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巨龙抓走的公主 罗安大陆上，有个众所周知的法则：西边黑森林深处的魔族，不管换了几代魔王，都像在兰迪斯皇宫施了咒术，只要皇室的公主长大，变成婷婷玉立的少女，立刻就被魔王抓回魔族，关在高高的塔顶直到变成一具森白骷髅。而东边石洞龙窟的千年火龙劳伦，喜爱迦瑞国公主金灿灿的头发，和洞穴里铺天盖地的金币一般耀眼夺目。 而罗安大陆被这三国瓜分，奥托、兰迪斯、迦瑞。奥托帝国位于大陆中央，不知缘何，历年只有皇子诞生，是以从巨龙劳伦、魔王的爪牙下解脱出来。于是，魔王一直当着西边兰迪斯公国的“女婿”，东边的迦瑞公国则成了劳伦专属的掠夺地。 那是遥远的光明历1472年，迦瑞东面的石洞龙窟中。 伊芙缩在角落里，对面的巨龙正吞食着从山下抓来的村民，巨大的嘴巴张开，一股股带着腐烂的腥臭味熏得伊芙脑袋犯晕，胃里泛酸，险些把下午吃的精致点心和酒水吐出来。 她坐在一堆金币上，觉得这个姿势实在难受，双腿发麻没了知觉，仿佛不是自己的。伊芙悄悄挪了挪脚，立刻听见火龙沉重的喷气声，重重砸在地上，将灰尘带起，纷纷扬扬飘进空气里，呛得伊芙捂着嘴不停咳嗽。 火龙劳伦的眼睛甚至比自己还大，黄色竖瞳里泛着恶狠狠的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毫不遮掩的凶狠，似乎在警告她，要是她敢逃跑，会比它嘴里的村民还惨。 伊芙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分明极不舒服，却只能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坐立不安。 劳伦吃完了村民，眨眨眼，将身子埋进冰凉泛光的金币中，鼓起的肚子彰示着它饱食的满足。眼下正在层层金币上摩挲，尾巴一摆一摆，似乎格惬意。 它像是要睡了。 伊芙提心吊胆地看着劳伦，虽然心里猜想，它眼下不会吃自己，还用尾巴噼里啪啦地摇了一地山果给她饱腹解渴。但一个青春少艾的姑娘，玫瑰花似的生命还没初初绽放，就要坐在不见天日的石洞里。忍受着和这么一个散着臭味的巨物终日面对面，直到一头漂亮的金发渐渐干枯花白，蓝宝石般的眼睛失去光泽，最终被巨龙所嫌弃，一口吞进肚子。末了还要砸吧着嘴，嫌那肉太老，味道太糟糕。 不过，劳伦刚吃饱，确实有些困倦，但还是担心伊芙跑了，于是抬起龙爪，将伊芙轻轻巧巧地拎起来，按在爪子下面。五个尖锐的指头深深扎进金币堆，像监狱外的栅栏，将罪犯囚禁其中，终身□□。 伊芙被牢牢桎梏，动弹不得，身下的金币又硬又硌人，不像她寝宫里柔软的的大床。鼻息间，尽是龙爪散发的热气和糟糕的味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她不必被那双可怕的龙眼死死盯住，一呼吸一眨眼都忧忧惴惴，惶恐不已。 伊芙僵着的腿终于得到舒缓，她有些疲累地闭上眼，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迦瑞公国皇嗣不多，只伊芙和两个皇兄。 伊芙出生的那天，国王和皇后抱着娇嫩的婴儿，一边摸着小公主洁白的面颊，一边默默流着泪水，仿佛预料到若干年后，一条火红色的巨龙腾然出现在皇宫头顶的那片苍穹之上。 从以往看，所有被抓走的公主都无一例外是16岁，国王和皇后悄悄隐瞒了这个消息，让伊芙和所有孩子一样开心地长大。出于内心深处的愧疚和不舍，他们对这个孩子格外溺爱。 而今年，是伊芙的15岁生日。生日宴上，皇后正在和各位夫人说话，听着她们赞美伊芙的相貌、身段、舞姿，唇角微微笑，却泛着苦涩。 伊芙穿着新做的粉色裙子，像只粉色蝴蝶，正随着音乐欢乐地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来回穿梭。 皇后坐在金灿灿的椅子上，远远瞧着，她可爱的伊芙，上天赐给她的小天使，这是她呆在身边的最后一年，明年生日钟声“咚咚”响时，上天就要发来召唤，催促她的小天使扑闪着翅膀离开她。 皇后别过头，悄悄抹掉泪水。 忧伤还没止住，窗外忽然传来巨龙的响彻天际的嘶吼。她保养得宜的面孔瞬间流露出惊恐仓皇的神色，像骤然掉落的面具，瞬间七零八落地碎裂，一切都那么始料未及。 大殿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迦瑞的宫廷护卫心中，都有一条默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抵抗，更不能惹怒火龙劳伦。 劳伦嘶吼着喷射出火焰，锐利的爪子一甩，便破开重重防卫，把她的女儿抢走了。皇后嘶哑地叫着，顺着劳伦离开的方向跑去，头发花了妆乱了，都浑然不觉。直到迦瑞的大皇子、二皇子布兰特和伊恩将她拉住，“母后，您追不上它的。” “劳伦是大路上最可怕的生物之一，要是惹怒它，整个公国都会变成废墟和平地。”伊恩试图劝她。 “伊芙，我的伊芙……”皇后跪在地上，明明从她出生的起就预料到了今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到来时，这么令人绝望。 迦瑞公国的伊芙公主被千年火龙劳伦抢走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迦瑞境内，平民们听了，满是同情地点头，却没太多震惊。毕竟劳伦抢了公主，就不会四处喷火，只要自己安全了，一个公主而已，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可令人震惊的消息很快传来了，迦瑞公国的国王和皇后在整个罗安大陆招募勇士。 无论是谁，无论来自哪，无论做什么职业，只要能杀死火龙劳伦，便可成为国王的女婿，任意挑选密封在国库里的珍宝，并有资格掌管帝国最精锐的骑兵——那是连大皇子布兰特都没有的荣誉和机会。 有人觉得荒谬，劳伦在迦瑞东面活了上千年，若真能制服，历代国王也不会不抵抗，由着它将公主抢去。但依旧有魔法师跃跃欲试，尤其是来自兰迪斯和奥托，以亡灵法师为主的黑魔法师，毕竟最后的奖赏实在太丰厚，丰厚得让人愿意豁出性命，挺而走险。 伊芙睡在洞穴里，这两天，龙窟很不安宁。 一直有来自各国的勇士，以父皇委托为名，想救她出去。伊芙抬起头，怯怯地看着劳伦将最后一个勇士吞进肚子，深色的舌头舔舔嘴巴，并从鼻子里喷出热乎乎、惬意的气息。 它吃撑了。伊芙想。 劳伦是古老的火龙，哪怕几年不吃东西，肚子都不会饥饿。这些天接二连三上门挑衅的勇士挨个进了劳伦的肚子，它显然吃得太多，有些消化不好。 还好它没喷火，伊芙想。不过劳伦也不会，这遍地的黄金，全被它视若珍宝，日日用爪子抚摸舌头舔舐，依旧爱之不足。 伊芙啃着果子，酸涩的汁水流进喉咙，熟的果子都吃完了，眼下就只剩这些又青又小的。伊芙皱皱眉，她虽然在皇宫里娇生惯养，依旧抵抗不住肚子的饥渴。 她好端端吃着，忽然全身一僵。 劳伦吃饱后，又睁着那双黄色的竖瞳紧紧盯着伊芙，目光里流露出的浓浓贪婪，像涨潮时的湖水，快要满溢出来。它盯着汗毛都竖起来的伊芙看了许久，忽然伸出粗硬的指甲，来回抚摸伊芙那头金黄色、波浪般柔软头发，龙嘴发出像是赞叹和喜爱的喘气声。 而被抚摸的伊芙很不好受，她像石块一样僵住，啃果子的动作凝固在那儿，浑身禁不住流出一阵阵冷汗。 鼻子也屏住，不敢呼吸。 直到巨龙困了，才闭上那双可怕的竖瞳，单只爪子收紧，将伊芙按在那座金币山上。 第2章 捡到公主的死灵法师 “劳伦睡着了？这是一个好机会，mylord.”伊芙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一个轻细的男声，嗫嚅着说话。 又是一个勇士？伊芙闭上眼，将自己蜷得更紧。 她已经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会的画面，劳伦伸出粗糙硕大，散着臭气的爪子，也许就是按住她的这一只，揪住那人的脑袋塞进嘴里，打个哈欠的功夫，便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吞进胃里。 “……把你的手挪开。”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阴冷中带着咬牙切齿。 “……好的，主人。” 伊芙有些奇怪，劳伦怎么依旧沉沉睡着，没有半点动静。 倒不是她不希望离开龙窟，两日前，她还幻想着哪个勇士能打败巨龙，把她带走。 那人要是真的出现，她可以满足对方任何愿望，只要她能做到。 但如今是第三天了，伊芙重新闭上蓝色的眸子，在巨龙面前，人实在太脆弱了。它只要张开嘴，便有澎湃的火焰熊熊燃烧，那火焰可以把整个村庄变成焦炭，粗大的爪子蕴满力量，一掌就能将身材魁梧的大汉拍成肉饼子。 “主人，您真要把龙鳞扒下来？……您还是别这么做，万一劳伦醒过来。”他似乎思考到了很可怕的一种情况，“天哪，……万一醒过来了，请伟大的神明庇佑，主人，您不能为了一点原材料而豁出性命，要是让……” “弗恩。” “您是想通了吗，那便最好，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趁着这条火龙还没醒，尽早离开龙窟。” “叮”的一声后，那个叫弗恩的男人发出惊叫，“天哪，您竟然趁着做客的时候偷偷拿了矮人的黑箭！要是让……” “住嘴。”他的主人已经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憋出这些话，“你要是再啰嗦，我就把你塞进龙嘴里。” 弗恩撇撇嘴，不说话了。 伊芙听到这儿，忽然张开眼，蓝色的双眸中重新燃起星星点点的希望的火光，他们能把火龙弄昏拔下下龙鳞，那一定，一定能带她出去。 可劳伦的爪子死死压着，令她动弹不得，像被按在砧板上奄奄一息的鱼。 伊芙试着张嘴呼唤，而龙爪子又大又厚，将声音隔绝大半，但耳力敏锐的弗恩依旧听见了，“好像有一个女人的叫声……她，她在叫救命？” “不要多管闲事，弗恩。”他的主人继续撕下鳞片，龙鳞晶莹剔透，泛着淡淡血红色。他下手毫不留情，一口气撕下六、七片，装进储物戒指。每拽一下，弗恩的心脏就噗通噗通地加快跳动，屏息凝神，忧心忡忡地看着劳伦的眼睛，生怕它张开。 伊芙躺在龙爪底下，在听见那声“不要多管闲事”后，脸上骤然失去血色。 要放弃吗，伊芙绝望地想，他们分明不想搭理她。自小的教养不允许她开口，但是……伊芙慢慢攥紧手心，但她不想呆在龙窟里，成为一个活死人。她想离开不见天日的洞穴，穿上所有女孩都喜欢的漂亮裙子，沐浴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伊芙一想到，他们要是离开了，之后的岁月里，自己要过怎么样的生活，就害怕得浑身颤栗，精致的脸上满是泪水。 可就在这个时候，火龙的爪子动了。 劳伦被施了亡灵催眠术，十几只幽灵环绕在它身边，它们透明的手从劳伦的耳朵和鼻孔伸进去，逐渐麻痹它的神经，让它感受不到疼痛，再控制劳伦的大脑，促使它陷入无尽的昏睡。 “主人，拿些龙鳞就够了。您快别继续，万一幽灵们控制不好，让它醒来了……” “弗恩。”警告的话语透着杀气。 “您瞧，龙爪子动了，它要醒来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要是您在这遭遇了不测，我该如何跟……” 下一秒，弗恩的上下唇就像被什么东西黏了起来，张不开。而被他称之为主人的男人，显然已经忍受到极限，他的指尖燃着一点微弱的蓝光，幽灵就像受到了指示，拔下四根龙须，送到他手心里。 “辛苦了，克里克。”不同于方才的森冷，这会儿，明显带了柔和。 克里克绕着他转了一圈，就轻快地飞走，他显然为主人的夸赞所高兴。伊芙正挣扎着要不要开口祈求时，忽然有几丝光从头顶透进来，伊芙刚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幽灵黑黢黢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吓得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克里克按照主人的吩咐，去取火龙劳伦的掌心肉。可刚抬起龙爪子，就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穿着粉色的裙子，虽然身上脏兮兮，依旧掩不去精致的面容。 克里克受到了更严重的惊吓，它发出一声伊芙听不懂的尖锐声音，迅速飘它的主人的身边，白花花的透明身体竟是在颤抖！ 伊芙虽然害怕，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她立刻从巨龙的爪子底下爬出去，勉强用酸麻的双腿支撑，踉踉跄跄地站在那堆金山上。 和幽灵克里克的反应相仿，弗恩惊讶地瞪大双眼，被封住的嘴巴张不开，只从喉咙深处发出“唔唔”声响。 唯一淡定的只剩那位主人，他穿着黑色的斗篷，一步步，一步步走向伊芙。 随着艾伦的靠近，伊芙的脸开始发烫、涨红，心从没跳得这么快。 她有些不知所措，从前听母后读那些古老的睡前故事，公主都会对拯救她的勇士以身相许。她当时还抱着玩偶很不理解，感谢的方式明明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选最糟糕的那种？第一次见面就要嫁给他，实在太过草率。 可只有经历过那样深，那样浓的绝望后，才会发现，那拉着你离开深渊的人是多么值得感恩，仿佛漫漫长夜、无尽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 何况……伊芙有些害羞地看他。高大的身材，俊美的面容，仿佛广场上为了纪念凯旋英雄的雕像，满足了一位公主对王子的所有幻想。 伊芙看着他慢慢地靠近自己，紧张得说不出话。终于他挨着自己站的时候，伊芙低下头，思考着，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拥抱，像所有故事里的那样。伊芙的脸蛋愈发滚烫，头顶忽地传来冷淡声音，瑟瑟秋风般，“让一让。” “嗯？”伊芙有些惊讶地抬头，在接触他凉凉的眸子时，脸红得更厉害，如枝上熟透的苹果。 “让开。”他很不耐烦地伸手想推开伊芙，可手还没碰到她就缩回来，一副抵触的模样，“你挡着路了。” 伊芙下意识往旁边站了些，他兀自绕过伊芙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刀刃在龙爪子的中心轻巧一割，就落下两片皮来。 他眼里的冰凉就像冬天湖面上的薄冰渐渐融化，视若珍宝地在那龙皮上施了魔法，在戒指顶端的红宝石上轻轻一碰，龙皮就消失不见。 伊芙震惊地看着他在龙的身上挑挑选选地取下一些东西，和屠户宰割猪肉一样轻松。 大概忙活了一会儿，他停下动作，转过身说，“好了，克里克，辛苦了。快带着你的伙伴们进来。”男人站起身，幽灵克里克听见主人的召唤，晃了晃脑袋，那些透明的幽灵从龙身边飞走，挨个钻进他的储物戒指。 末了转过身，瞧也不瞧自己，就准备离开龙窟。伊芙的小悸动全没影了，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袍角，带着恐惧地恳求道，“您……您能带我出去吗？只要离开这儿就好，拜托您。”龙窟的地形复杂，曲曲绕绕，让她自己出去，可能在她饿死之前都逃不行。 “主人”英俊的眉毛皱起，触到伊芙雪白手指时升腾起明显的厌恶。他抬起右手食指轻轻一划，伊芙的手就被一股力气拉着，被迫从袍角上松开。 他继续朝前走，伊芙害怕地跟在他身后，努力放软颤抖的声调，“我……我不扯着您了，拜托您带我离开好吗？” 他走了两步，就在原地停下。伊芙以为他松口同意，刚想上前，龙窟中刮起阵阵阴风，将一地的金币吹起飞扬着飘上天，伊芙用力抱住身边的石头，才免遭被吹走的危险。 风大到一个境地后逐渐息止，伊芙抬起头，看见一座巨大的骸骨，它的体形，同劳伦差不多。森冷的白骨，尖锐的爪牙和狰狞的面孔拼出一只骨龙的雏形。 而那只龙低下头，张开可怕的全是白骨，巨齿的嘴巴，伊芙倒抽口冷气连连后退，害怕地躲在他的身后，双腿站不稳，踉跄着跌坐在金币山上。 “主人”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骨龙的脑袋，“迦勒。”骨龙开心地扭扭头，嘴里嘶吼着，似乎在撒娇。 伊芙目瞪口呆。 他安抚好迦勒，也不理伊芙，直接用魔法飞到了骨龙身上。 “您……”伊芙无措地站在下面，对着骨龙的脑袋颤颤巍巍。骨龙龇着牙和它的主人撒娇，伊芙看着除了惊悚就是脚软。她怕这个东西，更别说爬到它身上了。 于是心软的弗恩中招了，他看着伊芙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那双蓝色的眸子比兰卡的湖泊还美，他从小就不会拒绝漂亮的女孩，何况在长大后多年没碰到过雌性的情况下，是的，自从他离开皇宫跟了现在的主人后，他连只雌蚊子都没遇见。 弗恩挠挠头，主人正透过精神力向他施压，“弗恩上来，不然就把你丢在龙窟。” 弗恩刚跨出一步，就被伊芙抓住了手腕。他木木然地看着伊芙修长嫩白的手指，如同冰凉的玉石，顿时如遭被雷劈了，僵硬地杵在原地。 他成天跟骷髅、僵尸、幽灵面对面，身边没有半只雌性活物，忽然被一个漂亮姑娘抓住手腕……弗恩深呼吸，那息止多年的荷尔蒙突然澎湃泛滥，将主人的警告统统抛在脑后。 “来，拉住我。”弗恩反手抓住伊芙，作为一个纯情的小伙子，小心脏紧张得扑通扑通地乱跳，“我带你上去。” “谢谢。”伊芙惊喜地抓紧他，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弗恩和善地笑了笑，拉着伊芙，用魔法飞到骨龙身上。 甫一落下，骨龙就张开翅膀，迅速地飞出了龙窟，直直冲上蓝天。 伊芙抓着弗恩，才勉强没从骨龙的身上摔下，触目全是嶙峋白骨，泛着森寒，伊芙第一次上天，被迦勒晃得头晕目眩东倒西歪。就在她蹲在骨头上喘气时，忽然听到“主人”嫌厌的声音，“弗恩，……你竟然带她爬到迦勒背上，扔下去！” 第3章 掉入黑森林 “这里是高空，她不会魔法，扔下去会死的。”施在弗恩嘴上的魔法已经失效，他一伸手扶住了伊芙。她显然被那句“扔下去”吓得不轻，满脸惊恐，小心翼翼地看着弗恩。 他的主人依旧嫌恶，“扔下去。” “您一会找个城镇，把伊芙放下就好。”弗恩的正义感从未这般膨胀。 “主人”一边指挥骨龙往前，一边不耐烦地命令弗恩，“扔下去，不然，就把你一起扔下去。” 凭借相处多年的经验，弗恩不置可否地撇撇嘴，知道他不过是嘴上不饶人罢了，索性不理他，拍拍伊芙安慰道，“没事，一会到了前面的城镇，主人就会把你放下。” 像是对此有所异议，骨龙猛地一个侧飞下冲，令伊芙摇摇晃晃地抱住一根粗壮的骨刺，才免遭被甩下的厄运。 “弗恩，你在说什么？”像感受到主人的愤怒，骨龙仰起头颅，发出一声嘶吼，整个龙身都开始剧烈晃荡，摇摆不止。 “别害怕，他没你看着那么坏。”弗恩没把迦勒的嘶吼放在心上，继续劝慰伊芙。魔宠的性格和主人一样，爱发脾气又不讲道理。 可从骨翅一侧飞来的绿光将他的目光全部吸走，骨龙又是一个斜斜冲刺，震颤得格外剧烈。伊芙惊叫着抓紧弗恩，弗恩同样有些吃惊，这不是正常的状况。 他默默念出咒语，将伊芙和自己圈在一个淡蓝的魔法罩里。 “主人，是伯……是他来了？”弗恩稳住身子，搀着伊芙缓缓往前。 指挥着骨龙的人没说话，面色凝重，如冰霜寒冷。 伊芙隐隐察觉到，骨龙飞行的速度加快了，耳边的风呼啦呼啦，刺痛冰凉，吹得她睁不开眼。 身后忽然闪过一团绿光，重重打向迦勒半边的骨头翅膀。迦勒哑着嗓音嘶吼，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急急下冲，从天际直朝下坠落。 伊芙惊恐地往前倒，直接撞上了指挥的人，加上身后的弗恩，就像夹在中间的夹心，连呼吸都不顺畅。 面前是一大片黑森林，骨龙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重重撞在地上，伊芙闭上眼，下意识地抓紧对方，害怕地惊叫。 “闭嘴。”他咬牙切齿地一挥手，伊芙抓着他衣角的手立刻被扯开。 “这……这是哪儿？”伊芙劫后余生地抚着胸口，四顾周围，触目是漆黑一片的森林，诡异的藤蔓爬满每一棵高耸的大树，透着墓地般阴森的气息。 “应该是……是迦瑞和奥托交界的库拉罗黑森林。”弗恩摸着撞到骨头，还在晕眩的脑袋，一番打量后下了这个结论。 库拉罗黑森林……那是，是母后自小用来吓她的地方。里面有亡魂僵尸，吸血鬼狼人，还有各种黑暗野兽，伊芙不禁抽了口冷气，“你们……你们住在这里面？” “不是。”弗恩小声同她解释，“主人受了伤，方才又遇上仇家，所以得暂时找个隐蔽的地方避难，等之后再回去疗伤。不过这样一来，就没法立刻送你去附近的城镇了。” “弗恩。”他的主人不满地扭过头，对他和一个外人说这些隐秘私事很不满意，何况这故事里，他还是个被动挨打逃难的。 “主人，我们是住到魔法塔里吗？”弗恩问。 “不行，那骷髅对我的魔法塔很熟，先找个山洞过一晚。”他从储物戒指里放出一只闪着淡光的幽灵，配合着幽暗的环境，反而愈发恐怖。 “快些，跟上主人。”弗恩推推怔怔的伊芙，示意她加紧步子。伊芙咬着嘴唇，虽然离开了劳伦的巢穴，她是想直接回迦瑞皇宫，但眼下进了库拉罗黑森林，除了跟着他们，没有其它办法。 一路走，艾伦，也就是弗恩主人的名字，他走在前面。弗恩同她跟在后面，还悄悄跟她说一些和艾伦有关的事。原来他是个亡灵法师，伊芙虽然早就猜到，但还是有些惧怕地看着艾伦。 尽管罗安大陆以信仰光明神为主，但在纳迪斯之战后，不再像过去一样，对黑魔法师一个不剩地赶尽杀绝。像奥托公国，几乎每个贵族世家都会雇佣亡灵法师，他们是非常出色的外科医生，有时在治病方面，黑魔法更为有效。连他们的一位皇室公爵，都是公开的黑魔法爱好者。奥托开放是一回事，然在迦瑞这个极度保守的国度，亡灵法师还是母亲用来威吓不听话孩子的利器，在一些离皇城偏远的地方，每年都会有教会将黑魔法师公然烧死在广场。 “我们住在奥托，等今晚过了，应该就会启程返回。”弗恩把烤熟的野兔子递给她，“你是迦瑞人？” “是的。”伊芙从烤兔子身上撕下一块，小口吃着。 “等主人的伤痊愈了，就让他送你到迦瑞的边境城镇。”弗恩的话音刚落，艾伦就一脸不满地看他，“我不送。”他是极不愿带着一个累赘上路，还送她回家的。 伊芙低下头，默默啃着兔肉，弗恩不理艾伦，继续问她，“你家在哪？要是一个人从边境回去，也许会很危险。” “我家……我家住在迦瑞王都。”伊芙小声答道。 “迦瑞王都，那很远啊。”弗恩说，“你还是跟着我们去奥托，主人的城堡就在奥托边境的不远处。到时候去镇上雇佣个跑腿的伙计，去迦瑞王都通知你的家人，让他们来接你。”弗恩打量着伊芙，从她的动作举止，衣着相貌看来，都不像普通的女孩，很可能是一位贵族家的小姐，独自上路太不安全了。 “真的……可以吗？”伊芙高兴地看着弗恩，“我要是能回家，一定会让我父……父亲和母亲好好感谢你们。” “没关系，不过库拉罗黑森林很危险，不出意外，我们至少要花三四天才能出去，你得跟紧我们，否则会有危险。”弗恩很享受伊芙带着点崇拜感激的目光，又告诉她一些奥托的风俗人情，伊芙眨着大眼睛，很认真地听他说。 直到寡言少语的艾伦嫌他们吵闹，才静下来，各自找个地方睡觉。弗恩跟伊芙说了晚安，觉得今天很是愉悦，他终于不用只对着艾伦一个活人了。 好端端的正常人，整天看着骷髅僵尸、幽灵亡魂，不疯也得傻。他是个正常人，也会有正常的发、情、期，有荷尔蒙快速分泌，他当然需要社交的，尤其是和异性。 弗恩的想法很快被艾伦发现了，早晨吃浆果时，弗恩特地把自己那份省了些，悄悄递给伊芙。随后在伊芙的感谢中，悄然红了少男的耳根子。 “弗恩。”艾伦的声音清冷，他把骨龙缩小成宠物狗的大小抱在怀里，怎么看怎么奇怪。艾伦摸着骨龙的脑袋，忽然问，“你是不是想和伊芙交、配？” 自小的淑女教养让她接受不了这么粗俗的字眼，伊芙登时红了脸，喉咙里的浆果汁呛得她不停咳嗽，越是激动，脸就越红，都快和手里的浆果一般红了。 “雄性对雌性的示好，大多是出于将其独占变为配偶，或是单纯交、配的目的。”小骨龙正趴在他怀里，他的一边翅膀断了，艾伦心疼地抚摸着断处，忽然抬起头看弗恩，“虽然你是我的学徒兼管家，但我不得不警告你，要是你们像老鼠一样繁、殖，把我的古堡变成聒噪小孩的游乐场，我会忍不住把你们全家扔进黑林沼泽。” “主人……”弗恩的脸比伊芙烫得还厉害，他急呼呼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伊芙一个人从库拉罗黑森林出去，实在太危险了，并没有您所说的龌、龊想法。” “是嘛，那就好。”小骨龙吐着舌骨，表示亲昵地舔了舔艾伦的衣服。艾伦听了他的回复，稍微有一些放心，“毕竟你知道，母亲出于对你无能的同情，坚持要我收留你，但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我会极其为难。” “……”弗恩瞪着和小骨龙玩耍的艾伦，思考是该掐死他还是掐死他或者掐死他。 但死的会是他自己。 弗恩哀怨地低下头，他当初为什么会被夫人的三言两语所蛊惑，离开舒适的宫廷，到这么一个连个活物找不着的破地方来。他为什么要抛弃过去一呼百应的生活，放着好好的人不指挥，来这儿教骷髅用扫帚，教僵尸擦桌洗碗，伟大的黑暗神！他到底犯下什么罪孽。 他的家族还等着他去生育继承人，他却陪着只爱死尸连发、情都不会的主人打光棍……弗恩偷偷看了眼伊芙，要是这些天努力一下，也许能留着伊芙在城堡，毕竟这是十年来他接触到的唯一女性。他们生下的孩子，一定能遗传他的聪明能干和伊芙姣好的外貌。 这是最好的结局！出于这个想法，弗恩对伊芙更加殷情。 “伊芙，小心些。”弗恩割开面前的一根没有攻击性的藤蔓，试图塑造一个高大可依靠的形象，“这儿很危险。” 伊芙是在皇宫里长大，学的都是宫廷礼仪，插花茶艺，对神奇生物的了解不多，就在她想感谢弗恩时，艾伦冷飕飕地开口了，“那只是一根普通的藤蔓，弗恩。我听说雄性在以多巴胺为主的雄性荷尔蒙旺盛分泌时，脑子会变笨，动作也不伶俐。很显然，你刚才的行为让我不得不再次思考解雇你这件事。” “……”弗恩心里仿佛有千万头骨龙狂奔而过。 就在他们说话时，隐藏在树干后的藤蔓微微扭动着躯干，盘绕着树枝迅速地生长、分枝。从树梢上探出脑袋似的东西，悄悄打量下方的三人。 第4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拥抱 “我们……我们快些赶路吧。”伊芙试图缓解尴尬的氛围，却只换来艾伦淡淡一瞥，带着点莫名的敌意。 他们在库拉罗黑森林里前行，骨龙受了伤，贸然飞行会将自己暴露在艾伦仇家的视线中，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步行。 可骨龙嫌储物戒指太闷，硬是蹭着艾伦的黑袍边角，不知是不是缩小的缘故，叫声也是又小又娇气，让伊芙忍不住想到贵族夫人们养的宠物。和早先见到的庞然大物截然不同。 “其实，这里还是相对安全的区域。”弗恩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是我弄错了。” 伊芙表示理解地点头，毕竟人总会出错。艾伦则是一副看着行将就木之人，令弗恩很想抓狂。 他们穿过一段树林，树木的颜色愈发诡异，从棕色的树干变成深棕色，再往里走，甚至和艾伦的袍子一样，漆黑漆黑。 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声，伊芙看不清路，有时踩到几根枯树枝的“啪嗒”声都要心脏颤上两颤，生怕是个可怕的怪物蹦出来。 就在踩断几根树枝后，天际掠过两只乌鸦，忽然一声“嘎嘎”，吓得伊芙“哇”地一下跌倒，直接撞到前面的艾伦。 艾伦对她的大惊小怪折磨自己耳膜一事显然流露出不悦，“安静些，现在才开春，很多高阶魔法生物都在休眠，你想把它们全唤醒吗？” “对……对不起。”在弗恩的搀扶下，伊芙站起身，她挫败地揉揉太阳穴，自己在皇宫里娇养着就像暖室的花朵，连个盗贼都没见过。自从被火龙劳伦抓走起，就一直活在各式各样的心惊胆战中，伊芙觉得自己的神经都有些衰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艾伦转过身继续朝前走，私下却通过精神力和弗恩对话：“马上要进入危险的区域，她不会任何魔法。” 艾伦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要把伊芙丢在这儿。弗恩悄悄看了眼低头赶路的伊芙，便是没有雄性发、情、期的骚、动，他也不忍心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留在吃人的森林里，“我会看紧她。” “……”艾伦无奈道，“算了，毕竟不是所有的高等生物都能合理控制发、情、期的荷尔蒙冲动，尤其是一些进化不够完善的。我破例允许你拥有一个自己的伴侣，只要你不像老鼠一样恣意繁、殖。” 弗恩愤怒地咬着牙，发、情期是所有生物的正常反应！但艾伦能松口，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伊芙从没走过这么久的路，从吃好早餐到现在，虽然黑森林里见不着太阳难以分辨时间，但他们至少走了整整一上午！ 伊芙娇嫩的脚底磨出了两个水泡，生疼生疼，然而瞧着艾伦黑漆漆的背影，还是把请求休息的话咽回肚子。 直到弗恩察觉出她的体力快无法支撑，开口说，“主人，我们停下休息一会。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你饿了？”艾伦转过头，不耐道，“人类就是麻烦。”小骨龙靠在艾伦怀里，配合地叫了两声，仿佛他们才是同类。 身为麻烦人类的弗恩和伊芙：“……” 但他还是停下步子，由着弗恩从他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拿出锅碗瓢盆还有新鲜的肉和蔬菜，用魔法生火，倒腾出一堆菜肴。 “这里环境简陋，只能将就着吃了。”伊芙傻乎乎地看着弗恩，他甚至从那个小戒指里拿出了一张桌子和三张椅子。 “并不简陋，已经很丰盛了。”伊芙坐上椅子，感觉酸疼的双腿获得了新生般的感受。 “伊芙小姐，您真是客气。”桌上有鸡肉，牛肉，炒蔬菜，都是伊芙没见过的菜式，弗恩还叨念着，“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带做甜点的原材料，实在是委屈您。” “不……并没有。” 罗安大陆上的三国国家曾经个个讲究规矩，尤其在用餐方面。但在纳迪斯之战后，就慢慢消亡了。 弗恩出自一个古老而刻板的家族，对某些仪式有着根深蒂固地坚守。伊芙想喝一口罗宋汤，弗恩就出手制止，“伊芙小姐，应该先吃鹅肝酱。汤要放在之后喝。” “噢，好。”伊芙想着入乡随俗，就照弗恩的要求，先吃鹅肝酱。 吃完鹅肝酱，伊芙刚准备喝汤，就发现对面的艾伦抱着骨龙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目光里满是催促，伊芙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住，他的眼睛虽然比劳伦小，但里头的压迫感一点不比劳伦低，伊芙忍不住问，“艾伦……你不吃吗？” 艾伦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不禁皱皱眉，低头逗弄骨龙。 弗恩吃着烤好的鸡，再配上酱料，随口解释，“主人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他几天不吃东西都行……唔，伊芙小姐，您还不能吃水果，要放到后面吃……这也不行，得先喝汤。” 树枝上窥测他们许久的藤蔓缠着一大团，随着微风轻轻晃荡。等风停息之后，轻快地朝下爬，留下光秃秃的枝桠。 虽然没有甜点，但因为伊芙的捧场，弗恩对这顿午饭依旧很满意，他们收拾好东西，就继续赶路。 伊芙的双脚渐渐恢复了知觉，加上能量的补充，还是能跟上他们的步子。伊芙跟着艾伦亦步亦趋，可艾伦突地停下，吃完饭意识不能集中的伊芙撞上他的脊背，鼻子酸疼酸疼。 伊芙揉着鼻子退后一步，等着艾伦发难，艾伦这回竟没计较，他警惕地看着四周，手指往怀里的骨龙身上一敲，将它重新收回储物戒指。 弗恩也有所意识，他拉着伊芙的手腕撑起淡蓝色的魔法罩。 黑森林里刮起细细密密的阴风，黑色的树叶从枝头零零散散地飘落，兼带着无名的黑色野果。 伊芙屏住呼吸，虽不明白，还是隐隐约约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好像头顶有高悬的断头刀，一不留神就会重重落下，伊芙细嫩的指缝间沁出丝丝汗水。 时间胶着在那儿，僵持不下，像凝固的水，失去了流动性。 伊芙紧绷的神经有些受不住，方一闭眼，就有几道藤蔓闪电般狠狠砸来。 那藤蔓三人合抱不足，墨绿发黑，还带着细细密密的针刺。伊芙睁开的双眼条件性反射地紧紧闭上，像初生的雏鸡一样缩在艾伦身后。 艾伦的食指尖端亮着银色淡光，两道风刃狠狠隔开藤蔓柔软的腹部，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藤蔓重重撞击在高大的树干上，摇落一地碎叶。 周围陷入死水般的沉寂，沉寂片刻后，倏忽狂风大作，四面八方藤蔓瞬间如同疯长了一样，潮水般涌来，一齐扑向海上孤零零的小船。 艾伦默默念了段咒语，十只拿着双刃的深渊骷髅环绕在他们三人周围，伊芙甚至看不清动作，那些骷髅就扬起长剑，几道白色的幻影闪过，把一批批围上来的藤蔓全部割裂成碎段。 部分破碎的藤蔓落到伊芙和弗恩脚下，伊芙踩着，十分滑腻，有种说不出的恶心触感。 “只是魔法藤的碎片，不会有事。”有深渊骷髅的细密防护，弗恩只当是黑森林里寻常的魔法藤，于是除了魔法罩。 伊芙点点头，尽力忽视脚下冰凉的触感，和全身泛起的不适。就在伊芙渐渐习惯了烂泥的触感后，忽然感觉到怪异。那些软乎乎的的藤蔓尸体忽然变得坚硬，一点点聚合在一起，迅速形成细细长长，绳子般的藤蔓将伊芙的双脚绑住朝后使劲一扯。 “啊。”伊芙条件反射地抱住艾伦，弗恩想用风刃割开藤蔓，但接连放出几道，那藤蔓都割不碎切不断。 弗恩向艾伦求助，可那双冰凉的手环住腰身的片刻，艾伦就像方死之人一样僵硬，进气多出气少。弗恩叫着“主人”没反应，眼睁睁看着他们脚底下的“烂泥”粘合成巨大而粗、长的藤蔓，“砰”地一下撞向面前的深渊骷髅，一前一后将其拧成碎骨。 “主人。”这种让人难受的感觉，如果放在伊芙身上形容，就像是一只浑身沾满粘液的巨型鼻涕虫紧紧搂着她又蹭又亲。艾伦陷在震惊中，连弗恩的求助都听不见。 脚下的藤蔓扯得越厉害，伊芙就把艾伦搂得更紧，她越搂，艾伦的脊梁骨就越嗖嗖发冷，如置冰窖，升腾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 一直到藤蔓终于突破了伊芙和弗恩身后的深渊骷髅，艾伦才勉强缓过神，他想伸手拨开伊芙的手，却被伊芙惊叫着抓得更紧，那股沁凉的怪异感沿着脊髓顺着神经中枢一路传到大脑。 艾伦触电般愣愣杵在原地，由着周围的藤蔓将深渊骷髅碾碎。 弗恩没有伊芙那么幸运，紧紧抱住了艾伦这个大粗腿，他被藤蔓扯倒在地。紧接着，像是光电一般，迅速地消失在人的视线之中。 第5章 公主抱 “对不起。”伊芙小心看着艾伦的表情，喂喂弯下腰道歉。 自从弗恩被藤蔓扯走后，艾伦就像暴风雨前夕，黑云团团。 他走得快，伊芙不得不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要是独自呆在库拉罗黑森林的深处，甚至比龙窟还危险。 在夜里神出鬼没的吸血鬼，伊芙想起那些古老的传说，好像能感受到两颗尖锐的牙齿戳进皮肤里的刺痛，以及血液不断流走变成一具腐化干尸的恐怖。 就在伊芙努力让自己镇定时，树叶间一阵骚、动，一群群黑色的东西“哗”地一下冲出来，扑闪着翅膀发出诡异的叫声。 “艾……艾伦。”伊芙口吃着呼唤，还没跑开一步，与自己几步之遥的艾伦就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从地上升起一座骷髅脑袋堆起的围墙，嘴里喷出熊熊烈火，片刻就只剩一地黑灰。 “吸血蝙蝠。”艾伦瞥了眼伊芙，继续朝前走，边走边怪自己多管闲事。没了正好，省得他担心弗恩和她像多木里达鼠一样生小孩，害自己不得安宁。 但想起跟了自己十年的学徒，艾伦难得心软了，毕竟……进化不完善是他先天的缺陷，他在城堡这十年勤勤恳恳，也没开口问他要过工钱。要个伴侣实在不是太过分的想法。 艾伦沉思的当会儿，远方天空传来一阵阵狼嚎，响彻天际，伊芙差点跪在地上，双脚发软。 “是，是狼人吗？”艾伦停下步子，听到伊芙的问话后凝眉远眺，“是库罗拉森林狼人部落的分支，他们在月夜集会，大概是要商量春季的猎食。” “噢。”看艾伦愿意搭理自己，伊芙站起身，试图缓和他们之间不和谐的气氛，“我们要去找弗恩吗？” “不然呢？”艾伦莫名其妙地看她，觉得她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可艾伦很快将脑子一转，想到一种可能，“难道你想等弗恩死后继承他的财产？” “没有……”伊芙更尴尬地咳了咳，再次试图转移话题，“可是库拉罗森林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找他？”总不能地毯式搜寻挨个找过来，那样没有一个月都不行。 “香德尔堡。”风吹过，树影绰绰，艾伦望向黑天墨地中的群山高峰，隐约座落着一座小小的城堡，“能从我手里抢人，只有她了。不过……” 伊芙被艾伦一瞪，想起之前拖后腿的行为，几乎条件性反射地低下头，“对不起。” 艾伦很不情愿地转过身，二人往香德尔堡去。艾伦体力好，往日实验亢奋时即便站到天明都不是问题，作息规律的伊芙早早熬挡不住，上下皮紧紧黏着，快睡倒在路上时，艾伦勉为其难地表示，可以休息一会等天明再走。 “谢谢你。”伊芙深知自己耽误了对方的行程，但也只能低下头说抱歉。 他们找了一棵千年古树的树洞，艾伦靠在离洞口近的一侧，直觉似地伸出脚，不想让伊芙进去。 但下一秒还是把脚缩了回去，艾伦扭过头，想，就当是补给弗恩十年来打扫城堡的工资。尽管他摔了自己不知多少个陶瓷漏斗、研钵、试管、烧杯。 看到艾伦放行，伊芙欣喜地钻进树洞的最深处，树洞里还有厚厚一层枯叶，伊芙坐在上面软乎乎又舒服。 “拿着。”艾伦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个圆球形，泛着红光的东西给她，满满的苦大仇深，“弗恩落下的。” “谢……谢谢。”伊芙从他手里接过圆球，淡淡的暖意从圆球的中心朝外扩散，仿佛一个缩小版的太阳。 艾伦哼一声算是知道了，他把小骨龙从储物戒指里放出来，“小家伙”和主人分开久了，一出来就蹭着艾伦的胸膛使劲撒娇，还“嗷嗷”叫唤着，就像夏莉养的茶杯犬撒娇时的模样。 “迦勒，闷坏你了。”艾伦很是怜惜地抚摸迦勒的脑袋，迦勒立刻用一张惨兮兮的脸看着艾伦，伸出短短的只有一小根的舌骨去舔艾伦的手指。 “等回去，我就帮你把断掉的翅膀接上。”艾伦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手里的圆球自发跳进空气，原地画着红圈，把树洞烤得暖洋洋。伊芙撑着脑袋，看向艾伦，他本就生得俊美，此时，目光中盛满浓浓的爱怜。 以往夏莉说，对小动物有爱心的男人最能吸引女孩子，伊芙被融融空气熏得双颊发烫。 这一天单独相处下来，她发现艾伦尽管嘴上刻薄，喜欢给人脸色看还难相处，但人和弗恩说得一样，并不是很坏。尤其是之前，他挡在那群蝙蝠前的样子，就像仗义拔剑的骑士。伊芙想起骑士与公主的古老传说，捂住自己热乎乎的脸蛋，脑袋朝前倾，生怕被人瞧见了少女心思。 迦勒蹭着艾伦，叫得越来越欢，玩得一开心，白色的爪子就极没分寸地在他的脸颊下恼出三道血条子。 伊芙看着忍不住一揪心，“你还好吗？”说着就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没事。”艾伦别开头压根不管那三条血痕，兀自低下头，摸摸自知闯祸缩成一团“呜呜”认错的迦勒的脑袋，“迦勒，小可爱，别怕，不是你的错。” “……”全身石化的伊芙看着艾伦，他情意漫漫的双眼正注视着一只露出狰狞“微笑”的骨龙。 还是夏莉的茶杯犬可爱一些，伊芙默默坐回去，默默开始思考，这也算小动物吗？ 树洞过于温暖，伊芙靠着树干，想着想着，渐渐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清晨，她被肩膀上的刺痛惊醒，“怎……怎么了？” 艾伦不喜欢和异性有太多肢体接触，他手里拿着从地上捡来的小树枝，正戳着她的手臂，见伊芙睁开眼，便说，“已经早晨了，还要去香德尔堡。”对她的晚起很是抗议。 “对……对不起。我起迟了。” 艾伦丢给她几颗果子，没再说话。 伊芙默默把这个紫黑色的果子握在手里，自从和艾伦在一起后，她时常会升起一种浓浓的挫败感。 以前在皇宫时，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她只需要美美地坐在那，当父母溺爱，兄长关怀的伊芙公主，什么粗活都没做过。 就连端一杯茶，母后都怕她累着了。伊芙那会儿还不知道，这些不过是出自国王皇后的愧疚。 伊芙跟着艾伦进入一片地精统治的区域，艾伦说了一个长长的名字，伊芙也没记下。似乎是库罗拉黑森林特有的范德曼拉斯地精，还让她小心。 伊芙懵懵懂懂地点头，和艾伦走在路上，只平静了一会，忽然有什么东西抓着她，将她往土里扯。还不等伊芙抓住艾伦，身边就出现了一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骷髅，森白的双手一只托住伊芙纤细的腰肢，将她从地里拽出来，另一只重重刺进土里。 伊芙听见土里传来闷闷的惨叫，束缚自己脚踝的力量就消失了。 “方才忘记说了，范德曼拉斯地精喜欢把活人拉进土里，先闷死，然后慢慢瓜分。”而库罗拉黑森林的活人很少。艾伦踢开脚下的一只地精，不经意问，“虽然我不太愿意，但还是让人抱着你走比较好。” 伊芙的脸瞬间红了，内心充满了小悸动，寻常男女是不能有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他……他是在暗示她吗？ 伊芙拉着裙角，很害羞地看着艾伦，虽然和他相处很困难，若是他真带自己出去，父皇和母后那么疼爱她，赐给他一个爵位，做自己的丈夫也未尝不可。 想着，伊芙很羞涩很羞涩地点点头。 艾伦见她这么配合，十分满意地走到她面前，伊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这是第一次和一个成年男子挨那么近，做那么亲密的动作。 “德西，辛苦你了。”艾伦拍拍拉着她的那具骷髅，伊芙羞涩的面孔一瞬苍白，似乎意识到什么想赶紧说不。而下一顺，她就被身后那具叫做“德西”的骷髅打横抱起，双手刚反射性地抱住它的脖子，却在下一秒尴尬地收回，不知往哪放。德西对上她的目光，礼貌性地友善一笑，笑得伊芙连呼吸都停住了。 “德西是我最喜欢的伙伴，这部分损失我会从弗恩的工钱里扣。”尽管他也是最近才发现，他已经十年没支付弗恩工钱。 但艾伦昨晚思考弗恩和伊芙的关系时，顺带思考了他和弗恩“老师与学徒”的身份，以及十年都没有处理过的工钱问题，艾伦觉得，弗恩在朝廷里还挂着职位，每个月都有一定的薪酬，那些薪酬是他的父皇、母后给的，也就算是工钱了。 何况身学徒，本就有给老师打下手的义务，他作为少有的传奇，不给工钱也是情理之中。万恶抠门的资本家艾伦如是想。 “哇……”艾伦的思绪被伊芙的一声尖叫打断。 “怎么了？”他皱着眉头，已经让德西抱着她走了，还有什么问题？ 其实事情很简单，德西在抱着浑身冒冷汗的伊芙走时，有两只不知死活的范德曼拉斯地精闻到处、女血肉的清香，于是扒着德西赤、条、条的胫骨、腓骨，想把它拉下地。 然而德西是艾伦亲自打造的，在大陆骷髅界的实力排名几乎是首屈一指。它抬起脚，微微一震，那些范德曼拉斯地精就碎成碎片，掉在地上慢慢渗入泥土。 不过这一震，伊芙就有些慌张地抱着德西只剩颈椎的脖子，还向上摸到它的枕骨大孔。不由又僵住，颤巍巍地顺着肩胛骨、锁骨落在真肋上。 “伊芙小姐。”伊芙的慌张还没结束，德西竟然开口说话了！伊芙内心仿佛有一千个放大版的迦勒狂奔疾驰而过。 蓝色的眼睛仓皇地睁大，就见德西伸出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像是有点害羞道，“主人让我抱您离开这儿……但您这样抚摸我，实在会对我造成困扰……嗯，我会很不好意思。您明白吗？麻烦您……”伊芙把手从它的假肋上挪开，德西一下就放松了，“感谢您，伊芙小姐。要不我真担心我会不在状态，被范德曼拉斯地精拖下去。” 一只会说话的骷髅。 一直会说话还会害羞的骷髅。 伊芙的三观再次受到刷新。 第6章 首度牵手 他们穿过范德曼拉斯地精的统治区，又经过一片沼泽和藤林，伊芙被德西一路抱到了香德尔堡所座落的山峰下，天色已晚。 这一带没有提供遮蔽的山洞、古树树洞，艾伦替她生了个火堆取暖，“不要睡过头，明天清晨就去香德尔堡。” “嗯。”伊芙缩在火堆旁边，身上盖着艾伦怨念地丢来的旧衣袍，他说，这原本是暴费后用来擦地的。 “谢谢。”伊芙蜷在里面，艾伦说是旧的，可看着和新的差不多。 他召唤了十几个幽灵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央，又说明这件衣服不要她还了，另外会从弗恩的工钱里扣掉这部分，随后翻个身，抱着迦勒睡了。 伊芙躺在草坪上，看着从树枝之间透出的月亮，蒙在烟云缭绕之中，不禁有些恍惚，从离开迦瑞皇宫到现在，所经历的人、事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侧过头，看到火堆对面的艾伦，忍不住翻个身，对着他睡着了。 伊芙第二天又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是靠着迦勒胸前*的的肋骨、锁骨、肩胛骨。它正跟在艾伦身后，小心穿梭在一堆枯树之间。 这座山，大概是香德尔山，上面的树木就像干枯腐烂的僵尸，没有一点点活力和生长的气息，焦黑的树枝与树干仿佛经历过一场大火的烧灼。 树上还悬挂着亡魂，来回飘荡。 它们有的面色铁青，舌头从嘴里吐出来，两只眼球向前凸起，脖子上的勒痕昭示着它是一只吊死鬼。有的浑身焦黑，像是被人活活烧死的躯体。 “醒了？”艾伦察觉到伊芙的动作，丢给她几颗果子，这次是橙色的，伊芙拿不怎么干净的袖子擦了擦。 “伊芙小姐，出于对您安全的考量，您可以抱着我的颈椎。”德西忽然开口。 “嗯？”虽然伊芙不像刚开始那么害怕，但像搂着恋人一样搂着一具骷髅的脖子，还是一个不小的心灵上的挑战。 “这边的死灵太多，万一我一个激动加入到战斗中，可能会一不留神把您扔出去。”德西摸摸头，解释道，“主人一直没让我参战，我要是没忍住松开手。这儿的山坡较陡，您要是被我扔出去，估计会顺着滚下去，就像滚雪球一样。” “好……好的。”伊芙挣扎着把手环上德西的脖子。 “您搂着就好，但千万别用您的手指抚摸我的寰椎和枢椎。那儿是我的敏、感、点，尤其是枢椎上部的齿突，要是碰到了，会十分影响我的状态和发挥。”德西想起被伊芙“袭、胸”的经历，再次强调。 “……是。” “谢谢您的配合，伊芙小姐。您真是一位体贴的姑娘。” “没关系。” “有人来了。”伊芙听见前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像老旧的机器发出的。她抬头看向远方，黑烟缭绕中，站着一群人。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是啊，有人来了，汤姆。是活着的人，有两个呢。” “是可恶的教会派来的吗？还是助纣为虐的皇室？”尖细的女声道，“他们烧死了我们，活活烧死了我们，我可怜的孩子安娜。我要把他们变成一把枯灰，从山顶上撒下去，在空气中支离破碎。” “说得太好了，玛丽。”伊芙侧首看向艾伦，他面色平常，并没说话，漠然注视着堵在路中央的十几个充满怨念的亡灵。 “是邪恶的黑魔法师！”玛丽苍白尖细的手指指向德西，“看，那个骷髅抱着的女人。她一定是个可怕的女巫，娇媚的皮囊下裹着一颗比谁都肮脏的心。如果不是他们，神明不会抛弃它的子民。他们是害死我们的元凶之一。我可怜的孩子，刚刚出生就变成了亡魂……” 她说着，尖细的指甲顶端闪烁出火红的光点，伊芙和艾伦周围“哗”地燃起巨大的火圈，浓烟扶摇而上，如同几条交织腾空的黑龙。 伊芙用手帕捂住鼻子，被呛得不停咳嗽。艾伦盯着玛丽，他墨黑色的眸子渐渐泛红，一股强大的精神压迫从顶骨传到鼻骨、下颌骨，再沿椎骨和肩胛骨肱骨分散往下，达到指骨和趾骨。 四肢百骸都像要被撕裂，她指尖那点血红跟着熄灭，下一秒，就摔倒在地，几乎快被肢解。 德西抱着伊芙从火堆里走出去，它是炼狱的骷髅，不惧火焰，只是伊芙被火焰灼烧得汗水直流。 “要去香德尔堡，往哪走更快？”艾伦从火焰中移形到他们身边。强大的精神压迫着几个死灵，为首的男子用苍白的骨节指着前面，支吾道，“从这儿往前直走，穿过四座吊桥，三条护城河，就能到外墙了。” 艾伦点点头，朝着他指的方向去。 伊芙有些担心地回头看，“艾伦，他们……是人类，黑魔法师还是死灵？” “死灵。”艾伦点头，“纳迪斯之战前，这里曾经被光明教会放火烧山，居住在香德尔山上的居民全部被大火烧死。很多亡灵没有得到安息，变成了死灵、亡魂盘踞在枝头。” “放火烧山，为什么？当年的战争并不牵涉平民啊。”伊芙不明白地看着艾伦。 艾伦像看着傻帽一样回看伊芙，“当初教会派拉姆骑士驻守在香德尔堡，血族的亲王巴顿带着血族和狼人的联军攻占了库拉罗黑森林，直往香德尔堡去。拉姆骑士害怕山上的平民进入城堡后，会大量消耗堡内储存的粮食和水，影响持久战。又怕他们在山下被血族变成同类，于是称他们背弃了光明神，堕落为黑暗的同党。让人从山顶扔下十几个烈火球，不仅烧死了村民，还烧死了许多血族。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形成了一道屏障，顺利拖延了战事，让教会得以派来士兵支援。” 伊芙一面觉得残忍，一面开始怀疑，“是真的吗？”她在迦瑞所接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在王室的授课中，光明神依旧是伟大的，教会还是仁慈而正确地对待所有子民。 所有的战役都经过粉饰，无一例外是一群来自黑暗的人向光明阵营里的挑衅。而千古留名的纳迪斯之战，更是提及甚少。至于如今的迦瑞为什么接纳黑暗神，教会给出的解释是因为光明神的宽容，教会的仁慈，给世间所有生灵一个去恶向善，通往天堂的机会。 艾伦懒得和她争辩，伊芙看着面前的吊桥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他们这么讨厌我们，他们所指的路，会是正确的吗？兴许是将我们引去更危险的地方。” 艾伦停下，没有回复。 面前的吊桥下是万丈深渊，烟雾缭绕，深不见底，吊桥的木板在当年的火灾中全部被烧断，只剩下黑乎乎的锁链，岌岌可危。 伊芙抱着德西的颈椎，担心地看着艾伦。 “除非是实力更强的魔法师，不然在精神压迫下做不到说谎。”艾伦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对这些质疑解释，径自对德西说，“德西，把她放下来。” “是，主人。”德西将伊芙方到地上，她默默走到艾伦身边，“艾……我们要怎么过去？” “德西不会飞，不能继续抱着你。迦勒受了伤……”艾伦把德西收了回去，他看向伊芙，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视死如归，“我带你移形到对面。” “好……好的，谢谢你。”虽然让德西抱她走了一路的事让伊芙心里卡了跟刺，但还是存着点小侥幸，依旧有些小紧张，他这回要亲自抱她过去吗？ 就在伊芙小害羞的同时，艾伦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三副手套，一层层套上，最里层的是用坚韧的银蚕丝织成，中间那层是一种奇怪的不了，最外面那层则是厚重的银丝手套。比实验室里最高级的防护还严实，艾伦把牢牢裹着的手伸向伊芙，“拉着。” “……” 伊芙抓着冰凉的银丝手套，再看向艾伦的眼底，油然而生淡淡的失望和挫败。 “集中注意。”艾伦反过来握紧她，走到铁索桥边上。他嘴里默默念动咒语，脚底下随之出现一个银色的魔法阵，而悬崖那边的地上，逐渐勾画出一个相同的传输法阵，当魔法阵的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后，伊芙的身体就陷入空间的不断撕扯中，尽力忽视耳边“呼啦啦”的疾风，往下望去，深不可见的悬崖底端像恐怖的魔狱。 伊芙紧紧抓着艾伦的手，明明几秒钟的移形，却像漫无止境的煎熬。直到双脚重新落在平稳的地面，才心有余悸地抚着胸。 艾伦想松开她，但在恐高中没回过神的伊芙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像小雏鸟一样依附它的母亲。 隔着三层手套，艾伦努力忽视被人握着的不适感。他牵着反应慢半拍的伊芙穿过烧焦的黑森林，又越过三座铁索桥，终于来到了城堡外围的护城河。 河面上漂浮着两艘小船，执着船桨的僵尸站在船头四处张望。 伊芙的左手忽然被紧紧箍住，她疼得想抽出来，却发现艾伦的表情愈发不对劲，他右手抓着伊芙，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慢慢蹲下。 “艾伦，你……你怎么了？”伊芙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瞧见汗水一颗颗滑落，渗入泥土中。 铁锁桥上，一个裹着深绿色袍子的魔法师身边站着玛丽和汤姆，她远远瞧着艾伦和伊芙，龇牙咧嘴却恭敬道，“您既然这么憎恨那个男法师，为何不让他摔下深渊，直接变成肉饼？只是让他受些皮肉伤，实在太便宜他了。” “不……虽然我们俩有仇，但只要能时不时给他添些堵，让他过得不顺畅就够了。”墨绿色的衣服的魔法师笑道，“哪怕是趁着他受伤的功夫，我都杀不了他。要是做得过分了，等他的伤好了，非得带着亡灵大军进攻我的古堡。噢……时候不早了，我实验室里的药剂已经加热完成，必须拿出来风干。汤姆先生，玛丽小姐，下次再见。” 玛丽还想试图劝他，但那位法师已经移形到了别处，连影子都没了。 第7章 围困 “艾伦……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伊芙暂时忽略左手的疼痛，从怀里掏出帕子，替艾伦把沁满汗水的额头擦干。 艾伦想推开伊芙的手，但左手刚抬起，又迅速地捂住胸口，英眉紧锁。 伊芙半跪在艾伦面前，远处的僵尸察觉到人的气息，将手里的木桨丢到一边。 它们腐烂而呆滞的脸上伤痕累累，长长的舌头从嘴巴中吐出，蹦跳着欢快上前，像是很久没有闻嗅过活人的气息。艾伦唇角微微溢出的血丝，更是让它们的舌头上口水摇摇欲坠，无神的眼里浮现出亮光，迫不及待想要填满饥饿多年的肠胃。 伊芙不禁抓紧艾伦的衣襟，小声唤他的名字。 人被僵尸吸了血后，先被暴尸在山林间，再慢慢地腐烂，从一堆腐肉里演化出新生僵尸的躯壳，最终成为它们的同类。 那就真是……真比死亡还可怕。 余光看到越来越多的僵尸拿着木桨蹦跳上前，伊芙只能依靠着艾伦，右手绕在他的脖子后方，除了祈求神明的眷顾和保佑，无计可施。 “艾伦，艾伦。”艾伦忽然抬起头，伊芙欣喜地叫着他，他们身下迅速勾勒出和悬崖边类似的魔法阵，一眨眼就从僵尸簇拥之处跨过护城河，到了一片宽阔之地。 伊芙悬着的心刚落下，在看见一列列穿着盔甲，手持长剑正四处巡逻的僵尸后立刻高高悬起。僵尸闻到活人的气息，如同嗅到猎物的獒犬。他们曾是战场上最勇猛的士兵，身上的徽章昭示着他们生前的勇猛行为、光辉战纪。讽刺的是，那场大火之后，英烈的士兵在身死尸腐后变成自己过去所仇视的僵尸，嗜肉吞血。 它们嘴里发出难听的叫声，边跑边扬剑向远处的僵尸高喊，示意它们集结，共同捍卫这座象征权力与光荣的古堡。 远处的僵尸骑着似马非马的死灵生物疾驰而来，伊芙扶着艾伦，想也不想，迅速躲入最近的一座圆形石质塔楼内，趁着僵尸没进入，几乎是使出全身力气将扬起厚厚灰尘的石门关上。 这座塔楼是纳迪斯之前时代留下的防御堡垒，大约能容纳十个穿着盔甲的士兵。塔楼里没有窗户，只有几个方形孔，外大里小，方便防守的士兵透过箭孔射击，又不会被外面的敌人所伤。 因为年代久远，桌椅上积着厚厚一层灰，随着他们迈步而入，纷纷扬起。 洁癖党艾伦即便身受魔力反噬，依旧念动咒语，将周围的灰尘清扫一空。才由着伊芙扶他坐在地上，将嘴角渗出的血丝抹去。 “是他动的手脚。”艾伦很恨地咬牙，“这次一定铲平他的古堡，把他的瓶瓶罐罐全部扔进黑林沼泽。” 以后……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又说什么以后，伊芙垂头沮丧问，“现在……现在怎么办？” 艾伦难得没拒绝伊芙，由她替自己拭去冷汗。伊芙擦完汗，担心地回头看着石门，“外面有很多僵尸，都佩带着武器，也许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把石门撞开。” “纳迪斯战之前，光明教廷为了巩固统治，前后花了两百年时间，投入巨大钱财建成了香德尔堡。香德尔堡以易守难攻出名，防守塔楼十分牢固，一时半会撞不开。”艾伦松开伊芙，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个试验台，上面摆着巨大的坩埚，烧杯，搅拌棒，量筒，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材料，从会跳舞、发光的花叶到珍稀动物的器官，其中包括火龙劳伦的鳞片、胡须和掌心皮，都是艾伦在龙窟中取出的。 “您……帮忙吗？”伊芙好奇地打量这些器具，以为他要做些对付僵尸的药剂，于是自告奋勇 艾伦咳了咳，面色苍白地昂起头，“尽管不愿意，但既然你恳求了，再拒绝就不是一个绅士的做法。” “……” 临时充当魔药制作小学徒的伊芙握着小刀，照艾伦的吩咐打下手。 “去除蜻蜓草的根须，将茎叶切碎，淡紫色的花苞拔掉，蓝的留下，捣成细末。” “独角兽的脾脏和胃，全部切成细丝，细丝要呈长方体状。长五毫米，宽八毫米，高三厘米。” 伊芙切着血淋淋的脾脏，一会儿就用手背捂住鼻子，皱眉看向面前小小的坩埚。里面新加了黑乎乎的东西，滚烫的液体面上冒出一个个沸腾的气泡，飘出阵阵诡异味道，颜色随着材料的添加不断变化，忽而鹅黄，忽而嫩绿，甚至会跟血一样鲜红，伊芙不禁想起巫师故事里，那些喝下去变成癞□□的汤药。 “不要东张西望。”艾伦搅拌着液体，敲敲坩埚壁，严肃道，“魔药制作需要严谨和专注。” “是的，对不起。”伊芙低头，塔楼内，一时就只剩捣鼓声。 时间如蜿蜒的河水，静静流淌。渐渐适应艾伦的速度后，二人配合得格外默契。 伊芙将芝雀花黄色的花瓣摘下，剔除花柱后放到白瓷碟里，递给艾伦。 艾伦磨着龙鳞，头也不抬随手去接，却不当心和伊芙的指尖轻轻触碰，像有几万伏特的电流猛地蹿进指尖，艾伦僵硬着躲开。 “怎么了？”伊芙单手捣鼓着芝根花，头也不抬。 “没事，你继续。”艾伦垂下睫毛，重新从伊芙手里接过小碟子，把粉状龙鳞和花瓣混在一起，一点点儿撒入坩埚。和厨师撒盐一样。 “龙须和掌心皮。”艾伦深呼吸，终于敛住情绪，不见任何情感波动。而坩埚里的浅绿已变成墨绿。 他屏着呼吸，留心着不能和伊芙有接触，小心从伊芙手里接过东西扔进坩埚，用搅拌棒反复搅了三圈，最后盖上盖子掏出怀表。 “一小时三分零四秒。”艾伦看着怀表，面色稍微愉快些，“先休息一会。” 他们并排坐着，相对无言，直到石门处传来“砰”的一声。 伊芙一下就慌了，她僵硬着脖子，小声问，“是……是不是僵尸在撞门？” “是的。”像是为了应和艾伦一样，石门处传来僵尸的嘶吼和“砰砰砰”，接连不断的撞击，每撞一下，伊芙的心就像被人拿着小针刺一下。 伊芙反射性看向一点儿不知道着急，悠闲掐着秒表的艾伦，“不……不管它吗？万一它们把门撞开了，外面的僵尸……会全涌进来。” 想到那些腐烂的身体，把塔楼堵得水泄不通，它们疯狂撕咬咬着自己雪白的肌肤，从里面吸取鲜嫩的血液，伊芙胃里就一阵阵冒酸水。 艾伦从地上捡起古老的箭镞，他走到墙边打开专门射箭的机关，对门口的僵尸就是两箭。 负责用铁柱撞击石门的僵尸应声倒下，脑门上出现箭镞穿透的孔洞。身后的僵尸嘶嚎一声，继续上前用铁柱撞击石门，艾伦从伊芙手中接过几支古箭，刚想再射两支，忽然捂住胸口，瞳孔急剧收缩，像骤然倾塌的围墙一样轰然倒下。 “您的伤复发了？”就像大军来犯前，主将却忽然病倒，伊芙的快一个头两个大了。 汗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几个圆形的印记。艾伦看着十分痛苦，他的五指深深抓着胸膛，像要将皮肉撕裂，将作怪之物取出才能得到舒缓。 僵尸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伊芙忧心惴惴地听着外头的嘈杂声音。 它们撞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了。伊芙的脚却已经软了，无力支撑她的身体，直接跪坐在地上。可下一秒，她连跪着的力气都没了，那些僵尸拿出了柱形的铁器，正用它撞着墙！ 伊芙瘫软在艾伦身边，不停叫着艾伦的名字，希望能出现方才的奇迹。可艾伦甚至比之前更为痛苦，地上除了汗水，还有小滩的血迹，像红色的小湖泊，刺得眼睛发疼。 门外的声音愈发轰隆，石质大门被撞开一个裂缝，缝隙间露出一个僵尸的眼睛时，眼珠凸出，带着一条条辐射状的血丝。 僵尸用头狠狠撞向缝隙，将一个狭小的缝隙撞出一个更大的窟窿，塔楼里的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不动了。 空间像被切割分裂开，伊芙捂着太阳穴，浑身血液一齐向上倒流，仿佛有两个人拿绳子圈住她的脑袋，一左一右地扯着。 她痛苦地看着那只僵尸腐烂的脸庞和狰狞的表情，抓着艾伦的手指指节泛青。迷糊中，伊芙对上艾伦血红色的瞳孔，他嘴角还流着鲜血，像野兽一样死死攫住她。 强大的精神压迫同样撕扯着石门外的僵尸，它们倒在地上，嘴里发出的哀嚎，类似杀猪时的凄厉叫声。 “艾伦……”胸腔沉闷发堵，伊芙抓着艾伦的前襟，嘴角涌出一大股鲜血，染在他黑色的衣袍上，更添一分死亡气息。 蓝色的眼眸里印着赤红的倒影，就像初升的朝阳将倒影投入蔚蓝的湖泊，伊芙眼里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出现幻影，最后愈发看不清楚。 她抓着艾伦领子的手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第8章 把她扔到地上 伊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夏莉和她一起呆在宫殿里，跟着老师学习礼仪。 那会儿日子悠长绵延，而时间仿佛漏不完的沙漏。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披着柔软、金黄的卷发，踩着高高的鞋子往前走，边走，嘴角边扬起一个弧度。 “公主殿下，太僵硬了。”女老师刺耳的声音打断了伊芙的动作，伊芙甜美的笑立刻小时，转而化为沮丧。女老师向来严格，再次强调，“温和、柔软，记住这两点。伊芙殿下，请再来一遍。” “是的。”伊芙轻轻抿着僵硬的嘴唇，重新扯开一个微笑。 “不行，还是太糟糕。要自然一些，再来。” “太刻意，还不如刚才几次。” 夏莉站在一旁看伊芙一遍遍地笑，手里还抱着茶杯犬，在不知第几遍后说，“老师，殿下笑得已经很美了，若非我是女的，肯定会把持不住。” “夏莉，美人在骨不在皮。”女老师严肃地纠正，“一个公主的微笑，是从内心发出的温和与友善。” 伊芙闭上眼，女老师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想象一片迷人的花海，初春时节，芳香吐艳，柔柔的春风醉人心脾……” 伊芙深呼吸，重新睁开眼，刚想笑，却对上艾伦的脸和赤红的眼眸，里面闪烁着意味不明的亮光。 她正躺在艾伦的大腿上，而艾伦紧紧盯着她，就像瞧见美味的猛兽。 伊芙扬起的唇角顿时垂下，从脚趾泛起阵阵阴凉和森冷，她试探着叫艾伦的名字，可艾伦没搭理她，继续用那样露骨的目光瞧着自己，毛皮发寒。 “艾伦，你还好吗？”伊芙挣扎着坐起身，手脚还处在瘫软的状态，只能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 她脑海里浮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艾伦不会被僵尸施了魔法？这么一想，伊芙甚至觉得，艾伦看自己的眼神，和方才的僵尸更像了。 “艾伦……？”伊芙伸手去推艾伦，却被他猛地避开，眼里的赤红色消退去大半。 “没事。”艾伦突然疏离地站起身，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还剩三分四十九秒。” 伊芙像被赦免的死刑犯，她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于是缓缓走到石门边上，静静聆听，外头一片死寂，只剩余淡淡的风声。 伊芙推开墙壁上用来射击的孔槽，由里看向外，地上全是面目狰狞，仰面朝天的僵尸，一动不动，跟人的死尸极像。 说不出是侥幸还是更加害怕，伊芙走到艾伦身边，他正掐着秒数打开坩埚，将里头浅绿色的液体倒入一只透明的玻璃瓶子。 “这药……是用来对付僵尸吗？”伊芙问。 艾伦白她一眼，“你刚刚不是看过外面，僵尸全死了。” 艾伦在玻璃瓶上施了魔法，装入储物戒指。他侧首看向垂着头的伊芙，金色的秀发掩着脖颈，如团团白雪堆积。 “发什么呆？”艾伦挪开视线，“还有两条护城河，外城墙和塔楼。” “噢……是，对不起。”伊芙收回思绪。 艾伦哼了一声，径直拉开石门，和拉开凳子一样轻松。 “走吧。” “嗯。”伊芙和艾伦到门外，横着的僵尸尸体让伊芙无从下脚。 艾伦走了几步，转头看向站在那儿不动的伊芙，有些不耐地搓手，“又怎么了？” “没事。”伊芙踮着脚，从尸体缝隙间的空隙走过去。她走了两步，双脚虚软无力，到了某个临界点，忽然眼前一黑，好像之前被艾伦的精神压制的感觉像喷涌的泉水一样涌上来。 艾伦就看到伊芙像被扯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倒下去。 他瞬间移到伊芙身边，握住她的手腕一拉，于是伊芙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斜靠在艾伦身上。 艾伦精神压制的残余实在太可怕，那样撕扯的疼痛，如同灵魂被人用小刀子一刀一刀撕裂一般，伊芙的脸和纸一样苍白，无力地低声□□。 艾伦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下一秒，伊芙羽毛般轻薄的身体被拦腰抱起，迷糊中，她睁开困倦的双眼，对上骷髅德西的森白大嘴，德西注意到伊芙醒了，立刻友善一笑，比不笑还恐怖。 “……”伊芙揉揉自己的眼睛，“德西？” “是的，伊芙小姐。”德西关切道，“您的身体十分虚弱，还是由德西抱着您走比较好。” “谢谢……谢谢你。” “不客气，您可以搂住我的颈椎。但请记住，寰椎和枢椎是我的敏、感、点，尤其是枢椎上部的齿突。”德西再次提醒道，“您千万不能碰。” “好的，谢谢。”伊芙将手软软搭在德西扎手的颈椎上。 “睡一会。”艾伦突然说，伊芙扭过头，费力地看他。 “德西会抱着你走。”艾伦对上苍白的精致小脸，不带愧疚道，“你醒着也帮不上忙，睡吧。” 伊芙靠着德西坚硬的胸膛，闭上眼，再度陷入昏睡。 第二天护城河里，站着比方才更多的僵尸，它们披着更为厚重的铠甲，佩戴锋利的剑和牢固的盾牌，不过艾伦只觉得，看着并没太大区别。 就在他黑色的瞳仁逐渐泛红时，德西开口了，“主人，您的身体还没痊愈。” 艾伦眼里的红光微微减弱，德西继续说，“主人，请您休息，让德西替您清楚障碍。” 艾伦静默片刻，对面的僵尸已经开始渡河，他看着伊芙惨败的脸和皱起的眉，眼底的猩红变回浓黑。 “那伊芙小姐？”德西示意艾伦接过。 艾伦的手指微动，还是转过身，“放到地上。” “让一位淑女躺在地上，不是绅士该有的做法。”德西并不太认同，抱着伊芙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扔下去。”艾伦望着远方的僵尸，就和山崖上的顽石一样固执，德西嘴里念叨归念叨，但还是将伊芙放在枯黑的草地上，自己朝前走。 德西是火系骷髅，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火光般的刺目，僵尸身上挨个燃起烈火焚烧，刺鼻的焦味和尸臭味往上直直窜起，不停有僵尸痛苦哀嚎着跳进黑漆漆的护城河里，但地狱里的冥火哪是普通液体能浇灭的？ 河流就在短短片刻枯竭，堆着僵尸黑漆漆的尸体，不少都烧成一堆黑灰，风衣吹就扬起四散飘飞。 艾伦低下头，伊芙躺在地上，漆黑的枯草愈发衬得肤如膏脂， 他忽地感觉到胸口抽痛，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山一样压在胸口上。德西清理完僵尸回来跟艾伦汇报，“主人，可以过去了……您，您的旧伤又复发了？”德西不会皱眉，只能跺着它长长的趾骨，苦恼道，“之前明明不是这样频繁。” “他在我的法阵里动了手脚，也许是这个原因。但那并不是难以解开的法阵，而且他不知道我有伤。”艾伦捂着胸口，细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只要忍过新一波的波动就行了。 “您不是配了药？”德西虽然在储物戒指里，但就和试验台呆在一起，少了什么，自然能有所感觉。 “还差了点东西，现在喝了，也只能缓解症状，不如等东西凑齐了还有根治的可能。”艾伦咬着牙，从牙缝里憋出这些话。他胸腔里厮打的两股力量刚经历了激烈的鏖战，现在开始逐步减弱，一股明显占了上风，将另一股力量狠狠压制下去。 “您不如将伊芙小姐放入储物戒指。”德西建议道，“不仅安全，德西还能空出双手，在作战中辅助您，尽早到达香德尔堡。” “不行。”艾伦一口否决，“克里克和它的伙伴，还有迦瑞……她进去后一定会吓坏那些可爱的小家伙，还弄乱我的地方，实在是不能忍受。我宁愿对不起弗恩，把她扔进护城河里，也不能让她到我的储物戒指里。” “……”德西挠挠头，知道艾伦一旦决定的事情无法更改，只能默默弯下身，将地上安然入睡的伊芙重新抱起。 远处的远处，玛丽和汤姆就站在树后。玛丽的指甲狠狠嵌进干枯的树皮，咒骂道，“那对不得好死的狗男女，汤姆，我们该做点什么。” “乔治他们都放弃了，从刚才的情况看，他们和一般进到山林里捕捉暗兽，寻觅宝藏的黑魔法师不同，他们不是好招惹的对象。”汤姆不赞同地摇头，“要是贸然和他们对上，我们会比那地上躺着的僵尸还惨。” “噢，我的天。”玛丽像看到什么世界奇观，讶异地瞧着汤姆，难以置信道，“是不是那场火灾之后，你被吓得连胆子都没了？做起事来缩手缩脚，就像缩在阴沟里的老鼠。天哪，当年村里最英勇的勇士去了哪儿。如今只剩一个胆小的懦夫。” “玛丽，你必须认清现状。”汤姆无奈道。 “什么现状？”玛丽一把推开上前的汤姆，“我可怜的孩子，他甚至不会开口说话，上帝刚刚把他交到我手里，又急急地夺了回去。那些可恨的黑魔法师，还有抛弃我们的教会，如果不是他们，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我要报仇，向他们报仇。“ “但是玛丽，你必须明白，我们只是飘荡在香德尔山上的死灵，蚍蜉难以撼树。” “是啊……我们变成了死灵。”玛丽像是忽然想起来，她失神地抬头，仰望着黑漆漆的树枝和黯淡的天空，“我信仰光明，想要烧死所有和黑暗挂钩的人物。却忽然有一天，我要用黑暗的方式活下去。可我只能在心底里相信，只要心不在黑暗，我还是和光明在一起，得到光明神的庇佑。而教皇是被黑暗蒙蔽了双眼，不配做光明神的信徒，他最后的死亡就很好地说明了一切。但光明神究竟是否存在？如果真的存在，又为何抛弃信仰它的子民，由着姜黄将他们活活烧死。如果不存在，那漫长岁月里的虔诚又算是什么？” 汤姆哑然看着玛丽，默默跟她一起抬头，望着熟悉的森林与黑夜。 第9章 香德尔堡 城堡凝聚着战争与割据的岁月，印刻了鲜血与蒙昧的过去。 女巫，宗教，异端审判。 纳迪斯之战前，它们饱经战火，星罗密布又宏伟庄严，盘踞在崇山峻岭、平原沃野之上。如今或是被拆除，或是被废弃。 伊芙还在沉睡，梦中她显然不大舒服，还会发出轻轻的哼声。德西和艾伦穿过三条护城河，到达城堡的外围。 艾伦站在城堡门口，大门紧紧闭合。外城墙上，还能看见骑马奔腾巡逻的僵尸，它们在察觉到人的踪迹后，抬起漆黑的弓，拉上弦，黑乎乎的箭镞对准了艾伦、德西和伊芙。 德西念起咒语，一串用利齿编成的骨链狠狠砸向僵尸，将身体扯得四分五裂，从高高的城墙直直坠落，连人带马摔在地上。 艾伦忽地有些厌倦，一层一层地处理这些形同虚设的僵尸，十分的枯燥无味。 “德西，我们移形进去。” “可是，城堡外围设了防护的咒语。而且，您的身体不好，移行会消耗大量的……”德西还没说完，艾伦就扶住德西的肩膀，地上勾勒出银色的法阵，一眨的功夫，他们就消失在城堡外围。 接近城堡的防护罩时，艾伦吩咐道，“用火烧开。” “是。”德西的骨性口腔中喷出巨大的幽冥狱火，把透明的，玻璃似的屏障烧出一个大窟窿，他们从窟窿间隙闪过，直接停在主堡跟前银色魔法阵上。 主堡是整座城堡中最高的一处，艾伦胸口不安分的力量隐隐作祟，但很快被压制下去。他望着主堡，没有像古时战士长期围困、攻城的雅兴，径自吩咐德西，“将底下烧了，我们等她自己出来。” “好的，主人。”德西将伊芙放在草地上，城堡里的草坪比城堡外的柔软，嫩绿。德西变成一圈白影，绕着城堡快速移动，森白的大掌一挥，大团火焰从掌心中溢出，将主堡四面环绕包围。 艾伦静静望着主堡外熊熊燃烧的大火，难得有一丝小歉疚地对德西说：“麻烦你了，德西。” “能为主人服务，是德西最大的……” “艾伦！”德西的话还没说完，主堡上空就传来凄厉的嘶叫，一只巨大的乌鸦冲上天际，又直直下滑，巨大的爪子朝艾伦猛地踩去。 一块骷髅指骨拼成的盾牌浮在半空，将乌鸦的爪子重新弹回去，指骨上燃起的星星火焰，更是火辣辣地灼伤它爪上的表皮细胞。 “艾伦，你闲着没事，烧我的古堡做什么？”乌鸦停在地上，身体渐渐变小，飞到它主人的肩上。乔娜抚摸着宠物受伤的脚爪，默默念动咒语，细胞迅速复制生长，让枯死的皮重新复原。 她有一头漆黑的长发，皮肤亮白，身上穿着贵妇硕大华丽的裙子。也不嫌累得慌，艾伦心想。 “这话该是我问你，你闲着没事，把弗恩抓来香德尔堡做什么？”艾伦不满地指责，并没把她当作一位女士对待。 “抓？”乔娜横眉瞪他，“我是邀请弗恩来我的城堡做客，怎么算是抓？倒是你，二话不说就放火跟强盗差不多。可别忘了，弗恩还在里面呆着，赶紧让你的小骷髅把火灭了，当心烧到他。” 艾伦瞪着乔娜，对她话里的关切有些不满，可顾及到里面的弗恩，还是开口，“德西。” “是。”德西心领神会地走到城堡边上，将烧黑墙壁的大火息止，一直呆在主堡里不敢贸然外出的弗恩终于放松下来，降下厚重的大门从里面出来。 “既然弗恩来了，就不同你再计较。”艾伦宽宏大量地看着乔娜，就像宽恕无知子民的教皇，“德西，把人扛上，我们回奥托。” 乔娜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伊芙，乍一看，以为是他从迦瑞抢回奥托的压寨夫人，显然吃了一惊，“艾伦？你终于做了一件正常雄性才会做的事……这位姑娘可真漂亮，金色的头发，皮肤比花园里的白玫瑰还娇嫩，不知道她睁开眼会是什么样？我一直梦想着能拥有一个这么漂亮的人偶……天哪，伟大的黑暗神，你竟然让一具骷髅抱着她？” 弗恩从城门口走到艾伦和乔娜身边，他犹疑着看了眼乔娜，又去瞧艾伦，困扰地停在原地。 “弗恩？”艾伦转过头，“该回奥托了。” “这个，主人……”弗恩偷偷瞄乔娜，做贼心虚般，十分犹豫。 “怎么了？”艾伦没好气道，显然和乔娜的会面让他十分不愉快。 乔娜先沉不住气，“你不能回奥托。” 弗恩惊讶地瞪大眼，显然被乔娜直白的话震住，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而艾伦慢悠悠转过身，英挺的眉毛慢慢挑起，“噢？你说说，为什么？”就更让弗恩无措。 乔娜和他同样学习黑魔法，尽管打不过艾伦，但毕竟是奥托的伯爵公主，别看乔娜的年纪比艾伦小，若论起亲缘，艾伦还得管乔娜叫一声…… “你不知道吗？”乔娜望向香德尔山下黑压压的森林，一本正经，“我也是前天去集市时听说的。不久前，迦瑞的国王在罗安大陆上招募勇士，不问出身，不论门第，只要能帮国王完成心愿，就能得到极大的嘉奖。后来，有一位来自奥托的黑魔法师前去应征，明着说要帮助国王，暗地里，却在迦瑞王宫里四处“偷人”去做实验，其中还包括一位男爵夫人。事发后，那位黑魔法师悄悄从迦瑞皇都逃走，前去他屋子检查的士兵发现了许多做成标本的器官，带血的手术刀和剖开肚子的尸体，尸体身上的衣服正是失踪的侍从所穿的。” “库拉罗黑森林在边界处，从这儿出去，就是奥托的边境了。”艾伦不以为意地看着乔娜，意思是只要到了奥托边境，不会发生什么。 “亲爱的殿下，因为这件事，迦瑞的国王陛下十分生气，下令一定要找出那位黑魔法师。他认为黑魔法师很有可能会从库拉罗黑森林偷渡到奥托，于是和你父皇通了气，希望能派遣迦瑞教会的教士与军队来排查，找出那位在迦瑞皇宫作乱的人。”乔娜用一张你真是图样图森破的脸瞧着艾伦，“犯事的毕竟是奥托的黑魔法师，陛下便松口同意了，只要求奥托的军、队一起看着就行。这当口，所有的黑魔法师都好好躲着呢，你往那儿一去，再让人一查，肯定是重点怀疑对象。” 艾伦皱起眉，弗恩插话，“但边境处也有我们自己的军、队，只要说明是奥托的皇子，迦瑞人不会加以扣留吧。” “弗恩，你真笨。”乔娜白他一眼，批评道，“艾伦一看就是魔法深厚的黑魔法师，他的储物戒指里，都是些骷髅、骨龙还有尸体、幽灵，有能力犯下这些事不说。事发的同时，他刚好又在迦瑞，试想，奥托的皇子在完全没有跟迦瑞边境的官员打招呼的情况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迦瑞的领地，你说，迦瑞的国王要怎么想？” “事情牵扯到皇室，还是谨慎处理为上。万一破坏了两国百年来维系的和平，就不好了。”弗恩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配合地点头。 艾伦狠狠地剜他一眼。 弗恩缩了缩脑袋，继续咬着牙说，“主人，不如您先在乔娜殿下的城堡里住几天？等事情的风头过了，我们再启程回奥托。” 艾伦不说话，继续阴恻恻地看着他。 弗恩背后泛起森森寒凉，但看看乔娜，还是坚持说下去，“主人，我也是……也是为您好。如果为了这几天的时间，害得陛下为此烦恼，实在是得不偿失……主人，您看是不是？” “……”艾伦权衡利弊后，只能咬牙妥协，“好。” 乔娜还板着脸，大有艾伦不同意就跟他打一架的准备，她听到艾伦同意后，暗自松了口气。大大扬起笑脸，热络地去去挽艾伦的手，“亲爱的……” 艾伦不虞地躲过乔娜，阴沉沉地看着她，冷哼一声就往主堡去。 害乔娜扑了个空，她扁扁嘴，觉得真是个不可爱的亲戚。 德西一步步跟着艾伦往前走，香德尔堡外面看着森寒冰冷，主堡内却是温馨柔和。天鹅绒的地毯铺陈在暖红色的地摊上，艾伦觉得格外不适应，他在各个房间里观看，有淡蓝色装饰，也有青绿色的装摆，他的眉头从见到乔娜后就没停止皱起过，而那皱褶随着一个个房间的颜色装扮愈发少女而越变越深。 “艾伦，我知道有个房间很不错，你应该会喜欢。”乔娜和弗恩跟上他的步伐，艾伦听到乔娜的话，皱着的眉终于有些舒展。但他不太情愿接受乔娜的好意，只能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请你带我过去。” …… 当艾伦站在房间的门口时，他“惊喜”地睁大眼睛，发出一声“喟叹”，乔娜欢喜地指着房间，“怎么样，很不错吧，都是我精心布置的，相信你会喜欢。” 艾伦一定是惊喜地说不出话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乔娜都准备让他住进去了。 艾伦终于忍不住了，德西都能听见他上颌、下颌的牙齿咬在一起的咯咯声。 “卡拉米。”他气急败坏地指着铺天盖地的粉红色对乔娜说，“你让我住在这种难看的地方？” “难看？”乔娜惊讶地看着他，“这地方美极了，只有这样好看的地方才配得上精致的小公主。”乔娜看着德西怀里的伊芙，就像精致的娃娃，白瓷般的肌肤，迷人的头发，躺在粉色的海洋里，实在太完美了。 “乔娜殿下，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得先去厨房准备。”弗恩掏出怀表看了看。 “好的，弗恩。”乔娜听说要吃晚饭了，也不管艾伦选哪间房间住了，“你一个人会太辛苦，我来帮你切菜。” 艾伦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脑门上的青筋不停不停地跳。 德西看看艾伦，又看看粉色的大床，微微一歪脑袋，“主人，您要和伊芙小姐住在这儿吗？” 艾伦对粉红色无比嫌恶，连多看一眼都忍不住，他径直出了门，准备再找一间稍微能够容忍的房间，临出门不忘吩咐，“把她扔在这里。” 德西揉揉脑袋，将纱帐拉开，把伊芙放在柔软的床上，小心盖好被子。就跟在艾伦身后出去。 