停下。直到磕得额头上一片血污，求饶的声音都哑了，苏明柔才一甩袖子，十分厌恶地将自己的视线遮了起来。 “晦气！” 啐了一口，将身子一转，不再对着芸杏，而后又重新拿出一块点心吃起来。 芸杏没有得到苏明柔明确的指令完全不敢起身，依旧不停地磕头，丝毫不敢停下。不知是不是车夫也故意使坏，马车越发颠簸起来，本就粗糙的地蹭地芸杏的额头犹如被刀子剜肉一样的疼。渐渐地，惶恐不安消失，转成了浓浓的恨意。 “行了，别再把本王妃的地板给磕烂了，说错话是嘴巴该打，你把头搞得血肉模糊的做什么？还不够恶心的！” 此刻，芸杏的耳边只剩了嗡嗡声，对于苏明柔的话却是怎么也听不清了。 “王妃，是直接回王府还是去雨花斋啊？” 这时，轿外传来了询问声。 苏明柔一愣，这才想起了什么，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冲着一个下人说道：“差点都忘了，去雨花斋吧，殿下交代的，要去买一套笔墨纸砚，过两日昭王可就回来了，还要想着送过去呢！” 芸杏磕头的动作骤然一停，被血围满的两只眼睛缓缓瞪大，恨意逐渐消散，眸光慢慢亮了起来。 昭王？ 再次在脑子里过了遍这个人，才用手撑着身子艰难地直起来，还没摆正就笑出了声。额上的血早就流到了嘴边，有些已经开始干涸发黑，将这笑容衬托的诡异无比。 昭王柳沁，明明之前是跟自己一样在镇上被人欺负的下等人，为何摇身一变就成了安凌的三皇子？ 而她夏芸杏，却只能沦落为这么一个恶毒女人的婢女？ 本以为救了赫王还被他带回蔚蓝城，自己的好日子算是来了，可没想到啊，没想到！ 芸杏舔了舔嘴唇，干涸的污血被舔了个干干净净，味道几乎让她作呕。 与此同时，正在用膳的柳衿也同样得到了昭王要回蔚蓝城的消息。 “哦。” 柳衿对此语气淡淡，毫无兴趣。 “主子，你，你不是连昭王是谁都不知道吧？” 梨湘嘴角一抽扯出去老长一段，黑着脸看柳衿跟看失忆的木头戎眼神一样。 “额，哪位啊？” 果然，柳衿想都不想就给出了答案，期间还夹了一根青菜放进了嘴里。 第九十二章 多了个皇弟 “就是三皇子啊，主子的弟弟。”梨湘忍着想吐槽的心情，又给柳衿解释了一下。 “哦，母亲是哪位？”柳衿继续语出惊人。 “噗……”梨湘忍不住喷了一口，差点把刚刚喝下去的汤汁给吐出来。 “怎么？周梨湘，你那什么反应，本公主问他母亲是谁不对吗？” “对对对……太对了！”谁敢说不对？！ 然而…… “不对吧，我感觉这问题很奇怪。你是他皇姐，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跟我一样失忆了？” 这……还真有人出来反驳？！ 梨湘小嘴一努，反应极快地抬起袖子遮住了脸。没办法，接下来她家主子一定全力开火，她怕被误伤啊！ 这个敢于拆柳衿的台并且乐于拆柳衿的台而且还不自知的人，当然必须是木头戎。然而，这木头戎好像是说出了真相，梨湘忍不住惊叹：她家主子不是失忆也快跟失忆差不多了！ “瞎说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失忆？本公主从未听说过还有个弟弟，谁清楚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说不定是假的呢！” 出人意料地，柳衿竟然没有朝木头戎放大招，而是很耐心地跟他讲起了道理。 “有没有弟弟要靠‘听说’？” 木头戎显然并没有明白柳衿所谓的道理，反倒是更加迷惑了。 “你听人说话能不能听重点？”柳衿抚额，有谁能知道她此刻心有多累？完全无力招架的感觉又有谁懂？ “吃饭吧，少说话。” 又仔细想了想，还是堵住木头戎的嘴巴最稳妥，随着这话一出口，一大碗白米饭被柳衿端着几乎要蹭到木头戎的嘴上去了。 饭粒的香味如此近地飘进鼻孔里，诱惑着木头戎本能地伸出手将碗接过，又拿起筷子扒拉了两口。 吃的可真香！ 她什么时候也能跟这木头一样，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不明白的事就抛之脑后，尽情地优哉快活呢？哎，柳衿失落地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梨湘的袖子。 “别遮着了，本公主刚才问的话想好怎么回了么？” “想好了想好了！” 梨湘忙将胳膊放下，抛给柳衿一个水亮亮的媚眼，尤其是眼眶里那团光忽闪忽闪地格外亮。 “主子，昭王的生母是梅妃。” “梅妃？”柳衿不由一阵惊声。 梨湘以为柳衿忘了梅妃是哪位，难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讪讪解释道：“主子，梅妃是灵音公主的母妃。” 至于灵音公主是哪位，她家主子才这么几天没见人不会就忘了吧？ “这个本公主当然知道……”柳衿十分嫌弃地扫了眼梨湘，撇了撇嘴：“接下来你这小丫头是不是要提醒说灵音公主就是本公主的皇妹，叫柳佩啊？” “哈，哈哈……”梨湘干笑了两声，边往后躲边摆手道：“主子好幽默啊，竟开玩笑！” “哎哟，主子，我是病人，你这么打我伤口会裂开的！” 果然，任梨湘躲的再快，脑袋还是被柳衿的手给重重敲了一下。 “主子打得是你的头，跟你腹部的伤口有什么关系？” 木头戎听不下去了，忙咽下一口白米饭开始拆梨湘的台。 梨湘心里很受伤，十分抑郁，揉着被敲疼的地方，直埋怨：“你们俩人又一起合伙欺负我......” “这是欺负吗，这是立规矩！” 许贺嘿嘿两声，努力刷自己的存在感，及时地加入了柳衿阵营。 “啊！你们，你们三个太欺负人了！” 梨湘柔弱的姿态没坚持几秒钟就全数崩塌，来回指着三个人气得手直哆嗦，最后指向了一个瘦小人影，几乎都要哭出来：“乔儿妹妹，你不会也助纣为虐吧？呜呜呜呜......” “咳咳......”阮乔没想到突然被点名，差点被一口饭呛到，小脸刹时憋得通红，羞羞怯怯地看了梨湘一眼，小声道：“梨湘姐姐千万别哭，小心扯了伤口，还是安静吃饭吧。” “对，大家都好好吃饭，梨湘你继续跟本公主讲讲那个赵王的事。” 是赵王吧？柳衿用眼神询问梨湘。 “我的亲主子，是昭王，不是赵王......” 我给你跪了行不？主子啊，你还能不能好好的记一下别人了？而且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的弟弟，你能不能上点心啊！ 梨湘觉得，今天自己遭遇的这场“欺负”完全是自找的，她就不该没事提什么昭王！ 只是她不提，不代表别人不提。 午饭刚结束没一会，柳衿拉着木头戎找了个角落晒太阳。柳衿半躺在躺椅上假寐，木头戎则站在一边举着淮熙扇给她扇风。 一副你好我好，岁月也静好的画面。 然而，才刚静静休息没一会，耳边的清净就被一阵脚步声给打扰了。 “殿下，你在这啊！” 粗犷雄厚的声音震的柳衿一激灵，眼神迷茫了两秒，缓缓恢复亮光，入眼的就是那个高大粗壮的人影。走路带风一样，脚步踩得直响。 “公主殿下，那许将军又来要人了！” 穆涵身子还没站稳，就又喊起了话，头上全是汗，显然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不理。”柳衿施施然，突出俩字，缓缓又闭上了眼。 穆涵被晾在一边，顿觉尴尬无比。 “这......”抬起手摸了摸腰间的剑柄，手指在上面蹭了两下，才又试探性地开口道：“那，什么时候理啊？” 柳衿依旧闭着眼，只字未回，像是睡着了一样。 穆涵见继续说许明冲的事怕是柳衿都不会搭理他了，于是重新调整了下情绪，开始汇报另外一件事。 “公主殿下，刚刚有个昭王殿下的下属来传话，说昭王过两日就来拜访殿下。” 说完，穆涵又看向柳衿的脸，见她眼皮终于动了动，樱唇几不可见地轻轻一启，飘出了一个字。 “嗯。” 嗯...... 什么意思，是知道了？是同意了？还是什么意思？ 穆涵完全猜不出柳衿的想法，急的直挠剑柄，等了好一会柳衿却始终没再说话，只能上前紧走两步，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木头戎。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管用。咳了两声，抬起手挥了挥，结果——那木头睁着眼却也像是睡着了一样，压根就不搭理他！ “她睡着了。” 终于，木头戎抬起眸眼，给了穆涵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说话的声音极轻极轻。 第九十三章 灭 之后的三天里，濂华寺每天都会有许明冲出现。每次来就是为了一件事，让柳衿把他的弟弟许明亦放了。 “不理，不管，不放。” 柳衿始终保持着这条“三不”原则，怎么都不松口。 “我觉得，我去把他打一顿吧，天天这么闹腾真是烦死人。” 终于，木头戎坐不住了，主动向柳衿请缨，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这也不失是一个好方法。”柳衿点点头，旋即还给木头戎出主意：“打完跑快点，别暴露了。” “好。” 木头戎十分郑重地领命，捏紧拳头就准备过去打架了。 刚刚才踏进院门的穆涵似乎听见了“把许明冲打一顿”之类的话，仔细再一瞧就看见木头戎面带杀气的朝院门口走来。穆涵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原来刚刚听见的话竟不是错觉…… “不能去！” 穆涵急忙伸手阻拦木头戎，可对方似乎没看见他一样，直接绕过他继续往外走。 “戎大人，许将军刚刚被昭王带走了！” 穆涵冲着木头戎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木头戎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穆涵，语气依旧淡淡：“哦，干什么去了？” “他们去剿刺客了！”穆涵连忙解释。 木头戎一听，脸上平静的表情总算有了些起伏，眉头微微皱了皱，又问道：“那我要去哪找他？” 穆涵额头两条黑线瞬间划过，抬起手抹了一把生出的汗，声音变得虚了好几度：“他们去剿灭刺客去了，戎大人还是别去打人了吧，不太好……” “难道——”木头戎慢慢将身子转过来，正对着穆涵，神色有些严肃，语气也变得十分正式：“穆大人其实不知道人去哪了？” “这……”穆涵感觉肝儿一阵一阵地疼，原地挣扎了好半晌，才咬了咬牙道：“对！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管他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不去打许明冲不就行了！ “哦。”木头戎沉默了少许时间又开口道：“那谁知道许明冲去哪了？” 一听这话，穆涵半边身子直接僵住，看木头戎简直像在看鬼一样…… 他该怎么再接话下去？ “好了，木头，你还真要去打许明冲啊？回来吧！” 柳衿出声朝木头戎笑了笑，转而又冲着穆涵招了招手，说道：“穆将军，你刚刚说昭王叫着许明冲去剿刺客了？” 穆涵面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朝柳衿方向迈出两步，拱手道：“回公主殿下，就在刚刚，昭王殿下命人来传话，说是在城北发现可疑窝点，疑似是对公主不利的刺客，点了许将军前往剿灭去了。” “昭王......”柳衿却是从整串话里捡出了这两个字，反复念了好几遍。 “呵，看来本公主这个皇弟对皇姐的事还挺上心，才刚来蔚蓝城没多久，就已经为本公主去灭刺客了。” 紧接着，柳衿从树下的椅子上缓缓站起了身，嘴唇略略勾起，话音带着几缕清风从院子里回荡了几圈，幽幽绕绕地飘入角落。 穆涵神色有些尴尬，沉了一会才又开口道：“公主殿下，昭王还让传话人给殿下也带了一句话来。” “哦？什么话？”柳衿这时已经站直了身子，正好正冲着穆涵，眼神灼灼扑来。 “昭王说，他会灭了这群刺客再来拜访公主殿下，作为见面礼。” “这是好事呀！”柳衿突然眉眼一舒，看似笑起来，轻柔的嗓音飘飘荡荡地被吹进院子里的穆涵和木头戎耳朵里，“这不省了我们自己的事了？以后穆大人也不必天天守着濂华寺了，本公主也不必整日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了。” 同样的话，木头戎听了，瞬间就高兴起来。可是放到穆涵那却不那么好过了，他左思右想，总觉得柳衿的话里还别有深意。 难道公主殿下是在暗指我办事不利，除不了刺客？ 正想着，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眼前快速栖上来一道黑影，就只听黑影毫不客气地道：“终于不用每天见到你了。” 俊朗的面容里，尽是对穆涵的嫌弃，简直多的都要溢出来了。 穆涵的肝儿又是一阵抽疼，他啥时候惹到这位大爷了？就算惹到了，这位大爷说话也不用这么直接吧？瞧瞧这话说的，多伤人！ 穆涵即使身为九尺高硬汉子，也有柔弱的一面，面对木头戎的毫不掩饰的嫌弃之色完全招架不住了。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真的不如不要见面的好，想想哪回见面，不都是他被木头戎和嗣音公主碾压欺负？ 穆涵心里越想越憋屈...... “咳咳......咳咳咳.......”周身溢满的尴尬只能靠他的几声咳嗽来强行掩饰一下，刻意回避开木头戎的目光，朝着柳衿拜了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静再平静一些，然而还是不免带出了些不悦情绪来。 “殿下，若无他事，下官就告退了，以后也不会在殿下眼前出现了！” “哎哟，怎么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穆大人怎么也跟个姑娘一样这么爱生气？长了这么大个儿，啧啧啧，还站的这么端正，把本公主的太阳都给遮住了！” 穆涵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还特意抬起头望了望身后，果然是一片耀眼阳光。 “那下官就不妨碍殿下晒太阳了，下官告退！” 穆涵丢下这句话，就逃也似地转身便走。 “穆大人，若是刺客剿灭了，别忘来告知下本公主！本公主好再给你安排个别的活儿干。” 穆涵的红脸霎时间黑下去一半，脚下步子一阵错乱，差点跌倒。 不行，他要去后山找某人告状去！这公主也太欺负人了！ “你说，那个姓许的能灭掉刺客吗？” 穆涵狼狈的身影才刚刚消失，木头戎就变得正经起来，看向柳衿的眼神里溢出浓烈的担忧。 “姓许的能不能剿灭刺客我才不管，我感兴趣的是昭王柳沁能不能灭了刺客。” “那我们就在这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等消息吧。”木头戎的眼神里已经被柔意浸满，再也不见忧色。 “还是我家木头戎会享受啊！”柳衿似笑非笑地附和了一声，可转眼就嫌弃地挥了挥手：“你也躲远点，身子站这么直，碍着本公主晒太阳了！” 第九十四章 镯子 “公主殿下，阮乔姑娘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只要不再受什么刺激，以后就会跟正常人无异了。” 皆无一边摆弄着他的药箱，一边向柳衿交代阮乔的近况。 “很好。”柳衿对皆无的医术越发满意，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眼睛顺着皆无的动作扫了扫药箱，笑道：“皆太医医术高明，本公主这几日一直在想该赏赐你一点什么。今儿看你如此喜欢摆弄药箱，不如本公主就赏赐你一个袋子吧。” 皆无一向淡然的面庞有些异色飘过，眼神有点懵，一时间没明白柳衿口里提的袋子是什么意思。 说他喜欢药箱，所以送他个袋子？这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 “殿下，不知是什么袋子啊？”皆无停下摆弄药箱的动作，在柳衿面前头一次有些好奇的神色流露出来。 柳衿原本不打算卖关子，可见皆无难得露出跟平日里的淡然不同的神色，不由觉得有趣，先是绕着他的那个宝贝药箱打量了一圈，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没什么，就是一个装你这个药箱的袋子。” 皆无听了柳衿的回答，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起伏，眼看着那股好奇劲儿一点一点的消失，重换上了一副淡然模样，头低了下去继续摆弄他的药箱去了。 “看来皆太医不太喜欢本公主的这个赏赐啊。” 皆无的手从药箱里掏了掏，拿出来一个跟上回包毒镯子一样的纸包抬起头看向柳衿，将纸包递了过去。 柳衿自然不会接，只是一双眼打量着那个纸包不说话。 “经过那只淬了毒的金镯子的启发，下官也给殿下做了只镯子。” 皆无说话间已将纸包打开，里面躺着一根彩线编织的手环。 “因为下官财力微薄，只能弄来一根手编的。不过，这镯子工作精致，最主要是花色繁多，戴起来也不会比金的差。”皆无像是小摊上贩卖首饰的商人一样，竟是一板一眼地介绍起手里的镯子，大有一番要卖出去的架势。 “你这也能称作镯子？”柳衿黑线。 “能。”皆无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本公主只想知道你在上面淬了什么毒。”柳衿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离那个被夸的“镯子”远了一些。 “殿下还是这么幽默。”皆无难得跟柳衿开起了玩笑，手里的“镯子”被举了起来，刻意在柳衿眼前晃了晃。 “下官将这只镯子在特制药水里浸泡过，有股淡淡的药香味，可以起到安神助眠的功效。” 柳衿这才仔细闻了闻，果然鼻间扑过来一阵淡淡药香，香味钻到鼻子里的瞬间，感觉整个人清明了许多。 “这顶多是个手环，何以称作镯子？”显然，柳衿依然在为皆无嘴里的“镯子”的比喻耿耿于怀。 “哦，一个名字罢了。”皆无淡淡地回了几个字。 “哈哈……” 柳衿不由笑了起来，突然觉得皆无一板一眼的样子有趣的很。 “怪不得你叫它镯子，原来取得名字是镯子！”说完，便伸手将“镯子”接了过来。 “颜色确实挺多的，味道也挺好闻的，回头你再多做两个给本公主。” 皆无却已经又将头微低了下去，没有作声。 柳衿瞥了眼那黑漆漆的脑袋，竟然“讨价还价”起来：“大不了本公主多给你两个袋子！” 皆无嘴角抖了两下，才很是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回道：“好吧”。 “只是——” “什么？” “我得问问镯子的主人，这镯子还有没有。” “哦？什么主人？” “公主殿下，其实，这镯子不是下官买的，是昭王殿下拿来的，特意嘱咐下官转送给公主殿下的，只是下官中间给它加工了一下。” “哦？看来这里面还有故事啊。” 柳衿的眼神瞬间亮了好几度，回过身朝着屋里摆放的椅子走去，边走边朝门口招呼：“木头戎，这儿有好玩的，要不要进来一起听听？” “来了！” 只听外面的人才刚回了俩字，人影就已经闪进了屋子里，速度别提多快了。 “说说吧，怎么认识的昭王？” 柳衿显然已经抓住了皆无话里的重点，她不问“镯子”的故事，反倒是先对皆无如何会帮昭王带东西而起了心思。 皆无像是早就料到柳衿会如此问，神色没有丝毫过多的变化，轻轻抬起头，向柳衿解释起来。 “早些年，下官在外游学因为某些事结识了昭王殿下，至于什么事，公主若感兴趣可以问昭王。” 话已至此，柳衿也不便再继续往下问究竟是什么事，但是她不问不代表不会派人去查。 “好，那镯子呢？”不由拖长了尾音。 “这个是昭王殿下交代送给公主的，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或者公主想了解镯子的具体故事，还是麻烦公主自己去问昭王。” 这……柳衿有些生气了。 皆无半弓着腰，慢条斯理地说话声气得柳衿只想掀桌。她能把这人给一脚踹走吗？怎么说话比木头戎还气人？！ “公主殿下，下官看你体内肝火有过旺之趋势，要注意控制，不宜动怒。下官这配有一个药方，刚好可以帮公主降火。” 皆无不知何时已将头抬起来，看着柳衿的面色淡淡地“下了方子”，接着又从药箱里掏出了一张纸。 “少听你说一句鬼话，本公主的火就能降下去了！” 柳衿甩甩袖子，直接不再理会皆无，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了。 木头戎见柳衿被气跑了，亦是有些生气地剜了眼皆无，哼了一声：“谁叫你乱说话的？” “非也，这药方你拿去，记得让公主按时喝药。” “算了吧，上回听你的让她喝药，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看，这回你自己说去！” 木头戎丢下这话，便也转身就走。 “哎！” 望着前后离自己而去的两道背影，皆无重重叹了口气，将药方叠了几下重新塞回了药箱里。 “十九！” 柳衿刚从屋里走出来，就喊了一声。 深灰色身影如往常一样闪身而出，在柳衿身前两步远处停下。 “主子，属下已经派人去盯着了，想必不出今晚，那群刺客就会被昭王和许明冲带的人给灭了！” “本公主觉得，明天可能就能见到那个便宜弟弟了。” “哦？主子为何这么说？” 柳衿缓缓抬起手来，慢慢展开，手心里躺着一根五彩手环。 呵…… “探门礼都送了，登门还会远吗？” 第九十五章 木头送木头 “这镯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木头戎走上前一步，眼睛直勾勾盯着柳衿手里的五彩手环，眉心皱成了一团。 “这药香味儿，本公主倒还挺喜欢的。”柳衿说着，将手环放到鼻下，轻轻嗅了嗅，顿觉头脑清明起来。 “这，你怎么什么都收啊！” 一只手突然从眼下掠过，柳衿只觉手里一空，手环便不翼而飞了。顿觉哭笑不得，将眼神投向某处，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还带抢的？” “送我吧。”某人丝毫不客气，不等柳衿回话，已经开始扯开系扣往手腕上套了。 “喂，你！”柳衿一阵恶寒，声音几乎都打转儿了：“这是姑娘家带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套上算怎么回事，难看死了！” “那个许明亦不也带了金镯子么？”木头戎竟是拿别人说事，试图挡住柳衿的口。 “胡说，你跟他能一样吗！”柳衿眼神立刻凌厉地剜了过去，看起来是被木头戎的话给气得不轻。“他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死木头，你存心要惹我生气是不是？！” “不，不是的！”木头戎当下就慌了，他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一时头脑发热就把那根五颜六色的玩意儿给抢了过来，还非想着要往自己手上套，更是不过脑子的把许明亦都给搬了出来......看出柳衿这次是真生气了，木头戎又恼又恨，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也是头一回，他竟是一眼便看出来了柳衿为何生气。 “还我。” 柳衿探出一只手，在木头戎身前展开。手心朝上，露出深浅不一的掌纹。 木头戎本想着再僵持一会，可柳衿一发怒他就慌了，几乎二话不说就赶忙将东西还了回去。 将手环接过，用力捏了两下，才让怒火悄悄平静下一些，朝着这木头愤愤道：“才几天功夫都学会上手抢了？” “我是怕这手环再有别的问题……”木头戎苦着脸解释了一句。 “哦，没事，反正我也不带，我给阮乔带。”柳衿甩了甩手里的手环，看着像是在笑，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叫人看不真切。 “……” 木头戎直接无语了。 不过，再一想，她爱给谁带就给谁带吧，总之她自个儿别带就行了！ “这个颜色我不喜欢，等换一条好看的我再带。”还未等木头戎彻底放下心来，柳衿的一句话又再次戳中了他的小心脏。 “……” 木头戎再次无语。 “你就这么喜欢带这些东西？”眉毛都几乎跳了起来。 “嗯？” 柳衿对于木头戎的问话有些不解，旋即才扭了扭腰，一只小手摸了摸脸框，嗔道：“少女的天性，你不懂。” “丑，怎么弄都丑。”木头戎嘴里发出一阵哼哼。 “死木头，说谁丑呢？”柳衿立刻就跳了起来。 “不是说你，我说那手环呢……我回头给你做一个木头的给你带，好不好？”立刻便妥协了，没办法，柳衿一生气，他就心慌意乱的，只能顺着说，完全不敢反驳...... 柳衿眼角止不住地抽了好几下，嘴角也是忍不住地抽了抽：“有毛病吧你，谁会带木头镯子？” “我会刻花。”木头戎十分认真地解释。 “那你怎么不刻朵花，挂在衣服上？”柳衿狠狠白了眼木头戎，怎么感觉这木头今天故意在逗她玩呢？越来越讨人厌了！ “好主意，我这就去！” 谁料，木头戎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跑没影了！ “……” 柳衿白皙的脸瞬间转黑，想伸手去扯住木头戎的袖子，却连他转身离开撒下的一缕尘土都没捉到。 接下来的一天，木头戎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直到柳衿坐在小院里开始用晚膳了，某木头才现了身。 “给你的。” 随着一句话落，桌上便多了一个木头做的东西。 之所以用东西俩字来形容，是因为柳衿完全分不清这是个什么。 姑且可以称得上头发的几缕蜿蜒盘旋在头上，完全分不清是什么发式。然后便是一张坑坑洼洼的脸，之所以用这个词儿形容，是因为雕刻它的人的技术着实不咋地，一片深一片浅的，完全惨不忍睹。还有就是，那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没有一个不歪歪扭扭的，凑在一起完全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鬼。 接下来，该说说“衣裳”了。木头戎从柳树上扯下来了几片叶子，用细线穿在了一起，然后在这个“鬼东西”上围了一圈，最后还在胸前打了个结。 柳衿看了一眼这东西后，心里一阵颤颤，立刻就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抬起头朝木头戎瞪去，阴测测：“你要是敢说这东西做的是本公主，本公主非扒了你的皮，然后再丢到后山里活埋！” “额……”木头戎被柳衿的这幅凶相吓得身子晃了几晃，眼神一时间闪烁不定起来。感觉柳衿越来越冷下去的气息，紧张地抿了抿唇，磨蹭了半天才出声商量：“只活埋行吗，别扒皮了。” “……噗”柳衿憋了半天的气势被这句话顷刻间给击溃，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寒气也提不上去了，看着桌子上的“鬼东西”，越看越不顺眼，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不过，正面强攻不下不要紧，她可以绕道中路迂回出招啊！ “你这呆蠢木头，知不知道，先扒皮再活埋，是一个顺序，二者缺一不可。”于是乎，十分“语重心长”地讲起了道理。 “不知道！”木头戎想也没想便回了柳衿。 “原先不知道不要紧，现在本公主跟你说了，你知道了就行。”柳衿笑，死木头，你接着装啊，看本公主今晚上不好好收拾你！ “可是……”木头戎还是接受不了柳衿的说辞，两只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还是完全没懂的样子。 想想，又不有开口：“你要是把皮扒了，这人还能活着吗？要是没的活了，那接着埋的话还能叫活埋吗？”是不是改叫“死埋”比较准确？ 哟，开始反击了…… 柳衿秀眉一挑，冷冷哼了一声，“那就死埋好了，你想试试吗？” “不想！”木头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哼，做个那么丑的木头人竟然说是本公主，我看你确实是不想活了！扒皮埋了你都算轻的！” “嗯？”木头戎却是疑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桌上“鬼东西”，说道：“可这是我啊！” “……” 柳衿彻底懵了。 “那你刚刚说不想扒皮想直接活埋的意思，不是承认的这个东西是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表达我不想被扒皮，但是可以接受活埋的意思罢了！”木头戎挺了挺背，声音朗朗出口，“不过——”，眼神变得灼灼，十分严肃道：“死埋不行！” “你走开，今晚的饭没了！”柳衿怒。 “哦，你想我走到哪去？”木头戎挠了挠头。 “去墙角面壁思过去！” “哪个墙角？” 墙角很多呀，不说清楚怎么行？ 第九十六章 又来了个小贼 “去我看不见的墙角蹲着去！”柳衿咬牙，然后在桌上盘子里扫了一圈，夹起一根青菜杆放到嘴里，咔咔咬了好几下。 这声音…… 木头戎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等等！”柳衿停下咀嚼动作喊了一声，抬起手敲了敲桌子，嘴唇动了动：“把‘你自己’带走，太丑了，放这影响本公主进食。” “不！”木头戎却是直接拒绝，十分不容商量的语气，声音一时间飘得老远，再次开口时人已经走出了院子。 “送你的，你就得收着！好好收着！” 这听起来竟是那般霸道，丝毫容不得人拒绝！ 行啊，你送东西不让人不收不要紧，你好歹送个好看点的啊！大晚上的弄个“鬼东西”还不够吓人的！ “嗝……”柳衿控制不住地打了个饱隔，重重吐出口气，自言自语道：“好吧，我这是直接给‘吓’饱了。” “噗嗤……” 旁边看热闹的某人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哈哈，噗嗤……”接二连三的笑声此起彼伏，最后连饭桌都在某人笑得颤抖的身子的倚靠下跟着颤起来。 “你们几个……”柳衿脸色一凝，做的一副友善慈爱的目光一一从这几个人憋笑的脸上扫过，磨牙道：“这是想造反不成？” “不，不敢！” 阮乔最先出声，连忙撇清关系，小手不停地摆着：“主子，奴婢不敢造反，奴婢没笑。” 柳衿眼角又是一跳，当她瞎吗？那小脸憋笑憋的都快内伤了，还不承认！ 这个小瘦丫头明显学坏了啊！ “嘻嘻，主子，如此一说，我也没笑，我吃饭还来不及呢，哪有空笑啊！” 梨湘鼓着腮帮子朝着柳衿挤了好几下眼睛，还不忘为柳衿出主意：“那木头手艺太差了，依我看直接给他丢出去得了！” “你们几个就装吧！” 柳衿又将视线投向某只老狐狸，怎么，还在静观其变伺机而动呢？ “嘿嘿嘿嘿……”许贺直接迎上柳衿射过来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将五官一拧，笑得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辣眼睛啊简直！ “停！别冲本公主笑，丑死了！” 柳衿忍无可忍，伸手拿起桌上的木头人，紧紧一握，起身朝着院门口走了。 余下的三个人，同一时间都低下了头，余光瞧着柳衿的人影消失了，终于松了口气。 “哈哈哈……” 三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哈，一群脑袋有毛病的。” 一道突兀的男声从某个墙角里轻飘飘地传了出来，恰好飘进了从边上路过的柳衿的耳朵里。 “谁在那？” 柳衿脚步微微一顿，双目凌厉地扫了过去。 角落里一片漆黑，原本院子里是有灯笼照明的，但怎么也有照不到的地方，而这个角落就是好巧不巧处于一处黑暗里。 隐隐约约地，仿佛看见个人影蹲在墙角里，却怎么也看不清。 被柳衿严词问了话，黑影并没有立刻动作，也没有出声回应。过了好一会，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终于，角落里的人无法再忍柳衿刀子般的冷凝注视，才发出了一阵咳声。 “咳咳咳咳……” 咳嗽声从角落里一下一下带着某种节奏飘了出来，声音里还夹杂着浓浓的尴尬。 “出来！”柳衿又是一声厉喝。 同时，只听角落里发出了一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衣衫蹭着墙壁发出的声音，又好像是脚底碾着泥土沙砾的声音，在这偏寂静的夜里听得十分清楚。 又等了好一会，见那黑影还是没有主动现身的意思，柳衿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右侧的手在淡淡月下缓缓抬了起来，微微高过头顶，做出了一个手势。 聪明的人此时怕是都想到了，柳衿发动了“召唤”十九的指令。 “蹭蹭蹭”几声细微响动，在旁人耳里听起来更像是风吹草叶的声音，而实际上却是十九发出的声音，随着声音发出，十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柳衿身旁。 无需多言，柳衿只是给出了一个眼神，十九便立刻会意。几乎用了无法用眼睛去捕捉的速度，只瞧见十九人影一晃，完全还没有看清楚用了什么动作，墙角处就多了一道黑影。 “哎哟，鬼呀！” 紧接着，便传出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是吊着嗓子的一声吼，震得墙壁都晃了好几下。 与此同时，柳衿身后的院子里，梨湘三人听到动静，全都急急火火地走了出来，最前面的许贺几乎已经是颠着小脚在跑了，脸上全是惊慌忧虑，小眼瞪得贼亮，直到瞧见柳衿本人安然无恙地在那站着呢，才总算大大松了口气。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这又是怎么了？大晚上吃个饭也心惊肉跳的，你没遇到什么事吧？” 许贺的细嗓子一吼出来，除了这尖利的嗓音外，柳衿别的声音就别想再听见了。一边暗骂许贺这老狐狸坏事，一边将目光射了过去，“老狐狸，你是吃饱了撑的吗，喊这么大声作甚？还是，特意选了个晚上练嗓子？” 许贺原本奔跑着的脚步骤然一停，表情瞬间一变，眼睛提溜一打转儿就对上了柳衿的目光，将细音儿压得低了一大半，龇着牙道：“老奴这不是担心殿下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贺声音一低下来，墙角里的声音便听得清楚了些。 “主子，抓到了！是个小贼！” 十九沉闷里透着寒意的声音盖过了许贺的声音，将柳衿的视线给引了回去。 “小贼？”哪来的小贼？ 柳衿秀眉皱的厉害，“小贼”一词儿不由地就让她想起了初到濂华寺的时候，木头戎也是被认成了小贼。 请问，这濂华寺是有多招贼啊？还是，是她这个嗣音公主体质招贼？ “误会，误会，我不是贼！” 突然，一道清冽洪亮的声音从墙角处传来，听声音还带着些稚气，只是尾音略微扬起，现出一些喜悦。 “喂，你轻点，很疼的！”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听音不难辨别出此时的他正在被十九押着，却又挣脱不得，语气里极尽委屈，像是受了莫大的欺负一样。 “商量下，你能不能先把手松开？或者，你轻点用劲儿？你瞧你这样死命扭着我的胳膊你也怪累的！” 少年略带讨好的语气又紧接着从嘴巴里蹦出来，像是在街上买菜讨价还价一样。 “出去！”少年话说了那么一堆，十九只是冷冷地回了俩字，丝毫没有被影响。 柳衿的眼睛一直盯着墙角处那似乎被推搡着慢慢走到光下来的人影，面露思索。 少年甫一被推出来，第一眼就瞧见了柳衿，立刻便甜甜地笑了起来。 “皇姐，吃了吗？” 第九十七章 出人意料的来客 柳衿不由朝自己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就只有梨湘、阮乔和许贺三人，所以，那人嘴里喊的皇姐是她？ 如此一想，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只是，这打招呼的方式也忒特别了点吧？！ “你是谁？” 虽然心里已经对此人的身份有了推断，柳衿还是想听听那个人自己如何说。 少年此时已经被十九推着走到了光下，身形和样貌逐渐在众人面前显现出来。 “姐，我是柳沁啊！” 柳沁的胳膊由于被十九抓着无法动弹，又想吸引柳衿的注意，遂抬起脚跳了两下，大有一副“快看我快看我”的架势。 柳衿被他这有些滑稽的动作引得直想笑，他在光下无论是样貌还是动作都那般耀眼，无比清晰地闯进她的视线里。直到多年以后，柳衿每每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心里都难免腾起一阵翻涌和唏嘘。 少年肤色略黑，脸上有几处皮肤被晒得有些脱皮，可见是长期在外奔波所致。他有一对很亮眼的眸子，晶亮出尘，却不似木头戎那般清澈无波。这是一对内里有些故事的眸子，长期的压抑、困顿似乎都被存在里面，只是被小心地藏在眸眼的最深处，不会轻易流露。他最想让人看到的，是他无比甜的笑和一直发亮的眼。 柳沁的五官看起来跟柳佩有几分相像，只是柳佩眉眼流露出的是温婉，举止娴雅矜贵，柳沁则完全相反。他的眉眼流露出的是狡黠，还有股机灵劲儿，言谈举止太过活泼，一般人很难招架得住。 这不，刚见到柳衿就已经“熟络”成这般了。 听听这柳沁说的话，好像自己跟他多熟悉似的！柳衿在心里暗暗编排了一番，并没有给他什么回应，可柳沁却依旧朝她十分热络地打着招呼。这孩子看起来还挺自来熟的......只是，别人不敢说，她柳衿还真是在今天之前不知道有柳沁这么个人啊！ 