第10章 想做媒的人偶师 伊芙醒来时，闻到一股子玫瑰花味，清淡而香甜。 她坐起身，身边淡粉色的纱帐和点缀其上的昂贵珍珠，让她惺忪的睡眼更加迷茫。 这是在哪儿？伊芙揉揉眼睛。 房门很快被乔娜从外面推开，她一听守在门口的人偶汇报，就迫不及待地从厨房过来，“你醒了？”伊芙顺着声源朝门口望去，乔娜轻轻一挥手，银盆里堆积的膏脂迅速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将昏暗的房间照亮。 乔娜掀开纱帐，就看见伊芙迷离的双眼，微微低垂，迷人的蓝色，比兰卡的湖泊还美，温柔地吸附着你沉沦进去，“真漂亮的眼睛。” 乔娜伸出手，在伊芙的眼眶周围来回抚摸，一边抚摸一边感叹，“我一定要照着你的模样做一个人偶，就用这么漂亮的眼睛和头发。……如果成功了，我一定会成为罗安大陆最优秀的人偶师，因为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完美的人偶了。” 伊芙被乔娜冰凉的手指摸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泛起。就好像，黑魔法是在摸着他手术刀下等待试验，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她过去听说过人偶师，那是黑魔法师里的一个并不热门的分支。人偶师特别青睐女性，尤其是从13岁到18岁之间的未婚少女。她们会把女孩子捉去，用最残酷的魔法剥去女孩身上的各个器官，然后施以魔法，做出一个和女孩外形一模一样的人偶。那些人偶会说话，会跑会跳，甚至会使用黑魔法，和活人差不多。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她们的四肢、甚至意识都被人偶师操纵着，对其绝对的服从。而大多数被做成人偶的女孩在经历过极端的疼痛后，还要沦为黑魔法师发泄*的工具，下场凄惨。 伊芙害怕地看着乔娜的手指，也许马上就会□□自己的肉眼，将她蓝色的眼珠挖出来，再一点点剥去自己的皮肤。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乔娜发现伊芙的神色不对，身体在颤抖，像初秋微风里的枯叶。她立刻解释道，“你想多了，我不是那种人偶师。他们只是一群沉浸在黑魔法里不可自拔，连灵魂都出卖的糟老头。我是高级人偶师，我可以用树叶、树干和花朵做出一个人偶，再赋予他们意识。所以别害怕，我不会挖掉你的眼睛，再剥下皮肤。” 伊芙还是有点担心，她没有安全感，于是四下张望，想寻找艾伦的身影。 “你在找什么？”乔娜顺着伊芙眼珠的转动望去，空空如也。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嘴角挂起一抹坏笑，“你是不是在找艾伦？” 被戳中心思的伊芙看着乔娜，思忖后迟疑地点头。乔娜的心跳都加速了，被这双眼看着…… 艾伦那个老僵尸，竟然有这么好的艳福。 “乔娜小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推开房门，她有一头棕色的卷发，黑色的眸子水灵灵，大约7岁左右。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女仆装，欢快地走到乔娜身边，“弗恩先生已经准备好晚饭，艾伦先生已经就坐了，他们让艾米丽叫您下去用餐。” “已经好了？”乔娜高兴地摸摸艾米丽的头发，高兴道，“谢谢艾米丽，去告诉弗恩，我和伊芙立刻下去。” “是的，乔娜小姐。”艾米丽显然很享受乔娜的抚摸，在她手心里蹭了两下，就欢快地跑出门。粉色的裙摆微微转悠，划出一道漂亮的波浪线。 伊芙在听到艾伦的名字后，对乔娜的警惕就稍稍放下。乔娜站起身，从身后的衣橱里挑出一件淡黄色的长裙，裙角领口和手腕处，都缀着花纹繁复的蕾丝。 “艾伦真不是一个懂得体贴的伴侣。”乔娜一边拿着裙子，一边对着站起身的伊芙笔划长短，“他怎么能让你穿着这么脏的小长裙，领口袖口都沾了灰泥，裙摆皱巴巴，真是太糟糕了。” “毕竟，他和弗恩没有女装。”突然接受到乔娜极大的热情，让这些天被艾伦反复冷漠的伊芙有些受宠若惊。 “这倒没错。”乔娜笔划一番后，觉得裙子十分合适，便把裙子交给伊芙，“你先试试，我在外头等你。”乔娜说完，就带上门出去。 伊芙深呼吸一口气，不停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于是慢吞吞脱掉身上的粉色长裙，换上乔娜给她的干净长裙，随后整理好衣领、袖口和裙摆，打开门出去。 乔娜看到伊芙开门的霎那，就好像找到了新的人偶模型，她十分高兴地对伊芙说，“伊芙，我那儿还有好几件裙子，都很适合你。晚点，我们再去试试？” “这，会不会太麻烦？”伊芙对乔娜的熟络颇为不适应。 乔娜只想着她新做的人偶雏形，连连摇头，“一点都不麻烦，女孩子家的衣裳，就和脸面一样重要。每一件都得适合自己，才能既不浪费脸蛋，又不浪费衣裳。” 伊芙点点头，乔娜显然为这么容易就突破人偶设计的瓶颈而感到喜悦。 她们穿过长长的，铺着绒绒毯子的走廊。两边的墙上都挖了窗户似的框，框上摆着银碗，碗里燃烧着白色的膏脂。 注意到伊芙好奇的目光，乔娜解释说：“那是一种香鲸的膏脂，碗里浅浅几层，就能燃烧足足一年，不仅没有怪味，还带着淡淡清甜的香气，比蜡烛方便许多。” “这么说，你是……香德尔堡的主人？”伊芙问。 “嗯，是的。”乔娜道，“这座城堡在血族和教廷的战役结束后被摧毁得七零八落，怨灵丛生。是以没多少人会居住，几乎就是废弃了。纳迪斯之战后，我的先辈花了很少的钱就从教廷手里购得了这处城堡，一代代传下去。我父亲继承香德尔堡后，就将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 伊芙有些难想象，完全不同于艾伦身上的死气沉沉，乔娜这么活泼，为何也是黑魔法师？而且，从继承香德尔堡这点上看，乔娜应该一位贵族家的小姐。 “说起来，你和艾伦是怎么认识的？”乔娜不知伊芙在想什么，不过，她对这位性、冷、淡亲戚的感情生活十分好奇。毕竟在过去，她一度以为，艾伦会和德西、克里克它们在古堡里孤独终老。 “嗯……”伊芙想起艾伦，有些不好意思启齿，“他，他当初救过我。” 啧啧啧。 乔娜睁开双眼，满满带着八卦的亮光，“这么说，就是英雄救美了？” 被戳中一开始的小心思，伊芙脸颊上微微泛红，乔娜依旧紧追不放，“所以，你是不是想对艾伦以身相许？” 伊芙被她直白的问题懵住，他们奥托人……都这么直白吗。 看伊芙犹疑不决，十分尴尬的模样。乔娜顿时有些明白，开始自发地往艾伦对伊芙的美貌一见倾心，所以破天荒地发了好心救了人，伊芙不愿意为此嫁给他，他就强行把她带回奥托结婚！ 难怪一向以见死不救著称的艾伦，竟然会救人，还是一个女人。 乔娜恍然大悟，她觉得自己该帮一帮打光棍多年的亲戚，于是拉着伊芙的手，慈眉善目得就像艾伦的母亲，“你别看艾伦冷着一张脸，他这么大年纪，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过。和他同龄的，孩子都能学习射箭骑马，他一年里头和女性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艾伦不大懂得体贴，更是不解风情，但他既然喜欢你，就会为着你慢慢改变。” 对上伊芙极不相信的目光，乔娜继续说，“历史上有一位伟大的黑魔法师马西·柯顿，他曾经说过，爱情让人疯狂而沉沦，死能复生，生亦如死，变幻莫测。” 虽然不知道马西·柯顿是谁，但乔娜说的话，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一箩筐石头。 伊芙低下头，仔细想想她和艾伦相处的经过，却觉得怎么看，艾伦都不像喜欢她的模样。 她们穿过走廊，走到螺旋扶梯往下走，艾伦和弗恩正坐在桌边，她看着艾伦清冷的侧脸，不耐烦地看着餐盘，却还是忍不住泛起小悸动。 第11章 艾伦小课堂开始啦（1） “乔娜殿……小姐，你们来了。”弗恩立刻站起身，绅士地替乔娜和伊芙拉开椅子。 “谢谢你，弗恩。”乔娜坐在大红色绣着花纹的鹅毛软垫上，满意地看着一桌丰盛，拿起自己的餐具，满心喜悦，“我们可以用餐了，是吗？” “是的，确切地说，半个小时前就可以了。”艾伦语气不善，显然是等太久了。 “艾伦，一个绅士在等待淑女时应该有最基本的耐心。”乔娜虽然这么说，还是有些怜惜地看着桌上的菜肴，“如果变凉了，错过最佳享用的时间，就是暴殄天物。” “我一直用魔法球维持着桌面的温度，所以东西都还是温的。”弗恩道。 “魔法球释放的温暖，还是不如竹木烧出的火。”乔娜摇摇头，“最接近本真的清香。” 弗恩十分赞许地看着乔娜，重重地点头，“乔娜小姐，您说得对。” 艾伦好看的眉峰皱起，他拿起刀叉，开始低头切牛排。 “艾伦，你怎么上来就吃牛排。”乔娜对他的用餐顺序颇有意见，“这不对。” 艾伦不以为然，并没放在心上，“都是在口腔嚼碎，从咽部顺着食道进入胃。随后在小肠大肠中逐一吸收养分，最后排出人体。哪个先哪个后，并没有大的影响。” 乔娜听他说完，嫌弃地扭过头，“每道菜和固定的顺序都有它的道理所在，算了，不同你说。” 艾伦懒得和她争，自管自切着牛肉，头也不抬。 餐桌上陷入很诡异的气氛，乔娜静静吃着食物，伊芙不知如何加入他们，也只能低头用餐。唯有弗恩被感动得不能自已，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懂得他对艾伦“鸡同鸭讲”的坚持了。 伊芙感觉对面的弗恩很奇怪，怎么说，就像是混着泪水的在吃饭。 可怜巴巴的，却十分像……她见过一位大文豪和着泪水吃面包的画像，浑身都散着一种光晕。瞧得她都不忍心了。 “艾伦，你最近有什么打算吗？”乔娜率先打破了沉默。 “做实验。”伊芙终于敢看艾伦了，可他切牛排的动作十分奇怪，寻常人不都是切成小块吗？他割得奇奇怪怪，曲曲绕绕的。 “他是顺着血管、经络还有乱七八糟的纹理切的。”乔娜解释着，不禁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上次你在奥托的城堡里研究僵尸的脑颅，女仆们用香熏了一个月，房间里还是有味道散不开。你这回又想做什么，别告诉我，是做僵尸实验？” “你说香德尔堡外的？”艾伦终于把牛排切成一块一块，肉与肉之间的划分就像地图上弯弯曲曲的疆域，他叉起一块，“城堡外的僵尸太普通，卡米拉，你怎么会留着这么群蠢货在外头招摇？” 乔娜恶狠狠地把刀按进牛肉，用力割着，“拦阻一般的魔法师，这些僵尸已经绰绰有余了。真是传奇级别的魔法师，或者大魔导师过来，就是再高阶的僵尸都挡不住。你像割白菜一样把它们全弄死了，我还得花时间‘复活’。” 艾伦没再说话。 乔娜当他是默认指控，继续问，“你这些天，打算做什么实验？”如果有臭味，就让他搬到偏远的塔楼，半步都不许进来。 “药剂。”艾伦吐出两个字，“顺便搬几具僵尸尸体，把上次没完成的右大脑实验结束。” “……” “另外听说，你新做了一批人偶？”艾伦放下刀叉，充满期待和压迫地看向乔娜。 乔娜顿时觉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一突一突地跳。 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的存在？ 一顿饭在静默中结束了。 饭后，艾伦让弗恩跟他去实验室，却被弗恩拒绝了，理由是，他正在和乔娜一起讨论加内利亚和佛桑两地的鹅肝做法，从两地鹅生长环境的不同到独特的酱汁搭配，还有烹调时间、火候的掌握。并反复强调，这是一门高深的艺术。 艾伦淡淡瞥他们一眼，就像看着一群愚蠢的土拔鼠，转身离开。 伊芙咬咬牙，大着胆子追上去，“艾伦，你准备……去做魔药吗？” 德西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艾伦和德西一起回过头，用一样的表情看着伊芙。当然，德西更为友好地微微笑着来传达善意，尽管伊芙瞧着毛骨悚然。 伊芙捏着裙摆，嗫嚅着，“你需要，需要人帮忙吗？弗恩和乔娜正忙着……嗯，探讨问题。我兴许能帮你打下手。” 艾伦看向伊芙，她在他心里的定位，还停留在弗恩家属上，虽然他隐隐觉得，这个家属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 但弗恩身为他的学徒，“未经准许”就去和卡米拉探讨什么没营养的鹅肝话题，如果真对肝脏有兴趣，他可以勉为其难地替他讲述人、精灵、马人、巨人等魔法生物肝脏的区别。 而且从厨房传来的声音可以判断，现在话题已经进行到到迦瑞东部的一种鸡。它的翅膀熬汤究竟是配椴菜香味浓郁，还是泽山的一种菌菇清香。 弗恩严肃道：“只有用了泽山的菌菇，才能增加鸡汤清香的同时，不破坏鸡肉的肉质，口感。椴菜虽然香浓，却会掩盖掉鸡肉本体的味道，喧宾夺主。” 他探讨人体肉脂分布时，从来没有这么正经。 艾伦用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心痛感望向厨房，完全没注意到伊芙带着点星星的小眼睛，脸蛋微微泛红。 他犹豫片刻，如果伊芙是艾伦的家属，就算他不愿意，也是他的学徒了。他已经调、教弗恩失败，只能希望他的伴侣会是个争气的。艾伦终于点头，“跟我一起过来。” “好的，谢谢您。”伊芙嘴角微微弯起，小步跑起，跟在艾伦身后。 他们反复转了几个弯，艾伦拉开主堡的偏门出去，迈入花园。 与城堡外腐臭的僵尸不同，花园里种满了玫瑰，又恰好是春天，满园的芳香醉人心脾。 伊芙欢快地朝前走，身边飞过成双的彩蝶，翩翩起舞。 她看着艾伦的背影，带着一丝丝少女的悸动，尤其是乔娜告诉她那些话后，那样的悸动愈发明显，她第一次觉得一条路能有这么长。 然而，美好的悸动并没维持太久，当伊芙站在解剖台前，上扬的嘴角像绑了石块一样，重重垂下。小悸动都变成消极洞，深深地裹挟着她入内，仿佛海上的漩涡。 被一刀切开的腹部敞露在空气中，弯弯曲曲的大肠小肠，还有胸部嵌在血肉之间的肋骨，艾伦正慢慢剥开，露出一跳一跳的赤红心脏，包裹在血肉器官之间，不断地收缩膨胀。最恐怖的是心脏主人，正睁着大眼望向他们。 艾伦拿着小刀和镊子，夹住一根纤细的血管，稍稍收紧镊子的头部，看得伊芙心尖一揪，那血管就裂开，鲜红血液溢出。 血管的主人却毫无反应，只是阖上眼，随后睁开，木木无神地看着他们，却像钻进她心底，伊芙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艾伦将目光移到另一根血管，刚想夹断，伊芙直接阻拦他，“别继续了，你把他把血管都夹断，他会死的。” “不会。”艾伦摇头，“人体的动脉与动脉之间，静脉与静脉之间，甚至是动脉与静脉之间都彼此吻合，相互连通。这只是一根侧副管，血液会从其它地方流淌过去，并没有妨碍。” “但他，但是他会痛啊。”伊芙不认可，“实在太残忍了。” 艾伦淡淡看了眼伊芙，镊子夹住下一根血管，“这是卡米拉用椴树树叶和玫瑰花瓣揉捏做出的人偶，所有的细胞组成的组织，进一步构成的器官和彼此之间形成的系统都与人类相仿，唯一不同的，就是卡米拉去除了它的痛觉感受器。而且，它在腹部暴露在空气的同时，还不会出现任何死亡的征兆。” “当然，最完美的地方还在于，无论遭受多么大的创伤，卡米拉都能复原回去。”艾伦低着头，话语里头一次流露出称赞。 伊芙看着人偶，黑色的短发，大而水灵的眼睛，高鼻红唇，分明是一个和她同龄的俊美少年。 掐断下一根血管后，艾伦被伊芙灼灼的目光盯得脑门都快着火了，但看在她将是自己学徒的份上，勉强解释，“香德尔堡里的活人，就只有我，弗恩，卡米拉和你。你见到的仆从、农奴，都是卡米拉做出的高级人偶。当然，不是用那种黑魔法做出来的，只是不同的树叶、花瓣的组合。” 伊芙依旧难以置信，她怔怔看着人偶，壮着胆子触摸它身侧的手，和真人肌肤的触感一模一样，甚至细小的纹路都一样。 如果说这座城堡里的仆从都是人偶，那她之前见到的艾米丽，也同样是人偶了？伊芙几乎找不出她们和人类的区别。 会说话，有智力，甚至可以被剥夺痛觉，死后复活，还只需要花瓣和树叶就能做成。如果这些人偶成批成批地出产，那会成为奥托多么强大而恐怖的力量所在？ 她想起宫廷老师说过的历史，纳迪斯之战前，罗安大陆上国家林立，奥托不过是一个弹丸之地，和迦瑞的一个普通城市一般大小。纳迪斯之战后，才慢慢发展，经过一系列的侵略与合并中成了如今的模样。 也许，这些跟它对黑魔法的不摒弃，甚至发扬，有所关系？伊芙困惑地看着艾伦娴熟的动作，头一次开始思考黑魔法究竟该不该存在。 第12章 小幼稚艾伦 “还没处理好吗？”艾伦搅着坩埚里粘稠的液体，催促站在一堆材料中心，手忙脚乱的伊芙。 从她自愿帮艾伦打下手第一天后，伊芙睡一觉起床，还是不想看那血淋淋的画面。于是天真地认为，那会是最后一次。却在第二天早晨，被德西强制牵进了实验室。 这主要因为，弗恩天天跟乔娜在一起，几乎把罗安大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挨个研究过去。沉浸在食物美学中的弗恩，深陷于此无法自拔，就算迫于艾伦的淫威进了实验室，也心不在焉地冷暴力抵抗，每打碎一件东西，就充满愧疚地看着艾伦：“非常抱歉，我可能有些精力不济。” 在打碎了十几件东西，还差点把屋子给炸了后，终于从艾伦的魔爪下解脱。 作为艾伦眼中“弗恩的家属”，伊芙被满心怨气无处发泄的艾伦强制扯进了实验室。最主要的，还是伊芙更加乖顺听话，做事也比弗恩细致耐心。 当然了，伊芙并不知道这点的。她把切碎的戈蓝草用一种冰蓝色的液体浸泡第三遍，随后放进白瓷小碟盛着。 趁着艾伦站在一堆看奇奇怪怪的仪器前，又引水又烧又冷却的，伊芙做贼心虚地偷看他，以为他跟乔娜说的一样，想和自己多处一会。 脸被火焰熏得烫呼呼，伊芙看见透明烧杯里映出自己的脸，红通通的。 坩埚里冒出淡蓝色烟雾，弯弯曲曲，拧成奇怪的形状。 艾伦对伊芙偷偷的，偷偷的目光浑然不觉，专注地做完实验后熄灭火，把粘稠的液体倒进一只透明小瓶中。 而身边的伊芙心猿意马地洗着一种乳白色，和大蒜根部极像的植物，她听到火光熄灭的声音，抬头看向艾伦，像没料到这么快就结束了，“书上写了，还要加十七种材料。”她说着，生怕是自己记错，把那本黑色的厚厚书本打开，封面的烫金字迹龙飞凤舞写着长长一串：柏鲁大师亲测有效，最神奇诡异的一百零一种魔药大全。 艾伦把瓶盖塞紧，“那些没用，有效成分都在里面了。” 伊芙皱着眉，继续指责，“书上还写了，必须得顺时针搅拌三十圈，总共用小火加热四十八分零二十九秒。你连二十下都没到。” “都是没有意义的不皱。”艾伦静静算着时间，“我们现在去试试，要是效果相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去哪试？”伊芙收拾着桌上七零八落的植物根须，动物毛皮脂肪组织，结缔组织。 艾伦从鼻子哼出两声，没说话。 伊芙把东西收拾完了，还没等到艾伦的回复，她洗好手，突然觉得艾伦和她爱生闷气的小表妹一样，有些别扭地看向窗外，阴恻恻道，“我听克里克说，弗恩和乔娜在后面的农庄里。” 城堡的庄园里，那是个宁静而美好的地方。 弗恩，是一个辛勤的农夫。 天还没亮，他就爬起床，指挥着人偶们喂猪喂鸭，灌溉土壤。 当看着小猪仔肥嘟嘟的身子，蜷缩在干草堆上打滚，疑似打着饱嗝；绿油油的菜叶沐浴在阳光下，水珠子反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便觉得身心舒畅。 现在，乔娜和弗恩站在饲养鸭子的场地前，那些鸭子周身套着大大的棕色瓷罐，笨拙的身子寸步难移。 “弗恩，你怎么给鸭子套了瓷罐？真是稀奇。”乔娜第一次见到这样养鸭的方式，十分好奇。 “这是我从古老东方学来的，他们对美食的烹调十分精细而将就。”弗恩看向蓝天，一脸向往，“通过将鸭子装在瓷罐里的方式，对鸭子的行动进行限制，促使它们在短时间内增肥。饲料是用草药和谷物搭配磨制而成的，既有改进鸭肉质地和口感的作用，还有保健养身的效果。这是一项非常智慧的发明。”弗恩赞叹道。 乔娜撑起小阳伞，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一只圆圆鼓起的鸭子，“胖乎乎的，今晚就能吃吗？” “是的。”弗恩看着鸭子们，开始考虑今晚是炖汤还是蒸烤，却注意到某只鸭子身上，不知何时落了两滴液体。 下一秒，鸭子就发出两声凄厉的嘶吼，天空蓝的液体像恐怖的黑洞，把鸭子的毛一根根拔去吸入，弗恩惊骇地上前，甚至来不及做补救措施，肉也一点不剩地裹挟而去。 乔娜愣了两秒，气急败坏地将伞扔到一边，对着地上只剩架子的“骨鸭”大发雷霆，“艾伦，你给我出来。” 不过，出来的不是艾伦，而是……克里克。 隐形的克里克现出长长扭曲的身子，出现在骨鸭边上。它“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小瓶，装满蓝色的液体。 克里克“左手”的小吸管里，还残余着晶亮。弗恩惊慌地意识到不好，却不敢靠得太近，“克里克，快把东西放下。” 克里克看着他，忽然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它把瓶子向上一扔，晶蓝色的液体四处溅开，几乎所有的鸭子都在同一时间大声嘶叫。 那些精心教养的填鸭，又肥又美，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全变成一只只瘦骨嶙峋，套着瓷罐的骨鸭，扯着嗓子冲着头顶的蓝天嚎叫。 “我说得没错吧。”艾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弗恩咬牙切齿地转过身，正看他一本正经地教化伊芙。 “不要迷信书本。” 而伊芙小媳妇似地站在艾伦身边，慢慢点头。 注意到弗恩和乔娜同仇敌忾的目光，艾伦有些不舒坦。 就好像，明明是自己的玩偶，却被人家抢走了，还一抢不还，甚至跟别人统一战线。 他的学徒，怎么变成卡米拉的厨子了？伊芙站在那儿，尴尬地和地上蹦跶的骨鸭大眼瞪小眼，它们身上没了没了肥肉，跑得飞快。 伊芙忧心惴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时，艾伦突然拉住她，地面迅速勾勒出银色法阵，二人迅速消失在城堡外。 “艾伦，我们去哪儿？”伊芙被艾伦扯出古堡，到了黑森林。他心情很不好，抓着伊芙的手没轻没重。 香德尔堡内温馨的环境，让她渐渐忘却库拉罗黑森林的阴凉恐怖，伊芙跟在艾伦身后，叫道，“艾伦。” 艾伦终于停下步伐，双手背在身后。他烦躁地踩着地上的枯叶，还是没搭理她。 “我们出来很久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再晚些，乔娜和弗恩会担心的。”伊芙柔柔地劝他。 艾伦眉心微蹙，扭头，闷声道“不会的，他们现在，肯定巴不得我走得远一些，方便他们继续讨论一些没营养的话题。” “他们一直在讨论和营养有关的问题。”伊芙摇摇头，真诚地望着艾伦，“昨天睡觉前，我还听见弗恩在和乔娜讨论，究竟是麦奇蓖香猪的营养价值高，还是兰卡里的鱼肉好。” 艾伦的唇角僵硬地抽住，一下说不出话。 “艾伦，你为什么会想把弗恩养的鸡全变成骨头？”伊芙决定对症下药，就像教育小孩子的宫廷幼师，开导心里年龄比她表妹还欠缺成熟的艾伦。 小幼稚艾伦被戳中不开心的点，继续沉默。 “是不是因为弗恩总和乔娜在一起，没有经常陪着你，偶尔还会忽视你？”伊芙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艾伦斩钉截铁地别过脑袋，“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生怕伊芙不相信，必须好好强调，“母亲把他托付给我，他就是我的学生。作为老师，现在正看着自己的学生不停走向深渊，还试图直直冲过去往下面跳。” “这……也不算深渊啊。”伊芙有些无奈，“他跟乔娜志趣相投，都喜欢食物。有一个能开心聊天的伙伴，并不是坏事，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啊。” “高兴？”艾伦有些惊讶，“人类进食是生存的需要，可现在，他被乔娜带坏了，天天沉浸在口腹之欲中，在一条歧路上越走越远。” “……”伊芙忽然不知说些什么了。 第13章 抱紧艾伦的大粗胳膊 艾伦依旧生着别扭的闷气，伊芙伸手去拉他，“别难过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艾伦生硬地抽开手，极不适应地看着伊芙，“反正我今天不回去。” “不回去？”伊芙有从心底来讲，还是多多少少不大情愿，毕竟睡森林的感觉实在不好，“如果不回去，我们去哪儿？” “森林的那端有一个小镇。”艾伦看向伊芙，眼里冒着金光，“据说每年今天，各种魔法商品都会清仓大甩卖，最少能打对折。” “……” “那里还有全大陆最全的魔药配方。”艾伦神往道，“我准备今天去看看。” 你根本不是因为弗恩和乔娜好了心里失衡吧。 伊芙跟着艾伦到了库拉罗小镇，那地方并不大，从小镇的最南面走到最北面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超过一小时。 沿街可以看到各种小贩……贩卖着黑魔法商品。 路上还淌着脏水，作为一个从小受着良好教育的淑女，伊芙从来没来过这种混乱且肮脏的地方。四周充斥着沙哑而杂乱的叫卖声。 “这是范德曼拉斯地精的心脏，刚刚从黑森林里抓来，现场开膛挖心脏，都还是最新鲜的时候，买三送二，可以当场品尝，不新鲜不要钱。” “独家尸毒，尸化效果显著，又快又方便，操作简单。赶紧给你的仇人来一瓶吧。” 伊芙怯怯地看着那些丑陋、有些甚至是脏兮兮的黑魔法师，不禁朝艾伦身边靠了过去。 艾伦买了一瓶黑色的药水，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卖，“最新的骷髅管家，能洗衣、烧饭、打扫卫生，比人类管家更勤快，更方便。现场签订魔法契约，如今只剩最后一个，再说一遍，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再不来就没有了。” 伊芙扯扯他的袍角，只见艾伦的脚瞬间挪不动了。 顺着声源看去，那和德西长得差不多的骷髅身上，穿着诡异的女仆装，还顶着一头劣质的金黄假发。 手里攥着大大的扫帚和抹布。伊芙禁不住吞了口口水，暗叹道，黑魔法师们的审美真奇怪。 下一秒，更加让她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艾伦看着骷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夸赞道，“长得真不错。” 伊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但对着那骷髅反复看了几遍，还是觉得不对。 她从怀里掏出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又去看那骷髅。费解地看着艾伦，怎么瞧……都是她好看一些。 卖骷髅管家的黑魔法师看见艾伦和伊芙，热情地招呼道，“嗨，伙计，这是最后一个骷髅管家，你看看如何？” “不错，我正好缺一个管家。”艾伦道，“几个银币？” “这是最后一个骷髅管家，也是功能最齐全的，至少要四个金币。”四个金币？普通的女仆，一个也只要一个金币。伊芙上下打量骷髅管家，实在不能忍受艾伦对它相貌的夸赞，于是扯扯他的袖子，“家里不是有德西吗？” 黑魔法师将目光挪到伊芙身上，因为她身材过于娇小，一眼都没看见。他绿色的眼里立刻泛出奇怪的光泽，让人毛骨悚然，“真漂亮的人偶，嘿伙计，你是在哪个人偶师那儿定做的？竟然有这么好的手艺，一定是全大陆首屈一指的人偶师。” 伊芙背后冒起冷汗，像阴森森的凉风刮着，她抱住艾伦的手腕，不去看他不怀好意的目光。 艾伦没理会黑魔法师的深层含义，不断打量骷髅，从骨骼纹路和骨与骨之间的骨性连接、纤维连接，再上前估摸骨质的构造等，不断进行各项指标的评估，最后得出结论，“这个骷髅管家，最多只值300个银币。” “伙计，你这是要抢劫啊？”黑魔法师被戳穿心思，有些心虚，但随即偷偷看了眼伊芙，迅速改口，“不过，你要是真喜欢的话。我可以免费送给你。” 艾伦狐疑地看着他，觉得没有那么好的馅饼。 “只要你把这个小姑娘送给我。”黑魔法师紧紧地看伊芙，捏着汗巴巴的手解释，“其实是这样，我最近准备推出新的人偶业务，正缺原材料。这个小姑娘瞧着很不错……” 伊芙连忙抱紧艾伦，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生怕被他送掉了。 黑魔法师搓着黑糙糙的手，咽着口水，“后面还新培养了一个僵尸助手，能帮着打扫实验室，整理材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拿两个换你一个。”眼珠子在伊芙身上来来回回转悠着打量，带着浓浓的贪婪*。 “这是我的学徒，不卖。”艾伦感觉到伊芙颤抖的身体，和他刀下的小白鼠一样，他别扭地伸手，像揉小白鼠一样揉揉伊芙的脑袋，这样它们才能安分点，不在刀口下乱动，影响自己的实验成果。 “先生，要知道它身上的女仆装是我特地找裁缝定做的。耐脏度极高，哪怕在骷髅坏掉前，都不需要更换。”黑魔法师咬咬牙，让自己的学徒把后面的僵尸助手牵过来，“这只僵尸身上的女仆装，同样是用最上乘的材料做得，可以避免各种魔法试剂的侵蚀，比大部分娇弱易受伤的人类学徒和助手都要方便，也更加聪明伶俐。您跟我交换，绝对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伊芙偷偷伸出半个脑袋，那个僵尸吐出长长的舌头，面色铁青，身上大红色配着绿色花边的女仆装不断挑战她的审美极限。 “600个银币。”艾伦指着僵尸助手和骷髅管家，“这两个已经很多了。” 黑魔法师僵硬着脸，没来得及周旋一二，艾伦已经拉着伊芙，“我们去前面看看，今天卖死死灵仆从的商人还有很多。” “嗯。”伊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她乖顺地依偎在艾伦身边，“我觉得，还是德西更好看。” “德西是我从地狱召唤来，从各方面看都十分完美的骷髅。”艾伦对伊芙夸奖的话十分欣慰，显然，她比弗恩的审美好多了。 “等等，别走啊。”黑魔法师从后面追上来，还带着他的骷髅管家，他终于松了口，“300个银币，您要是愿意，就把它带走吧。” 艾伦这会儿开始拿乔了，他瞥了眼骷髅，开始杀价，“200个银币。” “您这是……”黑魔法师显然为难了，他看着伊芙白嫩嫩的手臂和脸颊，就像有蚂蚁成群结队地在心窝上爬来爬去，“您要是不肯跟我换，卖给我一天……一天也好，这个骷髅就白送给你。” 300个银币，就算是中档的妓、女，一个晚上也要这个价。黑魔法师咬咬牙，痛下血本。 艾伦拍拍伊芙，斜着眼看他，“我已经说过了，不会卖的。” “那您开个价。”黑魔法师还是忍不住，“您要多少个银币，才肯借给我一晚上？” 伊芙闷闷地看着艾伦说，“我也会打扫卫生，洗衣烧饭带孩子，就不要骷髅管家了。”为了加强效果，顺带挑拨离间，“要是德西看了，也许会以为你喜欢上别的骷髅，不喜欢它了。” 艾伦突然觉得有道理，不能为着一个劣质骷髅让德西受到冷落，便说，“我们不差钱。”就带着终于心安的伊芙在仍不死心的黑魔法师的目光中离开。 库拉罗小镇阴暗诡异，艾伦带着她离开热闹的中心市集，走到了一个潮湿的街巷，据说那深处有全大陆第二齐全的黑魔法商品。 街巷两边，有不少资深的黑魔法师，他们瞧着艾伦和伊芙的眼里全是贪婪恶毒。还有人手里拿着长长的烟枪，对着伊芙喷出一口灰蒙蒙的烟雾。 伊芙抱着艾伦的手，脑袋就埋在他手臂旁边。艾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紧紧抱着手臂走了这么一长段路，可想抽开，却没了机会。 他只要一试着挪开，伊芙就会像刚出生的小仓鼠一样，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要是他再试着抽出来一点，她眼角就泛起泪花。 让艾伦很是挫败，只能由着伊芙抱着他僵硬的手臂。 “小朋友们，是不是进错地方了？”一个黑魔法师上前跟他们打招呼，他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匕首，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血渍，“我瞧你们的模样不错，我的一位雇主正巧缺两个漂亮的人偶。” “罗伊，这两个小家伙是我先发现的。”他身后的另一个黑魔法师蓄着长长的黑色胡须，眼睛旁边还有深深的刀疤，结出的痂如夜色般黑暗。他身上的尸臭味隔着远远的，就能让人作呕，“我还缺两个人体标本，他们就很适合。” 艾伦和伊芙年轻的样貌让巷子里走火入魔的黑魔法师们十分着迷，就像各种各样的原材料的样品，同伊芙的慌张、不适应不同，常年厮混在各个黑魔法集市的艾伦只是扯了扯嘴角后，对着上前拉伊芙的黑魔法师念出一串咒语。 黑魔法师僵硬着身子，面部发青泛白，从脚底结起冰，瞬间成了一座冰雕。 两边黑魔法师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一时间慢慢地退到两边，没再轻易出手，而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走吧。”艾伦推推已经吓得神游天外的伊芙，冷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放心，他们打不过我。” “嗯。”伊芙愈发坚定地抱紧了艾伦的大粗胳膊，觉得他脑袋上都开出了一个光圈，小心翼翼地和他走进尽头的那处像要坍塌的黑魔法商店。 第14章 小别扭伊芙 店主卡尔是一个年轻男人，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洗过，泛出油腻腻的光泽。 “噢……艾伦啊，你想要点什么？”卡尔耷拉着惺忪的睡眼，脏兮兮的袍子让人觉得，他是个落魄的小商店主，哪有全大陆第二黑魔法商品店的架势，“今天正好是打折的日子，不过你来得有些晚，许多货物都卖出去了，尤其是价格便宜的。如今所剩不多，全堆在那了。” 一个僵尸仆从蹦跶着从角落里蹿到他们跟前，他一路跳着，带起阵阵灰尘，扬进空气中十分呛人。 艾伦冲卡尔微微颔首，算是打完招呼。随后就走到写着新货的地方。伊芙好奇地跟着他，四处张望。 高高的货架上分了十几层，第一层摆着乱七八糟、破旧褶皱的书，第二、第三层是各类奇形怪状的地狱魔物，伊芙叫不出名字。 再往上，颜色各异的魔药和奇形怪状的魔法物品堆得乱七八糟，艾伦大致看了几眼，想伸手挑挑拣拣，却发现右手正被伊芙紧紧抱着。 “这边很安全。”艾伦示意她放开自己因为血液流通不畅，略微僵硬的手臂。 伊芙有些歉意地低下头，将他的手臂松开。 艾伦松了口气，开始搜寻心仪的魔法物品。商店周围四处转悠的死灵仆从，角落里的木乃伊，浑身都绑着绷带，只剩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监视着房间内的一切。伊芙还是不□□心地拉住艾伦的衣角，悄悄朝他边上贴了贴。 “噢，艾伦，最近还好吗。”卡尔轻悠悠地飘到他们身边，“需要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吗？” 伊芙倒吸一口凉气，他从腰杆往下的部分，都和幽灵一样飘在空中，没有人类的腿脚。 “你的腿……”艾伦同样注意到老伙伴的变化，颇为惊喜，“是新实验的药剂？” “是啊。”卡尔睁着迷蒙的睡眼，“我最近觉得，人类的双腿实在是过于麻烦，于是就把自己的腿换成了幽灵的，可惜只有十天的药效，如果你也想换一双腿，可以尝试这几种。” 卡尔摇摆着淡紫色的“腿”，飘到高高的架子上，取下一排小瓶液体，“人鱼、幽灵、缩小版蛟龙尾巴，这种药剂很畅销，目前就剩下这三种。” “真是有创意的想法。相比魔法生物，人类的双腿确实过于脆弱。”艾伦赞许道，“一会儿能去你的实验室参观吗？也许我们能共同研制新的方法来更好地改造人体。” “再过两个小时，商店就关门了，之后欢迎你过来。”卡尔道，“你在镇上定好住处吗？今天是库拉罗大打折的日子，夜晚还有狂欢盛宴，附近的黑魔法师都会来参观，许多旅馆不一定有空房。对了，向你推荐西街拐角新开张的马西旅馆，上次和莉娜去了一趟，住房十分有特色，我想你会喜欢的。” “噢……这位小姐。请当心，别乱碰这些水晶球。”卡尔注意到伊芙，她新奇地伸出手，想摸摸闪闪发亮的水晶球，那里面有绚烂多彩的星云变幻，还有一颗颗流星划过。 伊芙怯怯地缩回手，靠到艾伦身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它们，“这些水晶球，有什么问题吗？” “这只水晶球里的法阵，是我按上古书上复制来的，目前仍在试验期。”卡尔解释道，“我猜，是将人从现处的空间转移到浩瀚宇宙的某个角落，不过具体落在什么地方，仍旧在实验阶段。兴许是相隔万年的星系都有可能，要是不怕回不来，就千万别乱碰。” “对不起，先生。”伊芙赶忙把手背到身后，不好意思地听卡尔接着介绍旁边泛着漂亮粉色光芒的水晶球，里面有雪花状的碎片，在粉光中熠熠生辉，“这个水晶球能帮助你在罗安大陆瞬时转移，不过转移的地点只有三个，一个是迦瑞的乔纳尔山谷，一个是奥托靠东的斯托河流，还有一个，就是兰迪斯境内的黑塔。” “这个呢？”伊芙好奇地指向旁边，里面开着一朵血红色的花朵，泛出灼目的光芒。 “这是控制系列水晶球，范围大约有两百平方米，所有进入控区的人都会处在水晶球的监视中。”卡尔摇着脑袋，迷迷糊糊忽然想到，“艾伦……这位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艾伦冷冷的声线否定，“并不是。她是我新收的学徒。” 伊芙脸颊沾染着水晶球里艳丽的红色，她无意将视线挪向其它地方，听艾伦说完，默默咬住唇角。说不清心底的感觉，明明是在陈述事实，却莫名有点空落落。 她收敛去自己一闪而过的情绪，继续听艾伦和卡尔讨论其它黑魔法商品。 “储物戒指……你知道，我不太擅长这种魔法。”卡尔挠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困惑道，“上次用空间魔法构造了一个，结果只有一个箱子大小，还引来了城郊沟渠的脏水，熏得莉娜三天没跟我说话。什么时候，你能帮我构造一个给她当作生日礼物，莉娜一定会很十分高兴。” “到目前为止，还没时间。”艾伦拒绝了，毕竟构造一个储物戒指，要花费很大心力。 “太不够意思，我听说，你前阵子才帮温妮构造了一只。”卡尔说着不太高兴，正巧门口的风铃响了，他板着脸，飘去迎接下一个客人，不再搭理艾伦和伊芙。 伊芙敏锐地捕捉到“温妮”这个单词。但一听，就知道是位淑女的名字，何况在卡尔的叙述里，她和艾伦的关系不一般。伊芙自己都不知道，忽然憋着股什么闷气。 艾伦没为卡尔的不悦改变什么，他在一架子黑魔法商品中看了一会，就取走两样。结账时，那个僵尸干巴巴地说，“三个金币。” 卡尔在和新的客人说话，头也没抬。 似乎有些不欢而散。 他们付了钱，天色已经昏暗，月色朦胧。库拉罗小镇的夜生活开始得早，尤其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伊芙还想着温妮是谁，跟艾伦是不是情侣关系，连他手臂都不肯拉了。 虽然艾伦神经大条，但还是察觉到从走出商店后，伊芙就忽然很安静，气氛也古怪。他们肩并肩走着时，伊芙也不像来的时候一样拉着他的手臂，虽然他为此很放松，但还是隐约察觉到不对。 弗恩和乔娜好上之后，他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想，平日里是不是有不恰当的地方，才把弗恩气走了。 不过最后，小幼稚艾伦都会固执地认为，全是由于弗恩见识浅薄，思维狭窄造成的。 他斜眼看着伊芙，没说话。 她现在和开始进实验室乖顺、听话，让自己满意的模样有点轻微偏差，逐渐和弗恩一样，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坏脾气。 艾伦别过头，他不能像纵容弗恩一样对此纵容。于是按照记忆里的地图去寻找卡尔推荐的，位于西街拐角的马西旅馆。 华灯初上，伊芙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进了黑魔法小镇，就像白嫩嫩的绵羊落尽羊群里。自然会被来来往往的黑魔法师不安好心地上下打量，看得毛她骨悚然。伊芙咬着牙悄悄靠近艾伦，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温妮，不想搭理他。 约莫是这十五年来，生活实在太顺利，艾伦是她遇见最难相处的人。伊芙低头踢脚下的石头，有点儿不开森。 “这位小姐，您是来西街画坊来玩吗？”说话的是一个矮人，睁着铜铃大的眼睛，毛糙糙的手突然从后方抓住伊芙细嫩的手腕，伊芙一惊，条件性反射地抓住艾伦的袍角扯了扯。 艾伦却扭过头，装作在看远方，她仓皇地冲矮人摇头，试图用友善的语气说，“不是，并不是。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我们现在要去旅馆。” “通常住在西街旅馆的，多半都是来画坊玩的。”矮人显然对她的说辞不大相信，伊芙刚才心不在焉地走路，现在才意识到，街道周围弥漫着暧昧的色彩，大部分黑魔法师左手抱着一个，甚至几个年轻的姑娘。 还有漂亮的女孩子在夜风中光着长腿，又细又白，踩着漂亮的高跟鞋，妆容性感，向路过的黑魔法师搭讪。 伊芙终于发现，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可艾伦看也不看她，一副见死不救的模样。 “来吧，跟我进去玩一玩。里面非常不错，很适合你这样年轻漂亮姑娘。”矮人扯开一个大大的微笑，露出洁白的门牙，好像她只要以拒绝，就会用咬断伊芙的纤细喉管。 “不……我并不喜欢。”听到伊芙不识相的拒绝，矮人皱起眉，地上生出密密麻麻的枝叶，将伊芙的双脚牵扯住，默默往画坊里扯。伊芙害怕地抓住艾伦的手臂，有点儿祈求地叫他，“艾……艾伦。” 艾伦开始不理睬她，只是想让她长点教训，别和弗恩一样学坏了，不会真让画坊负责拉客、抓人的木矮人把她带走。 精神力渐渐凝聚成团，地上的枝叶立刻四处散开，木矮人粗糙起皮的手也不自觉松开。 “我们只是路过。”艾伦俯视着态度突然谦恭的木矮人，反抓着伊芙的手，将伊芙圈进自己的领域。 伊芙就像刚从手术刀下逃生的小白鼠，蜷进他宽敞的斗篷里。 “好……好的，您请便。以后有需要，欢迎来西街画坊放松玩乐。”木矮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他立刻心领神会地退到一边，恭敬地冲他们鞠躬。 “好了，已经没事了。”艾伦象征性揉揉伊芙的脑袋，她还陷在被矮人抓住的恐慌中，乖顺地靠着艾伦，缓不过神。 第15章 情侣房间兔女郎 一直到马西旅馆，伊芙还有点魂不守舍。 老板是个中年人，胖乎乎的。他很热情地冲艾伦招手，“晚上好，先生。您是要住店吗？” “是的。”艾伦抬头看向老板身后的房间名字，“骷髅墓地，这个听着不错。是房间里摆了骷髅吗？” “是的。您能躺在墓地里，和特制的骷髅亲密接触。这是本店的特色房，可惜现在住满了。”老板遗憾地摇摇头，伊芙如释重负，却听老板节继续说，“您可以试着选一间别的，还有僵尸墓地和炼狱幽灵，都是本店的特色。您能跟特制的僵尸和幽灵共眠，娱乐，吸收它们身上的黑暗气息，不仅是一段特别的体验，还有助于黑魔法的增进。” 伊芙刚恢复血色的脸蛋，又开始泛白。 和僵尸……一起睡。她吞着口水，轻轻扯了扯艾伦的袍子，小心地询问，“我们能不能睡一些……一些正常点的房间？” “这些房间不正常吗？”艾伦丝毫没觉得不对。 伊芙咬着红艳艳的嘴唇，没敢继续抗议。 她越是乖巧，艾伦越是觉得不对，准备听一听她的意见，“你想睡哪间？” 伊芙在那一堆写了奇奇怪怪生物的房间款式中来回搜寻，始终没找着个正常的，便问老板，“请问哪间房是没有魔法生物？” 老板愣了片刻，来马西旅馆的魔法师，大多是为了体验和魔法生物亲密接触的黑魔法师。他迅速在那一堆里名字里过了一遍，指着最后面的几间，“这是专门给年轻魔法师情侣准备的。您看看如何？” 艾伦皱起眉，他显然还是想和幽灵共度一个美好夜晚，于是对看房间的伊芙道，“你可以睡在没有魔法生物的房间，我去墓地。明天早晨，我会来叫你离开。” 他刚说完，伊芙就睁着蓝色的大眼睛，雾水迷茫，可怜兮兮得像被抛弃的茶杯犬。 “那我和你一起，睡在幽灵房好吗？”伊芙不敢睡在满是黑魔法师的旅馆，她压抑住心头涌起的恐惧，一遍遍回想并适应克里克奇怪的脸，“一个人……我怕一个人。要是和刚才一样，有奇怪的人冒出来，我打不过他们。” 说着，眼眶都有些泛红。 木矮人把她吓怕了，伊芙看着艾伦，好像他说一个不字，她就会立刻哭出来。 “算了。”艾伦把她拉过来，揉揉脑袋，就像安慰迦勒一样。他对老板说，“就要没有魔法生物的房间，对……一个晚上，一会请把晚饭送到我们的房间来。” “好的，这是钥匙。房钱和饭钱在你们离开的时候结清。”老板拿出了一大串钥匙串，取出了一把粉色的钥匙递给艾伦，还在离开时冲他们挤眉弄眼，“你的女朋友像清晨花园里的玫瑰，又娇又嫩。那房间棒极了，我相信你们会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嗯。”艾伦没理会老板说什么，直到牵着恍恍惚惚的伊芙进了房间。 墙壁上挂满了脚镣，手铐，还有性感的睡衣，猫女，兔女郎，各种样式都有。大床上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床边的骷髅头的嘴里，还断断续续钻出一连串奇怪声音。 伊芙苍白的脸颊立刻红了，豔若桃李。 “我去换一间。”艾伦僵硬片刻后，迅速做了决定。这房间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别。”伊芙抓住他的手腕，这些东西再奇怪，也比跟幽灵同床好，她试着劝艾伦，“反正……反正只住一个晚上，就只有这间房间没有魔法生物。” 艾伦十分想让伊芙一个人睡在这儿，可他只要流露出想要离开的念头，伊芙就会难过得低下头，用手揉眼睛，让他说不出要走的话。 直到小精灵将饭送来，他们相对无言地用完餐后，又在如何睡的问题上犯难了。 “房钱是我付的，我认为我应该能睡在床上。”艾伦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伊芙，并没有发挥绅士风度地示意她睡到那去。 “好。”伊芙虽然不大愿意睡沙发，但森林和龙窟都睡过了，也没什么不能将就。 艾伦看她配合，对此十分满意，“你可以准备洗漱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起来。我想去卡尔的实验室看看他新配的药剂。” 伊芙还想问，他和卡尔不是才闹过不愉快。话到嘴边又重新咽回去，在艾伦的催促下走进了浴室，将自己泡在浴池里，温泉水带着熏香，缓解压力的效果很好。 她抱膝坐在一边，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艾伦相处了这么久，尤其是到了香德尔堡之后，他们天天一起在实验室里做各种各样的实验，她渐渐以为和艾伦熟了。说话也不像过去那么谨慎，甚至对黑魔法师都放松了警惕。 伊芙撩起热烫烫的水敷在脸上，她太大意了。以至于忘记黑魔法师的残忍，直到这次来到库拉罗小镇，记忆中黑魔法师的阴影重新笼罩上来，尤其是在遇见画坊外的木矮人和想把她做成人偶的人偶师后。 她需要拜托他们带自己到奥托，再找人回迦瑞送信，让父王和母后来接自己。却在这些日子里，对艾伦生出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伊芙揉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今天那个矮人抓住她的时候，艾伦迟迟帮她，是不是就是想借此警告自己，守好本分，别想别的？ 伊芙在水里泡了很久才起身，衣服已经放进魔法机器里面清洗。 她穿上旅馆准备的浴衣就走了出去。 艾伦正捧着新买的，贵死人不偿命的书看得专注，注意到她出来后，恋恋不舍地看完最后一句话。合上书，走进浴室，临关门再次嘱咐她，“早点睡觉，明天一早就要起来。” “嗯。”伊芙等艾伦关上门，就开始找能穿上的睡衣。却发现，这间房间似乎是专门给情侣准备的，所有睡衣都……不忍直视。 伊芙烦恼地穿上兔女郎的装扮，这是所有衣服里最厚的，也是包裹最严实的一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躺上沙发，用被子将自己裹住，背对大床看着墙壁，渐渐陷入沉睡，连艾伦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 艾伦看着一床的玫瑰花，很烦躁地拉起床单全部扫到地上，躺进柔软的床铺中。 夜静悄悄的。 他能听见伊芙沉睡时均匀的呼吸，空气里还有玫瑰残留的余香，很不好闻。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往日只要躺上床，调整好呼吸，很快就能入睡。 艾伦反复调整了几遍，在第三十二次翻身后，难得地发现，自己竟然失眠了。 几次尝试相继以失败告终后，艾伦突然坐起身，直勾勾地看着沙发上已经进入梦乡，睡得香香甜甜的伊芙，忽然觉得很不爽。 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失眠？ 而伊芙，像是有所感应地翻了个身，直接从狭窄的沙发上滚到了地上的绒毯上。还毫不知觉地揉揉眼睛，继续将自己蜷成一团，露出小小的兔子尾巴。 艾伦阴恻恻盯了地板上的伊芙一会儿，站起身，将她摇醒。 “怎么了？天亮了吗？”伊芙睁着惺忪的睡眼，十分痛苦地看着艾伦，她怎么记得自己……才睡着没多久，“我这就起床……唔，好困。” “去床上睡。”艾伦冷着一张脸。 “床上？天没亮吗？”伊芙眯着眼，迷糊地看着大床，“艾伦，我不是睡沙发吗？” “你摔下沙发的声音吵到我了。”被吵醒的艾伦不满地将床分划分为两半，还在中间放了长长一堆小段指骨当作分界，“左半边是我的，右半边是你的。” “对不起……好的。”伊芙现在只想睡觉，耳边响着艾伦的警告，“雷池不许跨越，半点都不行，否则我就把你丢出去。明白吗？”她却自顾自地掀开被子，像小兔子一样爬了进去，然后眼一闭，再度陷入沉睡。 艾伦在看见她的兔子装扮后，就莫名有些心燥。喉结滚动了两下，没说话。 情侣房的玫瑰带着暖、情的味道。他扯开自己闷热的衣领，闭上眼准备入睡。可伊芙靠得他越近，他越是觉得睡不安稳，恨不得一脚把她重新踢下床。 艾伦烦躁地翻来翻去，又重新坐起身，偷偷打量伊芙。 她在睡梦中有很乖巧，脑袋上还有两个白白的兔子耳朵。艾伦忍不住偷偷伸出手，戳了戳那两个耳朵，又捏着拎了拎。 伊芙没有醒。 他将手往下挪了挪，对着伊芙软绵绵的脸蛋戳了戳。 伊芙还是没醒。 艾伦的胆子大了，捏着她的脸上的肉，拉出来，再弹回去。 反复玩了两次，伊芙终于有点动静，她不安分地伸手抽艾伦。 艾伦一惊，把两人交界处的指骨弄乱了。 第16章 少女伊芙之烦恼（1） 伊芙今天十分小心，她慢吞吞地啃着面包，像仓鼠一样探出一个脑袋，谨慎地侧过头，看向面色不佳的艾伦。 “不要东张西望。”艾伦很不高兴地敲了敲桌子，“我们要赶在商店开门前去卡尔的实验室，晚上还要去集市上买一个死灵仆从，不要磨蹭。” “我可以拿着面包到那里吃。”伊芙很配合地咽下嘴里的面包，伸手去拿艾伦面前的包装纸想把面包包起来。 “不行。”艾伦想按住包装纸，却和伊芙凉丝丝的手正好碰上，他一瞬僵硬，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艾伦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视线，将最后一口面包吃了，“实验室不能携带食物和饮料。你的智商被弗恩拉低了吗？都快赶上土拔鼠了。” “对不起，我知道了。”伊芙小口咬着面包，顺带偷偷看看艾伦，他正背对自己，看小镇上来往的黑魔法师。 他们穿着黑色袍子，来去匆匆。 她想起今天早晨起床时，就发现艾伦坐在她身边，满脸黑线，阴沉沉地看自己，而放在两个人中间的长长的指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碰歪了，扭得曲曲绕绕的。 伊芙抱着被子，从尾椎蔓延起一股股恐慌，一路顺着腰椎、胸椎、颈椎传到枕骨大孔和脑袋里，她立刻把整个脑袋埋进去，像撞到瓶子的迦勒一样心虚地找个坑躲起来。 艾伦将两人中间的指骨收回小袋子里的间隙，伊芙就躲在被子里隐隐发抖，一直到他收拾完东西，她才重新弹出个脑袋，带着歉意地看向艾伦，有点像怕被丢掉的宠物，“对不起。” “算了。”艾伦掀开被子，背对着大床脱掉睡衣，露出匀称紧实的背部肌肉。 身后的伊芙默默咽下口水，有点害羞地用手遮住眼睛，手指却隐隐松动，直到艾伦穿上他黑色的魔法师长泡，打开盥洗室的房门后。才一脸苦恼地抱着被子小幅度地打滚。 伊芙又喝一口水，这里的面包又干又硬，很不好吃。 想起尴尬的早晨，她就有些后怕，生怕惹得艾伦不高兴，把她扔在全是黑魔法师的库拉罗小镇。然而对上艾伦冷冷的脸，哪怕不说话，都让她禁不住有脸红心跳的征兆。 伊芙低下头，有些混乱地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 “早晨好，请问这边有人吗？” 艾伦摇摇头，这位黑魔法师便坐下来，他面色苍白，双眸泛着赤红。对上前的服务员说：“请给我两杯库拉罗树脂血。” 他的声音像破旧的机器转动时发出的卡壳声，厚重沙哑。伊芙悄悄往艾伦身边挨过去，很不想和他离得这么近，于是迅速咬了两口面包，对艾伦说，“我吃饱了，我们现在去卡尔那吧。” 艾伦皱起眉，对还剩下大半个面包的事实很不满意，“早餐对于一天的营养能量的补充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我不希望你走到一半晕倒在路中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由着你在那儿睡死过去。” “可是，我已经吃饱了。” “吃完再走。”艾伦干巴巴地命令，“继续吃。” “是……”伊芙有点不甘心地拿出面包继续啃，艾伦身边的黑魔法师端着血红色的液体，斜斜看了眼伊芙，对艾伦说，“噢，你不知道吗？现在的女孩子大多喜欢减肥，所以不怎么吃饭。如果吃得太多，难以维持身材苗条。” “减肥？”艾伦恍然大悟，“确实，德西说你挺沉的，照理说是该减肥了。” 伊芙维持着咬面包的姿势，却迟迟没咬下去。她将嘴里的面包松开，粗粗看了眼裙子下的身姿，很委屈地看向艾伦，她哪里……哪里胖了？ “这位姑娘身体的曲线和弧度都非常美妙。”伊芙被他盯得全身泛麻，只能用艾伦的身体将自己遮挡住。 “把面包吃了，减肥可以通过加大运动量的方式，节食的方式对身体并没有好处，还有反弹的可能。”艾伦丝毫没觉得伊芙的身材有多好，他眼里，最迷人的身体应该是一具森白森白的骷髅。 第一次被人说胖，伊芙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像生气的河豚一口口发泄似地咬着面包。 那位黑魔法师喝完树脂汁，意犹未尽地舔干净嘴角。见艾伦顺手抄起桌上的《黑魔法学术周报》翻看，像是没话找话，“黑魔法学术周报，噢……真是个好东西。听说血族的以为伯爵新发明一种血液溶剂，与正常人血的味道、成分十分相近。” 他是吸血鬼！ 伊芙迟钝地意识到这点后默默抓住艾伦的袍角。 吸血鬼先生在说话，“罗安大陆上，最美味的是蓝人鱼的的尾巴血，一杯就要半箱金币。不过就算是蓝人鱼，也不及人血半分清甜香醇。”他说着，很是幻想地咽了口水，“人血也有三五九等。最上佳的口味，就是年轻柔软的少女。我的伙伴曾经从村庄里掳走过一个16岁的少女养在家里，他说少女的鲜血如同琼浆玉酿，日日喝着都不够。” 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伊芙。 艾伦没有理会他，将报纸翻过新的一页。伊芙却浑身恶心，不想再听下去，她将剩下的面包全咬进嘴里，痛苦地嚼了两下腮帮子咽进肚子。随后抬头对艾伦说，“我们去卡尔那吧。” 艾伦看到她手里的面包已经没了，于是放下报纸，“走吧。” 伊芙跟着他一起站起身，无视一旁坐着的吸血鬼先生，二人一起走到了卡尔的实验室外。 门口的守护石雕看见艾伦，非常自觉地让出一条道，由着他们两个直直地走进去。 卡尔正托着他的幽灵腿在实验室里飘来飘去，当门口的□□大声叫道，“卡尔先生，艾伦先生来了”时，卡尔停下手里的动作，飘着他的幽灵尾巴来到艾伦面前，还他万年不变的困倦双眼看着他们俩，“早上好，艾伦，伊芙。欢迎来到卡尔的实验室。” “早上好。” 艾伦同他互相问候，融洽和谐的气氛，全然不见昨天的不愉。 艾伦自发地走到正在实验的桌子边上，自然而然地翻着卡尔桌上的实验手册，长久的默契和友谊让卡尔也没阻拦。艾伦看了会儿手册后，问，“这就是幽灵药剂的配方？你昨天和我说到药效只有十天？” “是的。”卡尔点头，“我暂且还没有找到突破瓶颈的方式。” “卡尔我认为，可以再添加鸽粉花的汁液。”艾伦在那些配料中看了半晌，找着了一个方法，“也许能和这两味药的效果叠加，适当延长药剂的有效性。” “唔……”卡尔迅速在脑子里推导出一大堆药理性能，化合结果，片刻后道，“艾伦你真是个天才，鸽粉花的汁液……我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如果成功了，兴许还能加一点鸽树叶子研磨出来的粉末，能进一步增强。” “非常棒的想法，不如我们试试效果。”艾伦一想到自己能长期拥有一双幽灵或者其它生物的腿，就十分兴奋地建议。 “好，我让僵尸三号去准备材料……”好搭档兼不死生物爱好者兼疯狂的实验狂人卡尔说完，门口的□□突然出声了，“卡尔先生，美丽的莉娜小姐来了。” “早上好，卡尔。”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棕发少女走进来，她有着小麦色的皮肤，脸上点缀着淡淡的雀斑。不过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活力，让伊芙不由自主地注意她，想和她亲近。 “艾伦也在，好久不见。”莉娜和他们打过招呼后，看向艾伦身边的伊芙，有些意外，“你好，我是莉娜，你是卡尔的朋友吗？” “你好，我叫伊芙。”伊芙看了看身边的艾伦，说，“我是跟艾伦一起来拜访卡尔的。” “艾伦的朋友？”这个答案显然比刚才那个更让莉娜吃惊，艾伦竟然会有朋友？莉娜看向卡尔，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对面的卡尔摇头，表示不清楚。 当事人艾伦并没为他们的疑惑所分神解释，只是对莉娜打断他和卡尔实验进展的行为有所不满。 “卡尔，专心些，我们还有实验要做。”艾伦一边提醒，一边掀起坩埚盖子，一股子浓香顿时扑面而来，粘稠状液体在小火上沸腾，冒出一个个泡泡。 艾伦疑惑地皱起眉，这是卡尔的新发明？“卡尔，这些是什么？” 莉娜的目光跟着被锅里的东西吸引了，她欢快地走到艾伦身边，深深吸了一口，“卡尔，这是你帮我做的美白魔药吗？” 艾伦刚想嘲讽莉娜两句，卡尔这样沉迷于实验的人，怎么会做劳什子的美白…… “是的。”卡尔高速地运转其大脑，计算结束后迅速飘到一边高高的架子上，拿了僵尸磨成粉末的焦红花。 “我花了两天晚上的时间研究出配方，眼下正在试验阶段。”卡尔从架子上飘下来，双眼都在发光，比看他的幽灵药剂更加兴奋，“相信我莉娜，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坩埚里冒出淡白色烟雾，艾伦难以置信，他都听见了什么？卡尔竟然用坩埚去做……美白药剂？ 天哪，他可不能让卡尔像弗恩一样堕、落。 艾伦清清嗓子，“卡尔，我认为……” 卡尔一转身，艾伦就自动当成空气，尴尬地保持着手势姿势，木木地看他把桌边的一瓶东西递给莉娜，“这是我新研制的护发魔药……你听名字就知道，可以滋养秀发……莉娜，送给你。” “谢谢。”莉娜将魔药收下，想起自己出去玩带回来的礼物，于是从怀里取出一把梳子给他，“我前些时候在德磨度假时买的，你空下来也要梳梳头，乱糟糟的。” 卡尔拿着梳子，激动地在手里搓了搓。艾伦看着他的样子，和傻乎乎的土拔鼠一样，一点也没有做实验时的思路敏捷。 “美白魔药快做完了吗？” “是的，再过两个小时就好。”卡尔揉揉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僵尸一号准备了故事书……都放在小房间了，你可以坐在那，僵尸七号已经泡好了红茶，正在烤饼干。” “我来帮你吧。”莉娜穿上她专用的白大褂，和卡尔挨着站在一起，周围都飘着粉红色泡泡。 艾伦拿着幽灵药剂的配方，想开口却插不了话，只能一脸黑线地站在原地。 他默默开始思考。 是不是随着春天的到来，卡尔和弗恩体内的雄激素、荷尔蒙开始旺盛分泌，准备进入交、配的缓解？艾伦皱着眉，看了眼满是好奇的伊芙。 第17章 少女伊芙之烦恼（2） 伊芙对卡尔和莉娜捣鼓的坩埚很感兴趣，毕竟在这个以白为主体审美的大路上，没有一个姑娘会嫌弃自己的皮肤太白，毛孔太细。 她好奇地看着莉娜和卡尔往坩埚里添加材料，有点想往前走两步。 但身侧忽然一道冷光，像小刀子一样射了一排，伊芙刚伸出的小皮鞋就缩了回来，怯怯地抬头，看着一边呈怨气、冷气放射状态的艾伦。 “艾伦。”伊芙看着那边热烈讨论的莉娜和卡尔，鼓起勇气说，“他们正在做实验，我们去看看吗？” 艾伦的脸，更加黑了，黑得能滴出墨水。 伊芙的小心脏颤了颤，她即刻反省一遍刚才说的话。应该……应该没有问题。伊芙心虚地左看看，右瞧瞧。 对实验有兴趣，是好学的表现。想着，伊芙微微挺起小身板，正视艾伦，想装出一副很有底气的模样，话里的气息却越说越弱，“可以顺便学习一下，增长知识……” 莉娜听到他们在说话，忽然想起这还有两个人，尤其是难、搞的艾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侧头问卡尔，“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艾伦了？要不，我在这儿盯着药剂，你们继续说正事。” 艾伦听了，面色稍晴。暗暗对莉娜懂得看场合，知分寸一事微微表扬，他缓和着抽搐的嘴角，拿着幽灵药剂的方子刚走上前，“卡尔……” 却被卡尔一本正经地打断，“噢不……艾伦只是路过，我们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说着就看向艾伦，言之凿凿，“是吧艾伦，你和伊芙只是恰巧路过我的实验室，进来打声招呼马上就要走了，是吗？” 说着，背对着莉娜冲艾伦悄悄地挤眉弄眼。 艾伦张嘴，想非常诚实地说不是。 卡尔背对莉娜的脸一下凶狠了，目光和看着杀父仇人似的，他要是敢说不是，后果简直是……不认设想。 艾伦合上嘴唇，握着羊皮纸的手都快拧成一团。 卡尔继续瞪他，嘴型张开闭上，不停暗示。 艾伦咬着两排尖锐的小白牙，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是的，我和伊芙只是碰巧路过，顺便来看看卡尔。”那话僵硬别扭得，伊芙的尴尬症都犯了。 卡尔却为此轻松不少，一脸“我说得没错吧”的模样，对莉娜说，“我们继续。” “噢，好的。”莉娜搅拌着坩埚里的东西，卡尔走到她身边，间或跟她聊天说话，连一根草都要一起切。 差不多快做完时，莉娜想起房间里的点心，“我去厨房看看僵尸七号，你一会让艾伦和我们一起吃点心吧。” “好的，辛苦你了莉娜。”卡尔愉悦地看着液面上冒着一个个白色的泡泡，这才想起，自己把老伙伴艾伦晾在那儿许久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 尤其是逼着艾伦替他撒谎。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做人，就应该重色轻友。 卡尔毫无愧疚地想，但还是照着莉娜吩咐的，有些不情愿地询问，“艾伦，僵尸七号烤了饼干，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喝下午茶？” 艾伦的嘴角又开始抽搐了。 “卡尔，饼干已经烤好了。”莉娜从厨房出来，就听卡尔满是惊讶地大声说，“什么？你和伊芙还有事忙？噢……真是太遗憾了，我送你们到门口吧。” 说着，就像撵鸭子一样地推着艾伦和伊芙到门外，艾伦手里还拿着卷成一团的羊皮纸，对他轰人的行为愤愤不满，但还是配合地走出去。 “真抱歉艾伦，今天没有时间招待你们了。”卡尔一点不走心地道歉，“主要是因为……莉娜她难得来我的实验室，不能让她轻易跑了。” 伊芙听着有种诡异的感觉，好像他想就此把莉娜软禁，关在这儿的一样？ 艾伦显然比伊芙更能明白卡尔的点，他看着老伙伴，对他们的行为十分不理解，“你和弗恩一样，也到了发、情的季节？” 眼下明明是春天，伊芙却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一阵阵森寒顺着手指满眼。但又被艾伦直白的发、情弄得脸颊烫烫的，整个人处在冷热交加的状态中。 “是啊。”卡尔就像是热烈的太阳，浑身洋溢着春意，他抬头看天，一脸幻想，“我已经计划好了，三天之内，当然越快越好，如果条件允许，我一会就想和莉娜求爱，大约五天之后跟她提出交、配的要求，七天之内同、居。” 伊芙的三观都受到了冲撞，男女之间的关系进展不应该按着步骤循序渐进？ 求爱之后，要先得到双方家长的许可，然后才能订婚，交换戒指，之后举行婚礼，在神父的祝福下成为，住在一块儿。 艾伦很费解，“你明明三年前才说过，□□小姐将会是你的一生挚爱，为什么突然换了人选？”作为他精挑细选的同伴，实验时最有默契的搭档，他们持续了十多年的友谊，卡尔这十几年来，就和艾伦一样，只把死灵生物当成自己的伴侣。这点上，他们格外默契。 “艾伦……你是一定没有遇见过对的人。”卡尔憧憬道，“自从遇见莉娜后，我每天早晨都会幻想着她的模样【哔哔】，晚上做梦也是和她【哔哔】。她比任何一个死灵的构造都复杂，甚至连我最苦恼的空间魔法都比她难解决，不过为了不让自己因为过度的【哔哔】而【哔哔】，我一定会尽早将她攻克，用各种方式让她不得不答应我的求爱。” “……” “……” 卡尔边说，边一点点地合上门，最后透过那一条门缝露出一只眼睛，“艾伦，你可以先和伊芙小姐去小镇上逛逛，找一个合你心意的死灵仆从，钱先记在我账上，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费。” 听着莫名有些奇怪，好像艾伦是被负心汉抛弃了，而抛弃他的人拍拍屁股，扔出了分手费。 说着，门就被牢牢合上，只剩伊芙极度不安地看着艾伦风云变幻。 …… 熙熙攘攘的库拉罗小镇上，嘈杂而热闹。艾伦烦躁地在一群死灵仆从中左挑右选，就是找不出合心意的。 伊芙被迫在一堆僵尸、骷髅，乱七八糟的死灵中穿梭了整整一天，晚上才和艾伦一起回到旅馆。 经过西街的马西之后，艾伦再也不敢去那个地方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东街的布莱恩旅店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投在墙壁上的场景十分香艳，一个极美的少女，鲜红的嘴唇微微张开，黑色的头发铺散在雪白的大床上，肌肤洁白。 还有一个黑魔法师…… 伊芙的脸都和熟了的螃蟹一样，赶紧闭上眼睛，将脸蛋埋在艾伦的手臂上。 房间的架子上摆满了骷髅，从骷髅嘴巴里发出的声响接连不断，伊芙连忙把耳朵堵住，面红耳赤地建议艾伦，“艾伦，我们换一间房吧。” 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今天早晨，艾伦脱掉睡衣时后背露出的优美线条，比起那个黑魔法师的后背，还要…… 伊芙不敢再胡乱想下去了，摇摇头试图把不该有的想法都甩出去，手心里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珠。 艾伦显然比她冷静，他在骷髅发出的声音中思考片刻，“东街就只有这一家旅馆还有空房。” “那……那我们能不能换一间正常的。”伊芙没见过这样的画面，急忙说，“单人间也好，我可以睡在地上。” 艾伦深沉地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比墙上女人还要艳丽，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地打破伊芙的期许，“现在空余的就只有情侣房。” 因为黑魔法师大多又脏又臭，所以是光棍。 伊芙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无措地指着四周的画面问，“这些……这些都怎么办？” 艾伦轻轻念起咒语，房间四面墙上立刻罩起了围墙似的屏障，将所有画面隔绝在外。 “这样就好了。”艾伦说着就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张巨大的实验桌，心无旁骛地掏出一大堆实验仪器，顺带将卡尔幽灵药剂的配方一起放在桌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回过头看伊芙，对她的茫然很不满，“你还愣着做什么？” “嗯？”伊芙还有点没缓过来。 艾伦用手指敲敲桌子，“过来打杂。” “……” 伊芙站在艾伦身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鸽粉花的汁液好了吗？”因为房间不大，艾伦为了节约空间，和她站得很近。近得伊芙一转身，就能碰到他。 “好……好了。”自从看了某些不好的画面，伊芙就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跳，闻着艾伦身上好闻的气味，都忍不住心荡神怡。 艾伦从她手里接过试管，伊芙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呼吸都快停了。 “汁液太浓稠了，加200毫升的水稀释。”艾伦把试管重新递还给她，继续在那些伊芙不懂的仪器里摆来摆去。 “好。”伊芙把汁液倒进烧杯，然后往量筒里加水，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墙上的画面，手不停地颤抖。 在第十二次把水漏在外面后，艾伦打断了她，“你今天心不在焉。” “对不起。”伊芙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低头等着艾伦的教训。 可等了很久，并没等来艾伦一贯的说教，只问，“是不是饿了？” “嗯？”伊芙看他，很奇怪。 艾伦放下手里的仪器，别过头，像是不大情愿地，“我们去吃东西。” “！！！！” …… “这些都吃了。”艾伦板着一张脸，把伊芙挑出来的青椒重新放进她的碗里，“不许挑食。” 自己的天敌又重新回来了，伊芙只能眼巴巴地望向艾伦，偷偷地把盘子里的青椒再扔出去，“可不可以不要……？” 艾伦分解牛排的动作都停了，目光充满压迫性，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吃了。” 伊芙像泄了气的气球，只能用叉子叉起青椒，将一个小角放进自己的嘴里，不情愿地咬着。 “嗨伙计，又是你们？”伊芙顺着声音看去，竟是今早遇见的吸血鬼先生！ 第18章 首次吸血（伪） 艾伦对他的到来同样讶异，更多的是带了一丝警觉。 于是他默默低下头，顺着血管割下最后一刀。 “噢伙计，顺着血管切割，真是纯熟的技巧。”吸血鬼先生微微笑道，他手里也端着一块牛排，坐到了伊芙旁边，“没有充足的解剖学知识做支撑，以及强大的感知能力，是很难做到这点。” 兴许是刚刚饱餐一顿的缘故，他比白天的时候气色好一些，嗓音也不像老旧的废车，而是红酒一样醇厚。 艾伦没有理他，默默吃着盘子里的东西。 而吸血鬼先生边上的伊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作为人类，她还是对吸血生物百般忌惮，生怕他突然咬住自己的脖子…… 她僵硬地拿着刀叉，一点一点地切着青椒。连那位吸血鬼先生喝饮料的动作，都能让她肾上腺激素疯狂地分泌，全身的器官和细胞迅速进入应激状态。 “这位小姐，其实你不必感到害怕。”吸血鬼先生顺着血管切下，他冲伊芙友善一笑，刀插、入牛排，沁出丝丝血迹，“虽然人血十分美味，但我已经有了伴侣，要是我喝了除她以外任何雌性的血，哪怕是一只母猪，我都会被撕成七块。” 伊芙虚虚地微笑。 那位吸血鬼先生似乎很有跟她交流的*，“更何况，我们血族是不会随便动其他人的点心，这就好像两个人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咬着一块牛排吃，实在太不干净了。” “您说得是。”可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块可以吃的牛排。赤红的眼睛上下打量，好像在找主动脉。 终于在把青椒全部切成细细碎碎的和肉末一样的青椒泥后，伊芙慢慢开始吃，一次就弄一点点儿塞进嘴里，小口咀嚼。 “库拉罗小镇似乎很热闹。”静静的桌上，不甘寂寞的吸血鬼先生又开始了，“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小镇有这么多人。” “先生，你大概不知道吧。”服务员把两杯库拉罗树脂血放在桌上，“我听说，有一位奥托的黑魔法师在迦瑞皇宫里抓人去做实验，连一位男爵夫人都跟着遭了殃。所以迦瑞的士兵正在全国范围内搜寻这名黑魔法师。库拉罗小镇是迦瑞境内少有的黑魔法小镇，相对比其它地方更加安全，所以很多黑魔法师都来这边寻求庇护。” “那些黑魔法师为什么要躲藏？如果他并没有犯事，身正不怕影子斜，皇室和教会都不会将事情归到他们身上。”伊芙吃青椒的动作停住，有些不明白。 “这位小姐，您真是……天真。”服务员解释道，“并不是不犯事就安全了。迦瑞是大路上对黑魔法容忍度最低的国家，所以在一些城镇，至今还残余着十分鲜明的，对黑魔法严重排斥的情绪。据我所知，这件事之后，有几个城镇的分教会在广场上烧死了共计一百多名黑魔法师，罪名就是试图谋杀普通的市民。” 伊芙还没接话，艾伦咻地从她对面消失，伊芙立刻被人揽着肩膀，从椅子上捞起按进披风里。 一切太过突然，面前的画面迅速飞闪，伊芙只来得及听见一声惨叫，和冰块碎裂的咔嚓声，就只能看见艾伦黑漆漆的袍子。 “噢，可怜的孩子。”吸血鬼先生发出一声哀叹，跟着放下刀叉。 伊芙看不见艾伦的身后，但隐隐有所预感，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十分危险的事。 “今天晚上，似乎不□□全。”伊芙一头金发如瀑，唇如血嫣红，乖巧地贴在他胸前，艾伦像抱着一个小女孩，他淡淡地看向一边，像是来找茬的“人”。 伊芙偷偷把手环在艾伦腰间寻求保护，艾伦微微僵硬，却没拒绝。 “这是怎么了？”吸血鬼先生走到他们身边，面前有几个人类吸血鬼。他感叹一声，“真是造孽。” 他们是被伊芙的味道引诱而来，处、女的鲜血，实在太过甜美，在库拉罗小镇也是极为珍稀的存在。 艾伦睥睨着它们，黑色的眼眸鹰隼般狠锐，仿佛并没有当作太大的麻烦。 “让我来处理吧。”那位吸血鬼先生走到他们前面，他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只是轻轻一挥，面前的人类吸血鬼就全部变成一团散沙，飘在地上。 他重新收回伞，很是感慨地看着艾伦，“血族无法生育，如今唯一扩大种族的方式，就只有将人类变成低等血族，也就是所谓吸血鬼的方式。对于这种现象，我发自内心的感到遗憾。” “您与其遗憾，还不如去寻找改善种族生存的方式。”艾伦丝毫不为所动，他轻轻拍着伊芙的后背，不冷不热地对着吸血鬼先生道，“甚至比和我站在这儿，互相浪费时间的方式要好。” “您说得对，盲目的遗憾远远不如行动和实践来得有效。”吸血鬼先生赞同道，却接着话锋一转，有些意味深长，“不过我站在这儿，和您说这么一番话，未必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艾伦搂紧了伊芙，吸血鬼先生锐利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的内心，他和艾伦对视片刻，忽然温和一笑，“您的女朋友似乎受到了惊吓，眼下天色不早，快带她回去休息吧。” 结果是不欢而散。 艾伦牵着伊芙回到房间后，就走到实验台前，准备继续刚才的实验。 伊芙默契地走到艾伦身边，刚拿起小刀，切碎苜蓿花。 艾听着悦耳的切碎声，将火调大，直到耳边“啪嗒”一声，刀掉在地上。他转过头，刚想指责伊芙，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 伊芙正用手捂住脖子，细嫩的脖子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小刀，艳丽的血液缓缓流出，很痛苦的模样。 “把手拿开。”艾伦将她的手扯落，可少了遮挡，发自脖颈的香甜味道顺着空气弥散，不停地往艾伦的鼻腔蔓延，刺激着嗅细胞，信号甚至一路传导到了中枢大脑。 他的胸腔立即燃起一小团火，烧灼着喉咙，愈发干涩。 艾伦用力压抑住内心的悸动，大致查看了伤势，“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害到动脉。” “可是好疼。”伊芙蹙起眉柳叶似的眉毛，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我分明没有被什么割到，怎么突然……突然就破了。” 甜腻的气息愈发浓烈，艾伦深呼吸，告诉自己要远离她，于是转过身，试图离开香甜的诱惑。 可鲜血的味道，就像一双手，撩拨着他的大脑潜意识。 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又涌上了心头，两股力量在从两边撕扯他的身体，艾伦的双眸一瞬变得赤红。他咬着牙，五指成拳，汗水从发丝滚落到脖颈和身上，每一滴都是极尽的忍耐。 脚步最终出卖了他，他一点点靠近伊芙，逼得不明所以的伊芙下意识地往后退，像受惊的小白兔，身子都贴上了身后的柱子。 “艾伦……你怎么了？”伊芙有些害怕，艾伦的眼底夹杂着戾气，和他上次旧伤复发时很像。 她刚想问他需不需要找医生看看，下个瞬间被艾伦握细嫩的手腕，有力的手臂轻轻一扯，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艾伦？”伊芙难以置信，吐吸之间，尽是他身上好闻的草木清香，雪白的脸颊两侧浮起两朵红云。 后腰搭上有有力的手臂，肌肤散出滚烫的气息，将伊芙烫得背部发热。 伊芙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秒，脖子上就是一片濡湿。 她清澈的双眼瞬间睁大，怔怔地凝着对面的墙壁。手里握着的，准备用来止血的帕子飘飘落落，飘飘落落，落在地上。 如洁白的雪中盛开着一朵火红的梅花。 艾伦一手揽着微微一折就能断掉的纤细腰肢，一手扶着伊芙的后脑，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他的舌尖。 温热的舌头轻轻舔着割开的伤口，那样的酥麻和滚烫，从神经末梢一路传到她的身体里，伊芙水润的眸子无神地睁着，连聚焦都失去了，娇俏的脸涨得通红，想推他却浑身乏力。 舌尖刚将渗出的鲜血舔去，又有细细密密的血珠子浮出，艾伦一遍遍地吸走，乐此不疲。 大脑缺氧的伊芙紧张得透不过气，她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双脚发软，软成一滩泥，轻飘飘地朝后倒，摔在一片柔软上。 绯红的液滴从伤口滑落，洁白的肌肤在黑色床单的衬托下，产生剧烈的视觉刺激。他的舌尖顺着血液流动的印迹，一点点往上，沿着绯红的河流，最终来到伤口。 他的喉结滚动，紧紧抱着伊芙柔软的身体，将双唇慢慢覆盖在伤口上，吮吸两下，留下一圈暧、昧的痕迹。 “疼吗？”艾伦的嗓音带着点低沉沙哑，却诱、惑得让人心颤。 伊芙点头，又摇头，小手去推他，“放开我。” “我帮你疗伤。”艾伦低喃，温柔得像诱哄，大掌却圈住她的手腕被压制在枕头两侧。 纯黑的大床塌陷下去一大块，深深陷着一男一女。艾伦修长有力的长腿困住伊芙纤细洁白的双腿，纹丝不动，伊芙只能在迷糊间感觉到血液在流失，“艾伦，你松开我。” 可艾伦将她紧紧压进床垫，如露出獠牙和利爪的饿狼一般霸道，像蚂蟥一样吸吮着香甜的血液。 第19章 好想咬一口 伊芙浑身酥麻，恍恍惚惚失去了意识。 艾伦吮、吸着伊芙雪白的肌肤，直到那伤口再流不出鲜血后，将凉薄的嘴唇贴在颈动脉边上，仿佛触到了温热的血液，汩汩流淌。 他随手扯过被子，挨着伊芙的脖子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伊芙躺在一片柔软的粉色中，床头的冰灯安静烧着香脂，晕出柔和的暖光。 “伊芙小姐，您醒了？”伊芙起身揉着昏沉沉的脑袋，听到声响，才注意到床边的人偶艾米丽。艾米丽欢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我现在就去通知乔娜小姐，她对您的身体很是关心。” 艾米丽还不等伊芙说完话，就小跑着出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融融朝气。 艾米丽消失不一会，伊芙还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处境，乔娜就出现在房门口，她走到伊芙的床边坐下，关切问，“你还好吗？” 伊芙轻轻点点头，尽管她的脑袋依旧有些晕眩。但隐隐约约记得，清醒前，他们还在库罗拉小镇东街的旅馆里，艾伦他…… “乔娜，艾伦呢？”长期的依赖让伊芙下意识发问，眸光轻轻流转，“是他带我回来的吗？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这……乔娜不知如何接话，她和艾伦回来的时候确实把他们吓坏了。 当时艾伦抱着伊芙出现在城堡里，伊芙的裙子上沾着几丝干涸的血迹，头发微微散乱，脑袋贴着艾伦的胸膛，柔若无骨的样子让乔娜以为她遭遇了不测。 但这个想法随即被否定了，能在艾伦眼皮子底下动手的人，整个大陆加起来不超过十个。 就这么十个，和伊芙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平白无故怎么会找上她？乔娜凑近伊芙想查看她的伤势，结果在发丝遮掩的脖颈处发现细细密密的吻、痕，如扰扰红云，暧昧旖旎，她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扭过头看向弗恩，弗恩同样震惊，二人相视一看，成功地想歪了。 “就在昨天，艾伦把你抱回了香德尔堡。”乔娜说。 “艾伦？”伊芙怀疑地看着乔娜，“不是德西吗？” “……”乔娜语塞半秒，有些奇怪，“就是艾伦，你为什么认为是德西？” “早先在库拉罗森林，他就一直让德西抱我。”伊芙解释。 “太没有绅士风度，真太不体贴。”乔娜吐槽是一码事，出于各种因素，还是要帮艾伦说好话，“那会你们才刚认识，不想有过多肌肤接触也是情有可原。但这一趟不一样，我亲眼见着了，的的确确是他抱着你回来，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艾伦如此关心女孩子。伊芙，快跟我说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 乔娜虽然认定，伊芙那裙子上的鲜血是她和艾伦初、夜后留下的，但还是想从伊芙口里套出点话。 “发展……乔娜，你说哪方面的发展？”伊芙越听越困惑，水灵灵的大眼睛迷糊地看着乔娜，像迷路的小羊羔。 乔娜被她看得口干舌燥，突然明白艾伦怎么会被她破了封存几十年的处、男、身，对着这样的尤物，是个男人就把持不住。 “自然是感情方面了，亲爱的。”乔娜咽了口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你们不是男女朋友了吗？” 这回换伊芙受惊吓了，她诧异地看着乔娜，迅速摇头和艾伦撇清关系，“不，并不是。”嘴上这么说，软绵绵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点说不出的低落、不甘心，“我只是他的学徒……并不是女朋友。” “学徒？”乔娜不敢相信，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怎么会只是学徒？她隐约听出伊芙的难过，试图加以开导，“亲爱的，你怎么会认为，艾伦只把你当学徒？他分明是喜欢你的。” “我不知道。”伊芙不敢相信乔娜的说辞，迷茫的样子让乔娜忍不住质疑自己的取向。 “没事，你一点点告诉我。”她像知心姐姐一样耐心，“我和艾伦一起长大，他的想法我都能猜个*不离十。你先跟我说，你觉得艾伦对你是什么感觉？“ 伊芙从小就是被人捧着花赞美的小公主，被父母保护在高高、森严的象牙塔里，干净而单纯。艾伦的事她憋了很久，终于有一个倾诉的途径，就毫无保留，且语无伦次地说，“我也不知道，每次碰到危险，他都会第一时间挡在我面前；回来前的晚上，他还……所以我偶尔觉得，他兴许是喜欢我的。但更多的时候，他都冷冰冰不搭理，好像很反感和我触碰。在库拉罗森林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都要戴好几层手套。” 伊芙想到就有些委屈，她从没这么被嫌弃过。 乔娜无语片刻。 她原先想的是，如果伊芙能和艾伦在一起，艾伦放在弗恩身上的注意就能得到转移，这样一来，弗恩就能继续呆在自己的城堡里，替她做各式美味的菜肴。 “那只是因为艾伦不会处理感情问题，并不是不喜欢你。”乔娜宽慰伊芙，“他长这么大，几乎不跟姑娘家说话，也不会跟姑娘家打交道，快把他母亲都急死了。” 伊芙像是有点松动，乔娜拉过她的手放进自己手心里，真诚地看着伊芙，“亲爱的，相信我，他既然对你做了那些事，定然是喜欢你的表现，只是需要时间理清感情罢了。你再告诉我，你喜欢艾伦吗？” 伊芙的脸色渐渐泛出潮红，她捏着床单，如桃花般妩媚。乔娜等了很久，才看见伊芙慢动作一样点头，很是羞赧，“嗯。” “别怕亲爱的。”乔娜笑了，她靠得离伊芙更近些，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和她母后一样柔和，“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要是算辈分的话，我还是艾伦的阿姨。” 伊芙瞪大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嗯。”乔娜认真道，“就是这样，所以嘛……我还不了解自己的小侄子？他是喜欢你的，就是木讷死板了一些。” “乔娜小姐，弗恩先生已经准备好晚饭了。”艾米丽推开门，活泼地走到床边上，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艾伦先生也过来了，他来探望伊芙小姐。” 乔娜鼓励地拍拍伊芙的肩膀，悄声在她耳边说，“勇敢点，嗯？” 对上乔娜满是怂恿的眼睛，伊芙犹豫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复。 乔娜欣慰地站起身，和艾伦打了声招呼后，就和艾米丽一起下楼去，临走时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 乔娜一走，伊芙就低着头，像面对老师的拘谨学生，双手交叉在被面。 艾伦淡淡盯着她，好半晌才问，“好些吗？” “嗯。”伊芙小鸡啄米般点头，她抬头，刚和艾伦的目光一碰，就像被什么烫着了，迅速垂下去，本身就红透的小脸更是热了几分。 “好。”艾伦也不知道说什么，伊芙垂下的脑袋下白皙的脖颈，原先的血痕已经消失，只残余着玫瑰色的花瓣。 来自血液的冲动让艾伦的胸膛发热，他盯着那截颈子。 方才四目相交时，伊芙雾蒙蒙眼里满是迷茫，玫瑰花瓣的红唇微微嘟起，配着白皙脖颈上胭脂色的吻、痕，更显得清纯妩媚。 明明不好看的脸却让他想把她压、在床、上，用力咬下去，将牙齿插、入纤细的血管，用她的血液来缓解燥、热。 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伊芙，仿佛暗夜中神出鬼没的狼群，危险至极。 艾伦压制住躁动，将不好的念头排出大脑后极为克制地转过身，“该吃饭了。” 第20章 我没有偷看你 香德尔堡里的一切还是和他们离开前一样，弗恩、乔娜不满归不满，但艾伦出走的日子里，气也消得差不多。 所以这两天，伊芙除了陪艾伦做实验，就是在花园里打理乔娜养的珍稀玫瑰。 只是乔娜总是用“痴、汉”的眼神盯着她看，看得伊芙格外尴尬。如果艾伦这么看她的话，她兴许会高兴一些。 现在，她正坐在镜子前。乔娜着迷地抚摸伊芙顺滑的头发，从发根到末梢，像柔韧的金色丝线。 “真好看。”乔娜禁不住赞叹，伊芙被她“痴、汉”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只能微微低着头，清澈的双眼中汪着一股水，“谢谢你，乔娜。” “我是真的喜欢。”乔娜爱不释手，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 她瞧着镜子里毫无防备的伊芙，偷偷按住发根，嘴里念了个幻术。趁着伊芙迷茫的间隙迅速拔下几根金发，藏进自己的口袋，再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捧着那头长发不住赞叹。 “亲爱的，这真适合你。”出于小小的愧疚，乔娜从盒子里取出她用一个人偶换来的项链戴到伊芙的脖子上。项链上镶嵌的红宝石像血液一样鲜红，精巧的切割技术让它在柔光照射下折出晶莹剔透的瑰丽。 “这……太贵重了。”伊芙见过不少稀奇宝贝，自然能猜出它的价格。她想摘下，毕竟从她和乔娜的关系看，还不适合收这么昂贵的珍宝。但被乔娜拦下了，她将伊芙的秀发放下，如金色的锦缎铺开，“就当是我提前送给侄媳妇的见面礼。” 那声“侄媳妇”让伊芙双颊染上迷人的绯红，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十指交叠在一起，透露出主人纠结的心理。伊芙细细的柳叶眉微微蹙起，“但是艾伦他……” “别再但是啦，伊芙。”乔娜打断她，拉着伊芙起来，拍拍她的肩鼓励说，“就算不看艾伦怎么想，喜欢就得勇敢些，不是吗？不要顾虑太多，尝试总比傻傻地停在原地要好。何况我都说了多少次，艾伦对你绝对不是没有感觉，你怎么总不相信。” “嗯……”伊芙将信将疑地点头。 “对了，艾米丽跟我说，艾伦今天一整天都在房间里，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乔娜想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他虽然不需要过多的进食，但我让弗恩替他准备了一份，你一会送过去吧。” …… 艾伦结束了冷水的浇淋，用宽大的白色浴巾围住腰间就走出浴室，他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脑海中回荡起那位吸血鬼先生在离开前跟他单独的精神力交流，“虽然你没有獠牙，没有被血族咬过变成初拥，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得到，你身体里有一股高贵的血族血液，你难道不好奇，这是为什么？” 艾伦攥起拳，冷哼一声不回答，他自然是知道的。 吸血鬼先生淡淡一笑，勾起的唇角充满玩味，“血族的血液试图吞噬代替人类血液去流动。如果不狠下心做一个决定，那你的的痛苦将永远、不断，并且会一遍遍循环往复。而我，恰好能够帮你。” “不必了。”艾伦当时揽着伊芙，直接走开了。 但隔着一段距离，吸血鬼先生依旧将他的话语透过精神力传过来，“你怀里的小东西看着很甜美，你很想咬她吧？” 艾伦回过头，吸血鬼先生站得像个英伦审绅士，却说着极度邪、恶的话语，“只要尝过了，就一定戒不掉，我跟我夫人就是这样。我相信，你会很喜欢她的味道。” 艾伦烦躁地将擦头发的毛巾丢到一边，虽然是初春，但不带温度的水还是冰凉入骨。就是这样冷的水也缓解不了他血液里滚动的燥热和冲动。 他想起在库拉罗小镇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压着伊芙的场景。那样甘甜的血液从她的伤口流入雪白的齿间，刺激着所有的味蕾愉悦地起舞，舒畅的感觉从喉咙侵入到大脑深处，遍布全身。 如果不是他最后克制住，也许伊芙就会成为干尸。 艾伦短暂的二十五年人生中，第一次涌现出这样深厚的失控感，毫无疑问，他讨厌任何脱离控制的事物。 尤其是每天，伊芙站在他身边做实验。他就忍不住想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按在桌子边上，或者墙边，狠狠咬住她的脖子。 但是一次很好的实验机会，不是吗？艾伦逼着自己冷静，用宽慰的心想，他在自我控制方面一向引以为傲。 吸血鬼先生的话又激起他天生的逆反心理，别人越是说他做不到，就非得做出来不可。 房门被敲响了，艾伦站起身，有些不耐烦地打开，一瞬间，一股浓郁而香甜的气息扑面袭来。 不是食物，而是……人。 被乔娜仔细打扮好的伊芙站在门前，她端着弗恩做好的通心粉，有些局促不安地低着头，一遍遍演练要怎么和艾伦打招呼，问候。 然而门一开，伊芙什么话都不记得了，她的视线刚触到艾伦，水晶般的眼微微立刻闪烁，面红耳燥地挪开。 然后，再偷偷地挪回去。 艾伦刚洗完澡，水珠子顺着优美结实的肌肉缓缓拖动，一颗一颗朝下滚进雪白的浴巾里。 伊芙大大地咽了口水，属于她内心深深处，鲜少被唤醒的少女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艾伦也在看她，只是，他比伊芙高，所以伊芙只能看见他的胸膛，而艾伦却紧紧盯着那截白嫩嫩的脖子。 这么纤细，他轻轻一折，就能断了。而雪白肌肤下流动的温热血管，不停散发着迷人的气味，他深深地呼吸，却吸进来更多香甜的味道，诱、惑着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来做什么？”艾伦还是率先打破两个心怀鬼胎的沉默，冷冷地看着伊芙。 “我来给你送晚饭。”伊芙终于回过神，将手里的食物举了举，表示她此行的目的，“乔娜说你一天没吃饭了，就让弗恩做了一些。” 噢，是的，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思考要怎么把那些该死的血族血液赶出去。所以在闻到食物香气的时候这么忍不住，艾伦侥幸而天真地想。 “放在我桌上。” “嗯。”伊芙将餐盘放在一边的桌上，和艾伦一起坐下。 他还只围着浴巾，头发上的水珠陆陆续续地滴在身上，让伊芙想看又不敢看，只好说，“艾伦，你不穿身衣服吗？会生病的。” “不会。”艾伦吃着弗恩做的食物，微微皱眉，盐放多了，烹调的火候也不对，一看就是马马虎虎随便应付的。这个没有救的学徒，艾伦解释道，“房间太热了。” 是你的心太燥热了。 伊芙毫无所觉地，迷迷糊糊地点头，好像真相信了他的说辞，完全符合色令智昏一词。 少女心满满的伊芙凝视着艾伦的脸，不敢看别的地方，可光是注视艾伦的侧脸，她就已经紧张得无从言语。 五官雕刻般棱角分明，英挺的鼻梁，锐利深邃的双眼，尽管没有看着她，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通心粉，照样在伊芙心里掀起波澜。尤其是嘴唇张开闭合间，让她不断在脑海中回想出那天晚上，贴在自己颈部的酥、麻感。 以及，被艾伦紧紧搂着的心跳加速。 怎么能……这么秀色可餐。伊芙出神地花痴着。 她还天真地，单纯地以为那天晚上，艾伦是在用特殊的方法帮她疗伤。毕竟醒来的时候，原来刀绞一般的疼痛消失了，连伤口都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被一道明晃晃的视线长时间缠绕，素来警觉的艾伦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伊芙没有攻击性，就一直由她看。然而盯久了还是会不自在，何况伊芙是他最近心烦的来源之一，艾伦不耐烦地放下叉子，蹙眉质问，“看够了吗？” “没，还没有……”神游天外的伊芙下意识地做出了最诚实的回答，可一说完，就发现不对，她刚才说了什么！ 认识到错误，伊芙的脸涨得通红，试图补救一下，于是点头说，“嗯……已经看够了……” 艾伦的神色微变。 伊芙又发现不对，立刻摇头，双颊和她胸前的红宝石一样红，艳丽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脖颈，她拼命摆手，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我没有看你，我在……我刚才在发呆。” 生怕艾伦不相信，伊芙不停解释，晶亮清澈的双眼左看看，右转转，转来转去，心虚地不知往哪看，“我真的，真的在发呆。绝对没有偷看你。” 鬼才信。 艾伦扭过头，显然没相信她那些胡扯的说辞。 因为紧张，伊芙的血液流得更快。通红的脸，还有脖颈，都蒸腾出热烫的气温。甚至她的吐吸间，都混杂着清甜的血气。 盘子里的通心粉明明吃完了，艾伦却觉得，自己更饿了一些。 第21章 不要浪费了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艾伦决定尝试那些没营养的心理书上写的方法之一，就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的事物上，尤其是一些为他所热爱的事情。 于是他披上浴袍，打开房间里的一扇门，直接通到里面实验室。再习惯性地使唤身后没弄清情况的伊芙，“把黑鲛人的血液分离出血清，装进小烧杯里。” “……” 一般情况下，只要艾伦用各种动物的鲜血，植物的汁液构造魔法阵，她就能撑着脑袋，安安静静在旁边看着。 然而今天，艾伦特别喜欢使唤她。 有些事，分明他自己就能做，非要她做。伊芙拿着手里的小刀，心不在焉地在一株小花的根茎上割开裂口，墨绿色汁液像血液汩汩流出。 小瓷碟里，汁液慢慢汇聚，伊芙的目光却全在艾伦身上。 他抿着唇，修长的五指正握着洁白的鹅毛笔，一笔笔勾画出复杂的魔法阵，格外专注。 伊芙偷看了一眼，就放弃了哪怕掉光头发也看不懂内容，望向艾伦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拜。他认真的侧影真的非常……非常好看。 伊芙小悸动一下，低下头冷静片刻，又再抬起，循环往复。 “还没好吗？”艾伦画完最后一笔，发现小瓷碟里的汁液已经没了。 伊芙完全然忘记自己的右手还拿着瓷碟，反应过来后，发现汁液已经漫开来，黏黏的液体沾在她手上，有一种诡异的触感，就像毛毛虫趴在手心里一样。 “啊。”伊芙叫了一声，刚想把左手的手术刀放下去把花茎上的破口堵住再将手上的液体擦干，却在手忙脚乱间把右手手指割破了。 疼痛迫使她双手一松，小瓷碟直直地滚落在地，“啪嗒”一声，摔破了一个小角。 艾伦被刺耳的声音惹得嘴角一抽，笨手笨脚的，他转过头，没好气道，“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伊芙用小手帕将自己的伤口包裹起来，就像碰坏花瓶的猫咪，小心地抬起眼，眨巴眨巴，忧心惴惴地看着“主人”。 “这已经是第十七次砸坏东西了。”艾伦显然十分不高兴，并决定好好惩罚伊芙的粗心。尤其是她的血气在空气里弥散，格外香甜。 罪加一等，艾伦望着乖乖认错的伊芙，冷笑一声，“回去把《黑心魔法师的实验要领》抄写十遍，《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抄写十遍，五天之内抄完，这五天都不要进我房间。” 伊芙听他说完，脑海里想起那两本厚厚的牛皮书，眼里的雾气更加湿润，加起来二十遍，她得变成章鱼用十只手一起抄才行啊，“太多了，五天根本抄不完。” “那各二十遍。” “少一点好不好？”伊芙可怜巴巴的，试图协商。 “四十遍。”血香味更浓了。 “还是十遍吧……”伊芙像秋霜打过的菜叶，恹恹的，没有精神。 艾伦心里忽然豁然舒畅，总算不是他一个人受折磨。 “那艾伦……” “什么事？” “我可以拿些治疗伤口的魔药吗？”伊芙的手指被大咧咧地划开一道，好歹要先把伤止住了，再去抄书啊。 艾伦看向她滴着血的手指，已经把手帕给染红了，伊芙正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停鼓起腮帮子吹气。 一呼气，清甜的血气卷裹而出，他的脚步根本不受控制。 面前一道阴影笼罩，伊芙抬起头，就看见*oss艾伦诡异地瞧着自己，不说话。难道他这么生气吗？虽然这些天，砸烂的东西确实有点多。 伊芙涌起一股子委屈，下一秒，手帕被扯开，手指被艾伦拉着放到眼前。 “很痛？” “嗯。”伊芙点头，没了手帕遮挡，血直接流下来。 他黑色的瞳孔泛红，唇瓣轻轻触在嫩白的指尖上，拉着它慢慢地滑过冰凉的嘴唇，再用力含进嘴里。 伊芙：“！！！！！！！！！！！！！” 温热的舌头触到伤口，顺着刀口子舔舐，好像有一窝的蚂蚁在爬，止不住的□□。伊芙忍不住呜咽一声想把手指缩回去。 艾伦察觉到她的意图，按住她的手腕不容抗拒地拉她靠得更近。 美其名曰的“疗伤”结束，伤口渐渐愈合后，艾伦依旧含着她的手指，时不时用牙齿用力咬了一下，再一下，伊芙轻微的反抗全部遭到了无视直到…… “艾伦？！你们在做什么？”打开房门的乔娜惊讶地叫出声。原谅她只是想找伊芙再拔几根头发，把刚才失败的人偶实验继续下去，却意外发现了这样一幕。 天哪，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艾伦赤红的眼眸渐渐恢复正常，他一松开伊芙的手，伊芙就提着蓬蓬裙，看也不看他，通红着小脸跑出房门，什么话都没说就“砰”地关上门。 乔娜丝毫没有为自己撞破什么而感到愧疚。她走到艾伦身边，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根伊芙留下的金发。 “很好的样本。”乔娜自顾自地说，准备继续进行她的人偶实验。 然而，艾伦盯着她手里的金发，目光微冷，一根骨刺射、出，直接打向乔娜的手背。乔娜因为疼痛松开手，伊芙的头发就落进艾伦的掌心。 “你在做什么？”乔娜愤愤地看着到手的金发被人抢走，十分不满。 “你在做什么？”艾伦冷声质问，“不和弗恩一起去逗那群满地乱跑的大肥鸭，跑过来打扰我做实验。卡米拉，你真是越来越闲得慌了。” 时间怎会有如此无理取闹之人。 乔娜懒得再和艾伦争辩，不就是一根头发，她再去伊芙头上拔两根就好。 乔娜刚想愤怒地摔门走人，却注意到艾伦的眼眸，里面的赤红已经淡了，却还残余着一圈红晕，她怔怔地停住步子，“艾伦，你的伤……复发了？” 艾伦站在那儿，身姿有些僵硬，好一会，才不冷不热地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药剂还没有配好吗？” “还差一些。”艾伦说的眼睛掩在碎发中，看不清神色，“等东西集齐就好。” “那你和伊芙？”乔娜跺跺脚，忽然想到了他们从库拉罗小镇回来时，伊芙虚弱的身体和沾血的裙子，尤其是脖颈旁侧的吻痕，着急地追问，“那你发病时，有没有咬她？” “没有。”艾伦觉得自己并没说错，他没有獠牙，不存在咬不咬的问题。还是不想和乔娜说话，开口赶人，“出去，我还要做实验没功夫和你聊人生。” 乔娜还想再追问，艾伦已经拎起她的胳膊扔出了房门。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乔娜狠狠地踹了门一脚，“艾伦，这是我家，你给我打开门。” 说着还不解气，又踹一脚，里面的人没理她。乔娜踹完第三脚，就去找软柿子伊芙捏。 “亲爱的，真不好意思在睡前打扰你。”乔娜“歉疚”地推开房门，在伊芙床边坐下。 伊芙刚刚沐浴完，浴室的蒸汽成为她掩盖脸红的最好借口。 “并没有，乔娜。”伊芙和她挨着坐下，装作没有发生刚才一幕的杨紫，“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噢，是这样。你也知道，我是艾伦的阿姨，作为长辈，关心晚辈是应该的，有一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问你，你能如实告诉我吗？”乔娜严肃的表情一下带动了伊芙，仿佛真的有十分重要的大事。 伊芙点点头。 “谢谢你亲爱的。是这样，艾伦抱着你从库拉罗小镇回来的晚上，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上、床了？”乔娜在大脑词库中搜寻了半天，就是没想出个文雅的说法。 伊芙连忙否认，“并……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亲爱的，你不用害羞，如果是真的。我一定会如实告诉艾伦的母亲，身为一个男士，如果连这么一点责任感和羞耻心都没有，实在是应该被塞回去重新塑造。”乔娜正义凛然道，“别害怕，有什么事阿姨会替你做主的。” “可是……真的没有。”伊芙虽然还是第一次，但也多多少少听夏莉科普过，她那天晚上虽然晕倒了，但醒来后根本没有那样的感觉，“你怎么会觉得，我和艾伦……嗯，那样了？” “没有吗？那他抱着你回来时，你裙子上的血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处、女血沾在上面？”乔娜紧追不放。 “并不是。”伊芙红着脸解释，“那天晚上回宾馆，我的脖子突然伤着了，也许是脖子里的血滴在裙子上，不是因为和艾伦……”她看着乔娜，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乔娜却像发现猎物的猎人，狠狠射、出弓箭前的紧张和焦虑，“艾伦呢？他有没有咬……舔你的脖子？” “啊？”被猜出心事的伊芙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怎么知道的，是艾伦说的吗？他只是帮我疗伤，没有做其他的，乔娜你不要误会。” 知道答案的乔娜愣愣地坐在床上，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回放“惨了，惨了，竟然真吸过血了。” 第22章 小别【新加了1000字】 第一天抄书，伊芙的右手……就接近超负荷的状态，然而《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一遍都没抄完。 伊芙捏着酸痛的手，看着厚厚的能砸死人的两本书，内心深处蹿出一个侥幸的念头，艾伦兴许……只是说气话，这么厚的书，她哪怕不眠不休地抄五天，也未必能写完。 何况他……伊芙摸着自己被划伤的手指，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就抱着自己的脑袋埋在厚厚的书页里来回蹭蹭，晕热的脸颊感染了冰凉的书页。 少女心思总是春。 怀着这个想法，伊芙在第二天鼓起勇气，反复踌躇着来到艾伦的房门口，东看看，西望望。 刚被艾伦嫌弃出房门的德西看见伊芙，友好地报以微笑，并不因为自己主人的烦躁而失去耐性和温和，“早安，伊芙小姐。” 没睡好的伊芙脚下轻飘飘，一步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而心里更加虚软：“早安，德西。” 德西和绅士一样弯腰鞠躬，若他不是个骷髅，这个动作是极标准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伊芙后背一凉，“伊芙小姐，主人交代您的《黑心魔法师的实验要领》十遍，《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十遍，您这么快就抄完了？在没有运用魔法的情况下，这简直是奇迹一般的速度。” “……”伊芙的最后疑似小侥幸破碎了，默默地低下头，“还没有。” “那真是遗憾，您得继续努力。” 里面正因为想吸血而燥热难、耐的艾伦打开门，他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头发梳得井井有条，握着的手术刀泛出冷光。 伊芙小心脏一紧。 “抄完了？”冷飕飕。 “还差一些……” “差多少？”烦躁。 “大概，大概还有十九遍。”伊芙不敢看艾伦的表情，头都要埋在手腕里了。 艾伦神情看着不耐烦，由内而外散发出浓浓的暴躁，“你抄书的速度简直和蜗牛爬行一样，慢到了一种极致。” “可是……” “可是什么？”艾伦冷声打断，“回去把书抄完，一本加十遍。” “是。”被嫌弃的伊芙默默走回房间，欲哭无泪地捧起《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跟鹅毛笔。 而那边，在伊芙离开后没多久，刚从猫头鹰那儿收到奥托信件的乔娜无视了门口好言好语劝阻的德西，一脚踹开艾伦的房门，手里拿着羊皮纸直接扔到他桌上，开门见山道，“我父亲写信来了。” “噢。”艾伦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看着乔娜，话语里不带感情，“所以呢？” “那个黑魔法师已经在逃往奥托的路上被教会抓住，所以迦瑞和奥托之间的关卡全部被撤销，我们明天就可以启程返回王都。” “我的计划里，并没有在王停留这一项。”艾伦淡淡瞥她一眼，将羊皮纸揉成团，扔到一边的废纸堆。 乔娜十分“同情”地看着他，带着点儿爱怜味道，“很遗憾，艾伦，你可能无法选择，因为这是长老院让你父王发来的命令，即刻召艾伦公爵返回王都。你大概马上就能收到了。” 艾伦狠狠地咬牙，“长老院知道了什么？” “我并不清楚，不过长老们的眼睛向来遍布大陆，哪儿都有。”乔娜摇摇头，“兴许是你搜集材料，比如说劳伦的鳞片、胡须，试图剔除身体里血族血液的行为被长老们知道了，你心里也明白，大部分长老都希望那部分血族血液能得到保存和流传。” 艾伦没说话。 乔娜说，“别担心，长老的意见充其量只是参考。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不管是国王、皇后，还是几位王子公主，包括卡米拉公爵一家，我们都支持你的决定。” “谢谢。”好半天，艾伦才憋出两个字。他将身上的实验服脱下，挂在一边。 “那你的选择，还和当初一样吗？”乔娜问。 “是的。”艾伦沉沉道，宛若暮鼓钟鸣，“留着未必是件好事。” “既然拿定好主意，我现在就让艾米丽去准备东西，明天启程回奥托。”乔娜说着，忽然想起来，“对了，我听弗恩说，你们之前答应伊芙，等回了奥托之后，就派个跑腿的人，通知她在迦瑞的家人去奥托接她回家？” 艾伦不置可否。 “我有个朋友，就住在附近的小镇上。我已经让猫头鹰给她送信了，她今晚就能到城堡接走伊芙，在她家住上一段时间，顺便请个脚力好的伙计去通知她的父母。” 艾伦的脸，顿时有些阴沉，“她是我的学徒。” “这次回奥托并不适合带着伊芙。”乔娜略带深意，“只是分开一段时间，又不是就此诀别，你处理完奥托的大小事务，照样能到迦瑞来接她回去，想求婚或是做情、妇都可以，全看你的心情。” 艾伦正色，“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和她发展出老师和学生以外的关系。” “哦，是吗？”乔娜淡淡道，“艾伦，你喝过伊芙的血，是吧？” 艾伦没有否定。 “一旦喝了血，意味着什么？”乔娜替他做了决定，“你最近还是和伊芙分开比较好。” …… 伊芙抱着乔娜给她准备的衣服和食物，装在一个大包裹里，有些委屈。 “亲爱的，艾伦家里有急事，所以要先赶回奥托。”乔娜试图让伊芙开心一些，“这是我的好朋友茱蒂，她家就住在附近的小镇上。你跟她回去之后，她会请人去通知你的父母，让你的父母来接你回家。” 伊芙很想念家人和朋友，但水淋淋的大眼睛还是禁不住往艾伦的房门口望去，欲言又止，“那……那艾伦呢？我们之后是不是不会见面了？” 乔娜摇头：“当然不会，你记得把具体地址留下，等艾伦办完事，立刻就会去迦瑞王都找你。” 伊芙眨眼，一闪一闪，“真的吗？” “真的。” “那……我能和艾伦说几句话吗？”伊芙有些舍不得，小心询问，“毕竟他照顾我这么久，我想跟他说声谢谢。” “唔……可以。”乔娜虽然很不想他们见面，一旦接触过一次，就很难忍住不想要第二次。既然要剔除血族血液，就不能再吸食任何人的血液，否则他们的努力都是无用功。但如果她在一旁看着，兴许会好一些。 真的两个人见面了，乔娜又有些后悔，这还不如不见呢。 因为艾伦全程的表现都十分讨人厌，伊芙刚打开房门，刚犹犹豫豫想开口，艾伦就一副起床气浓重的模样：“你来做什么？” “艾伦，我要回家了……” “回家？嗯……你是应该立刻回家，乖乖呆着。”艾伦闻着她的气息，全身细胞都在躁动。 “奥托三岁的孩子都能打败你，这又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会魔法，就不应该到处乱跑。” 伊芙被他的话语弄得有些难堪，压抑住不舒服的感觉，“这段时间给你和乔娜添麻烦了，我……”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麻烦。”艾伦站起身，颀长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伊芙的眼里有些受伤，艾伦毫不顾忌，“好了，不要再废话了，赶紧趁着天没黑透回去。不是所有人在有你拖后腿的情况下，还能轻巧应对黑暗中蛰伏的危机。” 他转过身，伊芙再呆下去，他不知道能不能克制住血液中滚动的黑暗因子。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咬住伊芙的脖子，哪怕乔娜和弗恩两个人一起阻拦都没用，毕竟他们两人加起来……照样打不过他。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伊芙咬着唇，硬生生受下艾伦劈头盖脸的嘲讽，依旧按照礼节默默鞠了一躬，“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伊芙转过身，逃跑一样狼狈地出去。乔娜等她的身影不见了，一巴掌打在他手臂上，“你怎么说话的？” “不然呢？”艾伦莫名其妙地看她，“难道要依依不舍地把她留下，吸走全身的血液最后变成一具干尸吗？” “那也不能这样说话啊。”乔娜指责。 向来刻薄惯了的艾伦压根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鼻子一哼，就到实验室里去了。 第23章 小别怡情 “茱蒂，还有多久才能到旅馆？”乔娜的朋友茱蒂，妖娆的身影穿梭在黑漆漆的暗夜中如勾人的鬼魅。 林间偶尔发出两声乌鸦啼鸣，倒挂的某种蝙蝠类生物忽然睁开眼，墨绿的眼像藏匿着准备进攻的狼群。 作为一个心理素质不够硬挺的妹子，伊芙表示，她心很虚(┬＿┬) 尤其是，艾伦不在的情况下……伊芙抱紧手里的行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依赖他快成为一种习惯。 “往前六百米有一家老式旅馆，他家的温泉和大床都十分舒适。”茱蒂对附近的路况十分熟悉，迅速做出了预判，“亲爱的别着急，很快就能休息了。” “噢……好。”伊芙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视线里早就看不见香德尔堡的影子，包括艾伦。 临走前，她还有意无意地把夏莉家的地址留给了乔娜，也不知道艾伦会不会来迦瑞看她。要是他不来的话……伊芙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他肯定不回来。 她走之前，艾伦这么嫌弃她，好像是忍耐了很久的样子，一秒钟都不愿意看到她。 之前对她的照顾，兴许都只是假象。但如果是假象，他为什么又要做这么亲昵的动作？ 想不明白的伊芙还是很受伤，这样的小小的难过一直持续到小旅馆里。茱蒂用魔法做出两份盐焗意大利面，跟伊芙面对面地吃了迟到的晚餐。 “亲爱的。”茱蒂吃完最后一根面，风情万种地将碎发撩到脑后，“我听乔娜说，你还是个保守的小处、女，应该没进过酒、吧、夜、场这类的地方？” “没……没有。”伊芙连忙摇头否认。 “想也知道。”茱蒂用餐巾擦拭嘴角后，对着小圆镜子开始补妆，她本就艳丽的嘴唇又涂上了瑰丽的红色口红，间或同她闲聊，“我一会儿啊，要出去跳舞，大概要后半夜才能回来，你呢，就乖乖在房间里呆着睡觉。我走之前会把结界设好，只要你不主动打开房门，别人是进不来的。当然了，如果有太强大的魔法师过来，结界也是没用的，但我想应该不会有。” 伊芙有点儿心虚，这结界只能挡一般的黑魔法师吗？虽然不大能接受，还是乖乖点头，“好。” “真听话。”茱蒂走到伊芙跟前，在她金色的头发上揉揉，就像母亲摸着三岁女儿的脑袋，“难怪乔娜这么喜欢你，就和她做的人偶一样乖巧，听话又懂事。” 伊芙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好在茱蒂直接把她的外套脱了，露出性、感的小红裙，拎上包包就走出大门，外面可是冷凉凉的。 “记得不要出门。”茱蒂最后嘱咐一遍，就关上木门。 伊芙强撑着笑容，和她挥挥手当作告别，等茱蒂离开后就顿时漏了气。 她抱着膝盖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打滚，一遍遍回放艾伦嫌弃的话，明明该死心了，可总忍不住想起他的好来。【姑娘你的标准实在太低了。】 遥远遥远的香德尔堡里，艾伦在画完魔法阵的最后一笔时，下意识地把小碟子伸到旁边，对空空如也的右侧说，“把独角兽的血倒进来。” “身边的人”迟迟没有动静，脾气不好的艾伦刚想转过头发难，目及雪白的墙壁和空空的房间，艾伦忽然意识到，伊芙已经走了。 虽然又笨又蠢，还容易受伤，和玻璃娃娃一样，他不知道在心里嫌弃了多少遍。 艾伦搁下鹅毛笔，将身上的白大褂随意丢到地上，不自觉地走进伊芙的房间。 充满了少女专属的粉红色，艾伦轻轻呼吸着，好像还能闻到她身上残余的香味。他黑色的瞳仁慢慢泛红，想起库拉罗小镇的晚上，她雪白的脖颈和浓艳的血滴，她的弱小和他的强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也许从他的舌尖触到伤口的刹那，就有什么脱离了控制，一发不可收拾了。 艾伦闭上眼，好像在回味鲜血的味道，又像是怀念将她抱在怀里的温软触感。 但睁开时，却是一片清明。 这是不可以的。艾伦走到桌边，轻轻摸着伊芙抄写的《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连一遍都没抄完。 又笨又蠢，还磨蹭。艾伦嫌弃地想。 小旅馆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伊芙听着门外来来往往的声音，和黑魔法师们压低了的干枯嗓音，忍不住心里发毛，以往艾伦再怎么嫌弃，都会陪着她在一起。有艾伦在身边，她也不用担心结界会不会突然被突破，如今对那些黑魔法师减轻的恐惧瞬间又重新复苏。她在床上来来回回滚了几次，终于在一日赶路的困倦中沉沉睡去，连茱蒂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次日清早，还是茱蒂叫她起来，吃完早饭后继续赶路。伊芙和她处了有半天兼一个晚上，加上茱蒂又是个喜爱交际的人，便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甚是和谐，直到她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茱蒂……想起了昨晚。 “昨天晚上的男人实在太棒了。”茱蒂如波浪般的金色秀发轻巧一甩，红舌舔过嘴唇，意犹未尽的模样，“等送你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再去那家酒、吧。唉……今天早晨离开得匆忙，都没要他的联系方式，实在太遗憾了。” “……”小懵逼伊芙接不来话，只能勉强“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他的头发是金色的，比我的还好看，水蓝色的眼睛简直像一个漩涡，快要将我吸进去了。”茱蒂回忆着，“他身上的肌肉真的很棒，脱衣有肉穿衣显瘦，尤其是腰……除了一道伤疤，都很符合我的需求。” “……”金发蓝眸，腰上有伤疤，伊芙一下就想到了迦瑞王都的皇兄布兰特，他就是这样的外貌。 难道，是皇兄到边境来了？伊芙默默猜测，但皇兄好端端的，怎么会出来，还去泡一个小旅馆的酒、吧？尽管她知道，布兰特皇兄的好皮囊让爱慕皇他的贵族家小姐从皇宫东门排到西门，他自己也是来者不拒的性格，所以什么生活格外丰富。 伊芙迅速否定了这个猜测。就在她思量的空当，茱蒂已经咕噜咕噜说了长长一串，因为是她格外有兴致的话题，所以十分愿意多说两句，“我一直觉得艾伦的身材很好，无论是腰部还是背部的肌肉线条，都十分完美。脸也耐看，真是完美的***。唯一的缺点大概是他太古板了，我几回想勾、引他都没成功，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试过……” “没有，绝对没有。”伊芙立刻摇头否认，脸上*辣的。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简直是暴殄天物。”茱蒂同情地看她。气氛开始沉默，一路走到茱蒂居住的德纳小镇，她们都没有说话。 倒是伊芙苦恼地揉着脸，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天天和人讨论淑女不该说的话题。要是让她的老师知道了，肯定得骂她。 第24章 到德纳的吸血鬼先生 “这就是你家的地址？”茱蒂拿着伊芙写给她的纸条子问。 伊芙点头，她把别再脖子上的项链解下来和一封信一起交到茱蒂手上，“你让跑腿的人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们，他们见着了，会立刻派人过来接我。” “没问题。”茱蒂习惯性地将头发撩到脑后，一身性、感的装扮让伊芙大致猜到她寄完东西要去哪了，“我现在去镇上找个伙计，你自己在家呆着，不用等我回来吃晚饭了。” “谢谢你，茱蒂。” “毕竟是乔娜拜托我的。”茱蒂跟她道别后，就出了门。小镇西边有两个小店，店里有不少可以雇佣的跑腿伙计，茱蒂踩着高高的鞋跟，走起路来带起一阵香风，不管到哪儿都能把众人的目光牢牢地聚集在她身上。 经过镇子中心的集市时，她被一个穿着黑长袍的男人狠狠撞了一下，高跟鞋害她没能站稳，整个人摔在地上，“你走路不看着吗？” “非常抱歉，美丽的小姐，都是我的疏忽。”男人斗篷底下的脸露了出来，赫然是艾伦和伊芙在库拉罗小镇遇见的吸血鬼先生。他充满内疚地弯下腰，将手伸到茱蒂面前。 茱蒂揉揉肩膀，搭着他的手重新站起来，顺便把身上的灰拍去。 接受他的道歉后，不明身份的茱蒂自然猜测不到这位吸血鬼先生远远地来德纳镇上做什么？就直接往小镇西边去了。 她可是想早点结束，再赶去昨晚的酒、吧碰碰运气。茱蒂想起他水蓝色的眼睛和宽厚有力的肩膀，不由自主地舔舔嘴角，心旌荡漾。 目送茱蒂离去的背影，吸血鬼先生愉悦地勾起嘴角，眼底却有精光一闪而过。 伊芙坐在桌子边，茱蒂家最多的就是衣服，各式各样性、感的外套和内、衣。除了衣服，第二多就是零食，扔得到处都是。 她无聊地翻开从香德尔堡带出来的《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厚厚一大本，危机时刻能用来当作板砖使。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大老远地抱着沉甸甸的东西过来还得再抱回迦瑞皇宫。 就当是留个纪念。伊芙摸着烫金书皮，好歹是艾伦给她的唯一东西，兴许他们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伊芙觉得自己都快放下了，虽然不那么情愿，但现实逼得她不得不放下了。 “这位小姐，您看着很苦恼，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吗？”伊芙手里的鹅毛笔落在地上，她怔怔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的吸血鬼先生，对方正坐在床边，一袭黑袍，优雅地拿着一只漂亮的香槟杯转悠，里面盛满了鲜艳的血液。见伊芙转头，他举起杯子，朝她的方向轻轻一碰。 伊芙扶着桌子勉强站稳，好在没让自己摔倒，她的牙齿有些发抖，“您……您有什么事吗？” “噢，我当然没事。我只是碰巧路过，见您愁眉苦脸的，所以想知道，伊芙小姐是在为什么事烦恼。”吸血鬼先生好脾气地回答，他将玻璃杯凑近嘴边，抿了一口，“虽然美人皱眉别有风情，但我依旧认为，微笑的您更有魅力，也更讨人喜欢。” “您说得是……”伊芙只能想办法拖时间，看看能不能等到茱蒂回来。但她隐约记得茱蒂说过，如果对方穿过她设下的结界进来，就表示……对方是比茱蒂还要强大的存在，所以这个结界形同虚设，茱蒂即便赶回来也没用，照样打不过他。 “更何况，如果主人过于哀愁，身上的血液也会随之变得苦涩。所以血族在猎食时，都会让嘴下的猎物保持一个良好、愉悦的心态。”伊芙神色大变，吸血鬼先生就像得逞的小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不管是血族的男人还是女人，都有极为出色的外貌，这样的迷人外貌可以让被吸血的对象麻痹，在不知不觉中失去生命。” 吸血鬼先生站起身，一步步像踩在心尖上，慢慢朝她靠近，伊芙越慌张，他的笑容越灿烂，就在快碰到伊芙时，他停住了，悠悠地将杯子收起，“不过您放心，我并没有咬您的打算，毕竟我还有伴侣。” “那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伊芙被这一惊一乍折磨得不上不下，几乎在用全部的力气同他对话。 “我是有些事想请伊芙小姐帮忙。当然了，并不是很大，也不是很难完成的事，都在您的能力范围之内，希望您能慷慨地同意，帮我这个小小的忙。”吸血鬼先生露出招牌式和蔼的微笑。 她咬着牙问，“那么，是什么事呢？” …… 茱蒂十分幸运，她今天又碰到了那个水蓝眼睛的男人。他们在舞池里跳舞，接吻，最后互相拥抱着，手忙脚乱地到了房间里。 一番温情后。茱蒂穿好衣服靠近他怀里，娇媚抬头看他，“说起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名字？”对方想了想，“布兰特。” “布兰特？我记得我们国家的王子也叫布兰特，真是巧。”茱蒂调皮的手指在布兰特脖子后打着圈圈儿，却被布兰特一把抓住握在手掌心里。 “是啊，真巧。”布兰特波澜不惊地和茱蒂拥吻。 茱蒂伸手按住他的脑袋，真是爱死他这样充满男人味道的动作。拥吻结束后，茱蒂咬着他的唇角问，“你家住在这儿附近吗？我下次想找你要去哪儿。” 漂亮的女人，布兰特向来不会拒绝，尽管他这次停留得不久，但就当是一次短暂的艳、遇，何况茱蒂非常合他的心意，艳丽的外貌，妖娆的身姿，还不会黏着他要负责。 “我住在德纳小镇上xxx街xxx号。” “德纳小镇？”茱蒂十分高兴，“我也住在德纳小镇，xxx街xxx号，跟你离得很近，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我家。” “好啊。”布兰特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迷人的水蓝色眼睛凝视着茱蒂。纵是阅人不少，茱蒂仍旧禁不住心跳加速。 “今天正好有空，我带你去我家看看。”茱蒂提议，压根想不起家里还有伊芙的存在。 布兰特同意了，毕竟他今天去探访香德尔堡时，并没有发现奥托公爵的踪迹，还要呆在德纳等待父皇进一步的指示，“走吧。” “嗯。”茱蒂十分喜悦地把布兰特带回家，在门口没忍住，又把他扑、倒了一次。 事后，布兰特理好衣服，在他们随意打开的房间里四处打量，茱蒂穿好裙子，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话音慵懒，“你在看什么呢？” “《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你对魔药有研究？”布兰特翻着书页，这是一本高级魔药教科书，又是烫金限量版，大陆上很难买到，里面有不少魔药的记载介绍，传统的教科书都没有涉及。布兰特顿时对茱蒂有些改观，原先以为，茱蒂只是个喜欢玩儿的少女，没想到还会看这么正经的书。 “不是。”茱蒂像树懒一样蹭他的后背，和布兰特小死一回了几次，她有些体力不支，“这是伊芙带来的，我才不看这么掉头发的书呢。” “伊芙？”布兰特条件性反射地想到自己被火龙抓走的妹妹，水蓝色的眼睛黯淡几分。 茱蒂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迷迷糊糊，“对啊，是伊芙的。说起来，她和你长得有点儿像，都是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五官也相仿。” 布兰特的瞳孔瞬间收紧，他忍着内心的冲动，转过身将茱蒂抱在怀里，话语却问得温柔缱绻，“那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她家在迦瑞王都，离这儿好远呢。”茱蒂靠在布兰特的胸膛上，“她还是和家人走散了，被我的朋友捡到。我的朋友托我找人她给王都的家人送信，好像是在xxx街xxx路xxx号。” 布兰特内心的猜测愈发笃定，xxx街xxx路xxx号，那不就是夏莉家？夏利的朋友里叫伊芙的，就只有他妹妹。 尽管布兰特不知道，伊芙是怎么从龙窟离开，但照目前的情况看，十有*就是她了。 茱蒂从裙子的口袋里掏了掏，找出伊芙给她的小纸条递给布兰特，“就是这个地方，我应该没记错。” 摊开后，布兰特只看了一眼，就瞬间像是被雷劈到，浑身僵硬，这就是伊芙的字迹。 “她现在在哪儿？”布兰特追问。 “她？”茱蒂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就在伊芙的房间里，她茫然地望了一下，“我今天出门时设了结界，她应该就在屋子里啊。布兰特……你去哪儿啊？” 布兰特松开茱蒂，一间一间房间找过去，却毫无伊芙的踪影。 “她人呢？”布兰特回过头，捏着茱蒂的肩膀冷声质问。 茱蒂被他捏得有点痛，皱起眉打他，“你弄疼我了……呲，我怎么知道啊？我走的时候她明明还在啊。除非……除非有人闯进来过。” 第25章 猪肝的海洋 “要喝点吗？”吸血鬼先生拿着一杯香槟，问伊芙。 “谢谢您，不过我有些不舒服。”伊芙双手交握，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吸血鬼先生叹了口气，“真是遗憾，为了买这杯香槟，我花了不少金币。” “您可以慢慢品尝。” “我还是更希望，能跟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分享。” 伊芙不知怎么接话，他要自己帮忙，却迟迟不说要她做些什么。只是把她请到一座古老的庄园里，和她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又在饭后开了一瓶香槟，伊芙实在猜不透，他是想做什么。 喝着酒的吸血鬼先生似乎猜出她内心的想法，“别急，等你的艾伦来了，我自然会告诉你，要你帮什么忙。” “艾伦……？”伊芙摇摇头，“我帮不上忙，他的事，我都没办法介入。” “福特听听，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在说什么？” 吸血鬼先生的伴侣走进来，她和伊芙终于知道，叫福特的吸血鬼拥抱了一下，福特亲吻了她的左脸颊，柔声道，“晚上好，丽塔。”丽塔挑起纤细的眉毛，转身挑起她洁白的下巴，“艾伦他……喝过你的血吧？” “啊？”伊芙没反应过来，“喝，喝什么血？艾伦又不是吸血……又不是血族。” “……”丽塔的耐性不大好，她以为是福特把事情半糟了，一个眼刀杀向一边站着的福特，“你不是说，一切顺利吗？” “亲爱的，你别着急。”福特先生说，“我确实在伤口上添加了专门诱、惑血族的药剂，事实上非常成功。不信，你只要拿一小瓶血去试试看。” 丽塔“嗯”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看着发抖的伊芙，涂着深紫色口红的嘴唇扯出一个笑容，“小可爱，暂时得委屈你了。” “别……唔……”丽塔抓过伊芙试图闪躲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在皓腕上轻轻一割，就有温热的鲜血流出来。丽塔将伤口对准一个小玻璃瓶，强迫伊芙把血都挤进去。 “你要……要做什么？”伊芙看着自己的手腕，嘴唇渐渐泛白。血液顺着割痕，一滴滴落进玻璃瓶里，丽塔还嫌速度太慢，用涂着紫色甲油的手指挤压伤口，迫使血液“滴答滴答”流得更快。 等玻璃瓶接满时，伊芙有些虚弱。她苍白的小脸凝着盛满鲜血的瓶子，有气无力。 “好了，真是辛苦您了，伊芙小姐。”吸血鬼先生福特出来，善良地圆场，“我们不会让你白流血的。” 说着，身后就出现了推着餐桌的侍从，伊芙闻着空气里的气味，有点不祥的预兆。 “猪肝，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补血食物。”福特一挥手，身后的侍从一一打开盖子，“洋葱炒猪肝，爆炒猪肝，猪肝泥，猪肝汤，酱猪肝，菠菜猪肝汤……” 挑食症患者伊芙没忍住，“呕”了一声。 丽塔一把打在福特身上，“你说的到底行不行，没看见她呕了吗？要是折腾死了，可不行。” “噢，亲爱的，你一定是听错了。”福特拉着丽塔的手，攥紧自己手心里，“她是在说欧耶！猪肝可是人类最喜欢的补血食物，小家伙一定是太高兴了，所以才有这样的反应。” 伊芙被福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惊艳到了，更让她惊艳的还有，吸血鬼福特先生继续打开两个盘子，“还有青椒炒猪肝，青椒猪肝汤，虎皮塞猪肝，盐焗猪肝青椒，猪肝伴青椒。小家伙喜欢吗？” “呕。”伊芙被猪肝的气味恶心到了，她抓着椅子的手有气无力地看着那些猪肝和青椒，全像是挥着小叉子的恶魔，正在欢快地跳舞。 “丽塔，你看，她有多高兴？”福特慈祥道，“这些都是你的，别着急，慢慢吃。” 伊芙不停地摇头，她才不要吃这些东西。 福特温柔的笑容立刻刹住，有些阴森地低下头看着伊芙，“伊芙姑娘，猪肝对人的身体非常有好处。我想，您也不希望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吧？” 第26章 很快会见面的 可怜的伊芙，默默地摇摇头。 福特释然一笑，指指旁边的侍女，“爱丽丝，快点过来喂小伊芙吃饭，她刚刚失了血，没什么力气，恐怕连勺子都拿不动。” 伊芙的后背沁出凉意，一半是失血后身体虚弱，另一半就是……同时面对青椒和猪肝两个可怕的东西。那个叫爱丽丝的侍女板着一张比艾伦还古板的脸，快而端庄地走到她跟前。 手里端着的，赫然是一盘青椒炒猪肝。 “别磨蹭，快喂她！”丽塔催促。 爱丽丝爽利地叉起一块猪肝，伊芙抿着嘴，还是不愿意，“不要，不要吃……”话还没说完，福特就冷冷地盯着她，他分明笑得如沐春风，话却冷得能冻死人，“不吃？你是想变成干尸吗，如果是的话，我现在就能帮你？” “不，不想。”伊芙连忙否认。 “这就对了。”福特俯视着伊芙，问，“吃不吃？” “……吃。”伊芙颤抖着嘴唇，视死如归地闭上双眼，心一横，就把猪肝给吞了下去！ “亲爱的，要咀嚼，人类的牙齿不是微笑时的装饰物。”丽塔在旁边提醒，她对伊芙囫囵吞猪肝的行为非常不不悦“有研究结果表明，人类嘴里分泌的唾液对于食物的消化起到一定作用，只有食物变得细碎后，肠胃才能更快地消化吸收，造出更多的血液。据说，最好的方式是一口猪肝嚼40下。” 伊芙登时如临大敌，要咀嚼……那两个字不停在脑海里回放回放，像恐怖的深渊，幽深的沼泽，将她狠狠地拉了下去。 似乎在这两只吸血鬼眼里，她就像农场里的小花牛，区别就是，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她吃进去的是猪肝，滴出来的是血。 伊芙绝望在农夫福特和农妇丽塔和善的微笑中痛不欲生地嚼了两下猪肝，默默咽了进去。 恶毒的农妇丽塔叉着腰，尖着嗓子斥责道，“40下不明白吗？你的数数是画画老师教的吗？这样连四下都没有。” 伊芙极不情愿地吃下爱丽丝塞进她嘴里的第二块猪肝，一边吃，一边开始很不争气地想艾伦了。 …… 进了奥托边境后，艾伦、乔娜，以及弗恩坐上乔娜的宠物，直接飞回了王都。 刚落地，长老院的使者就已经闻讯赶来，“尊敬的公爵殿下，长老们有请。当然，卡米拉小姐要是愿意过来，相信陛下也会欢迎。” 艾伦紧紧盯着使者，僵持了片刻，还是乔娜上来圆场，“我们这就过去，请陛下和皇后，以及各位长老们稍等片刻。” 奥托皇宫 奥托的皇帝陛下，即艾伦的父亲高高坐在王座之上，皇后坐在他身边，她见到分别许久的儿子时，忍不住冲艾伦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尽管下面还站着令她讨厌的，却是资历最深的长老和出身显贵的皇族、大臣。 艾伦、乔娜到来之后，站在最前面的，也就是长老院最位高权重的大长老鲁思缓缓睁开双眼，他苍老的声音回旋在空旷的上空，“陛下，我还是坚持最初的观点，公爵身上的血液并不应该被去除，这样宝贵珍稀的血液，是千年前的祖先留给奥托的伟大恩赐。这样强大的力量来源，曾经庇佑着奥托从渺小走向强大。虽然一度没落，但我们更应该好好珍惜莫落后重现，也许是千年前的祖先在暗示我们新的突破。陛下，请留下这些血族血液，这就是长老院一致的看法，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奥托的明天。” “是啊，陛下。”鲁思长老的儿子比尔站了出来，艾伦闻声侧过头，他们的目光在空气里交汇，比尔笑了笑，“公爵殿下能在二十岁就成为罗安大路上少有的传奇，也许……就得益于这部分血液的作用。因为大陆上现存的历史记载中，人类中突破传奇的最快速度都需要100年。现在是奥托发展的黄金时期，东边的迦瑞过于保守所以日趋没落，西边的兰迪斯公国与魔族相近，这两年来冲突不断，这对于地处中央的奥托来说，是成为大陆王者最好的机会。我们应该让最优秀的人才对这部分血液加以研究，也许能为奥托培养、训练出更多更优秀的战士，为祖国开疆僻壤。” 比尔的一番话，赢得了不少激进派的点头、赞叹。 实在是因为……奥托沉默太久了，从最初的一个只有巴掌点儿大的小国，一路谨慎小心，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然而奥托对黑魔法的追寻，一直受到迦瑞和兰迪斯明里暗里的瞧不起，时不时联手在通商上挤兑，仿佛只有他们的才是受到认可，值得尊敬的。 激进派中领袖般的人物，哈里森男爵对这番充满煽动性的话充满了认可，要知道，他对皇帝的保守做法不满已久。尤其是前段时间，他竟然会答应迦瑞国王派遣士兵到边境，只是为了找出一个从奥托混去皇宫的黑魔法师的荒唐做法。果真和他的父亲，爷爷一样，胆子和一颗米粒一样大。 要知道，时隔千年，奥托已经强大了，不是畏首畏尾缩手缩脚，不被认可缩在阴沟里的黑老鼠了。如果拥有足够的能力，白魔法也能在黑魔法掌、权的年代里远离正统。 “陛下，诚如鲁思大人父子所言，现在是最好的时代，而我们，就是拿着鹅毛笔的人，要为我们的后人写下最光辉，也最值得骄傲的历史篇章。”哈里森说，“陛下，奥托才是神选中成为大陆主宰的子民。” “鲁思长老和哈里森男爵有些过于乐观了。”乔娜的父亲卡米拉公爵收到自己侄女，也就是皇后求助的目光，“历史已经反复证实过了，当人类的野心、*的膨胀超过一个限度时，往往会带来深重的灾难。长老院没有一个人有能力，有办法证明，你们所臆想的伟大力量，究竟存不存在，即便存在后，又能不能为人类所用。我昨天看到一本书，内容非常有趣，讲述了力量失控的兰迪斯骑士，屠、杀了整个城市的故事。试想，如果身为传奇的艾伦公爵压制不了那股血液，会不会带来极为可怕的后果，无论是对公爵本身，亦或是对奥托这个国、家。” “对，卡米拉公爵说得很好。”哈里森没来得及反驳，皇后就抢先站在了自己儿子这边，冲自己的叔叔送去感激的一笑。 “艾伦，这事毕竟关系到你自身，告诉朕，你是怎么想的？”奥托的皇帝始终默不作神，他看向自己从小就寡言少语的小儿子，希望听一听他的看法。 “陛下，我认为。这部分血液，还是去除更好。”艾伦波澜不惊地说，好像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琐事，“留着，肯定会是隐患。我认为我有足够的能力决定，究竟要不要留下这部分血液。” “公爵说得，似乎有些过于轻巧。”鲁思长老看向艾伦，他狭长的眼里，透着狐狸一样精明的亮光，“这部分血液，虽然是在公爵您的身上，却是属于奥托的瑰宝。您这样武断地决定，似乎有些不妥。” “并没有不妥。”艾伦回看鲁思长老，“毕竟在奥托，我有充足的能力来自我决定，究竟是留着血族的血液，还是不留着，不是吗？” 知道他试图用魔力压制自己，鲁思长老恶狠狠地盯着他。 奥托的传奇魔法师，天才的存在，如果他硬是要剔除血族血液，整个奥托，几乎没有人能拦住他。 鲁思长老咬牙切齿，但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艾伦淡淡看他一眼，离开了议会室压抑的气氛。 “艾伦。”比尔跟着艾伦走出房间，他快跑着追上去，伸手拦住了艾伦的去路。他穿着和他年纪极为不符，白色素净的长老衣袍，“你究竟在怕什么？那血族的高贵血液，是多少魔法师梦寐以求却得永远也得不到的珍稀，你竟然会想剔除掉？” 艾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被无视的比尔拉下脸，随即又换上了讥嘲的笑容，冲着他离开的背影说，“你是在害怕吧。” 艾伦的脚步猛地停下。 比尔得逞地勾起嘴角，他笑得更加张狂，“你在害怕。”话里带着浓厚的嘲讽意味，“没想到，奥托稀有的天才竟然在害怕。你究竟在怕什么呢……我猜猜，噢，我知道了，你害怕自己会变成既不是人，也不是吸血鬼，而是游走在两者之间，毫无从属的，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艾伦身侧的手指渐渐收紧，他抿着唇，身侧产生了巨大的魔法波动，像暴风雨洗礼的海面，将比尔狠狠地裹挟起，撞在远处的墙壁上。 “你是恼羞成怒吗？原来你也会像正常人一样，因为被戳穿内心深处的恐惧而暴躁。”比尔从墙上滑落在地，他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却十分惬意地看着艾伦，“你以为，血族的血液有那么好清除吗？那是血族王室的血液，就算长老院不拦着你，还有血族的成员呢，据我所知……他们的几位亲王，都在奥托王都附近蛰伏着，准备找你加入他们的阵营呢。” 艾伦微微眯起眼，阴沉沉的眸子里进射出燃烧着的怒火。 “呵呵，承认吧艾伦，你就是个怪物。”比尔站起身，也不擦去自己嘴角的鲜血，反而饶有兴味地盯着艾伦，“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转过身，朝着艾伦相反的方向离开，一边走，一边把刚才的话来回重复，“怪物，你就是个怪物啊……哈哈，怪物？怪物！” 直到比尔的身影在视线中变成一个消失的白点，艾伦攥起的拳头才慢慢松开。他站了几分钟，才转过头，眼里带着几丝倔强。 头上掠过飞鸟，寂静幽凉。 …… 艾伦回到王都城郊的城堡里。作为过去的防御工具，城堡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没落了。 它们斑驳的城墙和老旧的青苔，都是过去岁月留下的印刻，彰显着奥托土地曾经的弱小和久被征战的坎坷与磨难。 城门口，有时还游荡着当年战死士兵的亡魂，到死还握着佩剑，一看见有人来，就对着蓝天举起，高喊，“奥托万岁。” 所以，比起黑暗又勾起难过回忆的城堡，大部分的贵族都更喜欢舒适的行宫。 当然了，艾伦的城堡门口是不可能有这些，他的城堡被分成四层。第一层是僵尸，第二层是骷髅，第三层是幽灵，第四层是他自己的房间和实验室。 安安静静，空空荡荡，弗恩以前，就没有活人。 孤家寡人艾伦用咒语打开城堡的大门，陈旧笨重的石门随着轰隆声响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缝隙。艾伦走进去那一瞬间，就像嗅到鹌鹑气息的饿狼，睁开了微带血色的眼眸。 石门“轰隆”关上，带起阴冷的风，从身后吹起艾伦的黑色的袍子。 那是一股香甜的味道，很美。 和他抱着伊芙柔软的身体，吻那伤口时散出的气息一样。 艾伦知道他应该逃离，却还是忍不住，就像上、瘾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中间良久时间的停顿，像在静静回味，眼底的红愈发浓艳。 他不由自主地顺着血液飘来的地方，慢慢走过去，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像在酝酿。那令人着迷的味道里，让他想起那天晚上，伊芙昏迷了，金色的秀发铺满枕头，脆弱的睫毛一眨一眨像受伤的蝶翼。 伤口消失时，他抬起头，汗水顺着黑发滴落在伊芙艳红的嘴唇上，沿着下颌滑落到脖子。让他没来由生出惊艳的错觉。 血香味更浓了一些。 艾伦停下步伐，即便没有伤口，她身上散发的血气依旧是迷人，每次和她呆在一起，都令他欢愉又痛苦。 只不过……艾伦闭上眼，重新睁开时，里面的血色已经消失不见，如今只剩一片清明。 恢复理智的大脑迅速开始思考，在他离开的时间里，他的城堡被不明物种闯入，而且那个不明物种，很可能从乔娜朋友的手里带走了伊芙。趁他不在，把伊芙的血液留在他的房间里的某个角落。 联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艾伦可以断定，十有□□是在库拉罗小镇遇见的吸血鬼抓走了伊芙，还从她身体里抽了血，这么香浓的味道，至少也要200毫升。 卡米拉实在不靠谱，艾伦得出了结论，竟然这么快……就把人弄丢了。 第27章 想不出标题就不想了 伊芙第三次放血后，身体越来越虚弱，连嚼猪肝都没力气。 福特一开始以为，她是天真地想用这种方式反抗，就皮笑肉不笑地让爱丽丝把猪肝剁成碎泥，混着白饭一口一口强行喂给她。 可就算吃进去，没多久，又混着酸水重新吐了出来。 丽塔和福特渐渐觉得，这不是伊芙的反抗，而是……病了。 病情愈发严重。 不管吃什么都吐，体重不断下降，脱发，失眠。哪怕丽塔掐着伊芙的手指挤了半天，也只能少少地落下一、两滴血。 为了能获得更多的血液，他们不得不从奥托王都附近请来了一个贪财重利却最能保守秘密的医生。 “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身体虚弱，还有中度的厌食症。”对于钱财来者不拒的班内特医生一边同情地看着伊芙，一边叙述病情，没料到…… 丽塔打断他，“怎么会失血过多？我们天天都给她喂猪肝，早餐是猪肝粥，中午猪肝饭晚上还有豪华升级版猪肝大餐。” “这位夫人……我能问问你们，大概多久需要多少血？”尽管班内特知道他们是血族，还是大着胆问了这个问题。 “总共就抽了三次，一次就这么点儿。”强大的女王丽塔对弱小的生物十分嫌弃，就像嫌弃挤了半天就只有一点儿牛奶的小花牛。她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班内特，“你看，差不多就是这些，这些并不多。” 素来脸皮厚的班内特一瞬间，竟是无言以对，正常人流失这么多血……怎么可能好好的，“夫人，猪肝虽然对补血有好处，但也不能这么频繁地让血液流失。伊芙小姐身体造血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流失的速度，所以身体会越来越趋向虚弱。” “那你说，我们多久能取一次血？”丽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如果不是福特拦着，她兴许就暴走了。 班内特想了想，摇摇头，“如果你们不希望她有性命危险，在身体康复之以前，最好不要再取血，一滴也不行。” “康复之前……多久才能康复？”福特插话。 “少说也要一个月。班内特说完，丽塔就抗议，“一个月，这么久！那哪来得及，一个月后，万一木已成舟，他身上的血族的……”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丽塔迅速闭嘴，“我是说，一个月实在太久了，我们希望她能像隔壁一天下一只鸡蛋的芦花母鸡，一天抽一瓶血。” “就是最好的医生对此，也要无能为力了。夫人，想要恢复健康的身体至少要一个月。另外补血的膳食也要多样化，除了猪肝，红枣也是不错的水果，还有木耳，番茄。从症状上看，她还有轻微的厌食症，最好能准备一些开胃的食物，再做一些伊芙小姐喜欢吃的东西。” “好吧，福特，都好好记下。”丽塔扫兴道，“还有什么要注意？” “这间屋子，实在太暗了。”班内特环顾四周，“潮湿，阴暗，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不舒适的环境。康复期的病人，需要常常到屋外，呼吸新鲜空气，再晒晒温暖太阳，这不仅能愉悦心情，更能促进骨骼生长——” “晒晒太阳？”丽塔立刻否决了，“谁陪她去晒太阳？滚烫又刺眼，能把人烤成一团散沙。我看，还是静静呆在屋子里好。” “噢不，现在还是春天，气候非常宜人。你说得刺眼，是对于血族而言，大部分的人类都喜欢温和舒适的阳光，长期生活在阴暗的环境里，她们的身体会变得愈发虚弱、不健康。”老医生耐着性子，给这两位缺乏人类常识的吸血鬼解释。 “那就这么办吧。”丽塔不想再和班内特说话，越听她就越烦。福特让爱丽丝留下照顾伊芙，他搂着黑脸的丽塔走到另一间屋子关上门。 丽塔立刻把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抽走，“我们不能抽她的血了，之前都做好的计划该怎么办？” “其实血只是一种方式，丽塔乐观些，你要想伊芙至少还是活着的，也还在我们的管控范围内，不是吗？”福特安慰她，然而丽塔女王根本不买账，他只好想办法，“过于琐碎的杂念，意志不够坚定就无法将血液纯净的魔法实施彻底。我们拿血诱惑他，不就是出于这点考虑吗？所以说，只要伊芙还活着，他就做不到心无旁骛。” “你说得……好像也对。”丽塔面色稍晴。 “有精力烦恼，不如多花一些时间想想，梅格亲王那儿要怎么摆平，他现在肯定到奥托王王都了，也许正虎视眈眈地守在艾伦城堡的外头。我们可不能等他动手了以后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那会儿就来不及了。”福特说。 “我现在就去安排，让我的手下找着梅格亲王，再一天二十小时地监视，看他玩出什么花招。”丽塔拨弄着红指甲，衬着血族苍白的皮肤，格外夺目。 “亲爱的，你真是太有智慧。”福特不忘趁机狗腿一下，讨好他的女王，“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 当浑身裹满黑布的血族爱丽丝推着伊芙坐在阳光底下，那位给她看病的贪财医生班纳特就在艾伦公爵的城堡里毕恭毕敬地汇报，“已经看到人了，小姐看着非常憔悴，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性命的忧虑。” “庄园周围的守卫呢？” “全都隐在暗处，守卫得非常严密，应该是一支亲王的贴身护卫队，数量大约有五十只以上。”班内特答复。 “辛苦班纳特先生了。”艾伦身边的骷髅德西捧着一盒金币走到班纳特面前，“这是给先生的酬劳。” 贪财鬼班纳特摸着那些亮闪闪的金币，心情都愉悦起来，果然啊，人类就是比吸血鬼大方，“如果有其它消息，我会让人来通知您。那两只吸血鬼也许会派鬼在暗中监视，为了您和伊芙小姐考虑，我还是少来城堡为好。” “嗯。” 班纳特离开后，不请自来的乔娜吃着弗恩做的小点心，“艾伦，你是怎么确定，伊芙就在那儿呢？” “他们连着三次溜进我的城堡里，每次消耗的血量都不少。从正常人的身体机能考虑，伊芙一定承受不了。”艾伦的左手搭在座椅上，修长洁白的手指微微曲起，眼眸微垂，被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他们一定会找一个人类的医生。以奥托王都为中心，三十公里的圆形区域内的知名医生中，班内特医生是最以贪财好色著称的。当然了，所有著名的医生那儿，我都让人递了消息，以公爵的名义。” 乔娜咽下最后一口蛋糕，“那你接着打算怎么做？派人潜进血族的庄园？你刚才怎么没问班纳特医生庄园的地址？” “问了也没用。”艾伦说，“他们再傻，也不会傻到明晃晃地带着外人到自己的老巢。王都及附近区域的古老庄园和城堡，就只剩三十三处，去除掉贵族王室的产业，只剩十处。我已经让人去暗访，十有□□，就躲在废弃的德兰堡里。” “天哪，艾伦，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像一个男人。”乔娜没能称赞完，艾伦就狠狠瞪了她一眼。虽说是被吸血鬼绑走，但怎么说也是在她朋友手底下消失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帮忙，“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噢不，是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吃你的蛋糕。” 乔娜没敢说蛋糕已经吃完了，只能把盘子递给弗恩，示意他再切一块。 “不行啊乔娜，蛋糕里脂肪和糖分的含量非常高，吃对了会长出跟鲁思长老一样油腻腻的肥肉。”弗恩把盘子重新推回去，“更何况，饭后的甜点只有一道，这是规矩。” “……” 乔娜还没暴走，艾伦就站起身离开了。 听着后面的争吵，乔娜想吃蛋糕，弗恩不给吃蛋糕，吵吵嚷嚷的，让艾伦突然有些寂寞。 弗恩是他城堡里除了死灵外的第一个活人，他在这个城堡呆了很多年，几乎和他在这个城堡的时间差不多，如今这个活人也快走了。 库拉罗小镇的卡尔，是他的第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他的朋友为了泡妞，也把他赶到门外去了。 包括他的父亲，虽然从小就很少沟通，但艾伦能察觉到，他并不是鲁思长老和母亲的那样懦弱，在他十年如一日的隐忍外表下，潜藏着一颗比谁都炙热的，对权利和名誉由着巨大渴望与追求心。 其实把伊芙丢在吸血鬼先生那儿也没关系，毕竟他们不熟，有她在身边，自己只会更加烦恼。看着她的脖子，就陷在咬还是不咬的纠结中。 何况弗恩已经移情别恋，对她不感兴趣了。 但艾伦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城堡有些空当，少了生气。 如果她来了，也许会好一些吧，就像三月的花园一样。艾伦看着窗外，默默地想。 第28章 升级版公主抱 班纳特走后，伊芙的生活条件好了不少。 可还是像养在透明玻璃花瓶里的玫瑰花，从绽放时的艳丽芳华渐渐走向凋落，无论用再珍贵的营养液滋润都没有用。 她倦倦地靠在软枕上，晒着温和的太阳，身边放了一杯喝了小半的鲜榨的番茄汁。每天晒太阳时，爱丽丝都会打着一把遮阳伞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的树荫里，全身上下裹满黑色的遮挡太阳的防护罩。 血族不喜欢太阳，甚至很大一部分是惧怕太阳的，所以他们的活动大多聚集在夜晚。除了少数像丽塔，福特这样相对彪悍的血族，可就算是丽塔、福特，白天的时候，他们也更喜欢躺在自己的棺材里，共度二人世界；即便要出去，也得全副武装一番。 所以偌大的花园，就只剩伊芙和爱丽丝两个人。 其实，刚被福特带来的时候，伊芙一直埋藏在心底，不愿意随便触碰的，十五岁生日时被火龙劳伦带走的无助记忆又重新涌了出来。然而，她逃过了巨龙，却没躲过吸血鬼。 有很多时候，伊芙看着单调的景色，总是想着要不要放弃。她的人生，也许会在不断的幽禁中走向结束。 “伊芙小姐，您今天晒太阳的时间已经差不都了。”爱丽丝走到她旁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因为太阳的炙烤她不安且焦躁，“请您跟我回去休息，马上就要到午餐的时间。” 伊芙垂下眼眸，忽然捂住小腿里侧，有些痛苦的弯下腰，“爱丽丝，我的脚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好痛。” “什么？”爱丽丝的第一反应就是梅格亲王的人来捣鬼了，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决了。血族怕太阳，如果要发起进攻，也都是在夜间突袭，白日里只会退回自己的主堡防守。 她把伞搁到一边，弯下身蹲在伊芙面前将她的手拨开，对着那处反复观察了几遍，都没有发现异样。 “伊芙小姐，您似乎并没有受伤。” 伊芙看着爱丽丝黑色的头罩顶端，左手慢慢握紧，想起几天前，班纳特医生临走时半开玩笑又意味深长的话，“伊芙小姐，您要知道，大部分的血族都是见光死的。” “伊芙小姐？”得不到回复的爱丽丝觉得有些奇怪，她刚想站起身，头上的罩子就被人狠狠地扯开，对爱丽丝而言，那一束束细小的阳光就像一根根针，从四面八方地袭来，像是火从头顶烧到脖子，她连眼睛都张不开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嘶叫。 这是唯一的机会！伊芙的心跳得很快，就像她第一次瞒着母亲偷偷和夏莉瞒过护卫溜出皇宫时的紧张。 她紧紧抓着爱丽丝的罩子迅速地往前跑，几乎把她这几天的所有力气都用上了。不管身后的爱丽丝是如何痛苦地咒骂和苦叫，她都管不上了。 班纳特医生在给她看病的时候，还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贴着自己的耳朵轻轻说了句，“血族的防御系统虽然严密，却只防御从外面进入的入侵者，尤其是在白天的时候。” 虽然她不认识班纳特医生，也知道人家没有理由要帮自己，但如今留在这儿也是慢慢被抽光血死掉。 勇敢地试一试，失败了最多再被抓回去，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伊芙把她从小到大积攒的勇气几乎都在这儿用完了，最近，她一直用想散心当借口，让爱丽丝带着她在城堡里四处散步，现在已经把城堡里的地形摸索得差不多。 伊芙从花园抄小路跑到了庭院，长期的缺乏锻炼让她的体力有些不支了。伊芙托着沉重的步伐，用比走还慢的速度跑到了城堡的石门处，纳迪斯之战前的城堡设计，都会把开城门的装置安在墙壁底下。这还是过去，她学罗安大陆建筑发展史时严厉的女老师说的。 伊芙咬着牙，打开暗格，用力将开城门的装置打开。果然和想的一样，厚重的石门应声缓缓开启，而远处的城堡里隐隐传来骚动。 能被派来做伊芙的看守，爱丽丝在血族中的实力也不弱。尽管被光烧伤得很严重，整张脸都像蒙上了黑炭，但她还是强撑着跑回了主堡内部，唤醒了沉睡中的福特和丽塔。 伊芙焦急地跺着脚，不停看向远处发出诡异警戒声音的主堡，而石门只堪堪打开一条缝，她根本走不出去。 福特在知道伊芙逃跑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艾伦派人偷偷潜进了城堡，不然以伊芙的能力，肯定是想不出逃跑的方法和路径，于是迅速将整座城堡的防御系统加固。 然而……那防御系统是只防进不妨出的。 伊芙祈盼地看着大门的缝隙渐渐扩大，还用手对着缝隙不停地掰挪。福特和亲王护卫队中实力足够的十多人穿上防护的黑色斗篷，迅速从主堡内出来。 因为阳光，他们的行动速度被明显限住了，伊芙等不及门彻底打开，就硬生生靠着自己瘦下来的身体从石门间隙拼命挤了出去。 从废旧古堡出来的一瞬间，好像天都变蓝，空气都散发着香味。面前是一片森林，后面还有赶来的福特和护卫队，伊芙不能停下来休息，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狠下心闯了进去。 不熟悉森林的她漫无目的地四处逃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朝哪儿去，唯一的念头就是找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能让福特和丽塔找到自己。 伊芙在终于耗尽力气的时候躲进了一个树洞，再用树叶将洞穴口严严实实地遮住。她精疲力竭地靠着树干，一半是兴奋，一半是紧张。 她逃出来了！伊芙轻轻抚着因为激动不断起伏的胸口，她真的从吸血鬼手里逃出来了。 可随着时间的静静流逝，那样的喜悦也渐渐被冲淡，没有最初时的那样厚重了。 躲起来方便，可是一会儿，她要怎么出去？冷静后的伊芙又陷入新的无助，逃跑的时候，只想着要拼命逃出来，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之后要怎么办。 伊芙有些后怕，这片树林也许是和库拉罗森林类似的存在，里面有各种各样可怕的死灵生物或者极具攻击力的野兽。 伊芙咽了一口口水，外面吹起的飒飒冷风，哗啦啦地刮起地上的落叶扬吹进风里。她忍不住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将自己团成一团对抗寒冷。 可不止是冷风瑟骨，外面……好像还有人，或是兽人……也有可能是福特的声音，伊芙浑身颤抖地缩在树干的最深处，瞳孔随着一声声踩在树叶里的清脆脚步声放大收缩。 他停下了。 听不见声音的伊芙愈发害怕，怎么把？要不要逃，可是往哪逃？