柳沁在那蹦跶半天，见柳衿只是望着自己，嘴角若有似无地翘着也不说话，面上的表情更是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最主要的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自己跟她打招呼？柳沁终于有点等不下去了，胳膊被十九抓着始终抽不出来，心里顿时有些挫败，小脸上的阳光瞬间就消下去了一大半。 “皇姐，能叫这位大哥先把手松开吗？” 这声音，较他之前的打招呼的热络劲儿完全变得有些低声下气了，脑袋紧跟着微微一垂，别提多委屈了。 “你左一声皇姐，右一声姐姐，叫的可真是够欢快的。”柳衿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嘴，而后朝十九使了个眼色，十九便放开了手，只是眼睛还是盯着柳沁一动不动，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 “哇，总算被放开了。” 柳沁立刻展颜一笑，用力甩了甩胳膊又蹬了蹬腿，一眨眼的功夫还没过，人已经像是被放开缰绳的马儿一样，欢快地朝着柳衿站的位置跑过去。 “那是，必须要欢快，见了姐姐真的太开心了！”边跑嘴巴还不闲着，在他眼里仿佛只有柳衿一个人，其他的全都看不见，眼珠子里亮闪闪装着的也都是柳衿的小脸。 柳衿不动声色地开始在脑子里搜索跟昭王相关的情况，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少根筋的少年应该不是她那个便宜皇弟。直接忽视了朝她跑过来的动作，微微歪头，眼睛朝着梨湘寻了过去。 ‘是不是他？’眼神已经问出了心里想问的话。 结果那丫头比自己还不如，回过来的眼神全是迷茫。 ‘我压根没见过昭王，不知道是不是啊！’ 柳衿嫌弃地瞪过去一眼，又将头给转了回去。恰好，柳沁已经来到了她身前不远处，正眼光灼灼地望着她。 那眼神里有兴奋，有期盼，有爱慕（？），总之就是一种很喜欢柳衿的满含情谊的眼神。 柳衿当时真想一脚踹过去，这货从哪捡回来的，跑这里来认姐姐？看那殷切的小眼神，合着她不认他都不行？ “姐姐这是不认我？” 柳沁似乎已经发现了柳衿眼神里的疏离和冷淡，甚至还有一丝怀疑都叫他给看出来了，不由有些失落。若换到平时，这么一个天真活泼把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毫不隐藏的小少年，柳衿应该不讨厌才对，可一想到这人是柳佩的亲弟弟，自己父皇的龙种，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于亲情，实则是有些淡泊甚至是排斥的。 “仅凭你一言，还有你的出场方式，本公主很难不怀疑你的身份。”柳衿淡淡开了口。 “其实我——”柳沁被柳衿这么一说，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抬起手挠了挠头，才吐着舌头道：“我本来打算明日来正式拜访姐姐的，只是今晚把刺客剿灭了后，一时心血来潮，就想先过来瞧上一眼，本来就想偷偷瞧一眼的！” 柳衿不由黑线，瞧这孩子的比喻，什么叫心血来潮偷偷瞧上一眼？当她是某某家的小姑娘呢？ 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也毫不掩饰地嫌弃了一把。 “你是如何进来的？” “翻墙！” 柳沁挺了挺胸，一副很自豪的样子，就好像在说“我会翻墙，厉害不？” 柳衿接着黑线又冒出来好几条。 “你刚刚所说的刺客是？”不由扬了扬声。 “这个——”柳沁声音一顿，伸手揉了揉左腿，“姐姐，我刚刚翻墙的时候把腿给碰到了，能不能先赐个座，我再给你慢慢说刺客的事？” “许贺！”柳衿喊了一声。 许贺本来还觉得自己在边上看戏挺自在的，结果一被点名，心里顿时慌了一下，然后才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回道：“老奴在呢！” “还不赶紧给昭王搬把椅子来？” “好来！” 许贺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有些“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去搬椅子了。 完了，要错过好戏了...... “梨湘！”柳衿又喊了一声。 二号看戏者梨湘也只能惴惴地应了一声。 “什么事啊，主子？” “去把皆无叫来。”柳衿终于想起了一个人。 第九十八章 热闹 听到皆无这个名字，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柳沁。他的眼波荡了荡，只是略微一动心思，就似乎立刻明白了柳衿的用意。 咧嘴笑笑，朝着柳衿哈哈道：“对了，皆大夫把镯子给你了么？” 这一句十分平常，几乎听不出有什么特殊含义的话，听在柳衿耳朵里，却是传达了一条很关键的讯息。看来，她这个皇弟挺聪明的，既然立刻就能想明白自己叫皆无过来的用意，并且打着哈哈就把话语轻巧地给带了出来。 不简单啊！ 不由又细细端详了柳沁一番，这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少年，还是一副如沐阳光般的活泼劲儿，只是眼神里确实含了些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深邃和心机。心思一动，眼睛又朝他身上瞟了瞟，好歹也是个皇子了，一身衣裳却看起来普通的很，左边小腿位置，裤子上还被蹭破了一块，带着些血迹和泥土。 这略微一愣神的功夫竟是忘了柳沁刚刚的问话，柳衿一贯端的镇定，十分随意地那么一问：“你刚刚说的什么来着？” 柳沁笑得更加欢快，觉得柳衿在自己面前越来越随意亲近了，完全不在意柳衿压根没听他说的，反倒是十分认真地又重复了一下刚才的话：“姐姐，我是问皆大夫有没有把镯子给你！” 哦，总算是想起来了。 “给了，刚还想问你，那镯子你可还有别的？” 柳衿亦是平常地一番回应，完全没有被人“看穿目的”的窘迫感和压根忘了人家问的什么的尴尬。 柳沁像是终于被柳衿正视，瞬间开心起来，情绪全都放在了脸上，不过还没开心过一眨眼功夫，脸又垮了下去，闷闷地说道：“那镯子是我自己编的，就那一个，现在没有了。” “哦，那就算了。” 柳衿也不在意，转头又看向了梨湘，不由皱了皱眉：“你怎么还杵在这儿？不是叫你去找皆太医吗？” “啊？还要去啊？”梨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已经被看穿了吗，怎么还要去找人呢？ “没瞧见昭王的腿伤到了么？”柳衿冷冷地哼了一声。 “哦哦哦！”梨湘这才猛然反应过来，然后便飞快地转过身，跑得简直比兔子还快，哪像受伤刚愈的？ “其实，这点伤，不碍事的......”这下，换柳沁有些不好意思了，手往下伸了伸，手指摸了摸伤口，确实有点疼，可是他确实也不会把这点伤放心上。 之所以跟柳衿说腿疼想要把椅子坐坐，也只不过是想在姐姐面前刷点存在感罢了。或者，也可以理解为“撒娇”。 当然，柳沁的这点小心思柳衿是没有发现的，因为，柳衿懒得去想这么多…… “昭王殿下还是小心些吧，伤口虽小，可是上面沾了泥土，要是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少女轻言细语却又怯怯的声音从某处飘了出来，一时间成了瞩目焦点。 柳衿一听说话的声音便知道是谁，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看向柳沁时多了层兴味，很想知道她这个聪明弟弟会怎么接话。 “多谢这位小姐姐，我受伤早就习惯了，这个完全算不得什么，小姐姐不用担心。” 真是个十分礼貌贴心的回答呢，只是……这么一来就不好玩了呀！ 柳衿嘴角一扬笑出了声，往袖子里掏了两下，小手拿出来的时候掌心里便多了个五彩的手环。 “瞧你这小丫头这么关心昭王，这是昭王亲手编的，就送给你吧！我这算不算是借花献佛？” 阮乔一听，小脸立刻就涨得通红，手紧张地握了握，完全不知该往哪里放了，这个是突如其来的赏赐是该领还是不该领？ 场面一度有些莫名尴尬，可持续了没一会便被柳沁的一声朗笑给打破了。 “哈哈，这个就是我无聊时编的小玩意儿，难得皇姐这么喜欢，还能想起来送给关心我的小姐姐，皇姐想的可真周到！” 呵，瞧这张嘴会说的哟！柳衿都想夸几句了。不过，若是不拆台不嘴毒，她就不是柳衿了，亲爹都照样怼，何况是个便宜弟弟？ “别这么夸我，本公主只是觉得它不好看而已。” 不、好、看...... 这…… 被这话提到的两人同时变了脸，阮乔还好点，毕竟已经习惯了柳衿的嘴毒，只是心里稍微咯噔了一下，再想想也就没什么事了。可柳沁哪里遇见过柳衿这样说话直接的人，一张脸先是黑了一下，紧接着又转青，最后又变成了红，总之五颜六色切换自如，就是没有一个颜色是正常的。 “姐姐，你真爱说笑，呵呵呵。”好尴尬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结果柳衿却丝毫不打算给柳沁“活路”，想也没想直接把台阶都堵死了，只听她幽幽地又添了一句：“认真的。” “额……好吧……那我，以后若是有机会再编一个让姐姐喜欢的。”柳沁这话说的简直太励志了，连他自己都当真了。 “呵呵，好呀。”柳衿笑了，虽然现在是晚上，可她周身却是阳光灿烂的。 阮乔这边，瞧见柳衿一直举着手，看来说送自己手环的事是真的，只能往前走一步靠近柳衿，伸手将手环接了过来。 “奴婢多谢主子，多谢昭王殿下。” 举止确实谨慎有礼，看来这几日时间里，阮乔在学习规矩上下了不少功夫，也算得上是用心了。 柳衿将阮乔的表现看在了眼里，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眼便过，脸上挂起了个微笑。而在阮乔心里，柳衿的这记笑容着实意义非凡，深知得到了她的认可，不由心里欢喜起来。 小心的将手环的系扣解开，套到了手腕上。那里原本有一只柳衿赏的翡翠镯子，两只“镯子”靠在一起，倒也是蛮好看的。 “椅子来了！”声音突兀传来。 许贺的人未到，声先到，震得在场三人耳朵直发颤。 “今晚还真是热闹啊。”柳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尾音卷着弯儿，听起来有些挠人。 话音方落，没想到，一直未现身的木头戎却也是突兀地发了声，同样是未见其人只闻其声。就只听他说了句：“我刚刚听到声音，就来问下，你没事吧？” 柳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除了几棵树在夜色下张牙舞爪，连木头戎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瞧见。 “没事。”虽然知道木头戎是在关心她，不过语气里却是听不出开心来。 “让你去墙角思过，谁叫你过来了？”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第九十九章 从哪捡的 “我在墙角呢。”某木头严肃回了一句。 “那思过呢？”柳衿挑眉。 “正在思。”回地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 柳衿眉毛已经挑到了最高处，挑的不能再挑了，才冷哼了声：“好好思你的过，安静蹲你的墙角，少插嘴！” “是。”木头戎竟然乖乖听了话，真的不再出声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柳衿和木头戎两人喊话的柳沁已是一脸八卦之色，椅子都顾不上坐了，就赶忙问柳衿：“那人是谁呀？”一对眸子亮地惊人。 这，八卦欲望太强烈可不是什么好事…… 柳衿思绪快速一转，就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起来：“不认识，一个胡乱搭讪的，你们谁认识？” 这话是看着许贺和阮乔问的，许贺自是不必说，精得很，连忙就摇头称不认识。阮乔不想说谎，可也不敢拆了柳衿的台，只得低了头不做声。 “不，不认识。”半晌，才如蚊子般极小声地怯怯回了一句。 “呵呵，既然是个不认识的人，那我们就不管就是，姐姐不如听听我带来的故事，如何？” 柳沁适时地将话头给接了过去，一边说一边向后退了两步，退到椅子前面坐了上去。他坐姿很端正，腰背挺得笔直，此刻看起来终于有了些皇子该有的气场。 柳衿早就看出柳沁有点小聪明，竟不想还能如此善解人意，不由对他又有了另一层认识。 “哈，我倒是想听你说说，可你坐着我却还是站着，真是怪累的。”说罢，还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柳沁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天色，朝柳衿暖暖笑道：“我看天也不早了，想必姐姐也累了，今夜我冒昧来访也着实有些不妥，不如我明日一早再来正式拜访姐姐，再同你讲讲弟弟的故事如何？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觉得有些困了。”柳衿的眼神开始泛起一层混色，眼里的光晕也淡下去不少。 抬起手揉了揉眼，此番再一开口竟是连声音都听着带了困意：“啊……那我先去就寝，你在这等等皆无，把伤口包扎处理好再走吧！” “嘿嘿，姐姐对我真好！”柳沁笑得眉眼都弯了。 柳衿见柳沁笑得开心，觉着自己要是没表示一下确实也不太好，于是乎回了他一个没太投入多少感情的笑，微微一点头便转身准备去就寝了。 刚走出去没两步，梨湘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而她身后不曾见任何人跟着。 “跑什么，累成这样，让你找的太医呢？”柳衿扫了眼梨湘，见她跑的满头大汗的，不由将语气放柔了些。 “在后面呢，那太医性子慢走路也慢，主子又不是不知道！”梨湘边说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主子这是要去哪啊？”发现柳衿要离开的动作，梨湘又忙问起来。 “你主子困了，要就寝！” 柳衿蹭着梨湘的衣服边儿就走了过去，梨湘飞快地瞟了眼依旧坐得端正的柳沁，才转过身跟上了柳衿。 “主子慢点走，奴婢扶着您呐！”梨湘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殷勤探出了小手。 外人乍看之下，都不由赞叹，好一副主仆有爱的画面！可事实却是，梨湘的小手才伸到柳衿胳膊上，还没等搀过去就被柳衿的手给拍了一下。 疼啊！ 梨湘将手收回一看，白嫩嫩上红了一片。可这坏主子却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往前走。梨湘撅了噘嘴，朝着柳衿的后背做了个鬼脸。 “周梨湘，你是腹部被刀子捅了，还是腿被刀子捅了，走得这么慢？” “我以为你不需要我扶着呢！” 梨湘依旧摆出一张委屈脸，可脚下的步子却迈地飞快，再次追了上去。 两人很快就走回了“小心火烛”，柳衿推开门径直走到桌子旁，端起壶对着嘴猛灌了几口凉茶。 “主子，这茶又凉又乏的，你怎么喝了！” “没事，哪里这么娇气！” 柳衿全然不在意，喝完后还打了个“饱嗝”，扯过一叠袖子擦了把嘴。 这，哪里像个公主呀！ 梨湘简直想仰天长啸了。 “看你那不怀好意的小眼神，又在心里说我什么坏话了？” 柳衿往椅子上一坐，朝梨湘抛去一道精明满溢的目光，直接就将那小丫头里里外外看得透透的。 “我哪敢说主子坏话，主子对我这么好，我夸主子都来不及呢，又怎么——” “停！说重点！” 梨湘那边还没表完忠心呢，柳衿直接就把话给她打断了。 “呵呵呵……”梨湘回了两声干笑，往桌子的另一头走过去，直接坐到了柳衿对面。 “主子你不是困了吗，现在就寝吗？”从对面看过去，梨湘笑得那叫一个甜。 “切……”柳衿翻了个白眼，挥挥手道：“就什么寝，本公主又不困！” “主子，你刚刚不是说你困了吗？”梨湘不由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又是哪里听岔了。 柳衿的右手停在茶壶上，手指抚摸着壶身上的花纹，指甲轻轻往上一扣，发出“叮”地一声脆响。 眉眼一抬，恰好打在光下，将眼仁儿里的点点精光投的明晰起来。 “今晚确实不想听他说的，翻墙来是由他，说故事也由他？哪能全都顺着他！倒不如早点休息，好看看他明天究竟能带来什么故事。” 梨湘还是没听懂柳衿话里的意思，眉头紧紧皱着，眨眼功夫似乎终于想明白了，猛地抬起手拍了拍头，喊道：“主子，你可不就是困了吗！” 柳衿这边，回给梨湘的依旧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上回你说的昭王的事，还有什么落下的，现在都跟我再细细讲讲。” 梨湘一听，眉头更加皱了，牙齿咬了咬唇，才试探问：“主子，你还记得多少？”该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让她从头开始说吧？ “昭王，叫柳沁，父皇捡来的。哦，还有，他跟柳佩是一个母妃。”柳衿开始在脑海里搜索有关于柳沁的情况，“对了，他是从哪里捡回来的？” “什，什么？” “就是他原先住在哪，又是因何现在才被父皇捡回来？” 这回，梨湘总算是听清了柳衿的问话，眼角猛跳了两下，牙齿一用力，嘴唇差点被咬出血来，忍不住拍桌道：“主子，‘捡’这个字不是这么用的！”你以为跟你捡木头戎是一个意思呢！ 第一百章 局势初显 “不一样吗？”柳衿疑惑。 “当然不一样！”梨湘简直想掀桌子了，她家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是说不明白了？ “哪里不一样？哦，是不是捡来的地方不一样？”柳衿一副恍然大悟状。 梨湘整张小脸都垮了下去，嘴唇泛白眼神无光，十根手指挠着桌角，在挠了十几下后猛地一抬头，结果就看见柳衿正目露狡黠地盯着她。 似笑非笑地，眼底里光彩熠熠。 瞬间，全都想明白了。 “主子，你又耍我！” 很生气，可又不能反驳怎么办？ 看着梨湘那气呼呼却发不得又惹不起自己的模样，柳衿十分开心地笑了。 又过了约莫三个时辰，梨湘和柳衿依旧面对面地坐在椅子上，梨湘哈气连篇地看着对面托腮静思的柳衿，强打着精神说道：“主子，现在时候不早了，还不就寝吗？” “再等等。”柳衿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眼睛微微半睁着，神色虽有疲倦可头脑依旧清醒。 终于，身后的门发出一声“吱呀”，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尤为刺耳。 梨湘一个激灵，瞬间困意全消。 “谁！”十分警觉地看向门口。 “主子，是十九！”看清楚了门外人的样貌后，梨湘瞬间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久？”柳衿的声音有略微地涩哑，隐隐带出来倦意和不耐。 十九人闪进屋里，转身将门关好，才朝柳衿解释：“昭王在这磨蹭了好一会才离开，离开的时候是从大门走的，刚出濂华寺就遇到了许明冲，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两人就一起回了蔚蓝城。” “怪不得这么晚，之后又去了哪？” “暗卫刚刚传回来消息，说昭王跟许明冲连夜进宫了。” “哦？可还有查到别的什么？” 十九将声音压的低了些，眉目间盘旋出几分凝重：“安凌要同西溯开战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昭王跟许明冲剿灭的刺客身份已明确，是西溯皇子身边的暗卫队，崇安帝知晓后震怒，连夜召集群臣，商议要攻打西溯。 柳衿神色亦是凝重起来，即使平日里再爱开玩笑，得知真要打仗了，她同样无法让自己把这事当成个“玩笑”一样轻松略过。 “派谁出战？还是沈家的人吗？”局势很快在脑子里明朗起来，柳衿首先想到的便是掌握安凌大半兵权的镇守安凌与西溯边界的沈家。 谁知，十九眉头一皱，声音难得有了些起伏不定：“沈家貌似出事了，此番开战无法带兵。” “哦？出了什么事？” “不知，消息被刻意封锁了，还未探出来。” “那，谁带兵出战？” “许明冲。” 一个意料之中却又不想提及的名字从十九口中说出来，柳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主子，那个许明亦怕是关不住了。”十九的脸虽然蒙着布叫人看不清脸色，可听声音也不难判断，他此时的情绪不会比柳衿的强到哪去。 “那就放了吧，明儿一早就放人！”柳衿心里有火却发不出，别提多难受了！ “是！”十九应了一声，而后低下头不说话了。 “可有探到柳沁此次来找我是要说什么？” 十九摇了摇头，回话：“还没有，属下会再加派人手去查！” “主子，我就不明白了，刚才怎么就不能听昭王自个儿跟你说呢？为何非要多此一举让十九再去查他要说什么？”梨湘十分不解。 “想知道？”柳衿轻轻瞥过去一眼，看着梨湘那对亮闪闪的眸子，嘴唇一启摆了个嘴型。 梨湘一看，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柳衿就只给了她三个字——“我乐意！”，太欺负人了简直！她现在要求换个主子还来得及吗？！（秦礼：换毛换？刀子不是白挨了？梨湘：对啊！我都忘了还有这个操作了！） “咳咳……”十九清了清嗓子，朝梨湘望过去一眼，然后便耐心解释起来：“他自己要说的跟我们要知道的，有时是不一样的，要不然还要我们这些暗卫有什么用？还是自己去查一下比较放心！” “哦，原来是这样啊！十九，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说着，朝十九笑起来。 “嗯！”十九回了一个字，便收回了视线又不言语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十九你退下吧！”柳衿边说边站起身，抬起手拍了拍嘴，打了声哈欠，眼神也跟着变得迷离起来。 “那主子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话音未落，人形就飞速朝门口闪去，伴着一声“吱呀”门响，还没看清呢，门已被轻轻关好，人却不见了踪影。 “主子，睡吧！” 梨湘服侍柳衿宽衣躺下，转身吹灭了屋里的灯盏。 翌日天还没亮，柳衿迷迷糊糊地正睡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串很熟悉的叫嚷声。 “圣旨到，请嗣音公主接旨！” 许贺站在“小心火烛”门口喊了半天，也不见屋子里有动静，于是清了清嗓子，用了更高一度的声音继续喊。 “主子快醒醒！”梨湘推了推柳衿，没反应。于是一咬牙直接给她掀了半角被子，柳衿才有所察觉，眼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主子，许公公来传圣旨了，快起来接旨啊！” 见柳衿虽已睁开了眼，可眼睛里半点光也寻不见，不由有些着急了。 “嗯？”柳衿这才终于有了反应，开口的第一句话照旧还是问时间：“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到。” “这么早许贺在门口喊什么？”眉心不由一跳。 “主子，许公公来传圣旨了！” 柳衿这才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直到传来微微疼意，才慢慢坐了起来。 “让他进来吧。” …… 柳衿在得到安凌要跟西溯开战消息的第二日，天还没亮，就接到了崇安帝让她回宫的圣旨。 “殿下，刺客虽剿灭了，但外面总归不太平，陛下想让你尽快回宫。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让陛下担心！”许贺难得露出一副正色，微弓着腰，在柳衿身边劝着。 “好，那就三天后回宫吧。”柳衿半靠在椅子上，抬起手再次捏了捏眉心，总觉得头一阵阵疼得厉害。 “殿下，那个许明冲又来要人了！” 紧随许贺进屋的还有穆涵，一等许贺宣读完圣旨，就赶忙向柳衿汇报起来，亦是一脸沉重之色。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昨晚不还在宫里么？ “罢了，把那姓许的丢出去吧！”柳衿朝穆涵挥了挥手，紧接着又道：“等等，丢之前让皆无给他的伤口上加点料，不能让他好的太快了！” “这……”穆涵喉咙一紧，后怕地咽了口口水。 第一百零一章 送行 “怎么，穆将军还有什么事吗？”柳衿见穆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询问。 “殿下，那赫淳世子是否也可以丢出去了？” “呵……”柳衿不由失笑，扬声道：“本公主倒是想丢出去呢，你也得问问被丢的人愿不愿意啊？” “他肯定愿意！”穆涵脱口而出。 “你问他了？”柳衿翻了个白眼。 穆涵一愣，忙挺胸发出一阵朗声：“还没问，我这就去问！”说完，也不等柳衿开口，便匆匆往门口走了，头都不带回的。 “……” 算了，反正她都要回宫了，连岫也不可能再在濂华寺后山关着了，不过前提是他自己愿意从他那个“躲桃花的洞”里出来…… “梨湘，你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一下，三日后启程回蔚蓝城。” “是，主子。 最先得到柳衿要离开的消息的是菩提，独自一人来到厢房门前徘徊，抬起手又放下，反反复复好一会却一直没有敲门。 “小菩提，几时过来的？” 声音募地从身后传出，菩提被吓了一跳，回头便看见柳衿正从院外走进来，冲自己微笑着。 菩提的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赶忙低下头，磨磨蹭蹭半天又不说话了。 柳衿看出菩提有事找她，也不着急，就那样现在院子里等着他再次开口。 “公主殿下，你三日后就要走了吗？”终于，出声了。 “是啊，小菩提，你这是舍不得本公主吗？”看着菩提那越来越红的脸，柳衿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不是，没有不舍得，不，是不舍得！怎么这就要走了呢？”菩提果然不负柳衿逗弄的心思，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哈，不走的话，这里又没有本公主的寝宫，要不你们给我建个碧胥殿，本公主就不走了？” “碧胥殿是？” “嗣音公主公主在皇宫里的寝宫啊！” 菩提小脸一皱，心道：阿弥陀佛，这哪建得起，你还是赶紧走吧！ 菩提的心思全被柳衿看在了眼里，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悦来：“哈，看来小菩提是想我赶紧走了？” “没，没有这回事！”菩提连连摇头。 “哦？那就是不想我走？” “没，没有不想你走！”菩提挠头，感觉舌头差点被咬断。 “你说你这个小和尚，怎么如此口是心非呢？出家人不是都说不打诳语吗？” 菩提又开始点头，双手在胸前合十，颤颤道：“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没什么送给公主殿下的，不如给殿下念一段佛经吧！”说罢，也不管柳衿想不想听，便念起经来。 没办法，在这公主面前，他说多错多，说不过啊！阿弥陀佛，还是念经吧！念经最保险！ 这招对付柳衿却十分管用，她脸上的笑瞬间一僵，可也就一瞬之间而已，再看过去已经是一脸调笑之色：“哎，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的，可惜你已经出家当了和尚，要不然倒可以跟在本公主身边当个侍卫。” 菩提被柳衿的这番话吓得又差点咬了舌头，忙停了念经，嘴角跟着一阵抽搐：“公主，殿下不必这么，这么客气……” “呵呵......”看着菩提窘迫的模样，柳衿不由笑了起来。 木头戎才刚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了柳衿清脆的笑声，嘴角也不由跟着翘起来。 “怎么还不进屋？”看着站在院中央的柳衿，缓缓走了过来。 “这不等你么？”柳衿微微歪头，嘴角上扬得更加厉害。尤其是在看见了木头戎手里拿的东西时，两样都放光了。 菩提也寻着说话声看过去，等到木头戎走近了，才看清他的两只手里竟是各抓了一只野兔子。 “抓来了，说好的给你做兔子肉吃的。”木头戎将手里的两只野兔子晃了晃，可怜的兔子一直企图逃脱，可挣扎半天还是摆脱不了魔掌。 木头戎的眼睛转到左边那只上，抬了抬下巴道：“这只是从由山公子的陷阱洞里弄来的。” “哦？那天晚上小胖和尚抓的那只？” “嗯！”木头戎点了点头。 菩提在听到“小胖和尚”几个字眼时心里不由一颤，又开始“阿弥陀佛”地在心里念起经来。 “你们濂华寺还真会养兔子，这么肥，肯定肉也很多。”柳衿说着还咽了口口水。 “这，兔子不是我们样的啊.......殿下，能不能别在寺里弄兔子肉吃？” “不能。” 柳衿想也不想就丢给了菩提两个字，然后转身就朝屋里走，还不忘抬起手挥挥：“木头戎快跟我进屋，先把兔子毛给拔了！” “公主殿下，使不得啊！”菩提简直要哭出来了。 ...... 三日后一大早，柳衿在梨湘和阮乔的搀扶下走出了“小心火烛”的厢房。身后紧跟着木头戎，然后便是保护公主的护卫队。 濂华寺的前院里，就像当初来时那样，几十个小和尚排列成队，菩提站在最前面，准备念经恭送嗣音公主。 “公主殿下，你今日就要离开了，小僧为殿下求了一枚平安福，希望殿下一路平安。” 菩提的脸这次难得没有变红，只是声音里透出来几分不舍。将平安福小心地递到柳衿身前，微微低下了头。 “小菩提有心了。”柳衿轻轻一笑，将平安福接过。 “别苦着一张脸了，本公主有空还是会来小住的。”柳衿看着做工精致、显然是用了心思的平安福，笑容不由又大了些。 “这......好啊。”菩提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虽然心里确实有些不舍，不过，为了濂华寺的平静和那仅剩不多的几本经书的安全，公主祖宗，你还是别再来了吧...... “殿下，时辰不早了，该动身了！” 许贺站在寺门口，朝柳衿这边喊了一声。 “嗯。”柳衿点了点头，便在众人的跟随下缓步走出了濂华寺。 “小僧们为嗣音公主殿下念经送行，愿公主殿下一路平安！” 她的身后，一众小和尚念经的声音齐齐传来，比平日里唱的曲儿听着还要好听。 同来时一样，柳衿一出濂华寺便上了马车，不同的一点就是走的时候多了一个阮乔。 马车里，柳衿坐在中央，一左一右分别坐着梨湘和阮乔。 “哎，这一走还真有点舍不得呢。”柳衿撩起袖子，看着手里躺着的那枚平安福，有些发呆。 第一百零二章 路上 “主子，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你要不要睡一会？”阮乔小声询问柳衿，将从寺里带出来的小点心一一摆在桌上。 “主子得先吃饱了再睡！”梨湘笑嘻嘻地从几样小点心的碟子上一一扫过，拿起一块桂花酥递给了柳衿。 “主子，你最喜欢吃的桂花酥，快尝尝！” 柳衿一听，不由张开小嘴，示意梨湘直接喂给她。梨湘抿嘴笑了笑，小心地将桂花酥放进了柳衿的嘴里。 阮乔在一边亦是掩嘴偷笑起来。 入口即化，香甜酥脆，嚼了两下便全咽了下去。 “不错，这是谁做的？”柳衿砸了咂嘴。 “难得主子夸得这么走心，乔儿妹妹可得好好想想要个什么赏才行啊！”梨湘朝着阮乔俏皮地眨眨眼，又拿起一块来放进了自己的小嘴里，鼓着腮含糊道：“好，好吃！”还没说完话，又伸手拿起一块来塞进了嘴里。 “呵，梨湘姐姐慢点吃，小心别噎到了！”阮乔的笑声越来越大。 “原来是小瘦丫头做的，不错。”柳衿很满意地夸了一句，另一边，飞快伸出手向梨湘的小手拍去，“啪”一声响，制止了某丫头“偷吃”的动作。 “你这左一块右一块的都吃了多少了？不许再吃了！”柳衿一脸凶相。 “才两块而已，主子喜欢吃就不让别人吃了，也太霸道了！”梨湘鼓着腮帮子抗议。 “我乐意，有本事你也当主子啊！” “不，不敢！”不出一秒，梨湘就怂了。 阮乔一会看看柳衿，一会瞧瞧梨湘，一脸不知所措。 一阵风透过马车上的帘子吹了进来，撩起了柳衿的一头长发，吹掉了梨湘嘴角边儿上的点心屑。 “主子，起风了！”阮乔忙伸手按住帘子，马车外的风声呼啸而过，风力停在帘子上，发出打击之音。 梨湘飞快抹了把嘴，转身拿起一件披风，十分贴心地给柳衿披在了身上，“主子，外面起风了，小心着凉。” “哪就这么娇气了？” 本以为柳衿也就此收了战斗力，谁料下句话却是说：“这风再大也不及你抢我吃的的半分寒心啊！” 梨湘心尖儿忍不住一颤，她家主子果然遇到吃的就翻脸不认人了！ “主子，我错了，再也不抢了！要不我把刚才吃的那两块桂花酥给你吐出来好不？” 这，是什么套路？ 阮乔一听，不由大惊失色，扯着车帘的手抖了好几下。 “好呀，吐吧！”柳衿却是一本正经地往车里一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目光款款地望过去，还不停地催：“快吐快吐！” 梨湘小脸一黑，瞬间就垮了下去，眸里打着水花就开始向阮乔“告状”：“乔儿妹妹，你看，主子她又欺负我！我还为她挡过刀子呢，才吃了她两块点心就不认人了！” “额……那，你是不是后悔挡刀子了？”阮乔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不后悔啊，再有刀子我还挡！”梨湘立刻就换上了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转瞬又开始表起衷心来。 柳衿露出一脸嫌弃，抬起脚就踹了过去：“行了，周梨湘，演过了！” “别踹，主子，我伤口要裂开了！”梨湘惊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手还捂在了伤口上。 马车开始摇摇晃晃起来，原来是车里的人打闹成一片。 “怎么了？” 木头戎跟在马车外面，想掀开帘子看看却发现帘子被人从里面扯住了。 “戎大人，没事。” 阮乔轻言细语的声音从车里飘出来，没一会就被车外的风声给遮住。 “起风了，先停一停，等风停了再走吧！” 如此大风下，连许贺的细长尖锐的声音都很快被吞没。 “啊，呸！”许贺大叫一声，嘴里被风吹进了一大口沙子，连吐了好几口都没吐干净。 “大风只是在这一代出现，等过去这段路就没事了，大家加把劲，不能停下！” 木头戎迎着风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指挥着众护卫继续向前行进。 又过了一会，大风渐渐改变了方向，原本吹打着马车的风力散去不少，一直堵着车帘的阮乔感觉风变小了，才松开了手。 轻轻撩起车帘，几缕风立刻就钻进了马车里。 将头探出去，望着迎风前行的护卫队，最前面带队的木头戎身姿挺拔，一双腿像是扎进土里一般坚韧，丝毫没有被大风影响。这场风，吹起的只有他的墨发和烈烈衣角，还有随风飘散开的清朗嗓音。 “乔儿妹妹，你看什么这么入迷？给我也看看！” 阮乔只觉一片柔软贴了上来，清香味钻进鼻子里，才稍稍回了神。像是自己偷看别人被抓了现行，顿觉窘迫异常，小手飞快地收回来，帘子瞬间便落下。 “哎？怎么把车帘放下了，我还没看见外面有什么呢！” 梨湘一阵叫嚷，嘴巴一下一下似蹭到阮乔的耳廓，不知是不是被说话吐出的气熏染的，没一会就红透了。 “梨湘，你快起来，压到小瘦丫头了，瞧瞧，脸都憋红了！” 柳衿轻轻一阵言语，像是斥责梨湘不懂事欺负了阮乔，眼睛亦是朝着梨湘剜了过去。 “我，我们换着坐吧！” 阮乔怯怯说了一声，就想推开趴在她身上的梨湘起身。 “好呀，我坐这儿，等会有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看见好告诉主子！”说着就重新起了身，不再往窗边硬挤了。 “嗯……” 阮乔忙应了一声，手撑着站起身挪到了梨湘坐的位置上。 “风停了！” 梨湘才刚坐下就掀开帘子将头探了出去，和煦的清风铺撒在脸上，还带了些阳光的温度。 又看了一会，发现没什么特别的，梨湘才将车帘落了下去。 柳衿已经轻轻合上眼，呼吸缓缓，像是睡着了。梨湘和阮乔也不敢再出声，皆是在旁安静地守着。 马车一路行进，速度不快，也免去了颠簸。又驶出一段路，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鸣，马车猛地一下停住，车里三人同时失去平衡朝前撞去。 “主子小心！” 护主小能手梨湘反应极快地伸手去扶柳衿，身体本能地挡在了她前面，止住了柳衿往前撞的身子。 “出事了？！” 阮乔一声惊呼，吓得脸色惨白。 第一百零三章 看谁嚣张 “别瞎想！”梨湘将柳衿扶好，才想着掀开车帘看看动静。 马儿又仰着脖子嘶吼了几声，终于被马夫给控住，马车里的三人这才终于不再晃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整个队伍都跟着停了下来。 “何人在前面叫嚷？不知这是嗣音公主的车驾吗？”许贺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快速挪着碎步向队伍前走去。几十名护卫齐齐将手探向腰间佩剑，场面一度紧张起来。 梨湘赶忙掀开帘子朝外看了过去，瞧仔细了，才转头朝柳衿汇报：“主子，好像是有一队人马堵在了前面。” “看看是什么人！”柳衿冷喝一声，脸色变得一片阴沉。 梨湘又将脑袋整个探了出去，努力地朝前张望，才发现原本宽敞的路被十几个骑马的男子挡住，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上低头看着柳衿的护卫队，一副高傲无比的睥睨姿态。