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他发现自己？伊芙不停地思考要如何自救，大脑却始终是一片空白。 难道兜兜转转，还是得回到最开始的起点？伊芙抓着裙子，干净洁白的小脸被尘土抹得灰蒙蒙。 那脚步停顿了一会，又开始迈进，而他前进的方向，似乎是朝着自己来的。 伊芙终于忍不住了，自己咬着自己的手背，哭了出来。 面前的枯叶被一只手剥开，伊芙连下意识地往里面缩都做不到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用来躲藏的叶子被弄走，露出光秃秃的树洞的口，和躲在里面不断颤抖的伊芙。 伊芙闭上眼睛，用袖子遮着眼睛不停地掉泪珠子。 “哭什么哭？” 伊芙愣住了，擦眼睛的袖子挪了下来，她定定看着洞口外的人。艾伦蹲在树洞口，用他一贯不耐烦的语调说，“还不出来，里面这么舒服吗？那我走了，你慢慢享受着。” “别……别，艾伦。”伊芙着急地树洞里面爬出来，看见艾伦真的起身要走了，就像被父母丢下的小孩，急急忙忙地要追上来，结果脑袋“砰”地一下树洞口上。 艾伦听到声响又重新折回来，看着撞疼了的伊芙扭曲的小脸，像皱巴巴的包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疼疼疼……艾伦疼。”伊芙的脸哭花了，配合着脏乎乎的灰尘，还真像是个小可怜。 艾伦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托住她的腰，轻轻一拉，就把哭得娇滴滴的小姑娘从树洞里抱了出来。伊芙轻车熟脸地将鼻涕眼泪往艾伦的肩膀上蹭了蹭。 艾伦“……”突然想扔掉了怎么办。 他低下头，刚想发火。伊芙就像树懒一样扒着他的肩膀，双眸对视，哭得水蒙蒙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算了，他的大度。 好不容易找到熟悉的人，伊芙靠在艾伦怀里，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下来，落在他肩膀上，像是想把将近一个月的压抑发泄出来。 肩膀上濡湿了一大片，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还有脏兮兮的灰。艾伦却只把她的身体拖了拖，继续牢牢地抱着不让她摔下去。 应该安慰一下她，她哭得这么伤心。 对，应该安慰一下。 可老叔叔艾伦在安慰小姑娘这方面十分的捉襟见肘。他灵机一动，回忆起自己的姐姐是如何在小侄子生病时抱着他，轻轻拍打着温柔地唱摇篮曲，哄他安安分分睡觉的。 嗯，试试吧。 第一次哄人的艾伦僵硬地用手尴尬地在伊芙背上一下下拍着，不停模仿他姐姐的动作。 应该是这样的，哼……他果然是智慧的化身，不管是什么都能一学就上手。艾伦不断拍着伊芙，还试图学者他姐姐一样轻轻摇晃。 就在艾伦非常自满地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微笑时，伊芙却……越哭越伤心了，因为艾伦打她打得好疼，背上火辣辣的，痛得她哭得可怜兮兮梨花带雨的。 他还不停地晃自己，像要丢出去的架势。伊芙好难过，却不敢和艾伦说，生怕他把自己丢在这儿了。 只能委屈巴巴地把他的脖子抱得更紧，金色的小脑袋在艾伦锁骨脖颈的交界处不停揉蹭着，软乎乎的。 第29章 你猜他们亲没亲上 把哭得娇气乎乎的伊芙抱回了自己的城堡，伊芙抱着他的脖子死活不肯下来。 虽然他不是很累，但乔娜憋着想笑又努力忍着不笑的样子让他苦心精经营多年的高冷形象有些崩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艾伦毅然决然，高冷地关上了房门，抱着还抽哒哒的小姑娘走到床边。 抽抽搭搭，抽抽搭搭，艾伦被哭声弄得脑袋痛，“别哭了。” 还在哭，哭得身体都在抖。 艾伦恫吓，“不许哭了，再哭就把你从窗户里扔下去。” 伊芙被吓到了，眼里蒙着湿漉漉的雾气，她咬了咬唇，弱弱地看着艾伦，很委屈的模样，“我不哭了。” 这才对。艾伦像安慰大金毛一样揉揉伊芙的头发，虽然很脏，还是带着那股令他烦躁又舒服的，甜甜的香气。 她很乖巧地抱着自己，软绵绵的，忽然有一种隐约美好的感觉像枝上生出的第一颗嫩芽，缓缓生发。 “你别把我丢出去。”伊芙的嘴一张一合，散发着清香的血气，他被吸引了，想凑得近一些把她的嘴唇一点点含进嘴里，将那鲜美的血气吸进肺里。 就在伊芙说着软话时，艾伦突然伸手摩挲着她弄脏了却依旧让人惊艳的脸蛋，慢慢低下头，凉薄的嘴唇和伊芙的缓缓靠近。 “艾伦……？”伊芙水汪汪的眼睛迷惑地看着艾伦突然的动作，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他，他他他他……他要做什么？ 瞬间大脑短路的伊芙姑娘，傻傻地呆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艾伦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温热的鼻息吹在她的脸上，带来了参杂了异样的心跳。伊芙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害羞地闭上了眼。 双颊染上艳色，如云蒸霞蔚，火红瑰丽。 要碰上了……伊芙紧张地抓着他的衣服，忍不住将脑袋往艾伦那儿凑近。 艾伦却猛地停住了，他的背后被汗水濡湿了一片，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将伊芙往床上一扔，前一秒还陷在粉色画面的伊芙滚进了柔软的大床。 “你身上……实在太脏了。脸上也脏。”艾伦极度忍耐着自己不做坏事，“我现在让乔娜过来。” 艾伦几乎是落荒而逃。 只剩伊芙从大床里抬起头，床边的大门被“砰”地一下被关上，她有些难过地摸着自己的脸。 好像确实……有点脏。 …… 将自己洗得白白香香没有脏东西后，伊芙重新换上乔娜的人偶艾米丽准备的淡绿色长裙。她坐在凳子上，由着身后好久没见，又一脸兴奋的乔娜帮她擦头发。 “亲爱的，你的头发真好。”乔娜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偷偷施一个幻术，趁着神游的废柴伊芙不注意的间隙拔下两根头发，藏进怀里。 没办法，谁让她前几次的实验都没成功。本来还烦恼伊芙走了，就没有原料，现在倒是自己送上来了。 伊芙正摸着大大裙摆上缀着的简约花朵，充满了思春少女特有的气质，“乔娜，艾伦呢？”伊芙对着镜子里的乔娜，没有安全感地询问。 “他啊？估计和他的那些僵尸啊，骷髅啊，幽灵啊什么的去厮、混了。”乔娜又拔下两根，暗叹今天收获不少。 “是吗？”毫无察觉的伊芙看着镜子里金发碧眼的自己，分外忧伤。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比骷髅僵尸幽灵好看多了，艾伦为什么就喜欢一天到晚对着它们？ 乔娜无暇顾及伊芙那点儿小心思，她随口敷衍道，“你别管他，他从小就是这样，性格孤僻，不爱和人往来。也许是脑子里哪根神经搭错了，或者血液供应不上堵住了。哎……别管他了，他的母亲从小愁到大都没个结果。说起来，你究竟天天都吃些什么，把头发养得这么……啊！” 伊芙听到乔娜一声尖叫，转过头却意外看见艾伦抓着……抓着乔娜的手腕。 他为什么抓着乔娜的手腕？ 心眼比芝麻还小的伊芙姑娘很不开心，她看看自己白嫩嫩，香喷喷的手腕，还绑着淡白色的小雏菊。 她都洗干净了。 “你在做什么，卡米拉？”艾伦很不高兴地看着乔娜，她以为她的幻术对伊芙有用，他就看不见了吗？ “没……没做什么啊。艾伦你来了啊，哈哈，伊芙都洗好了，我就去找弗恩说话，不打扰你们……”乔娜刚想打哈哈过去，却被艾伦拉着领口一扯，她心痛地看着自己偷来的头发全掉进艾伦的掌心里。 伊芙坐在他们身后，吃惊地张大嘴。从她的角度看，就是艾伦不顾乔娜的意愿，强行扯开了她的领口。 伊芙不开森了，更加不开森了。嘴都扁起来了，她默默看看自己的领口…… “不就是几根头发？至于这么小气吗艾伦，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小阿姨，对长辈实在是太不尊重了。”乔娜恨恨道。 “卡米拉家族的秃头是代代遗传的。”艾伦把头发收回去，“你好好当心自己的发际线吧。” 乔娜：“……” 乔娜被艾伦的“秃头论”气走后，还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际线也不是很高啊。 艾伦走到伊芙跟前，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好点了吗？” “嗯。”伊芙还在心里闹着小脾气，就低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 她神游的功夫，腰忽然被艾伦的手从后面环住，手心滚烫的温度烫进了自己的血管里，伊芙来不及脸红心跳，就被艾伦抱在怀里。 她刚揽住艾伦的脖子，四目在空中仓皇地对上，又迅速地低下去。 “让医生帮你看看。”这个让人讨厌的小家伙，艾伦想，又不会魔法，又容易生病，还总让他烦躁。 艾伦将伊芙抱着放进被子里，被叫过来的班纳特医生已经来到门口，他敲敲门，“嘿两位，请问我方便进来吗？” “进来。”不会照顾人的艾伦笨拙地替伊芙盖好被子，垫好枕头。 “几天不见了，小伊芙。”班纳特先生十分热情地坐到床边，和伊芙打了个招呼。 “班纳特先生，你怎么……怎么在这儿？”伊芙困惑地看了看艾伦，又看了看班纳特医生，显然没弄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是艾伦让我去那两只吸血鬼的德兰城堡看你的。”班纳特医生撩起袖口，准备替伊芙检查身体，“最近还好吗？你现在的气色比之前看着好一些。” “还要谢谢您的照顾。” “别闲聊了，赶快替她检查身体。”艾伦打断他们的叙旧。 “真是不可爱的雇主。”班纳特医生替伊芙检查了身体后得出了结论，“前段时间放血放得太狠了，目前还是有些贫血。另外，挑食导致的营养不良和缺乏运动同样不容忽视。我建议你每天绕着城堡跑十圈。” 十……十圈？伊芙还想讨价还价一下。 “好了，你去开好药，再让德西把弗恩做得晚饭送上来就可以了。”艾伦开始下逐客令，“我会记得监督她的。” 伊芙缩了缩脖子，躲进被窝里。 班纳特医生带上门出去后，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了。 伊芙对着坐在床边的艾伦，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样尴尬的沉默，“是你让班纳特医生去福特和丽塔那儿替我看病的吗？” “福特、丽塔？就是我们在库拉罗小镇遇见的吸血鬼？” “嗯，福特是我们在库拉罗小镇遇见的吸血鬼。” “噢……那是的。” “还有……血族怕光，他们城堡的防御系统只防守从外面进入城堡的外来者，而不防守从里面出去的人，也是你让班纳特医生告诉我的吗？” “是的。”伊芙的目光忽然因为充满了崇拜而变得炙热，弄得艾伦有些奇怪，他很少这么被人看过，自然不大舒适，“这都是常识，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多读点书，就都能知道……” 可下一秒，就有一个软乎乎的小东西扑进他怀里，艾伦顿时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僵住。 伊芙搂着艾伦，紧张地将脑袋靠在他肩窝处，“艾伦，谢谢你。” 这样被人依赖的感觉，其实也不坏。艾伦缓过神后，把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下巴顶着伊芙的头顶，虽然很想咬她，可这样静静抱着的感觉也很不错。 比弗恩可爱多了。 而远处的德兰古堡里，丽塔围着圆桌反复打转，走了几圈后，看向福特，“她逃回去了，那我们之前的计划不就全白费了吗？福特你还悠悠闲闲坐在那儿喝什么酒。” “亲爱的丽塔，别着急，快坐下来歇会儿，你走得我头都晕了。”福特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丽塔。 “走开。”丽塔没心思喝酒，便嫌弃道。 “我想过了，也许艾伦把她带回去还是件好事。”福特自己把酒喝了，“你想，我们天天用伊芙的血去分散他的心智的效果未必比一个自动散发着血液想起的人好。” “你是说……也许，伊芙整天和他在一起，他一个忍不住就直接咬了伊芙？”丽塔想到这点，会然一笑，“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一件好事。” “伊芙对艾伦的心思可不简单，他们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会不会做出点什么谁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先别管艾伦他们。”福特和丽塔碰了碰杯子，两只吸血鬼眼里都闪烁着暗夜的光芒，“等解决了送上来的梅格亲王后再做决断。” 第30章 欺负人 “把牛排翻过来，再过两分零三秒盛到到盘子里，浇上黑胡椒酱。”弗恩打开煲浓汤的锅盖，不忘对身边初出茅庐的伊芙嘱咐一二。 “好的”伊芙穿着绣着漂亮花边的黄色小围裙，有些笨拙地将牛排翻个身，“弗恩，艾伦只喜欢吃牛排吗？” “差不多。”弗恩一边搅拌着铁勺，一边回答，“主人是传奇魔法师，对食物的需求比普通人少很多。所以在正常情况下，哪怕是三个月不吃饭，身体从器官到整个系统的运作依旧正常。这简直减少了我一大部分生活乐趣的来源。” “那艾伦平时除了做实验，还有什么爱好吗？”伊芙问。 “看书。”弗恩尝了口汤的味道，“起床—看书—做实验—再看书—再做实验—再再看书—再再实验，就是这样循环下去，每年都和同一天一样。这样规律到极致的生活简直快将我对生活的所有热情消磨完了。” “他的家人呢？”伊芙说，“我记得你说过，是艾伦的母亲让你来城堡里照顾他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主他从小就比较孤僻，不大喜欢和人说话，埋头在自己死灵的世界里不肯出来，外人也进不去。但我们家历代都是替主人的主家做事，所以当初皇……夫人让我来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尽管我和主人从性格到生活习惯都不相合，但还是一呆就呆了十多年。”弗恩挠挠头，“不过夫人看在我尽心尽力服侍了主人十多年的份上，已经准许我回到原来的岗位上。不过说实话，这么长时间，养个宠物都会有些感情，更何况是人了。所以还是会有些不舍的。” 伊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弗恩大概是要走了，十分想和人说说自己与世隔绝的十多年，“我想，不管是哪个正常人都希望活在人群中，挑一个适合自己的伴侣再结婚生子，安安静静过完一生……哎，只能说……等等，这是什么味道？” 弗恩回忆起当年和憧憬着未来，鼻子里突然钻进一股子焦味，原来是艾伦的牛排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焦了一大片。 他们俩对着烤焦的牛排互看了一眼，隐约有点儿不祥的预兆。 …… 餐桌上 “对不起……因为我不当心，但是，但是就烤焦了一点儿。”伊芙微微垂着眼睫，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因为心虚，她的声音很轻，“弗恩已经在重烤了，艾伦你再等一会儿，很快就能好。” “六点二十分到六点四十分是晚餐的时间，六点四十五分开始颅神经的第三项实验，九点二十三分开始心脏瓣膜的第七次实验，十一点零八分整理实验室准备洗簌。”艾伦指着自己的怀表，“现在已经是六点三十二分了，意味着我所有的安排都要往后推。”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伊芙继续认错，“实验再过一会儿做，也没有关系。” 还在耿耿于怀地计较时间错位的艾伦一点都不认为他重要的实验可以推迟，于是冷冷地看了伊芙一眼，“要是不会烹饪，就少进厨房。” “我只是很少进厨房，所以有些不熟练。”伊芙垂下头，对着艾伦的说教嗫嚅道，“多练练就好了。” “多练练？”艾伦好像听到了什么很让他不能接受的事，“你还想烤焦多少块牛排。” 伊芙咬着唇，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还是乔娜帮着圆场，“不就是烤焦了牛排，耽搁了十几分钟吗，你的实验早也是做晚也是做，那些材料都在那儿放着，又不是去晚了就长出腿一溜烟儿地跑了。” 她小口喝着弗恩做的罗宋汤，对艾伦烦人的个性习以为常，“艾米丽，你去厨房看看弗恩做得好了？要是忙不过来就给他搭把手。” 棕色头发的人偶艾米丽“好”一声，一路欢快地小跑进厨房。 “多大点儿事，不过是块牛排糊了罢了。”乔娜说，“你要是等不及牛排肚子饿了，可以先喝点汤，弗恩今天的罗宋汤做得很不错。” 艾伦没理睬乔娜，依旧不满着，伊芙只能偷偷观察艾伦的表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对不起。”伊芙轻轻碰他。 转过头。 “艾伦……你别不生气。”伊芙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戳一下，躲开。 再戳一下，撞开。 “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气？” 伊芙戳低三下的时候，艾伦终于肯“屈尊降贵”看她，像是极度忍耐地说出这番话，“吃好饭洗好脸立刻就到我的实验室离去，因为我实验进程的耽搁全都是由你导致的，所以你要是迟到一秒钟我就把你从四楼扔下去摔成大肉饼。” “……好，好的。”虽然是带点恐吓意味的话，伊芙也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让艾伦原谅她了。 就在这会儿，艾伦的骷髅十七号走了过来，“主人，外面有远方的客人。” “客人？”乔娜擦干净嘴巴，非常反客为主地问，“什么客人？” “是王都的比尔·鲁思先生。”骷髅十七号和德西从相貌到举止都如出一辙，伊芙实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区别，“鲁思先生说，他是奉了命令前来会见主人的，希望主人能打开石门让他进到城堡里。” 艾伦停了半刻，“让他进来。” “是。” 骷髅十七号离开没多久，伊芙就看见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男人走进大厅，他十分热情地和艾伦、乔娜打了招呼，和伊芙的目光对上时，略微有些惊讶，“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是我的朋友。”乔娜抢先说，“她最近几天在王都里游玩，我就顺便带她来艾伦这儿看看。” “噢，是吗？”比尔笑得有些奇怪，他走到伊芙面前，按照标准的绅士那样握着伊芙的手，亲吻手背，“美丽的小姐，我叫比尔·鲁思，初次见面。”他说着，手里突然变出两朵鲜红的玫瑰递给伊芙，“不知道能不能有幸知道您的名字？” 伊芙礼节性地接过他送的花，比尔微笑得十分迷人无害，所以下意识就回答了，“我叫……” “你来做什么？”艾伦强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看比尔亲吻伊芙的手背，就像看着一对猪嘴黏在伊芙洁白的手背上，还流出令人恶心的脓液。应该让弗恩把它们都切片蒸熟，再扔出去。 “噢，艾伦。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老朋友来探望老朋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比尔无害道，“更何况，是我父亲和你的父亲让我过来看望你，所以就更没什么不对的了。” 艾伦紧紧盯着比尔握着伊芙的手，直到他那只肮脏的猪蹄子松开伊芙的右手，“他们有什么话，非要让你过来传达？” “伙计，不要这么冷淡，你就不邀请我和你一块儿吃晚餐，咱们可以边吃边聊。”这无耻程度，让乔娜都想拿叉子扔他。 “抱歉了，比尔。”为了防止艾伦把比尔打残，乔娜只能善良地放下刀叉，“从你在王都的住宅到这儿的距离可不近，要是留你吃晚饭的话，可能要深夜才能赶回去。你知道，城门在八点之后就禁止通行了。” “多谢提醒，乔娜。”比尔对她给的台阶还是识趣地走了下去，“那我就长话短说，后天下午三点，有一个关于艾伦的会议要进行，我们希望他能够准时地到达正确的地点，也就就是上次的议会室，相信身为传奇魔法师的精准记忆力一定还没有忘记。” 在乔娜和艾伦一致不耐烦的眼神中，比尔对着照旧温和的伊芙微微一笑，“真是遗憾，没能知道您的名字，不过我们下次还有机会见面的，再会。” 也是知道招人讨厌，比尔没有多留就走了。 比尔前脚刚走，弗恩后脚就再烤好的牛排端出来，然而已经没人有吃的念头了。艾伦斜视着伊芙手里的娇艳的火红玫瑰，冷冷发问，“你还拿着花做什么？” “嗯……？”对刚才那番波流暗涌不甚明白的伊芙下意识说，“挺好看的玫瑰花，应该是新品种，香味十分独特，我想一会儿找只花瓶插上。” 这话好像戳中艾伦心里不痛快的点儿了，他站起身，骤然伸手捏住伊芙纤细的皓腕猛地一扯，两朵花就先后掉在冰凉的瓷砖上。 “艾……艾伦？”伊芙没明白他要做什么，就被大力地扯着离开作为，踉踉跄跄地被拽上楼。身后的乔娜和弗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艾伦抽了什么风。 艾伦抓着伊芙在水池边停下，玉石雕刻的□□嘴巴里吐出一股股冰凉的清水，而艾伦的声音比水还冷，“洗手，二十遍，一边都不许少。” “可我饭前才洗过。”伊芙被艾伦忽然的阴沉有点吓怕，战战兢兢，“不脏。” “脏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另一只□□嘴里就吐出消毒液，艾伦将伊芙的手按进去，凉凉的消毒液就喷在手背上，“难道要我帮你吗？” 伊芙不敢和艾伦明着犟，只能听话地用消毒液搓着自己的手，再拿冷水冲掉，艾伦冷不丁地在旁边说，“还有十九遍，不许停。” 虽然是春天，但古堡里并不暖和。 伊芙纤细的手在冰凉的水里反复洗了十二遍，已经冻得厉害。她想和艾伦说，明明已经干净了，可不可以不要洗了。但对上艾伦认真的眼睛，只好胆怯地低下头，继续揉搓自己的手，眼底湿雾蒙蒙的。 “十六遍，洗得仔细一点。”伊芙听着，又委屈又难受。还只能乖乖地再洗一遍。 艾伦今天似乎铁了心，一定要她洗完这二十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 直到二十遍全部洗完，艾伦才准许她停下。 【以下是bug，不用看下去了，我明天会改掉的大家明天直接来看替换掉的吧tt不过小天使们不用担心买多了，我到时候一定会加字的，蠢作者致歉】 “把牛排翻过来，再过两分零三秒盛到到盘子里，浇上黑胡椒酱。”弗恩打开煲浓汤的锅盖，不忘对身边初出茅庐的伊芙嘱咐一二。 “好的”伊芙穿着绣着漂亮花边的黄色小围裙，有些笨拙地将牛排翻个身，“弗恩，艾伦只喜欢吃牛排吗？” “差不多。”弗恩一边搅拌着铁勺，一边回答，“主人是传奇魔法师，对食物的需求比普通人少很多。所以在正常情况下，哪怕是三个月不吃饭，身体从器官到整个系统的运作依旧正常。这简直减少了我一大部分生活乐趣的来源。” “那艾伦平时除了做实验，还有什么爱好吗？”伊芙问。 “看书。”弗恩尝了口汤的味道，“起床—看书—做实验—再看书—再做实验—再再看书—再再实验，就是这样循环下去，每年都和同一天一样。这样规律到极致的生活简直快将我对生活的所有热情消磨完了。” “他的家人呢？”伊芙说，“我记得你说过，是艾伦的母亲让你来城堡里照顾他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主他从小就比较孤僻，不大喜欢和人说话，埋头在自己死灵的世界里不肯出来，外人也进不去。但我们家历代都是替主人的主家做事，所以当初皇……夫人让我来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尽管我和主人从性格到生活习惯都不相合，但还是一呆就呆了十多年。”弗恩挠挠头，“不过夫人看在我尽心尽力服侍了主人十多年的份上，已经准许我回到原来的岗位上。不过说实话，这么长时间，养个宠物都会有些感情，更何况是人了。所以还是会有些不舍的。” 伊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弗恩大概是要走了，十分想和人说说自己与世隔绝的十多年，“我想，不管是哪个正常人都希望活在人群中，挑一个适合自己的伴侣再结婚生子，安安静静过完一生……哎，只能说……等等，这是什么味道？” 弗恩回忆起当年和憧憬着未来，鼻子里突然钻进一股子焦味，原来是艾伦的牛排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焦了一大片。 他们俩对着烤焦的牛排互看了一眼，隐约有点儿不祥的预兆。 …… 餐桌上 “对不起……因为我不当心，但是，但是就烤焦了一点儿。”伊芙微微垂着眼睫，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因为心虚，她的声音很轻，“弗恩已经在重烤了，艾伦你再等一会儿，很快就能好。” “六点二十分到六点四十分是晚餐的时间，六点四十五分开始颅神经的第三项实验，九点二十三分开始心脏瓣膜的第七次实验，十一点零八分整理实验室准备洗簌。”艾伦指着自己的怀表，“现在已经是六点三十二分了，意味着我所有的安排都要往后推。”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伊芙继续认错，“实验再过一会儿做，也没有关系。” 还在耿耿于怀地计较时间错位的艾伦一点都不认为他重要的实验可以推迟，于是冷冷地看了伊芙一眼，“要是不会烹饪，就少进厨房。” “我只是很少进厨房，所以有些不熟练。”伊芙垂下头，对着艾伦的说教嗫嚅道，“多练练就好了。” “多练练？”艾伦好像听到了什么很让他不能接受的事，“你还想烤焦多少块牛排。” 伊芙咬着唇，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还是乔娜帮着圆场，“不就是烤焦了牛排，耽搁了十几分钟吗，你的实验早也是做晚也是做，那些材料都在那儿放着，又不是去晚了就长出腿一溜烟儿地跑了。” 她小口喝着弗恩做的罗宋汤，对艾伦烦人的个性习以为常，“艾米丽，你去厨房看看弗恩做得好了？要是忙不过来就给他搭把手。” 棕色头发的人偶艾米丽“好”一声，一路欢快地小跑进厨房。 “多大点儿事，不过是块牛排糊了罢了。”乔娜说，“你要是等不及牛排肚子饿了，可以先喝点汤，弗恩今天的罗宋汤做得很不错。” 艾伦没理睬乔娜，依旧不满着，伊芙只能偷偷观察艾伦的表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对不起。”伊芙轻轻碰他。 转过头。 “艾伦……你别不生气。”伊芙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戳一下，躲开。 再戳一下，撞开。 “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气？” 伊芙戳低三下的时候，艾伦终于肯“屈尊降贵”看她，像是极度忍耐地说出这番话，“吃好饭洗好脸立刻就到我的实验室离去，因为我实验进程的耽搁全都是由你导致的，所以你要是迟到一秒钟我就把你从四楼扔下去摔成大肉饼。” “……好，好的。”虽然是带点恐吓意味的话，伊芙也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让艾伦原谅她了。 就在这会儿，艾伦的骷髅十七号走了过来，“主人，外面有远方的客人。” “客人？”乔娜擦干净嘴巴，非常反客为主地问，“什么客人？” “是王都的比尔·鲁思先生。”骷髅十七号和德西从相貌到举止都如出一辙，伊芙实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区别，“鲁思先生说，他是奉了命令前来会见主人的，希望主人能打开石门让他进到城堡里。” 艾伦停了半刻，“让他进来。” “是。” 骷髅十七号离开没多久，伊芙就看见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男人走进大厅，他十分热情地和艾伦、乔娜打了招呼，和伊芙的目光对上时，略微有些惊讶，“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是我的朋友。”乔娜抢先说，“她最近几天在王都里游玩，我就顺便带她来艾伦这儿看看。” “噢，是吗？”比尔笑得有些奇怪，他走到伊芙面前，按照标准的绅士那样握着伊芙的手，亲吻手背，“美丽的小姐，我叫比尔·鲁思，初次见面。”他说着，手里突然变出两朵鲜红的玫瑰递给伊芙，“不知道能不能有幸知道您的名字？” 伊芙礼节性地接过他送的花，比尔微笑得十分迷人无害，所以下意识就回答了，“我叫……” “你来做什么？”艾伦强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看比尔亲吻伊芙的手背，就像看着一对猪嘴黏在伊芙洁白的手背上，还流出令人恶心的脓液。应该让弗恩把它们都切片蒸熟，再扔出去。 “噢，艾伦。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老朋友来探望老朋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比尔无害道，“更何况，是我父亲和你的父亲让我过来看望你，所以就更没什么不对的了。” 艾伦紧紧盯着比尔握着伊芙的手，直到他那只肮脏的猪蹄子松开伊芙的右手，“他们有什么话，非要让你过来传达？” “伙计，不要这么冷淡，你就不邀请我和你一块儿吃晚餐，咱们可以边吃边聊。”这无耻程度，让乔娜都想拿叉子扔他。 “抱歉了，比尔。”为了防止艾伦把比尔打残，乔娜只能善良地放下刀叉，“从你在王都的住宅到这儿的距离可不近，要是留你吃晚饭的话，可能要深夜才能赶回去。你知道，城门在八点之后就禁止通行了。” “多谢提醒，乔娜。”比尔对她给的台阶还是识趣地走了下去，“那我就长话短说，后天下午三点，有一个关于艾伦的会议要进行，我们希望他能够准时地到达正确的地点，也就就是上次的议会室，相信身为传奇魔法师的精准记忆力一定还没有忘记。” 在乔娜和艾伦一致不耐烦的眼神中，比尔对着照旧温和的伊芙微微一笑，“真是遗憾，没能知道您的名字，不过我们下次还有机会见面的，再会。” 也是知道招人讨厌，比尔没有多留就走了。 比尔前脚刚走，弗恩后脚就再烤好的牛排端出来，然而已经没人有吃的念头了。艾伦斜视着伊芙手里的娇艳的火红玫瑰，冷冷发问，“你还拿着花做什么？” “嗯……？”对刚才那番波流暗涌不甚明白的伊芙下意识说，“挺好看的玫瑰花，应该是新品种，香味十分独特，我想一会儿找只花瓶插上。” 这话好像戳中艾伦心里不痛快的点儿了，他站起身，骤然伸手捏住伊芙纤细的皓腕猛地一扯，两朵花就先后掉在冰凉的瓷砖上。 “艾……艾伦？”伊芙没明白他要做什么，就被大力地扯着离开作为，踉踉跄跄地被拽上楼。身后的乔娜和弗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艾伦抽了什么风。 艾伦抓着伊芙在水池边停下，玉石雕刻的□□嘴巴里吐出一股股冰凉的清水，而艾伦的声音比水还冷，“洗手，二十遍，一边都不许少。” “可我饭前才洗过。”伊芙被艾伦忽然的阴沉有点吓怕，战战兢兢，“不脏。” “脏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另一只□□嘴里就吐出消毒液，艾伦将伊芙的手按进去，凉凉的消毒液就喷在手背上，“难道要我帮你吗？” 伊芙不敢和艾伦明着犟，只能听话地用消毒液搓着自己的手，再拿冷水冲掉，艾伦冷不丁地在旁边说，“还有十九遍，不许停。” 虽然是春天，但古堡里并不暖和。 伊芙纤细的手在冰凉的水里反复洗了十二遍，已经冻得厉害。她想和艾伦说，明明已经干净了，可不可以不要洗了。但对上艾伦认真的眼睛，只好胆怯地低下头，继续揉搓自己的手，眼底湿雾蒙蒙的。 “十六遍，洗得仔细一点。”伊芙听着，又委屈又难受。还只能乖乖地再洗一遍。 艾伦今天似乎铁了心，一定要她洗完这二十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 直到二十遍全部洗完，艾伦才准许她停下。 第31章 算初吻吧 当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伊芙还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洗漱完走下楼，再度和艾伦见面时，他忽然变得十分古怪。无论说什么，只要一和自己的视线对上，艾伦就会迅速挪开，像是多看她一眼都忍受不了。 是不是昨天晚上，她在做实验的时候睡着的行为惹怒了艾伦？ 伊芙歉疚地吃着餐盘里的东西，有些低落地和身边的乔娜一搭一搭地聊着姑娘家才感兴趣的话题。 直到吃完造反，艾伦都没有理睬她，直接去了自己的实验室。 伊芙帮弗恩收拾好东西，就捏着裙摆走到艾伦的实验室门口，她的手指曲起，在门前犹豫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 “请问是哪位？”开门的是艾伦最喜欢的骷髅德西，“早安，伊芙小姐，您是来找主人吗？不过他正在做实验，可能需要您耐心等一会。” “好的，谢谢你德西。”伊芙跟着德西走了进去。 实验室里的艾伦正擦拭着自己的银白色的手术刀，虽然隔着一大段距离，却立刻闻到伊芙身上散发的清香血气，以及她本身就好闻的体香，交杂在一起。那样气味的让他燥热，几乎快处在失控的边缘。 “你来做什么？”艾伦转过头，对着一身水蓝色长裙的伊芙非常不友善地质问。 “我想你应该在做实验，也许需要有人帮忙，所以就想……” “不需要。”艾伦打断伊芙的话，“并不需要有人帮忙，即使是需要，德西就足够了。” 伊芙觉得他还在生气，“对不起，昨天晚上我不当心睡着了，实在是太困的缘故……” “够了。”伊芙被艾伦的直白弄得有些难堪，她站在那儿，说什么也不是。 艾伦比她更加难受，她不说昨天晚上，他也就不想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还记得昨天晚上，他的前胸贴着伊芙后背，他轻轻吮、吸着脖子来攫取那部分清香，而本来只是停留在脖子的嘴唇慢慢滑到了下巴，侧过头吻住了伊芙的嘴唇。 她的滋味很美好，虽然没有经验，但艾伦凭借着原始的本能，单手扣住伊芙睡梦中不安扭动的头，粗鲁地撬开牙关，缠着滑腻的小舌不断勾缠。 充盈满口腔的血气和甜香让他直到现在还保留着当时脊椎骨泛麻的新鲜记忆。 “别说昨天晚上了。”艾伦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着眼前洪水猛兽般存在的伊芙，难以置信他竟然做了这些事，“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没事，你可以出去了。” 艾伦试图在自己没有失控之前，先把伊芙赶走。 伊芙的眸光微微波动，低下头就出去了。她刚走到门口，又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乔娜，“嗨，伊芙，艾伦在里面吗？” “嗯，他在做实验。”伊芙将自己的失落掩饰起来，像平常一样温和地回答乔娜。 “噢，太好了。我得去告诉他，温妮的猫头鹰带了最新消息过来，估计还有一天的时间就能到这儿了。温妮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我想你也会很喜欢她的。”乔娜显然为温妮的到来十分兴奋，“不和你说了，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艾伦，他也一定会高兴的。” 乔娜快步走进艾伦的实验室，因为优秀的隔音效果，伊芙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温妮这个名字，她却记得很清楚。 在库拉罗小镇的时候，卡尔让艾伦替他做一个储物戒指，被艾伦以麻烦为由拒绝了。他连自己这么好的朋友的请求都拒绝了，却帮温妮做了一个储物戒指。 这意味着什么？ 伊芙闷闷地抿着唇角，慢慢挪动步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二天，温妮如期而至，不过德西告诉她，艾伦这两天要去王都办事不会回城堡，让她自己呆着不要乱跑。 伊芙点点头，就没再说话了。 而楼下，乔娜正和温妮坐在桌边，热络地说着什么。伊芙端着红茶和弗恩新烤好的饼干和蛋糕过去的时候，她们却突然停下来了，警惕地看了眼伊芙像在防备什么。 伊芙装作没发生什么，她把东西放在桌上。 温妮和艾伦有着一样的黑色头发，只是温妮的长发过肩，还戴着一副圆形的眼镜，浑身上下散发着和艾伦一样的禁欲而严谨的气息。 “这位是？”温妮困惑地看向乔娜。 “她是我的朋友，伊芙。”乔娜将红茶和点心放到温妮面前，“她和自己的家人走丢了，我们正帮她联系。”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热心，乔娜。”温妮微微弯起嘴角。 “还好吧。”乔娜吃着弗恩的饼干，不忘顺便推销，“这些饼干都是弗恩烤的，他的技术非常不错，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好的，你快试试看。” 伊芙站在旁边，就像是多余的，她默默拿着托盘走开了。走到四楼时，她注意到德西、弗恩正指挥着骷髅、幽灵忙进忙出的。 弗恩看到她，主动地打了声招呼，“下午好，伊芙小姐。” “你好，弗恩。”一只幽灵搬着一只花瓶飘进去，伊芙问，“它们是在收拾房间吗？” “对啊，今天晚上温妮小姐要住在这儿。”弗恩解释，他看见一只幽灵把花瓶搬错地方了，立刻叫道，“幽灵七号，那只花瓶是温妮小姐最喜爱的藏品，要放在靠近落地窗旁边，记得每天往里面插两支新开的玫瑰。还有幽灵八号、二十三号，把床的位置再挪过去一点，你们都误差了大约三厘米左右，这会影响温妮小姐夜间的休息。”弗恩说着就走了进去。 德西正抱着一大捧伊芙叫不出名字，却格外好看的淡紫色小花走进房间，德西的骨性鼻腔对房间里的味道还是能有所反应，“卧室要用兰迪斯特产的野玫瑰香，而旁边的书房就不要玫瑰香了，还是换成莫葉花……嘿！你这花瓶里花的位置没有插好，温妮小姐是要求这样摆放的，左边那朵比右边的高了……” “温妮小姐想要迦瑞出产的天鹅绒，一会去买一些过来。” 被冷在门外的伊芙忽然觉得，她在哪儿都像是多余的，双手在身前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呆着。 伊芙拿着鹅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信。 和温妮的精致房间不同，伊芙的房间都是乔娜让艾米丽它们布置的。很多家具还是乔娜借给艾伦放进来的。 伊芙垂着眼眸，这是她第一次油然而生逃离这里的冲动。 刚到奥托的时候，她虽然想念迦瑞的亲人，却希望能和艾伦多呆一会，刚巧乔娜、艾伦没提送走她的事，所以就因为私心作怪拖到现在。 伊芙写了几个字，眼泪就忍不住“啪嗒”一下掉在羊皮纸上，将字晕开了。 她任性了这么久，肯定害皇宫里的父母担心了。 伊芙抹掉眼泪继续在羊皮纸一字一字上往下写，一边写，一边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一直以来，似乎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地倾慕艾伦，而艾伦对她，也许一点意思都没，只是出于对她的同情和乔娜、弗恩的坚持，才帮她到这里。 人在情感冲昏大脑的时候，总会一时迷失，不顾其他人的感受；而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总会渴望一个能让自己依赖的温暖地方，伊芙看着窗外的大树分明的枝叶和点缀的花朵，慢慢脑袋贴在桌上，很想很想回家。 …… 而在奥托皇宫，艾伦离开的当天晚上就失眠了，他看着手里怀表缓慢绕圈的指针，确信距离他的正常入睡时间已经超过了两个小时二十八分零三十九秒。 将怀表放到床边，艾伦对着黯淡燃烧的冰蓝色膏脂想起了什么难受的记忆。 因为就在他离开的晚上，他还是没忍住和伊芙一起入睡。 伊芙因为是自己睡，加上最近几天又有些转热，只穿着吊带睡裙，露出手臂、背部和领口处滑腻的肌肤。 艾伦习惯性从背后抱住伊芙，觉得软乎乎、香喷喷的很舒服，能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而就在他准备安然入睡时，手无意碰到一片柔软，接着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腾，他刚碰了碰，立刻惹来伊芙意识不清，带着鼻音的呜咽，“嗯……” 那声音又轻又软，撩拨着他的大脑皮层，艾伦顿时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离开伊芙，全身的血往某个地方涌去，不可思议地膨胀。 他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伊芙，他竟然产生了他自认为不会产生的征兆，他竟然和弗恩、卡尔那两个低等动物一样，有了原始古老的交、配*。 艾伦几乎是再次落荒而逃，他不敢相信地回到自己房间。对，不敢相信，一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 他怎么产生这样可怕的反应，太可怕了。 …… 艾伦的城堡里，乔娜和温妮呆在房间里谈论事情。 “她身上有艾伦的气味，艾伦喝过她的血了？”温妮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冷静地陈述怀疑。 “是……没错。”乔娜烦恼道，“不过也不算喝过，只是舔了她的伤口。” “噢不，亲爱的乔娜，你必须知道，对于艾伦现在的状况而言，哪怕是一滴血都是十分危险的。”温妮严肃地看着乔娜，“你们为什么还把她留在城堡里？应该送到越远越好的地方。她的存在对于艾伦而言，是一个甜蜜又拒绝不了的诱、惑，只要有她在，艾伦的血液清除术就无法顺利进行，搞不好还会越陷越深。” “对不起。”乔娜说，“当初确实是已经把她送走了，可后来出了点儿事……就是她被吸血鬼抓走了，艾伦才把她带回自己的城堡，因气又怕她离开，那些吸血鬼会再来找事，所以才一直让她住在这里。” “如果这是真的，就更应该把她送走。”温妮说，“我没记错，你说她是迦瑞人吧。如果是真的怕吸血鬼找事才不送走，那就让她在迦瑞的亲人来接走她，带到迦瑞的教廷去居住一段时间。毕竟迦瑞教廷历来排斥黑魔法生物，对于敢擅自闯进来的吸血鬼一定不会客气。” “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有想到？”乔娜点点头，“那好，等艾伦回来，我就和艾伦讨论一下这件事。” 温妮摇头，“这样不行，你必须趁着艾伦回来前先把事情办了。” “不用问问艾伦的意思吗？”乔娜疑惑。 “艾伦的血液清除是禁不起等的，他或许会因为伊芙血液的诱、惑而不能狠下决断，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快刀斩乱麻。”温妮说。 “你说得对，我明天就和伊芙去说，尽快让她的家人来把她接回去。”乔娜思考了一会，决定听从温妮的建议，“不过艾伦的血液清除术，还是要麻烦你多费些精力。毕竟这个古老法术很少有人用过，不知道能不能安全的饿完成。” 第32章 分开啦 “伊芙，下午好。”伊芙站起身，跟从外面进来的乔娜打了招呼。 “下午好，乔娜。” “你在做什么呢？”乔娜走到伊芙身边，她桌上放着的鹅毛笔和羊皮纸。 “我在给我父母写信。”伊芙把已经写好的羊皮纸拿起来给乔娜，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想……我来奥托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还是想……能早点回家。只是要麻烦你们，帮我找个人去迦瑞送一下信。” 伊芙的话让本来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乔娜一下放松了，“没关系，亲爱的，这都是小事。其实大可不必让你父母去送信，温妮的一个老朋友有一个商队，他们最近刚好要去迦瑞王都做买卖，你可以跟着他们一道儿过去。” “温妮的朋友？” “是啊。”乔娜看伊芙有些紧张，“不过你别担心，他们并非都是黑魔法师。就算有那么几个，心肠也不坏，一路上还能保护你。” “你单看温妮这么好，就知道她不会交什么坏朋友。” “不仅这样，他们还会骑库比斯马，不出四天就能到达迦瑞王都。” 乔娜一点点地抛出理由，让伊芙想不出拒绝的话。 “我能等艾伦回来，问问他再决定吗？”伊芙说。 “恐怕不行。”乔娜说，“艾伦如今在奥托王都处理家事，可能要十几天甚至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而商队今晚就要启程了，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之后再回去可能就得等下一波商队了。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的家人花这么长时间担心你吧？” “那，那好吧。”伊芙嗫嚅。 乔娜高兴地对身后的艾米丽说，“亲爱的艾米丽，快帮伊芙准备几件衣服，要赶路方便的那种……另外，再让弗恩多做些可以带上路的食物。动作快一些，说不准什么时候狄克就来了。” “乔娜……那位温妮小姐是艾伦的朋友吗？”伊芙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和一点儿小侥幸。 乔娜吩咐艾米丽忙前忙后地整理东西，听到伊芙的话，转过身看她。 “其实，温妮和艾伦自小就是奥托备受看好、天赋极高的小魔法师。于是就被一起送去奥托过去最伟大的魔法师查尔斯·莫尔斯大师那学习魔法，算是从小的玩伴兼同学。”乔娜知道伊芙喜欢艾伦，可要是她因为喜欢艾伦不愿意离开，这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温妮是一位非常优秀且杰出的女魔法师，整个奥托找不出第二位了。我上次和我父亲通信时，他说艾伦的母亲正在和温妮的父母商量，让他们两个在今年结束前就订婚。” 伊芙看着她，静默不语，连眼睛都不眨。 虽然有些对不起伊芙，毕竟当初还是自己鼓励伊芙追求艾伦的，乔娜愧疚归愧疚，还是必须这么说，“真抱歉伊芙，我知道你会难过。但是……这件事是两家的长辈定下的，艾伦尽管在感情方面一窍不通，不过他显然没有很反对婚约契约的签订。所以……” “没关系。”温妮和艾伦要订婚，她作为一个“喜欢过”艾伦的人，非常不适合继续呆在艾伦的城堡里了，乔娜只是委婉地告诉她，她可以走了。伊芙压下心里涌起的酸涩，微微笑，“我很感谢你们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要不是你们，我现在或许已经死在路边了……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今天晚上就和温妮的朋友离开，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谢谢你的谅解，伊芙。”因为是背着艾伦做的，乔娜也担心艾伦会迁怒他，毕竟就她看来，艾伦还是很喜欢伊芙的，“其实……你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也许，也许将来还能有转机呢。” “不必了。”伊芙摇头，认真看着乔娜，“我并不想介入别人的婚姻感情，之前不知道才妨碍了他们，之后一定不会做错事。” “好吧。”艾米丽已经收拾好东西，乔娜说，“你能把你家的地址留给我吗？上次你写的，我忘记放在哪儿了。也许之后我去迦瑞办事还能去看看你。” “我也想要你的地址，乔娜。感谢你照顾我这么久。”伊芙和乔娜拥抱，她对着熟悉的环境，终究要做出一个最后的告别。 …… 而奥托皇宫的艾伦，正接受着来自国王、长老院、大臣语言来自四面八方的狂轰滥炸。 直到晚餐时间才稍微停下。 而那些人刚走，他的母亲，奥托美丽的艾丽莎皇后殿下……笑得十分迷人地坐在他身边。 “艾伦，妈妈的小宝贝。”艾伦被艾丽莎肉麻的话吓得手一抖，茶水全洒在桌上。 “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拿不稳杯子。”艾丽莎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替他把杯子扶起来，“真是让人操、心的小调皮。” “……”艾伦吃不下东西了。 “弗恩申请返回自己的家族，继续在皇宫里当值，我已经同意了。”艾丽莎在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些糖块，艾伦没有否认，“我想……你这么不让人省心，必须得有个可靠的人照顾你。亲爱的，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艾伦咳了一下，“没有。” “如果你没有，妈妈就替你安排了。”艾丽莎四十多岁，依旧保养得十分很好，她笑得意味深厚，“你确定不要自己选一个喜欢的，照顾你的日常起居吗？照顾到【哔】上都可以。” 艾伦刚冷静下来，这会儿又不淡定了，“母亲。”他一想就猜到了，“是不是乔娜对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好久之前跟乔娜写信，乔娜告诉我，你身边带着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孩。乔娜还说，那个姑娘叫伊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了。”艾丽莎显然憋着想问很久了，“说得我心里痒痒的，能让我们家艾伦石头做的心动起来，还学会金屋藏娇的女孩子到底长什么样，脾气好不好。弗恩说，她现在就被你藏在城郊的城堡里……我也想……” “不可以。”艾伦眼睛不眨就拒绝了。 “为什么？”艾丽莎不满。 “没有为什么。”艾伦只想把她藏起来，藏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每天只见他就够了。 “我以前听人说，儿子在娶了妻子之后，就会忘记自己的母亲，我都没相信是真的。”艾丽莎拿出帕子，默默擦拭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我的小艾伦，太让妈妈伤心了。” “不行。” “妈妈就想看一看，就一眼。” “……” “远远地看一下也行。” “……” 如何软磨硬泡都失败的艾丽莎只好说，“那她家在哪儿，你总能告诉我吧？”艾伦想了想，只能说出两个字，“迦瑞。” “你和她的父母见过面了吗？”艾伦摇头，艾丽莎发现机会，“你把他们家的女儿带走，都不和父母说一声，这让伊芙心里怎么想？她会觉得，你不重视她，甚至是不喜欢她。” 艾伦没接话，艾丽莎继续努力，“要是她以为你不喜欢她，不重视她，她就会想离开你。女人都是这样的。” 这是艾伦不愿意见到的，只能为此做出妥协，“我会让德西去迦瑞通知她的父母。” “……”艾丽莎被大条的儿子折磨得有些不知说什么，“你应该把她父母请过来，让我们见个面，之后也许还能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 “婚事？”艾伦放下杯子，自顾自，“我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艾丽莎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解决从艾伦成年以来一直到现在，始终不愿意考虑的婚事问题。他不看看，和他一样大的人，孩子都会上街买酱油了。 偏偏还没有人能按着他去教堂。 只要能有一个女的，只要艾伦喜欢，别说是做什么的，就是奴隶她都能赐给给对方贵族的身份。 “艾伦，告诉妈妈，你不喜欢伊芙吗？” “……”他哪知道……什么是喜欢。 “就是，你会想天天见到她，和她在一起吗？”艾丽莎耐心问。 艾伦承认，他现在很喜欢和伊芙在一起，做什么都最好能带着她，最好的最好就是能抱在怀里做事，于是点头。 艾丽莎成功了一小步，“要是她离开了，你会难过吗？” 至少，会不舒服。 艾丽莎觉得自己离做奶奶的路更近了，“你对她有没有拖到**，再**的想法？” 艾伦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境，不好意思地点头。 “那就是喜欢她！”艾丽莎激动地无以复加，“我的小艾伦终于学会喜欢人了。你得赶快抓紧了，千万别让她跑了。”否则她上哪儿去再找一个儿媳妇，总不能让儿子和德西过一辈子。 “不会的，城堡外面有十道防御装置，何况以她的能力，根本推不开城堡的大门。”艾伦还没弄明白喜欢是什么感情，但至少可以确定伊芙跑不了这件事，“她出不去。” “……”艾丽莎真不能相信这是她亲生的，“艾伦，这样不行。你要是太凶了，伊芙会怕你，还会不喜欢你，想离开你，跟别人在一起。” 艾伦皱眉，“她离不了。” “是是是，她是打不过你。”艾丽莎对他的自负十分讨厌，“不过，你不想让她离开你的最好办法不是武力的压迫，也许你越压迫，她就越想走，要是她一味地想离开你，你会开心吗？一定不开心，所以最有效的方法还是婚姻这个甜蜜的束缚。” 第33章 想不出名字了 长老院的坚持从来就没停止过，如今连原先半中立的激进派大臣也偏向了长老院的意见。 艾伦感觉到，他的父皇眼底的贪婪*愈发浓烈。 成为强者君临天下，恐怕是每个因为眼前弱小而暂且伪装，一路匍匐前进积聚能量的君王所渴望实现的。 该争的总是会争，该走的自然会走，伊芙跟着狄克的商队花了四天的时间到达迦瑞王都。 狄克带着一股粗犷的气息，浓眉大眼，他坚持要把伊芙送到家里。 “那好吧。”伊芙和狄克走到夏莉家不远处，伊芙指了指前面的华丽房子说，“我家就在这儿了。” 她想要不要请狄克进去喝杯茶，毕竟辛苦他送了自己一路。可一会夏莉、夏莉家的仆从见到自己，也许会弄出不小的阵仗，更何况进宫的手续繁琐，她现在只想早点回家。 “那我就先告辞了。”狄克大概以为，伊芙害怕被熟人看见他，在保守的迦瑞会对她的名声造成影响，于是就体贴地准备告辞。 “谢谢你，狄克。”伊芙说，“我下次要是有机会去奥托，一定会亲自去谢谢你们。” “我只是帮温妮把你送过来。”狄克不以为意地冲她洒脱地挥手，“再见。” “再见。” 伊芙站在街道上，目送狄克的背影离开，嘴里还回味着温妮的名字，像一颗投进水里的石子泛起一圈圈淡淡的酸苦味。 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夏莉的父亲里斯是首席财务大臣，伊芙平复心虚后走到门口，有几个前来拜访的贵族家子弟，是和夏莉的哥哥一起在尼尔森伯爵那儿经历骑士考验的同伴。 他们和门口负责通传的仆从汇报后，就得到了准许进去。 轮到伊芙时，那位仆从觉得有些脸熟，却想不起她是谁，“您是夏莉小姐的朋友吗？” “是的。”伊芙说，“麻烦你就告诉夏莉，是伊芙来找她。” “伊芙……伊芙公主？见过公主殿下。”仆从震惊地看着伊芙，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那儿见过她，她就是一直从宫里出来找夏莉小姐的迦瑞小公主，“您……您不是在劳伦的石窟里？” “这件事说来话长，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伊芙想起来，至今觉得恍如隔世，如黄粱一梦，“能不能劳烦您，让我先和夏莉见一面，我想让她安排我进宫。” “是的，公主殿下，我这就去办。” …… 迦瑞的小公主伊芙殿下从龙窟回来的消息瞬间像野火一样流窜在迦瑞宫廷间，所有人都陷在惊讶和一丝丝恐惧中。 而自从伊芙消失后，她寝食难安的母亲已经足足瘦了一圈，金黄的头发像干枯的稻草。 当夏莉传来消息后，她不敢相信真的是她的小天使回来了。皇后忐忑地坐在铺着漂亮桌布的圆桌前，伸长脖子望向门口。 应该就是她的伊芙，毕竟夏莉和伊芙从小一起长大，一定不会弄错的。 她身边的女官曼迪替皇后在精致的白瓷印花杯里倒了玫瑰茶，“殿下，您别着急了。按时间算，公主的马车马上就会到了。” “曼迪……我是真害怕，我生怕这次又是一个假消息，像上次一样……可又希望，真的是我的伊芙回来了。”皇后很难过，“然而从来没有一位公主从劳伦手里逃出来，我可爱的伊芙，或许早就已经……” “殿下，公主来了，真的是伊芙殿下！”曼迪惊喜地看着从马车下来的伊芙，“殿下，您快看。” 皇后迎着伊芙来的方向跑过去，连该有的端庄优雅全都忘了，她将刚下马车的伊芙抱在怀里，“伊芙，就是伊芙，我的小天使回来了。” “妈妈。”伊芙抱着自己的母亲，长期的漂泊后，就像归巢的雏燕，终于找着了温暖的依靠。 “布兰特从边境回来的时候，还说从一个女魔法师那儿得到了你的消息，她说你在她家住过，然而当我们询问她你的信息却只能说出你叫伊芙。所以我和你父亲觉得，她只是借着你的名义行骗，现在已经被你哥哥关了起来。”皇后落下了眼泪，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我以为……这次也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感谢伟大的光明神，把我的女儿重新还给我。” “女魔法师？”伊芙想到了乔娜的朋友，“她是不是叫茱蒂？” “不记得了。”皇后显然不想为其它人分散注意力，她心疼地看着自己女儿变尖的下巴和消瘦的脸颊，“我的伊芙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久，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现在不要想别人了，快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我都让曼迪准备好了。有什么事都等以后再说。” “好的，妈妈。” …… 当艾伦处理完奥托王都喋喋不休的长老院和各路大臣的的琐事回到城堡后，夜色暗沉，鬼魅与邪恶并行，而距离他离开城堡已经有十三天。 长老的挑衅，尤其是比尔·鲁思，每次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艾伦潜藏在内心深处暴躁的血液就开始躁动。 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躁动，再次清醒后，整个议会厅会就只剩他站在中央，剩下的人都被他控制不住的力量所波及，尸横遍地。 他需要休息一下，艾伦想，他想快点见到伊芙，尽管她甜美的嘴唇令他燥热，但眼下只有抱着她，才能让自己紧绷的神经舒缓。 艾伦轻车熟路地在夜色中推开伊芙的房门，撩开柔软的被子，滑进去。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后，艾伦习惯性地朝身边一摸，空的。 他坐起身，将整张大床找了一遍，却是毫无所获，只有伊芙身上的清香还残留在被角、床单上。 一室清冷。 …… 睡到一半，尚且处在半梦半醒状态的乔娜就被艾伦强行掀开被子，扔到冷风口的行为冻醒了。 “大晚上你发什么疯，艾伦？大半夜的你不去睡觉，做些什么呢……”虽然是春天，但晚上的温度一点儿也不高。乔娜把被子重新扯回来盖在自己身上，半梦半醒中想起来，“唔，你不是在王都吗？长老院怎么会这么快就放你回来了？他们没为难你？” 艾伦不管乔娜连珠炮的发问，径自说，“伊芙呢？” “伊芙？”乔娜一惊，顿时被吓醒了。 “对，她人呢。”艾伦阴森森地盯着乔娜，如草丛里伺机而动的毒蛇，“刚才去她的房间，发现她不见了。” “这个，艾伦……你先别急，关于伊芙我可以解释的。”乔娜自知心虚，只能尽快想一个能将艾伦的怒火降到最低的方法。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足够信服的理由。”因为愤怒，他的黑眸开始泛出鲜艳的血红，带着清晰的嗜血意韵。 在发现伊芙失踪后，艾伦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被那两个叫福特和丽莎的不知死活的吸血鬼抓走了，但他的城堡有森密的防守机制，通过法咒设下的结界被突破后，他哪怕身在王都也会有所感应。如果不是外人带走了伊芙，就是她自己从城堡里离开的，或者被人送走的。 “你知道，她离开家很久了，所以……所以她希望我们能送她回迦瑞跟家人团聚。”然艾伦的目光愈发凶狠，乔娜硬着头皮地解释，“艾伦，毕竟伊芙是一个自由人，我们没有权力限制她的离开还是留下。她要求回家，你在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温妮就去拜托了她以前的朋友狄克，让狄克的商队经过迦瑞王都的时候将伊芙放下。所以……所以她就回去了。”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艾伦根本不想让她走，想家的话，可以让她的父母过来看她。她现在是他的学徒，名义上是属于他的可支配范围，怎么能不得到他的允许就随便离开？ 艾伦的怒意牵动了周身强大的精神压迫，感受到脑海中疼痛的撕扯，乔娜龇着牙很痛苦，“艾伦，你冷静一些。等你完成了血液清除的法术后，随时能去迦瑞找她，并不是就此永别了……我还留了她的地址!” “艾伦。”正在进行最后阶段实验的温妮感受到乔娜房间的精神力波动，她将艾伦拽着乔娜的手掰开，单手推了推眼镜，“麻烦你冷静一些，血液清除的法术就定在两天后，这这项法术需要你保持平和、宁静、安定，如果内心过于暴躁，很可能会导致魔法的失控，进而发生更加严重的事态。” 很可能会血管爆裂，甚至是血液流动出现逆向，后果不堪设想。 温妮像在长老院做报告，“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回到房间睡一觉，并把之前的半成品魔药给我。至于你所说的伊芙，还请你暂且忘记她。” 第34章 公主骑士 伊芙回来后舒舒服服地沐浴，等不及吃晚饭，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从奥托风尘仆仆地赶回迦瑞，她实在是被累坏了。 因为心爱小女儿的平安回来，迦瑞王后特地在伊芙回来的第二天安排了一顿全家人一起用的晚饭，包括大王子布兰特、二王子伊恩，以及迦瑞的国王陛下。 “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妹妹。”最晚到的伊恩和伊芙轻轻地拥抱后入座，“请原谅我被琐事拖住了步伐，到现在才来见你。” “没关系，伊恩哥哥，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伊恩就坐在伊芙旁边，他对面的王长子布兰特正和王后说话。 “伊芙，我和你母亲派去的勇士全部都阵亡在劳伦的洞穴里，你是如何从那条火龙的爪子底下逃离的？”迦瑞的国王面对着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小女儿，喜忧参半，他既希望女儿能平安，又害怕王国会因为惹怒火龙而陷入到新一轮的灾难中，“那条火龙会去迦瑞的城镇破坏吗？” “父亲，我不知道。”伊芙将自己城被劳伦抓走，又被进入龙窟的艾伦带去了奥托，中间几番曲折，甜蜜又难过的故事实在太长了，伊芙只挑选了重点告诉自己的父亲，并且将对艾伦的那些心思很小心地藏了起来。 那就像卡在心里的一颗刺，因为突然□□，伤口发炎化脓，让她感到丝丝疼痛，渗入心脾。 不过，所有的伤口都会好，不是吗？ 我们缺的，不过是或长或短用来治愈的时间罢了。 “是奥托的魔法师‘艾伦’救了你？”国王听到劳伦被制服，短暂陷入沉睡的消息安心了不少。但艾伦这个名字，却引发新的不安。这和奥托最年轻的传奇，被称为“死灵公爵”的艾伦不是一个人才好。 “是的，父亲。”伊芙说，“还有他的朋友乔娜，弗恩，都照顾了我很多。以后要是有机会，我想去一趟奥托，向他们表示感谢。” “这是应该的。”王后十分宠溺的看着她失而复得的孩子，多少遍都不满足，“应该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我就找不回我的伊芙了。” “说起来，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去奥托访问。”布兰特搁下酒杯，“伊芙要是想去见见她的朋友，可以跟我一起去。” “可以吗哥哥？”伊芙看着布兰特，“你去奥托，一定是有国、事，我会不会妨碍到你？” “不必担心，只是按照惯例的友好访问，顺便感谢一下上次，奥托皇帝帮助我们捉拿黑魔法师。”布兰特说。 “恐怕不妥当。”尽管自己的女儿是被奥托的魔法师救出来，它们还让劳伦沉睡在石窟，但迦瑞的国王还是带着一贯对奥托的歧视，“奥托这些年虽然发展得快，但每个城镇都盛行邪恶的黑魔法，并不是十分安全的地方。伊芙不会魔法，我担心她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对，是有些危险。还是别……”患得患失的王后生怕再次失去自己的女儿，但收到伊芙请求的目光，素来的心软现象又出现了，话到嘴边迅速改了，“但既然是以公主的身份进行访问，奥托自然不会让我们的伊芙出事……何况，伊芙已经过了15岁生日，还有半年就到挑选骑士的年纪。我们不防提前替她选一个，到奥托贴身保护伊芙，这样就不会出事了。” “骑士……会不会太早了？”按照迦瑞的古老传统，挑选骑士只是一个名号，其实就是一个机会，替公主选择未来的伴侣。 “不会。”之前的迦瑞公主很少能安全等到挑选骑士的年纪。她曾经也以为自己的女儿等不到，所以没多留心这个传统。不过如今，她的伊芙回来了，那么她以后的配偶必须是经过千挑万选后的优秀青年。但按照古制，从公主选骑士，再到二人结婚，中间只有一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留给女儿的母亲，王后觉得一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她根本无法好好考察，“这次去奥托，正好是一个机会，看他能不能好好保护我的伊芙。布兰特也能替伊芙看看，对方的品行、脾气方面，是不是个可靠的人选。陛下，您说是不是？” 王后恳切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希望能得到他的同意。 国王被王后看得受不了，只能松口，“确实，如果有布兰特，再找一个优秀的骑士，我们就不必担心伊芙的安全了。” 伊芙还想辩解，“妈妈……” “就这么决定了。”王后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碰到的宝贵机会，不能就此放过了，“我这就让曼迪去把迦瑞所有的适龄青年的资料全部收集过来。” 伊芙“……” …… 宫廷女官曼迪的办事速度非常快，只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将全迦瑞的贵族子弟资料送到了王后手里。 “伊芙，这毕竟是替你选骑士，你自己仔细看看，更加中意哪一个？” 伊芙对着他们的资料摇摇头，“妈妈，太快了，我不想这么早就结婚。” “傻孩子，只是先选一个试试，又没说一下就敲定了。”王后翻着资料，“就算你想一次定下来，我还不同意呢。这只是一个短暂的试验期，给我们家伊芙选骑士，必须是全迦瑞最好的。你要是不喜欢不满意，随时都可以换。” “那……就妈妈决定吧。”伊芙还处在伤后复原区，并没有急切的，想要寻找下一个的*，“只是看资料，我也不知道哪一个好一些，还是妈妈选。” “也对。”王后同意她的看法，“你还小，不懂得怎么审视男人外在皮囊下的内在灵魂。” 伊芙“……” 懂得男人内在灵魂的王后筛筛选选，一会嫌这个鼻子大占了半张脸，另一会又觉得那个眼睛小猥琐之气过于浓郁，总之先把相貌不扬的扔了，再按照家世、品性、魔法等级挨个排序，终于选出了五个她认为勉强凑合的。 “宝贝，快看看。”王后把画像挨个放在她面前，“这五个都不错，你觉得呢？” “嗯……差不多吧。您看行就好了。” 王后很不满意她敷衍随便的态度，这可是人生大事，“必须选一个。” “呃……”伊芙挨个看过去，这五个人里，她只认识夏莉的表哥罗伊德，“妈妈，要不……就选他吧？” “罗伊德？”王后在脑海中回忆起罗伊德·布莱克，“我记得，他是夏莉的表哥，你们见过几次面……嗯，让我想想，还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彬彬有礼，相貌端正。从资料上看，他在魔法学院的成绩是全a，就读的五年全部是第一名……以及身为布莱克公爵的长子，去年就通过考评，经过“授剑仪式”获封成为骑士，确实是很好的人选。我这就让曼迪通知布莱克公爵，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 布兰特在结束晚餐后，回到自己的宫殿。 “布兰特，你凭什么关我。”茱蒂穿着很不合身的宫廷裙子，硕大的裙摆走路都困难，她质问着正旁若无人解扣子的布兰特，“我听女官说了，你妹妹伊芙早就已经从奥托回来了，你没有理由继续把我关在这儿了，快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虽然布兰特开始很让她满意，但就算再满意，她也不愿意为了一棵大树而放弃整片森林！ 而且，再好吃的食物，吃多了也是会腻味的。 布兰特转过身，幽幽看向茱蒂。 “你做什么布兰特？”相处了这么久，茱蒂当然知道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害得茱蒂节节败退。 可是没办法，她打不过布兰特，只能任由他将自己的双手捆起来绑在大床床头的细细栏杆上。 这个晚上，茱蒂被折腾得很惨。纵然她身经百战，但还是……嗯，很惨。 不过，很舒服。 但她还是不想呆在这儿。 布兰特对窝在被子里，浑身散发着慵懒而妩媚气息的茱蒂说，“这段时间憋坏了，再过半个月，我带你去奥托参观。” 茱蒂背过身，不理他。 布兰特没有生气，他咬着茱蒂的耳朵，从身后抱住她，“我例行访问结束后，能陪你去外面逛逛。” “逛逛？”茱蒂喜悦地看向布兰特，“我想买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布兰特摸摸她的脸颊。 “亲爱的，你真好。”茱蒂在布兰特的嘴角落下一吻，她勾着布兰特的脖子徐徐施展美人计，美眸流转，“我一直听乔娜说，奥托王都朝东的一个小镇上，有很多给贵妇人准备的既年轻又帅气，体力好，持久度也高的男佣，我想买几个回来尝试一下，可以吗？” ……做梦，下辈子吧。 她就是欠收拾。 最后，茱蒂说了一整晚讨饶的话，第二天早晨依旧没能从床上起来。 第35章 骑士罗伊德 “真抱歉，罗伊德。”伊芙按照王后的坚持，接见了罗伊德·布莱克。他们小时候和乔娜一起在皇宫里玩，长大后，罗伊德作为布莱克公爵的长子，必须按照家族的要求进入迦瑞皇家魔法学院，并接受品种繁多、苛刻严格的训练，所以见面的机会自然很少，“母亲大概是担心我在奥托会受伤，所以才请你过来，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头衔有什么负担。等我们跟布兰特皇兄从奥托回来，我会和母亲说，让你继续担任之前的职位。” “伊芙殿下，能保护您是我的荣幸。”罗伊德单膝跪在伊芙面前，他握着伊芙的指尖，在白色的的纹花手套上落下一个兴奋而礼貌的轻吻，“我很高兴，您愿意在这么多人中选择我。” 伊芙以为罗伊德只是在说客气的场面话，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放下重要的职位，来照顾一个不会魔法的公主，尤其是在被艾伦百般嫌弃后她越来越不自信。伊芙歉疚地对着罗伊德，“真抱歉，这些日子还是要麻烦你了，罗伊德。” “殿下，您怎么会是麻烦？”罗伊德认真地看着伊芙，他的眼里带着充满稚气的真诚，“您在我眼里，是迦瑞最美好的存在。” 伊芙接见罗伊德时，她的朋友夏莉就等在门外。罗伊德出来后和就夏莉一起离开，去布莱克家族本家。 “放轻松点，罗伊德。我早就说了，曼迪夫人给王后的名单里，如果一定要让殿下选一位，她一定会挑你做她的骑士。”花园里的玫瑰已经尽数盛放，罗伊德穿着雪白的骑士服，对着暖风微微一笑。 夏莉险些被自己表哥的男、□□惑，“不过，你可千万不要以为王后会这么容易就把伊芙殿下交给你，这只是个试验期而已。依王后对公主的宠爱，往后的种种考验可是不简单。” “不够优秀，自然配不上殿下。”罗伊德依旧记得，那会还是年少，他牵着伊芙走在御花园里。 伊芙披着金色的卷曲长发，眨着蓝色的眼睛偏着头看他，就像夏莉床头的洋娃娃。 然而伊芙长大后，他就不被允许牵着伊芙了，罗伊德轻轻触碰玫瑰花瓣，带着一点儿羞涩，“我一直为能成为殿下身边的人而努力。” …… 温妮将最后一滴血滴进金色器皿后盖上，艾伦赤着的胸膛上隐隐勾勒出一个银色的魔法阵，像一个模型里流淌着鲜艳的红色液体。 片刻后，那个魔法阵消失了，温妮将雪白的手套取下，随手在一边的羊皮纸上记录数据，“第一阶段的清除非常成功，从今天开始进入观察期，持续时间是十五天。如果十五天后你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我们就进入第二阶段的清楚。这段时间里，请你务必要保持平和的心境，不要大喜大怒。饮食也请以清淡为主。 “我知道。”艾伦站起来，将丢在一边的衣服穿好。温妮记录完数据，一丝不苟地扶眼镜，“另外，我不得不提醒你，最近不要随便接触养老院的人，血液的清除很可能会伴随魔法的不定期衰减。要是有使者到城堡来，就交给乔娜去应付。毕竟可能只有伟大的光明神知道，他们会不会从哪个我们也不知道的地方，得到你已经进行了血液清除的消息。” “好。”艾伦明白其中的利弊，也就难得的配合。 温妮交代完要求，就带上门离开了。 艾伦望着窗外，胸膛口还残余着一丝丝灼热的疼痛。两只飞鸟掠过，在云中留下一道印子。 他手里握着伊芙留下的地址，距离她离开，已经有些日子了。艾伦轻轻摩挲着字迹。 是不是应该给她写一封信？ 艾伦不看那飞鸟和树林，暗自不愿意地想，她也没给自己写信。 第36章 再会 去奥托的相关事宜都由布兰特和他的副官乔治处理，伊芙的随行物品也有女官曼迪整理。她就只需要静静等着出发的日子，驾车官的马车停在宫殿门口。 “殿下。”伊芙偏过头，不得不说，罗伊德很适合白色的骑士服。他微微一笑，将腰半弯，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伸向伊芙，“殿下，请上车。” 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但伊芙还是把手放在他的手心，小心地敛去微不可察的情绪，“谢谢，罗伊德。” “这是我的荣幸。”罗伊德的目光追随着伊芙坐上奢华的马车，水晶帘缓缓落下，将她精致的容颜和膨大的裙摆遮住，只留下一个美好的剪影。 罗伊德骑上身边的白马，将佩剑扶到一个合适的位置，随着驾车官的速度前进。 随着车轮的滚动，奥托那边自然收到了消息。 “尊敬的卡米拉小姐，这次是迦瑞的大王子和公主亲自来到奥托。”这次又换了一个新的使者，“陛下说，这次皇族成员都到齐了，要求艾伦殿下务必到场，以示我们对迦瑞王室的尊重。” “迦瑞的王子和公主？”乔娜没有明白，“他好端端的过来做什么？” “是两国间的例行访问，艾伦殿下的兄长弗瑞德殿下，每隔三年也会去迦瑞进行拜访，这是迦瑞、奥托从战争平息，签订盟约之后订下的。”使者再一次强调，“请您转告艾伦殿下，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准时到场。” “时间是六天后？”乔娜问。 “是的。” “一会我会转告殿下，劳烦您跑这一趟了。”乔娜礼貌性地说。这实在是最近最让她感到糟糕的事情。 “多谢您。”使者将自己该传达的话传完后，乔娜就上楼到了温妮的房间。 温妮正在考究一本纳迪斯之战后一年的精灵史载。 在乔娜看来，温妮就是一本行走的历史书，还是一个比艾伦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实验狂人，只不过艾伦是纯黑魔法的研究，温妮更倾向于黑白兼容。在听了乔娜的叙述后，温妮略微抿一下嘴唇，这是她心情不好时最爱做的动作。 “温妮，你看我们该怎么办？”乔娜说，“为了表示礼仪，艾伦无论如何都应该到场。可如果他到场之后，被鲁思长老他们看出异常，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你说得对，不过我们都不是艾伦本人，不适合替他决断。”温妮将手里厚厚的书放下，“还是告诉他情况之后，让他自己决定。” 艾伦穿着白大褂，躲在房间的最深处，十分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东西。 德西敲门进来的时候，艾伦迅速用手把桌面上的东西挡住，不留一丝缝隙，“德西？”他稍微放松一点，但还是警惕，“有什么事吗？” “主人，温妮小姐和乔娜小姐来找您。”德西的骨性眼眶很好奇地对准艾伦桌上的东西，“您在藏什么？” “没什么。”艾伦不告诉他，“只是在分析数据，统计归纳。” 德西的指骨点着一边，艾伦没来得及遮住的书：“《男孩子都看过来：情书学概论》，《玛莎教学：如何用一封信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你？》。主人，您准备从死灵研究转向□□情感学或者语用学吗？” 艾伦窘迫地怪自己没有把艾丽莎“强行”塞给他的书藏好，真是一时大意。 “这种低端没营养的东西，怎么会是我在看？”艾伦十分不屑而高冷地看了那些书一眼，尽管他研究了整整两天，“那些是弗恩拿过来，给我垫桌脚的。” “您的桌脚坏了吗？”德西问得一派天真。 “嗯……是的，不当心被腐蚀了。”艾伦不想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你让温妮和乔娜进来。” “好的，主人。”德西出去后，艾伦苦恼地对着羊皮纸。写信实在太难了，他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问题比这个还难。 那些书里的参考意见完全不可取，开篇就是“亲爱的宝贝甜甜”，中间各种“啊！你是我唯一的太阳，是我生命所有的希望与光辉。” 艾伦冷哼一声，脑子一定被溶液腐蚀坏了。 当然了，因为觉得自己偷偷写信的行为是一件丢脸的事，所以乔娜和温妮进来时，他做贼心虚地把信纸迅速藏进旁边的抽屉里，再压上三本书。 “什么事？”艾伦把艾丽莎给他的两本参考书藏好。 乔娜并不知道艾伦在做什么，于是把使者的话概括后复述给艾伦，“艾伦，你打算怎么办？” “霍奇，第一阶段魔力大概会衰减多少？”艾伦沉默后问。 “抱歉，因为就目前而言，可参考的样本量几乎是零，所以我没有办法很准确地回答你。”温妮说，“不过根据当下的情况，你的魔力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但这兴许和清除结束的时间较短有关，毕竟很多现状都需要酝酿后才能表征。” 艾伦没说话。 “其实，相对衰减来说，我更担心的是魔力波动。”温妮摊开她刚才从精灵史载里做的笔记，“就最新找到的文字记载中，有一个叫布米兰的精灵曾经使用过血液清除的魔法，史料记载中，布米兰在魔法施行后的第一阶段，魔力出现诡异的波动，就像地震海啸前，海水面上浮起的大量气泡。终于在几次波动后的某次大爆发，造成了精灵族大面积的伤亡。” 艾伦想到了什么不太愉悦的事，他的脸沉了下来，如同黑暗笼罩的深渊沼泽，暗藏危险。 温妮无视他的黑脸继续说，“不过，精灵和人类还是有一定差别。而且根据对你现状的观察和我的理论推算，假使你能保持一个平和的心境，大约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不会有显著的魔力波动。但如果长老院准备说什么，而且很有可能之后会说什么激怒你。尽管我知道你想烧掉长老院很久了，但还是抱歉……二十一年前的魔力波动可能会再度出现，我想我们都不会愿意看到。” “我会尽量压抑住。”艾伦憋出几个字，充满着忍耐，“尤其对比尔·鲁思。” “那就再好不过了。”温妮对他的配合很满意，她“啪”地一下将手里的笔记合上，带着事情解决的愉快感，“如果一定要去参加，就请克制好你的内心，千万不要暴躁。” 艾伦在乔娜和温妮走后，脑海中慢慢浮现出破碎的，带着血的画面。 一个黑发的小男孩站在人群中央，他的双眸赤红，身边的人从侍从到护卫，全部都一个个倒下了，就只有他茫然地看着不知哪个地方。 第一个赶到的人是他的长兄弗瑞德王子，当时的弗瑞德已经十八岁，刚在奥托魔法学院结束学业，他满脸恐惧地看着艾伦和他周围的尸体，好像还能感到强大的余威。 那是多么恐怖的记忆，又是多么糟糕的经历。艾伦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挂到一边的衣架上。 …… 布兰特和伊芙到达奥托时，天在下小雨。 布兰特率先和前来迎接的奥托王子弗瑞德互相问候，伊芙则在罗伊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其实他并不需要做这些，她也不是上了年纪需要人扶啊。 罗伊德让随行的侍女拿了一顶漂亮的伞和淡蓝色的羊绒披肩，“殿下，小心着凉。” 罗伊德替伊芙披上披肩，又一定坚持要帮她撑伞。他的整个身子都在伞外，只有伊芙被好好地遮着。 他体贴得，让伊芙都不知道如何拒绝。 和布兰特问候完的弗瑞德注意到身后的伊芙，他有礼貌地冲伊芙行了绅士的问候，“尊敬的伊芙殿下，我是奥托的王长子弗瑞德。请允许我代表国王与王后，以及奥托的各位臣民对您的到来表示欢迎。” “谢谢，弗瑞德殿下。”他浅浅地亲吻伊芙的手背后，就尽到一个主人的义务，在前面引路，“请随我来，国王陛下让人替两位准备了盛大的晚宴。” 同迦瑞喜好奢华的风俗不同，奥托追求极致的简朴。 但为了照顾迦瑞人爱好奢华的习性，奥托的国王特地让人从迦瑞请来能工巧匠，建造了着处精小的城堡，专门用来接待迦瑞的使臣、皇室。 金色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后，一旁的乐队演奏出悦耳的欢迎曲。 就像参加普通的宫廷宴会一样，伊芙跟随兄长布兰特的步伐走进大厅。她穿着标准的迦瑞宫廷裙，淡黄色的裙摆一层层，蓬松而华美，点缀了精巧的装饰。披肩给了女官，低胸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 她跟在布兰特身后，微笑着和布兰特一一送上问候。 而就在看见某个人时，伊芙显然愣住了，她原先弯起的唇角慢慢垂下，布兰特说，“幸会，艾伦殿下。” 伊芙随即反应过来，礼貌性地对着艾伦微笑，“殿下，幸会。” 艾伦在四目交汇之后紧紧盯住她，宛若找到食物的饿狼，他握住伊芙的手却没有亲吻，牢牢攥紧。 身后的弗瑞德觉得不对，连布兰特都奇怪地回过头。伊芙更是尴尬，大概他们都没想到，会用这样的形式会面，她动了动手指，蓝色眼睛汪着水，随便一瞥就能把人的魂勾去。 艾伦摩挲着她的手指，浑身细胞都陷入一种愉悦的兴奋状态。 第37章 标题真的是太难取了 就在罗伊德忍耐极限的前一秒，艾伦松开伊芙。既没道歉也没说话，还带着傲慢的模样。 然而罗伊德就算不高兴，在这样的场合，也只能把不快压抑住。 这样的不快持续到晚宴开始，布兰特、伊芙和奥托皇室一起用餐后，艾丽莎和国王就以“年轻人的舞会”为由，先行离开。 随着奏乐声响起，罗伊德默默开始忐忑地思考，能否邀请伊芙跳第一支舞。他偷偷看着正拿着高酒杯的伊芙，她今晚打扮得这么迷人…… 好吧，罗伊德承认自己有一些小小的紧张。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伊芙显然对他有些生疏，让他不敢把心思表露出来吓坏她。 就在罗伊德天人交战之际，他听见弗瑞德的声音：“伊芙殿下，不知能否邀请您跳第一支开场舞？”布兰特和奥托的二王子凯斯一人拿着一杯香槟，在舞池的一侧站着，像在讨论些什么。招待迦瑞的王储布兰特，本该由同是王储的弗瑞德来，而他站在远处，想上前，又没有理由，为了不太丢面子，只能去招待另一位迦瑞的客人。 “嗯？当然可以。”伊芙将酒杯放到一边，她搭上弗瑞德的的手，在后一步下手的罗伊德充满悔恨的目光中步入舞池。 罗伊德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又消散了。 当然了，另一位站在二楼虎视眈眈凝视下方的那位，他的不友善度，绝对不亚于身在舞池外的弗瑞德。 繁琐的宫灯从舞池的顶部泻下琉璃色的光芒，艾伦的半边脸隐在暗中，半边被光照出冷漠的表情。 “艾伦，你之前说的伊芙，不会就是迦瑞的伊芙公主吧？”艾丽莎从今晚一开始，就觉察出小儿子不对劲的状态。她悄悄走开，又从侧面的楼梯上来，站在艾伦身后。 艾伦沉默地看着伊芙，她脖颈处切割精美的钻石项链泛出华彩光芒，着实刺痛了他的双眼。 其实早在她进来之前，他就在空气里嗅到了她的味道。 艾丽莎立刻就明白自己的猜测不错，她克制住翻滚的喜悦，太好了，她的儿子还有救！艾丽莎试着指点不开窍的艾伦，“亲爱的儿子，你也可以下去邀请伊芙跳舞啊。”干站着吃醋有什么用？“弗瑞德马上就要结束了。” 说得没错。 在艾丽莎鼓励的目光中，艾伦准备下楼请伊芙跳舞，然而刚走了两步就停下，重新回到栏杆边上，继续阴沉沉地俯视下方。 “怎么了？”艾丽莎不明白他怎么又回来了，“不请小伊芙跳舞了吗？” 弗瑞德和伊芙的第一支舞已经结束，又有人来邀请她跳第二支舞。 艾伦仔细地把那些人的脸全部记住，眼眸黑得渗人。 “快下去啊。”艾丽莎着急地推他，“再不去，她的第二只舞也要没了。” 可不管她怎么推，艾伦就如山一样屹立不动。好半天，久到艾丽莎都快暴走了，他才悠悠说了句，“我不会跳舞。” 艾丽莎愣住。 虽说对于一般的贵族家的成年孩子，跳舞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普通，但对于艾伦……确实有些难办。 她竟然忘记了这点，艾丽莎头疼地看着艾伦。就在这对母子面面相觑之际，比尔走向了伊芙。 “比尔·鲁思？”艾丽莎握住大理石精雕的栏杆，艾伦心底更是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他忽然记起了，比尔在自己的城堡里见过伊芙，当时乔娜也在。 他是想做什么？ 然而伊芙显然不记得比尔的长相，自然不想和他跳舞。只是出于礼貌的考量，她应该接受鲁思长老长子的邀请。 比尔在伊芙的手放在他手心里时，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伊芙殿下，恕我冒昧，请问我们以前是否见过？”比尔的舞步很慢，他认真地看着伊芙的眼睛，想从她嘴里找出有用的信息。 “抱歉，我并不记得我们见过面。”伊芙看着比尔，实在想不起来。 “然而我却觉得，自己对公主殿下十分眼熟呢。”比尔恰似无意地带着伊芙转了个圈儿，“请问您和艾伦公爵是朋友吗，就在前不久的时候，我们似乎在他的城堡里见过。” 艾伦…… 伊芙好不容易努力忽视的事，又被他重新翻了出来，她有些酸涩地想起艾伦和温妮的婚约，嘴里仿佛含着一枚苦涩的果子。 这个时候，她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比较好，“不，并没有。我想您是认错人了，我和公爵殿下并不认识。” “怎么会？刚刚进来的时候，艾伦还抓着您的手不放呢。”比尔玩味地看着伊芙，“更何况，我对漂亮的姑娘向来是过目不忘，尤其是和公主殿下一样美丽动人的。”他甚至像个登徒子一样，要伸出手去抚摸伊芙的脸颊，就在擦过脸庞时伊芙慌忙退后，“您在做什么？” 可比尔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他拽着伊芙靠近自己，试图搂住伊芙的腰去触摸她，然而还不等比尔完成一半，发现伊芙窘境的罗伊德迅速抓住比尔的手腕，将无措的伊芙拉到自己身后，“抱歉，比尔先生，殿下从迦瑞赶来奥托，一路上已经有些疲累。” “抱歉，我确实有些累了。”虽然是比尔先冒犯，但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伊芙只好说，“我想去跟皇兄说一声，先下去休息。真是不好意思，比尔先生。” “请便吧，殿下。”比尔识趣地松开伊芙，但眼底的算计却一点儿没停止。 “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谢谢。”他目送着伊芙和布兰特说话，之后与罗伊德离开大厅，比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楼上的艾丽莎抓住艾伦的手臂，阻止他下去和比尔发生冲突，“听着艾伦，不许过去。他也许已经看出来你们之间有什么，现在正是王室和长老院最僵持不下的时候，你难道还觉得自己的处境很轻松，要把伊芙一起牵扯进来吗？” 艾伦停住了，比尔正在舞池里张望，似乎在找谁。 “用你聪明的大脑好好权衡一下利弊，艾伦。”艾丽莎松开手，“至少在一切解决之前，不要露出端倪。” 艾伦点点头，默认了艾丽莎的说法。 已经离开的罗伊德对比尔的轻佻无礼举动十分反感，但更让他反感的人很快就会出现了，只是他们没能见面。 侍女替伊芙收拾好房间，伊芙就准备去沐浴，身为男士的罗伊德显然没有理由继续呆在她的房间里，他把一个银色的，像扣子一样的东西给她，“殿下，我就住在您隔壁的房间里，如果有任何紧急情况发生，请您立刻按这个按钮，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好的，辛苦你了。”伊芙收下他的东西，“晚安，罗伊德。” “晚安，殿下。”罗伊德替伊芙关上门，又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布下法阵，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而他前脚刚走，艾伦后脚就巧妙穿过了他的法阵，坐在宽大的床边，配着浴室里轻微的水声等伊芙出来。 伊芙很久之后才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袍出来，她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趾如玉石，小巧玲珑。 水珠顺着金色的头发滚在地，脸被浴室滚烫的蒸汽熏得泛红，迷迷糊糊地将侍女替她准备的温牛奶喝完。 两侧手背贴着发烫的脸，就像喝醉酒的人一样站不稳。大概是第一次的缘故，伊芙并不知道奥托的温泉水是不能泡这么久的。 因为大脑缺氧而有些晕眩，她抚着自己的太阳穴，勉强扶着身边墙壁才没摔下去。 她想叫罗伊德，可现在并不方便他进来。伊芙不再扶着墙，然而刚走一步，就差点摔倒，幸亏艾伦从后面抱住她。 他从身后搂着伊芙，他的脸就埋在她的脖颈发丝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充盈着他，令他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 艾伦拨开伊芙*的头发，扭着她的头从身后吻住她。 “唔……”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精巧的脸上，昏昏沉沉之间，伊芙好像看见了艾伦的脸。 艾伦捧着伊芙滚烫的脸颊，让她转过身面对自己。 伊芙却突然推开他，“不行。” 艾伦很不满意，他快步走上前，伊芙就往后退，直到将她逼到墙角无路可走。 伊芙咬着唇迷茫地望着周围，想从这儿逃开，但还是被艾伦揽着腰抱了起来。他一边往床边走，一边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断断续续地吻着试图躲开的伊芙。 几步的路硬生生地走了许久，艾伦将伊芙的脑袋枕在雪白的枕头上，单手将她挣扎间弄乱的头发拨到一边，扶着她的后脑勺，继续不断的唇齿勾缠。 那上面抹着迷醉的酒香，让他微醺酩酊。 六天的车程，便是坐着也累。伊芙本身就困乏，又被蒸汽熏得晕乎乎，一沾上床，睫毛就微微颤抖，闭上双眼陷入了梦境。 第38章 公主不好娶啊 清早天刚亮，艾伦一贯规律到可怕的生物钟就让他醒过来。 伊芙睡得很沉，像婴儿蜷曲着手脚窝在他怀里，呼吸轻浅。 艾伦搂着她的腰，鼻子顶着她的脸颊揉了一会儿，彼此间呼吸的气息渐渐交融，泛着甜腻的气息。这姿势很暧昧，暧昧到他只要轻轻一歪首，就能碰到伊芙的嘴唇。 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 晨光从窗帘间透露进来，洒在华丽的大床上紧紧拥在一起的人，仿若镀了一层金光。 艾伦在鸟雀鸣叫中意犹未尽地舔舐着伊芙的嘴唇，好久才将她通红的小脸放开。 真乖。艾伦拉上被子时顺便在伊芙脸颊上吻了一下，他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穿好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而伊芙始终毫无所查。 她是在罗伊德的敲门声中清醒的，伊芙还带着困意，疲惫地从被子里爬起身，“早上好，罗伊德。” “早上好，殿下。”罗伊德站在门外，侍女进来服侍伊芙梳洗穿戴。他隔着一段距离，有些羞涩地和伊芙说话，“殿下，昨晚睡得好吗？” 伊芙深吸口气，身后的侍女狠狠地拉着绳子，用紧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胸衣勒住自己的腰肢。 “殿下，请深呼吸，再收小腹。”身后的侍女使劲地拉着绳子，可就还差一些。作为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她几乎不能允许这么点儿瑕疵。 伊芙原本就已经十分纤细了，如今更是不盈一握。 真难受。她痛苦地喘着气，脑海里却不断闪现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画面。艾伦抚着她的头发，从头顶到发根…… 她红着脸问罗伊德，“你走之后，还有人进过我的房间吗？” “并没有。”罗伊德检查了一遍，“我离开前在您门口设了法阵，如果有人闯入我一定能够感应到。” 那就是做梦了。伊芙苦恼地揉着头发，侍女弄好腰部，又开始替她“束胸”。迦瑞的审美就是要将腰部弄得不堪一折，而胸部又偏偏得挤得汹涌才算美。 每次都折磨得她叫苦不堪。 终于结束时，伊芙的半条命就快没了。她勉强扶着梳妆台的桌子站好，并将头上的皇冠扶好。 “殿下，您今天真美。”罗伊德看着伊芙缓缓走出来，禁不住害羞地夸赞。 “谢谢。”尽管连说话都像有一股重力压在腹腔，伊芙还是努力保持住自己的优雅姿态，“是皇后邀请我去吃早餐吗？” “是的，她让侍从请您过去。” 伊芙虽然是跟着布兰特皇兄一起，作为迦瑞皇室来奥托拜访，但外交上的事宜都是布兰特负责完成。她只要参加一些必要的晚餐和会面就行了。这样专门的单独约见让她有些奇怪。 但她还是和罗伊德一起，在侍从的指引下到了艾丽莎的宫殿。 桌上已经摆好了热牛奶和精致的面包，艾丽莎微笑着和伊芙打招呼，神情慈爱得就像看自己的儿媳妇，“早安，伊芙。” “殿下早安。”伊芙刚想和她行礼就被艾丽莎迅速地起身拉住，满是心疼地扶她到餐桌边上坐下，生怕她累着了一样，“都是自己人，不需要这样。” 伊芙一头雾水，他们是什么时候……成了一家人？ 罗伊德的惊讶不低于伊芙。 他迅速在大脑里回想魔法学院的政、治书对于奥托迦瑞的百年外交与发展的论述，确信迦瑞和奥托从没有过联姻，不存在姻亲关系而导致的连带家庭伦理关系。 莫非是这短短的十天里，陛下和皇后突然替殿下和奥托的哪位皇子订下了亲事？ 罗伊德惶惶不安地看着伊芙，再看笑得春光满面的艾丽莎，就像带着小雏鸡拜访黄鼠狼的老母鸡一样警惕，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小心守护的公主就成了别人的。 不知道他们疑惑的艾丽莎想的都是今天早晨，艾伦悄无声息地从伊芙的房间回到他自己的房间时，意外地发现艾丽莎在里面等了一晚上，她坐在艾伦的桌子前问艾伦，“亲爱的，你是从伊芙的房间回来吗？” 艾伦不知道艾丽莎究竟带着怎样的一种执着，但根据她对伊芙的喜爱程度，让她知道并不是一件坏事，也许还能给一些参考意见。 于是，艾伦十分慷慨地回答了，“是的。” “你们已经确定情侣关系了？”听到艾伦的肯定，艾丽莎近乎是超常的喜悦，比她任何一个女儿、儿子结婚都让人开心，“甚至都准备同、居了？”虽然很高兴艾伦能有一个伴侣，但艾丽莎认为，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应该提醒他当心鲁思长老一家。 艾伦一边脱掉繁琐的宫廷宴会服装，一边换上白大褂，听到艾丽莎的话后，他系扣子的手略微一顿，他先仔细一想，“并没有。” “现在的状态就已经非常好，不需要再延伸出其它的复杂东西。” “现在的状态？”艾丽莎狐疑，“什么状态？” “师傅和学徒的关系。”艾伦系好最后一粒纽扣，一丝不苟地将自己的袖子卷起来，像是怕艾丽莎不信，还拿着手术刀补充，“非常完美而和谐的关系。” “……”艾丽莎好半天才说，“亲爱的儿子，没有一个师傅会和学徒亲昵地睡在一起。” 艾伦蹙眉，十分不友善地转头看向艾丽莎，“谁规定的？” “……”没人规定。 “既然没人规定，师傅和学徒为什么不能睡在一起？”很显然，艾伦毫不在意其中的问题，将艾丽莎丢下，自顾自进了实验室。 这让艾丽莎很头痛，她要是再不帮帮自己的儿子，人家姑娘哪会嫁过来？尤其对方……还是迦瑞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他究竟是真傻，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伊芙殿下，能不能让您的侍卫先下去？”艾丽莎觉得罗伊德在这儿会非常妨碍她套话。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过来人，艾丽莎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出罗伊德看向伊芙的目光中努力掩藏却不经意泄漏的爱慕，她委婉道，“我们女人聚在一起聊天，有男人在旁边听着，总是不太方便。” “这……”伊芙有些为难，她看向罗伊德的眼里带着一点儿不愿意。毕竟出来前母亲反复强调了，让她在奥托小心行事，千万不要离开罗伊德。 “没关系。”还是罗伊德先让步，毕竟这是奥托的王宫，在奥托皇后的面前。 他走到伊芙面前，温柔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宽慰，“殿下，我先去外面候着。如果您有任何吩咐，就用我昨晚告诉你的方法。” “嗯。”伊芙并没有看见艾丽莎眼底的担忧。等罗伊德离开了，并且走远了，才有些局促地对着艾丽莎。 “亲爱的，怎么不吃呢？”艾丽莎从未有过如此温柔，她体贴地将装着牛奶的水晶玻璃杯放到伊芙面前。 艾伦单身了这么年，她昨天晚上估计很辛苦吧。 然而公主……并不好娶啊。 艾丽莎想，奥托和迦瑞没有联姻的历史，不仅是因为信奉白魔法的迦瑞看不上流行黑魔法的奥托，更是因为她们的公主历来都是被龙窟的劳伦给…… 艾丽莎有些担忧，之后会不会生出一些其它的变故，都还是未知数。 “谢谢。”伊芙也不知道和艾丽莎说些什么，她忍着内心的尴尬像听话的学生一样喝牛奶，而艾丽莎也很快进入了正题，“伊芙，你跟艾伦是怎么认识的？” 伊芙喝牛奶的动作停下，她谨慎地对着艾丽莎和善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怕。 她记得乔娜和艾伦的婚约，是艾伦的父母订下的。她是不是从乔娜那儿听了什么，所以担心自己会介入他们？ “我们……只是因为巧合认识的。”伊芙将水晶杯放下，认真地回答。 “其实我都已经听乔娜她们说了一些，你对艾伦有好感，是不是？”艾丽莎以为她是害羞，便换一种方式循循善诱。 “……并没有什么，请您别担心。”伊芙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会介入艾伦和温妮之间，不得不提到罗伊德，她心里很复杂，却诚恳地看着艾丽莎，“其实我这次来奥托，是带着未婚夫一起来的。” 艾丽莎拿着面包的手停下，遮住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 “未婚夫……？”那她的艾伦怎么办。 “嗯，就是罗伊德。”伊芙有些难过地低着头，落在艾丽莎眼里就是一个娇羞的少女在讲自己的心上人，“其实离开迦瑞来奥托前，母亲就选了罗伊德作为我的骑士，我们明年或许会结婚。” “所以，你和艾伦之间没有什么？”艾丽莎忘记了之前的各种套路，直接问出了她最迫切想知道的，“你们并没有过类似情侣的发展？” “嗯，我们只是……只是朋友，也可能连朋友也算不上。”伊芙很难过地想，他可能都不拿自己当朋友，更别说其它的了，“所以，请您别误会。” 艾丽莎快要急哭了。 伊芙双手在膝盖上交握，“我和罗伊德正处在情侣关系中。” “……” 第39章 突然想炮灰了男主：-〔 和伊芙一起吃完早餐后，艾丽莎急得快跺脚了。 她原本都做好了接受一切可能的准备，哪怕艾伦的心上人有一张比僵尸腐烂的脸还丑，比德西还森森嶙峋的躯壳，只要是能让艾伦脱单的雌性，就是好儿媳。 结果她面前是这样一个温柔听话，甜美可爱的伊芙，艾丽莎单对着伊芙就母爱泛滥，更别说她肩负了拯救自己儿子光棍人生的伟大使命。 然而听伊芙的话，很明显，人家对自己家的艾伦没有想法。艾丽莎忧愁地想，万一她和别人在一起了，艾伦会不会搂着骷髅僵尸过一辈子？ 伊芙是迦瑞国王最疼爱的公主，艾丽莎不能强行绑着她和艾伦结婚，虽然她发自内心深处地想这么做。 她在屋里转了几圈都想不出办法，最后只能叫来自己的侍女，让她去把艾伦叫来商量。结果被侍女一板一眼地告知，艾伦正忙着研究德西头颅里蝶骨的那几个圆孔。艾丽莎差点把身边的桌子掀了，未过门的儿媳妇都要跟什么骑士罗伊德结婚了，他还有精力看骷髅脑袋？！ 走投无路的艾丽莎想到了乔娜，因为当初是乔娜告诉她艾伦和伊芙的事情。于是侍女很迅速地把乔娜请到了艾丽莎的宫殿。 乔娜在听完艾丽莎的叙述后，有些心虚，而艾丽莎还在滔滔不绝地指责艾伦，“你看看别人家的罗伊德，每天跟在伊芙身边半步不离，从端茶送水到嘘寒问暖，能自己做就绝不给旁人机会。再看看他，一头扎进实验室，追求别人也不知道主动献殷勤，难道真要和德西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厮守一生？” 乔娜还没从伊芙是迦瑞公主这个消息中回过神，她想过，伊芙可能是某个贵族家的小姐，或者出身不错，但没想到……她会是迦瑞的小公主。 “或许……不完全怪艾伦。她原来是喜欢艾伦的。”乔娜垂着眸子，心虚地对艾丽莎说，“之前……就是，就是温妮来城堡协助艾伦清楚血液的时候，我们担心伊芙呆在城堡里会影响到他。就跟伊芙说，温妮是艾伦的未婚妻，他们两个有婚约在，所以……”乔娜欲言又止。 “所以，伊芙是以为艾伦有婚约，才一时伤心说了这些话？”艾丽莎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她激动地抓着乔娜的双手，“她其实对我们家艾伦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是不是？” “但是，殿下。”乔娜又想起另一件事，“艾伦的血液清除还处在第一阶段，如果现在就撮合他和伊芙在一起，我担心会对他的血液清楚不利。毕竟艾伦他，咬过伊芙。” 艾丽莎开始沉默，很久才说，“血液清楚是一方面，更何况如今鲁思长老和激进派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就这样耽搁在儿女情长中兴许不是最好的选择。”艾丽莎又转念一想，“但是，要是等艾伦解决好一切的事情，伊芙兴许已经回迦瑞和罗伊德结婚了，那怎么办？” 乔娜很苦恼，“我……我也不知道，还是问问温妮吧。她最了解艾伦的身体状况。” 科学家温妮小姐给出的结论是，“并不是坏处。”她推起自己的黑边眼镜，“综合艾伦各项身体指标的数据和本人陈述，他在和伊芙在一起的时候，能有效缓解他暴躁、不安的情绪，进一步让他宁静，而且据艾伦所说，和伊芙在一起的时候，她能更快地入睡，不管是睡眠的时间长度，还是睡眠质量来看，都是十分优质的睡眠。这对于他维持一个平和的内心十分有利。综上所述，我认为他和伊芙在一起的事，反而是件好事。” “那……我们最早担心的，艾伦会忍不住咬伊芙的事，也没关系吗？”乔娜问。 “起初我确实有这个担心，这也是我建议你让伊芙暂时离开城堡的原因。”温妮有条不紊地陈述，“但从如今的状况看，伊芙的存在对艾伦而言确实是一个诱、惑，但这个诱、惑并不糟糕。完全没有激起他属于血族的嗜血因子，相反的，还有压制的作用。”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我去问问伊芙。毕竟她和罗伊德没有结婚，艾伦还是有机会的。”乔娜出于把事情弄糟糕的愧疚，主动请缨。 “也好。”艾丽莎婆婆开始替自己毫不上心的儿子烦恼，“不过得帮你们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太突兀了会吓坏她。” 艾丽莎说的合适机会就是在第三天，伊芙和布兰特在弗瑞德以及凯斯的盛情邀请下，参加了城郊的狩猎活动。 因为出发前没有考虑到狩猎的可能，伊芙并未准备合适的骑装。 她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半边倾洒而下的太阳，上面的白色绒毛随着风的吹拂而摇动。罗伊德扶伊芙下车时，不停用“小痴、汉”的眼神看着伊芙，“殿下，您今天真美。”艾丽莎远远地听到了这话，忍不住多看了罗伊德一眼。 油嘴滑舌！就知道一些浮夸虚无的东西，哪有他们家艾伦好。 然而艾伦……人呢？ 艾丽莎有些着急，伸长脖子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遍，几遍下来，都没有发现艾伦的影子！这样的关键时刻，他竟然都没来。 “布兰特哥哥。”伊芙的骑装不大合身，裙摆有些偏长，她提着深棕色的裙子走到布兰特身边，“我一会儿……能不去打猎吗？你知道，我并不擅长这些。” “没关系”布兰特低下头，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林子里不安全，你一会儿就坐到夫人小姐们呆的休息地方，不需要过来。” “嗯。”布兰特的话让伊芙心安，她原本担心自己临时学的拙劣骑术会不会给他们惹麻烦。 “罗伊德。” “是的，布兰特殿下。” “麻烦你照顾好伊芙。”布兰特体贴自己的妹妹，便对身边的罗伊德说，“不要让任何危险的东西靠近她。” “布兰特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伊芙殿下。”罗伊德看着身边的伊芙，忍不住心跳加速。 伊芙的领口系着淡黄色蕾丝编织的蝴蝶结，微微露出洁白的胸、脯。高腰裙子堆叠的裙摆，不仅衬得腰身婀娜，更因为深色系多了几分端庄优雅。 她穿什么都这么好看，小忠犬罗伊德偷偷想。 “殿下，请到这边来。”罗伊德忍不住摸了一下鼻子，确信自己并没有流出鼻血。他带着伊芙走到夫人小姐们休息的地方坐下，又让人打了洋伞，确信从枝叶间洒落的阳光不会灼伤她娇嫩的皮肤，“我让侍女帮您准备一些饮料。” “谢谢，罗伊德。” “这……这都是我该做的。”对于罗伊德来说，伊芙的笑容几乎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他整个人都快飘飘然地醉倒了。 一旁的艾丽莎就差把牙齿咬碎了，罗伊德仿佛变得比她的杀父仇人还可恨。艾丽莎凶狠狠地问身边的侍女，“艾伦呢？他怎么还没来。” “公爵殿下……也许还在路上。”侍女有些为难，王后已经派了三拨人过去催。但艾伦殿下似乎磨磨唧唧，一点儿都不愿意过来。 “让弗恩过去，用绑的也要把艾伦绑过来。”再不过来，还留得住小伊芙吗？ 乔娜得到了艾丽莎的暗示，就走到伊芙身边和她打招呼，“伊芙，还记得我吗？” “乔娜？”伊芙有些惊讶地站起身，和乔娜小小地拥抱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我还想抽空去你家拜访，真是太好了。”艾伦是公爵，那身为他朋友的乔娜，自然不会是普通人，所以这也不是太让她吃惊。 “我也没想到，你会是迦瑞的公主殿下。”这边人太多了，并不适合展开他们的话题。乔娜指了指旁边种了葡萄的架子底下，“我们去那儿说话吧。” “嗯。”替伊芙拿了饮料过来的罗伊德见他们要离开，立刻着急地跟了上来，“殿下，您要去哪儿？” “罗伊德，你先别担心。这是乔娜。我在奥托认识的朋友，我们只是想去葡萄架子底下说话。”小忠犬上下审视、打量乔娜，生怕她做出点什么伤害到公主殿下。 “乔娜，这是罗伊德。”伊芙又向乔娜介绍，“我的骑士。”听到这四个字，罗伊德有些不争气地低下头，脸红了。 “你好，罗伊德先生。” “你好。” 乔娜和罗伊德短暂地握手后，就带着伊芙到葡萄架子底下。她和艾丽莎一样，都对罗伊德带着敌意，“伊芙，那个叫罗伊德的，就是你的未婚夫吗？” “嗯，就是他。” 乔娜踌躇着问，“艾伦和温妮的事情，是不是让你难过了？” “不乔娜，并没有，我觉得他们……很般配。”伊芙连忙否认。 “可我记得，你之前明明是喜欢艾伦的，怎么这么快就和罗伊德订婚了？”乔娜紧追不舍，“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千万不要因为一时伤心，就做出以后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抱歉乔娜，之前是我不懂事。因为艾伦救过我，所以我出于感激十分敬佩他，一时间弄错了感情。”伊芙试图解释，但看着葡萄叶子的眼睛忽闪忽闪，“回国的这些日子，我已经仔细想清楚了，我对他……没有那样的男女之情。” “其实，艾伦和温妮并没有婚约。”乔娜觉得，自己再不说就来不及了，“都是我糊涂弄错了，他们的婚约只是双方家长口头上开玩笑，艾伦没有同意，温妮也没有答应。” “你说什么……”伊芙没来得及说完话，忽然听见剑刃相撞声，还有罗伊德的质询，“你是谁？为什么躲在外面？” 第40章 小醋怡情 乔娜朝声源处看去，和罗伊德拔剑相向的，正是鲁思·比尔。他来做什么？ 罗伊德的剑灵活地转了一个方向，将他的长老袖子割去一块碎布，“你躲在架子底下，鬼鬼祟祟的有什么目的？” 比尔向后一个趔趄，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手心里团起一个黑色的魔法球朝罗伊德的头部扔去，被罗伊德迅速地躲开。葡萄架子下的土壤瞬间化为带着焦黑的深坑，泛出腐烂的粘液。 “鲁思，你在做什么？”他竟然在这样的场合用黑魔法和迦瑞的侍卫格斗，是长老院的意思吗？两簇金线从地面破开绞住鲁思的双手，反绑于身后。 乔娜避开疾行而来的魔法球，脚跟还没站稳，比尔就在背后用力一扯，金线应声而裂。他将手里的金线扭成一团，像一根根刺一样飞向身边的乔娜、罗伊德。 伊芙小心躲到葡萄架子的边上，努力躲避自己别被流窜的魔法波及。 罗伊德的剑把飞来的金色箭镞一根根砍断，他担心对方是鲁思长老的长子，出手都有所顾忌。但比尔显然没有这么体贴，回回都是最黑魔法中的杀招，大有将他们杀之而后快的意味。 “鲁思，你疯了吗？”乔娜突然恨自己地方选得太隐蔽，不能尽快将侍卫引来。她的金线像龙爪一样抓住比尔的手腕，金属的质地深深嵌进肉里，擦出一片绯红的血色。 鲁思能活动的手抓住金线，狠狠一拉扯，金线全变成了一把粉末。他随手往身侧丢去，那些细碎的金属粉末全都变成了珍珠大小的金球，朝躲在葡萄架子后面的伊芙落下。 罗伊德想上前，鲁思却用黑魔构造了恐怖的高墙。那面墙体上还不断有狰狞的毒虫与恶兽爬出，罗伊德的剑砍在上面溅出恶心的黑色液体，落在衣服上就是一块黑色的焦斑。 伊芙仓皇地后退两步，那些金色的圆球砸在她身边，陷落成一个巨大的坑。她朝左躲开，惊魂未定之际，右边又有一个硕大的珠子划破空气砸在葡萄架上，一下射、穿了竹竿，上面的葡萄零零落落地朝下砸，连同顶上的叶子，竹子纷纷掉落。 罗伊德听见伊芙的叫声，着急地想破开这面墙，可他越是着急，鲁思就得逞一样地越不让他过去。 伊芙狼狈地抱着头，头顶上的东西朝她身上砸去，但最终还是没有砸到她。 她蹲在地上团成一团，艾伦从身后将伊芙抱了起来，伊芙绑好的头发全都散乱了，只差一点儿就惊呼出声，幸好用手捂住了嘴巴。 “艾……艾伦？”伊芙抓着艾伦的领口小声说，她贴着艾伦的脖子抬起头，他好看的眉眼逆着树林间洒下的阳光，尤其是今天，他穿着黑色的骑装，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天生带着让她脸红心跳的英气。 艾伦把比尔的金球捏在手心里，被手指慢慢碾磨后变成一堆金色粉末，随着风徐徐吹走，漂亮地洒在碧绿的葡萄叶间。 “你真是……不让人省心。”伊芙乖乖地抱着他的脖子，满是依赖的眼神让他十分舒服。艾伦难得伸手，替她把头发上的的葡萄叶子拨开，脖颈处还滚落了两颗紫汪汪的葡萄。 “我……我自己来就行了。”伊芙被艾伦的手触在脖子上的感觉弄得很不舒服，大概是有些紧张，她的脸红扑扑的。艾伦在她的脖子边上摩挲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把领口处的葡萄捡出来丢到地上，伊芙的脸更红了，她拍他的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你别抱着我。”伊芙担心地往周围看了一圈，“被人看到了不好。” 艾伦低下头，和她低垂的眼眸对视，“你昨天去哪了？” “没去哪儿。”伊芙打他的背，可是艾伦一点儿感觉都没，反倒弄得她越发害怕，又害怕又害羞，要是有人突然闯过来看见了要怎么去解释，“你快放我下来。” “你在试图通过转移注意的形式逃避我的话题。”艾伦继续盯着她。他昨晚去她房间里找人，连个影子都没，害得他整晚没睡好。还有昨天一整天，今天白天，她都应该来他的实验室里报道。 “我就去附近的小镇逛了逛，没有去哪儿。”伊芙着急了，她撇过头不去看艾伦的眼睛。 “去附近的小镇？”艾伦不依不饶，“和谁一起去的，哪一个小镇？” “罗伊德，我和罗伊德一起去的。就是附近的一个普通小镇，我记不起名字了。”伊芙觉得该回答的都回答了，她急得快要哭了，艾伦才勉强愿意放她下地。他捏着伊芙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罗伊德……那是谁？” 伊芙抓着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拽他的手腕，“你弄痛我了。”艾伦看到她的下巴微微发红，便松了些力道。 那边罗伊德终于破开鲁思的围墙，伊芙正好趁着艾伦松手之际推开他，她想也没想就转过身朝罗伊德那边跑去。 “殿下。”罗伊德紧张地拉着伊芙，“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艾伦微微眯起眼，像蛰伏在阴冷巢穴准备出洞的毒蛇，盯着他们交握双手的目光带着沁入骨髓的森寒。 “没事，我没事。”伊芙有些受惊，罗伊德半扶着她的肩膀，“我扶您过去休息。”临走时，罗伊德回过头看鲁思，他还是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根本没有为自己做了什么而感到愧疚。 罗伊德愤愤地转过头，带着伊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经过交战的鲁思缓步走到艾伦身边，笑着说，“你看，她走了。” 艾伦和他对视，鲁思笑得更加开怀，他凑近艾伦，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承认吧，可怜的殿下，其实你就是个怪物，换做谁都不会愿意接受你。那位漂亮的公主殿下也不例外，你看，她的骑士一来，她的漂亮的眼睛里就全然没有你的影子了，都只有那位罗伊德先生。啧啧啧……我亲爱的殿下，您真可怜，就像被丢掉的狗一样，唔……” 鲁思的腹部被拳头狠狠砸中，他的身体一下就像一道抛物线一样飞出去，把葡萄架子撞倒在地。圆润青涩的葡萄被压成软扁的肉和汁液，糊了一身。 乔娜上前拉住了艾伦的手臂，“你做什么？你想杀了他吗？别忘了，他还是鲁思长老的儿子。艾伦，麻烦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艾伦甩开乔娜，他从地上拎起鲁思衣袍的领子，修长的五指掐住他的脖子猛地收紧。乔娜惊恐地发现，艾伦的黑眸已经开始泛红。 “艾伦，你快放开，你不能在这儿杀了他。”乔娜手里幻出金线，将艾伦的双手捆起来，可她根本不是艾伦的对手。艾伦轻易就扯破了那些线条，她只能用魔法呼唤了温妮，再努力拖延时间。 温妮很快就刚拿到了，她趁着艾伦的瞳孔发红的间隙，在他的脖颈处扎了一针镇定药剂。侍卫很快就在之后赶到，将艾伦和鲁思分开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艾丽莎惊慌地看着自己被送回来的儿子，温妮用最坚硬的绳子将她的双手困住防止挣脱。 “大约是鲁思说了什么话，激怒了艾伦。”乔娜看着艾伦血红的眼睛，从内心开始发毛，一股股阴冷的感觉顺着脊梁骨朝上蹿。 “那要怎么办？”艾丽莎坐在艾伦床边，但她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乔娜，你先去找卡米拉公爵，让他把鲁思长老那儿稳住，千万别给他们借此闹事的机会。”温妮把事先准备好的魔药对着艾伦的嘴灌进去。但却被艾伦的精神力震开，棕色的魔药瓶碎成碎片，液体洒了一地，发出恶心的味道。 “好，我这就去。” “那我呢？”艾丽莎对着地上星星点点的汁液，担忧地看见艾伦的眼睛愈发转红，“亲爱的，快冷静一些，你怎么能被他气到，比尔他是故意惹你呢。” “殿下，我想，您还是去把伊芙公主请过来比较好。”温妮想对艾伦用强的，可是，很遗憾。这屋子暂且还没人能制服他。 第41章 喂艾伦宝宝吃药 艾丽莎躲在隔间，眼睛透过缝隙偷偷地瞄着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皇后殿下说，你受伤了？”伊芙几乎是被艾丽莎“裹挟”着到了艾伦的房间，她局促不安地坐在艾伦的床边，粗粗地在艾伦身上看了两眼。他瞧着……明明好好的。 “没有。”艾伦眼睛里的血丝渐渐消褪下去，他不想让伊芙看见赤红的瞳孔，便低垂着脑袋，发丝垂落遮住眼睛，“她大概是看错了。” “那你没事的话。”伊芙站起身，将裙摆整好，“我就先回去了，要是罗伊德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等等。”艾伦拽住伊芙的手腕，强硬地拉她坐回床边。 伊芙重重坐在床上，她必须微微仰起头，才能跟艾伦的目光对上。她不知道艾伦要做什么，艾伦也只是盯着她看，从额头看到眼睛，再顺着鼻子滑到下巴。 伊芙抿着嘴唇，看他往床侧靠近就缩着肩膀朝边上缩，手肘微微弯曲撑在床上，半个身子都快贴到被面。 她的眼睛眨巴眨巴，像受了什么极为深重的委屈。 她有什么委屈的？可对上她下巴上的淡红指印，艾伦依旧有些不舒服。刚才伊芙闪躲他的一瞬间，艾伦突然有拉着她一起倒在床上的冲动。这种想法像突然划过夜空的沉重流星，他冷静了片刻，坐起身说，“刚才没发现，我确实是受伤了。” “严重吗？”伊芙重新坐起身，艾伦黑发遮挡的眼眸注意到她悄悄往左边挪了一厘米。他的不愉快很明显，他喜欢伊芙用那样依赖的眼神注视着他，而不是这样小心翼翼的防备。 “很严重。”推门进来温妮忽视艾伦警告的表情，把新做好的魔药塞进伊芙手心里，“可能会伴有间歇的手部抽筋、麻木，拿不稳药碗，我还有重要的实验要做，没办法照顾他，能麻烦殿下喂大人喝一下药吗？” 伊芙不是特别相信，因为艾伦明明看着好好的。但她没有质疑，毕竟只是喂个药而已，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于是用勺子舀了一勺浓棕色，散着讨厌味道的魔药，有些迟疑地送到艾伦嘴边。 艾伦低下头，带着明显的厌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碗砸破摔倒地上。但想到喂他吃药的是谁，艾伦还是屈尊低下头，僵硬地把勺子里的药汁喝了下去。 “这就对了。”他面目狰狞地看向温妮，温妮十分满意地点头，她将手里的鹅毛笔灵活地转了一圈，“这些都要喝完，一滴都不能少。” 艾伦根本不觉得对，他忍着一嘴的苦味差点和温妮动手，而伊芙已经舀好第二勺药送到他嘴边。见艾伦一直没有动静，就用白瓷勺子轻轻碰了他的嘴唇，“艾伦，一会让弗恩帮你弄点甜的，先把药喝了。” 她软绵绵地说着，又是殷殷地看着他，艾伦就算再生气也得压住，继续低下头，痛苦地把药喝进去。 温妮笑了笑，决定不站在这儿打扰他的好事。伊芙喂了五勺，看艾伦实在痛苦，况且这药就是闻着就知道滋味糟糕，于是建议他，“其实我以前喝药都是一口气全部灌下去的，你要不捧着药碗全部喝了？虽然一下子会很难受，但至少比一点儿一点儿喝下去舒服。” 伊芙说着，就要把勺子放回去。艾伦立刻拉住她的手腕，不顾伊芙是不是不解，硬是拉着她的手送到自己嘴边，把药喝进去后才松开。 伊芙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药一喂给艾伦，她手指生得白玉般温润，光滑的指甲粉里透红。随着喉结的滚动，那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带着融融的暖意。 他的目光追逐着伊芙的手，忍着没有抓着她躺下的冲动。直到喝完最后一勺药，玻璃碗见了底，艾伦看到伊芙要收手时忽然偏过头含住了她的手指。 指尖有湿润的触感，伊芙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显然没料到艾伦会做出这种事。 艾伦抓着她的手腕，顺着指尖一路吻到了手背，他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手背处细嫩的肌肤，嗅闻淡青血管散发的甜香味，怎么都停不下。 “艾伦？” 还是伊芙的声音让他回过神，艾伦顺着她的手背吻到了伊芙的手腕，沿着尺骨往上。他因为伊芙的声音略微松开手，伊芙红着脸挣开他，想也不想就从房间里逃一般地出去。 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沿着门板坐在地上，脸上和醉染了红霞一般。 艾伦在做什么？伊芙用滚烫的脸颊贴着冰凉的门板，紧张的情绪还没能平复下来。 伊芙刚走，艾丽莎就推开门从暗间里出来，她充满了调侃，“我的小艾伦从小就不好好喝药，如今不仅会乖乖喝药了，还学会亲别人的手背了。不过你也太着急了些，都把伊芙吓跑了。” “不用你管。”艾伦回味着刚才的感觉，一点儿都不想跟艾丽莎说话。 艾丽莎知道艾伦的性子，大概是史无前例地害羞了。 只是，她一想到伊芙对艾伦的态度，就觉得得找一天好好跟伊芙聊聊，要是到头来只是艾伦单相思怎么办？不过最近显然不合适，艾伦还处在血液清楚的不稳定期，要是这会儿被他知道伊芙不喜欢他，指不定得多伤心啊。 艾丽莎有点儿同情他了，难得喜欢个人，对方不喜欢他就算了，自己还糊里糊涂的弄不清感情，真不知道是像谁？ …… 当然了，屋子外的事情远不如里面轻松简单。艾伦和鲁思发生冲突的事情还是没能瞒住，鲁思在国王和众大臣面前一口咬定，是艾伦的魔力波动伤害到了他。结合现场的情境和他身上的一道道伤口，以及那么多在场的侍卫的供词，确实十分具有说服力。 尽管乔娜出面作证是鲁思先袭击了她和伊芙，但因为卡米拉家族一向和皇室走得近，并没被长老会和大臣接受。乔娜便想让伊芙出面，只要身为迦瑞公主的伊芙开口了，就一定能让鲁思·比尔说不出话来。 但即便是伊芙愿意，她的哥哥布兰特皇王子很明显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参与到奥托内部的政、治斗争中。 “伊芙，这是奥托内部的事情。”布兰特温柔地替伊芙把手放进被子里，“这两天，你就对外称病，我会和奥托的国王说明。你之后不要参加任何活动，直到我们离开奥托返回迦瑞，知道吗？” “可是哥哥，如果我不帮乔娜她们说话，他们会不会出事？”伊芙躺在床上，按照布兰特要求的那样，装出生病的模样。 “宫廷政、治对你过于复杂，或许那位鲁思和艾伦公爵、卡米拉小姐有什么过节，无意将你牵连其中。这件事就是一窝浑水，只要你进去了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一身脏。更何况，你不会魔法，万一有心人把你当作对付别人的箭镞，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和远在迦瑞的父母都不愿意看到。”布兰特轻轻抚过伊芙柔软的头发，柔声劝阻她，“你的那两位朋友最多会有一些小麻烦。但他们都是皇亲贵胄，即便是犯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受到过于严厉的惩罚。而你不同，你是我们迦瑞最尊贵的小公主，不能受一点伤害。你只要安安静静地呆在房间里，哥哥会派人增加巡逻的侍卫，罗伊德也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所以乖乖呆在这儿，不要让哥哥担心，好吗？” “嗯。”伊芙虽然想帮乔娜，但她也了解布兰特，一旦布兰特做好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 “你今天受惊了，好好躺着休息一会儿，我让厨房替你准备晚餐。”布兰特站起身。 “哥哥再见。” “嗯。”布兰特回过头，安抚地冲她一笑，打开门出去时，罗伊德紧跟其后。 他们相对无言地走到了布兰特的起居室，布兰特的神色始终凝重，不复方才温柔兄长的模样。他用一个魔法阵屏蔽了四周的环境，防止躲藏在他房间里的任何监视或者监听的魔物，“好了，可以告诉我了罗伊德，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罗伊德把伊芙和乔娜遇见，到她们去葡萄架下说话，被鲁思·比尔打断，发动进攻的始末详细向布兰特交代。 “按照你的说法，那位鲁思先生是躲在葡萄架旁边偷听伊芙和卡米拉说话？”布兰特水蓝色的眼睛里闪着一点儿狡猾的光芒。 “是的殿下。”罗伊德说，“被我发现后，他就向我们发动了攻击。” “那艾伦公爵，又是怎么出现的？” “这……”罗伊德回想了一下，“我在破开鲁思筑起的高墙后，急着查看公主殿下的状况，所以没有关注。他似乎……一直在墙的另一面。” “这就有趣了。”布兰特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支高酒杯，里面倒着金黄色的香槟。他一边品茗，一边颇具深意地说，“罗伊德，你有没有从精灵那儿听过一个传说？” 罗伊德不知道，便摇头。 “我曾经救过大路上寿命最常的精灵，他曾经告诉我过我一件事。”布兰特摇晃着酒杯，带着几丝渴望，“奥托的皇室是血族的后代。” 罗伊德瞠目结舌，“这……这怎么会？他们看着并没有任何血族的特征。” “那位精灵说，纳迪斯之战前，血族的凯瑟琳女王爱上了当时奥托的国王。你或许不知道，凯瑟琳女王是第一代血族，罗安大陆最接近于神的存在。”布兰特说，“他们结、合，并生下了孩子，那些孩子在承继了凯瑟琳女王强大魔力的同时拥有和人一样的外貌特征。他们作战英勇且所向披靡，在很年轻的年纪就突破了很多魔法师无法达到的关卡。为弹丸之地的奥托攻下了无数的城镇和王国，渐渐形成今天奥托的雏形。” 罗伊德听布兰特继续说，“但是后来，那位凯瑟琳女王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陨落了。奥托皇族来自凯瑟琳的血液也随着一代代渐渐稀释，没了凯瑟琳的庇佑，他们逐渐和普通的魔法师一样平庸，失去了强大的先天优势。但我听那位精灵说，也许有命运的庇佑，一两个皇族成员能够返祖，重新继承凯瑟琳女王强大的魔力。” “殿下……您该不会是怀疑？”罗伊德没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没错，我就是这么怀疑。”布兰特身为皇储，皇位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对于迦瑞这些年的没落深有感触，他不能接受他父皇过于保守的做法让迦瑞失去了霸主的地位。 “那您有什么计划？” 布兰特望向不知是哪的地方，他敲着桌子，静静说，“把伊芙门口的侍卫都撤走，你可以守着，但有任何人进来或者非人的物种进来，只需要监视它们做了什么就行，不需要阻拦。” “布兰特殿下……”面对罗伊德的质询，布兰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止住他之后的所有言语，“陆毅的，你是迦瑞最优秀的人才之一，布兰特公爵的长子，也是将来的爵位继承人。我希望你能记住你的授剑仪式上说的话，凡事以迦瑞的利益为先，不要做出让我和你父亲失望的事。” 第42章 白骑士跟黑公爵 罗伊德躲在伊芙的床底下，已经有些晚了，他在黑暗中用疼痛保持清醒，并不断问自己。 如果来人将公主带走，他究竟该不该阻拦？ 他是应该拦着的，因为他是伊芙殿下的骑士，名义上的未婚夫，更是倾慕殿下多年。但是……这又是布兰特殿下的命令，他是迦瑞的继承者，是他在授剑仪式上发誓要一生效忠的对象。如今陛下已经渐渐将政、事松手，交给布兰特去处理。未来，他还会成为掌握整个布莱克家族兴衰荣辱的皇帝。 罗伊德望着床板。他明白，如果他违背了布兰特殿下的命令，他会立刻被调离公主身边，并且在返回迦瑞后受到严格的处罚，然而这些都不要紧，他都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是他的家族会因此受到牵连。 罗伊德开始祈求伟大的光明神，希望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殿下的设想而已。 他躺了大约两个小时，房间里只有伊芙公主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忽地，没有推门声，也没有脚步声，但罗伊德敏锐地觉察出房间里有“外人”进入。他的手按在身侧的宝剑上，屏息凝神。 上方的床发出清脆的一声“吱呀——”，柔软的床垫微微塌陷。罗伊德的左手死死摁住右手，逼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他必须遵守殿下的命令。 艾伦很小心地跪在伊芙身边，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侧脸和发丝。 他的伊芙安安静静地睡着，虽然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布兰特说的，因为水土不服病得厉害。艾伦亲了亲她柔软的脸颊，他猜测，布兰特让伊芙对外称病，可能是不希望她卷入奥托复杂的朝政中。 这样也好，他将伊芙从柔软的被子中抱出来，不知轻重地顶了顶伊芙的额头，他也不希望她被拖入这个讨人厌，又深不见底的泥潭中。 罗伊德知道有人把伊芙从床上抱走，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和他来的时候一样。他双手紧紧攥着，待出来的时候，伊芙已经不见踪影，床上就只剩一个塌陷的凹痕。 年轻的骑士还佩带着属于公主的徽章，他茫然而失神地望着床上空出的空档。挪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人已经走了，身上该带的标记也带了，不过殿下已经睡了，他必须要等到天亮才能向布兰特殿下汇报，之后再按照殿下的旨意安排后续事宜。 罗伊德疲惫地坐在床上，木然地抚摸胸口的徽章，冰凉冰凉。他侧首看着窗外照进来的惨白月光，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家族的重量。 伊芙的床下有人，艾伦从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他不需要仔细想大致能猜出，十有□□就是那个讨人厌的罗伊德。他把伊芙放在自己的床上，替她垫好枕头，再理好一缕缕头发，顿时觉得十分赏心悦目，好像她就该睡在他的房间。 艾伦躺到伊芙身边，慢慢靠近她的脸颊，伊芙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痒乎乎的。 等温妮协助他完成血液清除的魔法，再解决了碍事的长老院，他就带伊芙去他最喜欢的城堡，让她给自己做学徒。那里面有很多品种珍稀的骷髅和僵尸，还有木乃伊幽灵骨龙，幻狐蛟狼…… 他抱着伊芙，脑袋挨得很近，大手在她的后背轻轻顺着柔软的头发。她一定会非常喜欢那些可爱的小东西，艾伦想。 伊芙在睡梦中下意识朝暖和的地儿靠，像迦勒一样依赖地往自己胸膛上蹭，艾伦低头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他将伊芙搂得紧了些，对着侧脸就是“吧唧”一下。 **** 天亮的时候，布兰特刚抱着茱蒂醒来，护卫就进来汇报，“布兰特殿下，罗伊德大人已经等了您将近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布兰特把累坏的茱蒂放下，她大概是被吵到了不高兴，迷迷糊糊地伸手打他。布兰特亲了一下她的手背，就替她盖好被子。他光着脚披上白色的浴袍，“他什么时候来的？” “听上一班护卫说，大概是从凌晨五点到现在。”护卫答道。 “是吗？”布兰特走进浴室，侍女立刻跟在他后面进去，等布兰特清洗、换好衣服。那个令人尊敬的布兰特殿下就在簇拥下，和罗伊德都进了书房。 “昨天晚上被带走的？” “是的，殿下。”罗伊德低下头，“大约是十一点三刻左右。” “很好。”布兰特面前是一个像棋盘一样的东西，他轻轻念了咒语，大概是类似确定位置的魔法，而表示伊芙的那个淡蓝色的小点赫然显示着，她就在她原来的房间里。 “噢，罗伊德。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压力过大弄错了？”布兰特指着那个蓝点，手指轻轻敲点着桌子，他撑着头看向罗伊德，“它告诉我，伊芙就好端端的呆在她自己的房间呢。” “不可能。”罗伊德仔细看着光点一闪一闪，“我昨晚亲耳听见有人进来，之后也确确实实带走了殿下。怎么会……”不过罗伊德宁可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伊芙不过自己下床去了浴室之类的，并没被带走。 “真有趣，那我们就去一趟伊芙的房间吧。”布兰特关掉用来定位的魔法棋盘，他和罗伊德一起来到伊芙的房间，伊芙就好好地坐在桌子边上，她穿着简单的淡蓝色纱裙，正吃着侍女送来的早餐。 看见罗伊德和布兰特，伊芙手里的汤匙放下了，“布兰特哥哥，罗伊德，你们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布兰特在伊芙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罗伊德就站到了伊芙身后，他温和地看着伊芙，“昨晚睡得好吗？” “我睡得很好，哥哥。”伊芙答道。 “那你睡着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布兰特问。 “嗯，我睡得很熟，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伊芙试着问，“哥哥，是出了什么事吗？” 罗伊德和布兰特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布兰特说，“都是奥托自己的事，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受他们的牵连，既然没有就是最好。” 伊芙似懂非懂地看着布兰特，他像是有些烦恼，“如果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罗伊德，让他通知我，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之后的两天还是这样。罗伊德确信自己没有幻听，视觉也没出错。他真真切切地听见，也看见公主被带走了，但第二天早晨，还是能看见她坐洁白白色桌椅前，细碎的阳光从她头顶洒下，像天使一样沐浴在温暖的柔光里，一边喝着侍女新泡的玫瑰花茶一边同他说早安。 罗伊德深深感到自己的罪恶，他到底在做什么？ 然而每当他询问伊芙，殿下的回答一直是，她昨晚睡得很好，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 罗伊德很纠结，他是希望维持这样的状况，至少伊芙不会真的陷入什么危险中。但布兰特和他显然存在着分歧，他很清楚，伊芙只是妹妹，他可以在任何时候疼爱她做一个好哥哥，但第一位的永远是不可撼动的皇权和迦瑞的利益。他命令罗伊德在伊芙的床底下呆着，等伊芙一被带走后，就通知他进行追踪。 入夜后风平浪静，罗伊德默默倒计时，离伊芙每天被带走的时间点又近了一些。 然而在超过一个多小时后，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罗伊德是庆幸的，他带着这样的庆幸一直等到了后半夜。艾伦今天没有去，他就在他的房间里，艾丽莎布了守护的魔法阵，温妮在帮助他进行第二阶段的血液清除魔法。 “皇后殿下，请别担心。”温妮记录下艾伦的身体数据，“艾伦第一阶段的血液清楚非常成功，这对第二阶段的进行十分有利。有了前面的基础，这次需要的时间应该能缩短一大半。” “辛苦你了，温妮。”艾丽莎很揪心，艾伦背上复杂的银色花纹，闪着亮光，慢慢嵌入他的身体像慢刀凌迟，又慢慢浮出。 那是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疼痛，艾伦无声地张着嘴倒吸凉气，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下意识抓着手里可以抓住的东西，试图用微小的动作来抵抗这股疼痛。 但他天真的尝试很失败，古老魔法带来的疼痛根本不是人为能够抵抗的。尤其是那股鲜血是属于大陆最接近神灵存在的凯瑟琳女王。 钻心刺骨的疼痛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早才消失。艾伦很虚弱地坐在椅子上，温妮给他递了一杯水，“第二阶段的魔力反噬似乎有些严重。” 艾伦浑身冒出冷汗，他穿上雪白的衬衫，手指有些颤抖地将玻璃杯里的水送到嘴边。 “不过至少是成功了，这阶段大概会持续3天，等过了这三天我们再决定要不要进行最后一阶段。”温妮平静地陈述道，“艾伦，你要想好，随着凯瑟琳女王血液的消失，你的魔力也许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影响到以后，你确定要继续吗？” 艾伦将水喝完，他沉默地看着温妮。很久才点了点头。 第43章 取名字什么的真的是千古难题 “布兰特殿下，鲁思先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布兰特把棋盘上的国王放下，他在棋盘前坐下，听侍从恭敬的汇报。 “请他进来吧。”布兰特说。 “是的，殿下。”侍从出门后，比尔·鲁思紧跟在后面进了房间。他难得换下了长老的白色衣袍，徐徐走到布兰特身边，“见过殿下。” “鲁思长老，您难得来拜访，请坐吧。”布兰特指着对面的座位。 “谢谢殿下。”鲁思坐在了布兰特对面的位子。他今天带着圆框眼镜，有一种书房里研究古老典籍的文弱书生气质。 “鲁思长老今天过来，是有何贵干？”布兰特看向鲁思，他记得，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情。 “殿下，您在和人下棋？”鲁思打量一番面前的棋盘，问。 “不，不，我只是自己同自己玩。”布兰特摇头，他淡蓝色的眼睛像雨后的天空，洁净明亮。 “其实今天过来，并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事情。”鲁思拿了面前的一颗棋子，挪了一步。他吃掉了布兰特的士兵，又摩挲着想要挤掉下一个。 “好了，鲁思长老，您应该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来和我下棋。”布兰特推掉他的马，却被鲁思不着痕迹地挪了棋子，直指国王。 布兰特愣住，他的棋艺并不差，至少不会在几招之内就被人直直拿下了国王。 鲁思微笑，“殿下，在这棋盘上，国王是最脆弱的存在。您知道，它没有多大的力量，所以必须左右平衡几方势力，包括皇后，城堡，主教，骑士，禁卫军，来维护自己统治的稳定，顺便……吃掉别人的国王。” 布兰特神色未变，静静等着鲁思的下文，“殿下您说，国王如何才能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不需要缩手缩脚地做事，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不用布兰特开口，鲁思就接了下去，“国王可以去吸收皇后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内臣，得到主教的认可或是赏识，而最最重要的莫过于拥有绝对效忠自己的士兵……但这些都还不够。国王想要不处在被动挨打的局势里，需要做的不仅仅是这么一点儿。” 布兰特修长的双腿微微交叠，他淡淡道，“那依长老高见，一个优秀的国王，还应该具有什么？” “力量，我的殿下。”鲁思说，“绝对强大的力量，能够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下跪叩拜的强大力量。只要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所有的势力都会听从您的指挥，所有的士兵都会毫无顾忌地献上忠诚……毕竟，只有拥有绝对强大实力的强者，才能服众。” 布兰特低垂的眼眸随着他的话渐渐看向鲁思，他隐隐猜到鲁思想要说什么了，“这么说，鲁思长老是想来告诉我，如何才能获取一股强大的力量，是吗？” “是的，我亲爱的殿下。”鲁思笑容诡谲，“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凯瑟琳女王的故事。” “凯瑟琳女王？”布兰特轻轻摩挲着棋盘边缘，“略有耳闻。” “凯瑟琳是第一代血族，听说是伟大的黑暗神创造了她，所以，凯瑟琳女王是罗安大陆最接近于神的存在。”鲁思用充满诱惑的口吻说出极为蛊惑人心的话，他是擅长用语言玩弄人心的高手，几乎每个人听了他的话，都会按捺不住内心作祟的小人，“您想不想拥有……神的后代所继承的伟大力量？” 果然如此，布兰特抿嘴一笑，“这么说，鲁思长老有办法得到神的后代所继承的力量？” “是的。” 布兰特拿起国王的棋子，慢慢摇摆着，“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您为何放着奥托的国王，王储，甚至是您的父亲不帮，偏偏选择了我？如果我没记错，您可是长老院首席长老的儿子，你们的家族在奥托扎根已久。” “亲爱的殿下，您应该知道。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更没有机会选择他的家族，和与其相伴而来的效忠对象。”鲁思单膝跪在布兰特面前，“我只是很恨那个人，恨不得他尝遍地狱里所有惨烈的极刑和折磨。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您毫无疑问，是最适合，也是最优秀的合作伙伴。” ********** “哥哥，你不是说，要我在离开奥托前，都不要随意走动吗？”伊芙和布兰特走在奥托的花园里，奥托的花园里种满了一种白色的雏菊，眼下没到季节，所以花园里并没有万花争艳的场景。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最新得到的消息说，奥托的朝局已经平稳了不少，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更何况，你难得来一次奥托，还是应该多看看，回迦瑞以后就很难有这么好的机会。” 布兰特和往常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表情，肢体动作也是一模一样，可伊芙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自己的哥哥有点儿奇怪，最近有点奇怪。甚至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罗伊德都有点奇怪。 伊芙提着裙摆走下鹅卵石铺陈的台阶，这几天，她每次和罗伊德说话，他都试着尽早结束话题，眼神里带着一点儿愧疚，甚至是闪躲。伊芙总觉的，他们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让自己知道。 “可是哥哥，我怕会给你添麻烦。”伊芙说。 “放心吧，并不会。”他们继续朝前走，布兰特忽然想到了什么，“来奥托之前你在家宴上说过，想拜访一下当初救过你的魔法师？” “是的，哥哥。”伊芙身侧的双手微微在小腹前叠起。 “他们好像叫艾伦，乔娜……噢，还有弗恩。”布兰特温柔得像水，“那个魔法师‘艾伦’和艾伦公爵之间，有什么关系吗？要是我没记错，卡米拉公爵的女儿也叫做乔娜。” 伊芙轻轻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坦白，“就是他们，哥哥。” “他们不仅救过你，还是奥托王室的重要成员。”布兰特有些惊讶过后，转而开始教育她，“晚些时候，让女官帮你准备一些礼物，你找个机会亲自去拜访一下他们。千万不要让奥托皇室觉得，我们迦瑞的公主很不懂礼貌。” 伊芙的手指交叠在一起，她默默低下头，“我明白了，哥哥。” 第44章 你说他四不四在撒娇 布兰特回去后就让女官准备了送给艾伦和乔娜的礼物，可伊芙一直用各种借口拖着不肯去。 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艾伦。明明乔娜都告诉她了，艾伦其实和温妮没有婚约，她还是不敢靠近他。 伊芙站在花园里，轻轻摸着一朵白色的玫瑰，一片片花瓣地摸。她从小就是被千娇百宠地养着长大，第一次被人反反复复地拒绝，将她的自信打击得连迈出步子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但他上次，好像亲了她的手……伊芙将摸着花的手收回来，她的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的手指，软白的面颊飘上两朵红云。 她忍不住多想，又怕自己是想多了。 罗伊德站在他身边，看着伊芙带着点儿愁容的表情，有些愧疚地别过头。 **** “殿下，您还是找个机会和他谈一谈。艾伦对于血液清除过于着急。”艾丽莎和温妮单独坐在房间里，温妮说。 艾丽莎刚刚参加了一个重要的场合，脸上厚厚的脂粉和朱砂没来得及清洗，听温妮这么说，遂生出几分担忧，“是艾伦的身体撑不住吗？” “殿下，这只是我的担心。您之前看到了，第二阶段的血液清楚进行得很困难。如今才刚结束，他还没有从魔力反噬中恢复，就想要迅速开启第三阶段，我担心会超出他的身体负荷。”温妮解释，“我希望能让您劝劝艾伦，太过心急，也许会适得其反。” “你说的，我大致都明白。”艾丽莎遮掩不住她的苦恼，“只是……你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主意大，拿定了想法的事情，便是你苦口婆心地劝说多少遍也没有用。要是真有个能让他乖乖听话的，我也不用那么发愁了。” 温妮也明白艾丽莎的苦处，“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还是麻烦您多上心。”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温妮。”艾丽莎微笑道，“我会抽时间跟他谈一谈。” 不过，艾丽莎的劝阻没有起到作用，艾伦还是按着原定计划进行了第三阶段的血液清除。 当古老的魔法结束后，他就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从头发到脚趾都是湿漉漉的，因为魔力反噬，艾伦被弄得格外狼狈。 他的胸口还嵌着银色的符文，温妮想要取下来，却听到门口有些惊讶的抽气。 伊芙犹豫挣扎了好几天，终于决定借着布兰特哥哥的名义来找一会艾伦，这样既能满足她一点儿小小的想法，又能完成布兰特交给她的任务，还不至于落下尴尬。艾伦的宫殿里很少有护卫，他也不喜欢侍从，只有几个他从城堡里带来的骷髅战士。德西看是伊芙，便没有加以阻拦，由着她进来了。 伊芙打开门时，赫然看见艾伦光裸着上半身站在那儿，而温妮就在他旁边，她的手还贴在艾伦的胸膛上。 两人一副眉目含情的样子。 伊芙推开门的手慢慢垂下，她杵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们俩，水灵灵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泛起委屈的意味。 身后的罗伊德拿着女官准备的礼物，前面的伊芙突然停下了步子，他被堵在门外看不见里面，“殿下，出什么事了吗？您怎么不进去？” 艾伦和温妮顺着声源立刻注意到了门口他们，温妮把银色的符文迅速地藏进袖口。 “对……对不起。”伊芙往后退了一步，她努力撑起的笑脸一点点垮下来，眼下就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艾伦很快意识到她的想法，伊芙都没能转过身，就被艾伦扯进了屋子，为了怕她逃走，他迅速念了两道魔咒封锁大门，速度之快，连外面的罗伊德都来不及反应。 更别说素来迟钝的伊芙，她还在努力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艾伦紧紧地箍在怀里，怔怔的，连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 满怀的清香沁入心脾，艾伦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轻轻的，和触碰最珍贵的玻璃制品一样，小心地抚摸着伊芙柔顺的长发，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悄无声息地填满了。 伊芙被他越抱越紧，终于忍不住拍他的肩膀，“艾伦，你松开我，松开我……你在做什么？” 他的脑袋蹭在她的颈窝处，孩子一样地撒娇。从第二阶段的血液清除开始，他每天都在经历魔力反噬，就像一只只小虫子在你血液里爬动。 艾伦微微低下头，在她的头顶轻轻落下一吻。 这样的状态并不适合去见伊芙，他怕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可难得她送上门来，艾伦越搂越紧，愈发不愿让她走了。 而伊芙显然不是这么想，她脑海里都是他赤着上身和温妮站在一起的画面，他前一秒还在和温妮不知做些什么，伊芙不开心地想推开他。手伸到艾伦的胸膛前，却摸到了一片黏腻。 “艾伦……？”伊芙触手满是鲜血淋淋，她有些懵住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艾伦，你……你……你怎么，你是受伤了吗？” “嗯。”艾伦继续埋在伊芙纤细的颈窝间蹭啊蹭，温妮真的很难想象一个高冷死板的人像小猫一样窝在别人怀里撒娇的模样。他的血一滴滴地往下落，滴在伊芙白色的克里诺林裙上，但他自己就像什么事都没有，继续抱着伊芙。 伊芙都不知道，自己是惊讶还是惊慌，或是其它什么复杂的感情交融在一块儿，说不清道不明。 要不是温妮比他们更有理智一些地将他们分开，艾伦兴许就要失血过多了。 “伊芙殿下，就和你看到的一样。艾伦他受伤了，我以为您还在生病，就准备帮他上药。”温妮为了不让伊芙误会，把一早就准备好的止血药递给伊芙，“既然您来了，就辛苦您替艾伦止血。不需要很繁琐的程序，只要把药膏涂抹在他的伤口再绕上绷带就好了。” 伊芙拿着那管药膏，因为被堵住的而郁闷的心情顺畅了。她让艾伦到一边坐下，而艾伦十分听话，也十分配合地坐下了。 温妮把温水浸泡后的手帕递给伊芙，伊芙说了声谢谢，就蹲下来，小心地把艾伦胸口的血迹擦掉。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吧，伊芙在面盆里清洗手帕上的鲜血。而艾伦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让伊芙有点儿不好意思。 为了缓解那点儿不好意思，伊芙一边吸去伤口边缘的血，一边跟他说话，“艾伦，你……疼不疼，要不要轻点儿？” 艾伦想说相比之下这一点也不疼，但最近他一直在研究艾丽莎一定要送给他，他才勉为其难收下的《如何骗取姑娘们的芳心》，上面说，偶尔向女孩子示弱，尤其是在生病受伤的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 带着尝试的想法，艾伦看着伊芙，他搁在大腿上的手只是有点紧张地抓着裤子，微微咳了两声，用平常惯用的语气和表情说，“嗯，有点疼。” 落在伊芙眼里，就是另一副努力而小心的隐忍。“那我轻一点。”伊芙屏着呼吸，都不敢用力吹气，生怕弄疼了他。手指沾着冰凉凉的药膏在他的伤口缓缓涂抹，让艾伦很舒服地眯起眼，显然很享受的样子。 直到伊芙用绷带绑他缠好，才想起罗伊德被关在门外，她把剩下的绷带递给温妮，“我去帮罗伊德开门，他还拿着东西。” 艾伦温润的眼里因为这句话骤然变冷，他扯着伊芙的手拉到自己怀里，唯恐她跑了一样。 伊芙坐在艾伦腿上，洁白的面容染上粉红，像一朵徐徐绽放的桃花，她大概不好意思，想推开艾伦，却被他越搂越紧，连动都动不了。 “别去管他。”艾伦的抵着她的颈窝，深深地嗅了嗅，“让他站一会，不会有事的。” “可是……” “别可是了。”艾伦突然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像在汇报一个实验结果一样总结这些天他们见面的次数，“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伊芙的脸蛋更红了，好像还冒着热气。其实艾伦不在撒娇，他只是在冷静地陈述事实，他觉得，他不去找伊芙，可伊芙还是他的学徒，怎么都不主动过来看她的师傅。可温妮觉得，艾伦就是带了一点儿撒娇的味道，还是高冷地撒娇，“你怎么不来看我？” “我生病了。”脖颈都染上了醉人的粉红色，伊芙羞得只想逃开。然而艾伦一点儿都不给她机会，他紧紧追着伊芙躲闪的脑袋，“你说谎。” “没有……没有说谎，不信你问布兰特哥哥。”伊芙蓝色的双眸像兰卡的湖水一样，看得他只想钻进去。 “没关系。”艾伦抱着她，他深呼吸，连伤口都不疼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带你去我的城堡里，到时候天天都能见着了。” 伊芙傻了，他……他他，他是在告白吗？ 屋里静悄悄的，就只剩温妮在一边奋笔疾书，这简直是第一手的资料啊。《论人在脆弱时无意识流露出的孩子性依赖》，实在是太好的课题。 第45章 布兰特的礼物 “你先放开我，放开。”伊芙捂着脸，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艾伦不满那双柔软的小手脱离自己的掌控，他的大手紧紧包着伊芙的小手按在膝盖上，又在她缩着想躲开的脸上亲了一下。 “你躲什么？”艾伦蹙起眉，将挣扎得愈发厉害的伊芙困在怀里，困得她动不了。低头在她额头鼻子脸颊都亲一下。 “我给你带了礼物，你让我下来、快点儿、快让我下来。”伊芙眨巴着大眼睛，带着点儿讨好的意味。她实在被温妮打量小白鼠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她脸皮薄着呢，可不像艾伦这么厚。 艾伦这才堪堪松了手，伊芙立刻像兔子蹿进草丛一样跑到门口，可施了魔咒的门任她怎么推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所有的力气用上了都推不开。等到艾伦扯过扔在边上的上衣，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伊芙推门的动作停下了，就傻愣愣地站在那儿，莫名地红了脸。 “艾伦……你把门打开。”伊芙拉着门把手，小声地要求他，“我打不开，罗伊德还在外面等着呢。” 艾伦一点点靠近她，近得伊芙几乎快贴到门上了，她水莹莹地睁着眼睛看艾伦，抓着门把手的小动作不断。最后只能用语言转移注意力，“门打不开，你帮我打开来。” “我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你做事。”艾伦不喜欢她提罗伊德的名字，更不会随便被人使唤着做事，“这样吧，你先替我把扣子系上，我再帮你把门打开。” 伊芙不肯，脸都羞红了。怎么能随便帮人系扣子？ “那我就不开门了。”艾伦显然比她有恃无恐，他悠哉地把扣子慢慢扣上，一点儿都不体贴。 “我帮你系上扣子的话，你真的会把门打开？”伊芙微垂着头，脸蛋红扑扑的，那双盈盈带着亮光的蓝色眸子却偷偷瞄了一眼艾伦。 “嗯。” “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伊芙咬着唇瓣再强调了一遍，乌龟一样踌躇着走到艾伦面前，她一边将黑色的扣子一个一个扣上，艾伦一边悄悄地把刚才系好的扣子都解开。 整个过程中，伊芙的脑袋里像注了重重的铅水，抬也抬不起来。毕竟系扣子都是妻子给丈夫做的，她和艾伦这样……结合他之前的言行，伊芙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艾伦显然没有什么担心，他只是很享受伊芙白嫩嫩的小手帮他一个个系上扣子的感觉，又乖巧又听话，让人看着就舒心。 顺带的……趁伊芙不注意的时候，艾伦很坏心地打开了门，门外的罗伊德正抱着礼物，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重重打了一个巴掌。 他最喜欢的伊芙殿下，羞红着脸，像所有妻子一样帮艾伦把衣服上的纽扣一个个系上。而艾伦的上身，还裸出了一片皮肤的。 他们……他们刚才关着门，是不是发什么？小忠犬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他拿着礼物的手都差点嵌进盒子里，险些把那些礼物弄坏。 “殿下？”罗伊德难以置信地开口了。 伊芙刚踮起脚把艾伦领口处的扣子系上，艾伦借着她仰头的姿势在鼻尖上亲了一下。听见罗伊德的声音后，伊芙立刻和艾伦分开，背过身像含羞欲放的玫瑰，看得罗伊德一阵心酸。 比布兰特殿下在书房告诉他，伊芙殿下喜欢的人是艾伦的时候更心酸。 罗伊德努力让自己的腰背挺得直一些，才显得不那么失落，至少他那些失落不能让人发现。 “殿下，您的东西。” 伊芙从罗伊德手里拿过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有些怯怯地递给艾伦，就像进入新环境不停打量四周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观察艾伦的神色，“这、这个是我哥哥让女官准备的，要谢谢你们之前照顾我这么久，还让狄克送我回迦瑞。” 不是伊芙送的，艾伦顿时有些索然无味。 他意兴阑珊地从伊芙手里接过，连打开的兴趣都没。 “你、你不看看吗？”伊芙卷翘的睫毛微微一眨，就这么看着他，一种浓浓的负罪感立刻涌上来，好像他要是不看就做了什么对不起伊芙的事情。艾伦只能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镶嵌了许多颗名贵宝石的腰带，折出各色的光彩，看着就格外沉重。 他并不喜欢戴这样沉重的东西在身上，不仅麻烦，还梗得难受。这些只有一些炼金术师才会系在身上。 “好看么？”伊芙很认真地照着女官告诉她的和艾伦说，“这些宝石不仅好看，女官们说了，对练习魔法的人很有帮助。” 艾伦仍旧提不起兴趣。 温妮刚写完洋洋洒洒一长条的羊皮纸，她放下鹅毛笔抚摸着上面熠熠生辉的红宝石，“我觉得这条腰带非常不错，再怎么说都是伊芙的一点儿心意。艾伦，你赶快收下，等会就戴上。” “好吧。”艾伦把盖子盒上，随手放到一边的桌上当作是收下了。 