就算隔了段距离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也完全能从动作里感觉出那人趾高气扬的傲人的气势。 “为首的那人，看穿着像是个将帅，但隔得太远看不清是谁，不过那气焰，啧啧啧，烧的太旺了，我在这都能感觉的到，也不怕把他自己给点着了！”梨湘又免不了一顿吐槽。 “会，会不会，又是，刺客？”阮乔着实是害怕了，身子瑟缩在马车的一角，脸上已经剩不下多少血色，连声音都抖得不成句子了。 柳衿顺着声音看了眼阮乔，知道她不能再受刺激，只能把话接了过去：“不是刺客，要是刺客早打起来了。”这话听起来冷冰冰的，显然并没有想以此来安慰阮乔。 没一会，柳衿的眼神里渐渐聚起两团凌厉，马车里的温度瞬间又降下去好几度。 这时，马车外突然闪过一道高大的身影，身子很快就贴了上来，将车窗给遮住了。透过模糊的影子，看见那人嘴巴张了张，发出了声音：“别看了，把帘子拉起来！” 木头戎的身子挡在了梨湘眼前，将她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神情十分严肃。 “前面挡路的到底是谁呀，你快跟我说说！”梨湘依旧不死心，样子十分之八卦。 木头戎神色一黯，略一思索，眼睛穿过梨湘看向车里。下一刻，对上了柳衿那对凌厉闪光的眸子，眼波霎时间剧烈晃动起来。 “是谁？”柳衿微微启了唇，看着木头戎问。 木头戎只能叹了口气，恍神间一个人名从嘴里硬挤了出来。 “是许明冲。” 许明冲......又是这个意想不到不想提及的名字！ “他来做什么？”柳衿心里难免厌恶，这人还有完没完？都给他把弟弟放了，在濂华寺烦她不得，这又跑来阻她回蔚蓝城了？ “许将军，你带人在公主回城的路上阻拦，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是陛下又有了圣旨？老奴实在想不出，除了下传圣旨，还有何事能拦得下公主御驾？” 许贺虽站在许明冲的马下，要抬头仰着去看他，可却丝毫未落下风。一串话说得疾言厉色，却也是丝毫撼动不了许明冲的气焰。 “哈哈哈，早听说陛下身边有一个十分得力的许公公，今日一见果然——哼！许公公，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来传圣旨的！” 许明冲人骑在马背上，完全没有要下马的意思，眼皮略一往下扫着许贺，嘴角凌冽地撇向一侧，气焰竟是如此嚣张！ 他声音十分洪亮，像是从胸腔里震荡而出，语气里带着浓烈的张狂，同样是常年征战沙场，却与穆涵的气质截然不同。许明冲五官跟他的性格一样，张狂粗犷，右边脸上竖着一道疤，看着很凶狠。还有那对闪着厉眸的眼，如鹰般慑人，被他那么一看，胆小的都能给吓破了胆。 “呵，这许明还真是嚣张的很啊！” 柳衿冷哼了一声，那人在外面跟马车隔了好几米远，她都能听清他喊的话。这是特意喊给她这个公主听的？ “早说了我去把他打一顿，省的这么麻烦！” 木头戎说着紧了拳头，就欲冲上前将他人先从马背上打下来。 “慢着，现在不能打他，要不然谁带兵打仗？”柳衿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十分不痛快，她比任何人都想打那许明冲一顿，可却又打不得 “别人打不了仗带不了兵？”木头戎面色不由一沉。 “嗯。”柳衿叹了一声，身子往后一摊，懒得再动了。 “哟，老奴竟是不知，许将军带来的是什么圣旨？是给谁的圣旨？” 许贺站在许明冲马前一步不让，许明冲嚣张，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许明冲戾眸一凝，腰背猛地挺直，手里的马鞭扬了起来。 “我去跟公主说！” 大喝一声，扯着马儿的缰绳就想绕过许贺。 “放肆！”许贺大叫一声，却没能阻止许明冲绕过他朝马车靠近。 “站住！”木头戎斜眼扫到许明冲靠了过来，立刻便横在马车前，挡了上去。 “好大的杀气！” 许明冲望着木头戎，心里竟有一瞬间的不安，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我来跟公主说两句话！”许明冲的嚣张气焰较刚刚只增不减，声音直接穿透马车传到柳衿三人的耳朵里。 “木头戎，让他说！”柳衿冷幽幽地声音从马车里飘了出来。 “哈哈，听到了？”挑衅地瞪大了眼，凶光里映出木头戎寒冷满溢的一张脸。 木头戎听到柳衿的命令，只好暂时压制了气息，他倒要听听这许明冲想说什么！ “公主，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此次带兵同西溯开战，战胜回来后，我会到陛下面前求娶你！”许明冲的声音从胸腔里喷出来，虽是隔着马车，却依旧清晰无比。 “大胆，竟然当街叫嚣！”许贺再次冲到许明冲的马前，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 “呵，是不是叫嚣，你可说了不算！”许明冲爆喝一声，周身的杀气腾腾上涌。 嗣音公主，把我弟弟打成残废，等你进了许家的门，看以后不好好收拾你！ 许明冲完全没有将此时自己马下的任何人放在眼里，一心只盯着马车，凶狠的目光似乎能穿壁而入，直接将柳衿刺穿！ “说完了么？说完可以滚了！” 木头戎一直护在马车前面，与其说是在护着马车，倒不如直接说是在护着柳衿。你不是嚣张吗，我就跟你比比谁更嚣张！而对于许明冲说的什么求娶之类的话，完全就跟没听到一样。 他要是再敢往前进一步，直接先打下马再说！ “哈哈哈......” 柳衿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刚刚许明冲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简直像个大笑话。 第一百零四章 好战 不由抬起手掏了掏耳朵…… “哎，没脸没皮的本公主倒是见过，不过像这样没脸没皮还能如此嚣张，而且脑子还坏掉了的，倒还是头一回见！”柳衿一边笑，一边又幽幽地出了声。 “是啊主子，这种人我也是头一回见呢，脑子坏的还不是一丁半点，我看是整个都坏了！”梨湘也是一脸笑嘻嘻的，数落人她最擅长，那混蛋敢在嘴上占她主子的便宜，这不自找不痛快吗？ “他那话说的，确实不合规矩，太，太欺负人了！”阮乔的声音也紧跟着弱弱地传来，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害怕，总算是能说成句了。 “主子好歹是个公主，怎么能被他那么说呢，还求娶，太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 谁知，阮乔却是越说越激动，说话声音也跟着提了起来，因为激动胸脯一颤一颤地，一脸为柳衿抱不平的愤愤之色。梨湘显然没想到阮乔还有这么情绪迸发的一面，一时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不由大笑起来。 “哈哈，连乔儿妹妹都看不下去了，我看那个姓许的要倒大霉了！”自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们啊......”柳衿却是停了笑，伸出手又拿了块桂花酥，往嘴里一放嚼了两下，蹙眉不悦道：“被那蠢人扰了兴致，这么好吃的桂花酥都索然无味了！” “回头我再给主子多做点，我还会做别的点心，也很好吃的，主子别气了！为了这人生气不值当的！”阮乔十分贴心地劝慰起来，接着又道：“再说，他说求娶就能娶么？主子贵为公主，哪能这么容易就被娶走了？不是还有世子么，还有小侯爷么？哪里轮得到一个将军？” “噗......咳咳咳......” 听阮乔越说越没谱了，柳衿没忍住被点心呛了一口，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了半天总算停下，立刻就阴狠狠地看向罪魁祸首。 “周梨湘！你跟阮乔说什么了？！嗯？” 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娇喝，马车都跟着抖了三抖。 马车外，原本对峙的许明冲、木头戎和许贺三人皆是一愣，许明冲最先反应过来，冷冷地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开了口：“呵，公主这脾气还挺大的，不过，够劲儿！我喜欢！” 结果，话音还未落，身前一道人影便闪了过来，许明冲目色一凝，就欲侧身躲开，可因为是骑在马上受限，动作慢了半拍，就这一瞬功夫，那人影已经踩到了马身上，迎面攻来！马儿因为人影靠近被惊了一下，抬起蹄子就是一声嘶吼。许明冲感觉耳膜被这声吼冲撞了一下，脑袋嗡嗡直响，刚刚勒紧缰绳还未动作，胸口就被人重重踹了一下。 “嘶......”一股钻心的疼迅速从胸口扩撒，许明冲双目已然血红一片，眼前放大出木头戎的一张冷凝的俊脸，空出的手飞速朝腰间佩剑摸去。 许贺在马下一直看着，还没瞧清楚怎么回事，许明冲和木头戎两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不到，依旧是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一道黑影已经从马上被击落，向后退出去好几米远，双脚堪堪落地，扬起一片尘土，随着一声剧烈摩擦声响起，终于止住了后退，勉强站住身。 “你小子竟然偷袭！”许明冲喘了几口粗气，凶狠的目光朝着从马背上缓缓落下的木头戎射去，阴声道：“上次，就是你小子打了本将军的手下？” “是我，如何？”木头戎双脚落地，瞬间便站直身子，目光凌冽地对视过去，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木棍，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冷喝道：“不光打你手下，还要打你！” 话才说完，人影便朝着许明冲飞速扑去。许明冲只觉一阵劲风迎面扑来，反应迅速地拿起佩剑便迎了上去。 “怎么，又打起来了？” 许贺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被伤到，赶忙向后退出几步，结果不小心撞到了马车上。 “哎哟，我的胳膊！”许贺疼地一声惊呼。 “许贺，你站开点，挡到我看了！” 身后，柳衿的声音募地传来，许贺又是一惊，回头一瞧才发现他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车窗。 “嘿嘿，我帮你掀帘子，你把头伸出来点，看得清楚！”许贺立刻就狗腿地伸出手帮柳衿掀起车帘，身子往边上一闪，将前面的打斗场面空了处来。 “不需要你陪本公主看，你站远点！”柳衿伸手扯过帘子，语气里全是嫌弃。 “好好好，老奴这就站远点，远点！”许贺听话地往边上又移了两步。 就这两句对话的功夫，那边打斗的两人又有了新的变化。许明冲一连接了木头戎几招后，发现正面应付他着实有些吃力，完全猜不出他下一招会怎么出，再打下去深知自己占不了什么便宜，而且他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打架的，于是乎，身形猛地向后一撤，喊道：“停！不打了！” 说完，许明冲像是怕木头戎再动手，忙向后又退出几步，佩剑准确地入了剑鞘。 “看你气焰那般嚣张，我以为你是手痒想打架呢，怎么怕了？”木头戎这次是真被惹怒了，他最不能忍的就是许明冲几次三番在嘴上占柳衿便宜，再加上这人嚣张过了头，所以才想打他一顿出气。 “今日还有要事，不打了，改日再——哼！”许明冲话音骤停，脸上的刀疤跳了两下，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走了！” 许明冲又是一声大喊，翻身上了马，扬起马鞭瞬间扬尘而去。那十几个跟着他的手下也各个牵起了缰绳，跟在许明冲后面离开了。 “哈哈……也不知那许明冲现在什么表情，我想一定很精彩！木头戎真是太厉害了！”看热闹的梨湘一脸崇拜之色，刚刚若不是怕外面有危险，怕是早就冲出去看个仔细了。 这木头捡的好，捡的好啊！ “呵，还真是好战......” 柳衿轻声呢喃了一句，视线牢牢锁在了木头戎身上。他依旧一副还没有打够的样子，周身的气焰烈烈上涌，手里拿着棍子在身前又挥舞了好几下，才很是不舍的丢到了地上。 第一百零五章 无心之过 “没打够？”柳衿将帘子一掀，趴在车窗上看着木头戎，唇角轻轻勾了勾。 “嗯。”木头戎转过身，回望着柳衿，脸上的寒气逐渐散去，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不是说不能打他吗？”柳衿嘴角上翘着，看似是在笑，眼睛里却是含了层怒气。 “太嚣张了。”木头戎想了想，给出了理由。 “万一打坏了上不了战场怎么办？”柳衿轻轻叹了口气，再看木头戎的眼睛里已经没了怒气，只有“我该拿你怎么办”的无奈。 “不会，我有收力。”木头戎还不忘“劝慰”柳衿不要担心。 嗯，他确实有收力，因为他记得柳衿说过那个许明冲不能打，可他又忍不住不打他，所以就收着力把他给打了......可许明冲太不经打，他还没出大招呢，那人就骑着马跑了！ 想想，木头戎心里的气就又冒了出来！ 许贺听了木头戎如是说，忍不住嘴角一抽，心道：你这还是收力了，都把人从马背上踹地上去了，拿着棍子死命地抽，要是不收力……那还得了？许贺这么一想，不由咽了口口水，看木头戎的眼神里已经染了一层恐惧。 木头戎这边把话说完，还低头指了指地上的木棍，怕柳衿不信又解释道：“这个真打不死人的。” “哦？打不死？”柳衿嘴角亦是抽了抽，眼波里的晶莹一闪而出，跟着扬声道：“那他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不必客气。”木头戎回地那叫一个一本正经。 “哈哈，木头就是木头……”柳衿抬手捂着嘴笑起来，这木头打不死人能气死人啊！说他是蠢好呢，还是聪明好呢？总能在不经意间把人气个半死！最可怕的是还一脸无辜、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无从下手啊！ “幸亏那姓许的跑得快……”梨湘靠在车里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嘴里一阵阵地念叨：“这木头戎太可怕了，要是把木棍换成剑的话……”啧啧啧，不敢想啊！ “他武功好像特别厉害，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阮乔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来，听起来依旧怯怯的。 柳衿听到这话，微微转了头朝阮乔看去，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过多的变化，只是轻轻启了唇道：“他忘了。” 他忘了...... 阮乔听着柳衿轻飘飘回给自己的三个字，不由大窘，脸上立刻就布满了红晕，头都低到了胸口里，可说话声还是不轻不重地传了出来。 “那可以想办法，让他想起来啊，来历不明总归是有点危险吧......” “阮乔。” 柳衿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身后的车帘没了外力拉扯瞬间便落下，隔绝了外面木头戎那对灼人的眸子。 “阮乔。” 柳衿再次唤了一声这个名字，与前一声不同的是，这声里明显夹杂了警告。 阮乔身子一抖，瑟缩进了角落里。 “以后不允许在本公主面前说他。” 柳衿不怒自威的样子最是摄人，仿佛是天生自带了一股气势，尤其是那对眸子，像是能直接戳进人心口里，无论你想什么或者做什么，都让你无所遁形。 “奴婢谨记！” 阮乔停止了发抖，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柳衿，眼眶里不一会就蓄满了泪，却忍着一滴也未落下。她如今总算知道，木头戎在柳衿心里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甚至连怀疑都不行！就仿佛是柳衿的逆鳞，只能顺着摸，绝对不能逆着扯！ “哈哈，没事了没事，乔儿妹妹也是无心的一句，主子别当真呀！” 梨湘见气氛不对劲，忙出声圆场。只是她自顾在那笑呵呵了半天，柳衿和阮乔却依旧互相对望着，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别提多尴尬了！ “无心之过，唯有一次。”柳衿看着阮乔，再次动了动唇。 “奴婢一定谨记！”阮乔郑重下了保证。 “中午了，要用膳吗？” 正在这时，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有些让人窒息的气氛，梨湘反应极快地回应：“要要要！用膳用膳！主子，该用膳了！” “喊什么，本公主又不聋！”柳衿抬手捂了捂耳朵，顺便白了眼咋咋呼呼的梨湘。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到哪了？” “回公主殿下，现在未时都过了，你饿不饿啊？”许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将帘子掀开，一张老脸探进了马车里，笑得一脸褶子。 “随行带了什么吃的？”柳衿这才感觉肚子里空空的，确实有些饿了。 “殿下忘了吗，临行的时候菩提小僧给你带了好些素斋，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豆腐，带了两盘呢！” 许贺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何时最喜欢吃豆腐了？ 柳衿的脸色一沉，伸手便朝着许贺的头拍去。 “老狐狸，素斋本公主都不喜欢吃，本公主再说一遍，不喜欢吃！豆腐也不行！” “哎哟，殿下一定饿坏了，打人都有气无力的！”许贺的头被柳衿的小手拍了两下，笑嘻嘻地也不躲，小眼睛反而更加亮了。 不对劲儿啊...... 柳衿心里立刻警惕起来，又把这老狐狸探过来的脸仔细看了一遍，眯着眼睛冷声道：“这里距离小镇有多远？” “哪个小镇？”许贺跟着问了一句。 “本公主要去双隔里！” 柳衿丢下这话，便从车里站起身，掀开车前的帘子跳下了马车。 “我带你去！” 木头戎的人已经站在了马车前面，伸手一把扶住柳衿的胳膊防止她歪倒。 “使不得啊，殿下哪里都不能去！一会还要赶路呢！”许贺伸手挡在了柳衿身前。 “只是用个膳而已，一会就回了，木头戎我们骑马过去！” 柳衿直接绕过许贺，朝着队伍前面走去。 “主子，我也要去！上回你就丢下我了，这次我必须要跟着！”梨湘也跳下了马车，小跑着从许贺面前闪过。 “你这臭丫头，不劝你主子还跟着添乱！等回宫里看我不好好治治你！” 许贺气的直跺脚，刚想抬脚追上去却被一截宽大的胸膛阻了去路。不用想也知道这大爷是谁了！抬头看一眼，笑得那叫一个颠倒众生，只是说的话能气死人！ “许公公，你还是留在这吃素斋吧，双隔里你就别去了！”说完抬起手拍了拍许贺的肩。 第一百零六章 神曲儿 许贺只觉得肩膀被重重地压了一下，有些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柳衿一左一右分别跟着梨湘和木头戎，三个人已经骑着马走远了。 乌别镇，上次来一心只为了找好吃好喝的，柳衿并没有注意名字。这回从正门而入，古朴的三个字从老远就能瞧见，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三人三匹马，自己骑自己的，柳衿走在最前面，率先进了小镇。 一切都跟上一回来时一样，沿街叫卖的小贩依旧叫卖，各种大大小小的摊子一个接着一个摆满了大街小巷。因为认得路，柳衿也不打算耽误时间，所以干脆没有下马，一路骑着朝双隔里酒楼的方向走去。 穿过几条小巷，又走进了一条相对宽一些的巷子里。可三人才走进去没多远，就发现前路被堵了。 “怎么了？怎么又遇见堵路的了！”梨湘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应该是当街表演的。”木头戎朝前看了一眼，转头朝着柳衿说了一句。 原本宽敞的小巷口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骑马了，就算是人走过去也要挤好一会。 柳衿坐在马背上也开始向前张望，仔细一瞧，才看清楚前面众人围着的竟是一群当街卖艺的，此时应该是在表演呢。时不时有唱歌声传过来，围观的人有老人孩子也有壮男少女，叫好声和歌声混在一起，顿时就吸引了柳衿的兴致。 “吁！”柳衿将马叫停，一翻身跳到了地上，牵着马就准备上前瞧瞧热闹。 “等等，我跟你过去！” 木头戎也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几步就走到了柳衿身边。 “你们等等我！”梨湘也忙不迭地从马背上跳下来，扯着马缰绳就往前追。 “好！再来一段！” “唱个新曲儿呗！” 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如涛浪一样，一波一波地涌过来，柳衿两眼一阵放光，就往人群里挤。 “你慢点，当心把头挤破了！” 柳衿动作一阵僵硬，原本往前挤的头缩了回来，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瞪我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木头戎一脸无辜委屈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挤了，就站在这里看吧。”柳衿无语，转过身看向人群里。 “娘亲，我也想学唱曲！”一个小女娃拽着妇女的衣袖，指着人群中央表演的人，一脸羡慕。 “嘘，乖娃儿，先听人家唱！” “好吧。”小女娃倒也听话，不再央求学唱曲儿，反倒是安静地听起来。 柳衿退到了人群不远处寻了个缝隙往里瞧，勉强能看见中央被围着的演出者，只是这一会日头太大，阳光甚是刺眼，照得她都要睁不开眼了。 “木头戎，你这是做什么？”突然，木头戎整个人都挡在了柳衿前面，还伸出手举到了她的头顶上。 一抬头，便是木头戎那张俊脸，是叫她看别人唱曲儿，还是看他？ 虽然，他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不过——咳咳...... “不是晒吗，我帮你遮一下！”木头戎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 柳衿额上一黑，渗出一滴汗来。 “那你站在我面前像一堵墙一样，就为了给我遮太阳？” “嗯。”木头戎忙点头。 “呼......”柳衿无奈地吐出口气，到嘴边的训话又给咽了下去。 “其实你可以站在我身后给我遮太阳啊！”柳衿开始耐着性子教导某人正确方法。 “怎么弄？” “你的手那么大，用手遮啊！” 木头戎听着柳衿的话想了想，眼睛陡然一亮，立刻就明白了。旋即绕到了柳衿身后，双手举到她头顶上，帮她遮起了太阳。 “对，就这样，手再往前放放！再往下放放！” 经过柳衿的指挥调整，木头戎的手终于摆对了地方，不晒了。 梨湘在旁边看着捂嘴直笑，她家主子太会玩了，还能这样？ 轻轻悠悠的曲子伴着琴声传来，人群静了一会，很快就鼓起掌来。 “好好，再来一曲！” 于是，又是一曲，一会唱罢，人群还未散去。 “总是你们唱都听腻了，来点新鲜的！” 人群里，终于有人不耐烦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出幺蛾子。 “正好……”表演唱曲的年轻女子往人群里一扫，目光停在了一个小女娃身上。 “刚刚听你说想学唱？我这刚好有几句新词儿，十分简单，不知你想不想学着唱唱？” “好呀，我要学！”小女娃立刻就欢快地跳起来。 女子这才走到小女娃身前，弯下腰，在她身前教导起来。 没过一会，小女娃便被牵着走到了人群中央，琴声缓缓响起，小女娃清脆稚气的嗓音一下一下发了出来。 仔细一听，这唱的词儿竟然是：千岁主，没皮脸，逛青楼，抢少年。 “主子，这词儿......” 梨湘的笑脸瞬间便僵住，再也笑不出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去找那人！”说着，气吼吼地撸起袖子就欲朝人群里冲。 “别去，一个小女娃你还要揍她不成？”柳衿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伸手扯住了梨湘。 “你瞧瞧你，多大点事儿啊，气什么？”看着梨湘那涨红的小脸，反而开始劝起来。 “这是说的你？”戎木头上前一步插嘴道。 这......连这呆蠢木头都听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 柳衿心尖儿跟着颤巍巍的，脸上的神色却端的平静，眼皮只略微一抬，轻哼了哼：“你听岔了，不是我。” 戎木头眉头一皱，又将那段词细细回味了一番，看着柳衿的眼神晃了晃，语气比刚刚还要认真：“我觉得就是你。” “……”柳衿直接无语，转过头不想搭理他了。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的？”木头戎继续自言自语，“这词儿说的是翠烟楼里的事吧？” 柳衿心尖儿又是一阵猛颤…… 这何止说的是翠烟楼里的事，那个被她这位没皮脸的千岁主抢来的少年说的还是你呢！ “翠烟楼……”木头戎又重复了一遍，气息渐渐冷了下去。 “好！唱的好！” 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喝彩声。 “小女娃娃有前途啊，知道词儿讲的什么吗？”一个老妪一脸慈祥地问那女娃。 “不知，可那姐姐说这是这几日里蔚蓝城街头巷尾都传唱的曲儿，人人都会，是神曲儿！”小女娃回着话，欢快地跳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再入双隔里 本来，不说还好，柳衿权当没听懂这小娃娃的“神曲儿”，可是，若蔚蓝城人人都会唱了，那还得了？ 梨湘只觉得刚刚还笑言拦着自己的柳衿突然就变了脸，冷风从她周身层层外溢，声音也是冷冰冰的：“木头戎，把那个唱曲儿的带过来。” 没一会，远处的人群散了，一名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跟在木头戎身后走了过来。 “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柳衿不由疑惑，转头看了梨湘一眼。 梨湘满脸迷茫，直摇头。 “姑娘，小的是绿姚，之前在双隔里酒楼见过的。” “哦，是你啊，怎么出来唱曲儿了？”柳衿立马就记起来，这个绿姚是当日去双隔里时招呼他们的美女店小二。 才几日未见，绿姚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太好看。一听柳衿如此问，神色暗了暗，半晌后幽幽叹了口气，才娓娓讲述起来。 “玉香云的婢女跟姑娘走了以后，她便把我要了去服侍她。她人极难相处，而且还故意刁难我。我跟她是一起进的双隔里，为何要看她脸色还要服侍她？于是我就把她给打了一顿，然后便被赶了出来。” “玉香云原来是做什么的？” “跟我一样卖唱的。”绿姚露出一丝苦笑。 “我俩原本一起卖唱，后来被双隔里的老板收留，然后她凭着一手勾人的本事平步青云成了双隔里的招牌，而我呢，呵呵……”绿姚说着，难免想起了一路走来的艰辛，忍不住啜泣起来。 柳衿本就没多少同情心，听到绿姚竟是说着说着哭了，不由蹙了蹙眉。 “绿姚，你刚刚教的那段词儿知道什么意思么？”梨湘见柳衿脸色不太好看，索性帮她问了出来。 绿姚啜泣渐渐停下，擦了擦眼角，看向梨湘。 “不知道。”摇了摇头。 “不知道？就可以乱传唱么？”柳衿眉眼一挑，脸上的颜色十分精彩。 绿姚如今虽是落魄，但好歹也是见惯了人物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必说，这会见柳衿的样子就知道不妙了。 “是小的思虑不周。”赶忙躬身下去，低声下气地认错。 “这词儿是从哪里听来的？” 柳衿微微低头瞥了眼绿姚，绿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柳衿的眼睛里迸射出来，吓得一激灵，脑海里原本想的话就全部忘得干干净净。 “回姑娘的话，小的前几日去了趟蔚蓝城，那边街头巷尾好多人都在唱，我便记了下来。”绿姚避开柳衿的视线，才勉强把话说了出来。 “蔚蓝城……本公主才离开几天就这么热闹了？” “主子，等回去一定要让十九好好彻查谁编的词！” “那也要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啊！”柳衿丢下这么句话，转身便上了马。 额……梨湘一时愣住，她家主子怎么思维跳跃这么大，跟不上啊…… 柳衿轻轻起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绿姚，警告道：“只有这一次，那歌以后不要再唱了！” “是！”绿姚应下，不敢直视柳衿，忙将视线错开。 “走吧！” 说完，扯了扯缰绳，驾着马朝巷口走去。 “主子，你慢点！”梨湘一声怪叫，再也顾不上绿姚，赶忙骑上马追了上去。 “是翠烟楼吗？” 迟迟未离开的木头戎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绿姚身形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不知道！”慌张地丢下四个字，转身仓惶而逃。 木头戎眉眼更加深邃，望了一眼绿姚远去的背影，转身也跃上了马背。 …… “主子，这就是双隔里？大白天的挂了好多灯笼啊！”梨湘一会指指那边，一会摸摸这边，就像头一回进城一样。 “嗯。”柳衿只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不再搭话了。 这……主子看来似乎心情不太好啊，梨湘不由吐了吐舌头。 “客人，是吃菜还是吃酒？” 一道年轻女子热络的声音从酒楼门前传来，就见一个二十多岁年纪的圆脸女子迎了过来。 “都要！”梨湘紧跟着答了一句。 “主子，是都要吧？”还不忘看一眼柳衿。 “嗯。”又是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然后便抬脚踏了进去。 一如上一回来时一样，双隔里的大厅里几乎坐满了客人，有的正一杯又一杯灌着酒，酒香和饭香混在一起足以让人直流口水。 “这味道，莫非是香神醉？” “是的客人，今天你们来的凑巧，正好赶上香神醉每月一次的对外售卖。”女店小二笑着介绍。 柳衿瞥了一眼这张笑得灿烂的圆脸，不由又想起绿姚来，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绿雪，今日三位贵客在双隔里吃饭喝酒都由小的服侍。” “哦，记得上回有个叫绿姚的，她人呢？” 绿雪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敛去，再看过去时已经又是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她家中有事，已经于前几日辞掉了这里的差事，以后也不回来了。” “呵……”柳衿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轻笑。 这一轻笑引得绿雪身子颤了颤，怕柳衿再继续往下深究，就忙岔开了话题：“客人是要在大厅寻热闹还是去楼上雅间享清静？” “呵……”柳衿又是一声轻笑，挠的绿雪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心道，这姑娘看着挺清秀可人的，怎么阴阳怪气的？ “二楼雅间。”柳衿静静沉默了会，才终于说了句让绿雪把提起来的心放下去的话。 “好的客人，这边请。” 绿雪忙侧身引路，柳衿三人顺着指示慢慢上了楼梯。 “去天字第一号雅间。” 还没走几步，柳衿的话又让绿雪变了脸。 “客人，天字第一号雅间已经让人包下了，能否换一间？” “被人包了？谁？” “是由山公子。”报了个名字。 “嗯？” 柳衿眉眼一挑，抓着楼梯栏杆的手微一用力，指甲从栏面上划过，发出“呲呲”的一段声响。 “那货刚被放出来就跑双隔里来了？” “客人认识由山公子？” 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绿姚心里一阵不安。为何这位姑娘周身都透着寒气，可她还是忍不住直冒汗呢？ “不认识。”柳衿想也没想，幽幽地吐出三个字，便继续朝二楼走去。 从走廊里慢慢穿过一间又一间雅间，最后停在了最中央的雅间门口。 第一百零八章 蹭饭 “咯咯咯……” 雅间里传出来阵阵娇笑声，柳衿听着听着不由勾起了嘴角。 “主子，要进去吗？”梨湘站在柳衿身边，不知怎的心里有些慌。 “进啊，有人请客吃饭，为何不进？” “啊？”梨湘一阵哑然，还未再说话，就听“哐当”一声响，门已经被人给踹开了。 “木头戎，你，你，你怎么直接就把门踹开了？！” “哦？难道还要敲门不成？”木头戎斜睨了梨湘一眼，惹得梨湘一阵瑟瑟发抖。 这神态，这语气，简直跟她主子一模一样啊！ 被这踹门声一惊，屋里的嬉笑声瞬间戛然而止，连岫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酒汁儿撒了一手。 “这酒，挺香的啊！”柳衿边闻着酒香味儿边绕过一地的碎木屑走了进去。 “怎么是你！姓殿的，你这是来砸场的？！” 连棠一见来人，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就要开骂。 刚刚就听那声音有点熟悉，进来一看果然是那个刁蛮小姐。 柳衿眼皮抬抬，直直迎上连棠的怒光，似笑非笑地样子惹得连棠更加生气。 “姓殿的？这称呼，一听你就是个不怕事的。” 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是来砸场的，我是来蹭饭的！” 柳衿似笑非笑地幽幽开口，连棠那张倾城貌美的脸瞬间扭曲，低头拿起桌上的盘子就朝柳衿丢了过去！ “还敢来找我大哥，今天非打死你不可！”龇牙咧嘴地喊完，又拿起一个盘子朝柳衿扔了过去！ “放肆！哪来的泼妇？”梨湘大喝一声，顺势挡到了柳衿身前。 木头戎亦是一闪身功夫便来到柳衿身前，抬起脚凌空踹了两下，先飞过来的茶碗和后面飞过来的盘子全都被踢到了地上，“哗啦”两声，立刻摔得粉碎。 “闹够了没有！混账丫头，这是嗣音公主殿下！还不跪下！”连岫脸色大变，抬起手重重一拍桌子，一桌的盘子碗被震得左摇右晃，菜汤全都撒了出来。 “嗣音，嗣音公主？！”连棠惊得瞪大了眼完全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用力眨了眨眼，盯着柳衿瞧了半晌，五官因为起先愤怒后来转为震惊而变得扭曲起来，脸色由红转白又变青，别提多精彩了！ 这个女人竟然是安凌的嗣音公主？那个以性子怪、嘴巴毒出名的怪公主？若真是她，自己口不择言把她给得罪了，哪还有活路吗？ “还不快跪下！”连岫又是一声大喝。 连棠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怎么可能……是嗣音公主？” 连棠依旧不敢相信，嘴里念念叨叨地，像是得了癔症一般。 她明明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啊……怎么可能是公主？ “跪的姿势不行啊。”柳衿侧身靠在屋里的屏风上，双手环在胸前，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对眸子闪闪烁烁地看着连棠。 “还不跪好点！”连岫低下身子，推了发愣的连棠一把。 连棠似是突然惊醒般，用力吸了吸鼻子，摆正了上半身，腰肢一弯，眸里半含惊恐半含哀怨，微微低头乌丝垂地散开了一片，不得不说，连棠不语凄婉的模样着实惹人怜惜。 “啧啧啧，这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儿瘫软在地上，叫本公主如何忍心训斥啊！” “嗣儿，棠儿不懂事，使小性子习惯了，看在不知你身份的份儿上，你就别怪她了吧？” 连岫从饭桌后面走过来，满脸温煦笑意，举止大方有礼，同前几日在濂华寺后山里看到的“戏精”完全判若两人。 这个连岫，到底有几副面孔？ 柳衿心里一阵冷笑，完全不打算放过连棠。 “为何不怪？”柳衿从心里冷笑转为面上轻笑，目光从连棠身上转到连岫身上，笑着看起来比发火还要吓人。 “你刚刚不是还说，如此美人儿，你都不忍心了么？”连岫走到柳衿身前停住，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连棠。 “本公主是说不忍心训斥，可没说不忍心罚她呀？”说着眨了眨眼，别提多无辜了。 “呃……”连岫一阵语塞，眼珠一转又继续舔着脸笑道：“公主竟爱说笑，我知道公主心思纯善，哪忍心罚个小姑娘啊，是不？” “忍心。”柳衿立刻就脱口而出。 连岫原本还准备了一大段话未说出口呢，就被给生生打了回去。任他脸皮再厚，也有点闹得没脸了。 “哥哥，你干什么求她？罚就罚，我还会怕她不成？