伊芙看他兴致平平，原本满满的一股热情都没了，她将搭在盒子上的手收回去，“那我先回去了，晚上还要跟哥哥一起吃晚餐。” 她说着，就和罗伊德一起离开了。只剩艾伦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对男女之事懂得不多，但隐隐感觉到伊芙不大开心，乔娜不在，于是便问温妮，“她是怎么了？” “被你惹得不开心了呗。”比起艾伦的感情生活，温妮对那腰带十分有兴趣，她把盒子里的腰带取出来，迎着阳光仔细观察。 “不开心？”艾伦又问，“为什么不开心了？”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你对她送的礼物没有表现出惊喜和喜欢。”温妮把沉重的宝石腰带重新放进盒子里，“皇后殿下给你的《如何骗取姑娘们的芳心》里难道没有提到，哪怕不喜欢，也要对对方送的礼物表现出一定的兴趣和喜爱吗？这不仅是女方的尊重，还是借此进一步增进彼此的感情的好机会。你刚刚要是和伊芙讨论讨论宝石的作用，她或许就多呆一会了。” 艾伦抿起嘴唇，像是有些后悔。 不过温妮却扶着眼镜话锋一转，“伊芙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是说？”艾伦看她突然严肃起来。 “这条链子做得精细，看着和炼金术师用来凝聚魔力的链子没什么区别。”温妮抚着上面的一块水蓝色的宝石，“不过这块宝石好像有些问题。” 艾伦对亮晶晶的宝石鲜少提得起兴致，便没仔细留意过这条链子和链子上面的宝石，听温妮说了才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这种宝石很罕见，我恰好见过一部分的记载。书上说，这是一位资质平平又不愿努力的炼金术师制造出来的，专门用来吸取其它魔法师身上的魔力以供自身使用。” “伊芙说，这是她哥哥让女官准备的，她口中的哥哥应该就是正在奥托访问的布兰特王子吧。”温妮把盖子合上，“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你不当心在伊芙面前表现了什么，她又不经意告诉了布兰特，所以迦瑞的布兰特殿下和两位鲁斯长老一样，看上了你这块肥肉？” 艾伦陷入了沉思。他自觉没在伊芙面前提及任何跟血液清除有关的事情，伊芙不懂魔法，自然看不出什么，那问题出在了哪儿？ **** 罗伊德和伊芙离开后，伊芙照着原来和布兰特一起共进晚餐的约定来到了书房。结果却在书房门口碰见了比尔·鲁思。 “晚上好，我美丽的伊芙殿下。”鲁思握着伊芙的手想落下一吻，在低头的一瞬，他发现伊芙低垂的裙摆上沾染着好几滴鲜血，“天哪，我的殿下，您是受伤了吗？”鲁思看着格外关切，他指着伊芙大大裙摆上那几滴并不是很起眼的血迹，“罗伊德，你没有照顾好殿下，让她被人袭击了吗？” 伊芙的裙摆本就堆得一层一层，上面点缀的装饰又是繁复，一般很难注意到上面的血迹。罗伊德也就没忽视了这点，他跟着有些慌张，“殿下，您受伤了吗？是不是……” “我没有受伤。”伊芙打断他。 “那这些血是？”鲁思试探着问。 伊芙很不想同鲁思说话，无论是刚到奥托时，他在宴会上的调戏，或者是之后突如其来的攻击，都让她对鲁思的印象跌入谷底。但一贯的教养又不允许她对着别人的“关心”恶言相向，“这些血不是我的。” “噢？”鲁思显然很感兴趣，“那是谁的，我听布兰特殿下说，您刚才去拜访艾伦殿下了。这些血该不会是他的吧？” “鲁思长老。”伊芙虽然不了解奥托的朝局，但还是知道他想找艾伦的麻烦，“这些并不在您的管辖范围内吧？” “是的，殿下，请原谅我的失礼。”鲁思表现得十分的诚惶诚恐，“我只是担心殿下，生怕您在奥托遭受了什么不好的攻击，这不仅会让布兰特殿下伤心，更会损害两国之间的友谊。希望您看在我不坏初衷的份上上，宽恕我的过错。” “没关系，我并不是在指责您。”伊芙没再搭理鲁思，但她觉得自己裙子上的血不大雅观。还是应该回房间换一条干净裙子再来和布兰特一起用晚餐。 伊芙准备回房间，没注意到鲁思黑沉沉的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第46章 你说艾伦惹伊芙生气了四不四傻 虽然艾伦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但至少在伊芙看来，他们进入了诡异却甜蜜的暧昧期。 伊芙每天都变着借口去找艾伦，期间免不了要被他抱着坐在膝盖上，又是摸头又是亲脸颊。她大部分时间是埋在他胸膛里不肯抬头，偶尔扒着他的肩膀含羞带怯地抬头看他，嘴角挂着一丝丝笑容，青涩中夹着一些妩媚。 因为伊芙天天都在，艾伦的情绪格外稳定。温妮只要趁把艾伦的药递给伊芙，就能解决他按时按量地喝药问题。所以最后一阶段的血液清楚进行得格外顺利，而且慢慢开始不如步入结尾。 对这样的好现象，艾丽莎自然是高兴德合不拢嘴的。巴不得能就此把伊芙娶回来，无奈，艾伦总是不开窍。 “现在的状态已经非常完美。”艾伦不明白艾丽莎为什么坚持要他们结婚，“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在繁琐的世俗之事上。” “怎么会是一般的世俗事？这是重要的人生大事！你必须抓紧时间，赶快和伊芙求婚。”艾丽莎眼一白，“否则保不准，她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别的男人？”艾伦微微挑眉，好像艾丽莎说了什么很愚蠢的话，“你说罗伊德？” “不止罗伊德。你只看到一个侍卫罗伊德跟在伊芙身边，没注意到多少个罗伊德在后面排着队想娶她。”她起先以为罗伊德是伊芙的未婚夫，但订婚在奥托的约束力十分小。她原先就想撺掇着艾伦把他们拆开，何况如今，伊芙和艾伦互相有好感，这就更让艾丽莎欢喜。 伊芙本来是来找艾伦的，听见这句话，她立刻躲到了虚掩的门口，红着脸悄悄地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想娶她？”艾伦毫无悟性，“她既不会魔法，也不会打扫家务，煎块牛排都能焦成黑炭，做个实验能把桌子烧了，他们大脑被什么溶液腐蚀了吗？” 伊芙还一点儿一点儿扬着的嘴角就像注了铅水一样重重下垂，她抓着自己的裙子，漂亮的小脸已经有些皱起。 “既然不喜欢，那你天天抱着伊芙做什么？”艾丽莎头痛地看他。 艾伦像哽住了，他拿起桌上的书随便翻翻，将整张脸遮挡在艾丽莎看不见的地方，“我乐意。” 艾丽莎开始温柔地开导他，“亲爱的，你又不是找实验助手，也不是找个女仆。你看，小伊芙多迷人，漂亮的金色头发，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轻轻眨眨就有数不完的人排队到她面前跪下，送上玫瑰和戒指。” 艾伦不为所动。 艾丽莎接着说，“伊芙是你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不是吗？” “漂亮？”艾伦皱起眉，很不赞同，“她还没迦勒和德西好看，克里克都更美一些。”外头悄悄偷听的伊芙的嘴角抽了抽，脑海中浮现出德西全是骨头的脸，还有克里克黑黢黢的眼睛，挤在一起的五官，顿时看艾伦的眼神都是扭曲的。 “伊芙殿下，您怎么不进去？”德西端着红茶走进门，正好碰到伊芙。她粉嫩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蓝色眼睛好像隐隐烧着两团怒火。 艾伦听到德西说伊芙在，立刻把手上的书一放，走到门口下意识就想把她抱过来，可刚抓着她的手腕，伊芙就“啪”地一下用力打在他的手背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使劲一甩就把艾伦甩开了。 伊芙看看艾伦，再看看艾伦边上的，一副茫然的德西，对上那张骷髅脸她就来气。大大的眼睛瞪着艾伦，连他靠近一下都不愿意。 在艾伦看来，她和养在水里张牙舞爪的大龙虾一样。还是在反抗他的大龙虾。 “闹什么？”艾伦很不满意。要是换做开窍点的，说两句软话再抱着哄一会儿就成了。偏艾伦不会哄人，只知道来硬的，伊芙又像被踩到了什么雷区，非要和他杠着。要不是艾丽莎拦着一些，最后可能比不欢而散还糟糕。 伊芙一直到回房间都还在生闷气，除了生闷气，还有一些难过。 她忍不住开始回想起自己在龙窟的时候，艾伦就一个劲儿地嫌弃她，不愿意带她离开。即便看在弗恩的面子上让她上了骨龙，出去后也是百般嫌弃，恶言恶语。她那会儿半是被少女心动迷了心智，半是为了生存，才一直选择性地忽视了。 再在奥托碰面，她还以为前几次他主动示好，是因为喜欢她想娶她才这么做。没想到，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嫌弃她。 那他之前抱着她，用低沉好听的嗓音说，要带她去他最喜欢的城堡里去，天天见着是什么意思。伊芙抹抹眼睛，他要嫌弃她就嫌弃，既然德西比她能干漂亮，那他便抱着德西去。做什么天天抱着她，还一嘴的不满。她才不要因为他难过。 伊芙似乎是真的生艾伦的气了，结果就是一直不理睬艾伦。 而伊芙不理艾伦的后果，就是艾伦开始烦躁。尤其是一到每天伊芙该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到门口徘徊。 “别看了，艾伦。脖子伸得再长也没用，伊芙今天没过来。”温妮带着她的记录本和一大堆器材来监测艾伦的身体状况。 艾伦沉默地坐在那边，由着温妮做了检查。“没有魔力波动，反噬也控制住了。看来很快就能完成血液清除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温妮看他没有大碍，又和他探讨了一条她新看到的古老咒语，但艾伦今天显然不在状态，她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等温妮走后，艾伦也没有事做。他虽然有公爵的爵位，但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兵权，自然不需要处理政事。从皇室得到的只是奥托境内许多处产业和住宅，也有专门负责的人处理，所以他平日里的事，大多是一些他感兴趣的黑魔法研究，而这些研究为了血液清除搁置了大多数。 他继续到门口等着，贴着门听外面的声音。一直等到天色渐暗，他才听到了脚步声，连呼吸都抓紧了。但仔细辨别后就能发现，那是德西的趾骨拍在地上的声音。 艾伦守着空荡荡的房间，有点儿，不，应该是很难受。就像有人在挠他的心，挠得他受不了。 伊芙没来的第一天，艾伦还很淡定，觉得她第二天肯定会来。当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失眠了小半宿，但想想明天她就来了，还是睡得不错。 结果第二天，伊芙没有没来。艾伦碰到柔软的枕头，就忍不住想起抱着伊芙在怀里，软乎乎的触感和清甜的香味。 就这样等了好几天，艾伦呆在门口的时候已经快不奢望能听到伊芙的步伐了。 可他能感觉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包裹着他，他抽丝剥茧地分析，似乎在离真相越来越近。 他决定去看一看伊芙，乔娜说，他应该学着温柔一些，至少和伊芙说话的时候要更温柔更耐心。温妮说，有些感情得尽早承认，再好好爱护，否则等夭折之后就来不及了。艾丽莎……艾丽莎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让他自己反思一下做错了什么惹得伊芙生气了。 然而他坐在书房，想了几天，依旧想不出来。 艾伦到伊芙休息的宫殿外，不同于之前的趁黑潜入，他这次是用拜访的名义。他准备和伊芙好好聊一聊。 罗伊德听到侍从的禀告时，是不愿意告诉伊芙的。他权量一番后，还是先派人去通知布兰特殿下，再亲自去告诉伊芙。 “殿下，艾伦公爵在外面，他想跟您说几句话。”罗伊德很不希望他们见面，他能感觉到，公主最近不去找艾伦，也不同他说话了。这样多好，再过四天他们就要回迦瑞了，等回了迦瑞，他们之间就算有过什么，也会随着时间过去了。 “他过来？”伊芙捧着布兰特让侍女送她的花，她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随便一看就是明艳得动人心魄，“他要说什么？” “他只说让殿下立刻出去，他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伊芙把花放下，“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伊芙还不想见艾伦。大概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承认，自己被曾经喜欢的人嫌弃这件事。尤其是伊芙这样，从小就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 艾伦忐忑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还选了伊芙最喜欢坐的一张。可他没等来伊芙，却等来了王储布兰特。 “您好，艾伦公爵。”布兰特在他身边坐下，侍从立刻替他倒了一杯茶。 “您好。”艾伦知道他是伊芙的哥哥，所以维系了礼貌。 “您是来看伊芙吗？她还没出来，噢……可能已经睡下了。”布兰特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我听伊芙说过艾伦殿下，您之前救过她是吗？。” 艾伦点头，没有否认。 “作为她的哥哥，我必须再代表父母向您表示一下感谢，毕竟她是我们迦瑞最受疼爱的小公主。”布兰特微笑道，“过段时间，伊芙可能就要和罗伊德结婚了。殿下作为伊芙的恩人，不知道能否赏脸出席？迦瑞自然会用最隆重的礼仪欢迎您，来感谢您对伊芙的帮助。” 虽然艾伦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但至少在伊芙看来，他们进入了诡异却甜蜜的暧昧期。 伊芙每天都变着借口去找艾伦，期间免不了要被他抱着坐在膝盖上，又是摸头又是亲脸颊。她大部分时间是埋在他胸膛里不肯抬头，偶尔扒着他的肩膀含羞带怯地抬头看他，嘴角挂着一丝丝笑容，青涩中夹着一些妩媚。 因为伊芙天天都在，艾伦的情绪格外稳定。温妮只要趁把艾伦的药递给伊芙，就能解决他按时按量地喝药问题。所以最后一阶段的血液清楚进行得格外顺利，而且慢慢开始不如步入结尾。 对这样的好现象，艾丽莎自然是高兴德合不拢嘴的。巴不得能就此把伊芙娶回来，无奈，艾伦总是不开窍。 “现在的状态已经非常完美。”艾伦不明白艾丽莎为什么坚持要他们结婚，“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在繁琐的世俗之事上。” “怎么会是一般的世俗事？这是重要的人生大事！你必须抓紧时间，赶快和伊芙求婚。”艾丽莎眼一白，“否则保不准，她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别的男人？”艾伦微微挑眉，好像艾丽莎说了什么很愚蠢的话，“你说罗伊德？” “不止罗伊德。你只看到一个侍卫罗伊德跟在伊芙身边，没注意到多少个罗伊德在后面排着队想娶她。”她起先以为罗伊德是伊芙的未婚夫，但订婚在奥托的约束力十分小。她原先就想撺掇着艾伦把他们拆开，何况如今，伊芙和艾伦互相有好感，这就更让艾丽莎欢喜。 伊芙本来是来找艾伦的，听见这句话，她立刻躲到了虚掩的门口，红着脸悄悄地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想娶她？”艾伦毫无悟性，“她既不会魔法，也不会打扫家务，煎块牛排都能焦成黑炭，做个实验能把桌子烧了，他们大脑被什么溶液腐蚀了吗？” 伊芙还一点儿一点儿扬着的嘴角就像注了铅水一样重重下垂，她抓着自己的裙子，漂亮的小脸已经有些皱起。 “既然不喜欢，那你天天抱着伊芙做什么？”艾丽莎头痛地看他。 艾伦像哽住了，他拿起桌上的书随便翻翻，将整张脸遮挡在艾丽莎看不见的地方，“我乐意。” 艾丽莎开始温柔地开导他，“亲爱的，你又不是找实验助手，也不是找个女仆。你看，小伊芙多迷人，漂亮的金色头发，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轻轻眨眨就有数不完的人排队到她面前跪下，送上玫瑰和戒指。” 艾伦不为所动。 艾丽莎接着说，“伊芙是你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不是吗？” “漂亮？”艾伦皱起眉，很不赞同，“她还没迦勒和德西好看，克里克都更美一些。”外头悄悄偷听的伊芙的嘴角抽了抽，脑海中浮现出德西全是骨头的脸，还有克里克黑黢黢的眼睛，挤在一起的五官，顿时看艾伦的眼神都是扭曲的。 “伊芙殿下，您怎么不进去？”德西端着红茶走进门，正好碰到伊芙。她粉嫩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蓝色眼睛好像隐隐烧着两团怒火。 艾伦听到德西说伊芙在，立刻把手上的书一放，走到门口下意识就想把她抱过来，可刚抓着她的手腕，伊芙就“啪”地一下用力打在他的手背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使劲一甩就把艾伦甩开了。 伊芙看看艾伦，再看看艾伦边上的，一副茫然的德西，对上那张骷髅脸她就来气。大大的眼睛瞪着艾伦，连他靠近一下都不愿意。 在艾伦看来，她和养在水里张牙舞爪的大龙虾一样。还是在反抗他的大龙虾。 “闹什么？”艾伦很不满意。要是换做开窍点的，说两句软话再抱着哄一会儿就成了。偏艾伦不会哄人，只知道来硬的，伊芙又像被踩到了什么雷区，非要和他杠着。要不是艾丽莎拦着一些，最后可能比不欢而散还糟糕。 伊芙一直到回房间都还在生闷气，除了生闷气，还有一些难过。 她忍不住开始回想起自己在龙窟的时候，艾伦就一个劲儿地嫌弃她，不愿意带她离开。即便看在弗恩的面子上让她上了骨龙，出去后也是百般嫌弃，恶言恶语。她那会儿半是被少女心动迷了心智，半是为了生存，才一直选择性地忽视了。 再在奥托碰面，她还以为前几次他主动示好，是因为喜欢她想娶她才这么做。没想到，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嫌弃她。 那他之前抱着她，用低沉好听的嗓音说，要带她去他最喜欢的城堡里去，天天见着是什么意思。伊芙抹抹眼睛，他要嫌弃她就嫌弃，既然德西比她能干漂亮，那他便抱着德西去。做什么天天抱着她，还一嘴的不满。她才不要因为他难过。 伊芙似乎是真的生艾伦的气了，结果就是一直不理睬艾伦。 而伊芙不理艾伦的后果，就是艾伦开始烦躁。尤其是一到每天伊芙该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到门口徘徊。 “别看了，艾伦。脖子伸得再长也没用，伊芙今天没过来。”温妮带着她的记录本和一大堆器材来监测艾伦的身体状况。 艾伦沉默地坐在那边，由着温妮做了检查。“没有魔力波动，反噬也控制住了。看来很快就能完成血液清除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温妮看他没有大碍，又和他探讨了一条她新看到的古老咒语，但艾伦今天显然不在状态，她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等温妮走后，艾伦也没有事做。他虽然有公爵的爵位，但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兵权，自然不需要处理政事。从皇室得到的只是奥托境内许多处产业和住宅，也有专门负责的人处理，所以他平日里的事，大多是一些他感兴趣的黑魔法研究，而这些研究为了血液清除搁置了大多数。 他继续到门口等着，贴着门听外面的声音。一直等到天色渐暗，他才听到了脚步声，连呼吸都抓紧了。但仔细辨别后就能发现，那是德西的趾骨拍在地上的声音。 艾伦守着空荡荡的房间，有点儿，不，应该是很难受。就像有人在挠他的心，挠得他受不了。 伊芙没来的第一天，艾伦还很淡定，觉得她第二天肯定会来。当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失眠了小半宿，但想想明天她就来了，还是睡得不错。 结果第二天，伊芙没有没来。艾伦碰到柔软的枕头，就忍不住想起抱着伊芙在怀里，软乎乎的触感和清甜的香味。 就这样等了好几天，艾伦呆在门口的时候已经快不奢望能听到伊芙的步伐了。 可他能感觉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包裹着他，他抽丝剥茧地分析，似乎在离真相越来越近。 他决定去看一看伊芙，乔娜说，他应该学着温柔一些，至少和伊芙说话的时候要更温柔更耐心。温妮说，有些感情得尽早承认，再好好爱护，否则等夭折之后就来不及了。艾丽莎……艾丽莎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让他自己反思一下做错了什么惹得伊芙生气了。 然而他坐在书房，想了几天，依旧想不出来。 艾伦到伊芙休息的宫殿外，不同于之前的趁黑潜入，他这次是用拜访的名义。他准备和伊芙好好聊一聊。 罗伊德听到侍从的禀告时，是不愿意告诉伊芙的。他权量一番后，还是先派人去通知布兰特殿下，再亲自去告诉伊芙。 “殿下，艾伦公爵在外面，他想跟您说几句话。”罗伊德很不希望他们见面，他能感觉到，公主最近不去找艾伦，也不同他说话了。这样多好，再过四天他们就要回迦瑞了，等回了迦瑞，他们之间就算有过什么，也会随着时间过去了。 “他过来？”伊芙捧着布兰特让侍女送她的花，她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随便一看就是明艳得动人心魄，“他要说什么？” “他只说让殿下立刻出去，他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伊芙把花放下，“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伊芙还不想见艾伦。大概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承认，自己被曾经喜欢的人嫌弃这件事。尤其是伊芙这样，从小就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 艾伦忐忑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还选了伊芙最喜欢坐的一张。可他没等来伊芙，却等来了王储布兰特。 “您好，艾伦公爵。”布兰特在他身边坐下，侍从立刻替他倒了一杯茶。 “您好。”艾伦知道他是伊芙的哥哥，所以维系了礼貌。 “您是来看伊芙吗？她还没出来，噢……可能已经睡下了。”布兰特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我听伊芙说过艾伦殿下，您之前救过她是吗？。” 艾伦点头，没有否认。 “作为她的哥哥，我必须再代表父母向您表示一下感谢，毕竟她是我们迦瑞最受疼爱的小公主。”布兰特微笑道，“过段时间，伊芙可能就要和罗伊德结婚了。殿下作为伊芙的恩人，不知道能否赏脸出席？迦瑞自然会用最隆重的礼仪欢迎您，来感谢您对伊芙的帮助。” 第47章 公式化的情话Boy 艾伦其实有些着急，伊芙还有三天就要回迦瑞了。 他剩下的时间就只有三天，然而今天早晨，他去找伊芙的时候，她还跟罗伊德坐在一起吃早餐。艾伦在阴影里阴恻恻地看着他们，就像丈夫回家看见出轨的妻子和“情、夫”共进早餐一样，他的手指按在墙壁上，蹭下一片墙灰。 他们一天除了睡觉的时候分开，其余时间就像连体婴儿一样腻在一起，这让艾伦十分的不满，随之隐隐而来的，还有一种危机感。但他听从了乔娜的建议，没有出面找罗伊德的麻烦，尽管他很想这么做。《三十三中干掉情敌的方法里》也说，解决掉自己对手的方法绝对不是正面冲突，尤其是当着你喜欢的人面前。 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的世界里，在争抢伴侣时，没人愿意后退一步。 为了欢送布兰特和伊芙离开的宴会是由艾丽莎主办的，地点选在城郊的一处百年古堡中，那是奥托曾经的首富花了重金建造的，这位首富虽然在生意上聪明，却在奥托更换王储时站错了位子。因为受到新国王的迁怒，他的城堡，甚至是全部的财产，都被充进了国库，他本人也死在断头台上了。 而这座几乎花了他半生财富的城堡，远远是超出现象的话里。刚进门就是各色的彩色玻璃，阳光从高高的窗口照进来，那些玻璃都仿佛被注入了飘逸的灵气，像要在空气里跳起舞来。 还有两百多根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石柱，支撑着金碧辉煌的大厅，当夜晚降临，十几个工匠会把流光溢彩的奢靡吊灯吊起来，悬空在中央舞会厅的上方。墙上的壁画都是出自名家之手，还有各式各样的精美油画。 “这里真漂亮。”伊芙穿着酒红色的晚礼服，手里拿着盛着紫色葡萄酒的高酒杯，忍不住夸赞道。 “是的，殿下。”罗伊德在她身边应和，他偷偷地看伊芙。 今晚的第一支开场舞，伊芙是和她的哥哥布兰特殿下一起跳的。罗伊德特地换了一身他认为最好看的衣服，就是为了邀请伊芙跳第二只舞，他虽然为着之前的事情心生愧疚，但依旧没有放弃和伊芙在一起的念头。然而，罗伊德还没伸出手就被艾伦半路截走了。 “伊芙殿下，能请您跳舞吗？”艾伦挤走了罗伊德，他站在伊芙面前，努力学得和绅士一样邀舞。 伊芙没料到他会来请自己跳舞，她犹豫着要不要应下来，照理说她是不应该拒绝的。伊芙还没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手心里，艾伦就像怕她不同意似的，先一步拉着她走进舞池。 艾丽莎站在二楼，有些惊讶地问身边的温妮，“他什么时候学的跳舞？” 温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烛光下反出一片冷光，“大概是知道舞会后特意找老师学的。” 不仅艾丽莎惊讶，这同样超出了伊芙的预料，她一手搭在艾伦的肩上，另一只被艾伦握在掌心里。她一直以为，艾伦只是一个专注黑魔法研究的爱好者，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跳舞……而且，还跳得不错。 “你今天真漂亮。”他们默默跟着音乐迈着步子，艾伦将手搭在伊芙的腰上。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照着书上说的做了。 “谢谢。”伊芙被艾伦抱着转了一个圈儿，酒红色的裙摆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他，“那你觉得，我和德西谁更好看？” 艾伦有些纠结，他是觉得德西更符合自己的审美。然而教他华尔兹的舞蹈老师说，如果是和心仪的姑娘跳舞，一定要赞美她的容貌的姿态，这样才能得到女孩们的欢心。 艾伦有些纠结，他并不大习惯为了社交去说谎，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你比德西好看。” “真的吗？” “是真的。”艾伦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谢谢。”伊芙没有流露出特别的喜悦，只是耳根子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她静静地跟他跳着舞，也没有主动说话的想法。 这样压抑的气氛让艾伦很难受，他希望伊芙和以前一样，窝在他怀里小声跟他说话，眼睛里闪着碎钻一样的亮光。 可到底怎么做才行？艾伦忽然有些泄气，当舞蹈接近尾声时，他有些担心，按照舞会上的规矩，一位男士和一位女士只能跳一场舞，等结束了这边，就会有另外的人来邀请伊芙。 单看她和布兰特跳舞就让艾伦不是滋味了。 “等会结束了，我去外面等你，就在花园的喷泉旁边。”艾伦对伊芙说。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就贴着她耳廓，温热的气体都吹了进去，让伊芙忍不住想瑟缩着躲开。 “我带你去看一些漂亮的小东西，你肯定会喜欢的。”对上伊芙疑惑的眼神，艾伦不忘公式化地再加上一句，“不过再漂亮的小东西，也没有你好看。” 舞曲落下帷幕后，艾伦就离开了。伊芙站在原地踌躇着，却收到了比尔·鲁思的邀舞。 她实在不能忍受那双眼睛赤、裸、裸的打量，像在用银刀一划一划地肢解一只羔羊，“对不起，鲁思先生。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先失陪了。” 伊芙转身离开，还随便找了个借口让罗伊德留在里面，她悄悄到了和艾伦约定的地方。 “你来了？”艾伦上前去牵她的手，如今已经辗转入夏，空气里都漂浮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伊芙没有拒绝，任由他拉着朝前走，“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能离开大厅太久，要是我一直不回去，哥哥和罗伊德会着急的。” “别再说他了。”艾伦突然停下将伊芙压在一边的树上，他显然是忍耐了罗伊德很久。虽然奥托是个不重视订婚的地方，但伊芙和罗伊德婚约依旧是他不愿意忍受的，尤其是他无名无份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 艾伦捧着伊芙的一侧脸颊，黑眸紧紧盯着她漂亮的蓝色眼睛，不容置喙的话里带着浓烈的压迫，“他除了睡觉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已经快超出我的忍耐极限了。要是你继续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 话说出口，艾伦就后悔了。他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来补救。 伊芙好像发现了什么，她的眼里像白水银里盛着一汪黑水银，让艾伦有些口干舌燥。 “我能把你的行为理解是吃醋了吗？”伊芙微微弯着嘴角，艾伦目光一凌，几乎是没有思考就低头亲吻了她。 他扶着伊芙的头，宣示主权一样勾着柔软的舌头到了自己口中，吸、吮、含、弄。 她太可恶了，第一次有人超出了他所有认知范围，并处在一个极度不可控制的区域，轻轻松松就把他建立多年的严谨和冷静摧毁得渣都不剩。 当他终于和伊芙分开时，伊芙的嘴唇有些微微的红肿。艾伦心虚且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对不起，我有些控制不住。我承认，我没有办法不去嫉妒他，恨不得私下就把他一刀解决了好能一了百了。” “只是那样做的话，你或许会生我的气，再也不愿意见我了。”艾伦有些自嘲，他对伊芙说，“你真是让人心焦难受的坏东西，我恨不得把你关进我城堡的最深处，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你，这样你的世界里就只有我，我也能天天见到你……” 艾伦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伊芙，她竟然抬头吻了他。艾伦随即做出了回应，伊芙的脚尖都被艾伦抱着离开了地面。 他能把这当作是伊芙喜欢的表示吗？ 艾伦不断地戏弄着伊芙，就在他渐渐迷失时，忽然感受到空气里的不安全预警。他抱着伊芙迅速瞬间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刚才他们站着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发生什么了？”伊芙对着那窟窿有些害怕。暗夜里好像有什么声音，草丛里悉悉索索的，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他们。 “别怕。”艾伦将伊芙紧抱着，大手在她背后安抚性地摩挲，锐利的双眼打量着草丛和树后。 躲在暗处的人慢慢走了出来，他们是一样的银色头发，还带着赤红的双眸，显然是血族的成员。 伊芙不安地看向艾伦，血族一个个地走了出来，加起来竟然有二十个，像狩猎一样将猎物团团围在中间。 “放弃挣扎可以少受一些苦。”为首的血族森冷一笑，他对艾伦说，“你的身体看着并不好，如果换做以前，可能二十个亲王一起上也不是你的对手。但今非昔比，如今你或许连全身而退都做不到，尤其是在带着一个不会魔法的小公主的前提下。” 第48章 变成血族【内附福利】 他对身后的十九位血族下令，“梅格亲王吩咐了，男的要活捉，女的无所谓。” 艾伦用一个魔法阵护着伊芙，自己和血族陷入了战斗。 他们的动作太快了，伊芙站在魔法阵里，只能看见来回不断的光影在夜色中闪过和混乱的动作。她在慌乱中将手伸进了衣服的口袋，对着罗伊德给她的银扣子用力按了下去。 他们……他们有二十个人，艾伦可能撑不了多久，现在就只能祈求罗伊德告诉布兰特，赶快派人过来。伊芙默默地祈求着。 舞厅里，罗伊德第一时间收到了伊芙的求救信号。 他第一反映就是直接跑到确定的的地方把伊芙带回来，可刚迈出两步步就迟疑着退回来了，他不能……不能冒着整个家族陷入险境的危险去违背布兰特殿下的命令。 罗伊德的双脚像灌注了铅水，他的眼睛里隐隐泛出红色的血丝。他拖着极其沉重的步子走到舞池里，寻找到正在和凯斯说话的布兰特身边，“殿下，我有事想向您汇报。” “失陪了，凯斯殿下。”布兰特迈出几步，和罗伊德走到相对僻静的角落里。 “收到伊芙的求救信号了？”这并不是一件超出预料的事，所以布兰特很平静。 “是的。”罗伊德低下头。 “看来鲁思长老没让我失望。”布兰特幽幽一笑，靠着柱子，等在一边的鲁思笑着答道，“自然是这样。” 他们三人面面相对，布兰特和鲁思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有罗伊德忧心忡忡，不安地看着鲁思。 他并不清楚布兰特和鲁思的合作计划，但他知道，他们的计划里完全不顾公主殿下的安危。 “还是要感谢殿下的妹妹，要不是她裙子上的血迹，我也不会察觉到艾伦遭受了魔力反噬……他隐藏得实在太好了，不仅偷偷进行血液清除，还成功地把整个长老院都骗过去了。”鲁思提起这件事，带着明显的恨意。但随即就释然了，毕竟最后还是被他发现了，不是吗？ “不过，鲁思长老的能力也让我刮目相看。竟然能和血族的梅格亲王取得联系，还让他派出血族最优秀的战士潜入城堡。”布兰特说这话时，心里还是带着几分警惕，如果奥托和血族结盟，这对迦瑞而言，毫无疑问会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我们不过是在这件事上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利益罢了，并没有多少深交。”鲁思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布兰特殿下，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准备赶去现场。希望您能照着事先约定好的，把人都引过去。” “放心吧，鲁思长老。”布兰特说，“您先去，我随后就会带着护卫队赶到。” 他看着鲁思离开的背影，双眼纯粹的天蓝色下包藏着浓郁的阴暗。这样手腕强大且计谋多端的人作为合作伙伴，他本身的存在，就让人极不放心。 罗伊德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他能感受到伊芙正在不断发送求救的信号。他口袋里的另一枚银色扣子已经有些发烫了，但他只能站在这舞厅里，除了等待布兰特下达的命令，其它什么都不能做。 ******** 血族呈包围状将艾伦围住，他从血族中突破了一个口子，因为负伤，加上之前魔力反噬，他只能带着伊芙迅速转移到了森林中的另一个地方。 “艾伦，艾伦……艾伦你还好吗？”伊芙只是碰了一下艾伦的衣服，就摸到了一大摊血迹。因为夜色的笼罩，她看不出血色，却能闻到血液的气味，触摸到黏腻的感觉。 “没事，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等会我引开他们，你就顺着这条路往前跑，尽头处是舞会的大厅，你到了那儿就去找艾丽莎，也就是我的母亲，或者温妮也可以，她们会保护好你。”艾伦的唇色苍白，这些血族攻击的方式很怪。似乎不想取他的性命，只是在他的身体上不停制造伤痕让血液流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不停地流失，而身体里的魔力跟随着血液一起，正不断地消褪减弱。 “那你呢，你怎么办？”伊芙感觉他已经快撑不住了，那位为首的血族用镰刀一样的东西在他背上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还有那一刀刀的划痕，伊芙光是摸着就胆战心惊。 “用你最快的速度跑过去。”随着时间越拖越长，他的衣服快被血浸湿了。艾伦在伊芙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不会有事的。” “很遗憾，可能不行了。”艾伦侧首看去，鲁思赫然站在他们前方。 他一步步朝着艾伦走去，月色下，就和所有的反派一样出场。 艾伦将伊芙藏在自己身后，惹来鲁思一阵轻笑，“还护着你的小公主？不过也没关系，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可能是你最后一次护着她了。” 伊芙抱着艾伦的腰，她不知道罗伊德为什么还没赶到，也不知道鲁思长老想做什么，可她知道，要是罗伊德再不来，或许她和艾伦就都得死在这里。 “我早就说过了，你是一个怪物，一个怪物是不配拥有太多的东西。”鲁思一字一字地吐出来，像优雅的诗人在月下吟诵一般，他靠近艾伦，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这些话说出来，“如果不是你，我的母亲就不会惨死，海蒂和珍娜也还在世上。我的妹妹海蒂只有四岁，她还没长大，正是最纯真无知的年龄。珍娜跟我青梅竹马，等她长大了，我们就准备结婚……你毁掉了我所有珍视的美好东西，毁掉了我的生活，现在终于轮到我把你喜欢的一点点摧毁掉了。你说……这么美丽的小公主，我要怎么让她慢慢地死去，到地下去陪我的母亲，珍娜还有海蒂？” 伊芙抱紧了艾伦，艾伦感受到她的害怕，轻轻握着她的手当作安慰。 “好了，没有时间和你啰啰嗦嗦地说一长串的陈年旧事，过去都过去了，即便杀了你，她们都再也回不来了。”鲁思走到艾伦面前，“你的血流得差不多了吧。” 艾伦抬头看鲁思，他的表情瞬间一滞。这才明白，鲁思提起他记忆里最愧疚也是最黑暗的部分，不过是想转移注意力，藏匿在身后的血族亲王悄悄将魔咒编织成一个印记，猝不及防地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艾伦朝前趔趄一步，他勉强站稳步伐。流淌在血管里的鲜血愈发炙热，黑色的眼睛在不受控制地慢慢变红，嘴里的獠牙也一点点生了出来。他感受到四肢百骸里的魔力开始凝聚，瞬间爆发出强大的魔力波动和精神力压制，鲁思被这股力量掀翻重重摔在地上，整个人狼狈地匍匐在落叶和树枝上。身后的血族也没好多少，他们被魔力撞得远远摔在地上的，嘴角还带着血丝。 而站在他面前的艾伦和伊芙已经消失不见了。 鲁思微微一笑，他背朝地面朝天，对着月亮带着解脱的快意，“上次狩猎让你逃掉了，这回看你怎么办。重伤的吸血鬼公爵为了补充体能和自我保护，将迦瑞的公主无意识地吸干，一会被小公主的哥哥布兰特现场抓获，国王就是不想处置你，可能都不行了。” 鲁思清亮的笑声回荡在树林间，惊起一片林鸟惊慌逃窜。 ******** 伊芙被艾伦抱着，周围的景色快速地飞闪而过，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压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艾伦……艾伦你怎么了？”伊芙对上艾伦血红色的眼睛，双腿都在发软，这和刚才的血族的眼睛一模一样，不禁让她害怕。 艾伦俯下身堵住伊芙不断说话的嘴，缠住她的舌头不断吸吮，从喉咙口传来的血气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身体里，让重伤的“半血族”感到心旷神怡。 他现在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只知道凭借着身体最原始的本能反应。艾伦新长出的獠牙轻轻划破伊芙的嘴唇，甜美的鲜血流进他的嘴里。 而伊芙，已经浑身僵硬惊恐得再说不出话了，她怔怔地望着头上的星空，仿佛连微微晃动的眼珠都要冻僵了。 艾伦的手指轻轻抚摸了她的脖子，就像进食前的准备。 伊芙瘫软在石头上，她从没想过，艾伦竟然……竟然是吸血鬼。她连最基本的语言能力都失去了，唯一记得的，就只有那两颗尖锐的獠牙扎入了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 快入夏的夜晚很美，在原始的森林里有林鸟的鸣叫，婉转唱着清脆的夜曲。还有林风吹过叶子带来的沙沙声，漫天都是璀璨的繁星，簇拥着明亮的弯月。 【小清新版本！！！另外一个版本的获取方式往后拉，在作者有话里！！大概1300左右，定时河蟹。】 第49章 你们得结婚 布兰特带着罗伊德找到定位的地方，看见伊芙和艾伦时，但凡是个正常的成年人，都能知道刚才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伊芙散乱着头发，汗水顺着发丝一滴滴地往下滑。她自己的衣服已经被破碎得不能看了，身上只好裹着艾伦的外套。 艾伦已经恢复了理智，毕竟他通过吸、血跟交、合补充了极大比例的体力和能量，只是伊芙有些惨，她双腿发软，不仅没力气站立，即便勉强站起身的，粘稠的液体就顺着她的小腿缓缓往下流，令她恨不得重新坐在石头上不走动，事实上，艾伦也不允许她离开。 布兰特的目光落在伊芙的脖子上，赫然有两个牙孔印。 “罗伊德。” “是的，殿下。”罗伊德复杂地看着伊芙，他应该庆幸吗？毕竟伊芙还活着是吗。然而内心深处痛得厉害，不断被撕扯着。 伊芙茫然地坐在石头上，艾伦从身后搂着她不许她逃走，也不准她乱动，垂首在她耳边轻声说些什么，可不管他说什么，伊芙都不停地摇头，还隐隐传来低低的哭声。 罗伊德很想上去把他们分开，因为伊芙太伤心了，他站在那儿都能感受到伊芙的无助和脆弱。 “去通知奥托的皇后艾丽莎殿下，请她一会儿抽空跟我见一面，或许还有艾伦公爵。”布兰特迅速将原来的计划进行了调整，他安排好罗伊德的任务，就不疾不徐地走到伊芙和艾伦跟前。 “哥哥？”伊芙听到脚步声，一看到来人是布兰特，就欣喜地推开艾伦跑到自己的哥哥身边。艾伦的怀里一下变得空荡荡的，他怔怔地看着伊芙一溜烟地逃走了，拳头慢慢握紧了。 “发生了什么？”布兰特半拥着自己需要被安抚的妹妹，极其温柔地说，“快别哭了，眼睛哭肿了还怎么见人？” “哥哥。”伊芙找到可以依赖的人，哭得就更厉害了，她抱着布兰特满是依赖，就跟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一样，“哥哥，你快带我回去，带我回去……我不要呆在这儿。”万一人多了，她不想被别人看见这副狼狈的模样。 “好，哥哥带你回去。”布兰特帮伊芙擦干不断掉落的眼泪，离开时时回头看了一眼艾伦，他坐在月下的石头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冷落寞。 布兰特微微勾起了唇角。 ******** 艾丽莎在城堡里给伊芙安排了房间，她将艾伦的外套扔在地上，哭着脱下沾着液体，破碎不堪的酒红色小礼服，把自己整个泡进池子里。 温暖的热水涌过来，勉强消缓了疲劳。可伊芙仍旧觉得身体好痛，双腿间撕裂的疼痛，还有獠牙嵌入皮肤的恐怖感，让伊芙即便身处在温暖的水里，周身依旧带着森森的凉意。 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她不仅没了贞、洁，还被吸血鬼咬了。那她会不会还变成吸血鬼……？ 伊芙伸手摸着脖子上的牙齿印，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了，整个人都处在接近奔溃的边缘。 ******** “艾伦殿下。”布兰特安顿好伊芙出门，在门口就碰见了犹疑迟步的艾伦。他前一秒温柔四溢的脸瞬间变得有些寒凉，“我们或许需要聊一聊。” 艾伦看向伊芙紧闭的房间，答道，“好的。” 艾伦同布兰特到了他的房间，布兰特开了一瓶有些年代的红酒，问，“需要来一点吗？” “不用。”艾伦拒绝道。 “好。”布兰特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也不想同你绕着弯子走，发生了这样的事……虽然我已经让罗伊德派人瞒下了，现在就只有我，你，伊芙跟罗伊德知道，但这只是不希望把是事情闹大，让迦瑞和奥托面子上都难做，并不意味着你不需要为此承担责任。” 艾伦默然，他想起伊芙离开前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些人看他的一样，充满了防备，恐惧，嫌弃和躲避。“我会娶她的。”他低看着桌上深红色的液体，禁不住回想起记忆里带血的童年。 “这是你为此该负的责任，毕竟伊芙不是一般的人，她是我们迦瑞的公主。”布兰特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他对艾伦的配合非常的满意，虽然即便他不配合，他也会借着各方的压力让他配合，“我让罗伊德去约了皇后殿下，我们等会该去和皇后殿下一起讨论一下，你和伊芙的婚事。” ******** 以迦瑞王储多年来的行事作风看，他从不喜欢把主动权给别人，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准备按照比尔·鲁思的计划进行。所有的事情都按着布兰特的设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艾丽莎听说伊芙和艾伦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先是吃惊，但随后还是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只等着一会再和国王禀告。 布兰特虽然知道对不起伊芙，但还是这么做了。她出生在皇室，从小享受了普通女孩做梦都享受不到的奢华生活和尊贵荣耀，自然也要承受她们不必承受的痛苦。 布兰特敲了敲伊芙的房门，对身边的艾伦说，“一会儿你先别进去，让我跟伊芙先谈谈。她刚经历了这些事情，或许还不想见到你。”布兰特的话里带着责怪，就像一位正常的哥哥责备着欺负了他妹妹的人。 “我想先跟她说几句。”艾伦要求。 “你确定吗？”布兰特说，“她或许还在气你，发生这种事……没有一个女孩子会笑着接受的。你还是先回去，有什么都等我跟她说完再说。” “不。”艾伦坚持，“婚事等明天再说也行，我有话跟伊芙说，这比婚事更重要。” “那好。”布兰特很快便同意了，他转念一想，要是艾伦把事情越浓越糟，或许反而有利于他的计划，“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同伊芙好好谈一谈。” “谢谢。” 伊芙打开门看见外面的艾伦，她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地关上门把他挡在外面。“等等伊芙，我有话说。”艾伦将脚卡在大门和门板之间。 伊芙害怕地看他轻松地推开门，进来，再关上门，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他们俩了。 “你……你不要过来。”伊芙像逃一样躲在一根大理石柱后面，跟艾伦拉开一段距离，她想起艾伦红眼獠牙的画面就连脚都在发抖，充满恐惧和防备，话也跟着语无伦次，“不，你不要过来……不要，你不要过来。” “对不起，伊芙。”艾伦已经重复了好几遍，从他清醒了以后就一直在和伊芙道歉。可伊芙根本没有原谅他的倾向，“我当时被那个吸血鬼偷袭，因为重伤才失去了控制。我已经和布兰特商量了，这次和你们一起回迦瑞，我会娶你的。” “不用……不需要。”伊芙看见艾伦的脸色沉下来了，她立刻就后怕了。她不敢就此惹怒他，万一他再次露出了獠牙……伊芙软了声音，充满了示弱，“对不起，让我安静一会好不好？我很累，身体还很痛，你让我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行吗？” “抱歉。”艾伦还是上前抱住了她，他实在太害怕失去伊芙了。可伊芙并不想让他抱着，她只想躲开艾伦，跑到一个他不在的地方躲起来好好疗伤。 他喜欢伊芙充满信任和依赖地看着自己，而不是如今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利刺，艾伦低下头亲伊芙的额头，却换来伊芙瑟缩的颤抖，怕极了的模样。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艾伦的额头贴着伊芙低垂的额头，他将伊芙抱了起来，慢慢朝卧室走去。可越接近卧室，伊芙越是惊恐，她的身体就像待宰的兔子一样颤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闪着莹莹的泪光，不知在看哪儿，手也推拒他的胸膛。 伊芙本就生得美。艾伦低下头就能看见睡衣底下撩、人春、色，即便是那时失控了，他还是能记得那让尾椎骨，甚至是浑身都酥、麻、难、耐的愉悦感受。 艾伦将伊芙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伊芙缩着身体朝里面躲，艾伦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累，他坐在床边吻她的眼睛，想让她不那么害怕，可不管他做什么，伊芙依旧充满了戒备，水灵灵的大眼睛里藏不住的恐惧，和那些人一样…… “好好休息。”艾伦很温柔，又很笨拙地帮她整了整头发，“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伊芙只祈求他快点离开，越快越好，她实在是不知道究竟要怎么面对艾伦。他不是皇室的公爵吗？为什么会是吸血鬼……奥托又怎么会让一个吸血鬼坐在公爵的位子上。 “你睡，我在这儿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艾伦守在她床边，他现在只想盯紧她，他生怕一不留神伊芙就不见了。 “不、不用……”伊芙对上艾伦的眼神，立刻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她将自己往被子里埋得更深，别过头，很委屈的模样，“好。” 第50章 你不会不要我的 鲁思在从森林回到房间后，很愉悦地洗了一个澡。迦瑞的公主惨死奥托，大概明天早晨的时候，国王就会迫于迦瑞和长老院双方的压力，不得不将艾伦移交给长老院处置。 到时候……鲁思倒了一杯酒，默默饮尽。这还得感谢温妮帮着进行的血液清除。三阶段的血液清除带来了极大的魔力反噬，所以他们才能成功地突袭艾伦。并在他受伤的同时，让梅格亲王的属下短暂地唤醒属于他吸血鬼的那一面，这样等他吸完血清醒过来，不仅没有恢复魔力，还要陷入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獠牙的困境中。 鲁思对着月亮晃着酒杯，静静等待着天亮，他实在是太期待那个人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在跟前，自己又身陷囹圄的惨境了。 而第二天早晨传来的，却是艾伦公爵和伊芙公主即将订婚的消息。鲁思将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砸烂了，还没有消气。 同样震惊的还有伊芙自己。 “哥哥、哥哥，求求你……我不要。”这儿只有伊芙和布兰特，她恳求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不停摇头，“我不要嫁给他。” 艾伦偷偷躲在旁边的房间里，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都和他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情，自然得嫁给他。”布兰特温柔的话里带着不可抗拒的压力，“何况艾伦不是故意这样做的，他是被对方偷袭，失去了控制才犯下的糊涂事。不过你们本身就互相喜欢，他也答应了会为此负责，你不要因为一时难过而意气用事。” “不是的，哥哥。”伊芙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她现在还没从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缓过神，她只祈求自己的哥哥不要这么快就订下婚事，给她冷静的时间，“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把这件事瞒住，别让别人知道。求求你了，哥哥。“ 但布兰特有自己的计划，他不希望因为伊芙的不配合而被打乱，“你和艾伦的事情，奥托从国王、王后到皇室贵族，几乎一大半都知道了。还有这次跟着我们来奥托的迦瑞使臣、随从，怎么能瞒得住？结婚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否则就是新的王室丑闻。”虽然这些消息，是他派遣随从四处散播出去的。为的就是逼迫奥托做出让步，同意下这门婚事。 “但哥哥……他是，他是吸血鬼啊。”伊芙忍不住哭了出来，带着她从昨天晚上就无法排解的压力。 躲在暗处的艾伦低下头，他的双眼已经微微发红，但还是默默离开了。 因为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她要在龙窟里过完一生，迦瑞的国王和王后并没有教会伊芙太多宫廷、政、治的黑暗处，而是让她快乐而简单地活到了今天。伊芙在信仰白魔法的迦瑞长大，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教育。她虽然能接受黑魔法，接受死灵生物，她也喜欢艾伦，但从没想过……从没想过自己要和长着獠牙的吸血鬼过完下半辈子。泪珠儿扑簌簌地往下滚落，伊芙哭着看着布兰特，“哥哥我虽然喜欢他，但是我害怕，我好害怕……你让我再想想，不要现在就把婚事订下来，给我点时间。” “别怕，乖……伊芙不怕。”布兰特拿手帕帮她把眼泪温柔地擦去，像小时候安慰做了恶梦的伊芙，“别害怕，他并不是吸血鬼……你那天晚上看到的，都是偷袭他的吸血鬼和奥托的政、敌设计好的假象。艾伦公爵这么喜欢你，婚后疼你宠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他有獠牙，眼睛还会变红，和那些吸血鬼一模一样。”伊芙颤抖着把自己脖子上用来遮挡牙孔的项链解开，指着那两个正在愈合的牙印，“哥哥，他还咬了我。万一、万一我也变成了吸血鬼……” “听着伊芙，不会的。”布兰特替她把项链系好，遮住那两个牙孔不让人看见，“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既然你的贞洁给了他，就必须嫁给他。再说一遍，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伊芙僵着脖子缓缓抬起头，连呼吸都困难，她怔怔地看着布兰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话说得这么死，“哥哥，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要是因为贞洁的事情会给迦瑞蒙羞，一回迦瑞我就搬到修道院去……这辈子都呆在里面不出来，更加不会结婚。” “荒唐。”布兰特松开伊芙，似乎不想再和她浪费口舌，“这件事就这么订下了。等一会我就让罗伊德来接你，你作为奥托的儿媳妇，必须去见一见国王和王后，之后我们再启程回迦瑞，跟父母说这件事。” “哥哥……”伊芙难以相信，这是从小就疼爱她的布兰特哥哥。她无法理解他的坚持。伊芙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在隐隐作痛。 “好好洗一把脸，把自己收拾干净。”伊芙的眼睛已经哭红了，眼睛底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别一脸憔悴地出现在外面，你还代表着迦瑞的脸面。” ******** 布兰特从伊芙的房间离开后，就碰见了来找他的鲁思长老。 “幸会，鲁思长老。”鲁思阴沉着脸，他原先设计好的计划全部毁于一旦，不仅无法扳倒艾伦，可能还会得罪血族的梅格亲王，毕竟他向梅格亲王承诺了，会将艾伦软禁起来绝不妨碍他的计划。 “早上好，布兰特殿下。”鲁思指了指布兰特的房门，“我有些话想对您说，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布兰特说，“我回来取一样东西，取完东西之后，就要带着伊芙去觐见国王陛下。这是奥托和迦瑞历史上第一次联姻，伊芙身边又只有我一个哥哥，有很多相关的琐碎事务都需要我出面一一落实。很遗憾，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鲁思长老坐下来喝杯茶了。” 鲁思斜睨着布兰特，“布兰特殿下，您这是唱了哪出？” “噢不，并不是唱了哪出，我完全是照着鲁思长老吩咐我的做了所有的事情。”布兰特打开房门，鲁思跟了进来，他说，“我带着护卫来到了森林，找到了他们的所在地，可事情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你告诉我，艾伦会把伊芙的血吸干，可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只是发生了x关系。伊芙还好好的不说，他们有了夫妻之实的丑事传遍了奥托上下。您知道……迦瑞是个保守的地方，女子婚前发生这样的事，是要遭受很严厉的惩罚的。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同意王后殿下的要求，让他们两个结婚。” “您是说，艾伦并没有血族化？”鲁思愣住。 “是的。”布兰特将衣服换好，“事情就是这样，我这边不宜多呆，鲁思长老还是赶快回去。要是被人发现您带着血族潜入城堡的话，您不仅得费心安抚血族，还得应付国王和王后的责难。” 鲁思看了布兰特一眼，像是心有不甘，但还是若有所思地迅速地离开了。 布兰特看向一早就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罗伊德，“你想问什么？” “殿下，您从一开始，就没有和鲁思长老合作的打算，是不是？” “是的。”布兰特毫不避讳，“跟比尔·鲁思这样狡猾阴险的人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不过，当两只虎想要一张皮的时候，就注定一只虎能得到，另一只虎只能傻傻地在一边看着。而我，自然是得到皮子的那只老虎。” 布兰特想要艾伦继承于凯瑟琳女王的魔力，可如果照着鲁思的计划往下走，他不仅会损失伊芙这个妹妹，艾伦还会被奥托的长老院带走囚禁，之后能不能得到他的魔力，全依赖于比尔·鲁思怎么做。纵是鲁思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保证会让布兰特得到他想要的。可精明如布兰特，怎么会轻易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会让艾伦吸干伊芙的血液，而是想方设法将艾伦收入麾下，放在他的视野内脱离长老院。 这次联姻就是妙极了的机会。布兰特想，只要艾伦喜欢伊芙，他就有办法把艾伦的脚步拖在迦瑞境内。只要他人在迦瑞，他就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要如何得到他的魔力。 “那伊芙殿下……”罗伊德很不甘心地低下头。 “想开一些，罗伊德。”布兰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伊芙本身就喜欢艾伦，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她也会跟艾伦在一起。这次的婚事本身，就是他们俩情投意合的结果。不过罗伊德，千万别为此难过。你是布莱克家族的继承人，是我最信任的臣子，你懂分寸知进退，必然有最光明的仕途和最远大的前景，将来迦瑞适婚的少女都能任你挑选，你早晚能找着更喜欢的。” “是，殿下。”罗伊德咬着牙，默默说出了这句话。 ******** 艾伦离开伊芙的房间时很失落，他静静地走在飘着小雨的小路上。 脑海里渐渐回想起很多年前，大概是他五岁，第一次魔力觉醒的时候。 那天是皇宫的庆典，庆典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因为时间久远已经记不得了。当时比尔·鲁思的母亲是宫廷里的女官，她奉了艾丽莎的命令来接艾伦到晚宴会场去。 鲁思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她牵着艾伦的小胖手，慢慢地走过花园，一路上碰见了很多贵族家的少爷小姐，包括鲁思的妹妹海蒂和他的未婚妻珍娜。 艾伦小时候十分可爱，肉嘟嘟的脸蛋配上水汪汪的眼睛，眨一眨就能让一堆姐姐阿姨心都酥了，给他塞不同的食物。也因为这个原因，艾伦吃得圆滚滚的。 他们一起朝前走，大概是经过花架子的时候，艾伦突然感到心脏一阵抽搐，他像被人从后面打了一棍子“砰”地跪在了地上，瞳孔收缩放大，双手费力地撑着水泥地不断地喘息。 “发生什么了，艾伦殿下？”鲁思的母亲看他出了事，连忙蹲下身，却对上了一双赤红的大眼睛，吓得他以为小殿下被人施了了什么邪恶的魔法。 “珍娜，快去请医生过来。”鲁思的母亲一边帮艾伦擦去掉到地上的汗水，一边忧心忡忡地吩咐珍娜。 “是，我这就去。” 艾伦的小胖手捂着心脏的部位，好像有很多跟针在扎它，扎进去又拔、出、来，痛得他只想把那颗心脏挖出来丢掉。他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只记得双眸渐渐涣散，视线里一片模糊已经失去了聚焦的能力。 珍娜还没离开几步远，就听到艾伦受到极大痛苦后发出的稚嫩叫声，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魔力波动海啸一样地袭来，珍娜惊恐地睁大眼，身体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海啸”席卷着拍到了地上。她呆呆地望着蓝天，鲜血从嘴角徐徐淌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小艾伦重新清醒时，周围只剩下四处横陈的尸体。比尔·鲁思母亲的就在他脚边，还有她四岁的女儿海蒂。他用小胖手揉了揉依旧疼痛的大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茫然不知所措地看向花园，那些前一秒还在忙碌的宫女、侍从，此刻全倒在地上，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液，滴在地上。 “什么人？”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是长子弗瑞德和一队护卫，他在远处就感受到了花园中剧烈的魔力波动，以为是有人闯进皇宫闹事。但赶到现场后，却发现他最小的弟弟艾伦睁着一双血族特有的赤红双目站在尸体的中央。他像是很迷茫的样子，但圆滚滚的身体周围浓烈的杀气和剧烈的魔力波动证明了，花园里的惨剧就是他造成的。 “怪物，他是怪物……”弗瑞德禁不住喃喃低语，但“怪物”两个字依旧被听力很好的小矮胖子艾伦捕捉到了。他睁着清澈却通红的大眼睛，看见自己的大哥用一双打量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充满了防备、警惕、隐隐的恐惧和嫌恶，他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便迈起小短腿跑上前，稚气未脱地叫了声，“弗瑞德哥哥。” “把他抓起来。”弗瑞德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迅速退了两步对身后的护卫下令，“立刻捆起来，带到陛下那儿去。” 小艾伦委屈巴巴地看着护卫用特殊的绳子把他的小胖手和小短腿捆起来，绑到了国王和王后面前下跪认错，又被带去长老院，长老们把他关在一件用陨铁打造的小黑屋子里，还是大鲁思长老在几天后放他出来，他摸着胡子悠悠说了四个字，“呵呵……返祖。” 那会儿的艾伦还小，并不明白返祖的含义，他困惑地仰着头看着大鲁思长老，迈着小短腿跟战战兢兢的宫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花园里的惨剧虽然被国王下令不许提起，但他在王宫里突然变得像茫茫大海里的一个孤岛。当他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别人时，几乎所有人都用防备的眼神回看他，每个宫女侍从都不敢跟他说话，经过他的时候也是来去匆匆，小心警惕。 他也没有玩伴，因为没有一个贵族愿意送自己的孩子到这么一个可怕的人身边。即便是小艾伦迈着小短腿示好地拿着好吃的去找别的小孩玩，也会看着对方被他们带来的女仆牵走，边走还边告诫“离他远一点。” 至于每次遇到比尔·鲁思，他都会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一遍遍地咒骂他“你是一个可怕的小怪物。”小艾伦抱着玩具看着他，费力地眨眨大眼睛，灰溜溜地背过身去。 不过，怪物小艾伦却因为返祖继承到的极高天赋被大鲁思长老送到了奥托最伟大的魔法师查尔斯·莫尔斯大师那学习黑魔法，并在25岁就突破了许多魔法师一辈子都突破不了的门槛成为传奇，自此在偏僻的城堡里过上了独来独往的生活。 可从龙窟捡回伊芙，虽然最初他并不愿意有人妨碍他的生活，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妨碍十分美好。 他很少被人像伊芙一样，用充满信任的眼神看着。 艾伦走到一半，突然折返回了伊芙的房间。他闯进房门，把惊慌失措的伊芙抱在怀里，低声说，“我能控制住的，伊芙。你相信我，我不会做坏事的……你别不要我。” 伊芙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的话梗塞在喉咙口说不出来，傻愣愣地由着艾伦越抱越紧。 艾伦亲了亲她的发顶，抱着他最珍视的人一遍遍问，“你不会跟他们一样的，是不是？……是不是伊芙？我喜欢你，你不会不要我的。你不会的，不会的是不是？” 第51章 冰释前嫌的黑化前奏【福】 伊芙并没有给他任何保证，只是不断央求艾伦再给她一点时间。 艾伦还是松手了，他答应让她再冷静一会，自己再次带着沉重的沮丧返回。他在最落魄的时候只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却在房间门口遇见了艾丽莎身边的首席女官。 “艾伦殿下，王后殿下请您立刻到她的房间去，事情很着急。温妮小姐带着两位重要的客人在等您。”女官礼貌地说道。 艾伦莫名的有一种疲累，他只想躺在床上睡一觉，但母亲和温妮这么着急，必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他在女官的指引下到了艾丽莎的房间，见到了那两位重要的客人。 艾伦有些诧异，他转头看向拿着厚厚笔记本随时准备做记录的温妮，“就是他们，你说的重要客人？” “是的，艾伦。”温妮扶正她新换的金丝眼镜框，不带一丝感情波动地介绍，“血族的爱德华亲王和爱德华夫人。” 福特和丽塔同时友善地露出一个微笑，但他们微笑时露出的细小獠牙让这份友善大打折扣。 艾伦淡淡瞥了一眼这对夫妻，丝毫没有任何善意，他还记恨着他们当初绑架了伊芙。当时还好，可如今稍微想想就格外心疼，当时从树洞里把伊芙抱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还瘦了一圈。因着这个理由，艾伦对福特、丽塔就更没什么好脾气了。 “艾伦，福特和丽塔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艾丽莎见儿子这么不友善，只好温和地圆场，“他们也都是带着善意的。” 艾伦看向“充满善意”的爱德华夫妇不停点头，在温妮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是为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梅格亲王和你们的鲁思长老勾结，在城堡旁边的原始森林里对你进行围攻，其中一位名叫迈克尔的血族还趁机在你身上施了魔咒，确实是有这件事，对吗？”福特问。 看艾伦点头，他继续说，“我想知道，你的血液清除进行到哪一步？” “这点我可以代为回答。”温妮抿了一下嘴唇，“三阶段的血液清除到今天已经基本完成，即便中间有那位叫迈克尔的血族成员的插手，只要艾伦喝下最后一瓶药剂，就能达成最后的结果。” “噢，是吗？”福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并迅速打开，顿时一股血香味弥散在空中，艾伦的双眼因为血香而瞬间变红，嘴里的獠牙也慢慢出现。 “这就是您所谓的成功吗？”福特将瓶盖子合上，“抱歉，这是当初请伊芙公主去城堡做客时留下的血液，因为只有这么一小瓶，所以我们一直珍藏着没让它变质。” “福特先生，你想说明什么？”温妮和艾伦同出名门，以温妮一贯的自信，她是不允许自己的实验结果出现谬误的。可理论上来说，艾伦即便是血液清除只剩一个尾巴，但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只是闻到了血液就迅速血族化。 “抱歉，温妮小姐。我只是想告诉您，血液清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知道一位叫做布兰米的精灵成功过，这是罗安大陆上绝无仅有的案例。但艾伦不同于布兰米，布兰米想清除的精灵血液也不同于凯瑟琳女王的血液。”福特说，“凯瑟琳女王是近神，除非你能做到比凯瑟琳女王更加强大，否则就无法摆脱继承她血液的夙命。” “照你的意思，血液清除是注定无法成功？” “这只是我的认为，毕竟没有发生的事情，谁都不能下一个准确的定论。”福特摇摇头，做出衣服无可奈何的模样，“只是我想说，在喝下那瓶药剂后，他的血液清除或许会成功，代价是魔力大打折扣。也有可能是血液清除不成功，同样的魔力更是会大幅度降低。但你要想清楚，一个魔力大幅降低的艾伦在对上另一位虽然不是传奇，却接近传奇的梅格亲王……说起来，他最近突破得很快，马上我就要打不过他了，以及同他合作的七位血族亲王，胜算能有多大？” 艾伦看向福特，“你是说，梅格亲王要来找我。” “是的。凯瑟琳女王之后，所有的血族突然像受到诅咒一样无法生育后代，因此规模不断缩减，进而导致如今罗安大陆上属于血族的势力不断削弱。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以梅格亲王为首的八位亲王，决定通过将人类、精灵、甚至是任何生物变成血族，再清除记忆的方式来扩大规模。虽然我并不赞同这个做法，但如果这个计划将要进行，他们必然不会让你继续逍遥着。”福特摆手，“你是最接近凯瑟琳女王的后代，也许也是仅有的，具有繁殖能力的血族了。不过很显然，他们并不希望你的出现扰乱他们原定的计划，在这前提下，最好的方式就是灭口了。” 艾伦神色未变，但其实已经明白福特的目的了，“所以，你为了不让梅格亲王成功，特意来劝我不要将血液清除进行下去。” “是，这就是我的目的之一。我不希望梅格为了一己私欲，让已经日趋衰弱的血族变成罗安大陆的公敌。不仅这样，我还希望你不再用药物压制自己属于血族的本性，全然继承凯瑟琳女王的魔力。”福特十分坦率，“这不仅是对血族好，也能保护你自己，更能保护你喜欢的伊芙殿下。” 艾伦盯着福特，目光冷得能将空气冻僵，“一位不会魔法的公主，很容易变成梅格用来掣肘你的靶子。月夜晚上就能证明了，如今的你并不够强大。哪怕你能在漩涡中全身而退，她未必能做到。要知道只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她在时代的云波诡谲中不受伤害，不是吗？” 福特将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能帮助你对抗血液清除，继承凯瑟琳女王魔力的魔药配方。”艾伦接过，温妮侧过头去看上面的药物组成。 “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福特和丽塔站起身，“我们就住在这座城堡旁边的悬崖深处，欢迎随时来找我们聊天。” 艾丽莎客气地送他们离开，回来时忧心忡忡。 “艾伦……你觉得，那位爱德华亲王的话有几分可信？”艾丽莎担心地看着艾伦手里的药物配方，“他们会不会名面上说是想帮你，但实际上和那梅格亲王是一路人，这配方其实是用来害你的？” “不是。”艾伦将那张羊皮纸放下，“确实是可行的。” 温妮对着艾丽莎探寻的目光，点了点头，“配方没有问题。” 艾丽莎哑然。 温妮把第三阶段血液清除的药剂放在桌上，“你准备怎么做？” 深色的药剂撞在玻璃瓶里，轻轻摇晃，艾伦还记得，他为了收集里面的材料特地去了劳伦的巢穴。如今回想起来，如果没有去劳伦的巢穴，他也不会碰见伊芙了。 艾伦闭了闭眼睛，同门多年的默契让温妮大致猜到他的想法，“如果你选择放弃血液清除就必须想好两点。第一，彻底血族化确实能让你的魔力比现在更为精进，但相伴而来的，可能是未知的魔力波动失控，就像二十年前的花园惨案。还有频繁的暴躁，嗜血，严重的时候，你甚至都不是你自己。第二，凯瑟琳女王强大的魔力，可能会让你和奥托的祖先一样，年纪轻轻就因为身体无法负荷而死亡。” ******** 布兰特通知她觐见奥托国王、王后的事情延迟到明天，伊芙坐在房间里，她抬头看着窗外的夏日明媚，内心陷入不断的纠结中。 她明白自己喜欢艾伦，第一次在劳伦的洞穴见到艾伦，他穿着黑色斗篷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那会儿她就不争气地脸红了。还有在吸血鬼城堡外的树洞里，艾伦蹲下身将一脸皱巴巴的她从里面抱出来，再带回了城堡。 虽然中间她也彷徨失措，极度不自信地犹疑过，尤其是在乔娜告诉她温妮的事情过后，她努力压制那份喜欢，表现得不在乎，内心深处还是喜欢艾伦的。只要艾伦向她示好一下就好了。 可……可是他是吸血鬼，他不仅咬了她，还……伊芙仍旧记得那是怎样可怕的，让她恐惧至今的夜晚。她呆愣愣地流着泪，又混乱地摇头。当时，他被一群吸血鬼围攻浑身是血，背上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却还亲着她的额头，说要引开对方让她离开。 不知道真相的伊芙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也许是因为那些吸血鬼的暗算偷袭，才害他变成了那样。伊芙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如果是这样，那她怎么能因此对着艾伦说不要他？ ******** 温妮去配新的药剂了，艾伦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艾丽莎有事走了，这个时间没什么人会来找他。艾伦继续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一直到门外传来伊芙的声音，“艾伦……艾伦你在不在？” 门立刻被打开了，艾伦有些诧异地对着伊芙，她鼓起勇气直接扑到了艾伦怀里，艾伦愣了两下接住她才没摔着，顺带责备，“你走路不带脑子吗？知不知道当心一点。”说完他有些后悔，这样有些过于严厉了。 伊芙站稳了就去抱艾伦，“艾伦对不起。”艾伦不明所以地低下头，伊芙扑在他怀里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那天晚上被吓坏了，一时没缓过来，我没有不要你。” 伊芙踮起脚却只能亲到艾伦的下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要你的。” 艾伦低下头，伊芙明亮的眼睛含着汪汪的水，她微微上挑的眼角似乎脉脉含情。让人没有办法怀疑她言语的真假，他有些颤抖地蹲下身，和伊芙的视线持平，“哪怕我变成吸血鬼了？你不害怕吗？” “怕……”艾伦微微一僵，伊芙主动亲他的嘴角，十分讨好的就像养在笼子里的小仓鼠，“但我还是要你的。” “对不起。”艾伦抱很愧疚地看着伊芙，“吓坏你了。” “没有。”伊芙摇头。他们坐在床边上，艾伦闷闷地靠着伊芙说，“我这些天反思了一下，乔娜说我对你太不温柔了，我想了一下，我好像对你确实也不够好。总是凶你，也不体贴。不过……我以后一定会学着改的，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如果明天喝了血族化的药剂，他会经历什么可怕的未知，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艾伦垂下眼睑，淡淡说，“不管发生了什么……变成什么样了，我都很喜……我很庆幸当时弗恩把你带到了迦勒身上，否则我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伊芙甜滋滋地靠着艾伦，她大概没想到，艾伦也会有这么一本正经说情话的一天，“嗯，我原谅你了。” “谢谢。”当艾伦还是有着小胖手小短腿的小艾伦时，他5岁前过着所有人都疼爱喜欢，无忧无虑的生活。5岁时他变成了有幸返祖的奥托成员，他曾经恨过这样的“幸运”，千方百计地要把他不正常的血液剔除掉，用魔药压制自己，如今却兜兜转转找到了必须继承的答案。 伊芙仰着头看身后的艾伦，“要是那会儿我坚持不原谅你，更别说嫁给你了，你会怎么办？” 艾伦亲她乱动的额头，“你必须嫁给我，别人都不行。” 伊芙被他的自大弄得很不爽，“要是偏不呢？” “那我大概会把你带到解剖台前，再问问你高级死灵傀儡，黄金人偶……还是，公爵夫人，你想做哪一个。”艾伦只觉得很喜欢，爱不释手的喜欢，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声线有些低垂，“你不怪我那天晚上欺负你了？” “不怪你，你也不是故意的。”伊芙回抱着艾伦，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反正我们要结婚的，还是可以欺负的。”她说着还鼓起勇气亲了一下他的耳廓。 艾伦眼神一凌，忽地将她压在自己的大床上，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伊芙蓝色的眼睛，里面闪着浓浓的，属于欲、望的火光，“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想欺负你。” 伊芙抬头去亲他的下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埋在他脖子边上不肯起来。还是艾伦强行托起伊芙的头，吻上她甜软的嘴唇。 厮磨中艾伦顶着伊芙的鼻子，轻声说，“我要欺负你了。” 伊芙搂着他的脖子，因为害羞，整张脸到脖子，都泛起了漂亮的粉红色，“嗯。” …… 艾伦温柔得不可思议，像窗户外的柔柔月光，伊芙就像新采下来的月季花，粉腻红润，在他怀里徐徐绽放。 大概最亲昵的鱼水交融就是这样。 伊芙被折腾了一整晚，艾伦开始还很温柔，之后越来越粗鲁。嘴里还不停叨念着“你是我的”，“不可以不要我”，不管伊芙怎么安慰都没用。说什么都不肯放过她，伊芙摸着酸软的腰有些生气地想，又不是过了今天就不让他碰了。 