不就是个公主么？”连棠又恢复了几分刁蛮本色，瞪着一双大眼睛气呼呼地又差点骂起来。 “闭嘴！”连岫那个气啊，他这妹妹平时刁蛮任性惯了，偶尔欺负欺负人他也就当没看见，可如今对上嗣音公主还能这般不知礼数，真当他这个做哥哥的那几天的山洞白蹲了么？ 嗣音公主说罚你，那就真的是会罚你的！ “别闭嘴呀，连姑娘性子直嘴巴也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多好，本公主还挺想听的。听完了好想想怎么罚呀！” 柳衿又是一阵笑，然后便站直了身子，眼睛透过连岫扫到了桌子那边：“这么一桌菜啊，很丰盛啊！” 连岫一听，立刻就意会了柳衿的意思，忙道：“嗣儿还没用膳吧？一起吃点？” “好啊！” 柳衿一点也不客气，话音刚落就直接朝饭桌走去。 连棠瞪着一对美丽的眸子，看着柳衿大摇大摆地从她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然后便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这菜汤都洒出来了，不能吃了啊！”柳衿一撇嘴，完全没了食欲。 “快，赶紧给公主殿下换一桌菜来！”连岫大声朝着门口喊了一句。 绿雪心里又是一惊，“公主殿下”？是谁？她不会是听错了吧？ 不过由山公子都说要重新上菜了，她可不敢怠慢，忙转身下楼去准备了。 “嗣儿，你看我妹妹……” “哦，还跪着呢？” “对呀，跪着呢……” “那就多跪一会吧，反正本公主看不见，不会影响食欲。” “……” 连岫嘴角一阵抽搐，这下可完了，看来他那妹妹真得受罚了。 “公主殿下，要不你看，你要还生气不如冲我撒吧，棠儿还小不懂事。” 柳衿正望着一盘子牛肉在出神，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转过脸问连岫：“你刚说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醉 连岫一阵脸黑，转而无奈地看向柳衿，笑声从胸腔里跳出来，偷瞄了一眼饭桌问道：“嗣儿喜欢吃牛肉？” 柳衿探出一只手将装牛肉的盘子推了推，白了眼连岫：“你一会唤本公主公主殿下，一会又没脸没皮地唤本公主嗣儿，你脑子有毛病？” “脑子有毛病，那是什么玩意儿？” 终于开始暴露本质了……柳衿暗骂。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柳衿哼了哼，你就给本公主装吧！ “哦，为了嗣儿我愿意。”连岫突然话锋一转，“满含深情”地说了这么一句。 下一刻，就只听“啪！”一声响，原本好好躺在桌上的那盘牛肉让柳衿给移了位，盘子砸到连岫身上之后便蹭着他的衣袍掉到了地上。盘子里的牛肉有的落到了连岫的衣袍上，有的直接贴到了他的脸上，光鲜贵气的赫淳世子怎么看怎么狼狈。 “这是你不好好说话的惩罚。”看着脸贴着牛肉的连岫，想怒却又要强憋着的样子，柳衿忍了好几忍才没笑出声。 “怎么不换一盘青菜扔？牛肉很贵！”连岫的失态真的只是在那一瞬，一转眼又变成一副无所谓的吊儿郎当姿态。 “那不如换箱金子扔？”一想到连岫藏在陷阱洞里的那两箱金子可能并不是如他所说是拐的他家老头的，很有可能是从柳洵那里拿了钱不办事，柳衿心里就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不要，砸一下太疼，你舍得吗？”连岫又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这样故意说话捡着恶心的说，是怕本公主一会多吃你点的菜吗？” “这……”连岫这种心思跳跃能力极强、脸皮厚到一定境界的人都有点招架不住柳衿了…… “客人，新菜来了，现在就上菜吗？” 绿雪的声音适时响起来，就像一道救命符一样，连岫眼睛瞬间一亮，朝门外轻咳了一声，吩咐起来：“现在上菜，把之前的菜全撤下去。” “香神醉！”柳衿扬了扬声点酒。 “香神醉有什么好，我给你喝我家独有的那——” “香神醉！”柳衿出声直接截断了连岫的话。 “连岫，上回你说往酒里放了解药，这回谁知道你会往你家那酒里放什么？”喝你的酒，本公主可消受不起…… “你这可真冤枉我了！” “那也是香神醉！” “哎，嗣儿好不解风情啊，一次次拒绝我，太伤我的心了！”连岫说着，抬起手捂住了胸口。 这边连岫跟柳衿你来我往毫不相让，梨湘和木头戎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俩人都已经各自找到位置坐了下去等着上菜了。 连棠哪里遇见过这种敢跟她哥哥对着说话的人，可一想，公主对世子，人家在身份上还压了连岫一头，遂也只能在心里骂两句了，完全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儿。 绿雪就在屋里这几人的各怀心思下将一桌子菜换了新，没一会满屋便飘满了菜香。 “再来两壶香神醉。” 没一会，两只精致的酒壶配着成套的酒杯端了上来，一时间满屋里的菜香被酒香覆盖。掀开盖子一闻，香味儿愈发浓郁，简直只闻上一口就能醉了人。 才吃了几口菜，柳衿就忍不住去倒酒了。 “主子少喝点！”梨湘赶忙提醒柳衿。 “真要喝酒？要喝多少？”木头戎也不忘凑热闹。 柳衿仿佛没听见这两位跟自己说话，犹自倒满眼前的酒杯，又抬手示意连岫陪她喝一杯。 “哈哈，嗣儿总算跟我喝酒了！”连岫这话说的莫名其炒，笑得也莫名其妙，可喝起酒来却是厉害得很，柳衿没来前就已经好几杯下了肚，这会儿陪柳衿继续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就跟喝白水一样，脸色始终未染丝毫醉意。 柳衿与连岫比那就差的远了，才两杯酒下肚就感觉脑袋开始晕乎乎地，脸颊也发烫起来。 “主子，你醉了！”梨湘忙伸手去夺柳衿手里的酒壶，拉扯下壶里的酒溢了出来，手都扯红了还是没能把酒壶夺下来。 “木头戎，你上！”梨湘伸手推了一把某木头，“赶紧把主子的酒壶抢过来，要不她再喝下去一会就要不省人事了！” “这么严重？”木头戎眉头紧皱，寻了个角度将手伸过去，开始跟柳衿抢酒壶。 “哗啦”一声，一壶酒几乎全泼到了木头戎脸上跟衣服上。 原来，就在木头戎用了劲儿想从柳衿手里把酒壶夺过来时，一直严防死守的柳衿突然松了手，酒壶借势朝着木头戎狠扑过去，木头戎一时间没有收回力气，壶里的酒顷刻之间就被洒了个干干净净。 “这味道好冲。”木头戎嫌弃地揉了揉鼻子，赶忙掏出手绢擦拭。 “主子，你怎么突然就松手了！”梨湘也是一阵无语。 柳衿只觉得有无数人在她耳边一直喋喋不休，吵的她的头嗡嗡直响，甚是呱噪！ “都闭嘴！”柳衿一拍桌子，怒目圆睁，扫了桌上坐的三人一眼后突然眼皮一合倒在了桌子上！ “你下毒了？！”木头戎瞪向连岫。 下一刻，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连岫只觉呼吸一滞，一只细长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什么下毒，她是喝醉了！”连岫忙解释。 木头戎显然不信连岫的话，手指依旧掐着他的脖颈，视线转向了梨湘。 “确实是喝醉了。”梨湘点点头。 木头戎这才松开了手，只是目光里的凌厉并未消减。 “她现在看着一点也不舒服！”木头戎盯着连岫，“给她解酒！” “这香神醉，最是能醉人，只能等酒劲儿自己发出来，自己解不了的。”连岫忙说。 “可以解。” 此时，门外突然穿来一声极轻柔婉转的女音，紧接着便缓缓走进来一名女子。 女子身段窈窕婀娜，发丝一直垂到地上，随着走路轻轻摩擦着地上沾附的微尘。女子带了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对迷离的眼眸，完全看不出相貌。 “你是谁？”梨湘本能地护在柳衿身前，死死盯着从门口慢慢走进来的蒙面女子。 “阮卿。”女子的面纱被说话吐出的气吹的动了动。 “阮卿？你跟阮乔什么关系？”梨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阮乔。没办法，俩人的名字实在太像了！ “不认识。”阮卿悠悠道出口，便抬起手指向了柳衿，柔声道：“我帮她解酒吧。” 第一百一十章 抱走主子，不约 阮卿缓缓走到柳衿身旁，低头看了眼她的脸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瓶盖一打开就有一股奇异的清香飘了出来。将瓷瓶放到柳衿鼻下，左右各转了三圈，然后慢慢拿开瓶子重新将瓶盖盖好。 此番看似很平常的动作，阮卿做起来却是出奇地优雅好看，将瓷瓶收好后又轻声道：“好了，不出两个时辰，她便能醒过来了，而且不会有头疼这些难受的症状。” “多谢。”木头戎的视线一直未离开柳衿，见她刚刚一直皱在一起的眉已经舒展开，心情总算好了些。 梨湘则一直想着事没有细听阮卿说的话，某一刻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阮卿扬声道：“不对啊，你不是双隔里的人吗？怎么说不认识阮乔呢？” 还有阮卿，阮卿，这名字怎么越想越觉得熟悉呢？在哪听过？ 对了，阮这个姓……二皇子心仪的女子不就姓阮吗？ 梨湘如此这般一想，就不由瞪大了眼，又忙朝阮卿瞧去，眼睛一路追随着她，左看右看，就差将她脸上的那块面纱给扯下来了。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无需多做解释。这位姑娘，请问还有什么事吗？”阮卿语气温婉，虽是有面纱遮着脸却也能看到眼中笑意温柔，五官想必也是含着笑，周身都透着暖暖的光晕。 “额，没有了。”梨湘一阵惊愕，险些看呆了眸。 “由山公子这里可还有什么事？”阮卿又问向连岫。 “就是你那个面纱的事……”连岫面不改色地抬了抬眼皮，眼神里的光浮了浮。 “若无他事，阮卿先走了。”阮卿直接就忽略了连岫的话，盈盈一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阮姑娘，你这么无视我，我很丢脸的！”连岫作势就要追过去。 “大哥！你还在那边磨蹭！快扶我起来啊！” 连棠见柳衿都醉了大半天了，确定暂时醒不了，于是就想站起身。结果因为跪了太久腿都麻了，撑了半天身子硬是没站起来。 “棠儿，你慢点！” 连岫像是变脸似地转而对着连棠又换上了一副宠溺模样，被这么一喊他哪里还顾得上追阮卿，忙跑去扶他的亲亲妹妹了。 梨湘冲着连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不再看她。眼不见为净，这个连棠在她看来空有一副好皮囊，可内里却已经烂了。 得亏她主子脾气好，要是换成她这个暴脾气的，可能早就把这连棠关起来了，别的不说，先掌嘴一百下，然后再打个三十大板……哪会就让她跪一跪这么简单？ 还有那个赫淳世子，看起来完全是个宠魅狂魔啊，都把妹妹惯成什么样了，早晚会吃了她这个极品妹妹的亏！ 哼，走着瞧吧！ 梨湘眼睛里的光时明时灭，一会一脸愤愤一会一阵叹气，一会又气得脸红彤彤的，木头戎瞥了她一眼忍不住眼角跟着一抽。 “梨湘，你吃饱了吗？我们也带着主子走吧！” 木头戎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也不想再继续看梨湘在这里胡思乱想，于是出声打断了她。 “好啊。”梨湘回过头看了眼柳衿，见她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脸颊上两坨红晕像是涂了胭脂一样，粉唇微微张着呼吸平缓均匀。 “主子这会应该不难受了，我们一起把她扶起来吧。” “不用那么麻烦。” 木头戎却直接丢出这么一句，伸手轻轻将柳衿扶起来，然后一用力把人横抱了起来。 “喂你！”梨湘顿时大惊，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蠢木头到底懂不懂啊！ 怎么跟了主子这么久一点没长进呢！ 此刻，梨湘只恨不得屋里的这几个人都眼瞎了才好…… 结果，连岫那边却是已经有了动静，他一边扶着连棠起身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木头戎，双眼锃亮锃亮地，里面写满了探究和玩味。 “好一对——”故意拉长了音，眼睛又是从木头戎身上扫到柳衿身上，恰好木头戎抱着柳衿从他身旁走过，柳衿的睡颜立刻便被看了个清清楚楚。 “咳咳，赫淳世子……”梨湘心里着急，可又不能直接去堵连岫的嘴，只能希望这个世子大爷脸皮没有厚到一定程度，能嘴下留点情。 一切等她主子醒了再好好算账！ 而这时连岫的眼里逐渐映出柳衿的睡颜。 酒醉深睡的她看着很温柔安静，同她醒时的跳脱劲儿完全不同，静下来的她越看越是可人，虽然连岫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罢了。 相比，他其实更喜欢醒着的柳衿，活灵活现的样儿一点也不掩饰，不喜欢就直截了当地说，虽然有时能气死人…… 连岫想着想着，眼里渐渐溢出笑意，不由勾了勾唇，刚刚到嘴边又还没说完的话接着又冒了出来：“有爱主仆。” 几乎是在用力推着木头戎往外走的梨湘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有爱你个鬼啊有爱！ 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眼连岫。 连岫看着梨湘瞪她也不生气，完全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还朝梨湘抬抬下巴夸道：“你跟你主子也很有爱。” 梨湘幸亏扶着木头戎，要不然此刻可能已经摔倒在地了。 这个世子也不好惹啊！她还是快些把她家主子给抱走吧，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不约！ 这么一想，就赶忙转过身，用力推了把木头戎，：“快些走！” “嘘，你小点声，把她吵醒了怎么办？” “蠢木头，主子是喝醉了，又不是睡着了，哪这么快就能醒了？” “哦，可她的样子就跟睡着了一样。”木头戎又轻轻说了一句。 他们身后，连棠已经站起了身，理了理衣裳冲着梨湘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 “大哥，你说什么混话呢？”连棠一脸不高兴，“公主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你跟她那两个下人瞎扯什么，还给他们脸了不成？依我看就该抓起来！” “那公主要是醒了你如何解释？” “下人不懂规矩得罪了赫淳世子，我就不信她还能来找你要人？” “她可是柳衿。”连岫说完，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她是真会来要人的！ 看着只剩下半壶的香神醉，不知想起了什么，渐渐想的出了神。 “贱人！全都是贱人！谁都能欺负我了！”连棠气得脸都扭曲了，喊叫的声音震得饭桌都晃动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打死算本公主的 柳衿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身姿婀娜、举止优雅的女子在她耳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柳衿想看看究竟是谁，可还没等她看清楚那女子的样貌，只觉周身被重力晃了晃，便悠悠转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 柳衿一愣，听出声音不是梨湘，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回她的是阮乔。 “这是在哪？”柳衿依旧觉得头有点重，眼前看到的东西也是有些模模糊糊。 “主子，我们还在马车上呢，尚未到蔚蓝城。”阮乔又轻轻答了一声。 “梨湘呢？”柳衿缓缓坐正身子，眼睛往马车里扫了一圈，并没有见到梨湘的人。 “梨湘姐姐她，她在外面。”阮乔回的声音很小，语气也十分吞吐。 柳衿不由神经一跳，直直盯了过去，看着阮乔闪烁不定的眼神，心里不安加重：“为何不坐轿子？在外面干什么呢？” “我，我不，不知道。”阮乔忙避开柳衿的视线，头用力低下不敢抬起来。 “嗯？她怎么了？” 柳衿头嗡的一声响，眼看着阮乔在那边低头不语，没一会，眼睛里的泪水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停车！” 对着一个只知道哭、说话都说不成句的阮乔，柳衿知道问不出什么了，用力掀开帘子朝外探出头去。马车夫听到柳衿的命令勒了勒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木头戎，梨湘人呢？”朝身后看去，一眼就发现了木头戎。 木头戎骑着马一直跟在马车旁边，见柳衿醒了唤他，忙上前几步，回道：“梨湘在酒楼里摔了一下，晕过去了。” “怎么会摔了一下？人在哪？有没有事？”柳衿大骇，人已经从车里站起身，转眼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被推的，人在另一辆马车里，没事。”木头戎一一回着柳衿，见柳衿下了马车，忙跳下马迎了过去。 “被推？被谁推的？” “连岫的妹妹。”木头戎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低沉：“等我看到的时候，梨湘已经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主子，都怪我，我就该跟你们一起去双隔里的，梨湘姐姐真的太惨了！怕是不仅伤口裂开了，腿可能都摔断了！”阮乔也从马车里走了下来，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哭哭啼啼地跟柳衿告状。 “我早就知道那个人刁蛮任性，随意打骂人更是常有的事！那人就是，就是故意的！故意打梨湘姐姐不得害得她从楼梯滚下去了！那人怎么这么狠心！” “连棠？！她把梨湘给打了？”柳衿震怒，声音跟着高了好几度，几乎是从嗓子里吼出来，惊得木头戎身边的马都往后退了几步。 “嗯，好像，好像是这个名字......”阮乔也像是被柳衿的怒气给吓到了，身子往后缩了缩，才又怯怯开口：“梨湘姐姐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 “好了，别说了！”木头戎大喝一声，见柳衿脸色都变了不由一阵心疼，忙伸手去扶她，慌张地解释起来：“你别急，梨湘当时只是昏过去了，连岫派人把我们送了回来，已经叫皆无去看她了，皆无也说应该没什么大事。” “我去看她。” 柳衿丢下这话就转身往前走。 “在后面，往这边走！”木头戎伸手去抓柳衿，发现她的手竟然冰凉，心下不由就是一颤。小心地用手摩挲了两下柳衿的小手，却还是感觉不到多少温度。柳衿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却感觉身体里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往头上涌，顶的她的头顶似要炸开一般。 “嗣儿，你醒了？怎么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连岫的声音，他见到柳衿后忙快走了几步，怎料刚刚近到柳衿身边，就见她抬起脚朝自己踹了过来。 柳衿狠狠瞪向连岫，脚却在连岫的躲避下落了空，心里的怒火更胜，抬起手就甩了过去。 “怎么了？别动手啊！” 连岫一脸迷茫，见柳衿脸色不好心里也是一阵着急，没想到柳衿一脚没踹成紧接着又甩过来一巴掌，不由心里大惊，忙往边上闪身躲去。 柳衿两下都没打到更是生气，扯着木头戎的手就往连岫哪边够，“木头戎，给我打他！” “好！”木头戎嘴唇一抿，瞬间抬起来一只手朝连岫拍去，连岫没来及躲闪被这下直拍到胸口上，只觉得一阵疼痛袭来，连咳了几声，身子不受控地朝后猛退几步。 “你们还真动手啊！”连岫觉得嘴角一湿，抬起手擦了一把发现流血了，不由也怒了，“柳衿，你别太过分了！” 柳衿眉头紧锁，没想到木头戎只是拍了那么一下就给连岫拍出血了，当下也是一惊。正犹豫间，阮乔的小身子却是突然跑过来冲到了前面。 “我们怎么，怎么，就过分了，明明，是，世子，世子纵容你妹妹，先动手的！”阮乔哭得越来越厉害，因为害怕，整个身子都是抖得，说出来的话也因为颤抖断断续续，字跟字之间几乎都是断开的，却一下一下如同刺针般扎进人的胸口里。 没错，连岫就是这种感觉，看着阮乔这过激的表现，他的胸口更加疼了，仿佛被几十根刺刺中一样的疼。伸手用力捂住希望能缓解下这种痛楚，却突然感到从喉咙里涌上来一股腥甜，直冲到嘴边，还没反应过来，一口血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你刚刚怎么拍的？”柳衿颤声问木头戎。 “就轻轻推了一下。”木头戎眉心已经团成了一团，自言自语：“难道是内力把他震伤了？” “你有内力？” “不记得了。” 柳衿的心里几乎是崩溃的，她刚刚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让木头戎打连岫，也只是在气头上而已，现在静下来才发现实在太过于冲动。毕竟，她一向的原则都是能背地里打，绝对不当面打，暴露了会很麻烦！而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木头戎把赫淳世子打的吐血了，这麻烦好像有点大......主要，连家那个老头，有点棘手...... “咳咳......还不给我叫御医！”连岫一边咳一边吐血，刚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便朝后倒了下去。 坏了！ “快去叫皆无！” “我，我去......”阮乔用力吸了吸鼻子，便转身跑去找皆无了。 “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这下换木头戎脸色苍白了。 “没事，打死了算本公主的。”柳衿的说话声有些脱力，小手反握了握木头戎的大手，用力紧了紧。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误会 “不。”木头戎抽出手抬起来按在了柳衿的肩上，双眸灼灼闪闪，盯着柳衿的脸，一脸正色：“不会死的，别怕。” “额......”柳衿柳眉一挑，嗔道：“你的手轻点，疼！”说着，往后躲了躲，将身子从木头戎的一对“魔爪”下抽了出来。 望着木头戎那眉头紧锁眼波闪动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哎，刚刚本公主那话只是一个比喻而已，并不是真的说会死人，不过——你把手这么小心地按在我的肩上都那么疼，你给连岫的那一下，能想出来有多疼了......” “可能会有点疼吧。”木头戎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略一思索，才说道：“若是加上内力的话，可能会疼一些也说不定。” “混蛋，我是这都吐血了！哪里是疼一些？”连岫突然睁开了眼，抬起手指着木头戎骂起来。 “嗯？你没死呢？”柳衿转过头看着连岫，微微眯起了眼。两束凌厉的光从她那半闭着的眼里跳出来射向连岫，开始认真地打量起他来。 “咳咳，太医呢？”连岫忙把手收回，说完又重新躺回了地上，将手捂在胸口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你不是晕过去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柳衿一边询问，一边朝连岫走过去。来到他身前，低头一看，发现他的嘴角还挂着血，刚刚闭上的眼睛却是在感觉到柳衿过来时又睁开了。 “嗣儿，我胸口疼，疼得厉害，可能真的要死了！”连岫对着柳衿挤出两滴眼泪，用力揉着自己的胸。 “死了算本公主的，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什么话？” “就是你可以死了这句话。”柳衿冷冷地笑了笑。 近处一听，这连岫说话声底气十足，根本就不像受伤的，难道——是装的？ “嗣儿，我做什么错事了你非叫我去死？” “你那个妹妹打了梨湘。” “谁说的？”连岫慢慢坐起身，胸口的疼痛感减轻了许多，又揉了两下，抬起手擦了擦嘴上的血。 柳衿却是将视线转向木头戎，看着他一阵询问：“连棠打梨湘你看见了吗？” 木头戎回望着柳衿，摇了摇头。 “……”所以，她可能打错人了？ “咳咳，连岫，你没事吧？”有些尴尬地又将视线重新转到了连岫身上。 “嗣儿在关心我？” “我是怕你真死了。” “哎……”连岫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开始跟柳衿讲起了道理：“嗣儿你看，你们都认为是木头戎打了本世子，而且还把本世子打得吐血了，打得我家老爷子都不认识了！所以，你们害怕了，怂了——” “停，你给本公主好好说人话！”柳衿抬起手就朝连岫打去。 “别，别打，姑奶奶，你再打我，小心我再吐血给你看！” “那你好好说话！”柳衿又怒斥了一句。 “好好……其实，我是想说，你们说我纵容妹妹打梨湘，然后把梨湘从楼梯上推下去摔晕了，你们谁看见了？就跟你让木头戎打我一下打吐血一样，你们谁看见了？” 柳衿听到这，脸上的怒色又转成了尴尬。 连岫这才反应过来，接着改口：“哦，对，你们都看见了是吧？那你们赖不掉了，要不然我们去找皇帝陛下评评理去，是推你那个小丫头罪过大，还是打世子打得吐血罪过大？” “连岫，你是在威胁我？”柳衿气闷地咬了咬牙。 “不，我就是想让你静下来好好听听御医怎么说的，你那丫头究竟有事没事？还没确定呢你就先让你那个呆木头打人？” 连岫见柳衿被她说的气势已经落下去好几分，知道自己说话管用了，于是继续道：“所以，你就该先找太医问问清楚，哪有一上来就打人的？” “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就去找皆无了！”柳衿还是没给连岫好脸色看。 “话说，皆无怎么还没来？”木头戎往身后看了一眼，没有见到人。 “是不是在看梨湘所以来不了？”柳衿又开始担心起来。 “不会的，他们就在后面不远的马车里，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柳衿点了点头，没好气地又白了眼连岫：“你能起来吧？” “你扶我！”连岫朝柳衿伸出了手。 “我扶你吧。”木头戎一把扯住连岫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连岫嘴角原本扬起的弧度瞬间弯了下去，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只觉一股力量从胳膊上传来，身子硬生生被提了起来。 三人很快走到另一个马车前面，恰好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梨湘姐姐，幸好你好醒过来了！你不知道我都要吓死了，恨不得自己替你受了这些罪！”阮乔说着，刚刚才下去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 “傻丫头，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快别哭了！”梨湘忙从袖子里掏出手绢给阮乔擦眼泪。 柳衿快走几步，一把掀开了马车前面的帘子，就瞧见阮乔在那边一直哭，梨湘心疼地给她擦眼泪。 “梨湘，你没事了？” 梨湘听到问话，这才朝前看过去，见是柳衿不由脸色一变，忙道：“主子，你醒了！你怎么过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哪里受伤了？” “哦，就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一下，不碍事的！” “不小心摔的？”柳衿询问的视线缓缓投到阮乔的身上。 阮乔轻轻叹了口气，推了推梨湘，小声道：“梨湘姐姐，主子都已经知道了，瞒不住了。” 梨湘眉毛一跳，小脸瞬间就垮了下去，忙慌张地解释起来：“主子，我，我真没事的……” “对啊，我看都是误会，误会！”连岫推开木头戎的搀扶，走到柳衿身旁，指着车里的阮乔道：“你看，这不活蹦乱跳的吗？” “你滚开，谁叫你插嘴了？” 柳衿一看见连岫这张脸就来气，伸出手推了他一把，结果连岫被这一下推得朝后仰去。 “我，咳咳，内伤又犯了！” “小心！” 木头戎从旁边闪身过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连岫。 “皆无人呢？” 柳衿收回手用力捏了捏眉心，总觉得那股被顶着头顶的疼痛感又袭来了。 “殿下，你找我？” 皆无的声音从马车后面传来，很快便提着药箱出现在了马车前面。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连岫那里，原本淡然的目色不由就是一凝。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宫 “皆无，梨湘怎么样了？没事吧？” 柳衿的问话打断了皆无的思索，皆无的神色瞬间便恢复平和，朝着柳衿行了行礼。 “殿下，周姑娘的头被磕了一下，所以晕过去了，好好休养几日就无碍了。至于脚伤，因为摔倒的时候被扭了一下，所以需要静养几日，旁的无碍。” 柳衿最喜欢从皆无嘴里听到“无碍”俩字，听了皆无这么一说，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总算是淡下去一些，再看梨湘的眼神里已经卸下了那一层忧色。 梨湘见柳衿又朝她看过来，急忙抬起手护在了头上，本能地向后躲了躲，说道：“主子你听到了吧，我的头受伤了，以后可不能拍我头了！” “好吧。”柳衿点点头。 梨湘心里一喜，可这喜还没享受完呢，就听见柳衿的话锋一转，直接给了她一盆冷水，还是直直尽数迎头泼下来的那种。 就听柳衿一半含笑一半正经地道：“暂且不打，等你好了。” “哎哟，我头疼得厉害！”梨湘忙又捂住头，整个人朝马车的榻上倒去，“我要睡一会！”然后便闭上眼不出声了。 “她应该不是真的疼，是被你给吓得！”木头戎走到柳衿身后，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柳衿朝上翻了个大白眼，心道，我也知道她是装的，可你能不说出来吗？说出来也就算了，能不说的这么直白吗？还有，我有这么吓人吗？ 柳衿心里一阵吐槽，脚下却是没闲着，再看的时候，人已经进到了马车里。 “哈，哈哈，嗣儿，你这个木头戎不错呀，爱说实话！”连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你内伤发作完了？”柳衿冷冷地射过去两个眼刀，唰唰两下打到连岫那张嬉笑的脸上。 “世子受了内伤？”皆无却是惊叫了一声，完全同他平日里的淡然处事不同。 “对呀，被他打的！”连岫一脸抱怨之色，抬起胳膊捅了捅身后扶着他的木头戎。木头戎眉头一皱，松开了扶着连岫的手，朝旁边躲开。 “下官先给你瞧瞧吧。”皆无说着，将药箱放到马车门边，人已经走到了连岫身边。 “世子请坐。” 连岫寻了个舒服些的马车边儿坐了上去，伸出手让皆无诊脉。 “确实受了内伤。依下官看来，世子这是新旧伤叠加到了一起，原本旧伤未愈，这又添了新伤，世子可否说下你那旧伤是怎么回事？” “不可说，不可说。”连岫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冲着皆无直摇头。 “这……”皆无一时间有些为难，可看连岫的样子很坚决，当下也是立刻有了几分了然。这些名门望族皇亲国戚都有自己不能对外透露的秘密，想必他的伤势就跟那些秘密有关…… “也罢，不可说就不说，下官给世子开个方子，世子按时服用即可。但是要切记两点，第一，不能过分激动致使伤势再发作，第二，不能再受伤了，否则便再难医治了！” “好，有劳皆太医了！” 连岫在外人面前倒是温煦知礼、和颜悦色的，不熟悉他的人还真以为他真这么气质出尘、毫无世子架子呢！ “好了，既然没事，你可以走了！”柳衿只恨不得连岫这货立刻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多看一眼都心烦。 “嗣儿，你如此薄情于我，伤透了我的心，我的内伤，内伤又要发作了！”说着又开始揉他的胸口，然后装模作样地朝后倒去。 可这回木头戎原地看着一动没动，根本就没想着再去扶他。连岫的腰弯下去了一半，见木头戎看戏样的眼神和动也不动身体，又一用力硬生生把腰立了起来。然后朝前一步进到了马车里。 “连岫，谁叫你进来马车里的？”柳衿恨不得一脚把这人给踹下去！ “我可是受伤了，需要医治。况且，病人就该坐马车啊！”连岫说着，人已经坐了下去，半瘫在了车里。 “你去另一辆马车！” “嗣儿”，连岫扫了一眼宽敞华丽的马车，朝柳衿撇撇嘴：“这可是本世子的马车！” “好，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柳衿说着就推了推梨湘。 “主子，梨湘姐姐脚受了伤，现在还是别挪动了吧？”阮乔挎着梨湘胳膊，眼睛却是询问着柳衿，眼神里溢出乞求。 “好，那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柳衿的眼波荡了荡，最终还是松了口。 “放心，本世子的马车宽敞得很，我们几个在车里一点也不挤，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客气！随意，随意！就跟在自己家的马车里一样就行！” 连岫笑嘻嘻地像是热情招待客人一样，还故意朝柳衿身边凑了凑。 “滚远点！”柳衿偏头就狠狠瞪了眼连岫，脸上生出一股怒色：“谁跟你是一家人？” “你呗！哈哈哈！……咳咳咳咳……”连岫笑得更开怀了，可笑了没一会就猛烈地咳嗽起来，没想笑得太大声又险些引发内伤！ “世子，注意情绪，不能激动！”皆无皱着眉提醒连岫。 连岫这才将情绪缓缓平复下去，止了咳后又忍不住看向柳衿，这次却是一脸正经，连说话都听着很正经：“我送你回宫，免得路上再节外生枝。放心，我不会告你状的！” “……算你识相！”柳衿的怒火总算是被浇灭了一些。 马车继续行进，马车里因为多了个连岫变得分外热闹起来。可在柳衿看来，这份热闹简直过了头，她一点也不想要！ “连岫，你一个大男人跟三个女人挤一辆马车，你真好意思？” “我是病人身不由己啊，不好意思有毛用，能治病吗？” 柳衿扶额，偏过头不再搭理他。 这人脸皮厚得简直无敌又无耻，尤其是还是个“病人”，不能打也不能骂狠了，那她就干脆无视他好了！ “殿下，到蔚蓝城了！”许贺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马车又平平缓缓地行使了一会，许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殿下，到宫门了！” “恭迎嗣音公主殿下回宫！” 宫门前，早就等候在外的太监宫女们密密麻麻站了一片，此刻一起朝着马车行礼，看起来很是隆重。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灵儿妹妹 “公主殿下，直接让马车进去还是？” 许贺的尖嗓音完全没有被众人的声音压住，听起来是格外有辨识度，柳衿只轻轻动了动耳朵就听见了。 “坐马车直接回碧胥殿。” 柳衿跟许贺交代完，又转身看了眼佯装睡觉的连岫，冷哼了一声：“连岫，一会到了本公主的碧胥殿门前，就立马驾着你的马车离开！” 连岫眼皮一动未动，像是睡着了一样，对于柳衿的话丝毫没有反应。柳衿轻笑了一声，将视线收回便不再理他了。 “公主殿下，看来你得下马车了！” 马车又走了两步就突然停了下来，许贺的声音又从外面传进来，一只手已经从车窗探进来撩起了帘子。 “怎么了？”柳衿一脸错愕，难不成她的父皇亲自来接她了？ “嘿嘿，殿下自己下车看看就知道了。”许贺却死活不点明，跟柳衿打起了哈哈。 柳衿深知许贺的毛病又犯了，一遇到事就开始装傻了，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马车前面掀起了帘子朝前看去。 宫门处已是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都是穿着宫装的太监和宫女，左右分开站着，从远处看过去倒是很齐整。宫女的衣服全部为淡青色，太监的衣服全部为深褐色，一片青一片褐，对比倒也明显。而在那群着装统一的宫女太监里，有一个衣着秀丽、衣色灼黄的女子格外显眼，仿佛青褐色里一道明媚的亮光，晕染处灼眼的一点。 好一个端庄优雅的人儿！那个被人群簇拥在最前面，看一眼就被吸去了目光的，不是柳佩还能是谁？ 柳衿这一眼瞧完还是有些不相信，不由问向许贺：“许公公，你看那最前面站着的人，是柳佩吗？” 许贺几个小碎步迈到柳衿身前，清清嗓子道：“殿下好眼力啊，那正是灵音公主！” 没想到竟然真是柳佩...... 柳衿额头一阵冒汗，莫非灵音公主是来迎接她回宫的？以往她可没少出宫又回宫的，柳佩一次面也没露过，这回是怎么了？ “她怎么来了？”心里顿升起疑虑。 “殿下的心思只能殿下去猜，老奴可猜不得！”许贺像是说绕口令似地回了柳衿，头已经低下，连带着整张笑得满是褶子的脸都藏了起来。 “你这废话连篇的，说了等于没说！” 柳衿对许贺的嫌弃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总之每次他都这么敷衍她，真真是个气死人的老狐狸！ “芷蓝，你帮我看看，那个马车里探出身子说话的是姐姐吗？” 远处站着的柳佩已经朝马车这边张望过来，她身边的婢女芷蓝往前走出几步，翘着脚往马车那边看了几眼，然后便转身向柳佩汇报：“主子，奴婢仔细瞧了，那人确实是嗣音公主殿下。” “真的是姐姐？”柳佩一脸喜色藏否藏不住，朝着芷蓝探出一只手，笑道：“快扶我过去，我要去找姐姐！” 柳衿这边还在思索柳佩为何突然会出现在宫门口等她，远处那抹黄色身影已经朝着她这边走过来了。 “今天是黄色和淡青色，看起来好多了。”柳衿的视线投到被芷蓝搀着的柳佩身上，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还记得上回见面，主仆二人一红一粉穿的跟唱戏的一样，这一回这颜色倒看着顺眼多了！” 许贺在一旁低着头直皱眉，忍不住插嘴：“殿下，你怎么每次都看人家穿什么？” “不看穿什么，那看什么？”柳衿却是反问了一句。 许贺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柳衿一眼，沉沉地叹了口气。 “殿下，其实你可以从灵音公主那边看到很多东西啊，比如妆容啊，言谈举止啊——”许贺正说得起劲儿，就感觉柳衿似笑非笑的眼神已经朝他这边投了过来，里面尽是杀气，不由咳了两声，赶忙又道：“其实，这些殿下也不用非要看灵音公主的，殿下你也很好呀，呵呵呵......” “许贺，你小点声儿，待会儿柳佩走过来该听见了，本公主倒是没什么，可我那妹妹就怕再想多了。” “得嘞，老奴还是闪一边儿去吧！”许贺逃也似地退到了马车后面，一眨眼功夫就看不见人了，惹得柳衿一阵无语。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天妹妹可是天天都在想你呢！” 柳佩的人已经走到了马车前面，一双美眸含着柔情，似水般地望着柳衿，声音犹如灵鸟徐徐缓缓地绕到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清香。 “是你啊，这么巧，我一回来就见到你了......”柳衿朝柳佩勾了勾唇。 柳佩抬起袖子掩了掩唇，一段轻灵的笑声还是透过袖子飘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妹妹是特意来等你的，几天不见，姐姐都瘦了......” “额，还好，还好。”柳衿敷衍地笑笑，心道，你连着一个多月吃素斋试试，你也能瘦！ “谁来了？” 连岫听见了柳佩的声音不由睁开了眼，透过柳衿的肩头往外看去，见到了那抹让人惊艳的灼黄。 “姐姐，这位是？” 柳佩也注意到了连岫，见他穿着富贵，气质也是不凡，一眼便瞧出来身份不一般。 “你是灵儿妹妹吧？我是你岫哥哥啊！” 连岫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便走到车门口跳下了车，朝柳佩那边打起了招呼。 “连岫，什么灵儿妹妹，什么岫哥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柳衿怒了，一把扯住了连岫的袖子，将他给拉了回来。 柳佩似是受到了惊吓，又像是被连岫那两个“灵儿妹妹、岫哥哥”的称呼给惊到了，脸不由变得通红，微微低下头不敢再看连岫。 “灵儿妹妹，你真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啊！”连岫被柳衿扯着胳膊动不了，只能逞嘴上功夫，怕柳佩真把他给忘了，一个劲儿地帮她“回忆”。 “呀，姐姐，你快放开世子！”柳佩见柳衿一直扯着连岫难免有些着急，又瞧了一眼连岫，小脸红的越发厉害，声音也听着带了浓浓的羞涩，“我想起来了......” “你看，灵儿记得我了，你快松开！” 柳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身子往前一靠附在连岫的耳边警告道：“连岫，柳佩脸皮薄，你说话注意点！” “我自是知道，像你这样脸皮厚的也是少见了，灵儿那样的才有公主样啊！”连岫抽回胳膊，朝着柳佩那边挥了挥手。 “是世子送姐姐回来的吗？真是有劳世子了！”柳佩刚刚的慌乱羞涩已经消失不见，此时面对连岫已然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态，说的话也是有礼的很。 连岫看着柳佩的眼睛越发亮了，朝着柳佩轻轻点点头，笑得眸眼里一片温柔：“灵儿妹妹不必这么客气，你看，我人都到了宫门口了，你是不是该叫我去你那边坐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又生事端 这个连岫，真的是太没脸没皮了！ 柳衿一旁气得直咬牙，可柳佩却是性子极好，一点也不生气，还对连岫的话慎重地想了想，而后冲着他轻声邀道：“世子说的极是，我那边准备了提神茶，姐姐跟世子想必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妨去我的绣月殿里坐坐。” “好啊！” “不去！” 柳衿跟连岫两人异口异声地同时出了声，这欣然答应的自然是连岫，而说不去的当然就是柳衿了。 “灵儿妹妹，你看你的绣月殿里也有个绣字，我的名字里也有个岫字，是不是缘分？”连岫往前一探身子站到了柳佩身旁，笑得一脸柔情，眼睛里映着柳佩的娇颜，越发明晰。 “咳咳......”柳衿猝不及防地被连岫的这番说辞惊得连连咳嗽起来。 “姐姐，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柳佩大惊，忙上前扶住柳衿的胳膊，抬起另一只手抚到柳衿的额头上，不由皱了皱眉，担忧道：“有些烫，姐姐是不是发热了？” 柳衿忙向后倒退一步，让柳佩的手离开了自己的额头，顺便将胳膊从柳佩的另一只手里抽回来，说道：“我没事，不过一路乘坐马车确实有些乏了，妹妹的绣月殿我就不去了，我想回我的碧胥殿里歇息。” “这样啊......”柳佩也察觉出了柳衿同自己的疏远，神色难免有些低落，眼睛里的光瞬间被浇灭了大半，看着着实让人有些心疼。 连岫见柳衿惹柳佩伤心了，不由心口一紧，刚想替柳佩说上两句话却被柳佩抢了先。 “那算了，姐姐快回碧胥殿歇息吧，等下妹妹让人把提神茶给姐姐送去可好？” 看着柳佩转眼又露出的笑脸，柳衿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只能点头应下。 柳佩见柳衿这次终于许了自己的话，瞬间就开心起来，眼睛里的喜色更是挡也挡不住，忙朝芷蓝挥挥手吩咐：“芷蓝，快跟我回宫，把给姐姐准备的提神茶给她送到碧胥殿里去。” 吩咐完芷蓝，又朝柳衿看过来，“姐姐，那你也快回去歇着吧！” “好。”柳衿淡淡吐出一个字，脸上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表情。 对于柳佩突然抛给自己的这份亲近热络她着实有些不适应，颇有一种柳佩把给父皇每日熬粥的孝心转移到了她身上的错觉。虽然柳佩的性子一直都温柔可亲，可从未对她如此“可亲”过...... 不行，回碧胥殿第一件事就是找冀小文问问，她不在宫里的这段时日柳佩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那妹妹就先回去了，改天再去看姐姐！”柳佩朝着柳衿笑笑，明眸皓齿映在傍晚的落霞里，照着整张脸都像是暖了层光晕，柳衿已经对此容颜见惯了，连岫在一旁却是看得有些痴了。 “灵儿，你的绣月殿在哪呢，给我带路吧？”终于回过神来，忙绞尽脑汁地找柳佩搭话。 柳佩有些羞赧地抬起纤手蹭了蹭嘴角，温声道：“世子随我来吧！”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端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宫门口的太监宫女堆里，柳衿总算是松了口气。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是发热了吗？” 木头戎拿着披风走到柳衿身后小心地给她披上，柔声道：“要入夜起风了，你不是累了么，快些回碧胥殿吧！” 柳衿顺了顺披风上的带子，扯到胸前打了个结，心道原来这木头戎一直在后面偷听呢，竟然都不出来帮她，不由就有些生气。 “哼！” 柳衿冷哼了一声，也没搭理木头戎，转身就推开他上了马车。 “许公公！” “老奴在呢！” “偷听者”二号许贺也从马车后闪出了身，贴在马车车窗边儿上听柳衿吩咐。 “继续走吧，回本公主的碧胥殿！” 柳衿说完这话就看向了车里睡着的另外两个人，梨湘盖着薄毯躺在榻上正睡得香，阮乔紧紧挨着她，一半身子倚在马车上，眉心轻轻皱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柳衿将视线收回，也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了上去。 马车继续缓缓行进，似乎绕了半个皇宫，终于到了嗣音公主的碧胥殿。 “主子，到了。” 马车刚停下，木头戎就掀开了马车前的帘子，一脸微笑地看着马车里的柳衿。柳衿本来对他的气性也不大，这会儿一见到木头戎的笑，心里那点点不高兴便消了个干干净净。 “嘘，小点声，别把她俩吵醒了。一会派个宫女来把她们扶进宫里去。” “嗯，好。”木头戎小声地应了应，伸手就去扶柳衿。 碧胥殿的宫女太监也早早地就在殿门口排好队等着柳衿回来，这会儿见主子下了马车，一众下人立刻就跪了下去。 “不必多礼。”柳衿最是没有这些规矩的，直接朝他们挥了挥手，便从人群里穿过往殿里走。可才刚走出去没两步就停了下来，头微微后转将跪着的宫女太监们看了一圈，眉头便皱了起来。 “冀小文呢？” 其中一个小太监听到问话身子一颤，膝盖拖着地往前挪出来两步，对着柳衿就磕起了头。 “启禀公主殿下，冀公公他被赫王妃给带走了！” “什么？”柳衿疑了一声，半转的身子猛地就全部转了回去，眼睛直直地盯向了跪在那的小太监。 “三天前就被带出宫了......”小太监原本嗓音就尖细，这一害怕还回的颤颤巍巍，音调别提多难听了，柳衿的脸色蹭地一下就阴了下去。 “究竟怎么回事？！赫王妃为何会来本公主的碧胥殿？还把冀小文带走了？” 这时，人群里又有一名宫女跪着地将身子挪了出来，朝柳衿这边不住地磕头，边磕头嘴里边念叨：“殿下，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念着念着，就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抬起头来回话！” 宫女这才停了磕头的动作，哆哆嗦嗦地将头抬了起来，声音却还是带着哭腔：“公主殿下，冀公公全都是为了保护奴婢才被赫王妃的人给带走了！殿下要为冀公公做主啊！” 柳衿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响，连带着脑仁儿都疼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管教下人 “回公主殿下，奴婢叫珍儿，原本一直在小青园里干活，三日前……” 小宫女珍儿终于止了哭，开始娓娓讲述起事发经过来。 三日前，得知了柳衿要回宫的消息后，整个碧胥殿都陷入了忙碌之中。 冀小文带着碧胥殿里的太监宫女把整个宫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干干净净。 珍儿这边，正拿着扫帚清扫店门前的灰尘落叶，恰巧有一队人从殿门前经过，掀起一片脂粉香气。 “咦，碧胥殿？主子，这是不是嗣音公主住的地方啊？” 一道有些刻薄尖利的女声传了过来，珍儿就见人群前面一个身材高挑的婢女打扮的人朝她走了过来。 “你家主子呢？”婢女抬着下巴，连正眼都不看珍儿，说话间还抬起脚踩到了珍儿的扫帚上，用力碾了碾。 珍儿心里不由一慌，平时她家主子在这皇宫里几乎是横着走，别的宫女太监见了她都是高看一等的，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公主殿下不在，你是谁？”珍儿抽了几下扫帚，感觉被那个婢女踩得死死的，索性也就不再动了。 “主子，这小宫女说嗣音公主不在，您还进去吗？” 这个身材高挑脾气嚣张的婢女正是芸杏，一听柳衿还没回来，就朝着身后喊了一声。 苏明柔被人群簇拥在最前面，今日她因为进宫面圣穿的十分端庄，可这份优雅还没装上一盏茶功夫就破了功，隔着很长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从苏明柔那边射过来的寒气。 “恩？还没回来？”苏明柔红唇抿了抿，眼眸朝着珍儿这边一扫，接着吩咐身边的婢女：“把那小宫女带过来！” “芸杏姐姐，王妃让把这个小宫女带过去问话！”婢女快步走到芸杏身边，跟她汇报了一声。 珍儿一听就慌了，抓着扫帚的手紧了紧，白着脸颤声道：“我不过去！我家公主没回来，你们凭什么抓我问话？问什么话？” “哟，好没规矩的奴婢啊！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芸杏的眸子里立刻便迸射出狠厉之色，伸出手就去扯珍儿的衣裳。 “啊！救命啊！”珍儿挣扎一番，忙向后躲开。 她毕竟年纪小，虽是一直在小青园里干粗活，可也没遭过什么罪，看着芸杏一脸阴毒地冲着自己张牙舞爪，吓得一下子便把扫帚丢了，转身往殿里跑去。 “冀公公救我！”珍儿跑出去没多远就看见了冀小文，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发生什么事了？”冀小文皱着眉扶住珍儿。 “有人，有人要抓我！”珍儿泪眼婆娑地抓着冀小文的衣裳，说话声几乎都要淹没在哭声里。 “小贱人，往哪跑！” 身后，芸杏竟是一路追了过来，她身边还跟着那个婢女，两人并成一排，气势汹汹地朝着珍儿那边冲来。 冀小文不由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护在珍儿身前，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慢着！哪里来的婢女，你们是哪个宫里的？不知这是嗣音公主殿下的碧胥殿吗？竟敢擅自闯入！” “哟，小宫女没规矩，来个小太监也没规矩，那就一起带过去，让我家主子好好教教你们规矩！”芸杏在冀小文跟前停住身，眼睛狠狠地瞪着两人，撸起袖子就欲上前扯珍儿。 珍儿吓得往后一退，躲到了冀小文身后。 “你家主子是？”冀小文心里对芸杏的表现很是气愤，可却忍着火没有发出来，总之要先了解对方是谁才能再做下一步打算。总不能不管是谁就闷着头上前动粗骂人吧？那要是这样的话，跟眼前这两个龇牙咧嘴的婢女又有何分别？ “哼，我家主子是赫王殿下明媒正娶的赫王妃！”芸杏冷哼了一声，下巴高高扬起，气焰越发张扬起来。 赫王妃？ 冀小文心里一动，眉心不由就蹙了起来。 她家主子跟这个赫王妃一向不对付，但是也只是在一些宴会或者别的场合遇上互相斗几句嘴，顶多有时候在这皇宫里遇见，赫王妃的嘴虽然刁钻可却说不过他家主子，每每都被气得不轻......而眼下——冀小文不由转了转眼珠，他家主子没在，怕是那个赫王妃要找茬了！ “啊，别碰我！冀公公救我啊！” 珍儿在冀小文身后发出一声惊叫，就见芸杏已经伸出手扯住了她的头发，珍儿原本瘦小的身子几乎被芸杏扯着往外拖着走，双手胡乱地在芸杏脸上抓了几把，指甲蹭到她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贱人！”芸杏大怒，“啪啪”两下就抽到了珍儿脸上，珍儿被抽的整个人朝后仰去，嘴角瞬间便流出了血。 “住手！就算我家主子现在没在宫里，也容不得你一个下人动手管教她的奴婢！” 冀小文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伸手扯住了芸杏的头发，就听她哇呀一声怪叫，正欲开骂就被冀小文“啪啪啪啪”左右脸上抽了好几下，头嗡地一下就懵了，整个人也不受控地朝地上栽了下去！ “打人了！打人了！” 跟着芸杏的婢女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出去报信了。 “你先回去，把大门关好，叫大家都别出来！” 冀小文转头交代珍儿，珍儿一脸惨白地直点头，然后便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看着冀小文颤声道：“冀公公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没事，你先回去！” “本妃倒要瞧瞧，嗣音公主这儿是养出了个什么样的小太监，竟然能帮赫王殿下管教下人？” 苏明柔被那名报信的婢女搀着，从远处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裙摆扫地，盈盈袅袅的浮起一片微尘，她若不说话倒也算是一副美人图，可张了嘴的嚣张气焰却着实把那份美给撕碎了。苏明柔停下步子，低眉扫了眼趴在地上的芸杏，眼里寒光一闪而过，然后便一挑眼皮扫向了冀小文。 冀小文只觉一股寒风朝他吹来，不由打了个冷颤。 “奴才参见赫王妃，不知赫王妃来碧胥殿有何事？” “呵呵......”苏明柔却突然笑了起来，红艳的唇一张一合，看起来莫名骇人。 “之前在濂华寺，嗣音公主还说要帮本妃管教奴婢，结果呢？自己的奴婢都没管教好呢！” “主子，那你是不是也帮嗣音公主管教管教下人？”芸杏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恶毒的眼朝着冀小文身上剜了过去，牙齿咬地直响，恨不得咬下冀小文的一块肉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入赫王府 “管教什么？柳衿又不给我银子，白帮她吗？” 苏明柔又是一阵娇笑，弯眉艳唇，看起来分外妖娆，可这份美艳却没几个人受得了。 冀小文脸色已经变了，双手紧紧握成拳，咬着唇直视过去：“嗣音公主殿下还没回来，赫王妃还有什么事吗？若有事奴才可以转告！若无事的话，奴才就不留了！” “你这小太监说话可真是直白的很啊！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本妃还真想起一件事来。”苏明柔话音一停，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等柳衿回来了，让她去赫王府要人吧！” 冀小文不由一惊，眉心突突跳了两下，惊道：“要什么人？” “当然是去要你啊！”苏明柔笑得香肩都跟着颤起来，“不过，她会不会去要你这个小太监，就不得而知了！” “你……”冀小文浑身出了一层冷汗，连连向后退去，直到撞到了身后紧闭的殿门。 “主子，刚刚还有个没规矩的小婢女呢，应该是躲进里面去了！不如奴婢带几个人进去把她给抓出来？” “哦？可现在天色已晚，本妃若再不回去赫王殿下该着急了，这下可怎么是好？” 冀小文一听，扑通一下便跪了下去，尖声道：“赫王妃带奴才回去吧，公主殿下离开时交代了奴才管着碧胥殿里的下人，刚刚那婢女冲撞了赫王妃全是奴才没管好，奴才愿受罚！” “呵呵，你这个小太监倒是挺讲义气啊？叫什么名儿？”苏明柔含着笑看向冀小文。 “冀小文。”冀小文头回说自己名字差点咬了舌头。 “主子，不如我们就把这小公公带回府里调教，等嗣音公主回来了发现少了个人，也许就会想着去要人了。”芸杏开始为苏明柔出起了主意。 “就你主意多！这样我岂不是又能见着嗣音公主了？” “是呀主子，您不是正好想她了吗？” “呵呵……”苏明柔眼底里的精光乍现，朝着身后招了招手，娇声道：“来人，把冀公公扶起来，带回赫王府！” …… “苏明柔！本公主不去找你麻烦，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听完珍儿的叙述，柳衿立刻勃然大怒，“来人，去给本公主把纸墨笔拿来！本公主倒要写写看，这个赫王名门正娶的妃子能用什么词藻来形容！” “你要写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木头戎站到柳衿身旁问着。 柳衿想了想，小声回木头戎：“不用，我亲自写，写好了让许贺拿去给父皇。” 许贺人年纪虽然大了，可耳力却是上佳，站在旁边一听柳衿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了一下，就想开口问问柳衿要写什么给崇安帝看。 “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一会只管送过去就好！” 许贺一听这话，再看柳衿拉开架子奋笔疾书的动作，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总不会是，告赫王妃的状吧？ “好了，你拿去给父皇，别的你就别管了！” 柳衿将写好的纸叠了好几下塞到许贺手里，转身又吩咐道：“本公主现在用晚膳，一会出宫！” “殿下，你才回宫怎么又要出宫啊？这可使不得啊！” “本公主突然想到好一段时日没见到皇兄了，一会就去赫王府瞧瞧。” “……”许贺刚想再劝，就被柳衿飞过来的眼刀给刺中，忙朝后退了两步，忧心道：“哎，那老奴这就去陛下那走一趟吧！”说着，还拿起柳衿给的纸晃了晃。 很快，柳衿拉着木头戎用晚膳。各式各样的菜摆满了桌子，可柳衿却有些食不知味。 “那个苏明柔表面上看起来是抓了冀小文让我过去要人，实际上目的只有一个……” 柳衿边嚼着东西边向木头戎解释。 “哦？目的是什么？”木头戎从刚刚一直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引我去赫王府。”柳衿冷冷一笑。 “难道故意引你过去是有什么阴谋？会不会很危险？” “这个嘛，就要问问赫王殿下了。” “哦。”木头戎点点头，好像听明白了什么。 “多吃点，一会带着我翻墙出宫。”柳衿说说着给木头戎夹了块肉。 “翻墙？”木头戎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皱了皱眉：“为什么翻墙？” “因为宫门晚上是关着的，不翻墙的话也就只有圣旨能大摇大摆地出宫去了。” “既然如此，那便听你的。”木头戎不再多话，低头专心地吃起饭来。 饭后，柳衿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裳，将长长的发挽起来成了一个发髻，从屋里走出来看向等在院子里的木头戎。 “好了，我们走吧。”柳衿朝木头戎挥了挥手。 “怎么穿成这样？”木头戎眼里的光暗了暗，其实，他还是比较喜欢柳衿女装打扮的样子，现在这身打扮总觉得怪怪的，也失了美感，他不喜欢！ “这里可是皇宫，翻墙是门技术活，不比濂华寺那种小地方，不乔装打扮一下，是生怕路上遇见别人认不出本公主是公主吗？” “哦，知道了。” 木头戎立马就懂了，下一刻已经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招呼柳衿：“跟我来吧，刚刚你换衣裳的时候，我已经把宫里一半的路线都查探了一遍，走这边，巡逻队伍比较少！” “真是捡对人了啊！越来越厉害了！”柳衿对着木头戎的背影连连夸赞起来。 入夜，跟皇宫仅仅只隔了一条街的赫王府掀起了一阵风吹草动，就见一道巨大的黑影轻轻一跃就翻进了府里。刚一落地，“巨大”的黑影就分出来了个娇小的黑影，二话不说便灵活地朝前走去。 “去哪？”木头戎紧跟在柳衿身后，小声地动了动唇。 “嘘，别出声，我们直接去后院。” 两人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功夫，终于接近了后院，此刻，一阵风吹起带出来了一片琴声。 “这么晚了柳洵还有兴致弹琴……”柳衿站着不动听了一会，才轻轻冷冷地说了一句。 “来了就进来吧！” 突然间，琴声戛然而止，一道薄冷严厉的声音接替着琴声便入了耳。 “呵……”柳衿扯了扯木头戎的袖子，“走，别躲着了，我们进去！”柳衿被发现了形迹，一丝慌张和躲避都没有出现，反倒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 “好久不见啊，皇兄。”同坐在院中央石凳上的柳洵十分自然地打起了招呼。 “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柳洵亦是回应，人从石凳上缓缓站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咄咄逼人 “呵，吃饱了没事干，来你这边溜达溜达。” 柳衿嘴角是扬起来的，可脸上却看不出笑意，话音一落就自顾围着这后院转起来。 柳洵此人，脸上亦是不见任何笑意，他的五官同柳衿的有些相像，尤其是那双唇，跟柳衿的看起来同样小巧，只是那小唇放在柳衿脸上是锦上添花越显秀气，而放在柳洵脸上就显得有些凉薄了，尤其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是阴沉。 “你这小院可真不错，曲水环绕，假山亭阁，绿柳浮水，袅袅梵香。” 柳衿忍不住夸起来，转身一挑袖子随手掐了一截柳枝，放到鼻下嗅了嗅，又道：“皇兄的这香都拂到柳枝上了，果然入味啊！” 柳洵幽幽地将身子转过去，看了柳衿一眼，薄唇微微动了动：“转够了就过来坐。” 柳洵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不带任何感情，死死板板的就像是下达命令。 “好啊！”柳衿甜甜地应了一声，朝着院中央的石凳走去。 这石凳石桌做工都极为讲究，雕刻都是出自安凌大家之手，浑圆的石桌周围摆了五张石凳围成一个圆，石桌一侧边缘架着一把古琴，柳洵正对着古琴，掀了掀衣袍坐到了那一处位置的石凳上。 古琴正前方放着一个香炉，此时正燃着香，青烟一缕在琴前环环绕绕，升到半空里便被清风吹得散开，只留下浓浓香气围着琴飘开。 柳衿扫了眼桌上摆的古琴和香炉，她可没这些闲情逸致大半夜在这里弹琴赏月，不由翻了个白眼直接透过那层青烟看向对面坐下的柳洵。 “皇兄好情调啊，弹得了琴，识得了香，还管得了下人。” “嗯。”柳洵应了一声，旋即面无表情地对上了柳衿的眸子，低声冷冷道：“前两条只是闲时才有的兴致，最后一条就要看是管谁的下人了。” “呵......”柳衿没想到柳洵竟然把话说的这么直接，本以为还要跟他绕个弯子费些时间呢，结果他自己把这弯子给直通过去了，不由眼色一沉，轻轻冷笑了一声。 “管我的啊。”来直接的，谁不会？ “嗯。”柳洵又是直接应了一声，抬起手抚到了琴上，轻轻拨了下弦。 柳衿的眉心一蹙，看着柳洵拨了一下琴弦不说话，又拨了一下琴弦还是不说话，这一会一段琴声已经从指下流了出来，可还是不说话……不由目色一沉，出声打断了他。 “赫王还是先别只顾着弹琴了，你家赫王妃从我那带回来的小太监呢？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还在管教。”柳洵弹琴动作未停，伴着琴声冷幽幽地回了柳衿，竟像是唱进去的几个词儿一样，跟琴声竟是合到了一起。 “嗯？”柳衿被气到了...... “三次。”柳洵又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 “之前请了你三次来我这你都没来。” “所以呢？” “你先来三次再看看本王那个王妃有没有管教好那小太监吧。” 柳洵的这话音刚落，柳衿突然起了身，伸出一只手直接向桌上的香炉打去，只一瞬功夫，香炉便被打翻，香灰撒了一桌。 “赫王，我也挺没规矩的，不如也叫你那个王妃管教管教？” “你？不必了。”柳洵面对打翻的香炉竟是面不改色，脸上依旧一片冷意，“父皇自会管教。” 柳衿心尖儿一颤，脸色被憋得黝黑。 这柳洵冷着一张脸都要结冰了，他真以为自己愿意来找他？ “柳洵，你我明人不说暗话，你让苏明柔把冀小文抓来不就是想要我来你府上么？说吧，到底有什么目的？今晚我们把话都说清楚了，然后你把冀小文给我放了！” “先把香炉摆好。”柳洵幽幽地说了一句。 “......”柳衿死死瞪着柳洵并没有动作。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我来吧。” 木头戎走到了柳衿身旁，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肩，将她的火给压了下去。 很快，香炉被重新摆好，撒了一桌的香灰也被擦干净，柳洵面不改色地瞟了眼木头戎，又冷冷开了口：“把香重新点上。” “香在哪？” “去香茗楼买。” “柳洵，你这样是否太咄咄逼人了？”柳衿的脾气最终还是没压住，气呼呼地伸出手重重拍向了石桌，结果“哎哟”了一声，一双白皙的手瞬间被拍的通红，疼地眼泪差点流出来。 “没事吧？怎么石头做的桌子也用手拍？疼不疼？”木头戎眼角抽了抽，看向柳衿的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你拍下试试疼不疼！”柳衿左右手互相揉了揉，还是感觉很疼。 “啪！”一声响，就见木头戎抬起手重重拍了下去。 “不疼啊。”转而一脸无辜地看向柳衿。 柳衿一阵无语，这个呆蠢木头，这是又犯病了？ “本王的桌子疼。”柳洵幽幽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即使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可从柳洵的嘴里说出来完全就不能视为开玩笑了。 伴着这句话，只听“啪嗒”一声响，石桌上从木头戎下手拍的位置开始，向一侧裂开了一道缝，几乎是眨眼功夫裂缝就从一头延续到了另一头！ 柳衿惊得张大了嘴，这……这呆蠢木头这是把柳洵的宝贝石桌给拍裂了？！ 她很想夸他一句干得好是怎么回事？！ 原来，柳洵刚刚说的桌子疼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呀…… “本公主的侍卫力气好大啊，呵呵呵！”柳衿没有哪一次面对柳洵时像现在这样笑得如此灿烂，可还没灿烂够呢，柳洵接下来说的一句话简直让她想派木头戎把这石桌给掀了！ “今晚先谈谈赔桌子的事，小太监的事明天再说。” “明天？明天谁要再来你这破王府啊！”柳衿一激动竟然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忙挺了挺背更加理直气壮起来：“今晚必须把人放了！” “来三次，一天一次。”柳洵又开始像下达命令般冲着柳衿要求起来。 “还真是一直咄咄逼人，不知悔改。”柳衿冷哼了哼。 “不知悔改这词儿是用在这里吗？”木头戎极不合时宜地插嘴了一句。 “……” 又开始了！又开始拆她台了！ 柳衿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要被气炸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要账也有明细 “木头戎，这边没你的事了，你退后，不要说话！”柳衿强忍着来自五脏六腑的气闷一脸严肃地告诫某木头闭嘴后退，实则是在警告他，闭上嘴巴滚远点，那对随时会喷火的眸子早就印证了这一点。 柳洵早已看穿了柳衿此刻的心情，可看破却未说破，只是清冷地凝着眸子看柳衿管教这个看起来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侍卫，看了一会竟开始觉得这俩人之间的言谈举止挺有意思的。 又过了一会，两人还是旁若无人地打嘴仗，柳洵不由眉头紧皱，薄唇用力抿了下，打算尽快结束这一晚。 “嗣音，今晚就到这吧，明日我差人去你的碧胥殿里拿银子，你记得提早备好。” ”什么银子？“柳衿打算装傻。 柳洵眉眼一挑，扫了眼木头戎，又将眼皮一低看向石桌，意思不言而喻。 “一手交人，一手交银子！”柳衿咬牙抛出了最后的底线。 心里却也同时盘算清楚了。叫她赔桌子是吧？她赔就是，但也必须把冀小文给放了！ “这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柳洵连想都没想就给柳衿浇了盆冷水。 “不放人，不赔钱！”柳衿一脸坚决，笑话，她因为来救冀小文所以弄坏了桌子，哪能赔钱不救人的？她又不傻！不过，若换成木头戎的话，可能真的就把钱给赔了，有可能还会跟柳洵道个歉…… “明日再谈吧！” 柳洵态度十分坚决，语气也是千年不变的冰寒，说完这话便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柳洵！”柳衿阴恻恻地喊了一声。 “你明天记得再来！”柳洵低头又盯了眼柳衿，对上了她那对迸发怒火的眸子，很快却又将视线收回，衣袍从石桌石凳上蹭了过去，发出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便朝着院内的一处屋门走去。 “要拦住他吗？”木头戎望着柳洵的背影，向柳衿请示。 柳衿没有出声回答，而是轻轻摇了摇头。 “回去吧。”看了一会，才慢慢站起身动了动唇。 木头戎点点头，然后仰起头深深吸了口院子里残存的熏香，才道：“我将这味道记下，回去的路上去一趟香茗楼把香买了吧。” 柳衿忍不住嘴角一抽，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谁家店夜里还开门的？” “香茗楼啊，刚刚他不是说了吗？” “傻子！”柳衿甩着袖子转过身，不再搭理木头戎了。 可怜的木头戎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成了“傻子”了？ ...... 翌日一大早，柳衿还在睡着，就听到门外传出了一阵一阵的说话声。 “谁在外面？”忍着困意慢慢睁开眼，向门口望了过去，就见一道黑影直直地立在那，登时吓了一跳。 “谁在那？” “主子你醒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那黑影处发出来，然后就瞧见黑影一晃朝屋里走过来。很快，黑影停在了桌前，手下一阵摸索就将桌上的灯盏点亮，原本光线暗淡的屋子登时就亮堂起来。 “阮乔？”直到离得近了些，柳衿才看清楚了那黑影是谁。 “现在什么时辰了？” 阮乔从桌上端起早就准备好的水盆，端着走到了柳衿床前，笑着道：“现在卯时刚过，主子起来洗把脸吧。” “这么早？”柳衿抬起手捂了捂嘴打了个哈欠，后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皱眉：“这么黑？” “是啊主子，今日阴天了，怕是一会要下大雨，你先起来吧。” “梨湘怎么样了？”柳衿靠在床上紧了紧被子，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回主子，梨湘姐姐已经没事了，就是扭了脚行动不太方便，所以这些日子由奴婢来侍奉主子。” 柳衿点点头，“好，你先下去吧，本公主再睡会！” 阮乔抿了抿嘴，并没有离开的动作。看着柳衿又有了要往下躺的意思，忙开口阻止：“主子，你还是先起来吧，外面已经有人来拜见主子了！” “什么人？” “是赫王府派来的人，说是来要银子的！” “这天都没亮呢，来要银子？”柳衿的声音立刻就扬了起来。 “嗯，话是这么说的……”阮乔被柳衿的气势震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 “呵……来传话的是谁？”柳衿眼睛不由一亮，你抓走本公主的一个小太监，本公主为何不能把你派过来传信的下人给扣下？ “主子，是守宫门的侍卫，是代传。” “柳洵心眼儿太多了！”柳衿一时愤懑迭起，指了指阮乔端着的水盆：“罢了，被这一折腾也睡不下了，把水端过来吧！” 门口，传信侍卫看着守在门前站地直挺挺的狠狠瞪着自己的木头戎默默咽了口口水，心道看着长得挺好看的一个人，表情怎么就这么吓人呢？自己不就是刚刚说话声大了些吗，至于这样冷冰冰的吓唬人吗？ 侍卫正唏嘘着，就听见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小的参见嗣音公主殿下！”反应极快地跪了下去。 柳衿低头看了一眼没出声。 侍卫没听见让自己起身的话也不敢动，只能保持一个姿势一直跪着，不知过了多久，腿都麻了，才听见柳衿说了话。 “说吧，你一个守门的侍卫，帮赫王传什么信？” “回禀公主殿下，赫王来请主子去赫王府用早膳！” “哦？就这个？还有吗？” “还有……”感受着头顶上柳衿射过来的视线，侍卫头上渗出了一片虚汗，才吞咽着口水回道：“赫王说请公主殿下记得把银子一起带上！” 说完，将手哆哆嗦嗦地伸进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又哆哆嗦嗦递向柳衿：“需要带的银子数目明细都写在里面了……” 柳衿的心里是崩溃的，那侍卫递纸的手哆嗦不止，她接纸的手也颤巍巍的，把纸展开拿到眼前一看，结果里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字。 