可伊芙一直到晨光微弱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他抱着伊芙，轻轻揉她的头发，充满了不安全的忐忑，“我很怕你不要我了，等我真的变成血族了之后。” 艾伦爱怜地吻了吻哭肿的眼睛，像做最后的诀别一样，“但我宁可你不要我，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你。” 时间静悄悄地流走，再过一会，温妮就会拿着彻底血族化的药物给他了。 一直等到晨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将所有的东西蒙上一层灿灿发光的金色。他把伊芙放下，默默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温妮把新配好的药剂递给艾伦，“想清楚了吗？” “想好了。”艾伦把装了溶液的瓶子的盖子打开，慢慢地把深红色的液体饮尽，“虽然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我们生活在一个力量为王的时代里。不管任何事……都只有足够强大的情况下，才能自我支配。” “我对此感到非常遗憾。”温妮接过空瓶子，“这个时代的悲剧总是毫不间断，而那些层出不清的悲剧会具体降落在谁身上，任是再聪明的研究者都无法解释清楚。” 艾伦嘲讽地看着窗外的太阳照常升起，罗安大陆上的一切也同样日复一日地进行，所有肮脏和美好，善良与邪恶并行，永不间断。 艾伦的眼睛渐渐泛红，从身体最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动着释放出强大的魔力，他的血液顺着血管快速地流动，嘴里尖锐的獠牙若隐若现。 他终究变成了自己最初所憎恨的模样。 第52章 有了媳妇忘了娘 很快就到伊芙和布兰特返回迦瑞的日子，奥托的国王百忙中抽空和艾丽莎、伊芙、艾伦吃了早餐。早餐过后，艾伦就牵着伊芙要带她回去，伊芙挣了挣，没脱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敢去看国王和艾丽莎的表情。 “艾伦，你留下。”国王用餐巾拭去嘴上的残渍，“你一会就要启程去迦瑞，我有些话要跟你交代。” “那我带伊芙去花园走走，艾伦你和陛下说完话后，就到花园来找伊芙。”艾丽莎亲昵地挽着自己喜欢的儿媳妇，艾伦还拉着伊芙，像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别怕，我会看好自己的儿媳妇，不让她跟别人走。”艾丽莎说完，艾伦抓着伊芙的手又紧了些，他眼底像有滚烫的岩浆，伊芙看一会儿就会被烫得受不了。 “不要耽误时间，艾伦。”国王不希望自己的时间被浪费掉，“现在就跟我去书房。” “是。”艾伦松开伊芙，他低头在她耳边说，“跟着母亲呆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嗯。” 艾伦这才和国王去了书房，伊芙就默默地看着他离开，总觉得从昨天晚上过后，艾伦就有些变了。但究竟是哪里变了……她也说不清楚。 宫女关上房门后，国王戴上自己办公惯用的圆框眼镜，他狭长的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盯着艾伦，“你是真的准备娶她？” “是的，父亲。”艾伦说。 “城堡郊外的森林里……如果没人协助，布兰特怎么会那么巧，又那么及时地找到你们。”国王逼问，“你又为什么会在那里跟她发生关系？” “鲁思·比尔引了血族亲王的成员到了森林，我被偷袭了。”艾伦略过了一些事，“因为失血过多，我失去了意识，清醒之后就发生了这些事。” 国王没再追问下去，他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真假。如果真是鲁思家族将血族引来城堡，那真是……国王在心里又记上了一笔。他尽管十分憎恶大鲁思和小鲁思两位长老，但无奈鲁思家族在奥托屹立百年，根基过于深厚牢固，轻易无法剪除，“和迦瑞的联姻只是因为流言散布得过于厉害，出于友好，我不得不给布兰特一个交代，事实上，我并不希望你娶这样一位迦瑞公主进门，比起她，我更喜欢你的学妹温妮。奥托最优秀的女魔法师。” “然而我必然会娶他，父亲。”艾伦回答。 “哦，是吗？”国王略微一笑，并没放在心上，“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几乎每一位迦瑞的公主都活不过16岁成年的生日，等不及结婚，花一样的年华就死在劳伦的肚子里。你觉得，你的伊芙公主能有幸免于历史上的厄运吗？” “这就不需要您担心了，我会保护好她。”艾伦的手慢慢蜷起来，承自凯瑟琳女王的魔力正在血液里缓慢地复苏，像春天湖面上的冰块，一点点悄无声息地融化碎裂。 国王的食指将圆圆的镜片朝上推起，讳莫若深地注视着艾伦，没有说话。 ******** 艾丽莎拉着伊芙说了长长一堆的家常，恨不得连她小时候细枝末节的琐事都挖出来好好品评一番。伊芙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又不大愿意把那些陈年糗事拿来说，一见艾伦出来了，就急着走到他身边逃离艾丽莎，“艾伦，你来了。” “嗯。”艾伦低下头，他背光的身体罩下沉沉的阴影，眼睛同样投下一片阴翳，伊芙有一瞬觉得奇怪，艾伦拉过她的手攥着，“我们回去了。” “真是有了未婚妻就把做妈妈的忘了。”艾丽莎站在旁边酸溜溜地说，“我的小艾伦还没有结婚，就已经这样偏心了。等结了婚，别说常回家看看，恐怕连妈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真是有了老婆忘了娘。 艾伦没说话，气氛实在太尴尬了，伊芙圆场，“不会的，艾伦会经常回来看望您的。”但艾丽莎显然更想得到儿子的保证，然而艾伦没说话，她立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你不会打算着婚后住在迦瑞？” “我都可以。”艾伦捏着她的手指，他很无聊地按了两下问伊芙，“你想住在迦瑞吗？” “我想在家多住一会。”伊芙感受到艾丽莎小刀子一样的目光射向了她，她往艾伦那儿贴近了些，“妈妈原先想让我到18岁以后再结婚，现在突然提早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不开心。而且，我也有些舍不得他们，他们也舍不得我。” “那就多住几年。”艾伦并不在意住在哪里，他没说完，艾丽莎就打断他，“艾伦，不管是迦瑞、奥托、兰迪斯，按照罗安大陆上的规矩，没有哪一个男人在娶了妻子之后，还住到妻子家去的，除非是入赘这种特殊情况。” 艾丽莎原先觉得，伊芙是温柔可爱的漂亮姑娘。这一刻顿时变成抢走她的宝贝儿子，逼得他不得不“远嫁”异国的罪魁祸首。 伊芙想说什么，听艾丽莎有些不高兴的话，嘴唇微微翕动怏怏地合上。 “没关系。”艾伦示意艾丽莎别说，拉着伊芙哄她，“我们先去迦瑞见你的父母，到时候再做决定。” 伊芙点点头，还是有些担心地看向艾丽莎。 被儿子抛弃的艾丽莎，“……” 但人家似乎毫无感触，伊芙的东西有专门的女官准备，光是衣服满满地装了一马车。再看艾伦的，就少得可怜，弗恩之后的继任管家德西捧着艾伦那点儿东西过来，“主人，您在迦瑞或许会需要的。” “进来吧。”艾伦淡淡扫了一眼，用储物戒指上的红色宝石轻轻一碰，那些东西连着德西，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全进入了他的储物戒指里。 看伊芙很好奇地打量他的戒指，艾伦把自己的储物戒指放到她手心里，顺便从身后抱着她，“喜欢吗？” 伊芙拿着戒指掂量，上头的红色宝石切割精致，看着跟一般的戒指没什么区别。却能轻易装下一整个德西，而且模样真是讨人喜欢，“嗯，喜欢。” 艾伦默默无言地看着她玩弄，看不出在想什么。 伊芙看好了就把戒指还给他，艾伦把戒指换了个地方，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以后帮你做一个。” 伊芙高兴转过身，却意外发现他的眼睛里隐隐泛着血丝，下意识以为是他睡眠不足导致的，但想起睡眠不足的原因，伊芙还是有些儿害羞，“艾伦，我昨天说了让你早点睡……你硬是要闹腾。一会儿赶路的时候，你要是困得厉害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还是跟我一起坐马车吧。” “我不困。”艾伦没在意。 “你还说不困。”伊芙不信，“你的眼睛里都是血丝。” 她说得无意，艾伦却迅速地捂住眼睛。不对，他的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反应，怎么会突然…… “抱歉伊芙，我需要去换一下衣服，这样的着装并不适合骑马。”艾伦把遮住眼睛的手放下，他不敢做得太明显，以免惹来伊芙的怀疑。 “好，我在这边等你。”并未察觉的伊芙站在原地。艾伦刚到房间就找到了一面镜子，他迫不及待地站到镜子前面。然而镜子上赫然倒映着他扭曲的面孔，还有微微泛红的眼睛，所幸色泽不浓，和一般熬夜过度的样子大致相仿。 艾伦复杂地看着陌生的自己，心脏猛地一收缩，连呼吸都跟着慢了半拍，他扶着桌子有些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充盈的魔力在他身体里到处流窜，不断开辟出一条条令人极度痛苦的通道，潮水一样地渗透蔓延。因为超出负荷的疼痛，艾伦慢慢蹲了下去，他用手捂住心脏，带着明亮血色的眼里闪着粼粼微光，定是痛得过于剧烈。 ******** “伊芙，怎么只有你在这里，艾伦呢？”布兰特过来接他们一起过去，却只看到伊芙站在原地张望。 “他去换衣服了，哥哥。”伊芙说，“在等一下，他应该就快来了。” 布兰特挑起眉，“怎么，他去了很久吗？” “还好……并不久。”伊芙说完，艾伦就来了。他的眼睛已经重新变成了正常的瞳色，一身黑色的骑服很是英俊。唯一不足的就是，他明明迎着光来，却带着驱散不去的阴暗。 “布兰特殿下。”艾伦跟布兰特粗糙地打了一个招呼，正对上布兰特充满探询的目光，“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是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布兰特转过身，“跟我来吧，我们现在启程去迦瑞。”他说着，唇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笑容。来日方长，只要到了迦瑞，一切就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他不着急。 第53章 渐黑 其实坐在迦勒身上去迦瑞的速度会更快，但为了照顾布兰特和他的随从，艾伦不得已骑着马一路慢悠悠地前往迦瑞。 “还好吗？”艾伦的双手从伊芙腰部两侧穿过拉着马匹的缰绳。伊芙鲜少有骑马的经历，但她的马车在一天前毁在了血族突袭的混战中。 当时路边的丛林里突然蹿出梅格亲王的属下，梅格亲王也紧随其后地出现。就在艾伦手心团聚出恐怖的冰蓝色光球时，拉着马车的马匹突然嘶吼一声失控，马车猛地朝前疾行，坐在里面的伊芙惊叫着，抓住木头做的窗户被摇得东倒西歪。 艾伦看着笑里藏刀的梅格亲王，迅速用精神力停住马车，他一瞬转移到车门前，将摇晕的伊芙抱出来站在地上，再抬头时梅格亲王已经像透明空气一样消失不见。 这样就走了？艾伦怔住，梅格今天是来做什么？戏弄他，警告他，或是表明自己的志在必得…… “没事了。”艾伦扶稳伊芙，尽管她没有受伤，但刚才的场景还是让艾伦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虽然他们宽裕，足够去旁边的集市上买一辆新的马车，艾伦却坚持共骑。 伊芙不知道那天来的人是血族亲王，自然不知道他们别具用心的目的，至于和艾伦骑在一匹马上……伊芙就更抗拒了。之前实在奥托迦瑞的边境地带，不安稳是正常的现象，可如今已经入了迦瑞国境，应该不会再碰到奇怪的袭击了。加上一点，就算是已婚夫妻，也鲜少会在公共场合共骑一匹马，更别说未婚了。 伊芙不是很愉悦地抿起嘴唇，和往常没什么变化，“我还好，没有不舒服。”身后的艾伦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蜘蛛网，把她像垂死的蝴蝶一样牢牢束缚在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压得伊芙喘不过气。她很不喜欢这样氛围，这几天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好像她是艾伦的所有物，而他作为物品的主人，掌控着完全的控制权，说一是一，不容得半点的反抗。 “不舒服要和我说，可以让布兰特放慢速度。”伊芙微微侧首，艾伦突然想亲她，可大庭广众的，罗伊德因为听到声音反射性地侧目看向他们，伊芙不大好意思，一偏头就躲闪开了。 艾伦难得扑空，他接触的是冰凉的空气而不是温暖的嘴唇，漆黑的眼睛里一瞬闪过恐怖的目光，森寒的气息让伊芙不禁哆嗦。 天色逐渐变黑，布兰特暂且找到了一个休息的旅馆，在安排房间时，艾伦认为伊芙应该和自己住在一起，可伊芙还不想做得这么明显，最后是艾伦冷着一张脸，将她强行拖进了自己的房间。 罗伊德站在原地看伊芙被拽着往前走，默默转过视线，“布兰特殿下，难道就由着他这样对公主，我……” “别担心，罗伊德。”布兰特安慰性地拍了拍罗伊德的肩，他望向艾伦离去的方向，淡然道，“让他去吧，不会出什么大事。” 艾伦抓着伊芙的手腕将房门用力关上，巨大的回声让房间里摆放的瓷器颤了颤，他的手有点冰冷，伊芙不禁有些不安，艾伦最近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住，我们是未婚夫妻，不是吗？” “是的……可是艾伦，哥哥和罗伊德都在呢，我实在说不出和你睡一间房的话。” 艾伦的眼睛微微泛红，他紧紧盯着她，抓着伊芙的手腕都开始泛痛，“这是真话吗？”他伸手，将忍不住后退的伊芙压在凹凸不平的大理石墙壁上，修长的五指撑在她脸的右侧，艾伦低头将伊芙逼进死角，“为什么我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不然你以为呢？”伊芙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抿着唇后背贴在石头上，艾伦最近，是怎么了……？ “是吗？”艾伦保持这个姿势，他轻轻挑起伊芙的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再凑到她耳朵边和脖子、肩窝轻轻闻着确认她气味，但除了清甜的血香，他没有发觉任何异象，“你很乖，没有做错事。” 伊芙刚刚松了一口气。艾伦却突然开始掀她的裙子，没反应过来的伊芙仓皇地拉他，“罗伊德就住在隔壁，万一被他听见了……” “噢？我原先没有发现，你竟然这么在乎他。”艾伦扯着她在床边坐下解开自己领口的带子困住她的双手，伊芙被拽着坐在他的腿上，艾伦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就彻底地跟她融为一体。 “唔……”伊芙有气无力地趴在艾伦怀里，双腿不停发抖。她闭着眼，努力咬着嘴唇生怕漏出声音被人听见。 可艾伦偏偏不随她的意思，他潜藏在内心深处，长时间被压抑的恶劣一面全部随着魔力的上升暴、露出来。他多疑敏感，有着极度的不安全感，以及血族特有的阴冷残酷。 他吻着伊芙的脸颊，她这次没有躲开，艾伦用力咬出两个红印子泄愤，顺便恶狠狠地警告，“别让我再看见你偷偷看罗伊德，不然我不能保证他第二天会不会面目全非地横躺在乱葬岗上。”他弄得太狠了，伊芙抓着他的衣领哭得细细弱弱，除了不停地点头说不出话来。但这样并没换来艾伦的同情，他只要一想到今天在马上，伊芙躲过了自己的亲吻，目光却注视着旁边的罗伊德，就恨不得把罗伊德变成一具尸体。 对了，在他之前，罗伊德是她的骑士，还是未婚夫。 艾伦变本加厉地折腾伊芙，这样持续了不知多久才结束。艾伦掐着伊芙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和自己对视，“你是我的，知不知道？” ******** 梅格亲王吸食完血液后坐在座椅上，他离突破传奇只剩一道门槛，但这道门槛始终跨不过去。照理说，被血液清除反噬的艾伦远不是他的对手。他也打算在奥托、迦瑞的边境处杀死艾伦，好能一劳永逸。 但是……那一股精神压制，梅格亲王现在还能感觉到耳边“嗡嗡”的震慑余音。他又喝了一杯新鲜的人鱼血，闭着眼慢慢享受，那样强大的魔力，恐怕远远超过传奇。 梅格曲起手指敲着桌子，恐怕只有凯瑟琳女王的后裔，才能有这样可怕的力量。如果真是凯瑟琳……梅格烦躁地站起身，这都是那位鲁思长老害的。梅格猛地睁开眼，将手里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 那天晚上，他就不该同意鲁思的建议，让手下放走艾伦。如果那会就直接杀了他，而不是等那位不靠谱的鲁思长老，他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如今解除了魔咒禁锢后，他再要姑娘艾伦动手，就只会损兵折将。 ******** “自从花园事件之后，艾伦很没有安全感，做事小心翼翼，因为害怕周围人由于那场惨案而恐惧他，排斥他，对于一个孩子而言，那简直是地狱。”温妮对狄克分析，她就住在艾伦、伊芙隔壁的隔壁。因为艾丽莎不放心艾伦的身体状况，一定要温妮私下跟着他防止万一。 “这些早就他内心深处的多疑、敏感，但他一直把这样的情绪掩藏得很好。”温妮说，“魔力释放的同时，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面也被释放，我觉得……大概就是这样。” 狄克喝着一杯葡萄酒，他摇晃着被子看向温妮，问得牛头不对马嘴，“你打算跟他到什么时候？” “艾丽莎殿下的意思是，在艾伦返回奥托之前，我必须全程跟着他。”温妮也很无奈，她可是放下来了所有重要研究跑过来盯着这个极度不稳定体，“作为报酬，她说她会无条件支持我之后所有实验的费用。” “真是不错的报仇。”狄克把酒杯往旁边一放，他突然站起身什么都不说就走了，留下温妮看着空位，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好说着，突然就走了？ 第54章 见“岳父岳母” 剩下的路程相对顺利，他们很快就到了迦瑞王宫。 国王和王后准备了十分温馨的晚餐，来迎接布兰特、伊芙的回归。 “妈妈的小天使，你终于回来了。”王后海伦娜热情地拥抱了伊芙，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身边却有一道阴冷冷的目光缠着她。 因为过于强烈的占有欲，艾伦不喜欢他以外的人拥抱伊芙，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伊芙的母亲，不能对她下毒手。 海伦娜被盯得受不了，便松开伊芙打量她身边的这位不速之客。直白地说，艾伦第一次给她的印象就极其糟糕。 海伦娜问布兰特，“布兰特，这是哪位？” “妈妈，这是……奥托的公爵，艾伦。他这次来迦瑞的目的……等吃好饭再跟您和父亲具体解释。”布兰特察觉到海伦娜的不悦心知这不是一个好几回，便走到她身边，温和地说，“我和伊芙着急赶了几天的路，就是为了能早点尝尝您的手艺。”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呢。”海伦娜看向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十分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却触及到散发下的嫩白脖颈，上面赫然印着几个鲜红的牙齿印。 海伦娜的呼吸一瞬停滞，但多年在皇宫的生活早就练就了冷静的能力。她将伊芙的头发撩到一边，遮盖住那几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牙齿印。 “快进去吧，亲爱的，一会食物冷了就不美味了。”海伦娜温柔地催促伊芙，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在进去时，盯着艾伦的目光格外的意味深长，甚至带着浓烈的敌意。 ******** 一顿本该愉悦的晚餐在各怀心事的沉默中度过。 晚餐后，伊芙和艾伦先在曼迪的带领下离开了。国王、海伦娜和布兰特则留在书房里说话。 “谁能向我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伊芙离开后，海伦娜隐藏的怒火渐渐燃了起来，“布兰特，你究竟是怎么照顾妹妹的？”依照海伦娜的经验，她只要再仔细地观察一下就能发现，她听话懂事的伊芙已经被男人给欺负过了，而那个欺负她的人，八成就是这次来迦瑞的艾伦。 “母亲……他们本身就彼此喜欢。”布兰特解释，“奥托的陛下和王后都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艾伦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向伊芙求亲。” “艾伦就是奥托那位年轻的传奇？”国王皱起眉，“这恐怕不太适合，据我所知，那位公爵十分地迷恋于黑魔法研究，且不说这和迦瑞的王室理念不符。他的城堡里不是骷髅、僵尸，就是幽灵死尸，伊芙嫁过去……可能一天两天倒还行，日子一长，如何能受得了？” “然而父亲，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件事在奥托皇室之间几乎人尽皆知。伊芙不同他结婚，怕是在名声上有损。”布兰特眼看父母对这件婚事都持有反对一件，不禁有些着急。 “哼。那又怎么样？”海伦娜冷冷地看着布兰特，就像看着艾伦，“只是奥托皇室知道又如何，只要把消息封锁住不传入据迦瑞，有的是人愿意求娶我的伊芙。难道你在担心，你妹妹会因此嫁不出去？这才急忙替她订下了婚事？” “不是的，母亲。”布兰特被海伦娜紧紧地追问，“是伊芙愿意，所以我……” “愿意……？他这样欺负我的伊芙，哪来的愿意？”一顿晚餐观察下来，海伦娜对这个所谓的“伊芙未婚夫”十二万分的不满意。她的伊芙自小就不喜欢吃青椒，海伦娜一直惯着只让厨房做她喜欢的东西，可那位“未婚夫”竟然把青椒强行放到她的盘子里，还用可怕的目光瞪着逼她吃进去。 海伦娜想起自己女儿眼睛忽闪忽闪，不情愿地把青椒切成小碎块再默默吃掉，心都疼了。 还有离开的时候，他拉着伊芙要一起回宫殿。海伦娜看得真真的，伊芙起初不愿意，结果硬是被他抓着手抱在怀里，娇嫩的手指都被捏红了，可见力道有多大。 再联想起女儿脖子上的牙印，海伦娜就连连摇头，这得是多粗鲁的一个人。她女儿的丈夫，必须是全迦瑞最优秀，最温柔，最体贴的男人，而他呢？连六十分都没有。 “这件事没得商量。”海伦娜站起身，话语坚定，“我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欺负我的女儿，谁都不行。” “父亲……”布兰特在海伦娜这儿碰了一鼻子灰，转而看向一脸无奈的国王。 “我认同你母亲弄得想法。”国王同样不希望一个研究黑魔法出身的人娶自己的女儿，这简直是皇室的污点。 “但是父亲，我记得您和母亲最初曾经召集罗安大陆上的勇士去龙窟里解救伊芙。”布兰特天蓝色的眼睛转了转，“伊芙之所以能够离开龙窟回到迦瑞，全是依靠艾伦公爵的帮助。如果我们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不就是失信于我们的子民吗？” “这……”国王犹豫了一下，其实他和海伦娜最初都是绝望的，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公主能从劳伦的洞穴回来。 海伦娜同样抿着唇不说话，大臣建议将嫁公主作为好处之一，是因为伊芙的美貌能吸引更多的勇士去龙窟营救，作为母亲，她只是希望伊芙能回来，至于嫁不嫁，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就是真的不嫁，对方也不会如何。他们最初也是走投无路才下达了这个命令，近乎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劳伦如今陷入了沉睡，如果伊芙16岁生日的那天，它再度复苏了，那伊芙会不会像所有的迦瑞公主一样，再次被劳伦带走？”布兰特的话像钩刺一样抓住海伦娜的心，小半年前的恐怖画面再一次在海伦娜的脑海中回放，她不能再经历一次那样地狱般的场景了。 “所以说，让伊芙嫁给艾伦是最好的选择。他是罗安大陆上少有的传奇魔法师，一定能保护伊芙不被劳伦带走，继续呆在母亲身边。”布兰特的话里充满了诱惑，“艾伦虽然有些不体贴，但还是极其喜爱伊芙的。他亲口同意了，只要伊芙愿意，就一直跟她住在迦瑞不回奥托。母亲也不必伊芙远嫁而伤心了。” “我再想想。”海伦娜心很乱，她立刻离开了书房，只剩国王和布兰特。 布兰特知道海伦娜已经被说服一大半了。依照她对伊芙的疼爱，绝不会冒着再一次失去她的危险。既然这样，他只要再说服自己的父亲，迦瑞的国王，这件事就几乎完成了，“其实父亲，我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告诉过您。” “什么事？”国王问。 “魔族入侵兰迪斯，我在返回迦瑞的路上遇见了他们的使者。”兰迪斯和魔族相邻，一直备受其害，“使者向迦瑞请求支援，他说，魔族这次的入侵比过去要可怕，魔王领军，三位少主都上了战场，大约三十万魔军，不过五天的时间，就已经攻下了小半个兰迪斯。如果兰迪斯被占领，那迦瑞的边境也岌岌可危了。” 才太平了这些日子……怎么，又开始乱了。国王痛苦地闭了闭眼，魔族倾巢出动，迦瑞不能坐视不理，否则早晚有一天，魔族的铁蹄会踏上迦瑞的领地。但要是军队大规模地离开，不知道奥托会不会趁此机会入侵迦瑞，“通知伊诺将军过来，再召见使臣，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陛下，艾伦公爵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布兰特跪在他跟前，迷惑道，“他的魔力远在伊诺将军之上，让他出征还能使奥托忌惮，是支援兰迪斯最好的人选。” ****** 海伦娜忧心忡忡，她决定找伊芙谈一谈，她坐马车到了伊芙的宫殿门口，看守的侍卫十分配合地让她进去，一直到主卧室门口。 伊芙的主卧室的房门虚掩着，海伦娜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哭声，仔细一听，她就难受地看向门缝，她心爱的伊芙在哭啊。 “艾伦……求求你，不要了……”海伦娜只能看见床上鼓起来的大山丘，床板一晃一晃。被窝里伊芙抱着艾伦的脖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因为哭泣而蒙上一层薄雾。从晚餐结束到现在，她被折腾得嗓子都哑了，“停一停，我不舒服……唔唔。” 海伦娜被哭得心都要碎了，她的宝贝哪经得起这样野蛮的折腾啊。 艾伦只是咬着她的脖子，他着迷地感受着血液的缓缓流动，只有这样的方法才能安慰他因为“血族化”而饥饿的灵魂。他有利的双手抱着伊芙纤细的腰肢继续进攻，清凉的声音染上了一点儿**的味道，“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你好久之前就是这么说的……轻一点，艾伦轻一点……”伊芙蹙起细细的眉毛，咬着嘴唇哭得更可怜了。 海伦娜无法再忍受下去，她敲了敲房门，清清嗓子，“伊芙，妈妈有事找你。” 床上鼓鼓的大山丘猛地停住。 …… ... 第55章 差不多已经黑了 做那种事的时候被母亲发现，伊芙觉得自己没脸见海伦娜了。 她急急忙忙挑了一件衣领最长的衣服把脖子上的牙齿印遮住，手足无措地打开虚掩的门面向海伦娜，“妈妈，您有什么事？” 海伦娜看了她两秒，直接拨开伊芙的头发和领子，露出触目惊心的牙齿印，看见时，她的心都颤了颤。 “妈妈……”伊芙有些害怕。 然而海伦娜并没有生气，她满是怜惜地看着伊芙脖子上，“乖，让曼迪带你去旁边的房间休息一下涂点药，妈妈有话跟艾伦公爵说。” 曼迪在海伦娜的示意下走到伊芙身边，“殿下，请跟我到这边来。” 伊芙回头看了一眼艾伦，他刚刚穿好衣服，显然不满意好事被打断了，浑身上下散发着厚重的戾气。 “快去吧，宝贝。妈妈只是跟他聊聊天，一会儿就好。”海伦娜温柔地催促道，她可不希望自己女儿脖子上的咬痕好不了，这么漂亮的脖子……全被那个混小子给糟、蹋了。 伊芙前脚刚走，海伦娜温和的面容就撑不下去了，她比艾伦还冷地开口，“公爵大人，请跟我过来，我有重要的话跟您说。” 艾伦跟着海伦娜穿过长廊走到一处僻静的小房间，海伦娜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她俯视下面的艾伦，“请坐吧。” 艾伦坐在下面的位子，不得不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海伦娜。他虽然不喜欢这位王后身上趾高气扬、非横跋扈的气息，但没办法……她是伊芙的母亲。 “我听布兰特大致描述过你和伊芙的关系，坦白来说，作为伊芙的母亲，我对这个婚事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海伦娜开门见山道。 艾伦微微仰视，黑色的眸子透过额前的的碎发鹰隼般地攫住海伦娜，“非常抱歉，尽管您不满意，但她必须嫁给我。” “是吗？你以为你对我的女儿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她就非你不嫁了吗？殿下未免太过于自信了。”海伦娜冷冷地勾起唇角，她有着和伊芙一样的冰蓝色的眼睛，五官也有几分相似，不同的就是，她浑身上下充满了盛气凌人，像护仔的老母鸡，“不如我们打个赌，明天我就请陛下颁旨替伊芙挑选丈夫，想要娶她的人能从王都的东面排到西面。” 艾伦的语气依旧平和，周身却像有一个可怕的黑洞，“如果您真的这么做了，我恐怕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比如说，让那些排队的人都从王都的土地上蒸发。” 作为一人之下的往后，海伦娜鲜少被威胁过。她的脾气又跟艾伦一样，是吃软不吃硬的代表，听到这话，她恨不得立刻就把他撵出迦瑞的边境，这辈子都不能进来。但不行……他是能制服劳伦的魔法师，她不能轻易激怒他。 海伦娜稍微温和一些，“同意你娶她，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 结束跟海伦娜的谈话后，艾伦就顺着空气里稀薄的血液气味寻到了伊芙，可推门的一瞬间，他的呼吸都停住了。 伊芙在跟罗伊德说话，曼迪也在。他们有说有笑，看着好不愉快。伊芙嘴角温和的笑容让艾伦忍不住将门把手扭断了。 “艾伦？”伊芙听见东西碎裂的声音，就顺着声源抬头。曼迪见他来了，便带着罗伊德起身，“殿下，我们先告辞了。” 房间里点着蜡烛，艾伦逆光站着，半张脸暴露在一跳一跳的火光中，半张脸隐匿在漆黑的夜色中。 “妈妈跟你说了什么？”伊芙想说些什么让气氛不这么僵滞，但显然，她失败了。 艾伦一步步豹子般地逼近，将她困在自己和柔软的沙发之间，伊芙有些害怕，他最近动不动就会流露出野兽一般的可怕目光，让自己很不安，“艾伦，你怎么了？” 艾伦低下头，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滑，从鼻梁到嘴唇，最后摩挲着柔软的下巴，泛红的眼睛和伊芙对视，“他为什么会在这边？” “他……你说罗伊德吗？”伊芙僵硬着身子，人都有逃离危险的本能，伊芙下意识地朝后缩，躲开了艾伦的手指，“按理说……他还是公主骑士，所以按照规定，他每天都要到我的宫殿值夜。” “但是现在，你不需要他了不是吗？”艾伦试图用一种温柔的方式说话，可他实在不懂温柔。所以伊芙听了，就只有毛骨悚然，“难道你发自心底地不相信，我比他更能够保护好你的安危？” “不是的艾伦，我是相信你的。”伊芙连忙摇头，“只是，罗伊德是妈妈挑选的骑士，得让妈妈开口让他离开，我不方便让他走……” “是吗？”艾伦多疑的内心开始审视这番话。 “就是这样。” “好，我姑且相信你的说法。”艾伦的手腕一用力，轻而易举地将伊芙按到在沙发上，他的眼睛里仿佛燃起烛火一样的光芒，“他们都走了，现在有很多充裕的时间，我们来把之前没有做完的事情继续下去。” ********河蟹******** 伊芙穿着柔软的白色浴袍，赤脚站在落地窗前。她的眼神略微涣散，修长洁白的五指贴在玻璃上注视外面。 艾伦好奇怪……伊芙咬着嘴唇，她不安地在清晨带着薄雾的玻璃上涂抹。从她接受他的那一天开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让她无从适应。 这究竟是为什么？ 伊芙金色的头发垂到腰际，像迷路的小鹿一样迷惘。 “你怎么在这里？”伊芙一愣，艾伦从身后抱住她，他的脑袋就贴在伊芙的侧脸上。艾伦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白色浴袍，蕴藏着巨大力量的双手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完全不留下任何逃离的可能。 “房间里……房间里有点热，我想出来走走。”伊芙有些委屈地别开视线，她不喜欢这样一天24个小时寸步不离的监视，和坐牢一样，就是坐牢也没有这么不自在。 艾伦稍微安心了，他醒来的时候床边空了一大片，让他着急得快疯了，还是冷静之后顺着她血液的气味重新找到伊芙。 “以后不要这样。”艾伦抱得更紧一些，伊芙有些不舒服地呜咽，“如果想出来走走，你可以叫醒我，我陪你一起出来。一个人单独行动会很危险的。” “我怕吵到你。”伊芙低下头，她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会，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理一理，想清楚要如何处理这段关系。而且……艾伦每天早晨起来都会再要她一次，她今天很累，不想要了。 “你没有说真话。”艾伦的话语冷了一些，“你在隐瞒我什么？”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做那件事太频繁了。” 艾伦抓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他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在他的认知里，那是情侣间彼此渴望的表现。他紧紧看着玻璃里伊芙的影子，“你不喜欢和我做这件事？” 伊芙咬着唇瓣，试图用婉转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太频繁了，艾伦，我……我有些疼，而且好累。” 艾伦放松了力道，他想起一路尾随的温妮和他说的话。他在血族化的过程中，会和所有的血族一样渴望得到鲜血。而缓解“饥饿”的方法无非那么几种，他不敢咬伊芙，怕引起她的害怕排斥，就只能不断地在身体上索取来缓解对于血液的需求。她是这么脆弱，他也许真的一时失控伤害到她，“对不起……伊芙，我会努力控制自己。” 伊芙不大相信，他现在的信用值很低。 艾伦将她抱起来，“早晨的空气有些冷，你呆在这儿的时间够久了，我们该回去了。要是着凉了会生病。” 虽然不大情愿，但伊芙没有反抗由他抱着往房间走。 艾伦只走了两步，就听见罗伊推开他们所在房间的房门，“伊芙殿下，原来您在这儿。”罗伊德似乎没想到艾伦在这儿，他有些惊讶，毕竟按照规矩他应该住在海伦娜殿下安排的另一间宫殿里。 可这份惊讶到了艾伦多疑的心中，就全然变了副模样。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罗伊德，“你来做什么？” “宫女刚才叫殿下起床用餐时，发现殿下不见了。我们担心殿下会出事……” “她跟我在一起，不会发生任何事。”艾伦对罗伊德说，“好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艾伦……”罗伊德没说什么就走了，他怎么说，都是妈妈挑的人，还是夏莉的表哥。艾伦这样跟他说话，有些不恰当。伊芙说，“你能不能对罗伊德友善一些？” ... 第56章 前往兰迪斯 艾伦会立下魔咒，这远远出乎海伦娜的意料，不过这样也好，她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总算安全落地了。接着要做的就是改变他粗鲁的本性，海伦娜相信，只要有时日加以适当的调、教，他早晚能变成自己心目中“女婿”的理想人选。 不过海伦娜伟大的调、教征程还没能扬帆，曼迪就传来最新的消息，魔族不日前入侵兰迪斯，兰迪斯国王请求支援，陛下让伊恩和艾伦一起前去支援。 “这怎么可能？”海伦娜听到曼迪的说法，实在是难以置信，她立刻去书房找到了国王。 照理说，艾伦还是奥托的公爵，他跟伊芙的婚约不过是两方的口头形式。现在就让他代表迦瑞援助兰迪斯，于情于理都不妥当。 何况……据她所知，艾伦在奥托只是挂个名号的公爵，并没有任何参战经验。不止是艾伦，伊恩在魔法学院虽然表现优秀，但迦瑞和平了太久，他没有作战经验不说，魔力上更是比不上艾伦……海伦娜既担心儿子，又担心女儿。 “但……眼下看，只能这么办，海伦娜。”国王同样发愁，他已经在书房坐了一整夜，“兰迪斯摇摇欲坠，就要撑不住了，这次战事不能允许任何失败的可能。为了鼓舞士气，我们决定派一个皇族过去，布兰特是王位继承人不能出事，所以……” “所以要把伊恩送过去吗？”海伦娜无法接受国王的解释，“陛下，一定还有别的方法。伊恩才19岁，比伊芙大不了不少，您现在就让他上战场，我……您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换一个更有经验的公爵亲王代表皇室去，让伊恩留下行吗？” “伊恩是我的亲生儿子，让他去我同样不舍得。然而很遗憾，海伦娜，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国王拍了拍海伦娜的手，“不过别担心，我会让霍夫将军同他们一起前往兰迪斯，他是奥托经验最丰富的将军，一定会保护好伊恩。再不济，艾伦也在，他连劳伦都能制服，更别说区区的魔族了。 “可艾伦要是出事了，我们怎么和奥托交代？又要怎么和伊芙说？” “他既然要求娶我么的女儿，必须得有所表现不是吗？”国王握着海伦娜的手，他们有着相似的蓝色眼睛。国王止住了她剩下的质疑，“就这么决定了，海伦娜，快帮伊恩去收拾东西吧，他们今晚就要出发。” ******** 布兰特站在城门上，他俯视着进进出出的士兵、军队，对身后的副官说，“替我转告霍夫，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伊恩……”布兰特笔划的一个手势，和抹脖子一样，“记住，要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滴水不漏，别留下任何痕迹。” “遵命，殿下。” 布兰特摸着城墙，他把全大陆第二黑魔法商品店的店主卡尔告诉他，艾伦身的魔力还有十分大的开发空间。如果想得到他全部的魔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派去魔族的战场，用战争的杀戮和血腥激发他最大的潜能。 至于之后获取魔力的方法，因为方法太古老了，他还在研究中。 布兰特吹了一会风，大致做出了之后的一系列安排。 ******* 夏天本来就容易犯困，伊芙看了一会书，就趴在艾伦怀里懒懒地睡着了，艾伦正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发，忽然听见耳边细小的声音，“艾伦，我在这里……我是卡尔，你的老朋友……库拉罗小镇的卡尔。” 艾伦捂住伊芙的耳朵，嫌弃地在桌上搜索聒噪声音的来源，变成甲虫的卡尔飞到艾伦的肩膀上，“听着艾伦，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伊芙有点要被吵醒的迹象，不过也只是翻了个身，很快就继续睡着了。 卡尔这才压低声音，“十几天前，布兰特派遣士兵到库拉罗小镇绑架了莉娜，并要我在一个月内找出将你身上的魔力转移到他身上的办法。莉娜现在就在他们手上，我不得不按照布兰特的要求做。”因为时间紧迫，卡尔的语速十分快，“虽然我知道有一个方法，但还一直对布兰特隐瞒。我劝他把你调去兰迪斯的战场，借此拖延时间。等找出莉娜被关押的地方后再去兰迪斯找你。” “你还知道什么？” “等你从魔族战场回来之后，布兰特可能会对你的小公主动手，至于具体的做法，他们讨论的时候声音实在太轻，我没能听清除。”卡尔沿着他的肩膀往前爬，“你最好当心一点。” 艾伦抱着伊芙静静坐了一会，他对肩膀上的卡尔说，“得请你帮一个忙。” ******** 伊芙得知艾伦要去兰迪斯这件事，还是在晚餐的时候，海伦娜充满歉疚地告诉她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打得她束手无措，伊芙顿时处在一片混乱中，她都不记得是怎么从海伦娜那里回来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帮艾伦整理东西，却被艾伦拉住，“不用了，所有的东西都让德西装在储物戒指里。” “能不能不去？”伊芙转过身搂住艾伦的腰，她哀求地看着艾伦，“我可以跟父亲去求情的，让他别派你过去。”伊芙不大明白他们的朝政上的事情，但今天海伦娜的意思里很明确地表示了，艾伦必须得过去。 “我不会有事的。”艾伦安慰着轻拍她的后背，他半屈腿蹲下来跟伊芙平视，“想娶你总得冒一点风险，不是吗？” “不是的……”伊芙明亮的眼睛眨了眨，泪珠挂在睫毛上，“不需要你这样做……” “也只有我能这样做。”艾伦把她的碎发撩到耳后，他很认真地看向伊芙，“别人都不可以。” …… 短短的时间里，霍夫将军就集结好士兵，伊恩穿着盔甲，在海伦娜隐隐带着泪的目光和火把晕出的火红中骑上马，“妈妈，您放心，我会安全回来的。” “会平安的，我的好伊恩。”海伦娜用手绢擦掉禁不住溢出的眼泪。 伊恩骑马追上了前面的霍夫和艾伦，艾伦的马匹朝前走了几步后，他突然回过头看了一眼伊芙。 伊芙伸手跟他招了招，艾伦又转过头去，很快的，伊芙就看不见他了。 她们站在城墙门口，目送着长长队伍的离开。 ... 第57章 抵达兰迪斯 “回去吧，伊芙。”夜风有些冷了，海伦娜让宫女给伊芙披了一件衣服。 伊芙默然，她回到自己的宫殿，洗完澡换好衣服躺在床上。艾伦难得不在，她本该是觉得自在，他终于不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她了。伊芙来回滚了几下，就是睡不着觉。她虽然不喜欢他最近越来越可怕的控制欲，但还是十分舍不得他到战场上去的，那么危险…… 就在伊芙翻过身面向窗户时，碎花窗帘突然被风吹了起来，一个黑影若隐若现地隐藏在窗帘的背面。 伊芙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瞬间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她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四周是淡粉色碎花的墙纸，花盆里养着艳丽小朵的野蔷薇。她坐在柔软洁白的床上，床顶的造型像一个精巧的鸟笼，挂了轻轻摇荡着的纱曼和几朵装点在上的小花。 渴了，旁边的桌子上就有水。还有充足的食物。只是房门被反锁住，屋子里也没有窗户，在床头点燃了抹香鲸的膏脂，将屋子照得和白天一般明亮。 对方像怕她无聊，还在桌上放了几本书。伊芙摸不清是谁把她抓来，又想做些什么？她坐在桌子旁边看了一会书，就带着倦意睡着了。 迷迷糊糊里，门仿佛被人打开了，有人在她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又熄灭了银盘里的火光，便转身离开了。 ******** 第二天早晨，侍女唤伊芙起床时，发现公主突然不见了。罗伊德带了第二支军队前往兰迪斯，她就找了往后新指派的侍卫首领，然而把整个公主殿翻遍了，依旧没有伊芙殿下的踪影。 海伦娜那里很快就得到了伊芙失踪的消息，她刚满心忐忑地送走了伊恩，失眠了整整一夜，又被新的消息深深打击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皇宫上下都找了吗，或许伊芙只是出去走走，你们不要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 “可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殿下。”宫女哆哆嗦嗦地解释，她不敢抬头看王后越来越可怕的表情，“何况、何况公主殿下的鞋子还放在床边，应该不是出去了……还、还有……” 在海伦娜的逼视下，宫女已经不敢往下继续说了，“还有什么？” “侍卫检查的时候发现窗户是开着的，所以、所以觉得，殿下更像是被人从窗户外面掳走了。侍卫首领还在、还在寻找线索，一有消息就、就会跟您禀报。”宫女跪在地上不敢再看海伦娜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海伦娜颓然坐在椅子上，她痛苦地扶着沉重的头，“最近陛下心烦，先别告诉他……让布兰特来见我，现在，立刻，就到伊芙的房间里。” “是，殿下。” ******** 因为是最精锐的马匹，霍夫将军他们只花了一个晚上就赶到了兰迪斯和迦瑞接壤的边境。 这座边陲小镇被死亡之神彻底地笼罩，到处都是无尽蔓延的*气息。小镇的街巷上横七竖八、凌乱地躺着焦黑尸体，隐隐发出令人难受的恶臭。房屋被焚毁成一片黑炭，这里已经成了人间的炼狱，死灵的天堂。 乌鸦扯着嗓子的哀鸣传遍了上空，又白又胖的蛆虫蠕动身躯享受着属于它们的豪华盛宴。 “将军，魔族应该刚离开。”霍夫将军的副官上前禀报，“我们在小镇的中心喷泉旁边发现了一个还活着的人。” “去看看。”艾伦站在原地，他对这些事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四下在小镇周边闲逛。伊恩跟着霍夫将军来到了那个唯一的幸存者身边。 伊恩蹲下身靠近他身边，耳朵贴近他的嘴巴，“您好，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那位幸存者浑身被烟尘蒙住，漆黑的色泽让她看不出年龄，只有一双眼睛里还有点白色。他颤巍巍地伸手指着远处的蓝天，艰难道，“火……火、火，地狱……地狱的火。扑……扑不灭。” 伊恩愣住，这不会就是魔界的圣火？但那是极其珍稀的火源，“请问魔族离开了多久？” “昨……昨天。”他大致指了一个方向就再也没力气了，手指无力地往下垂，歪倒在伊恩怀里。 “谢谢。”伊恩对身边的士兵说，“带他下去，再找一个随军医生替他治疗。” “是的，殿下。” “伊恩殿下。”霍夫将军走上前，“魔族既然已经离开了这里，我们能趁此机会停下来休息。等使者和兰迪斯的托普总将军取得联系后，再跟他们汇合并安排之后的战、略部署。” “您说得对。”伊恩站在凄凉荒芜的青石板上，这样悲惨的状况让他养尊处优多年的内心深处涌起一鼓瑟瑟寒意。 边陲小镇很小，艾伦绕着它走完一圈也不过花了一个小时不到。小镇的东南西北四角被魔族的法阵咒符围成一个圈，火就是从外边开始燃起再飞速逼近，不消片刻就能焚毁半个镇子，剩下的人不是被浓烟呛死，就是被灼热的温度烫得无法承受。 艾伦把咒符去除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天际飞来一只黑色的乌鸦，它嘴里衔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乌鸦飞到艾伦身边，轻车熟路地停在他的肩膀上。 艾伦摸了摸乌鸦的嘴巴，它迅速把嘴巴里发亮的东西吐到艾伦手里，之后便拍拍翅膀，朝它来时候的方向飞回去。 艾伦握紧手心里的东西，转身回到了伊恩、霍夫安营扎寨的地方。 不远处的山岗上，兰斯特将手里的望远镜扔给身边的魔族弗瑞，他优雅地将自己略微凌乱的袖口整理好，强迫症的天性不能有一点儿皱褶存在，“真是有趣的家伙。” “少主……我们要准备突袭吗？”弗瑞询问道。 “不……这是雷古勒斯的领地，我可没空帮他清除他领地上的小可爱们。”兰斯特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宛如一杯陈酿的红酒，醇厚迷人，他修长的双腿几步跨到了半山腰，“上来，弗瑞，你还傻愣愣地像利巴老鼠一样杵在那儿做什么，等猫嗅到气息尾随而来撕裂你的喉咙吗？” 弗瑞连忙追上去，他矮小的身材在攀爬方面并不擅长，“少主，您应该多向雷古勒斯少主他们学习。雷古勒斯他们直接用圣火围城焚烧，一天的时间里就夺下了二十多座城镇，您再不努力一些，会被魔王大人遗忘。” 兰斯特走到山顶朝下俯视，他天生带强大的气场，不容任何人忽视，“需要我做一些善意的提醒，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吗？” “不……我都明白。”弗瑞缩起他短小的脖子，“我不说话了。” ... 第58章 和魔族碰上了 和托普将军取得联系是在夜晚的时候，霍夫他们连夜赶到了兰迪斯皇族的“临时行宫”。因为魔族兵分四路，从东南西北四面围剿王都，估计不出两天就要抵达目的地。王位倒是其次，国王阿迈尔更害怕自己的性命不保，昼夜兼程地带着王后、情妇、儿女、亲信逃往到了距离王都东面几百公里的一处废旧行宫。 “托普将军，您有什么详细的计划？”伊恩看着面前的兰迪斯地图，魔族应该是计划已久的入、侵，三分之二的城池都已经沦陷，剩下的也都岌岌可危。 “已经有了大致的雏形。”托普将军因为制定计划失眠多夜，加之昔日的朋友伙伴甚至是亲人一一死去，他的双眼全是一根根血丝，茂密的胡须也没时间打理，“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熄灭魔族圣火的方法。不管什么场合，只要对方一燃起无法扑灭的圣火，死伤就会变得十分惨烈。” “兰迪斯和魔族自古便是大小战争不断，你们从没有想出过解决的策略吗？”伊恩有些困惑，如果兰迪斯自古就没有办法对付魔界的圣火，那魔族早就能凭借着这个方法攻下整个王国，让它变成自己的属地。 托普将军迟疑了，“除了纳迪斯之战魔族大面积使用圣火攻城，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种行为了。然而纳迪斯之战过去了这么多年，当时的传说……传说是这么说的，隆巴顿将军曾经使用了一位名叫塞巴的魔药师研制的怪水熄灭了圣火，并将怪水抹在剑刃上，在魔王身上轻轻一划，造成对魔王致命的伤害并终止了战、争。” “然而……”托普将军皱眉，“没有任何人知道塞巴的怪水在哪里，甚至连陛下都只是听说。或许当时确实是有办法的，如今失传罢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塞巴的怪水真的存在，必然会是魔族想要趁早毁去的东西。”霍夫将军说，“我想，他们也会派出大量的探子寻找这种液体。或许能派遣部队去跟踪魔族。” “您说得是。只是，兰迪斯的国土面积那么大，我们要去哪里寻找？”如果有充足的时间，托普会考虑做这件事，但如今时间短暂，没有目的的找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够了，你们长长地说了这么多，结果没有任何可以实行的方法。”兰迪斯的国王很不耐烦地站起身，他养尊处优的肥肉一颤一颤，“这不过是个流传下来的传说，和所有英雄故事里的种种事迹一样不可考据。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去找什么塞巴的怪水，而是给所有的魔药师施加压力，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研制出压制圣火的魔药。因为他们的无能，魔族已经快占领兰迪斯了！” “但是……” “住嘴，托普。都是你太过心慈手软。”兰迪斯国王指着他，龇牙咧嘴很不耐烦，“你现在就去，去告诉那些魔药师，那些只会吃饭的废物，从现在开始，把他们的家人都带到实验室外面，每隔一个小时就处置一名，直到研制出让我满意的魔药才能停下。记得弄出声音来，大一点儿！” “陛下，这恐怕不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不都说逆境能造就奇迹，这就是最好的，最能在短时间激发他们潜能的逆境。”国王沉下脸，不再说任何话就负手离开房间，留下一屋子面露难色的亲信大臣。 “不过，或许还是有方法的……我在学院里学习罗云大陆史时记得，魔族圣火的来源十分有限。他们必须从魔界的炼狱里用特殊的器具采集火种，之后配合魔咒、法阵的威力才诞生出了熊熊圣火。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炼狱中每年产生的火种十分稀少，而且火种保存的期限和不超过两年。”还是伊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对兰迪斯国王的残酷行为难以接受是一回事，但还是要帮助他们驱赶魔军，“如果……我们夺走他们的火种来源，或是想办法拖延时间消耗掉所有的火种，那么他们最大的制胜法宝就消失了。” “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霍夫将军流露出赞许的神色，“我们就照着这个目标来制定之后的路线。” …… 国王左拐右拐走到一间陈旧的房间，门把手因为没人擦洗蒙了厚厚的灰。他咬牙切齿地推开门看着墙壁正中央的人物画像，画面中的年轻的男人微微笑着，卷曲的头发，俊逸的脸庞。 他的笑容激怒了这位国王，国王拔出腰间的佩剑将画像狠狠地一砍为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上方，巨大的画框掉落在地。画像上的年轻男人的脸，碎成了两半。长期缺乏运动的国王体力不支，他喘着气坐在肮脏的床上，“混账，竟然在这里摆了我一道。不可饶恕……实在是不可饶恕！” ******** 伊芙和昨天一样起床，梳洗，因为桌上一早就摆放了面包，她没有跟任何人接触的机会。 伊芙看不见日落月出，也不知道小屋子里的时间过去了多久。这样规律单调的生活让她有些焦躁，更让人焦躁的是，她连个可以说话，获取信息的人都没有。 直到某个时刻，伊芙看完了桌上的书无聊得在房间里打转，房门被推开了。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听见对方用熟悉的音调叫出她的名字，“伊芙。” 伊芙没料到艾伦在这儿，她有些防备地站在原地，她明明是被窗帘后的黑影掳走的，开门的怎么会是艾伦？难道是艾伦救了她，“艾伦，你不是跟伊恩还有霍夫将军去了兰迪斯？……我们是在哪儿？” “兰迪斯。”艾伦拉着她在桌子旁边坐下，随手将门关上，“我们在兰迪斯，伊芙。” 伊芙迟疑地看着这个艾伦，她微微朝后靠了靠，“我怎么会到了兰迪斯？” ... 第59章 艾伦你怎么这么闲【】 艾伦说，“我让卡尔把你偷了出来，皇宫里很不安全。” “那个黑影是卡尔……？那我现在是在哪？”伊芙陷在一片混乱里。 “我们都在的我的储物戒指里。”艾伦揉了揉她的脑袋。 伊芙不着痕迹地躲开艾伦，一半是这些日子憋坏了生气还有一半是对面前的人将信将疑，“不管是怎么样，你能不能先让我出去，呆在储物戒指里太难受了。” “外面都是魔族，出去不安全。”艾伦又去碰她，却被伊芙第二次躲开，她别扭地扭过头，坐在原地瞪他，可一双漂亮的眼睛怎么瞪都是脉脉含情，“我在皇宫里有爸爸妈妈，还有护卫队亲卫队日夜巡逻，为什么就不如魔族肆虐的兰迪斯安全？” 艾伦斟酌片刻还是不准备告诉她布兰特的事情，免得她一时接受不了，“我不在皇宫里，所以不安全。你看，卡尔那么轻易地就把你偷了出来，足以证明皇宫里不安全。” 伊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想法，“那你为什么把门锁上？我每天被关在小房间里什么事都不能做，除了躺在床上发呆就是啃面包。这里没有太阳月亮，连一丝风都没有，简直像是坐牢。” “温妮说，你十有*不会喜欢外面的东西。”艾伦的手僵在空气里无处摆放，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不做出冲动的事情，“你想出去的话，我就带你去看看。” 伊芙不动声色地被他牵出了房间，然而迈出第一步后她就后悔了。四处飘荡的幽灵都和克里克一个模样，骷髅正在熬制不断冒泡的粘稠药剂，黑漆漆的僵尸坐在角落里吐着长长的舌头不知道在拨弄着什么，看得伊芙胃里泛酸。 “艾伦，回去……回去吧，别往前了。”伊芙恨不得脚上长出钉子将自己钉在地上不被艾伦拉走，这肯定就是艾伦，除了他谁还有这样稀奇古怪的爱好。 “你不是想离开房间里吗？”艾伦扯着她继续往前走，私心挟带着一点儿报复的愉悦感，“前面还有更好玩的，我带你去看看。” “克里克，你的好朋友吉姆呢？”艾伦拉着伊芙问飘来的克里克。 克里克摇头晃脑，黑糊糊的眼睛对着伊芙“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看得伊芙毛骨悚然。不过，克里克的微笑更毛骨悚然的吉姆很快就在召唤下跳了过来，它浑身的绷带都阻挡不了脏兮兮的液体往外渗漏，却依旧不忘带着绅士风度，想和伊芙握一下手表示友好。 “别让它过来！” 艾伦当然不会让吉姆跟她握手，不过还是故意让吉姆靠近她，直到伊芙拽着他的袖子四处逃躲，几乎快求饶了才收手停下。 “那你想呆在哪边？”艾伦抱着快摔倒的伊芙问。 “我想、我只想呆在房间里，哪儿都不要去，就呆在房间里。”艾伦这才挥手让克里克和吉姆到别的地方去，抱着委屈的小姑娘轻轻摸了两下头。 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好，伊芙埋在他的肩膀上鼓起了腮帮子，不是把她关在房间里就是看这些讨厌的东西。看得她内心深处隐隐有了小脾气。 不过，伊芙憋屈了，艾伦却消气了，他抱起小姑娘走回她的小房间里，再把门锁上。 “我特意咨询过温妮，让她分析你的心理状况后设计的房间。”艾伦挨着伊芙坐在桌子边上，将白白软软的面包摸上粉嫩的草莓酱，“不喜欢吗？”到处都是小公主的风格，分明是伊芙喜欢的风格。 如果说她原本还有几分喜欢，眼下也因为这句话大打折扣，伊芙漂亮的脸蛋上带着雌性天生的警觉，她的蓝眼睛凝着艾伦，“温妮……她不是在奥托吗？艾伦，你是怎么问她的？” “温妮和我一起到了迦瑞。”艾伦撕下一小块面包喂给伊芙，草莓酱酸得厉害，这得是多好的关系，才会大老远地从奥托追到迦瑞来。要不是艾伦说出来，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她还说你不喜欢克里克、德西，所以我才锁着你。虽然我不大明白，毕竟它们都是十分迷人的小家伙，尤其是德西，它是我见过最完美的骷髅。我甚至一度担心你会爱上德西，但事实上你宁可抱着茶杯犬喝下午茶也不想和它们共处一室，让我非常安心。”艾伦对一起吃面包的亲密感觉十分满意，当然了，如果伊芙愿意坐在他腿上喂他就更好了。 可伊芙忽然面色一凝，背对着艾伦别说喂面包了，她自己都不吃了。 “你又不开心了？”二愣子艾伦没明白说错了什么，他琢磨不清少女的心事，自然不知道伊芙忽然想到他在奥托对艾丽莎说的那句“她还没有德西好看”，“克里克都比她美”。 千万不要低估女性的记忆能力，尤其是外界对于她们外貌的评价。 “你吃完面包就赶快去找伊恩哥哥吧，他跟布兰特哥哥一样的博学，你趁着还没碰上魔族前，多跟哥哥学点东西。”伊芙像赶他走不想说话的模样，“不要之后拖哥哥的后腿。” 呆的时间确实有些久了，如果再不出去，或许会因为消失的时间过长而引起伊恩、霍夫的怀疑。 伊芙没想到艾伦竟然直接把面包塞到她手掌心，干巴巴不带任何歉疚，“那我走了，好好呆着别乱跑。” 她站起身，结果不等她过去，艾伦就先已经出门了，伊芙试了几次开门都没有成功。 艾伦隔着一块木板跟伊芙冷冰冰地说，“这是最专业的炼金术师设计的房门，不可能在没有咒语的情况下打开。” 伊芙用力地敲了几下像泄愤，可惜艾伦已经离开了听不见。 她垂头丧气地坐在地毯上，咬着洁白的牙齿一下一下地扯着地毯的绒毛，“一点都不招人喜欢。”不过伊芙又有点后悔，他现在在战场上，自己应该多关心一下他的安全。 ******** 艾伦从他构造的储物戒指里出来后，就碰见了霍夫派来找他的士兵，“艾伦殿下，原来您在这儿啊，可是找了您好久。” “什么事？” “霍夫将军和伊恩殿下正在商量接下来如何对付魔军，他们想请您过去一块儿过去商量。” ******** 不过等艾伦过去的时候，霍夫他们的讨论已经结束了。结果就是分四边和魔族对上，分组的结果是艾伦和伊恩一路。 他们带着军、队一起骑马赶往艾文克。路上休息的时候，伊恩出于友善的目的想和艾伦说几句话，艾伦却冷着一张脸走开了，只剩伊恩尴尬地拿着水壶。 对于伊芙和艾伦在一起这件事，伊恩并不能理解。伊芙自小就喜欢那些漂亮软萌的东西，和她自己一样可爱，而艾伦的风格……伊恩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喝水，放弃了思考。 车马到了艾文克，这是兰迪斯第三大城市，不仅称得上是小半个经济命脉，军事方面更是历代的的战略必争之处，最终要的，它还是情报中雷古勒斯下一个试图攻占的地方。 伊恩的副官正组织城市里的市民离开，艾伦不需要做这些，他在街上给伊芙买了两件粉色的长裙和松软的蛋糕，这些在兰迪斯的很多地方已经是罕见的珍稀。要知道，对于逃难的人来说，点缀多少珠宝的精致衣服在泱泱乱世也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有可能会被强盗跟流寇盯上，变成猎取的对象。至于食物，只要能吃饱方便储藏，就已经足够了。 但艾伦舍不得伊芙天天啃干面包，于是他又买了牛奶。 “你把人都转移走了，雷古勒斯还会到一座空城来吗？”艾伦把给伊芙的东西放进储物戒指里，回过头去找正在指挥的伊恩。 “如果不把人转移走，他们全都会因此丧命。”士兵正在一条条街道地清空人，偌大的艾文克很快就变得空荡寂寥。 “霍夫将军说了，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消耗掉魔族的圣火。”艾伦说，“雷古勒不会在一座空城上浪费掉他宝贵的火种。” “总是还有别的方法，不能随便把这些无辜的市民牺牲了。”伊恩说。 前面有一户人家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抱着柱子不愿意离开自己呆了一辈子的房子，“为什么一定要我们离开自己的房子，这是我们辛苦一辈子才换来的，怎么能这样就没有了。你们难道就不能想别的办法抵抗魔族吗？一定要毁掉我们的家园才可以吗？” 士兵被老妇人尖锐的喊声吵得有些不耐烦，“好吧，既然你们不想走，就留着被魔族的大火烧死吧。” 她哭得太厉害，像被夺走了最珍视的东西一样抢呼欲绝。 伊恩停止和艾伦的对话走上前。 不管从天赋魔力，还是计谋策略，伊恩都比不上布兰特。至于上位者该有的杀伐决断，皇权高于一切的认识方面，他都是不够的，他和很多年轻的小伙子一样，有时会犯傻、一根筋，固执得毫无根据。 但伊恩最大的有点就是比布兰特仁慈温和。要是以后，他和伊芙长期定居在迦瑞，一个平和安稳的国王会远比一个爱挑事找麻烦的国王不那么让人头疼。 “我有办法。”艾伦走上前。 伊恩劝走了那堆夫妇，他正抱着一个伤了腿的小姑娘交给士兵，回头看向艾伦，“什么方法？” “做人偶。”乔娜是优秀的人偶师，艾伦虽然做不出像她那样精致逼真的人偶，但在短时间内骗过魔族，还是可以的。 “人偶……？”伊恩的第一反应和伊芙一样，都是残忍可怕的黑魔法。尤其是宫廷里作祟的黑魔法师事件后，迦瑞皇族对黑魔法的警惕到达了一个历史上的新的高度。 “只是用木头做人偶。”艾伦不明白他对黑魔法没来由的天生排斥，“用木头伪装成人放在艾文克里，雷古勒斯如果不知道艾文克已经人去镂空变成了空城，很可能就会像以前一样用圣火烧城。” 伊恩站在原地没有回复，本能性地抗拒黑魔法。 “你是希望雷古勒斯就此放弃艾文克转而到下一个我们还无法确定的城市，还是让他浪费圣火去烧一堆没用的木头，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要怎么决断。”艾伦有些懒得理他没来由的固执，他要不是伊芙的哥哥，自己未来名义上的哥哥，艾伦才不愿意和他浪费时间。 但并不是谁都能得到艾伦对伊芙的好耐性，要是伊恩在五分钟内不给他回复的话，他就要找个幽静的小山谷去和他的伊芙说话了。 四份二十八秒……四分五十三秒，好的，艾伦将怀表收好这就准备走了。 “等等。”伊恩急忙拽住他，“我同意这个方法，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做人偶。”以免艾伦用黑魔法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艾伦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伊恩，“你当然得一起做，还要负责绝大部分的人偶制作。不仅这样，你还要召集你的副官、士兵来帮忙。艾文克这么庞大的人口数量，我怎么可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做出这么多的人偶。” 伊恩愣了愣，“……你说得是。” 事实上，伊恩确实不够聪明，艾伦前后示范了十遍，他才勉强能做出一个像模像样的人偶。 “好了，就按照这个方法做。”艾伦把木头丢给他和他的下属们，“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魔族出没。” “好的，辛苦你了。”伊恩念完最后一个魔咒，空地上的木头就慢慢发出淡淡的光晕，一个五六岁大小的金发女孩的轮廓慢慢出现，接着她就抱着洋娃娃站在他的面前。 这真神奇。伊恩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保守传统的教育，他一直把黑魔法当作撒旦在人间的遗留，竟然还能创造出这样的神奇。 艾伦做了十几个人偶后就觉得无聊，他并不是来帮伊恩打工的。他在艾文克周围一番探看，还没发现任何魔族到访的痕迹，便转头到了临近艾文克城市的艾文克山中。 山里没有人，更没有迦瑞的人，艾伦很放心地把伊芙从储物戒指里“放”了出来。 伊芙原先坐着好好的，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拽着提了出来，她胃里顿时一阵翻滚，想吐的感觉压抑在心头十分不舒服，她扶着树干喘着气问艾伦，“这又是哪儿？” “兰迪斯的艾文克山里，这里空气很好。”艾伦帮她拍背顺气，“我知道你不愿意呆在戒指里，所以带你出来透透气。” 伊芙若隔世地注视四周，山林间种满了兰迪斯特有的植物，青翠欲滴。山顶上缓缓流淌下来的泉水带着清凉的水花溅在她的皮肤上。 “我给你买的新衣服还好吗？”艾伦看她还穿着自己原先的裙子，“怎么没有换上。” 伊芙想起那两件突然从天花板突然掉下来的裙子，撇撇嘴，“我暂时不想穿。” “回去换上。”艾伦拉着伊芙不情不愿的手走了一会儿，虽然关了她几天，但人还是需要运动。伊芙低着头闷闷地不说话，他说什么都不回应，艾伦弯下腰，手指捏着她的耳垂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穿肯定很好看，其实我更想……” “走开。”伊芙总算有反应了。不过，她的脸烫是一回事，但还是低着头让垂下来的头发把红通通的脸蛋盖住。 艾伦好久没看她这样害羞，有些怀念又新奇地把她压在路边的树上，说起来从迦瑞离开到现在，已经有好些天了…… 艾伦的眸色微沉，他着伊芙的眼睛充满了久违的念想，捧着她的侧脸头越来越低，最后嫌麻烦了干脆单手箍着伊芙的腰抱着她脱离了地面。 “艾伦……”腾空的双脚让人很没安全感。 “乖一点，让我好好亲你一会儿，最近对着伊恩和他手下的土拔鼠真是烦心。”哪有伊芙迷人，艾伦俯身咬着她的嘴唇，轻轻地摩挲描绘，又温柔又甜蜜。伊芙抱着艾伦被他亲得迷迷糊糊，不知不被放倒在绿意满满的草丛里。 艾伦一边亲她，一边捏着伊芙的脸蛋弹了几下，伊芙伸手拍他，却被他抓着手按到两边。 “算一算，有些日子没欺负你了。”艾伦把伊芙越抓越紧，他的脸贴得这么近，烫烫的呼吸全从领子的缝隙里往下漏，惹得伊芙从脖颈粉到了耳后。 “你究竟来做什么的？”伊芙是真疑惑，他明明是来协助驱赶魔族，为什么有那么多时间来欺负她。 又无辜又迷惑的模样，比那些糙汉子可爱了不知多少。 “艾伦，你不该和伊恩哥哥讨论……” 结果她的话没问完，艾伦就咬了她的脸，伊芙瞪着艾伦又被他热乎乎地亲了一会，气氛正是最旖旎的时候，连裙子上的一颗纽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特里，你听见有人的声音吗？” ... 第60章 这个孩子最近不太正常 艾伦默默从脚步声估算着来人，一个，两个……总共有两个人，他担心伊芙见到魔族害怕，所以捂住她的嘴。 “殿下早前为了得到魔王大人的赏识，在那些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镇、城市上浪费掉了许多宝贵的火种，虽然攻下的地方是最多也是最快的，但……如今火种就只有三个了。哎，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节省着用，否则真的遇到紧急的情况就不妙了。” “确实是这样。”特里也有些意见，“可艾文克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它是兰迪斯重要的经济、军事中心，我们必须拿下。要是不用圣火攻城，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损失。剩下那两个，一个可以用在进攻王都时用，还有一个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你说得对。”对方答道，“不过幸亏雷古勒斯殿下有远见，最早拿走了圣火，眼下就只有托马斯殿下那儿还储存着两个火种，相比之下，我们的情况还算乐观。” “魔王最近的状况不是很好，如果……我看还是雷古勒斯殿下的希望最大。毕竟托马斯殿下太懦弱了。” “你别忘了，还有那个讨厌的兰斯特。” “兰斯特？他不过是个人魔混血的杂种，怎么可能继承魔王大人的衣钵。”特里从鼻子里喷出一口不屑的气，“你还真以为魔王大人把兰迪斯的公主抓回去，是为了小心地疼着吗？他的出生不过是个意外。” 伊芙躺在草丛里，她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里的意思，却越听越惊恐……他们是要放火烧城？她有些担心地看着艾伦，艾伦冲她摇摇头。 “特里！你们在这儿啊。”又有两个魔族过来了，“我们已经从四面了解过艾文克了。里面的人还没发现我们已经到了，都没撤离，这真是一个好机会……哈。今天晚上，我又能听见令魔愉悦的惨叫了。” “你们来了……吉姆呢？” “吉姆？他被雷古勒斯殿下叫去做些更重要的事情。好像是塞巴的怪水有眉目了，好像就藏在……” “当心点，这样重要的话不要说得这么大声。”特里四下看了看，所幸只有他们几个。 “抱歉。” 伊芙被艾伦压得有些难受，她忍不住想挪一挪涨疼僵硬的脚。结果还没等她抬起脚放松一下，艾伦就压住她，不顾伊芙的抗议，把她强行装进了自己的戒指里。 一直等到魔族离开之后，艾伦才从艾文克山上下来。伊恩正带着他手下的人一起做人偶，他们熟悉了魔法之后速度越来越快，艾伦回来的时候，虽然没有过去繁华，但艾文克已经渐渐恢复生机了。 “艾伦……你回来了？”伊恩刚做出一个人偶，那个小男孩已落地就欢快地跑出了房门，“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魔族今晚就准备烧了艾文克。”艾伦帮他一起做了几个人偶，觉得委实无趣，他都做了快一天，怎么还这么有这样的好兴致，“我们傍晚的时候从艾文克的水路离开。” “好的。” 艾文克主堡的底下有一条通往王都的水路，这是过去用来押送犯了谋逆罪的囚犯去王都候审时开辟的。为了防止逆党劫走囚犯，这条路修得非常隐蔽，不会惊动任何人，包括魔。伊恩他们就偷偷顺着水路前往王都郊外。 半夜时分，艾文克鸦雀无声，就只有牲畜棚里动物的细碎声音。猝不及防地，忽然才能四面燃起了熊熊大火，雷古勒斯拿着望远镜，站在艾文克山的最高点俯视下方，他的嘴角挑起满意的微笑，红色眼睛里倒映的火光一闪一闪，“做得非常好，特里。解决了艾文克之后，我们就能专心朝王都进军了。” “是的，殿下。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赶在魔王大人和托马斯殿下之前到达王都。”特里面对着这样的惨景十分高兴，带着饱受压抑后终于扬眉吐气的兴奋感和伴着征服而来的快感。 可随着火势愈发壮大，他们隐隐察觉出不对。大火挨家挨户地吞噬了房屋建筑，牛羊牲匹四处乱窜，然而除了凄厉的动物叫声，就再没有其它声音，一个人都没有。 雷古勒斯没有发现任何因为火烧房梁而惊恐逃出的人类，顿时觉得奇怪，更多的还是隐隐的不安，根据以往的经验，情况不该是这样，“特里，你不是说艾文克的人都还在吗？” “这……”特里也不明白，按照人类对死亡本能性的恐惧，他们应该在睡梦中感知到危险后，第一时间地冲出房门才对，“就今天下午而言，艾文克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我能察觉到人口数量相对有所减少，但应该是部分逃到奥托和迦瑞避难造成的。” 雷古勒斯再看着这些火焰时，内心深处除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就没有其它感觉了。 大火烧了一整晚才结束，伊恩在水路上都能看见远处的天空窜入天际的通亮。 “魔族只剩四个火种了，都在托马斯和雷古勒斯手里，一人两个，我们只需要拖住这两个最大目标就好了。”艾伦在船上对伊恩说，他的脸浸染在火光中，一片平静。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经过艾文克的人偶和烧城后，伊恩对艾伦没有最初时浓浓的戒心了，反而多了几分敬意。 “你只要知道结果就好。”艾伦当然不会详细地解释过程，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指上的储物戒指，“我在雷古勒斯身边留了‘人’，我们只要按时等情报就好。” 艾伦走到船舱门口，他打开门走了进去，“我先去睡觉了，你自己和副官想好之后的计划，随后再通知我。” “艾伦……等等。”伊恩没能追上他，门就被重重地合上了。 艾伦坐在船舱的床上，忽然困意全无，那种兴奋感来得太突然了，他都忍不住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或许他得找个机会去问问温妮。 而这个点儿，伊芙正在睡觉。 早前，她被艾伦突然扔进了储物戒指，还是重重摔在地上，后背和脊梁骨还有些隐隐作痛，小腿和手腕上还青了一大片。 伊芙为此不大高兴，他好好的和魔族作战，为什么偏偏要把她带来吃苦。每天关在小房间里，什么都见不着，还要吃干面包，偶尔喝一些牛奶。 更讨人厌的是，艾伦在她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把她弄醒。伊芙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打了鸡血般，神采奕奕的艾伦，“你做什么啊……大半夜不睡觉。我好困啊。” “伊芙，别睡了。我们来说话。”艾伦抱着她高兴地滚了一圈，他听见伊芙叫困，很费解地停下来看着伊芙，认真地提问，“我不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睡。” 那会她还不困啊！伊芙愤愤地扯过被子，将自己包成一个大团子，“现在是我的睡觉时间，不许过来。” 起床气发作的伊芙还是很恐怖的，艾伦有点儿委屈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山包，他在外面这么努力地解决其它事情，就是想早点进来陪她。 艾伦偷偷地靠近了一点，戳了戳，伊芙没反应。 再戳一下，还是没反应。 空气里只剩伊芙均匀的呼吸声。 艾伦退而求其次地抱着这个小山包，蹭了蹭鼓起来的地方，大概是脑袋吧，不一会，那股莫名的兴奋就消失了，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 清晨时分魔军进入艾文克，雷古勒斯和他的魔族军队一番巡视后，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属于人类的尸骸。 “特里，我需要一个解释。”雷古勒斯对着这座死灰一样的城市极尽忍耐，如果这本身就是一座空城，那他为了烧毁一座空城白白浪费掉了一个珍贵的火种。 “难道说……人类他们看出我们要在半夜烧城的计划，所以，所以从某条通往艾文克外的通道连夜撤离了？”特里喃喃道，“但这样大规模的撤离，必然会带来骚乱才对，除非……除非有专业的军、官，士兵帮着指挥……殿下，我们计划应该是被兰迪斯他们知道了！所以……” 雷古勒斯的手握着一个根被烧脆的柱子，他狠狠地一掐，柱子就从中间断裂掉在地上，发出“砰”的声音。雷古勒斯明白自己是被欺骗了，却也只能咬着牙恨恨道，“我们走着瞧。” 克里克和它的小伙伴们蹲在高高的枯树干上往下望，它们透明的身体和黑色的眼睛嘴巴，几乎和焦黑的树枝融为了一体，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上面竟然有三个幽灵。 克里克对它的小伙伴指指点点了一番，一只幽灵就摇着透明的尾巴飘走了，一会儿就消失在艾文克的上方。 ... 第61章 罗伊德来啦 “早上好，艾伦。”伊恩和艾伦迎面打了个招呼，艾伦看了他一眼，“早上好”，就拿着面包从他旁边绕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真冷漠，伊恩他耸耸肩，转过身去拿自己的那份早餐。 房间里，艾伦和被他强行拖出来的伊芙坐在一起，他低头看向盯着餐盘却不动手的伊芙，“为什么不吃好好吃饭？” 每次从储物戒指里出来，伊芙就像是被人装进一个大圆球滚了几千米，除了恶心就还是恶心，她看了看餐盘，眼睛还带着清早起床时的水汽，“吃不下。” “吃了，对身体好。”艾伦很不好说话地拿起面包喂她，伊芙扭过头不去看它。 她从小养得娇气，恶心还没过去，又开始晕船，干脆把叉子一放，“我没有胃口，现在不想吃。” 艾伦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于是拉着晨光里有些委屈的小姑娘到自己怀里坐着，“到底怎么了？” “我难受。”伊芙委屈地坐在他怀里看他，脸上红通通的，带着一点儿病怏怏没力气的感觉。 “难受？”艾伦将自己的额头抵着病怏怏的伊芙，“没有发烧，是晕船吗？” “嗯。”船体一阵颠簸，伊芙抚着自己的胸口咳嗽，她喘着气努力压下那股不适感，“你离我远一点儿，我有点儿想吐，别弄到你身上了，这儿不像皇宫里洗起伊芙来多麻烦。” “除了想吐，还有哪里不舒服？”艾伦倒不在乎这些，他在伊芙的额头上亲了亲，帮她调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我的左手难受，昨天被你压了一整个晚上。”伊芙愤愤地伸出左手给艾伦，“今天早晨起来全都僵掉了。” 艾伦有点愧疚地帮她按摩左手，一边揉一边问，“还疼吗？” 可船一颠一颠的，就算艾伦怎么安慰都缓解不了伊芙难受的症状，她浑身难受地对艾伦说，“我没坐过几回船不习惯，你能不能把我放到你的戒指里？虽然戒指里也不舒服，但至少不会颠来颠去的。” 艾伦确实不大想让她进去，毕竟现在能独处的时间太少了。而门外面，伊恩刚想敲门，却隐约听见里面有轻细的女声，这个声音和伊芙的还有几分相像。 伊恩并不知道王宫里伊芙失踪的消息，他犹疑地贴近有些破旧的木门，离得越近，那声音就越清晰。他突地一下打开房门，不过艾伦更先一步听见他在外头轻微的脚步声，只不过一秒的功夫，伊芙就再一次消失在船舱内，重重摔进去艾伦构造的空间魔法里。 她捂着自己摔疼的地方，慢吞吞地扶着桌子站起来，一点儿都不懂得体贴。 “什么事？”艾伦放下手里的面包，“难道没人告诉你，进来之前应该先敲门吗？” “抱歉。”