什么石头雕刻被破坏需要找新石头的费用，再次请大师来雕刻的费用，保养石头的费用……各种莫名其妙的费用写了满满一页纸…… 柳衿都能想象的出柳洵板着脸，一字一句书写这张纸的画面来…… 她这位皇兄是一整夜没睡都用来算计她了吧？要银子就要银子，还给她写了一张明细，摆明容不得她耍赖啊！ 第一百二十章 反常的柳佩 “殿下，您看，消息和东西都送到了，小的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回去？”柳衿轻笑了笑，“赫王没嘱咐你带着本公主一起才能回去吗？” 侍卫一惊，忙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殿下想多了！” “哦？就只让你传个信然后送张破纸？” “嗯，是的，公主殿下！”侍卫用力点了点头。 柳衿攥了攥手里的纸，陷入沉思：不应该啊，以柳洵的阴险程度，派一群人堵在自己的碧胥殿门口要银子才是他的风格吧？ 正想着，门口方向再次传来了动静。 “主子您慢点，天阴路滑要格外小心，奴婢扶着您！” 首先响起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寻声看去，就见年轻女子身旁扶了一名气质倾城的少女，正迈着轻轻的步子朝着院子里走过来。阴暗的天色完全遮掩不住少女的光彩，她就像是自身带着光般依旧灼眼。 柳衿往来人方向看了一眼，不由紧了紧攥着纸的手，心下顿觉疑惑起来。 柳佩怎么来了？ “姐姐！” 柳佩刚一踏进门口一步，第一眼就瞧见了柳衿，欣喜地唤了一声，脚下原本盈盈缓缓的步子也加快了些，没几下功夫就已经走到了柳衿身前。 “你怎么来了？”柳衿的语气跟柳佩一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完全是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柳佩眉间都是喜色，毫不在意柳衿的态度，也像是早就习惯了柳衿对她说话的凉淡语气，身子上前一步伸出手就抓住了柳衿的胳膊。柳衿只觉得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也愣住了。 “姐姐，不是说好了有空我就要来看姐姐吗？今天刚好有空我就来了，还给姐姐熬了粥呢！”柳佩自顾笑得娇甜，说着朝那个一同进来的年轻女子指了指，吩咐道：“芷蓝，快把食盒拿过来！” 柳衿这才注意到，那个提着食盒的年轻女子确实是柳佩的贴身婢女芷蓝，而那个食盒——真是越看越眼熟，不由想起来，她见过啊！上回柳佩给父皇送粥的时候不就是用的那个食盒么！这柳佩还真要开始给她这个皇姐熬粥了？就像天天给父皇熬粥一样？ 柳衿越想心里越发颤，斜着眼看了看柳佩，认真问道：“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柳佩伸手将食盒接过拿在自己手里，才回头看了眼柳衿回道：“没事就不能来给姐姐送粥了？姐姐原先在的时候我还没什么感觉，直到这段时间姐姐去了濂华寺，我才觉得我这个做妹妹的太不关心姐姐了，你被罚了我没有帮到你，你去濂华寺我也没法跟去陪你......妹妹因此难过了好久！好不容等到姐姐回来了，我就就想着一定要多陪陪你！” 听着柳佩这段真情实意的话，柳衿简直都要被感动了，可她一向都与这妹妹不亲厚，这妹妹性子温和讨人喜可是却讨不了她的喜！昨天说的有空来看她，柳衿原本以为只是面上的客气话，却不想今天一大早柳佩就有空了，还给她带了粥，还给她“表白”了这么一段话...... 咳咳...... 这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啊？ “姐姐，这粥一会就要凉了，妹妹陪姐姐进屋喝吧？我还准备了几样小菜和点心，都是姐姐喜欢吃的！”柳佩这边说着，那边又探过来手挽住了柳衿的胳膊。 “等等！”柳衿喊了一声，瞬间便将胳膊抽了出来，见柳佩的笑容有些僵住，眼睛里的光彩也是跟着暗下去了几分，到了嘴边的“不去！”两个字儿就有点说不出口了。顿时觉得十分尴尬，心虚地躲开柳佩看过来的视线，眼睛不经意间一扫便扫到了那个报信的侍卫，不由就想到了理由。 “灵音啊，其实我也很想跟你一起用早膳，只不过，皇兄已经请我去他的赫王府用膳了，我已经答应了！”柳衿说着，还扯了扯嘴角，给了柳佩一个极为真诚的笑容。 果不其然，柳佩眼里闪过浓浓的失望，贝齿有些不安地咬向唇，低眉失落的模样怕是在场除了柳衿外谁都不忍心看。 “原来是这样啊......”柳佩的语气里也没了先前的欣喜，咬着唇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害的柳衿还以为自己对她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柳佩在那边“自我疗伤”了好一会，柳衿见她终于不再提让自己喝粥的事了，这才摆了摆手又道：“灵音，那这样我就先去皇兄那边了。”说完，逃也似地转头就往外走。 “等等！”柳佩在柳衿身后突然大喊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快跑几步追上柳衿，举着食盒道：“姐姐，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可以让皇兄也尝尝妹妹熬的粥！” 柳衿惊地瞪圆了眼，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楚楚可人的灵音公主突然觉得这笑有点假。 “你带的粥够吗？”柳衿竟然问出了一个像是白痴一样的问题，后悔地差点咬了舌头。 柳佩有些羞涩地笑笑：“够了。”说着又上前一步伸手朝着柳衿挽来。 “我们一起过去吧，姐姐。”欣喜感再次在周身和脸上弥漫开来。 “主子，还要走一段路呢，奴婢先提着食盒吧！”芷蓝走过来将食盒接了过去。 “走吧。”柳衿闷闷地发出俩字。 “自己走自己的吧！”说完再次将胳膊从柳佩手里抽了出来。 柳衿此时此刻的心情别提多郁闷了，她刚刚提到柳洵请他去赫王府用早膳也只不过拿来当个借口罢了，原本就没打算去赫王府，结果柳佩不仅信了还要求同行……被柳佩这么一说，自己当真骑虎难下，眼下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一趟赫王府了。 “木头戎，你也来吧！” 柳衿朝身后喊了一声，回过头一看才发现木头戎自始至终都跟着自己，这才放了心。 四个人从皇宫里穿梭而过，引来路上的宫女太监们齐齐行礼问安，等两位公主走得远了，众人开始八卦起来。 不出一会功夫，柳衿四人甚至还没走到皇宫的大门呢，嗣音灵音两位公主携手而行的事就已经传到了宫里各个角落。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黑乎乎的灵音公主 柳衿跟柳佩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宫门口，天色依旧黑沉沉地，东边位置一片乌云遮日的景象，怕是一时半会这太阳出不来了。 柳衿本来就不乐意去赫王府，本来想着以天气不好当借口不去了，可人都已经走到宫门口了，身边还跟了个怎么都甩不掉的柳佩，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了。 而柳佩却在距离宫门口几米远的台子旁边停了下来，偏头对身旁的芷蓝说道：“差点忘了，这是要出宫的，你快些去把我出宫的装扮拿过来！” “好的主子！” 芷蓝躬身领命，一眨眼就消失了。 “出宫什么装扮？”柳衿十分好奇。 “一会姐姐看看就知道啦！”柳佩调皮地冲着柳衿笑笑，又仔仔细细打量了柳衿一番，不由问：“姐姐就穿这样出去？” 柳衿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穿的衣裳，因为不需要偷偷翻墙，她今天是正常的女装装扮，要真要说哪里不太合适，那就是她挑的这件霜色裙子的颜色看起来过于素净了。 “这样怎么了？不行吗？”柳衿笑着反问一句，见柳佩神色有些晃，并没有回答她，只轻扯了扯嘴角便不再说话了。 “我回去拿一件披风给你，变天容易着凉。”木头戎凑到柳衿身旁跟她交代了一句，转身便朝着来时路走去。 “姐姐这新收的侍卫心思好细腻啊！”柳佩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不住地赞道。 “嗯，那当然！”柳衿点点头，心道，也不看是谁捡来的，不好的话她能要吗？简直越用越顺手了好吗！越想越是开心，嘴角不自觉地就扬了起来。 柳佩看到柳衿笑得开心，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上扬起来，羞羞涩涩地往柳衿身边移了移也捂着嘴笑起来。 两人在宫门口等了不多时，木头戎便率先返回来了，手里除了披风外还拿了一把伞，顺带着给自己也披了一件披风…… 柳衿不由失笑，谁说这木头傻了，这不还不忘给自己也加件披风呢！ “姐姐的这侍卫挺有趣的！”柳佩在一旁掩着嘴直笑，香肩一颤一颤的。 木头戎直接走到柳衿身后帮她把披风披上，柳衿将带子扯过来在胸前系了个扣，两人的动作默契十足，完全不需要过多言语交流。 柳佩看过去的眼里飘过一道异色，很快就被这漆黑的天色遮住。 “来了！”木头戎突然指着远处喊了一声。 柳衿按照木头戎所指方向看过去，就见芷蓝正快速地向他们这边走过来，左手还提着先前那个食盒，右手则探到的肩膀位置，好像在拉扯着什么东西。 等到人走近了，柳衿才终于看清楚，芷蓝是在背上背了个大大的包袱，很大的一个包袱！ 这是……要私逃出宫的节奏？！ “呼……主子，东西我都带过来了！”芷蓝气喘吁吁地将包裹放到台子上，抬起手擦了擦汗。 “嗯，我看看！”柳佩走到台子前面，探出手解开了包裹，很快，一件黑色的像是披风一样的东西被拿了出来。然后，一顶罩着纱布的黑色帽子也被拿了出来。 柳衿一阵惊愕，这些都是什么？！没想这还没完，柳佩的手里很快又多出了一块黑色面巾。 这装扮配的，简直比摸黑翻墙的刺客还齐全，柳衿不由对柳佩刮目相看起来！ 完全想象不出来，柳佩穿上这身装扮后会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眼看着柳佩一件一件将所有东西都在身上穿好，尤其是那件宽大的黑色披风，披到身上后将柳佩纤瘦的身子完全裹住了，简直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了！再带上帽子，再带上面巾…… 就算是刺客也不会这么打扮吧？ 皇宫跟赫王府就隔了一条街而已，天还这么黑，这柳佩包的也有点太夸张了些…… “灵音，你这打扮谁教的啊？” “教习麼麼说的，出宫必须要这样打扮，不能让外人看了去……”柳佩的声音隔着披风又隔着面巾，最外面还有一层纱，透过三层传出来，音色听起来十分微弱，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额……”柳衿心里顿时警惕大增，以后这教习麼麼必须要有多远离多远！ 听着柳佩重重地呼吸声，柳衿有些哭笑不得，“灵音，你热不热啊？” “还好……”柳佩艰难地回了俩字。 “还能走路吗？”柳衿又看了看柳佩的脚底，此刻已经完全被黑色披风盖住，因为披风实在太长，走路怕是都要踩住了…… “还好……”又是一声虚弱地透不过气来的声音。 “咳咳……”柳衿莫名有些尴尬，又紧了紧自己的披风，朝前迈了一步，轻声道：“那就走吧。” 出宫门的时候，守门侍卫看到包的黑乎乎的柳佩皆是一惊，要不是柳衿在旁边跟着，柳佩怕是要费一番口舌解释了。 两人很快走到了街上，偶尔过路的行人见到柳佩这身打扮都被吓了一跳，然后便躲得远远的，连带着跟柳佩走在一起的柳衿都被投来异样的目光。 柳衿一阵不爽，脸冷冷地阴了下去，脚下步子踩得飞快。 “姐，姐姐，你慢些走，我跟不上了！” 柳佩在后面提着披风几乎是拖着地往前走，可却怎么也跟不上柳衿，脸上一阵着急。 “哎……”柳衿无语地叹了口气，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可步子却放慢了一些。 “终于到了！”柳衿看着大门上挂着牌匾上写的“赫王府”三个大字，竟然是重重松了口气。 赫王府的大门开着，管家一直站在门口张望，见到柳衿后赶忙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小的给嗣音公主殿下请安！” “嗯。”柳衿应了应，朝着管家勾了勾手指。 管家不明所以，只能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就见柳衿抬起手指了指旁边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眨了眨眼道：“还有灵音公主，跟本公主一起来的！” “啊？”管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顺着柳衿指出去的方向看了又看，才看出来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确实是个人。 “管家不必多礼，今天我跟姐姐一起过来，打扰皇兄了，希望皇兄不要生气呀！” 一听这婉转轻灵的声音是从那个黑影嘴巴里发出来的，管家浑身一个激灵，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了过去。 这是灵音公主？！这哪里是灵音公主？！这还是灵音公主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起喝粥 “管家，你没看错，那个黑——咳咳，确实是灵音公主，本公主的皇妹！”柳衿十分“善解人意”地跟那个显然被惊吓住的管家解释起来。 “小的给灵音公主请安！”经柳衿这么一打断管家也是反应了过来，忙躬身对着柳佩行礼。 “别多礼，快起身吧！”柳佩声音婉转动听，声音一出来便是坐实了身份。她本欲抬手示意管家起来，可因为披风实在太大太重，胳膊愣是没抬起来……场面突然有一点尴尬…… “多谢灵音公主殿下！两位公主殿下请随小的进来吧！赫王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管家连忙转了话题，化解了这层尴尬，忙不迭地转身就往里走，动作快地简直只要一眨眼就能跟丢了人…… “咳咳，妹妹能跟上吗？”柳衿忍着笑问柳佩。 “我，试试！”柳佩似乎是挺了挺小胸脯以壮哉气势，只是在外人看来只有漆黑的披风晃了几下而已。 柳衿和柳佩两人就这样被管家带着进了赫王府，一路行来，天色越发阴暗起来，某一时刻突然从天上劈下来一道惊雷。 “哐当”一声巨响，路上的几人同时惊了一下。 “主子，这天怕是要下大雨，要不要奴婢折回去拿伞过来？”芷蓝提着食盒在柳佩身旁小声问话。刚刚因为走得急忘了把伞拿上，结果回来后见木头戎手里多了把伞，身为贴心婢女的芷蓝心里更加不舒服，只希望主子不要怪罪她。 柳佩微微抬头向天上看去，黑压压一片，透过云层也寻不到多少光亮，看起来十分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不由扯了扯包着脸的面巾，感觉呼吸越发困难了。 “别去拿伞了，要真下了大雨，我跟姐姐就在皇兄这里多待一会避雨。” 柳衿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直翻白眼，柳佩啊柳佩，是你没带伞又不是我没带伞，你拉着我在这里多待算什么？ 柳衿此刻只想赶紧把这顿早饭吃完了，然后赶紧回她的碧胥殿猫着去！这鬼天气让她的心情越发烦躁了！ “两位公主殿下，到了！” 走了不多时，管家停在了一处小院门前，周围绿意盎然隐隐带出些青草香气，倒是冲淡了柳衿一路上来的不悦之感。 “好精巧的小铃啊！”柳佩指着门上挂着的一串铜铃叫了一声，抬起手摸过去。只是她的披风实在碍事，伸手够了半天也只是让披风蹭到了铃铛，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响声，可小手却始终伸不过去。 “木头戎，还不去帮灵音公主把那个好精巧的小铃够下来！”柳衿故意将“好精巧”仨字咬的清楚，还推了一把木头戎。 柳佩动作一僵，小脸隔着纱巾和面巾变得通红，连连摇头：“不必够下来，我就是看看！” 木头戎眉心一皱，步子迈出去一半便停下，很是迟疑，是够还是不够？ 柳衿不怀好意地咳了两声，才笑道：“算了，公主不让够，那就让它继续挂着吧！” 说罢，转身率先推开了院门。 柳洵依旧坐在院中央的位置，同昨夜不同的是今日他是面对着门而坐，身前摆放的是木桌，桌上摆的也不是古琴香炉而是清粥小菜。 “来了，坐吧。”抬头看了眼门口站着的柳衿，声音冷淡不带任何感情。 柳衿也浑然不在意柳洵的态度，提着裙摆就走了进去。在她身后，柳佩也拖着落地的黑色披风走进来，看见坐着的柳洵刚想问安，就被柳洵的声音先给打断了。 “灵音，怎么穿成这样？”柳洵的声音难得有了丝起伏，眉心也微微皱了一下，只是只存在了顷刻时间，立刻又恢复成了一张冷脸。 柳佩原本想亲自告诉柳洵她是灵音，结果却被柳洵直接认了出来，到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人顿时便愣住了。 “把那披风脱了再过来！”柳洵又开了口，声音听起来颇具威严。 “嗯！”柳佩忙应了一声，开始脱身上的披风。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发出来后没多久，柳佩终于除去了身上头上脸上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整个人又恢复了清爽。再次放眼看去，又是一个倾城绝色、温婉秀雅的灵音公主。 “好香的粥啊！”柳佩坐到了柳衿旁边，刚坐下就开始夸起来。 “这小咸菜也做的好精致！”又是一阵夸奖。 柳衿本能地搬着椅子往边上挪了挪，离得柳佩远了点。 看来，灵音公主刚才被包的太严实，脑子都有点不正常了。 “嗯，吃吧！”柳洵依旧面不改色，仿佛无论是夸奖还是谩骂，他都浑然不在意，全程冷言冷语，坐姿挺拔，举着筷子夹了一口咸菜…… “皇兄，灵音今天过来也带来了粥，是灵音亲手熬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嗯。”柳洵又是个冷哼。 “芷蓝！”柳佩这才唤了一声，芷蓝忙走到桌前，将食盒摆到桌上，小心地打开盖子，瞬间，一股清香就飘了出来。 芷蓝小心地将里面放的一个大的汤盅端了出来，瞬间，粥香味儿越发浓郁。 柳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头回觉得跟 柳佩一起喝粥这件事，其实没有想象中那般糟糕。 “不错。”柳洵轻轻说出两个字，然后把自己身前的一个空碗往前推了推。 芷蓝忙快步走过去将碗拿起，然后走回到食盒旁，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大的汤匙，将盅里的粥舀出来倒入了空碗里。 柳衿在边上闻到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难怪父皇天天喝柳佩熬的粥都不腻，原来味道这么好！ “芷蓝，给本公主也盛一碗！”柳衿可不知道何为客气，直接伸手在面前摆着的空碗旁边敲了敲。 “好的殿下！”芷蓝忙回了一声，将盛满粥的碗给柳洵端了过去，然后又回来继续帮柳衿盛粥。 “没想到皇兄和皇姐这么喜欢妹妹熬的粥，那妹妹——”柳佩十分欢喜，抬起手掩着嘴不住地笑起来。 “还好还好！”柳衿忙出声打断了柳佩，生怕她接下来说出“那我以后天天给你们熬粥”这样的话来…… “不错。”柳洵已经喝了一口粥，冷着脸赞了一声。然后将视线转到了芷蓝那边，皱眉道：“先别让嗣音公主喝粥了，本王给她准备了别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怪味汤 “嗯？”柳衿一愣，斜着眼白向柳洵，某种感觉告诉她，柳洵口里所说的要让她吃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不管，本公主要先喝灵音熬的粥！”柳衿娇喝一声，面上染了微微的怒气。 “好。” 没想到，柳洵竟然答应了，而后将自己喝完粥的碗往桌上一放，又冷声道：“再给我盛满。” 柳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睛猛地盯向芷蓝，见她已经把自己的那个碗盛满了，眼睛不由就是一亮。仿佛隔着好几步远都能闻到那碗里粥的香味。 “那个先给我！” 没想到，柳洵竟指着芷蓝刚盛好的那碗粥说了这么一句。芷蓝原本探向柳衿那边的身子愣了愣，回头看了眼柳洵，又转过头看了看柳衿，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皇兄，你都喝了一碗了，怎么还想着跟姐姐抢呢？”柳佩笑着站起了身，走到芷蓝身旁将粥碗接过，然后转身端着碗朝柳衿走去。 “这一碗就先给姐姐，芷蓝，再帮皇兄盛一碗！” “是，这就好！”芷蓝回过神忙应了一声，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柳洵身前，将他喝空的碗拿起来，又跑回到食盒旁给他盛粥。 柳衿看着柳佩递过来的粥，头一次觉得柳佩竟也能如此善解人意、如此招人喜欢，简直对她的好感越来越浓烈了！ “姐姐，小心烫！”柳佩十分贴心地将碗放到柳衿眼前，还给她递了一把小汤匙。 “多谢妹妹。”柳衿难得对柳佩露出好脸色，接过粥碗尝了一口，不由赞道：“怪不得皇兄要抢我这碗，妹妹做的粥果然是好喝！” “姐姐喜欢就好！”柳佩满脸欢喜，看着柳衿没一会就把一碗粥全喝光了，不由笑得眉眼都弯了。 “好了，把本王准备的东西端上来！” 柳洵的第二碗粥也已经喝完，这会，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只小铜铃，看起来跟院门口挂的那串小铃很像，拿在手里摇了摇。 铜铃发出一段清脆的响声，比起院门口的那一串小铃，声音虽略显单薄了些，可却甚是悦耳。 没一会，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门口那串小铃响起，声音刚好与柳洵这只形成呼应，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端着一个小盆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一股很特别的味道跟着飘进了院子。 说酸不酸，说甜不甜，说辣不辣，好像是好多种味道掺在了一起，有点怪。 柳衿发现端盆小厮进来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看，直到走到了桌子旁边险些撞到桌上，眼睛突然一晃，才不再看她，而是将小盆摆到了桌上，然后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柳衿心下生疑，可面上却学着柳洵那样没有任何表现，只是注意观察着那盆东西。从盆里飘出来的味道越来越大，某一刻钻进柳衿的鼻孔里，直接顺着跑到头顶，仿佛有什东西被弹了一下，柳衿的目色瞬间就是一凝。这味道......好像有些熟悉！ “皇兄，你这是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啊，闻起来挺特别的！”柳佩好奇地朝那盆看去，还砸了咂嘴。 “偶然间去到一个小镇喝到的，觉得味道特别，就把会做这个汤的人给带了回来。柳衿，你喝一碗！”柳洵头一回说这么长串话，还都是一个调往下沉，到后面说到让柳衿喝汤，听起来就像是直接下命令一样。 “奴婢帮嗣音公主殿下盛汤！”芷蓝极有眼力见儿地上前一步，将先前盛粥的碗拿了起来。 “不必，让阿锦来！”柳洵出声打断了芷蓝的动作。 就听见原本已经退到后面的小厮应了一声，抬起头走了回来。 很快，一碗“怪味汤”被盛好，唤作阿锦的小厮端着碗走到了柳衿身边。“当”一声，碗被放到桌上，发出一声响。众人都是一愣，柳衿亦是有些被这响声惊道，不由张大了眼朝阿锦看去。 阿锦显然没想到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脸霎时涨得通红，十分不好意思冲着柳衿道歉：“奴才阿锦，刚刚是不小心......不小心手滑了......” 柳衿近处看这个叫阿锦的，眉眼清澈，五官周正，举手投足间透出来浓浓的稚气，个子倒是长得不矮，可看模样却是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 “无妨。”柳衿淡淡回了他一句，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然后便拿起汤匙舀碗里的汤。 如此近的闻着汤的味道，柳衿脑袋里的某根弦更加清晰地被拨动起来，意识也跟着荡起来。拿着汤匙的手滞了滞，下一刻便敛了心思，忙快速地将汤匙递进了嘴里。瞬间，面色猛地一变，嘴里含着的那口汤竟是忘了下咽。 院子里静的出奇，只能听见柳衿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柳衿将汤匙往桌上一放，发出重重的响声，然后便看向了阿锦。 “奴才，奴才叫阿锦。”阿锦不由一慌。 “全名！” “夏阿锦！” 柳衿的眼角募地一抽，夏这个姓很是少见，难道是？ “你从哪里来的？”柳衿屏住了呼吸，继续问阿锦。 “回公主的话，奴才家乡是庆祥镇。” 是了，果然是！ 柳衿那道始终绷紧的弦在此刻终于被崩断，她有些木然地将身子靠到了椅子上，重重的呼吸声渐渐缓了下去。 “你们都退下吧！”柳洵朝着院子里的几名下人命令了一声，然后又将视线投向柳佩，“灵音，你也先离开吧！” 柳佩的神色还处在恍惚之中，被柳洵这么一提愣是没听到，人依旧是呆呆地站在那没有动作。下一刻，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下才反应过来。就见芷蓝朝她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主子，赫王殿下让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像有话要跟嗣音殿下说。” 柳佩这才彻底清醒，脸上难掩尴尬，忙朝着已经一张脸冷到底的柳洵福了福身，声音里带出一丝歉意：“皇兄，刚刚妹妹走神了，现在就离开！” “嗯。”柳洵应了一声，朝着柳佩挥了挥手。 “你怎么还不走？” 柳洵一对冷冽的眸子射向了直直站立在柳衿身后的木头戎，脸色十分不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问 木头戎像是没有听到柳洵的话一样，身子依旧站地挺直，视线焦灼在柳衿身上，一动也不动。 “本王让你出去，你聋了？”柳洵的耐性很浅，几乎没等上几个眨眼功夫，就已经又提了怒火，而且似乎等到了极限。 柳衿的头不知何时已经低下，原本正呆呆地盯着桌面上的那碗怪味汤看得入神，柳洵的话音如一道惊雷钻进耳里，莫名就是一激灵。 柳衿这回神的功夫已经又过去一段时间，木头戎还是看着她一动未动。 “木头戎，你先出去！”她的头依旧低着，声音从桌子上传来，听着有些有气无力。 木头戎怔了怔，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 “那你——”犹豫半晌还是不放心，又准备开口询问，却被柳衿立刻出声打断。 “没事，你出去吧！”柳衿说着，缓缓抬起了头，眼里透出几分疲惫，朝着木头戎点了点头。 “好吧……”木头戎终归还是听柳衿的话的，只迟疑了少许功夫就退出了院子。 院门口挂着的那串小铃再次响起，叮铃当啷的音节传进院子里，只是此时此刻此种心情，听起来却是怎么也觉不出悦耳了。 “没人了。”柳衿面无表情地率先开了口，像是在提醒柳洵，朝着他所坐方向看了一眼，又抬手指了指只喝了一勺的怪味汤，又开口道：“柳洵，说吧，你整这么一出究竟想做什么？” 柳衿语气不善，完全没打算跟柳洵兜圈子，她现在明显感觉身心疲惫，就想问清楚就柳洵到底卖的什么药，然后赶紧离开这赫王府。 “汤好喝吗？”柳洵拿着汤匙搅着跟前剩了半碗的粥，竟是同柳衿绕起了圈子。 柳衿毫不客气地抛过去一团杀气，没好气地冷笑道：“柳洵你少扯别的，你费尽心思去了庆祥镇，还把镇上姓夏的那户人家的人给带了回来，还故意做这汤让我喝，到底想干什么？” “呵，看来有些事你倒是还记得。本王一直以为你从镇上回来做了公主后，原先的那些事全忘了呢！” 柳洵阴阳怪气地一通数落直冲柳衿而去，面上显露的脸色越来越阴寒，柳衿只感觉周身的温度急剧下降，不由打了个哆嗦。 “忘？呵呵……柳衿虽然算不上是个明事知理的，倒最起码的原则却还是在的！有些事能忘，有些事不能忘！皇兄，不知你指的是什么事？” 柳衿这边的气势丝毫不落下风，柳洵冷，她只会比柳洵更冷！想用一个眼神，一个气势就吓倒她，简直是笑话！ 不过——柳衿目色微微一凝，神色亦是低沉下去几分，脑中飘飘荡荡出现了三个字：庆祥镇。 “你六岁之前的事！”柳洵冷冽的声音再次毫不设防地冲进柳衿的耳中，直接阻断了柳衿多余的想法，使得她那飘飘荡荡的思绪越发飘摇起来。 “六岁之前……六岁之前……”柳衿将这句话絮絮叨叨了好几遍，不由想起来，前几日还跟木头戎提起过她小时候的事，木头戎还说她那不叫村霸，应该叫镇霸！现在想来，她当时即便是跟木头戎提及了一些，也不过是极少一部分模糊的记忆而已，甚至连庆祥镇的名字都是未曾提过。 “呵呵……”柳衿不由笑了起来，先前被柳洵激起来的怒气也随之降下去了不少，只是一抬眼对上柳洵那对冷冰冰气焰嚣张的眸子，心里的气又开始捋不顺了。 “说吧！”柳洵又发出两个字提醒柳衿。 柳衿抬起眼皮扫了过去，眼神里尽是嘲讽之意。 “皇兄，是不是当初母亲没带你走，你一直心心念念至今，甚至怀恨在心？” 这话一出，犹如一柄刀割进了柳洵的胸膛，他面上表情一阵扭曲，双手紧握成拳，不停地颤着，一把将面前的粥碗打到了地上，发出一声破碎的响声。 “柳衿，你臆想胡说的本事在本王这里并没什么用，还有——管好你的嘴！” “臆想？胡说？”柳衿乐了，抬起手托着腮，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散漫，完全一副没把柳洵放在眼里的架势。 “一大早天都没亮，就被你叫起来用早膳，还处心积虑地让我喝那怪味汤，柳洵，你倒是说说，咱俩相比，到底谁臆想？谁胡说？” “你！” 结果，柳洵想也没想，没有丝毫犹豫便脱口而出一个字，直指柳衿，还一副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 柳衿无语地咬了咬唇，冷声道：“柳洵，你若一直是这副死样子，那恕本公主不奉陪了！” “你以为，本王一大早请你过来喝汤，你不说出本王想知道的事，能离开？” 柳衿眉心跳了跳，身子也跟着动了动，完全没有一丝怯意，甚至又带出了几分轻笑：“柳洵，你先是让你家王妃把我的小太监绑了，难不成现在又要把我这个正主绑了？” “嗯！所以，为了不让我把你也绑了，好好交代我刚刚问你的话吧！”柳洵也是完全不让柳衿分毫，顺着柳衿的话接了下去，直接想要将她逼入死角退无可退！ “哦？不见得吧？”柳衿又是一声笑，托着腮的手动了动，另一只手放到桌上，一下一下地敲起来。 那就靠着吧，看谁先失去耐心！反正柳洵无论问什么，她都不打算说！ “柳衿，你在庆祥镇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再问第二遍！”柳洵竟然难得有了耐心，再次问向柳衿。 柳衿敲击桌面的手始终未停，一下又一下，院门口的小铃也是一阵又一阵的发出轻响，将人的耐性一点一点地磨掉。 “那，要不然你再问第三遍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回答你？”柳衿终于动了动唇，笑嘻嘻地挑了挑眉。 “好！”柳洵的声音很快响起，然后果然开口继续问了第三遍：“当年，母后是怎么去世的？” 这话如一条藤蔓缠绕到了柳衿脸上，将她的笑容束紧又揉开，缠地半边脸都生疼。她抬起手抚到脸上用力一把将那节罪魁祸首扯开，才稍稍能正常喘口气。 “跟你没关系，如果你想知道，那就自己去查！” 硬挺着意志回了柳洵最后一句话，猛地站起了身。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往事不可念 柳洵的目光依旧冷冷地锁在柳衿身上，看着她站起身，看着她转过身，又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出这院子，一步一步消失在视线里。 “哐当”一声响，就见柳洵的右手高高举起又落下，木桌被拍裂，桌上摆的清粥小菜好多都洒了出来，那个盛着怪味汤的盆也被这震荡震得左右摇晃。几滴汤汁跳出来，点点落到桌上，看起来有些斑驳。 柳衿人是走了，可刚刚说的话却是如同蛊一样入了柳洵的脑，久久挥散不去。 正是那句被柳衿似嘲笑般说出来的话，犹在耳边回荡：“皇兄，是不是当初母亲没带你走，你一直心心念念至今，甚至怀恨在心？” 柳洵默默想着柳衿说那话时的神情，跟当年母妃的那张脸那般相像！每想一下，就觉得心口被重重敲一下，可那话真的像蛊一样，强迫自己一遍一遍地重复去想！反反复复几遍后，他的心几乎已经千疮百孔。 这是柳洵内心里不可愈合的一道疤，是他最不愿意去面对和回忆的一段往事。 柳洵和柳衿的生母何莲儿当年是崇安帝最宠爱的妃子，被赐封号纯妃。一面有天子的宠爱，一面有可依靠的皇子，纯妃应该就此一生无忧、尽享荣华富贵才对。可偏偏，何莲儿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她当初跟崇安帝相识相爱于民间，自由惯了的，原本就不适应那困鸟般的金丝笼，所以一天到晚都想着怎么出宫。 眼看着柳洵一天天长大，何莲儿出宫的想法却是始终未减。 原先柳洵年纪小不方便携带（作者秦礼：可以理解为背着、抱着、扛在肩上这些动作），所以何莲儿的出宫行动也只是在计划中，直到那一年柳洵长到了五岁，何莲儿看着高高壮壮的柳洵，觉得儿子够大了，可以偷偷携带出宫了……结果，还没走出宫门就被抓了回去。 崇安帝对纯妃是又爱又恨，皇妃私逃出宫是要被处死的，可崇安帝情根深种，哪里舍得处死纯妃，就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把那死罪给免了！ 十分凑巧的是，何莲儿在那时被查出来有了身孕，崇安帝顿时龙颜大悦，心道：这下老婆孩子全保住了！ 逃宫事件就这样被崇安帝揭了过去，何莲儿看着一天天隆起的小腹也暂且压下去了出宫的想法。可不知为何，从那时候起，何莲儿开始疏远冷淡柳洵，直到柳衿降生，也没给过柳洵好脸色看。 直到某一日，柳洵照例去向母妃请安，却发现不见了她的踪影。连带着那个嗷嗷待哺的公主妹妹也不见了。 柳洵觉得自己被何莲儿抛弃了，何莲儿一向不喜欢自己只喜欢妹妹，从此便性情大变，渐渐养成了如今这副冷漠无情的性子。 何莲儿带着柳衿逃出宫，一逃就是六年，柳洵都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生母和妹妹时，柳衿却是突然被崇安帝接回了宫，同时传回来的还有一条消息：何莲儿死了！ “呵，她终于死了！”柳洵冷冷地看着又瘦又小的柳衿，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是柳洵对柳衿说的第一句话。 “哼，跟你有什么关系！”六岁的柳衿也丝毫不示弱，用力歪头甩开柳洵的手，一双眼愤愤地瞪着柳洵。 “她死不死确实跟我没关系！”柳洵冷哼了一声，伸出手一把推开柳衿。 柳衿被这一下推得朝后倒去，整个人跌进了旁边小花园的泥潭里，等到浑身是泥的爬起来时，罪魁祸首已经扬长而去。柳衿望着那被说成是她哥哥却如此待她的人，眼里又恨又恼。 而后的几年，柳洵同柳衿就如此这般相处，彼此间日渐疏离。 ...... 柳衿停在院门口，一抬头便能瞧见那串小铃，不知是因为有风吹还是因为她走路带风吹动了它，就听着那铃音一下又一下，一直就不见停，心思被扰得很乱。 “没事吧？” 木头戎轻轻迈步走到柳衿身后，她看着那串小铃，他看着她。只是她背后只有一头乌黑的发，被这阴暗的天色衬得越发光亮，像是被刻意上了光，又被精心梳起发髻，柔柔顺顺煞是好看。 柳衿动了动，黑发也跟着一动，木头戎的眼神追过去，目里全是那一头黑亮，微微闪了闪眼光，仿佛一团黑旋涌进去，不复返。 “木头戎，你觉得那汤味道如何？”却是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木头戎将视线从柳衿的黑丝上移开，很老实地道：“不知道。” “哦？”柳衿疑了一声，转过了身。 “没喝过，不知道味道如何。”真真是惯有的木头式的回答，不由引来柳衿一阵笑。 “对呀，你说的倒也没错......”柳衿亦是附和，转了转眼珠一想，朝木头戎勾了勾手指。 木头戎本能地往前一凑，听话地将耳朵贴了上去。 “你去把刚刚那个端盆的小厮带过来，我们把他带走！” “嗯？带哪去？”木头戎不解。 “笨！”柳衿登时就抬起手拍了一下木头戎的脑袋，小声斥道：“是不是傻啊？能带哪去？当然是去本公主的碧胥殿里了！” “哦！”木头戎这才明白过来，可转眼又有了问题：“他要是反抗怎么办？要打晕了吗？” 柳衿气得两腮鼓起来，再次附在木头戎耳朵边儿道：“把人打晕了还怎么大摇大摆进宫啊？本公主是要请他去做汤的！” “这样好，那汤我还没喝过呢！”木头戎对柳衿的这番解释十分满意，一想到刚刚闻到的那股奇怪却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闻到见到却吃不到，心里就空落落的，别提多难受了！不过这下可好了，能在碧胥殿里吃个够了！ 柳衿只需看上两眼，就能猜出来木头戎心里想的什么。这时候见他一副乐呵呵的傻样，还不停地咂嘴，就知道这货八成已经在想怎么抢那汤喝了！ 哎！柳衿无奈却又羡慕地叹了口气。 无奈的是木头戎太没心机，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而且那般听话！羡慕地却也是他这副呆蠢傻乎乎的样子，没有心机就没有恼人的心事，而且最最让柳衿羡慕不得的是他失了忆，他不会记得某些不想记得的往事。 有些往事对于柳衿来说，是怎么也不愿意去想起来的。要是她也能像木头戎这般忘记的干干净净的，该有多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事献殷勤 “那我现在就去了？” 木头戎的话在柳衿耳边响起来，还眨了眨清澈地眸子询问柳衿的意思。 “去吧！”柳衿点点头，在木头戎的胸口上拍了一下，又担心地嘱咐道：“千万别打人，更不能打晕了！就说本公主请他去宫里坐坐，把人带过来就行！” “好，放心吧！”木头戎笑笑，抬起手将柳衿耳边坠落地一缕发拢起搭到了耳后，动作十分之自然流畅一气呵成。 柳衿只觉耳朵一热，脸不由就红了，看着木头戎恼道：“还不快去！”说着，抬起手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去了去了！”木头戎边说边顺着柳衿的推力作势向后退了一步，笑容始终未减。若不是知道他是个呆傻蠢笨的，柳衿真的要以为这货是在故意调戏她了！ 等等......调戏？！柳衿不由又羞又窘，她她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词儿？而且，就算是调戏，那也得是她柳衿上呀！若问谁调戏谁？当然得是她柳衿调戏木头啊！ 咳咳咳...... 柳衿竟不自知，她此时的表情含羞带怒的，别提多精彩了！ 旁边的小树后面，一道阴寒的目光正锁着这边，将柳衿的这番模样可是瞧了个清清楚楚！嘴角往一边儿冷冷地勾了勾，然后便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谁在那？” 柳衿一声大喝，目光凌厉地射了过去。 “是我......” 树后面传出的竟是柳佩的声音，柳衿一听便辨别了出来，才将气焰慢慢压下。 柳佩没想到头一回躲到树后面听别人讲话就被这个“别人”给发现了，就像是做了坏事被逮现行一样，脸涨得红红的，别提多窘迫了！但是碍于柳衿一直看向她这边，无从躲避，人最后只能慢吞吞地从树后面走出来，朝柳衿摆了摆手。 讪笑道：“姐姐好呀，吃饱了吗？” 柳衿在心里给了柳佩一个大大的鄙视，原来她这个看起来端庄识礼又貌美如花的妹妹，也有听人墙角的习惯？看起来比她这个恶名远传的公主好不了多少嘛！这发现倒是在柳衿对于柳佩的认识上又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柳衿忍不住开始总结起来：会穿像鬼一样的死丑死丑的披风把自己捂得黑乎乎的，同样也会躲到树后面偷听别人讲话......你们说，柳佩还会不会有别的什么是她没发现的？ 啧啧啧...... 柳佩啊柳佩，你这可不会是要现原形了吧？ 柳佩见柳衿表情一会思考状一会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坏笑，就是不出声跟自己说话，不由更加尴尬，小手扯着衣角用力拧着，左拧右拧，拧了好半天，上面绣的花儿都要被拧烂了，柳衿才开了口。 “呵，吃饱了，妹妹饱了吗？” “饱了饱了！”柳佩忙回答，然后松开拧衣角的手，理了理披在肩上的秀发，看着柳衿羞涩道：“姐姐，那我们现在走吗？” 现在不走，你还留在这用晚膳不成？ 柳衿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面上，她望着柳佩，十分“亲切”地笑了笑，然后点点头，正色回道：“走呀，再不走怕是要下雨了！” 说完，头顶的天就很配合地打下来一道惊雷，柳衿都觉得那雷差点劈到她身上！ “姐姐，能不能稍等一会再走......”柳佩又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怎么？” “芷蓝回去拿伞了......” “芷蓝回去拿伞那就拿吧，我们走我们的啊！”柳衿没忍住，直接吼了出来。 “额......姐姐......”柳佩吓得声音一颤，不由往后退了退，手又重新放到了衣角上拧了起来：“可是她把我的包袱带走了。” “所以？”柳衿十分嫌弃地挑了挑眉。 “所以，姐姐能不能陪我等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奈何柳佩原本就生的极美，再加上这一副求人的楚楚可怜的娇羞模样，怕是任谁都不忍心拒绝吧？然而，这个“谁”并不包括柳衿，可她回复柳佩的字却是一个“好”！原因就是，柳衿突然想起来，她家木头戎还没把那夏阿瑾带回来呢，所以也就只能顺着柳佩的意等一会儿了。 这一次，芷蓝比木头戎先回来了，依旧是将那个很大的包裹背在背上，只是手里拿的不再是食盒而是一把油纸伞。她脚步极快，刚看见一角衣裳在远处晃悠，没一会，人就已经走到了柳佩身前。 “主子，奴婢把伞拿过来了！”芷蓝笑嘻嘻地拿着伞在手里举了举。 “累了吧，先歇歇，瞧你走得满头大汗的！”柳佩掏出手绢探到芷蓝的额头上给她擦汗，芷蓝推脱不得只能红着脸向柳佩道谢。 柳衿在一旁看着这一副主仆有爱的画面，心道，原来她平日里不管跟梨湘还是木头戎相处，都比上柳佩和芷蓝有爱啊，看这画面，简直甜的发腻了！ “主子，其实这伞......”芷蓝终于开口提到了正事上，有些心虚地咬了咬唇，才接着说道：“不是回宫里拿的，是赫淳世子给的。” “世子给的？世子人在哪？为何给你一把伞？”柳佩已经觉得头有点晕了。 “回禀主子，世子在宫门口呢，正巧看见奴婢经过，就把奴婢叫住问主子在哪，奴婢就跟他说了。然后，世子就给了奴婢这把伞，说万不能让主子淋了雨！还说，他在宫门口等着主子！” 柳衿在旁边听着，这心里跟明镜似的，越听越想笑，最后忍不住提醒柳佩：“妹妹啊，我突然想起来一个词儿！” “啊？”柳佩正琢磨着赫淳世子的用意呢，却被柳衿这么一打断顿时来了兴致，不由往柳衿身边靠靠，好奇道：“什么词儿？” “无事献殷勤——”说着声音一顿，冲柳佩扬了扬下巴，“下句是什么知道吧？” “非奸即盗！”柳佩秀眉不由一皱，眼里的困惑更甚：“姐姐，为何这么说？” “你自己体会！”柳衿又是笑笑，眼里闪过一道光，越发深邃起来。 “人带来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木头戎边走边朝着柳衿这边喊了一声，在他身后紧跟着那个叫夏阿瑾的小厮。 “灵音，我们这就走吧，别让世子等急了！”柳衿说着，抛给了柳佩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见她被逗得小脸一红，忙将头低下......好像是害臊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谁不正经 “公主殿下，你找小的？” 夏阿锦走到柳衿身旁，十分小心地低下身去，朝柳衿恭敬行礼。 “嗯，你随本公主回宫吧！” 柳衿并没有作过多的解释，说完这句话，就已经转身准备走了，边走边抬起手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喊了一声：“走吧，回宫去！” “等等！” 却是突然传来柳佩的一句喊声。 柳衿不由一皱眉，刚想问问这位公主祖宗妹妹又怎么了，就听见她说她那身装扮还没换上……不能出去……不能见人…… “那你倒是快穿上呀！”柳衿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仿佛后背上都长出了眼在鄙视柳佩。 “嗯，姐姐等我一会！”柳佩忙又说了一句，就示意芷蓝把包袱拿过来。 柳衿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乌云遮日越发明显，头顶上刚好有一团灰黑颜色的云，越看越是压抑。吸口气都能觉出来周围扑上来一层水汽，仿佛马上就要下大雨似的。 柳佩这次倒是装扮的很快，没一会又从一个貌美如花的公主变成了分不出男女的黑乎乎的一团。 “姐姐......好了，可以走了。” 柳佩说话听起来像是被人捂住了嘴，无法透气的那种，柳衿一听那声音便知道这是已经装扮好了。 柳衿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木头戎和夏阿锦，木头戎的视线一直投在柳衿身上几乎很少移开，夏阿锦则是一直看着前面的路，十分专注。 柳佩因为又披上了那件长到拖地的披风所以走得很慢，芷蓝一直在她旁边扶着，主仆二人一步一步几乎是挪着往前走。 宫门口此时停了好几辆马车，最前面的一辆，做工精巧，用了上等的深蓝色丝绸封了顶，四面还垂下来青色的穗子，带出几分古韵气息。 打头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摆着大大小小箱子的货车，一队好几辆车聚在一起将宫门口堵的是严严实实，老远看去，气派十足。 一个衣着贵气的少年公子正斜靠在打头的马车侧壁上，微微仰着头，有意无意地瞄着那头顶天色，手里拿着一把伞杵在地上画着圈儿。不用细看也猜得出，能行如此招摇之事的，此人必定是连岫。 “看来还真是在等柳佩啊！”柳衿小声念着，脚下步子放缓下来。 “姐姐，不如，我们绕道去走侧门？” 柳佩走到柳衿身旁同她商量，原本柳佩的声音透过几层布料传出来就有些虚，现下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更是文文弱弱的，引来柳衿一阵皱眉。 “为何绕道啊，那连岫还能吃了你不成？” “可是……”柳佩说话间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这副打扮，小手扯了扯宽大的袖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放心吧，他认不出来是你！”柳衿像是又在故意逗柳佩似的笑了笑，然后便收回了视线继续朝着宫门走去。 柳佩还想叫住柳衿再说点什么，却见她这会走得极快，没一会功夫人已经快到宫门口了！ “主子，要不然奴婢扶着您绕道吧？犯不着非要听嗣音公主的吧？”芷蓝最懂柳佩的心思，知道她并不想走正门回宫，更见不得主子受丁点儿委屈，轻轻扯了扯柳佩的披风，小声地在她身边说了一句。 柳佩隐藏在面巾下的脸皱了皱，几乎没怎么迟疑便摇了摇头。 “不行，我要跟着姐姐走，你扶我过去吧！” 芷蓝见柳佩如此坚决也只好点头应下，伸手扶住她，很快恢复了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连岫靠着马车望天，掐指算了算已经过去大半天了，琢磨着就算柳佩在赫王府用早膳也该完事了，便将视线收回看向了身后，果然见到一位美人正缓缓走近。 柳衿虽说素日里行为举止略多乖张，横竖看着都没有个公主的样子，可若是不开口说话，只单单走路的话，气质还是很出众的。这不，眼下就用这份难得的“出众”吸引了连岫的注意。 就这缓缓走近的功夫，连岫的人也进入了柳衿的视线里，见他此时一派正经无比的模样，不由勾了勾嘴角。 柳衿原本就长得秀气可人，这一勾唇带出来盈盈一笑更显曼妙娇柔，没了平时惯有的嘴毒样子，倒是多了几分别样的魅惑，差点就让连岫以为这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柳衿。 看了一眼，竟开始发起呆来。 “连岫，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柳衿“明知故问”地先开口问了连岫，这一声招呼恰恰将连岫从愣神里喊了回来。 听听这说话的语气……呵，果然刚刚看到的都是错觉，这人不是柳衿又能是谁呢？ 连岫也是反应极快，神色里完全没有任何异常，朝着柳衿回应起来：“嗣儿，今日这是去哪玩了？” 柳衿指了指天，恰好一团黑云飘过来，好笑道：“世子，你喜欢这种天气出去玩？” 连岫爽朗一笑，将手里的伞拿起来在身前晃了晃道：“这天气最好，等下若下了雨更好！” 柳衿的视线扫过连岫拿着的伞不由一笑，“听说世子特意赶着这种天气来给灵音公主送伞？” “咳咳……”连岫眉心一锁，伸手抓住了柳衿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前扯了扯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啊！你搞这么大排场总不能是给本公主送东西来的吧？” “当然不是！”连岫连忙挥手否认。 “切！”柳衿对连岫十分嫌弃，不由就开始打击道：“连岫，我看你还是收了你那点心思吧，柳佩那样一本正经的公主，是不会看上你的！” “怎么？”连岫被柳衿这么数落当然是不甘心，直接就反驳起来：“那像你这种不一本正经的公主，会不会就看上我啊？” “滚！谁不正经了？”柳衿怒，抬脚便朝连岫踢去。 “哎哟！”结果连岫脚下刚抬起来躲了过去，耳朵上就被重重拍了一下。 “你不是伸出来的是脚么， 怎么手还跟着抽人的？讲不讲理？”连岫捂着被柳衿扭红的耳朵，尽是憋屈。 “你都说本公主不正经了，还想让本公主跟你讲道理？你脑子没毛病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送礼 柳衿这番怒斥一出口，连岫便发现，她是真生气了。顿时觉得自己这玩笑开的有点过头了，心下也是懊恼起来。 坏了！该不会又把这位祖宗给得罪了吧？别回头再把他给扔到皇宫后山里去，随便挖个坑把他给埋了！ “我错了，嗣儿！你太正经了，正经地都过头了！”连岫笑呵呵地伸出手，就想给柳衿揉肩。 柳衿一眼看出来他的想法，身子一动就躲了开去，脸上依旧带着怒气，“少来这一套！还有，别动手动脚的！小心本公主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我知道，公主你最擅长的就是扒皮了！呵呵呵，太厉害了！不愧是安凌第一公主！” 柳衿见连岫越说越离谱，以为他定是喝多了酒脑袋不正常，十分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些。 木头戎跟柳衿的想法差不多，都觉得连岫脑袋有毛病，忙上前一步站在了柳衿身旁。 连岫兀自说了这么一大长串话后也发现了不对头，隐约感觉到木头戎那里散发出来的寒气，连忙住了口。 “误会！刚刚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呢！呵呵！” “你喝酒了吗？”柳衿皱眉问。 “昨夜喝的算吗，公主殿下？”连岫眨了眨眼，十分乖巧。 “……”柳衿一阵无语。 不远处，“黑乎乎”的柳佩已经停下了脚步正注意着柳衿这边，人站在那好半天也没动一下，上前不是离开也不是，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连岫这边也是莫名尴尬，视线慌张地躲开柳衿在周围转来转去，然后便锁定在了柳佩身上。 “那边那个——包的黑乎乎的是谁啊？” 说完不由心下一惊，“不会是刺客吧？” “想知道是谁你过去问问不就行了？”柳衿又重新被挑起了兴趣，很想看看当连岫发现那人是柳佩时会有何反应。 连岫自然是不会真的上前去问话的，眼睛一瞥就看见了“黑衣人”身边的芷蓝，登时就瞪圆了眼。 那人难不成是…… “咳咳，该不会是灵音公主吧？”出趟宫门而已，至于打扮成这样吗？ 难道是……病了？ “嗯！恭喜你，猜对了！”柳衿笑了。然后扯了扯身边的木头戎，木头戎立刻会意，俯身朝柳衿贴近了些。 “木头，我们让一让，别挡着世子给灵音公主送东西啊！” “嗯！”木头戎满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直起身往旁边踱了一步。 柳衿随着木头戎的动作也往边上迈了一步，两人动作一致，甚至表情也一样，都是一副八卦的模样，这边瞧一眼连岫、那边瞅瞅柳佩，都等着看热闹。 “灵音多谢赫淳世子的伞！” 柳佩拖着她那及地的黑披风往前走了几步，而后朝着连岫微微点头，婉转轻灵的声音透过那被包裹住的嘴巴传了出来。 连岫若刚刚还只是猜测那个黑乎乎的看不出男女的人是柳佩的话，那么她现开口就已经能让自己确定了，那人还真是柳佩！ 连岫也是个反应极快的，完全没有丝毫尴尬表现出来，见柳佩落落大方同自己道谢，他亦是展现出了优雅贵气的风度，朝着柳佩摆摆手：“灵儿太客气了！我是看着天色不好，所以来给你送点伞过来！” 送点伞过来...... 柳衿立刻就抓住了连岫话里的关键表述，忙探出视线扫了扫那几辆装满各式箱子的车，心道，这里面不会装的都是伞吧？ “世子的伞我已经收到，十分喜欢，多谢世子！”柳佩一如往常温婉有礼，即使穿着不合身的披风，也仿佛能看到隐藏在其中的纤细曼妙的身姿，这份风华丝毫不会被遮盖住。 “哈哈！”连岫发出爽朗的笑声，拿起手里的伞撑开，整个人顿时立于伞下。伞面是大红色，映照着连岫的脸也像是涂了一层胭脂般红晕。 “灵儿妹妹，我特意从安凌各地找来了各式各样的伞，今天就是来送给妹妹的！” 说完，连岫将手里举着的伞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朝着后面一排的货车方向指了指，“就在那边，灵儿妹妹随我过去看看？” 柳佩不知是不是被连岫说的话给吓到了，身子晃了好几下，然后才有些气力不足地说道：“不必了吧，世子，我不需要那么多伞的......” “无妨，你先随我去看看！” 连岫的人已经走到了柳佩身旁，朝着她伸出了手，“走啊，我带你过去！” 柳佩哪里会让连岫牵她的手，直接往旁边闪了闪身子，便从连岫身旁走过。 柳衿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心下一动，心里便有个念头涌了上来，这连岫难道真看上柳佩了？ 这时，其中一个在马车旁候命的下人走到了箱子前面，弯下腰将一个箱子打开了。里面果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伞！ 竟然，真的全部是伞！ 柳衿本以为连岫是在开玩笑，可现在看来还真不是在开玩笑。 连岫果然是个脑袋不正常的！ “世子，这伞我真的不需要这么多！”柳佩显然也被那一箱子伞给吓到了，忙转过身又看了眼连岫，“多谢世子美意。” “呵呵，灵儿妹妹别怕呀，伞其实就一箱而已，一天打一把，也不多啊！”连岫十分耐心地跟柳佩解释，可见柳佩并不接他的话，因为捂得严实也看不见她此时是什么表情，不由就有点摸不准了。 柳佩依旧没出声，只是小手又开始拧衣角，翻来覆去地，完全不知该如何同连岫说话了。 连岫又朝着那个下人挥了挥手，下人领命后接着弯下腰把另一个箱子打开了。 “那个可不是伞了，我知道你喜欢熬粥，所以特地给你送来了食材，这个总不能不收了吧？”连岫越挫越勇，又开始舔着脸继续送第二箱礼了...... “这个......可是......”柳佩很想拒绝连岫送来的东西，可话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口了。心下一急，猛地转头朝着柳衿看去，急声道：“姐姐不是喜欢喝粥吗，那些食材刚好拿回去熬粥！” “嗯？” 柳衿没想到柳佩会突然把话头引到她的身上，心思转换间眼睛已经往那个装食材的箱子里瞟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不由将连岫对柳佩的心思看得更透彻了些。 这连岫果真是有钱啊，送食材都捡着贵重的送！其中有好几样皇宫里都没有呢！ “给我？”柳衿收起心思，疑了一声。 “对！”柳佩忙点了点头。 “不是！”连岫毫不掩饰地否认。 “呵......”柳衿回了声冷笑。 柳佩啊柳佩，你不想收连岫的礼，这是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了？ “为何世子要送灵音公主礼？为何灵音公主却要他把礼送给你？”木头戎的声音突然如一道凉风吹进了柳衿的耳朵，顷刻间便将柳衿的心思给扰乱了...... 哎！ 她怎么忘了，这边还有个什么都看不懂的蠢木头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雨（七夕快乐） 那边连岫还在跟柳佩僵持，整张脸都快笑得僵住了，嘴巴里叨叨不停，扯完东又扯西，可柳佩还是一副丝毫不买账地样子。 这边，柳衿眉头紧锁，面对一脸认真问问题的木头戎，心里瞬间百感交集，在想着能用什么句子来解答这木头的问题才能显得自己很有水平。 “其实呢，你问的问题很简单，你大可以这么来理解——”柳衿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弯着眼从眼缝里看着木头戎那张祸害苍生的俊脸，决定借此机会给这木头上一堂情感课。 “怎么样理解？你快说！”木头戎显然求知欲十分强烈，片刻都要等不及了。 “咳咳——”柳衿轻咳两声，甩了甩袖子开始上起课来：“世子送灵音礼是因为世子想追求灵音，灵音不想收他的礼是因为灵音不想被世子追求！所谓，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懂了吗？” 柳衿一口气把这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差点没喘匀气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木头戎，见他听完自己的话后眉头皱了皱，心尖儿不由就是一哆嗦...... “嗯，似乎懂了一点......”木头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抬起手摸了摸下巴，眼里的光亮一提，颇有一副有感而发的样儿：“所以，灵音公主让世子把礼送给你是想让世子追求你？” “啊？什么？”柳衿顿时就蒙了，眨巴着眼望着木头戎一本正经的神色，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难道，或许，大概，可能，说不准——柳衿的心尖儿又是一抽抽，柳佩真是这么个意思？这么重要的一点，她刚刚怎么给忽视了呢？柳衿越想越觉得这事有蹊跷，余光扫了扫连岫，见他一副唾沫横飞地架势还在对着柳佩絮叨个没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虽说她掐桃花比较有经验，可真没掐过这么烂的桃花，可千万别丢给她啊！ “那若是世子追求你，你会应允吗？”木头戎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啊？什么？”柳衿又是一愣，很是奇怪地打量了一番木头戎，嗔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不可能发生的事，本公主拒绝回答！” “不可能发生么？”木头戎动了动唇，眼里的光彩从暗淡渐渐转为光亮，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就笑了。 “那就好！”嘴角自顾自地扬了起来。 柳衿见他这如同小孩子般的脸，说变就变的，刚想调笑几句，头顶上的那团云里突然砸下来一道惊雷，伴着一声巨响，闪电紧随而至，险些晃花了人眼。 “呀，真要下雨了！”柳衿被这电闪雷鸣惊了一跳，后怕地抬起手拍了拍小胸脯，忙抬头看天，眼瞧着一颗豆大的水珠从灰云层里掉落下来。 瞬间，“哗啦哗啦”的声音顷洒而下，雨滴连成片，雨水泻成帘，从空中铺洒开将天与地连在一起。 “啪嗒”一声开伞的响声被雨声遮住，柳衿刚刚被雨滴砸了几下，就觉头顶上的雨瞬间便被什么阻隔了下来，抬头一瞧，见鹅黄色的纸伞像朵花一样开在了头顶上，雨滴落在“花瓣”上面，打着旋儿、溅起水花，后又沿着“花径”落到地上，再溅起另一组水花，莹莹泛起亮光。 柳衿的肌肤被这鹅黄衬得黄了许多，却也同时给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柔和。偏头就见木头戎手举着伞只在她头顶上遮着，动作有些笨拙，而木头戎自己却是大半个身子都淋在了雨里，心下一疼，伸出手扯了扯他，“进来些！” “无妨。”木头戎只是轻轻回了这两个字，因为声音太轻太小，完全被雨声遮盖住，柳衿听不到他的声音却看着他那比姑娘还要红的唇动了动，给出了个口型。 瞬间，就懂了。 柳衿又想哭又想笑，眉头紧紧一皱，又用力扯了扯木头戎的胳膊，拉着他的人直接往前走去。 再说刚刚大雨落下，连岫就反应极快地将原本已撑开的红伞举到柳佩头上，自己也跟木头戎似地任由身子在雨里淋着，脸上的笑却是越来越大。 “世子，你不用管我，快给自己遮着吧，你衣裳都湿了！”柳佩被面巾遮住的脸上全是不忍，心里的愧疚更甚，抬起手去推连岫的手，可无奈那只手就像是被定住似的，自己再怎么推都推不走。 “没事，只要你别被淋到就行了！”连岫的声音压过雨声传进伞下，引来柳佩一阵羞窘。 “主子，这儿还有伞！”芷蓝将先前连岫送给柳佩的伞撑开递了过来，柳佩眼睛瞬间一亮，人忙从连岫撑着的伞下闪了出去，钻进了芷蓝的伞下。 转瞬间，佳人已不再，连岫望着空空无人的伞下，失落不止。 “世子，当心淋坏了！” 这时，先前那个开箱子的下人举了一把伞过来，撑在了连岫头顶上。连岫那被豆大的雨滴砸的有些晕的思绪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微微转头看向那下人，却是冷冷道：“本世子这儿有伞！”说完，便往外迈了一步，站在了自己撑着的那把红伞下。 “哟，世子，你不是有一整箱伞么？怎么还能湿成这样，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柳衿走到近处，一看见连岫那浑身湿透的模样，头发紧紧贴着头皮还一直渗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心里升起一丝幸灾乐祸。 “切，你懂什么！”连岫立刻对柳衿鄙视起来。结果一转头想看一眼柳衿，却瞧见了柳衿身后湿的如同一只落汤鸡的木头戎，比他还要狼狈上几分！长得俊俏有何用？那雨水在落下来时还能因为你长得俊就拐弯不成？ 连岫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木头戎笑得气都喘不匀了，“你瞧瞧你，哈哈，怎么，哈哈，湿成这样了？” “连岫，闭嘴！笑什么笑？怎么不笑死你呢！你看看自己，头发都能掐出水来，你也好不到哪去！”柳衿气呼呼地说完连岫，又用力扯了扯木头戎的胳膊，转身已经完全没有了对这连岫的那副凶恶样，一脸柔色道：“你等着，本公主去给你要把伞来！” 说完，柳衿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很快便停在了那个撑着伞的下人身上。 抬起手，朝着那人勾勾手指，喝道：“伞拿来！” “嗣音公主，你也太无耻了吧，让我的下人把伞给你的下人，有这样欺负人的吗？”连岫立刻就不乐意了。 柳衿斜眼白了连岫一眼，嗔道：“本公主就是欺负你了，怎么着？” 第一百三十章 打个商量（七夕快乐） “噗......”没曾想，连岫却是突然笑了。 “嗣儿，你炸毛的样子真有趣，快来欺负我吧，我不怕被你欺负！”连岫说着，笑得更放肆了，连带着手里举着的那把伞都跟着晃悠起来。 柳佩本以为连岫跟柳衿要吵起来了，脑子里正琢磨着要如何劝架呢，结果转眼间连岫却像是换了一张脸！听着连岫如此这般言语，柳佩小脸登时就是一红，尴尬地低了低头，此时此刻头一回庆幸自己包裹得严实，心里忍不住一阵编排：这连岫看着不怎么正经，果然是不正经啊...... “......有毛病！”柳衿亦是对连岫没什么好脸色，再一次觉得这连岫一定是喝酒喝多了，把脑袋喝坏了！竟敢调戏到她头上了，找死吗？ “我们不要他的伞，我不怕淋雨！” 木头戎扯了扯柳衿的衣袖，声音带着点点低哑传进柳衿的耳朵里。 “那你往我这儿靠靠，我们撑一把伞吧！”柳衿无奈道。 “好吧。”木头戎乖巧地点点头，小心地低下头，半边身子快速钻到了伞下。 原本“宽敞”的地方立刻变得拥挤起来，柳衿只觉得她的背贴在木头戎结实的胸膛上，有些微微发热。 “走吧！” 柳衿片刻也不想再停留，抬起手握住举着伞的木头戎的手，几乎是硬推着那只手往前走起来。每走一步，木头戎的胸膛便有一下没一下地贴在她的背上，引得柳衿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再加上木头戎的衣衫已经多数湿透，雨水蹭到柳衿的衣服上，又带过来一阵凉意。时冷时热的，着实不怎么好受！ “伞给你就是，那么壮的一个人跟你挤在一把伞下，你衣服这会都淋湿了！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成何体统！” 两人身边突然闪过来一道虚红的人影，就见连岫面色不愉地将一把伞递了过来。 木头戎原本还在犹豫，可听连岫那么一说，眼睛不由朝柳衿一侧肩膀看去，发现果然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隐隐还有滴水的迹象，脸色就是一暗。忙伸出手快速将连岫手里的伞接了过来，人便跟着闪出了伞下。 “我这样帮你撑着，行吗？” 等到柳衿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头戎的人已经退到了伞外，右手依旧是撑着那把鹅黄伞帮她遮着雨，左手则在自己头顶上撑起了一把粉色的伞。 粉色...... “行......噗......”柳衿一面点头，一面看着木头戎头顶上那把粉嫩嫩的伞，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连岫，是故意拿的这颜色的伞吧，简直跟木头戎太不搭调了！越看越觉得好笑呀，怎么办？ “姐姐，我们快些回宫去吧，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再耽搁些时候，怕是伞都遮不住了！”柳佩的人也已经走到了柳衿身旁不远处，声音伴着雨水的哗啦声传进柳衿耳中。 “好，走吧！” 柳衿点点头，又忍不住朝着木头戎看了一眼，嘴角隐隐又有了想上翘的迹象。 不行，她不能笑了，要专心走路，快点回宫！要专心，专心！ “灵儿妹妹，我把东西送到你的绣月殿里去！” 搞了半天，这连岫还是没死心呀！ 柳佩被这话搅得一阵惊恐，忙将手艰难地从厚重宽大的黑披风里探出来，冲着连岫连连摆动起来，嘴上也是十分客套：“多谢世子美意，你的这番心意灵音领了就是，礼可收不得！” “哎，这多没意思！灵儿妹妹还是跟我见外啊！”连岫的脸瞬间便垮了下去，映在红红的伞里，整个人更显得阴郁不少，透着股让人忍不住想去可怜一下的怨气。 柳佩胆子小，不由就想多了，吓得身子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 “主子小心！” 幸亏芷蓝反应快及时扶住了柳佩，几人见了皆是松了口气。 “算了，刚刚灵儿说过想让我把东西送给嗣音吧？那我把东西送去碧胥殿吧，反正拿都拿来了！”连岫又语气低落地念了一句。 “嗯？连岫，你这话什么意思？”柳衿唰唰两个眼刀重现江湖，不偏不倚地飞向了连岫那货所在的位置。 “把话说清楚！”木头戎亦是不甘示弱，朝连岫那边看去，语调冷冷，眼神十分不善。 连岫抬起手捂住嘴咳了一声，语气立马就变得妥协起来，“嗣音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衿的眼刀依旧锁在连岫身上没有移开，不过话语上却也是允了连岫。“好啊，本公主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边这边！” 连岫往一旁走了两步，回头朝着柳衿招招手，柳衿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脚下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没一会，两人便走出去了好几米远，背对着木头戎和柳佩等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木头戎动了动耳朵想要听一听内容，可却只能听见雨声，说话声已经全部被淹没。 “公主姐姐，公主祖宗，公主奶奶！打个商量行不行？”连岫立刻就开始讨好柳衿。 “好好说话！”柳衿完全不买连岫的帐。 “呵呵......你就帮帮忙，勉为其难把东西收了吧，我大老远再拉回连府是会被笑死的！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连岫舔着脸看着柳衿，语气里竟有一丝丝地撒娇。 柳衿一脸惊恐地看着连岫，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他的额头，“不烫啊，没发热啊！” “嗣音祖宗，我是认真的，你就答应我行不？”连岫再次满含“柔情”地看向柳衿。 “呵呵，不行！”柳衿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 “那怎么才行？”连岫有些急了。 “求我呀！”柳衿勾了勾唇。 “求你！”连岫立刻脱口而出。 “你！”柳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阵数落：“连岫，你好歹也是个世子，而且还是个很有钱的世子！有点骨气行吗！这就开始求了？” “在公主面前小的没有骨气！”连岫依旧顺着柳衿的毛捋得毕恭毕敬。 “哎哟，小嘴挺会说呀！”柳衿深感意外，没想到这连岫又开始跟她演这一出了......果然，脸皮厚这个病一旦得了，很难治愈！ 柳衿面上笑着，心里却开始伸出一双隐形小手打起了小算盘，没一会便朝着连岫小声道：“这礼本公主倒是可以收，但是你得答应本公主一件事！” “什么事？” “再送我一条消息。”柳衿说这话时，面色已去了半分笑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愿 “哦？嗣儿想要什么消息？”连岫也收起了玩笑心思，脸色跟语气都变得正经起来。 “我现在还没想到，想到了找你呀！”柳衿严肃已去，笑着回了一句。 “嘿嘿，那给个范围成不？” “这个么……不给！”柳衿存心逗连岫，很是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万一你要的消息我没有怎么办？”连岫蹙了蹙眉。 “你不是有好几箱金子么？还会有你弄不到的消息？”柳衿才不信连岫的鬼话。 “别造谣啊！我是有金子，可就两箱而已！哪来的好几箱？”连岫摇头又摆手的，生怕真有人信了他有那么多金子。 柳衿挑挑眉，举着伞的手晃了晃，伞面上的一片雨水便被甩到了地上，溅起一地水花。 “你傻呀，你把两个大箱子换成几个小箱子，不就成了好几箱了？本公主这么讲有错么？”柳衿又反着方向将伞转了一圈，打在伞面上的水花被快速转飞出去，一片落在地上，一片却是飞溅到了连岫脸上，恰巧连岫正张着嘴准备说话，就被毫无防备地灌了一口雨水！ “……”连岫忙吐了几口，抬起手擦了擦脸和嘴巴，刚要再反驳柳衿两句，结果一抬头就见柳衿立在伞下，鹅黄淡淡，映出浅笑娇颜，一双目神采奕奕，黑亮的眼映出两点柔光，莫名戳了连岫的胸口一下，这一瞬的惊艳让他愣了半晌。 “连岫，你到底走不走？” 柳衿连问连岫好几声都不见他回应，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连岫茫然的目光一动，才总算是反应过来。 “嗣儿，你刚刚说什么？”眼神里的光彩是恢复了，可脑子里的思路却是还没跟上。 “我问你走不走……雨越下越大了，世子要是想在这继续淋雨，那便在这里好了！”说完，柳衿转身就走。 “走走！”连岫快走几步跟上柳衿，靠在她身旁还不忘叮嘱：“嗣儿，别忘了我们说好的！” 眼看着这场雨越下越大，柳衿跟连岫说完话回来便冲柳佩喊了一声：“灵音，雨大了，快回去吧！” “好！”柳佩早就被那一身黑乎乎的装扮捂得有些喘不过气了，这一听终于可以走了，忙答应下来。 连岫走到先前拿伞的下人那里耳语了几句，下人领命，很快退回到了货车旁边，朝着一众下人吩咐：“你们把这些箱子都送去嗣音公主殿下的碧胥殿，小心点别把东西撞坏了！” “是！”栖身在马车里避雨的几人齐声应下，便纷纷跳下车来开始搬箱子。 柳佩的长披风拖地的部分早已被雨水浸湿，站着的时候还没觉出来，这会儿一走起路来可就受罪了，脚下似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费尽力气。 “灵儿妹妹，去我马车里吧，等会直接把你送回绣月殿去！”连岫看出来柳佩行走艰难，又适逢大雨，抓住机会又开始献殷勤。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世子了？” 柳佩这回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十分客气地询问连岫，引来他一阵笑意，“不麻烦，雨大了，还是快些上马车吧！” “可是……”柳佩依旧在犹豫…… 连岫无奈地摆摆手，佯装气道：“你不收我的礼也罢了，不会连车也不坐吧，这样我可就太伤心了！” “我，我没这个意思……就怕引来误会……”柳佩低头浅语一句，因为声音太小完全淹没在了雨声里。 “什么？” “没什么，那灵音就劳烦世子了！”柳佩又恢复了那副识礼温婉的模样，大声回了连岫。 “不麻烦，走吧！”连岫脸上又挂出了笑，十分贴心地朝柳佩探了探手，朝马车方向指了指。 柳佩却是偏头朝柳衿那边看去，问道：“姐姐也一起来吧？” 柳衿的视线投了过去，本想打量一二，可柳佩被包的严实看不见神色，又将视线移到了连岫那边，见他一个劲朝自己摇头使眼色，不由就觉得好笑。 “咳咳……这个——”柳衿故作姿态地咳了咳，连岫那边更加用力地摇起头来。 “我就不坐马车了，这雨虽然下得大可却清清爽爽地很是舒服，我跟木头戎走走，你别管了。” “既然这样——”柳佩声音难掩低落，刚想再说点什么，连岫在旁忙把话接了过去：“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吧！” 柳佩终于上了连岫的马车，算是如了他的愿。 “我们也走吧！”柳衿转身冲木头戎招了招手。 “好。”木头戎将那把粉伞举的高了些，露出粉色下一张挂着笑的脸，先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还在滴滴嗒嗒地滴着水，脸上亦是染着一层水珠。 柳衿心里顿觉不忍，拿出一块手绢探到木头戎脸旁擦了擦，见他笑得越发欢快起来，直接将手绢丢到了他身上，晃了晃眼道：“自己擦吧！” 说完，转身自顾朝宫门方向走去。 “好啊！” 身后传来哗哗的雨声还有木头戎爽朗的笑声，柳衿听着也不由勾了勾嘴角。脚下未停地又迈出去几步，柳衿还沉在那段笑声里，那人就已经追了上来。 “走吧！”又是一阵笑，好像这笑也被那伞着了色，变得粉嫩嫩的。 一黄一粉两团在雨帘里若隐若现，老远看去很是扎眼。 碧胥殿门前，梨湘坐在椅子上不时朝门前那段路张望，脸上有些焦急。 “梨湘姐姐你的脚还没好呢，老这么坐着也不是办法，况且还下了这么大的雨，依我看你就先回屋里去，我在这等着主子回来就好！” 阮乔撑着伞帮梨湘遮雨，眼睛却是不时地往梨湘的脚上瞅。 “我的脚没事的，乔儿妹妹别担心！主要是——”梨湘的声音猛地压低了些，似在吐槽：“我若是现在回去，还要陪昭王殿下聊天，倒不如在这里淋雨自在！” “梨湘姐姐你……哎，好吧！”阮乔完全拿梨湘没辙了！ “回来了回来了！”梨湘突然怪叫了一声，抬起手拍了拍阮乔胳膊，然后便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阮乔也忙朝前看去，隔着一段距离，再加上下雨，来人的样子是有些瞧不清的，可一黄一粉两团颜色却是耀眼的很！ 阮乔这边还在仔细辨别呢，梨湘的人就已经从她身边迎了出去，一瘸一拐地在雨里走起来。 “主子！你可回来了！”梨湘的声音隔着老远一段距离，穿过大雨声传到柳衿那边。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见柳沁 柳衿透过伞边看过去，就见一个黄色俏丽的人影一瘸一拐的朝她这边走过来，也不怕这大雨淋着自己，硬是连伞都没打。 “主子，主子！”梨湘边走边大喊着朝柳衿招了招手。 柳衿这才看清楚那迎过来的人原来是梨湘，脸色立刻就黑了下去。脚下步子猛地加快起来，没走出去几步就同梨湘撞上，气道：“怎么也不打伞？！”说着，用力将人往自己身边扯了扯，举了举手里的伞将她遮了起来。 “嘿嘿，主子怎么才回来啊？”梨湘笑嘻嘻地打着马虎眼，完全不在意自己已经几乎被淋湿了。 柳衿眼神犀利地扫了她一眼，又看向梨湘的左脚位置，皱眉道：“脚还疼吗？刚看你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下这么大雨这样在外面走，伤势会不会加重？” 梨湘伸出手从柳衿手里把伞接过来撑好，吐了吐舌头道：“主子不用这么在意，我就只是扭伤了而已，已经擦了药酒，不出三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你呀！”柳衿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戳向梨湘的眉心，不想又引来她的一通怪叫。 “啊！主子，别戳了，你再戳下去，我都要把正事儿给忘了！”梨湘揉了揉额头，人下意识地往伞外躲去。 “好啦，不逗你了，快说什么事？”柳衿这才换上了一副正色，不再同梨湘开玩笑了。 “主子，昭王殿下在殿里等你呢！”梨湘看了柳衿一眼，回道。 “柳沁？他怎么来了？”柳衿不由神色一暗，扯了扯梨湘的衣角，又问：“他来做什么？” “他说是来给主子讲上次在濂华寺没讲完的故事的！” “哦？还说什么别的了？” “还说主子一定会对他说的感兴趣，他会在大厅里一直等着主子回去呢！” “有点意思！”柳衿嘴角一抿，还真的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怎么站在这里了，不回去吗？” 木头戎在旁边等了一会，见柳衿和梨湘一直耳语未见动作，不由问了一句。 “回去，不过我们慢悠悠地回去，别急嘛！”柳衿转头朝木头戎眨了眨眼。 “主子，他人就在大厅里等呢！你要直接回去吗？”梨湘又开始跟柳衿耳语起来。 “嗯，我们走侧门进去，先绕开他！”柳衿想了想，说道。 “为什么呀？主子直接去见他不行吗？难道是，主子不想见他？” 柳衿朝梨湘摆了摆手，而后收回手指了指脚下，说道：“你看，这场雨湿了本公主的鞋，本公主是不是要去先把鞋换了？” “哦！对啊！当然要换了！那就让昭王多等等吧！”说完，不由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雨从一大早就开始下，一直下到了接近晌午，还是没有一丝停的迹象。 柳衿斜靠在椅子上，左手时不时地够一下身前桌上放着的葡萄，拿一颗塞到嘴里，右手捧着一本画册，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页。 雨声依旧不停，某一刻下得突然大了很多，一道惊雷从窗外传进来，打断了柳衿的这份惬意。 “主子，什么时候去见昭王殿下啊？”梨湘坐在柳衿身旁，看着她一脸认真地就是不想出去见人……心道：该不会压根就不想见昭王吧？ “急什么？我好歹也先把湿了的头发晾晾干吧？” “额……对对！还是主子英明，我怎么就没提想到呢？嘿嘿……”梨湘讪笑了两声。 “你呀！脚都扭了，还不老实地待着，在这里拍马屁好玩吗？”柳衿嗔道。 “呵呵……主子又说笑了！” “哪里有说笑？我一向有话就说，有实话就说实话的！”柳衿说着，抬起手“啪嗒”一声拍在画册上。 梨湘一惊，忙打量了柳衿好几眼，问道：“怎么了？” “这里，你看，画的太好了！你快看这花，画工真是了得、简直跃然纸上！”柳衿说着，手已经停在了画册上的某朵花上。 “主子今儿倒是能把这画册看的进去啊，往常都看不了几眼……”梨湘表情有些古怪，眼睛玩味地扫了过去。 不就是想让柳沁多等会，自己要打发点时间吗，至于这样么？这一页都看了半个多时辰了，换都没换过！ “就你知道的多！”柳衿白了眼梨湘。 这时，木头戎从外面进来，抖了抖身上浮着的一层水汽，才走到柳衿身旁行礼。 “主子，人还在等呢！”立刻出声打断了柳衿跟梨湘的对话。 “只是安静等着吗，有无什么异常动作？”柳衿问木头戎。 “没有，除了中间招呼一个下人耳语了几句，旁的就没什么了。那下人也一直陪着昭王，并未离开过大厅。” “好，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前面吧！” “好！”木头戎忙应了一声。 随着一阵走路发出的有节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柳沁终于听到大厅一侧帘子被撩开的声音，而后就看见一袭湖水蓝裙子的柳衿走了进来，头发繁复地盘出发髻显出几分贵气，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朝他走了过来。 看着柳衿不是从外面走进来，而是从内殿走出来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得很，一眼就看出来她一定是偷偷绕过自己去换了衣服。即便是早已看出来柳衿可能故意让自己等她这么久，柳沁也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跟什么都没察觉一样，朝着柳衿就迎了上去！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这几日还好吗？”柳沁十分热络地跟柳衿打招呼，一如前几日初见时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很好，只是今日不知昭王来我这，让你等候多时了，昭王没生气吧？” “怎么会呢！姐姐别乱想！”柳沁忙摆了摆手。 “呵呵……那就好！不知昭王今日冒雨来我这里有何事呢？”柳衿走了几步，人停在了大厅中央，目光直直地投了过去。 “姐姐，当初说好跟你讲故事的，只是在濂华寺不方便，后来我又有事离开地匆忙，那日一别我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呢，这不一有空我就来这里找姐姐了！” “昭王如此一说，倒是让我越发感兴趣了！”柳衿笑了笑，边说边走到柳沁身旁，扯出把椅子坐了上去。 “姐姐别急，让你感兴趣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哦？昭王快说吧，我都等不及了呢！”柳衿一坐下就开始催柳沁。 “姐姐，我便跟你说说我是怎么跟皆无大夫认识的吧！”柳沁的笑收了收，淡淡笑意看起来格外亲近。 柳衿眉眼被引得一弯，轻轻回了个好字。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惊人消息 柳沁和柳衿围着桌子对坐下来，柳衿看了眼阮乔，吩咐道：“你去泡壶茶来，再拿几样点心。” “是，主子！”阮乔乖巧地应下，便退下去准备了。 “主子，那我呢？”梨湘嘻嘻哈哈地冲柳衿笑着，左脚还是有些跛，正扶在柳衿坐的椅子上，还晃了两下。 柳衿歪头斜楞了梨湘一眼，脸上溢出微微怒气：“别晃了，脚扭了还不老实！去去去，一边待着去！” 梨湘小脸瞬间垮了下去，撑着身子将左脚抬起来，小心地动了动，委屈道：“主子，你看，真的挺疼的！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天天呼来喝去的！奴婢心里好难受啊！” 柳衿嘴角抽了抽，小样儿，又开始演到了是不？本公主还治不了你？ “疼？那你还不好好在屋里歇着，下这么大雨还往外跑？去，回屋待着去！”心里对梨湘诸多嫌弃，可语气里依旧带着些关心的，即使这关心里还掺杂着嫌弃。 “好吧......主子的语气虽然是恶劣了些，可心是好的，那奴婢就暂且听了主子的话，先告退了！”说着，便慢慢将左脚落下，小心地挪开身子，一瘸一拐地往身后侧门走去。 “小臭丫头，一天天的就会跟我对着干......”柳衿望着那歪歪扭扭的背影，忍不住吐槽。 “呵呵，依我看来，姐姐是心疼那个婢女了吧？”柳沁的声音从对面温和地传过来，还带了几分笑意。 “你这个看来不准，看错了！”柳衿立刻便出声反驳，这种事对她来说完全不可能承认嘛！ “皇姐嘴硬心软的很呢！”柳沁笑得更开了些，那对酷似柳佩的眸子弯了弯，流出灿灿光晕来。 柳衿被说得有些红脸，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心事一样，斥道：“柳沁，行了你！还要不要说你的事了？不说就赶紧走人！” “别气别气！皇姐先坐下，等会喝口茶吃块点心，等我慢慢讲！” “嗯，这倒是可以。”柳衿点点头，心道这柳沁果然懂得顺着人说话，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让她都不好意思发火了。 “这种天气，屋外雨声绵绵，屋里烹茶煮酒，倒是别有一番情趣。”柳衿说着，脸上现出些沉醉。抿抿唇，似乎在回忆双隔里的那一壶香神醉，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没一会，阮乔便端着食盘回来了，盘子里摆放了两盘点心，一壶茶和两只茶盏。 “主子，这是我新做的两样点心，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阮乔将两盘点心摆到桌上，小巧精致的点心在盘子里滚了两圈，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皇姐喝茶！” 柳沁笑着从阮乔手里把茶壶接过，小心地倒满两只茶盏，一只放在自己面前，一只往柳衿那边推了推。 茶汤绿色清亮，香气浓郁，隐隐地从茶盏上方飘出来一圈圈带着香味的热气。 柳衿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朝着阮乔夸道：“手艺不错，越发精进了！” 阮乔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小声道：“主子喜欢就好。” 柳衿又是一笑，视线移到了茶盏上面，拿起来抿了一口。 “点心吃了，茶也喝了，是不是该听你讲故事了？” “好。”柳沁抿了口茶，朝柳衿点了点头。 而后，将茶盏缓缓放下，抬起头看向了对面。 “姐姐，你别看我活泼好动的，其实，我有病。”柳沁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十分惊愕。 好像，他在跟别人开玩笑一样。 若不是玩笑，这话配着这表情，未免有些太惹人心酸了些。 柳衿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柳沁，见他一脸真诚，不像是跟自己扯谎，不由眉头皱紧。 “还是头回听人说自己有病还说的这般云淡风轻的，真的假的？你有什么病？”边问着，眼睛自是直直盯了过去没有半刻移动，手里也不闲着，一只手伸到茶盏上，指肚蹭在上面感觉着杯子里渗出来的温度。另一只手又习惯性地在桌上一下下轻敲起来。 “具体什么病我也说不出清楚，总之也许明天就死了也说不定，也许还能多活两年也说不定。”柳沁说着，又抿了口茶。 柳衿可没有他那般淡定，这话柳沁说的轻巧，可她听在耳中却不是那般自在。 “所以，因为你有病，就认识了皆无？” 柳沁点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才解释道：“无病的时候认识的，然后便有了病。后来就更加认识了！” “皇子生病可不是小事，昭王，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柳衿不由警觉起来。 “没什么意思，也许是想让皇姐同情同情我？”柳沁说着还朝柳衿眨了眨眼。 “皆无没给你把病治好吗？”柳衿没有接收柳沁玩笑般的眨眼，一心都放在了柳沁的病上。 “没有呢，要不然我也就不会遇见另一个人了。” “另一个人？什么人？” 柳沁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敛了敛心思，眼波流转一二，朝着柳衿身后瞟了一眼，然后便又低下头，看着手里捧着的茶盏，不再言语。 柳衿眼波一动，微微斜脸朝身后说了一句：“阮乔，你先下去吧！” “是！”阮乔应了一声，微低着头很快退进了侧门里。 “那个人，皇姐认识，并且很熟悉。”等到整个大厅屋里只剩下了柳衿和柳沁两个人时，柳沁才继续开了口。 “何人？”柳衿边问着柳沁，边在脑海里搜索可能相关的人，可想了好一会，并不得解。 “是二皇兄。” 柳沁也没打算卖关子，直接将那人说了出来。 谁料，柳衿的脸色突然大变，眼神剧烈摇晃起来。 “你见过二哥？！在哪里见的？什么时候的事？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柳衿的问题一连串跳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情绪有些失控。 “皇姐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你先喝口茶静一下。” 柳沁依旧不急不躁的，又拿起茶壶给柳衿添满了茶。 柳衿也发现自己刚刚过于激动了，大半年未得到柳濯的消息，最近一次还是李文忠的管家带过来的那封信，也只是简单的报了个平安，具体消息却是只字未提。 柳衿很挂念柳濯，这种心情是怎么都掩饰不掉的！ “呼……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了吧？”柳衿的语气听起来已经归于平和，可是谁又知道，实际上她心里却是跳得依旧厉害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柳濯的牵挂 “当时我是在小镇里遇见他的，并不知他是二皇兄。是他把父皇招我回宫的旨意传达给我，并带了人接我回宫的。” 柳沁徐徐道来，面色里透出几分纤柔，越发看着像极了柳佩，举手投足间都是皇室气度。 柳衿此时已经无心注意其他，只一心观察着柳沁的言语举止，听着柳沁说完这一段停了，便忍不住插嘴：“也就是说，你们才见面不久？” 这么一想，脸上竟显出一丝喜色，惊叫道：“二哥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才问出口，柳衿就觉得自己这问题问的太傻了，若柳濯回来了，怎么可能不来找她？都过去好几天了没见到人，那肯定是没回来！这么一想，柳衿心里就有了答案，顿时失去了等待柳沁答案的期待。 果不其然，柳沁的回答跟她想的一样。 “没有。” 就这两个字，彻底浇灭了柳衿的希望，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连带着眼睛里的光也黯淡下去不少。 柳沁见柳衿这般表现，也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只能跟着她一起露出了一脸低落神伤的表情。陪着柳衿沉默伤神了好一会，柳沁才重新开始梳理情绪安慰起柳衿。 “二哥的人是没有回来，可是他给你带来了东西！” 就这句话，如平地里起来的一道惊雷，在柳衿耳边响起，震得她那有些木讷的神经跳动了好几下。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万分不确定，可闪烁着眸子对上柳沁的，他却朝自己点点头，模样是那般肯定。就像是，你人在一场大雨里淋着，浑身都湿透了，豆大的雨不断砸到头上，觉得万分无助的时候，有人突然给你递上来了一把伞。像是，救了你的命。 亦或者是，你在喝一碗苦到能掉泪的中药，可有人却在里面给你加了一味糖，瞬间让你又重新有了希望。总之，种种自己觉得已经走到底的毫无希望的事，却像是突然有了希望一般，柳衿很兴奋，却还是不敢去相信。 等到柳衿再次仔细去瞧柳沁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信封。然后，就见柳沁缓缓将信封递向柳衿，慢慢放到了那个茶盏旁边。 柳衿这才忙伸出手拿起那个信封，第一反应就是将信封反过来看向背面，视线移到右下角的位置上，果不其然，在那里有一个小巧细致的“濯”字。 这封信真的是柳濯写的！是她二哥写给她的信！ 比起收到上一封信的心情，柳衿这次激动异常，可能跟这段时间里自己经历的种种事情有关。她几乎是哆嗦着手将信封打开，将里面的纸拿了出来。 一行又一行的字钻入柳衿的眼睛里，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的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兴奋，直到看了好几遍后才十分不舍地将纸放到了桌上。 柳沁这时正在细细嚼着一块点心，对于柳衿的动作他看在眼里却未出一声打扰，自己在那边吃吃点心喝喝茶，全然一副不会干预的样子。这也是柳衿觉得他格外会察言观色的原因，柳沁似乎会读心术一样，总能知道怎么绕开别人不愿意不想去提及的心事。也许柳沁太会顺从人心了，才有这种不会让人有感觉不舒服的本事。 柳衿原本还想问问柳沁，跟二哥认识了多久，为何二哥就这么放心让他给自己送信？还写了，写了那些如此重要的内容？直到她看着柳沁坐在她对面浅笑着喝着茶，柳衿才觉得这问题不需要问了。 柳濯应该很喜欢这个弟弟吧，柳衿不由在心里这般想着。 “皇姐，这块点心里面放了豆沙馅，甜得很但是却一点也不腻，你尝尝？” 柳沁笑了笑，开口对柳衿说的话却是让她吃点心。 柳衿亦是回了他一个笑，真的就拿起了他指的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果然跟柳沁说的一样，甜得很，却也不腻。 原本她存在心里的一点点不快感，也因为这抹香甜给去除了个干净。 “二哥说等我及笄的时候他就回来了！”柳衿一边嚼着点心，一边流出一脸欣喜。 “真的吗？太好了！皇姐及笄是什么时候？”柳沁的语气里也全是兴奋，好像看起来比柳衿还要开心。 “满打满算，三个月后。”柳衿轻轻说着，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 信里确实是这么说的，柳濯答应柳衿在她及笄的时候会回来送她一份大礼。而在此之前的动向，却依旧未提。只是这封信里，除了提了柳濯自己的归期外，另外还提到了一个人。 柳濯当年同一个民间女子相爱，却被崇安帝反对而后拆散。柳濯伤心欲绝，心灰意冷之下便离开了蔚蓝城，飘摇各地一走就是两年。柳衿也一直辗转打听二哥心仪的女子究竟是谁，却也只是得了几条寥寥消息。直到前段时间，才想起来二哥之前提过，他心仪的女子姓阮，所以在后面遇见阮乔的时候不由就想多了一些。而此时的这张信纸上，一直被柳濯藏着的心上人却完全被写了出来，话语间还希望柳衿多加照拂。 柳衿在看到这里时神色明显郑重了许多，而在看见那跃然纸上的名字时，心里却是募地突突跳了好几下，好半天才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纸上，二哥好看整齐的字里写的是两个字——阮卿。 阮卿！ 若柳衿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她在双隔里见过！只是，当时见的时候，她带着面巾看不清模样，没曾想竟然就是二哥心心念念的那个意中人！或者换句话说，那阮卿，正是害得他二哥流落在外的罪魁祸首！ 要说柳衿不气那个女子那是不可能的，出于私心，她总归是觉得是那女子害了她的二哥。二哥为了她，连皇子都不做了，连皇宫都不住了，在外颠沛流离两年，至今都未归来，而阮卿呢？这两年又在做什么？在双隔里迎来送往？ 柳衿想着想着，火气就不住地冒了上来。 而恰恰，柳濯比任何人都了解柳衿的脾气，所以他在说出阮卿这个名字时，在后面紧跟着就是要求柳衿照拂她。所以柳衿心里即便是有火，也发不得！谁叫她是柳濯的牵挂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庆祥镇 柳衿在心里对阮卿那女人是又气又恨，可面上却对柳沁只字未提。她只对他说了柳濯在信里写了归期，别的就是些问候报平安之类的了。 柳濯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心仪女子的信息，就是为了保护她。第一，他怕崇安帝知道了阮卿后会对她不利；第二，他更怕对他怀了坏心思的人会把矛头转向阮卿，转而去对付她。所以，即便是柳衿再三询问，柳濯也是一直未讲那女子是谁。而现在，柳濯却主动提到了阮卿，还要求柳衿照拂，是不是阮卿遇到什么危险了？ 柳衿心里不由又冒出了这样一番猜想。 “皇姐，茶凉了，我给你倒一杯热的吧？” 耳边传来了柳沁的声音打断了柳衿的思绪，她的目光这才从纸上转开，看了柳濯一眼，将茶盏往他那边推了推，笑道：“那就帮我倒一杯热的吧！” “皇姐，我这里还有一条消息，要听吗？” 柳沁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说着也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将茶盏放下，在此刻这偏于寂静的屋里发出“咚”的一声响，听起来格外刺耳。 “什么消息？”柳衿心里突突一跳，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似敲打的“咚”的一声引起的，还是因为柳沁突然凝重起来的气息。 “皇姐之前是住在庆祥镇吧？”柳沁轻声问向柳衿。 柳衿不由目色一沉，呼吸也逐渐不匀起来。今天这是第几回了，怎么又提到了庆祥镇？早上是柳洵问她在庆祥镇的事，现在柳沁又提及那里，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嗯。”柳衿想了很多，可给出柳沁回应的就只有从鼻子里哼出的一个嗯字，然后便闭口不言，一心等着柳沁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皇姐这些年回去过吗？”柳沁又问。 柳衿的脸色不由又沉下去一些，她听不出柳沁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只能反问了一句：“皇弟刚回宫怕是不懂吧？那么远的地方，又没有什么亲人在那里了，若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是不会再回去的！” 柳沁听完柳衿的话后不由点了点头，目光从柳衿身上移开了一些，身子向后靠了靠摆正，后又将眉眼微微一低，似在想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还不见动。柳衿望着他都感觉目光有些恍惚了，才见他缓缓开了口。 “庆祥镇，当初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应该是有喜庆吉祥的寓意吧？现在，庆祥镇怕是要改名了！”柳沁说着，嘴角上流露出一抹苦涩。 柳衿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十分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 柳沁没等柳衿开口打断，也不管柳衿是什么心情和表现，就自顾继续说了下去。 “那小镇闹了灾，好多人得了疫病，没多久整个小镇就成了一个空镇。我便是从庆祥镇附近遇见的二皇兄。” 随着柳沁的话语起起伏伏的，柳衿的心神也跟着起伏不定起来。 “是前一阵的事吗？”柳衿很庆幸自己此时还能如此不慌不乱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嗯。”柳沁点点头。 “有查清楚闹了什么灾吗？镇上的人都去哪了？”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柳沁摇摇头，解释道：“我同二皇兄只是在镇外遇见的，我并没有亲自进去查看。里面的情况还是他说与我的，而且他还说，那疫病似乎不同寻常，许是人为的！” “二哥在信里并没有提过这个，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柳衿此时此刻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去，定定望着柳沁，语言也不加修饰就冒出了口。 “皇姐会信我的。”柳沁迎上柳衿的眸子，两点光从眸深处溢出来，完全不似掺假。 “呵呵，这种事可不是小事。我就算信了你说的庆祥镇因为经历疫病变成了空镇，后面你所说的关于是人为的猜测就不能尽信了！” 柳衿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些不把任何事都放在眼里的感觉，可心思却是细腻得很，柳沁这边说完后，她便起了疑虑。 “二皇兄没告诉皇姐，肯定有自己的顾虑，肯定是担心皇姐知道了会出现什么问题......是我多嘴了......”柳沁突然情绪有些低落起来，微微低了低头，重重叹了口气。 “是我思虑不周了，抱歉皇姐，你，你就当没听过这件事好了！”说完就欲站起身离开。 柳衿默默看着柳沁的这番动作，并没有出声言语，更没有挽留柳沁离开，直到他真的站起了身，冲着她扯了扯唇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与皇姐了，柳沁这便走了。” “好。”柳衿恰恰只回了这么一个字，柳沁略微一愣，恍神片刻后又恢复了自然，冲着柳衿勉强轻笑了笑，便转身拿起立在桌子旁的伞走了出去。 屋外依旧下着雨，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停的意思，柳沁撑开雨伞，很快便步入到了雨里。随同他的除了一抹缓缓离去的背影，还有那一身的秘密。 柳衿望向柳沁离开的位置，看了好一会，直到视线焦距里只余下了倾泻而下的雨帘，她依旧没有将眸子收回。 好多事都赶在了一起，不知不觉，似乎有一只推手将某个事件推到了一起，逼得柳衿不得不去多想。 庆祥镇，这三个字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深入柳衿的心里和脑海里。 仿佛是平地里掀起的一点波澜，通过柳洵的推入，再加上柳沁的推波助澜，那起初泛起的一点点涟漪水波已然在柳衿这里汹涌起来、翻江倒海！ “木头戎出来吧！” 过了好一会，柳衿才终于开了口。第一声便叫出了那个名字。 只见柳衿身后不远处的一扇侧门被轻轻推开，木头戎迈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此时看起来也很不好看，人进到屋里后，视线就锁在了柳衿身上，直到走近了，才看清那原本漆黑清澈的眸里起伏的厉害。 “你都听到了吧？”柳衿的声音很是虚无，听起来飘乎乎的，连带着她的脸色也有些泛白。 “嗯。”木头戎紧紧蹙眉，起伏的眼波里全是心疼。轻轻迈步停在柳衿身后，抬起手想在她身上落下，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一只大手就那么半停在柳衿背的上面，很久都没有放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管家登门 柳衿原本以为她将在这大厅里坐上一整天，一直看着屋外的大雨倾泻而下，脑中不停地想着小时候在庆祥镇的各种事，就连晌午饭都是派木头戎打发走了旁人，到现在一口都没有吃。本来一动也不想动的，结果未时才刚到，雨便停了。柳衿眨了眨眼，就这样再也追寻不到大雨踪迹，一时间像是丢失了目标，又开始变得茫然起来。 “雨停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木头戎坐在刚刚柳沁坐过的位置上，在柳衿对面看着她，一直都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屋外没了雨声，他才动了动唇。 “不想，我哪儿都不想去！”柳衿声音很低沉，还带着涩哑，咬字有些不清。 “那就喝口水！”木头戎急了，大声喊了一句，很快将柳衿面前的茶盏添满。 柳衿只是摇摇头，眼睛依旧盯着外面，还在寻找着那场大雨的踪迹。寻了半天不得果，眉心渐渐皱起，然后重重吐了一口气。原本有些颓败的气色慢慢消失，脸色由苍白恢复了些血色。 大雨走了，柳衿那一段时间的失态，似乎也停了。 “雨怎么没了？”这声音似在自言自语，不等木头戎回答，又继续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木头戎面上有些纠结闪过，因为他最不懂时辰这种事情，只能抿抿唇回道：“刚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哦。”柳衿轻轻一应。 木头戎见她还是有些有气无力的，不由就急了。 “你到底怎么了？不吃不喝的，这样怎么行？你若再不把这碗茶喝了，我就给你灌进去了！”木头戎的语气十分霸道直接，眼里冒出两团怒火。 “哈，哈哈哈......哈哈！”柳衿却是突然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了好半天也不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都忍不住打起了嗝，才扶着桌子晃着身子颤声道：“傻子，你又知道些什么？没事了没事了，本公主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破事就扮失落无助？说出去简直太丢脸了！”柳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之后又突然猛地停住，看着木头戎的双眸里重新有了亮光，却渐渐转成了警告，凶道：“傻子，不准把刚刚在本公主身上发生的事说出去，知道了吗？否则——扒了你的皮！” 看着柳衿突然转变的愤愤之色，木头戎却是笑了。 “扒皮不要紧，别活埋就行！”语气已带了玩笑。 他不知道刚刚柳衿究竟是怎么了，也不猜不出柳衿自己怎么又突然好了，总之，只要柳衿能好，管他呢！ “懒得活埋你！”柳衿果然又恢复了正常，好像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失态是别人的错觉一样，她自己也像是从来没经历过。 “饿了！木头戎快去把本公主的饭端上来！本公主要用午膳！”这声音听起依旧有些有气无力的，实则全都是因为饿的！ 早饭就只喝了一口怪味汤，到现在也只吃了阮乔做的一块小点心，然后又喝了好几杯茶......直到此刻心神恢复了，才越发清晰地觉得胃里空空的，难受得紧。 “等我一会，饭这就来！”木头戎也是高兴得很，忙不迭退下去找吃的了。 很快一桌饭菜摆到桌上，柳衿跟木头戎依旧是面对面坐着，柳衿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跟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样子毫无差别。这顿饭几乎吃了一个时辰，等到一整桌饭菜都几乎只剩下了菜汤的时候，屋外突然有了动静。 “主子，赫王府的管家来了！” 阮乔从院子里进到大厅，快步走到柳衿身旁汇报起来。 “嗯？”柳衿一声疑惑，不由想着那柳洵今天一大早的时候还同自己僵持不下，闹了个不快散场，才过去半天功夫不到怎么又派人来了，究竟想做什么？ “把人带过来吧！本公主倒要看看，那柳洵又想要做什么！” “会不会是来找你要人的？”木头戎说道。 “要人？本公主的人他还没放呢，哪有脸找本公主要人？”木头戎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柳衿心里的火气就再也压不住了，兴许是刚刚吃饱了有了力气，说话声音大的都能震得木头戎的耳膜隐隐作痛。 “你别气，你不是最擅长跟别人讲道理吗？若实在讲不明白，那我就去把人抢回来便是！”木头戎有些急了，眼看着柳衿才刚刚好了，怎么这一会又被惹毛了？不由对柳洵的印象更加不好了，心里也是对柳洵颇具微词。 “你不懂，柳洵那人，恰恰就是用文用武都解决不了的！简单点说，就是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柳衿这么一想，心里更加郁闷了。 “哎，那种人脸皮厚又无耻，我们也没法子啊！总不能比他更无耻吧？”木头戎将柳衿平日里惯有的语气学了个十足十，这话刚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引来柳衿一阵大笑。 就在柳衿和木头戎对柳洵数落不止时，赫王府管家已经跟着阮乔来到了大厅门口，结果一来就刚刚好十分清楚地听到了木头戎说的“无耻”俩字，再往前一琢磨，应该说的是“赫王无耻”，一张脸顿时就黑了下去。 嗣音公主的这名侍卫太没有分寸，完全一点规矩也不懂，堂堂赫王殿下是他这种没身份的下人能随意编排的么？！说到哪都过不去，简直是不要命的货！ “咳咳咳咳！”管家故意发出了一长串极其大的咳嗽声，声音直接盖过了木头戎的说话声和柳衿的笑声。 “哟，管家来了？这才半日还没到，怎么就咳嗽了？嗓子不舒服吗？” 柳衿这边完全没有说别人坏话被人家撞到的尴尬，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顺便还给出了反击。 管家本来是故意咳嗽的，原本就是提醒嗣音公主那侍卫注意言辞，等到他不说话自己自然也就不咳嗽了，可没曾想嗣音公主却是对他数落起来，他被说了个措手不及，到后面真的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了。 “慢点！阮乔，快给管家倒碗水喝！看看这咳得，好不吓人，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赫王殿下找我要人可怎么办！”柳衿边说边吓得拍了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