伊恩挠挠头，莫非是自己听错了，但他们一起长大，那个声音明明就是伊芙的……他立刻把话题换了个方向，“是这样的，因为风大，船只行进的速度快乐不少，大概能提前一个小时到达班吉拉。我和副官已经商量好之后的计划，想跟你再探讨一下。” “噢。”艾伦默默将伊芙那份面包挪到自己餐盘里，让桌上看着，不像是两个人共同用餐的模样。 船只接着风力很快就到了班吉拉，艾伦没有料到的是，他一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罗伊德，他竟然也到了这儿！ “罗伊德，好久不见。”在魔法学院的时候，罗伊德就比伊恩高一届，他们的关系不错也经常一起探讨些问题，倒没有上下级之间的隔阂。 “这是……艾伦。”伊恩介绍起艾伦就有些尴尬，毕竟刚一开始，伊芙是要嫁给罗伊德的，中途换了艾伦，大概罗伊德也不好受。 那种消散多时而又重新袭来不安全的感觉微微笼罩着艾伦，让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手上的戒指，像是在小心地确定着什么。 “是布兰特让你来的吗？”伊恩也明白他们见面尴尬，于是和罗伊德单独走到一边说话。 “不，是国王陛下担心你们的安危，所以派我过来协助你们。”罗伊德淡淡地看了一眼远处的艾伦，“霍夫将军还好吗？” “应该吧，最近得到的消息是一切顺利。” 伊恩点头，算是知道了。士兵敲门走了进来，“殿下，多罗大人让我来向您禀报，这边不是久留之地，请您向旁边最近的小镇撤离。” “为什么？”伊恩走到他面前，“出什么事了？” “刚才在小镇里探查时，发现这里的人口锐减得厉害，和居住的市民打听后才发现，最近班吉拉流传着一种可怕的疾病，只要感染上了不出四天就会浑身发热，浑身都会起红斑，发痒，从发病到死亡大概就十几天到一个月的时间。多罗大人担心您出事，所以请您立刻撤离。” “殿下，要不先到临近的小镇，派一两个医生去看看具体情况再说。”罗伊德建议，“现在魔族还没过来，我们需要保存实力。” “好，让多罗安排撤军。” 艾伦从房间里出去，根据克里克和他的小伙伴的消息，雷古勒斯在艾文克被戏弄一番后，很想报这一箭之仇，不过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最不放心的……就是罗伊德。 几乎是血液里带着的敌意。 艾伦站在树林里，穿着士兵服装的温妮悠闲地走到他身边，她怀抱双手，冲艾伦打了个招呼，“嗨，艾伦，最近还好吗？” “还可以。”艾伦说，“就是前几天到夜里有莫名的兴奋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不难理解，夜晚是血族的盛宴，自然会比白天兴奋一些。”温妮看着面前树林，“除了夜里兴奋，还有别的现象吗？” 艾伦摇头，“没有了。” “看来是在平稳过度期。过了这段时间，或许就会频繁地出现不稳定的征兆了。”温妮推了推眼镜，“不过我就在罗伊德的军队里，你可以动用点关系把我调到你那儿去，出了什么事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会注意的。”艾伦停顿了半晌，又问，“你跟着罗伊德到班吉拉，知不知道他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当然不知道。我只是个混在里面的小士兵，罗伊德怎么会告诉他的目标计划和行程？”温妮说，“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有所耳闻，就是这次来兰迪斯，好像是布兰特和国王陛下请缨的。” “布兰特……？” “艾伦殿下。”温妮听见有人的声音，迅速躲到了树林中。 来人说道，“班吉拉爆发了可怕的疾病，医生们暂时没有解决的办法。伊恩殿下刚才发下了命令，先撤到旁边的小镇上。请您立刻跟上。” “知道了。”艾伦。 树后的温妮在人走远后，从树后走了出来，“他刚才说，班吉拉爆发了疾病？” “是的。”艾伦看温妮，多年的默契大致猜出她想问什么了，“你不会……感兴趣吧？” “对啊。”温妮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她拍了拍艾伦的肩膀，“我先去班吉拉逛一圈，你不用管我，我到时候会偷偷跟上你们的。” “……小心点” ******** 和她一件房间的人都走了，温妮四下看了一眼，迅速收拾好她的东西，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往班吉拉城市中心去，就被多事的人发现了，“你怎么在往这儿走？” “糟糕。”温妮在心里暗骂他多事，但要是真的跟他走了，那得耽误多少时间。研究的兴致一旦涌上来，温妮就管不了旁的，她脚步一转，想迅速甩掉身后的人。 伊恩以为温妮是魔族的间、谍，他拔出佩剑直直从后面插、进了她面前的墙壁，他娴熟地抓住温妮的右手，一个擒拿的姿势将她重重摔在了地上，温妮卷曲的棕发随着帽子的掉落全散开来了。 “你……你是谁？”伊恩完全是用对付敌人的力气在摔温妮，她背后火烧火燎的疼痛感蔓延开来，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板。伊恩拿剑指着狼狈的温妮，“是谁派你来的？” “伊恩殿下，出什么事了？”温妮感觉大事不妙，多罗闻声赶到。 “我发现了一个间、谍，多罗。所有的人都在撤离，只有她在往安吉拉市中心跑，听到我的声音，慌张失措当即就想逃离，一定是有问题。”伊恩将温妮拉起来，麻利地用绳子捆住她的手，像押送囚犯一样往下按特，疼得温妮直抽气，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 “先抓回去关着，一会再好好审问一番。”多罗仔细打量着温妮，“就她的长相而言，并不是很像魔族人。反而……和奥托王都附近人的相貌比较接近。” 奥托…… 伊恩和多罗交换了一个眼神，各带疑虑。 ... 第62章 解除婚约么【新加了800】 温妮被悄悄调入伊恩的队伍，再秘密软禁起来离开安吉拉城市中心。伊恩还没有审问温妮，他犹疑且无法决断。从感情上而言，他无法相信艾伦和那个女间、谍之间有什么不好的关系，但理智告诉他，他到底还是奥托的皇室，自己不能冒任何的危险。 不过伊恩没能跟一起离开的艾伦口中得知什么，因为……他们遇见了正在前往安吉拉的雷古勒斯，雷古勒斯仿佛事先有所预料一样，刚好拦阻在他们离开的道路中央。 “幸会。”伊恩对上雷古勒斯红色的眼睛，雷古勒斯骑在魔族战马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对身后比了一个进攻的手势。不过一瞬之间，杀伐宛若骤然降落的暴雨，捣碎了这个小镇原本该有的宁静安详。 雷古勒斯的剑从头顶上空狠狠朝伊恩劈下，伊恩被从马上扯开，艾伦拔出佩剑把雷古勒斯的剑抵住。他们的动作太快了，在混乱的兵马中几乎很难分辨出是哪个人在做什么具体的动作，唯一能见着的就是不断闪现的幻影和魔法流动带来的光影。 艾伦的动作很猛，招招击杀，他的眼睛泛起了和雷古勒斯相仿的红光。在觉醒的血族后裔手下，只是魔族少主的雷古勒斯讨不到多少好处，他咬牙切齿地攥紧自己的手，勉强稳住自己的步伐，暗忖绝不能在这儿输了。 魔族未来的王，是绝不被允许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雷古勒斯从专门储存火种的袋子里摸出一颗，毫不犹豫地念出咒语扔向艾伦。 颗粒大小的火种燃起一团光芒，炽热的火焰撕开空气，让他仿佛从高空直直往下坠落，而脸朝着的，就是能将人融化的岩浆扑面而来。 艾伦侧身躲开火团，雷古勒斯的剑就趁着空隙朝他没有握剑的左手袭击。他的手上带着戒指，钻石强硬的厚度将剑柄割开碎成两段，但只这么一下，储物戒指里构建的空间魔法隐隐有崩塌的可能。 伊芙原本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间里，脚下的地板突然深深地裂开一条深沟，她仓皇地抱住桌子才没陷进去。 头顶的天花板也开始碎裂，墙面剥落，所有的东西都东倒西歪地砸下来。伊芙被一个剧烈的摇晃摔在沙发上，她还没能重新站起来往门外组，身体像被狠狠撕裂开，那种晕船时的恶心感再度涌蹿上来。 而面前的画面迅速转变，伊芙压抑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惊魂未定地抱着艾伦，带着劫后余生的害怕。 “没事了。”艾伦安抚性地拍拍伊芙，雷古勒斯失了佩剑，只能催动火种再次从身后袭来。艾伦转过身，猛地将戒指砸向燃烧的火焰，火种随着储物戒指的空间扭曲一起消失在空中。 “伊芙……”艾伦将伊芙推给吃惊的伊恩，他刚走上前，雷古勒斯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庞大的魔族军队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空旷的青石板街道上。 他们事先就在这儿藏匿了空间转移的法阵。 艾伦走到伊恩面前，不等伊恩跟伊芙说一句话就毫不讲理地把伊芙拉了过来，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她旁边站着罗伊德，“有没有受伤？” “没有。” “对不起，吓坏你了。”艾伦抱着伊芙骑在他自己的马上，宣誓主权一样把她紧紧圈住，可对伊芙来说，就像是身后密不透风地找着一个渔网。 “艾伦，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伊恩让多罗去安置受伤的士兵，他追上艾伦慢慢往前走的马匹，“这些天你都把她藏在你的戒指里……你怎么能把伊芙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这么做征得父亲母亲的同意了吗？” 艾伦对他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很不耐烦，尤其是伊芙明显更想到伊恩那里去的行为让他很是焦躁，只能将她箍得更紧一些。 “不需要征得别人的同意。”艾伦回头看向伊恩，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让伊恩十分光火。 “我们不是来兰迪斯欣赏风景的，殿下。”罗伊德漠然地开口，他的目光掠过伊芙就后迅速挪开了，像是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还是派人送伊芙殿下离开这里，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罗伊德在艾伦心里，简直比最黑的毒蛇还要黑，这辈子都没有变白的可能。让罗伊德有机会和她相处，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艾伦不再理他们，伊芙拉他的袖子，艾伦低下头靠近她，“你还是听哥哥的话，让罗伊德派人送我回迦瑞吧。”伊芙哄小孩一样轻声轻语哄他，“我在这儿帮不上忙不说，还要害你们分心照顾我，要不……” “想也不要想。”艾伦冷不丁地打断她，“让你和罗伊德走？除非是跨着我的尸体过去。”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士兵清理着战斗过后的街巷，伊芙从没见过这种场面，那些血淋淋的尸体上缺手少腿，动作永远凝固在将死的片刻，残忍得让她几乎不敢睁眼。 艾伦冷哼一声，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愿。 “你的戒指坏了，我不可能再呆在里面了。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安排我？”伊芙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沟通有些累人，他一声不说就把她弄晕带到兰迪斯，现在又不管她同不同意硬是要她带在战场上。 原先在戒指里还能有自己不在战、场的错觉，如今直接面对这些画面，伊芙是非常害怕，她根本不愿意。 艾伦明白伊芙不适合呆在这儿，又不敢让她呆在自己的视线以外。罗伊德发现是自己带走伊芙后，迦瑞皇宫里的布兰特马上就会得到消息，他是一个心够狠，手段够毒辣的人，比兰迪斯的任何一个魔族还要危险。 “我会保护好你的。”艾伦说，“雷古勒斯一时之间不会再来进攻，这些天我们就住在小镇上，等霍夫和托普的消息。” 再之后，艾伦想到温妮那里还有一枚他以前做的储物戒指。 只不过…… 温妮被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多罗抽出她塞在嘴里的布团，“你是不是奥托派来的？” 温妮摇头，“不，我不是。” “你是奥托人，这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多罗根本不相信温妮的否认，“你和艾伦殿下是什么关系？” 温妮迅速开始权衡利弊，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承认和艾伦有关系，她都会被认为是居心叵测。既然不能承认，那她要找一个什么样的正当理由，才能被释放？ “算了，所有刚抓进来的人都是这样，先关起来饿上几天。”多罗放弃了这次审问，转而对身边的人说，“她是重要的犯人，仔细看好别让她跑了。” ******** 离开安吉拉后的一天，风平浪静。 第二天，伊恩请艾伦去讨论事情，罗伊德终于寻到空隙见了伊芙。实在是艾伦看得太紧，他根本没有机会单独和伊芙单独说话，“殿下，王都来的信，是王后殿下给您的。” 伊芙将信将疑地接过羊皮纸，刚打开，海伦娜急切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我的好伊芙，你失踪之后妈妈快急疯了，生怕和之前的黑魔法事件一样。艾伦怎么能什么不说就把你带过去，布兰特告诉我的时候，我吓得连话都说不出。立刻让罗伊德派人送你回来。听着！伊芙，就算他说破嘴皮子你都得回来，现在就动身。一个只顾着自己想法，不在乎你安危的男人，妈妈绝不同意你们结婚。” “妈妈怎么知道我在兰迪斯？”她被伊恩发现也不过一天多的时间，海伦娜远在迦瑞，消息怎么会那么快传过去？ “布兰特殿下给了我一只精灵。它从兰迪斯跑到迦瑞，不过只要半天的时间。”罗伊德说，“伊恩殿下拖住了艾伦，请您抓紧时间跟我离开。” “可是……我应该和艾伦说一声。”伊芙把海伦娜的信给罗伊德，“就这样离开了，艾伦会生气的。” “海伦娜殿下已经决定给你们取消婚约了。”罗伊德接过信纸的时候抓住伊芙的手，他拽着伊芙站起身，“他根本不在乎您的安危。” “不是的……”伊芙虽然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相信艾伦。 罗伊德很难过，虽然他明白是自己先放弃的，“抱歉了殿下，我必须先保证您的安全。”他强行拖着伊芙往外面走，“等等，罗伊德等等，你让我再想想……”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停住了，艾伦站在那儿，他背后的光被一点点遮起来。可怕得让伊芙下意识想躲到罗伊德的身后。 “过来，伊芙。”艾伦伸出手，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几丝怒气。 伊芙往前走了一步，但罗伊德拦住了她，摇了摇头。 “过来。”艾伦沉声，他们还依依不舍地互相看着，是怪他拆散他们吗？“给你十秒钟。” “艾伦，妈妈来信了……”伊芙试图和他商量，但艾伦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十，九，八。” “妈妈想让我回去，我也想回家。”伊芙说完这句话，艾伦已经数到三了，他没有继续数下去，“我的耐心有限，伊芙，如果你不想惹我生气，就立刻过来。” “可是，可是……可我真的不想呆在兰斯特。”伊芙被他的步步紧逼折磨得进退不得，她清凉的眼睛浮现出了淡淡的水光，“这边太可怕了，我不想看杀戮，死亡……艾伦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艾伦没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他，却让伊芙的背后发凉，紧紧咬住嘴唇。 “您应该让殿下回去，她不适合呆在兰斯特。”罗伊德话音刚落，艾伦就出现在他的身后，像鬼魅一样无形无踪。 伊芙被从后面拽了过去，她脚下一滑想去抓罗伊德的腰。艾伦攥住她白皙的小手拖到自己跟前，她连指节都动不了，更别说是挣扎了。 “艾伦……” “怎么？你很想跟他回去？”艾伦忍着不去看她，他不是说过了，他不会再让她上前线了，之后也会让温妮照顾她，她为什么依旧坚持着要跟罗伊德回去，甚至……罗伊德连解除婚约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却没反对。 “我想回家，我不想呆在这里。” 伊芙抿着嘴唇，她忍耐着手腕上的疼痛，终于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她有些无奈地说，“你什么都不问就把我带来兰迪斯，就不能听一听我的意思吗？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难道每一次遇见什么事，你都自己做决定，完全不考虑我的想法吗？” 艾伦认为她是默认了，默认她也有解除婚约的意愿。艾伦不去看身边的罗伊德，他是布兰特的人，她回去迦瑞，就是进了他们挖好的火坑。 “艾伦，够了。你不要再逼伊芙了。”伊恩从门外进来，他走到伊芙身边，艾伦松开她的时候手腕上一片鲜红的印记。 “你们是两个完全**的人，你应该尊重伊芙的想法。”伊恩最舍不得伊芙哭了，尤其是这样眼泪要落不落的模样。 ... 第二次吸血 伊芙心里明白就这么离开不好，可她想起艾伦这般不尊重自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最后，艾伦竟是真看着伊芙跟伊恩走了，连回头都没回一下就离开。他独自看着对面的花白墙壁，眼睛红得仿佛能将它烧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所有的东西全化成黑漆漆的灰烬。 有那么一个瞬间，艾伦想把布兰特的事情告诉伊芙的。但话到嘴边，却梗塞着说不出口。布兰特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看着温柔、体贴，他们在一起将近十六年，从伊芙一出身就认识了。艾伦嫉恨又沮丧地坐在地上，难得流露出挫败，他没有自信能战胜布兰特在她心里的分量，最重要的，是他赌不起，生怕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弄得更糟了。 可是现在，好像已经很糟糕了。艾伦闭了闭眼，浓黑的碎发遮住了隐隐泛红的眼睛，不能让她走，因为他不想再一个人了。 …… “伊芙，你先睡在这儿。”伊恩替伊芙安排了一处相对干净舒服，又没有男人的房间，“明天早晨让罗伊德安排，送你回迦瑞。” “谢谢……可是伊恩哥哥，我这样做了，艾伦会不会生气？”伊芙终归不放心他，坐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在两难的尴尬局面里。 “这件事是他做错了，不是你的问题。不管是处于什么目的，都不该这么做。”伊恩不知道来龙去脉，以为只是艾伦舍不得伊芙买菜把她强行带来了兰迪斯，“好好睡一觉，别多想。” “嗯。”伊芙乖顺听话，任是谁看了都会心软。 罗伊德在门口听了一会他们兄妹说话，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负责给布兰特跑腿的精灵站在门口，恭敬的弯腰，双手合十，“等候您许久了，罗伊德大人。” “布兰特殿下的信？”罗伊德有些五味杂陈。 “是的，请您查收。”古老的精灵单膝下跪，将羊皮纸高高举过头顶呈给罗伊德，火光中像开刃的刀剑，直直刺进他的心窝。 罗伊德接过羊皮纸草草读完，他有些不敢相信上面的内容，宁肯详细是自己读错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神色不变，依旧镇定地在桌前坐下，给布兰特写完回信，“拿回去，交给殿下。”精灵刺溜一下蹿到他跟前，眼睛有铜铃大小，声音尖细，且阴阳怪气，“是的，罗伊德大人！” ******** 医生在安吉拉考察后，都表示束手无策。这大面积的疾病太诡异，太可怕，根本就是神灵给所有罪孽深重的人降下的惩罚。 伊恩并不相信是神的旨意，不过，他有一个半好半坏消息，好的那部分是，霍夫将军和托普将军已经把魔族托马斯的火种耗尽了。坏的部分则是代价惨重，足足两个城市的生命须臾化为灰烬。但这意味着，他们只需要解决雷古勒斯手里仅存的一个火种了。 托普守住兰迪斯王都，霍夫则赶往他们驻扎的地方。如今魔族停滞不前，火种只剩一个，只要把时间拖长，这次战争的胜负昭然若揭。 至于，艾伦，他的利用价值也会随着战争的结束，魔力的丧失越来越低。罗伊德残念不死，他闲心，只要艾伦在布兰特眼里的价值低于自己，那他依旧有机会。 ******** 伊芙睡得很沉，她做了一会儿梦，就听见房间里有声音，迷糊睁开时见着一个人影，远远的瞧不真切。伊芙以为是到了时候，伊恩让罗伊德送她回去迦瑞，她疲倦地坐起身，“罗伊德？是哥哥让你送我回去吗？” 他听见声音，一闪到她床前。艾伦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你在叫谁，罗伊德？你想和他离开是不是？” 他摩挲着伊芙的光滑的脸颊，那一点点的触碰，让伊芙的脚趾都卷起，浑身的汗毛发颤。伊芙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一片水意，她祈求一样地凝视着他，“艾伦，我想回家。哥哥已经让罗伊德安排好了。” “我不同意你回去。” “但我还是想回去。”伊芙看他的时候，夹着一丝倔强。 在艾伦看来，是她想和罗伊德一起离开自己。他胸口莫名地很疼，连她都要离开了，只剩他一个。疼痛之后，又是不断的暴躁，他要怎么才能将她留下？艾伦脑海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如果把她做成死灵生物，是不是就会永远呆在他身边了？他的手指沿着伊芙的头顶慢慢滑到脖颈，最终扼住她纤细的脖颈，他不用担心她试图离开，更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患得患失、忧惴不安。 “你要做什么？”伊芙不安地看着自脖子上的手，虽然他没有用力，但透着一股威慑力让人害怕。 艾伦血液里的积攒的暴躁到达了一个临界值，他凑近伊芙的脖子，在颈动脉那里深深吸了口气，那香甜的气息把他所有不安和躁动压抑了下去。 艾伦甚至扯开她脖子上的水晶扣子，好让他闻到更多的血液芳香。他想用力咬、下去，让獠、牙嵌到最深处，细细品茗。 “艾伦……” “住嘴。”伊芙的眼圈红红了一片，然而，当艾伦抬起头的时候，伊芙甚至发现，艾伦的眼睛比她的眼眶还红。 “你怎么了？”奥托的月夜舞会后，伊芙就隐隐明白他红眼代表了什么，她着急着想挣脱艾伦，“你现在状况不好，我去请医生。” “不，不需要医生。”趴伏在伊芙肩窝的艾伦侧过脸，两颗獠牙擦着细嫩的肌肤，只轻轻一碰，就有一个细碎伤口渗出血，“你在就够了。” “不行，艾伦，别……，不要，拜托你不要。”伊芙的脊梁骨都冷了，他究竟要做什么？他是在威胁吗，如果她不听话，他就要，就要吸血。 “你让我太生气了。”艾伦抓住伊芙一折就断的腰肢坐在自己面前，舌尖在脖颈上擦过，很快的，伊芙就抓住她的肩膀痛苦地皱起眉，。 “呃——”从第一次在伊芙面前呈现出血族的模样后，艾伦就压抑得很好，再没在她面前流露出属于血族的特性，大概是时间间隔太久，以至于伊芙都快忘记那獠牙扎、入皮肤的感觉了。她恍恍惚惚地感到脖子上一阵疼痛，接着就是酥、麻，麻到她脚底发软，浑然不知所觉。 愤怒和悲伤加速了血族化的进程，艾伦的行为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全然是本能时代的降临。 伊芙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着往下落，掉在艾伦手上，她以为艾伦即便变成了吸血鬼也是不会伤害她的，可是现在……现在才发现，她好像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和判断。 他们只不过在一件事上出了分歧，他就要这样……伊芙怕自己的血流完了，她努力张开嘴，却被恐惧笼罩着发不出声，终于有声音出来时，她不断呼喊侍卫，让他们进来。 艾伦不满伊芙的吵闹声，他咬住她的嘴唇，两双眼睛，鲜红对湖蓝，交织出美丽的色泽，伊芙的心就像被人割了一刀，不断淌着鲜血，他为什么成了这样？ …… 艾伦终于停止对她血液索取时，伊芙因为失血过多没有任何力气。她坐在他身前，小扇子似的睫毛微微垂落，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瓷白色的肌肤带着接近于病态的脆弱。头发在挣扎间散乱，有几缕凌乱地垂在胸、前。伊芙的双目失去了聚焦，茫然由着身后的艾伦抱着她，在伤口上亲吻，安抚。 血族的唾液能够迅速使创伤恢复，那两个可怕的牙洞不过片刻就找不着踪影了。 这顿饱食令他很惬意，艾伦让伊芙躺下休息，他全身的血液在迅速的流淌，那些始终尘封的魔力在快速复苏，如春回大地，艳阳当空，所有的冰雪霜都消失溶解，新生的植物疯一样地生长。 艾伦勉强恢复了一丝理智，可惜他没有足够的时间照看失血的伊芙了，他迅速移行到最僻静的山林里，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动脉、静脉、毛细血管都在疼痛，撕心裂肺，渗入灵魂。 或许是温妮告诉他的，彻底血族化的最后一步？艾伦捂着胸口，嘴角滴落鲜红的血液，他没想到会是这么猝不及防，他的身体里充斥着发泄不出的力量，扶着百年古树的右手五指一推，合抱大小的树重重砸落在地，发出轰然巨响。 林鸟尖叫着逃离，生怕晚了就遭到波及。 但这样的宣泄根本无法缓解灵魂里的疼痛，强大的精神力覆盖笼罩了这篇林区，原本毫无所知的动物都陷入了莫名的恐惧和抽搐。连刚刚飞走的群鸟都扑闪着翅膀掉落在林子里，在草堆里笨拙地扑闪嘶叫。 不远处的雷古勒斯有所察觉，他站起身，定位出了肇事者的区域。 ... 第64章 我取不出名字 雷古勒斯替艾伦准备了一份大礼，来报答他之前碰一鼻子灰的教训。 温妮一清早就被伊恩提溜起来审讯，问的话还是那样，“你是奥托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迦瑞的军队里？” 温妮第一次碰见这么心慈手软的审讯者，不用刑也不动粗，就反反复复来回问她，温妮被问烦了，决定告诉他一半事实，“其实，我是一个学者。” “学者？”伊恩不大相信，“混在军队里的学者？您研究的方向是情报获取吗。” 温妮装作听不懂他的怀疑，“不，我的研究方向之一是疾病，换句话说，我还是一位医生。” 伊恩就更不信了。 温妮恳切地看着他，“我听我的同事们说，魔族进攻兰迪斯后，兰迪斯多地爆发了可怕的恶疾。作为一名医学研究者……对，我十分希望能实地考察了解。但不管是迦瑞，还是奥托的边境长官，都无一例外地不许市民进入兰迪斯。我没有办法，只能混在军队里过来。那天随罗伊德大人的士兵到达安吉拉后，我刚巧听一位士兵说安吉拉爆发了大规模的疾病，您和艾伦大人急急撤离，我……太激动了，十分想和那些病毒打个招呼，才急着往安吉拉市中心去，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不善良的想法。” 伊恩和温妮互相对视着，毛小子伊恩还稚嫩着，他就是心里不信，但还是找不出话来反驳她。正半当中，忽然桌上的东西猛烈一晃，玻璃杯滚到地上，磕碎了一个小角。 “怎么了？”伊恩保持笔直的身体猛地一晃，为了保持军人笔直的模样，他立刻挺直腰板结果反倒是变得格外滑稽。温妮没忍住，嘴角微微扬了扬，但还是被伊恩发现了。 从外面进来的士兵倒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晃动，他有另一个消息急需禀报，“伊恩殿下，方才派女仆去请公主离开时，发现殿下面色苍白、四肢无力，浑身直冒冷汗，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医生看了，说是失血过多造成的的。然而女仆检查后发现，殿下身上没有一处伤口。” “多罗，你继续审问她。”伊恩瞪了一眼温妮，他急着去看伊芙，只能把事情再次交给多罗。 “是。” 温妮看着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她已经坐立不安了。面色苍白，浑身发冷汗……伊芙一定是被艾伦吸血了，那震荡……十有*是艾伦折腾出来了，他应该是……彻底觉醒了？ 温妮虽然做了很充足的前期理论准备，但理论终究是理论，不放在现实里验证，谁都没把握说理论一定正确，总有些东西是在理论之外的。 不行，她得赶快过去，这过程太重要了，出不得半点错误。 “多罗大人，外面发生了什么？”又是一阵晃荡，像间歇性的小地震。多罗扶着东西才没有摔倒。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多罗并不好对付，“如果你是医学方面的研究者，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请问吧，但问完之后能不能快点让我离开，我非常想去安吉拉探查一下。”温妮非常急迫，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多罗在魔法学院也选修过一些医学课程，他挑了自己认为最难的三个问温妮，没想到她对答如流不说，还一一提出了解决方法，甚至对迦瑞现阶段的医学发展进行了无情的嘲讽，“这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方法了，你们难道一直在原地踏步吗？真不可思议。” 多罗反而被她堵得语塞，温妮把绑着的手伸到他面前，“请您帮我解开吧。如果一场疾病在开始爆发的时候得不到控制，就会不断地传播蔓延。再者病毒还会在人体内不停地变异，到时候就根本找不出解决的方法，这是基本的常识您应该知道吧。” 多罗信了她一半，但他不会让温妮一人独自前往去安吉拉，必须得找人全程监视着。这样不仅能考察她的身份，还有可能解决安吉拉的燃眉之急。 “好，我先帮你松绑。”出于礼貌，多罗解开温妮手上的绳子。 他们走出房间，就看见远处天空上飘着滚滚浓烟，火焰吞噬了大半个山头。那是……最后一颗火种？多罗有些费解，雷古勒斯会拿火种去烧一座空山？不……应该不是，或许有别的在等着他们。他必须得跟殿下商量这件事。 温妮脱离了束缚，一眨眼就转移到前面，她不管身后沉思在圣火思虑中一时分心的多罗，拉起一匹马头也不回地赶向那座被火焰燃烧起来的山。 肯定是那里。 “你们去追她。”多罗随手指了两个人，他得分清楚轻重缓急。 温妮赶到山脚下时，大火将整片天空都燃烧起来，浓烟滚滚，将蓝色的天空遮掩住，剩下一片墨色云朵遮天蔽地。 温妮身下的马匹被高温灼烫了，不安地发出嘶鸣声，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动物都有躲避危险的本能。 “他不会……我伟大的智慧之神，艾伦不会在里面吧……”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抵挡火焰的舔舐，他会变成一堆焦灰…… 温妮绕着山迅速盘查一圈，毁去西边，东边，北边的法阵，就只剩下南面，却被紧接而来搅局的伊恩捉住了，“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你是魔族的人？” “别废话。”温妮从她的戒指里取出弯刀，轻轻一划逼得伊恩退后半步，他刚拔出佩剑，艾伦交给她的迦勒就从储物戒指里出来了。 骨龙从宠物犬的大小迅速长大，嘶吼着卷起一地尘埃，它都不需要变回原样，这样的大小就足够将伊恩震慑住，由不得他上前半步。 温妮一刀毁掉最后一个法阵，林间的大火渐渐熄止，只剩一些残存的余焰。 “迦勒，去找你的主人。”温妮迅速爬到迦勒背上，迦勒刚伸展白骨嶙峋的翅膀，伊恩就用软鞭缠住温妮的腰，拽着她直直往后倒，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要往下掉。 温妮真想让迦勒把他解决了，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一直留了情面。结果就让伊恩一个移行到她身后，他顶着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但真做决断是比谁都决然。 “你要去哪？”伊恩抓住温妮的手腕，骨龙一阵吼叫直直飞上了天空，它在山顶上来回盘旋，在枯焦枝干间俯冲滑落，仔细寻找他主人的踪影。 地面上带着军队赶来的罗伊德对着眼前黑漆漆的森林，里面看着已经没有生命的痕迹，他下了一个命令，“全部上去，一发现活着的人就抓住，等候我处置。” 艾伦或许碰上了雷古勒斯，他若是受伤了，可真是布兰特殿下小心等候的机会。罗伊德抬头注视迦勒，还有伊恩…… 伊恩没有御龙的经验，被迦勒晃得东倒西歪，还是紧紧抓住身边的骨刺才没有摔下去。 “别跟着我。”他真是一个麻烦精。温妮想把他从这里扔下去，最好砸成一块肉饼，“信不信我让你再也回不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伊恩也有这个担心，迦勒一个加速，伊恩突然往前一冲，从身后抱住温妮，吓得温妮一哆嗦，又碰上迦勒直直向下俯冲落在地上，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远处的罗伊德见骨龙着落，对身边的副官沉声道，“分成四路，朝那只骨龙降落的方向去。” “唔……”温妮被迦勒的骨头梗得胸口疼，偏生伊恩还撞在她身上，就更是一片火辣辣的触感。 平日温和是一回事，但终究只有限度的，温妮一脚将伊恩从迦勒身上踢下去，自己紧接着跳下去用弯刀比在摔倒在地的伊恩脖子下，“小朋友，我劝你赶快回家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伊恩虽然被摔疼了，但还是不服气地瞪着居高临下的温妮。他在魔法学院接受的专业训练很快派上用场了，伊恩拧住温妮的手腕用力一扭就将刀口偏离自己脱开。他站起身抓住温妮的双手按到她身后，使劲一按就逼迫她跪下，“你连最基本的近身搏斗都没学好，奥托的魔法学院是怎么让你毕业的？” 温妮抿了一下嘴唇，她根本没去过魔法学院。她和艾伦都是在奥托最伟大的魔法师查尔斯·莫尔斯大师那学习，只是……温妮因为偏向理论研究，疏忽了实际作战的培训。对付一般的魔法师虽然绰绰有余，但对上常年训练的伊恩就吃亏了，尤其是这样的近身搏斗。他顶着一张小孩子的脸，却一身劲儿没处使。 “研究人员不需要学习近身搏斗。” 伊恩用力一扭，温妮就疼得发出声音，“轻一点，你对待女士都这么没有礼貌吗？” 她抬不起头，但用余光看向周围，迦勒降落的地方没有一点枯黑的颜色，这并不是魔族放火烧山处。 “不行。”伊恩拒绝她的请求，“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 温妮想说两句忽悠一下这个小朋友，就感觉到一阵阵魔力波动，伊恩也感觉到了，押着温妮朝前走了两步，在一棵古树背后停下。 古树前面的两个人，正是雷古勒斯和艾伦。 ... 第65章 一只小包子上线 雷古勒斯躺在地上，他的右手臂被卸了下来，一片鲜血淋漓。艾伦半蹲在他身旁，伊恩分明看见他侧过脸时，睁着一双被鲜血染红的眼睛，嘴巴里微微露出了獠牙，赫然是一副血族的模样。 伊恩抓着温妮的手都松了力道，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山下有激烈的交战声响，继雷古勒斯后到达的魔军和罗伊德带来的军队交汇在一起展开厮杀。艾伦的手在一片混乱的叫嚣中掐住了雷古勒斯的脖子，他慢慢地收紧，雷古勒斯像砧板上最后挣扎的的鱼肉。艾伦轻轻朝旁边用力一扭，雷古勒斯睁着双眼，一瞬失去了聚焦和呼吸。 “艾伦。”既然已经被伊恩发现了，温妮就不再顾忌什么。她急着脱离伊恩的束缚便求助于艾伦。 艾伦顺着声音定位到具体的地点，伊恩想捂住温妮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等不到他想出对策，艾伦就出现在他们跟前。他的手背一痛，温妮便挣脱开来。 伊恩的右手按在他的剑上，他到底还只有18岁，刚参加成人典礼从魔法学院毕业，没多久就被送到战场，从阅历见识到临场应变，都比布兰特差了许多。艾伦把手放在他的剑柄上一按，已经出鞘的宝剑就“叮”的一声落回剑鞘，他带着自然而然的压迫，“抱歉，让你看到不太好的一面。但我帮你解决了最棘手的敌人之一，你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伊芙，是吗？” “她失血过多的事情，是你做的？”伊恩努力不让自己的气场在艾伦的压迫下被弱化。 提及这点，艾伦有些歉疚，他知道自己当时有些失控，她要和罗伊德走，他太生气了，一时之间控制不住，理智输给了本能最后咬、了她，“我回去……回去看看她。” 艾伦走开几步，就听见一阵急促而响亮的脚步声，罗伊德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将他们三人围成一个圈儿包在中间。罗伊德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走出来，他走到伊恩和艾伦面前，也不问什么，更不管地上雷古勒斯的尸首，“看来你们和魔族已经达成协议了。” “你说什么，罗伊德？”伊恩一脸困惑。 罗伊德自顾自地替他判了罪名，“伊恩殿下勾结魔族的证据确凿，现在就请他回去，等候布兰特殿下下达指令。” “你在胡说什么，罗伊德。”伊恩没有反抗，立刻被身后上前的士兵按住双手。罗伊德带上来的，每一个是布兰特的亲信，伊恩的军队都还留在驻扎的地方。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他只要按照布兰特要求，随便替伊恩安排一个勾结魔族的罪名收押，至于证据，可以慢慢准备。之后再以畏罪自杀为由头秘密处死，迦瑞的王位就毫无疑问只有一位继承人了。 罗伊德心有悲哀，但为了布莱克家族，他只能选择牺牲昔日同窗的学弟，在王室的斗争漩涡中，他还过于稚嫩。 罗伊德走到艾伦身边，他远不如伊恩好制服，“艾伦殿下，我知道您现在继承了凯瑟琳女王的魔力，即便我带着全部的军队和您硬着来也讨不了好。但是……您知道，公主还在布兰特殿下那儿做客，您就算不考虑她，也要考虑一下，她肚子里的。” ******** “布兰特哥哥，你怎么来了？”女仆在伊芙身后放了柔软的垫子，伊芙勉强坐起身看着她床边的布兰特。她刚刚醒来没多久，有些迷惘地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明明醒来之前，她不是住在这儿。 “一则是母亲让我过来看顾你。”布兰特说，“二则是因为要解除婚约，艾伦可能会离开兰迪斯返回奥托，所以我来顶替他的位子。” “解除婚约？是母亲说的吗？”伊芙靠在枕头上，她试图挪动一下双手，但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是，艾伦已经彻底血族化了，你难道想和一个吸血鬼共度下半生吗？”布兰特的声音很能蛊惑人，他总能勾起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隐隐作痛。伊芙原先还有些坚定的眼神渐渐变得困惑。她回忆起起艾伦眼睛变红的画面，和獠牙带来的刺痛感，忍不住打了哆嗦。 “我们都舍不得你嫁给一个连自己獠牙都管不好的吸血鬼。”布兰特轻轻拍着伊芙颤抖的肩膀，极尽温柔地给自己迷惘的妹妹指一条明路。 “可是，哥哥。在奥托的时候，你明明知道他就已经是了，为什么还坚持让我和他结婚？”伊芙艰难地望向照顾自己长大的哥哥，他明明和过去一样，但伊芙恍惚间就是觉得他好陌生，陌生得自己快认不出了。 布兰特轻轻止住了伊芙苍白翕动的嘴唇，她像一朵快干枯的玫瑰，在最艳丽的岁月里被做成干花，带着失去活力的美，“抱歉。那会儿我以为你们足够相爱，他又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自然不会因为吸血鬼的身份而伤害你，但如今看来，事情并不是这样。而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奥托的皇室……本身就和血族有所关联，艾伦他其实就是一个吸血鬼。你嫁进去的家族，就是吸血鬼的姻亲。” 他一刀戳中伊芙最柔软的区域，她过去也相信，艾伦是为了救她，才被那些血族伤害变成了吸血鬼，所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一定不会伤害她。可是……伊芙还想说话，但布兰特不许，“你需要好好休息，伊芙。医生说，他害你失去了太多的血液，差点就危及生命。” 说到这儿，伊芙的眸光渐渐黯淡。不管是方才，还是月夜晚上，那样可怕的艾伦，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布兰特拿掉伊芙身后的靠垫将她放平，“睡一会。” …… 在伊芙睡着后，布兰特见到了替伊芙看病的医生，“除了我和罗伊德，还有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吗？” “只有您和罗伊德大人，连公主自己都不知道。” “嗯，继续瞒着，不要告诉伊芙。”布兰特很满意这个结果，但还是有些担心，“她失去这么多血，孩子还能保住吗？我听说，怀孕初期的女人都十分容易落胎。” “请您放心，这个孩子的生命力十分的顽强了，像毒瘤一样紧紧吸附在公主的身上，就算想不要都是件难事。”医生说起来也是惊叹，“您看，公主又是失血又是受到惊吓，自己几乎快折了半条命进去，但孩子依旧好好的和没事一样。” “也是。”布兰特微微勾起嘴角，会心一笑，“怪物的孩子，自然也是个小怪物。吸血鬼的孩子，自小也会吸人精血。” “是……”医生尴尬地应和。 “那伊芙现在的状况还好吗？”布兰特问。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她的孩子有些棘手，它在不断夺去母体的营养和能量来帮助自己成长。”医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 “不管怎么样，你照顾好伊芙。我需要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布兰特拍了拍医生的肩膀，淡蓝色的眼睛透出蛇一样的凶狠，“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应该明白我做事的风格。” “遵、遵命。” ... 第66章 看着和伊芙一模一样 伊芙的房间里，一个黑发女人对着镜子一点儿一点儿贴上假皮，再将金色头发的头套戴上。ksany8uncsu樂文小说| 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觉得真是万无一失，连布兰特看着镜子里的她都温柔笑了，“乍一看，真是一模一样。” “是的，殿下。” 布兰特在心里盘算自己的计划，门外有士兵敲门，“布兰特殿下，默尔森将军带着陛下的密信来见您。” 默尔森将军？布兰特有些疑惑，如今战事顺利，兰迪斯并不缺人，他来做什么，还带着国王的信函。 远处的黑烟还在盘旋上升，罗伊德和艾伦陷在凝固一样的对峙中。 罗伊德轻轻说，“公主失血过多，医生应该还在替她治疗，能不能保住孩子还说不准。如果您愿意跟我回去，布兰特殿下一定会请来最好的医生，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罗伊德说完，艾伦脚下一阵银光闪现，瞬间消失在众人簇拥似的山峰上。 面前的人突然不见了，罗伊德伸出的手尴尬地放下，冷冷一哼，就算去了又如何。“你们看好伊恩殿下。” 伊恩挣了挣手上的绳子，愤愤地盯着罗伊德。罗伊德慢慢走到伊恩面前，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见的声音，“别怪我，伊恩。为了布莱克家族的未来，我必须这样做。” ******** 就是这里了。艾伦顺着血液的气味一路找过来，他推开偏僻屋子的小门走进去，里头静悄悄的。伊芙躺在床上，虽然唇色苍白，但熟悉的味道让艾伦确认，这才是他的伊芙，又乖巧又恬静。 “伊芙。”艾伦将她的碎头发从额前拨到耳后，他在上面亲亲吻了一下就抱着伊芙站起身，丝绸做的被子滑下去掉在地上。 伊芙其实没有睡着，和布兰特说完话之后她又开始乱了。被艾伦一碰，她突然睁开眼睛，在艾伦抱她起来的一刻开始推拒，“别过来。” 她惊慌地跌在床上，双手撑在柔软的被子上，金发缓缓垂下，有些脆弱地抬头看他。艾伦就这么站着，他比她高了许多，冷冷的，一股冰凉的压迫感从头倾倒下来。 “你……”伊芙看着他说不出话，艾伦又伸手要抱她，可伊芙还是躲开了，她往里面缩了缩，一直到抵到墙壁。 “对不起。”艾伦看着伊芙躲闪的目光和糟糕的面色，心有点而疼，“别怕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是个意外，只是个意外……我气糊涂了才会这样。” 伊芙不停地摇头，却被艾伦抱在怀里动不了，她刚失去了很多血，如今没什么力气，只能呆愣愣地睁着眼，由着艾伦一边亲吻她湿漉漉的脸畔，一边说，“真的只是意外，伊芙。我保证不会发生第二次。” 伊芙不说话，像提线木偶一样木木然地落着泪，不管他说什么就只是摇头。 “这边不安全，先离开好不好？”艾伦被伊芙拒绝得心凉，她最终也要和那些人一样抛弃他吗？ 从前是弗恩，碍于命令不得不各呆在古堡里跟他过去了这么多年，虽然两人从骨子里就不是一类人，但艾伦从内心深处觉得，有个人好，偌大的城堡就不会在夜深人静时莫名的空虚了。可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他喜欢的，能陪着他不孤单的人，难道一眨眼就要消失了？ 艾伦像最温柔的情人，温柔地梳理她微微失去光泽的头发，可在伊芙看不见的地方，那眼眸底下，涌起一股股令人脊背发凉的执念。 “不，我就呆在这里。”伊芙一眨眼，泪珠子就顺着苍白的小脸落进艾伦的领子里。 艾伦被她的眼泪烫得难受，他习惯了冷漠，并不会道歉，“对不起。你要和罗伊德离开，我太生气了才会失去控制，对不起。” “我想……想先休息，你能不能回去，有什么事等我身体好一些再说。”伊芙转过头不看艾伦。她有些心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己和罗伊德明明没做过任何亲昵、逾矩的行为，艾伦却总不信任她，一次次地质疑。 彼时还不明白，艾伦从小就是个敏感多疑的孩子。因为太担心伊芙会离开，所以一点点可能都要掐灭。 “我想睡一会。”伊芙只是轻轻一推，艾伦就被推着离开她的身边 他的手在空中僵住，目带沮丧地垂着头，但紧紧抿着的嘴唇透露出他压抑不住的躁动。 …… ... 第67章 背叛 伊恩被迫跟着罗伊德离开，温妮也无辜遭了殃，被和伊恩绑在一起坐在专门的“囚车”里。 “他是迦瑞的大臣，怎么能随意地囚禁你？”温妮靠在车厢壁上，不抬眼就猜出了其中的缘由，“是你哥哥的意思吧。” “布兰特？”伊恩有些动摇，毕竟布兰特的伪装实在太好了，就像一个亲切温和的兄长，没露出一丝端倪。 “是啊。能动布莱克家族的，不是他就是国王了。”温妮看着伊恩，只觉得他出生王室，怎么有点儿傻乎乎的，“但到底虎毒不食子，所以还是你哥哥的可能性大。” “不……不可能吧。”伊恩摸着车厢，都是用最好的陨铁打造，再配上封禁的魔法。 是啊，除了布兰特和父王……还有谁会调动过来？ “你这么了解迦瑞，还说过来不是心怀不轨。”伊恩转而又想到些什么，他还在纠缠自己的身份。 温妮白了他一眼，轻轻敲着陨铁说，“其实吧，也是有出去的办法。” “这是关押一级犯人的囚车。”伊恩平静地陈述，只当她是胡思乱想。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不可颠覆的东西，不能出去，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研究早就突破了。”温妮说，“不过就算我们出去了，就凭着两个人的力量，能对付外面那么多士兵吗？” ******** 罗伊德骑在马上，他口袋里还放着伊芙给他的徽章，隔着衣服烧在皮肤上，烙出一个疤痕。他们穿过树林进入平地，前面赫然陈列着整齐士兵方阵。 罗伊德拉着缰绳停下马，“霍夫将军？” “罗伊德。”霍夫策马走到他身边，像是没有料到罗伊德会远从迦瑞赶来，“你怎么到了兰迪斯？” “布兰特殿下又迟迟等不到您消息，所以才派我过来。”罗伊德和他并肩而行，从理论上来说，他们还是合作伙伴。 “兰迪斯的总负责托普将军把我和伊恩殿下分成两路攻击魔军。”霍夫看着像是有些无奈，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罗伊德像是理解了，“我知道。” “那就好。对了，布兰特殿下的事情，你完成得怎么样？”霍夫试探道。 “就在后面。”罗伊德侧首对着那辆沉重的囚车，“我随便找了个由头把他关在里面，等回到布兰特殿下那儿，再由他进行处置。” “布兰特殿下也来了？陛下不是顾及殿下继承人的身份，不希望他到兰迪斯来吗？”这更加出乎霍夫的预料，他虽然芥蒂伊恩，但绝没到这样的程度。 “是的。”罗伊德隐晦地回答，“殿下有他自己的考量。”霍夫不再继续追问，他们默然相对地回到驻扎的地方。 罗伊德命令在身，第一件事就是把伊恩关进地牢，罗伊德退后对他最为信任的下属说，“盯紧了，千万别让他有机会逃走给布兰特殿下惹事。” “请您放心，大人。” 罗伊德往布兰特的房间走去，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慌乱，马嘶人声，他仓促回头时，发现霍夫拔出佩剑砍伤了押送伊恩的士兵，他心一惊，“你在做什么，霍夫？！”罗伊德迅速跨上马飞驰到他面前，霍夫带来的军队和罗伊德的相互对垒，“把他交给我，霍夫。”罗伊德咬牙切齿，他担心惊动到伊恩失踪后时刻警觉的多罗，如果两边的士兵交汇，他们的胜算就大大打了折扣，“霍夫，你是清醒的吗？” “当然了，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霍夫用染血的佩剑指向罗伊德，他黑灰色的眼睛里沉淀着久经风霜的智慧，“你才是那个不清楚的人。” “你在玩火，霍夫。”罗伊德前后一联想就明白了，难怪霍夫在到达兰迪斯之后迟迟不对伊恩动手，还和他分开来行动，想来根本不是托什么托普将军的意思，全是为了拖延时间，“你不要你的家族了吗？违背王位继承人，整个霍夫家族都会为此葬送。”罗伊德想起自己的家族还掌握在布兰特手里，就很恨地龇起牙。 “不不不……”霍夫连连摇头，“我忠于的不是什么王位继承人，更不是霍夫家族。罗伊德，你是魔法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为什么连这点都弄不清楚。忘记你授剑时候的宣誓词了吗？当你成为骑士的那一刻，你就必须忘掉所有的东西，专心忠于迦瑞，罗伊德。” 霍夫经历过王权的几次更迭，饱经沧桑的眼睛看透了许多，“布兰特殿下是王位继承人，伊恩殿下也是王位继承人，甚至连娇弱的公主都是继承人。而我的忠诚只属于迦瑞，罗伊德。和家族没关系，我不支持一个残忍无情又野心勃勃的人登上王座，掌控着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是迦瑞无尽灾难的开端，也会是灭亡的征兆。” 温妮对他们迦瑞的争斗没什么兴趣，只是瞧着伊恩有些接受不了的模样，大概是不相信自己亲生的哥哥会这么做吧。 18岁的年纪，还是涉世未深过于稚嫩的时候。温妮将鼻梁上的眼镜推上去，想着要怎么从这里脱身离开。 罗伊德周围弥漫着杀气，“看来我们是不能达成协议了，霍夫。” “是的。不过，在这里对决，我们最后的局面兴许不会太好。”霍夫倒是很淡定，温妮猜，霍夫跟罗伊德说这么多话，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果不其然，多罗已经率领了伊恩的部下到达他们的阵营，两边眼下已是势均力敌。 哪怕布兰特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也改变不了。事实上，布兰特确实刚从公事中脱身，面对着眼前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狡猾如他没有办法抓住伊恩，只是温和地微笑，笑里藏毒。 他知道霍夫不会带伊恩离开的，因为今天王都来了另一个人，父王的亲信默尔森将军。 他的资历，甚至比霍夫还老。 “这是发生了什么？霍夫，布兰特殿下，还有伊恩殿下。”默尔森微微泛白的胡子快拖到肚子，他看了看两边，声线不是很稳，“你们是来对抗魔军的，而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快放下剑，霍夫，你年岁最长，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误会吧，是吗，霍夫将军？”布兰特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默尔森将军，您不是来接伊芙回迦瑞吗，她受了点儿伤……眼下正在休息，让我带您过去看她。” 默尔森是陛下的股肱，如果今天的事情让布兰特抢占了先机，对他们是极其不利的。霍夫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默尔森面前，大手在他肩上一拍，“好久不见，老伙计。我们不过是刚刚碰上魔族起了点争执，眼下已经好了。” “那就好，千万别坏了自己人的团结。”默尔森淡绿色的眼睛悠悠转着，“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公主。” ... 第68章 劳伦醒了 默尔森将军要立刻带伊芙离开，甚至连收拾一下东西的时间都等不及。爱玩爱看就来网 。。 “不用担心。是霍夫搅局，你做得已经很出色了。”布兰特坐在椅子上，他单手撑着脑袋，对单膝跪地的罗伊德说，“但幸亏默尔森来了，他们一时间走不了，也还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之内。等默尔森走了之后……” “默尔森将军。”罗伊德有些不安，“他来接公主走吗？” “是的。”布兰特淡淡地说，“劳伦醒来了。”这像在平静的湖水里扔下一块硕大的石头，顿时砸起一片波澜。 罗伊德的呼吸一滞，他喃喃地重复，“劳伦醒来了……那国王要把公主送去龙窟？” “是的。劳伦很生气，它已经烧了半个小镇了，如果不及早控制住，后面的损失会越来越大。”布兰特悠悠道。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必须让公主陪着那条龙过完下半生？” “这是她的夙命。其实早就应该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只不过母亲希望给她一段安稳幸福的时光，才不许任何人在宫里提起。”布兰特不以为然，“劳伦太难对付了，所有的迦瑞公主的一生从一出生就能看到结尾，她也不例外。王室给了她16年足够优渥而幸福的生活，这是多少女孩子求也求不来的，现在是她为迦瑞做些什么事的时候了。” 罗伊德慌张间想到了什么，“可是，您……您不是还需要公主帮您牵扯住艾伦吗？” “已经不需要了。”布兰特轻轻拍了拍手，一个金发姑娘推开内侧隐蔽的暗门走了出来，罗伊德在看见她的面容时瞬间僵硬了，“您……” “就是这样。”布兰特满意地看着面前和伊芙几乎毫无差异的长相，“露西是我优秀的护卫之一，她比伊芙更变通、看脸色，把她放在艾伦身边，更有助于推进我们的计划。” 罗伊德哑然。 他脑海中只划过两个字，弃子。 他慢吞吞地离开布兰特的房间，恍惚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银色的徽章。罗伊德低头看着它，轻轻摸了摸。 ******** 伊芙从布兰特那儿回来后，大脑就一片空白，她脑子里来回循环着布兰特那几句“她该为迦瑞做些什么了”“劳伦醒了”“每个迦瑞公主都是这样”，其余的都记不住了 因为魔族的入侵兰迪斯许多官方修的道路都破败不堪，伊芙坐在马车里，车轮滚过凹凸不平的陆地，伊芙抓着窗框，被颠得胃里泛酸。 默尔森将军显然是着急带她回去救急，马车不要命似地奔跑。伊芙安静地坐在那儿，她想起记忆里劳伦一呼一吸之间带着的腐烂腥臭味，黄色竖瞳里恶狠狠的光，肮脏的爪子将她按在他的金币山上……妈妈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带走吗？ 还有，她要和劳伦过完下半生吗？伊芙只要想起这种可能，就感到内心深处涌出来的绝望像滴进水里的墨水，树枝一样蔓延分叉，野草一般。 将近后半夜的嘶吼，默尔森将军才大发善心地让队伍停下来，让他们休息一会儿。。 伊芙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阵干呕，她脸上的血色还没恢复，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马车的软垫上，浑身瘫软，一动不动。 不一会，一道黑色的影子潜入了默尔森将军的队伍，把伊芙从马车里抱了出来。他们走在月亮底下，兰迪斯乡间的夜晚很安静，只偶尔有蛙鸣。 伊芙睁开眼就被人蒙住了嘴巴和眼睛，艾伦将她有些下滑的身体托了托，鬼魅一样远远地离开了默尔森将军的队伍，消失在黑暗中。 伊芙醒来的时候睡在一间小木屋里，艾伦察觉到她醒了，在伊芙的耳畔吻了一下揽进怀里，“时间还早，不再睡一会吗？” 伊芙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慌张地看着不应该出现艾伦，“你怎么在这儿？” “我当然在这儿。”艾伦将她掉下肩膀的被子又拉上去，紧紧裹住，“难道你想要他们把你献祭给那条巨龙？ “可是……”伊芙想起布兰特的话，她浑身僵硬地被艾伦隔着被子抱在怀里，“可是……劳伦怎么办？” “不要管他们。”艾伦牢牢地箍着伊芙，他的下巴钉在她的肩胛处不许她乱动，“王室养的军队和士兵、将军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们无法解决的事情却要用你去换。就是因为这样，迦瑞这些年才止步不前。” “别管他们。”艾伦侧着身子，他着迷地亲吻着伊芙的额头，从鼻子一路滑到下巴，伊芙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因为艾伦的举动微微颤，他不会，不会是想要…… “我的身体还伤着。”伊芙担心地看着艾伦的眼睛越来越浑浊，呼吸也愈发地重了，他的手都从衣服下摆钻了进去。 艾伦的手一僵，转而在她的小腹上碰了碰，随后收回去。 “我想回迦瑞了。”伊芙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 “不可能。”艾伦眯起眼。 “可是，布兰特说劳伦在迦瑞伤人，我是公主，应该回去。”伊芙垂着眼眸，她的眼眸闪了闪，“也许父王他们有其它的解决方法，只是把我叫回去，防止万一……”越说到后面，伊芙的话音越低，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抬起头，对上艾伦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来了勇气，“我们解除婚约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艾伦掐着伊芙的下巴，他有力的长腿一按，就将伊芙试图起来的身体压下去，像毒蛇一样缠住她，“你再说一遍。” “我们……解除婚约吧。虽然本来就只是口头上的，还没有走过形式，两边也不需要走什么流程。”伊芙躲闪着艾伦的质问，压抑的气氛带着无形的压迫，“我们……或许不适合。我本来就想跟你说这件事，但一直犹疑着决定不了。但劳伦……我也不想把你牵连过来。” 即便没有劳伦的事情，他们也未必能走到最后。如果是这样，她更没有理由要求艾伦来帮助自己了。 ... 第69章 艾伦要走强硬政策了 被魔族的铁蹄肆虐过后的兰迪斯充满了衰败的气息。饥饿、死亡笼罩着他们落足的小镇，几个孩子在为了一小块又黑又硬的脏面包争打，年纪小的饿得只剩皮包骨头，被年长力壮的掀翻在污水滩里，脏兮兮的水从他的头顶上方顺着发丝往下滴，格外狼狈。 兰迪斯的北边已经入冬，伊芙站在萧瑟的街头，最后一片枯槁的腐叶从头上掉落下来，顺着她的头发落下，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凉意丛生。 “把衣服穿好。”艾伦从后面替她披了一件厚厚的皮衣，应该是从附近森林的动物身上剥下的毛皮，厚重得让人肩膀沉沉。 “太……”太厚了。 伊芙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艾伦生生地瞪了下去。他替伊芙扣好扣子后，修长的手指顺着衣摆下缘抓着她露出的一节花白的手腕。 “怎么了？”伊芙澄澈的眸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躺在水潭里的小男孩突然站起来，像濒死的猛虎一样一跃而起，飞快而迅速抢走了大男孩的面包，风一样地逃走了，经过伊芙时用力撞了她的大腿，还好艾伦眼疾手快地把她抱了起来才没摔倒。 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跑远的小男孩，抱着伊芙生怕她被弄伤了。 “你怎么了？”伊芙从一堆厚厚的皮毛里抬起脑袋看他，经过这两天的休养，她的面色渐渐褪去苍白，嘴唇也有了血色。 “没事。”艾伦抱着裹得像黑熊一样的伊芙，她只露出一个脑袋，水灵灵地看着他，艾伦低着头看她，“这些小孩真麻烦。”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回去？”兰迪斯眼下更是破败一片，马匹都被军队征用了。艾伦没了储物戒指，迦勒又给了温妮，自然而然地面临着怎么回去的尴尬处境。 “我们从北边到奥托，然后再雇一辆马车去迦瑞。” “嗯。”伊芙靠着艾伦点头，艾伦最近明显变温柔了许多，“先睡一会。” “好。”伊芙乖巧地闭着眼，由艾伦抱着她。 从那晚之后，艾伦的态度就格外的强硬，他虽然同意带伊芙回迦瑞，但别说是解除婚约，她连提一下都不敢提。 两次吸血的经历让伊芙在内心深处保留了恐惧，就像谈虎色变，那是人类本能性对疼痛的记忆和警戒。尽管艾伦如今在努力学着体贴，但她还是害怕，止不住的害怕，只要他话音一冷，她就害怕。 艾伦的步速很快，他抱着睡着的伊芙走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奥托的边境了。他们在一处小酒馆住下，酒馆虽然有些简陋，还带着一丝丝酒鬼浑浊的气息，却是目所能及之处唯一的住所。 伊芙坐在床上，艾伦关上木门，把她脚上厚实的靴子脱下来，又拿旁边的被子牢牢实实地将伊芙裹住。 其实房间里一早就生了壁炉，伊芙像一只大团子，但艾伦还在锲而不舍地怕她着凉，“艾伦，我不是很冷。” “夜里还会再降温。”艾伦让老板送了晚饭过来，他这些天几乎没让她用过脚，伊芙看着面前飘着热气的香肠、火腿，忽然从胃里涌起一股恶心的黏腻感。 “怎么了？”她拿着叉子迟迟不动，艾伦坐在她身边，右手自然地搂着伊芙。 “不是很有胃口。”伊芙放下叉子，“可能还不习惯这里的气候，有些不舒服。” 艾伦对妇科没有太多了解，也不知道孕妇会有恶心反胃这个征兆，事实上，他已经忽视了那个正在不停生长的小吸血鬼，只想把伊芙养好。 她如今病怏怏的模样，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疼。 “把牛奶喝了。”艾伦稍微做出了一些退让。他僵硬地吹了吹冒着热腾腾白雾的牛奶，显然还不习惯做这些事情。 伊芙从艾伦手里接过玻璃杯，她终于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艾伦，你把我送回迦瑞后有其它计划吗？” 他把已经空了的杯子放到一边，伊芙被他塞进了被子里，只露巴掌大小的脸在外面，他在伊芙的额头上亲了亲，动作温情，说出的话却让她的内心颤了颤，“结婚。” “结婚？”伊芙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好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我们……结婚吗？” “是的。”艾伦咬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舔舐，紊乱的呼吸全落在伊芙耳旁，缭绕得人心恍惚，“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回去就签订魔法契约。” 伊芙咬着嘴唇，好半天才在艾伦的逼视下吐出几个字，“但是，我们或许……或许是真的不适合。”她用手臂半撑着身子，颤抖着缩在床的边角，皱巴巴的小脸上写着淡淡的抗拒，“我想了好久，我们可能还是分开更好。” “你更想做那只火龙肚子里的食物？”艾伦的心脏开始泛疼，一抽一抽的，连呼吸之间都染上了近乎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烦躁地掐着伊芙逼迫她看着自己，明明是温柔的低语，却戳中了内心深处的恐惧，“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已经重复过了。伊芙，别让我说第三遍。” “可是……劳伦，还有劳伦。”伊芙被他死死抱住，艾伦压住她的小腿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我会解决它，你别妄想能摆脱我。” “非要这样不可吗？”伊芙不知道说些什么，艾伦抱着她，伊芙迷糊间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你以为，有谁能阻止吗？布兰特？伊恩？你的母亲海伦娜还是父亲？不会的，伊芙。没有人能阻止得了我。” 他顺着她的耳朵吻到了嘴唇，鼻子顶着鼻子看她，“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伊芙想推开他，结果两只手都被艾伦抓在掌心里，他还拉到嘴边亲了一下，“等解决了劳伦，你就住到我的城堡里，再也不许出去。” “不……你不能这样做。” 艾伦一贯清冷的目光难得染上了火一样的灼热，他咬着伊芙的嘴唇，含着她的下唇瓣用牙齿轻轻地摩挲着，也不管伊芙是不是不舒服，“你犟不过我的，伊芙。” …… 昏暗的小酒馆的隔壁房间里，有人透过破旧的缝隙往里看，一身黑衣的男人正抱着之前见到的娇滴滴的少女亲吻，那个漂亮的少女隐隐皱着眉头，像是极力忍耐的模样。 “一定要把女的留下……”他对身边的伙伴说，“真漂亮，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我们玩腻了，还能卖一个好价钱。” “男的也不错，也有很多贵妇人会喜欢这样的。”他的同伴咧嘴一笑，“我们要发财了，伙计。这真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 “是啊。” 第70章 婚姻契约 第二天清早，屋里的壁炉将房间烤得暖融融的，伊芙左手拿着他刚热好的牛奶，右手拿着小酒馆做的面包，趁着艾伦出去的功夫赤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她惬意地来回走了一会儿，眼下少有这样悠闲的机会。要是艾伦在一边看着，肯定不会让她光着脚下地。 这会儿，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看见来人后，“尊敬的小姐，早上好。”伊芙愣了愣，那个带着酒气的老板靠近她两步，微微笑着，让对陌生人有些提防的伊芙后退两步，“早上好，请问您……您有事吗？” “噢，是那位先生让我请您出去。”老板搓了搓粗糙的大手，“他在外面和人喝了几杯，眼下有些微醉，想让您出去一块儿玩。” 伊芙不大相信，艾伦在她面前几乎没喝过酒，何况他只是去准备之后几天的干粮，走之前就说他很快回来。她有些犹豫，“抱歉，我最近因为着凉，身体不大舒服，麻烦您转告他，喝两杯就快回来。” “不，是这样的……”他往前抓住伊芙的手臂，伊芙眼前一黑，被人从身后抱住，她慌张地摸到对方的袍角，意识到来人后才松了口气。 艾伦的右手臂勾着伊芙，左手捂住她的眼睛，伊芙只听见重物沉重的落地声，就被艾伦背过身抱着坐在桌子上，动作之快，根本看不见身后发生的事情。 “我只是出去一会儿，你就把鞋子脱掉了。”艾伦面色不善地抓住她试图蹬了两下的脚踝，硬是把厚厚的袜子和靴子套上去。 “我不是有意的……房间里很热。”艾伦的食指点住她的嘴唇，根本不听任何解释，自顾自扯过厚厚的大衣将她一裹就抱出了房间。 路过那个躺倒在地上的酒馆老板时，艾伦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就用身子挡住伊芙的视线。 守在外面的伙计搭档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老板死亡这件事，他们堵上了破旧小酒馆的门，将外面的风雪天遮盖住。 “伙计，你闹出了人命，难道什么都不交代一下就想带着小情人离开吗？”为首的男人盯着伊芙露在外面的洁白肌肤，恨不得在上面咬一口，那样一定会留下一个漂亮的红色印子。 伊芙有些害怕地看着周围围堵上来的人，他们拔出了短刀和匕首，露出十分不友善的表情。她伸手抱住艾伦的脖子。艾伦低下头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一下当作安慰，就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脖颈处不许她抬起来。 随着那些人的靠近，艾伦的眼睛渐渐从黑色变红，嘴里的獠牙也随着眸色的转变隐隐露出一点儿锐利的尖端，对方恐惧地张开嘴，几乎是同一时间就转身要逃，“吸……” 他来不及说完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像断了线的木偶。 伊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艾伦抱着她离开小酒馆继续往奥托去的时候外貌已经恢复了正常，只剩下一屋子横七竖八的尸体。兰迪斯的北面覆盖着寒凉的大雪，鸟尽人踪灭。他踩在厚厚的雪堆上，一踩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伊芙终于明白，艾伦要给她穿这么厚衣服的原因。这里真的很冷，她的双手被冻得颤抖泛紫，艾伦也察觉到了，就拉着伊芙的手将自己胸前的搭扣扯开一个塞进去，温暖的体温隔着衣服传了过来。 “你不冷吗？”伊芙说出来的话都要在冰雪天被冻僵了，白蒙蒙的雾气在空气里一下就散开了。厚重的衣服都在她身上了，艾伦穿着的只是一件普通的魔法袍。 他低头咬着她的嘴唇亲了一会儿，“不冷。” 北边的夜晚很长，现在应该还是中午，但天已经有点儿黑了，渐渐飘起风雪。艾伦估算了一下位置，带她移行了两次，很快就到达了边境。 边境有专门的士兵例行检查，艾伦用了一个魔法躲过筛查，带着伊芙到最近的小镇上租了一辆马车，还雇了一个用来驾车的骷髅。 “我们要回迦瑞吗？”伊芙心神不安地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手里还捧着热乎乎的姜茶。 “是的，不过在这之前要先去一个地方。”到了熟悉的地方，艾伦顿时如鱼得水。 外面的骷髅带着马车飞速往迦瑞飞驰，伊芙靠在小桌子上，拿着糕点想送到自己嘴里，但一滑就落在外面，她恍惚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停地颤抖着。 艾伦也发现了，他拿起糕点送到她嘴边，“张嘴。” 伊芙顺着他的意思吃下了糕点，心里想的却是那条盘旋在皇宫上空的劳伦，嚼了两下就干巴巴地咽下去。 马车在月色下的奥托飞速奔跑，最后在一处古老的房屋前停下。 伊芙趴在艾伦的腿上睡着了，四下静悄悄的，只有轻轻的风声掠过，又迅速地离开，不敢过多停留。艾伦掀开车上的帘子，冷白冷白的月光打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带着森冷而恐怖的气氛。 他一下一下勾划着伊芙的脸颊，在漂亮的脖子上轻轻落下一吻，眼里带着浑浊的*。真想念那样渗入到灵魂里的感觉…… 可是不行，她不仅身体孱弱，肚子里还有一个讨人厌的小东西不停地攫取母体的营养和能量。 艾伦压抑住自己的*，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晨光再次扯碎黑夜后，伊芙被强行抱到了一个戴着圆形眼镜刚睡醒的魔法师面前，她脸上的一道道褶子都记录着她不短的一生，眼下显然为自己的好梦被打扰而不悦，“把条款仔细看看，然后在这儿签字立契约。” “契约？”伊芙困惑地看着面前这张朴素的羊皮纸，她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几遍依旧有些不能相信地对艾伦说，“婚……婚，结婚？” “是的。”艾伦拿起鹅毛笔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再把笔塞进伊芙的手心，“签字。” “不，艾伦。我们不是说……” “你有两个选择，一，自己签字。二，我帮你签。” “等等。”那位负责人咳了咳，她推起自己的圆眼镜，用老旧破车一样的刺耳声音说，“魔法契约的签订和伴侣的结缔必须是自愿的前提下，你应该尊重对方的想法。” 伊芙的手被艾伦强行捏着按在羊皮纸上，“你答应过的。”他带着浓重的压迫感，“签字，否则我现在就把你锁进城堡里，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出去，更别说带你回迦瑞。” “艾伦，你一开始说的不是这样的。”伊芙被他强行操纵着动作，被迫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笔落下，都像是一个火热的印记烙印在她内心深处，沉重得喘不过气。 “你们……” “住嘴。”艾伦捏着她纤细的手指，罔顾伊芙咬着贝齿不愿意的模样，硬是逼着她签字。 当收尾那一笔结束后，艾伦就松开她，伊芙仿佛从一场搏斗中抽身，手指一抖，鹅毛笔直直飘落在地上。 那位负责登记的老妇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 艾伦拿出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一割，削铁如泥的利刃划破他的肌肤，鲜血滴落在契约纸上，泛出诡异的光泽。 艾伦又抓过伊芙的手，无视她祈求的眼神，强行在她的食指上轻轻一碰，血珠子从伤口处不断涌出，同样落在了契约纸上。 吸收了血液的羊皮纸绽放出妖冶的颜色，随后变回原来的样子，这样一来算是契约成立了。 伊芙宛若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愣愣看着那张契约纸。她就这样……这样、这样嫁给艾伦了？ “敲上印泥吧。”艾伦提醒老妇人，可她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艾伦索性自己拿过印泥在羊皮纸上用力敲下一个红色的印章。 按照罗安大陆上的习俗，结婚时缔结的契约是由专门辖管婚姻之事的机构保管，只有双方在感情破裂后，才会进行专门的撕毁消除。 “契约就由我来保管。”艾伦极其自然地把羊皮纸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小心装好，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伊芙依旧坐在椅子上，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艾伦倒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只要在专门登基婚姻契约的地方签订完契约，不管是在奥托、迦瑞、兰迪斯哪一处，这桩婚事都算是板上钉钉了。 伊芙坐上马车之后还是不敢相信，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就结婚了。艾伦离伊芙离得很紧，只是坐在旁边就是无形的压制。他冷冷地看着她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眸中暗光一闪，“跟我在一起，你很不能接受吗？” 伊芙的手被艾伦包裹在掌心里，他顺着指尖前的一点儿亲吻，但握着她的动作却格外粗鲁，疼得伊芙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我们当初说的不是这样的。” “你莫非还想着罗伊德？”艾伦漠然地亲吻着她一侧的脸颊，低声道，“你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你还不明白吗？” “我知道。”伊芙疼得滑落下一地眼泪，可落在艾伦眼里，就全是她的不愿和不舍。他一把将她拖到自己身上，大手猛地滑入衣服下摆，在伊芙惊恐眼中说道，“亲爱的，我们可是夫妻。” 第71章 报恩 艾伦没有再在奥托停留，直接带着她回到了迦瑞。 然而，从契约签订后，伊芙就被艾伦可怕的占有欲吓怕了。回来的时候，他甚至想把她的整张脸包裹起来。今天走在路边上的时候，卖花的小孩子不过多看了她一眼，就被艾伦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哭了好久。 伊芙的左手被他包着，紧紧裹在手心里，艾伦熟练地带着她在黑夜里穿梭，最终到了海伦娜的宫殿外面。 “要进去吗？”艾伦牵着她绕过护卫，逐渐靠近紧紧关闭的房门。 “嗯，妈妈肯定急坏了。”伊芙原先像是飘在空气里，充满了不安全感，如今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海伦娜身边去。 艾伦也发现了这点，所以他攥着伊芙的手更加用力了。而房间里，海伦娜和国王的争吵也正处在最激烈的时候，沉重有力的声音就算隔着厚厚的门板照旧穿了出来，艾伦没有阻止她走得更近，也把里面的声音听得更清楚。 “住嘴，海伦娜。”国王生气地背过身，她怎么就是想不明白，伊芙是他的亲生女儿，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想这么做，但如今的解决办法也只有这样，“她出生起的夙命就是陪伴那只火龙，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无谓的挣扎。”如果再和妻子一样犹豫，王国会陷入新的水深火热，他的责任不许他再挣扎，他必须劝自己接受现实，也劝海伦娜接受现实。 但看着妻子无助的哭泣，国王还是软了声音，走上前拍了拍海伦娜因为哭泣哆嗦的背，“海伦娜，这就是现实。我们从伊芙出生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如今怎么逃避都是没用的。” 海伦娜的眼睛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而肿起来，道理她全都明白，但还是不愿意自己拼命生下来的孩子要去和一条龙过完一生的现实，“我知道……这场厄运注定是逃不掉了。” 伊芙在门外的脚步顿住，她听着里面的对话，连呼吸都快被冻住了，“我们不是……从她出生的第一天开始不就计划好了，不勉强她学太多的东西，也不要教会她太多复杂的东西，只要开心地长大就够了，其它都不重要。”国王一向冷硬的话里带了几丝柔软和哽咽，“我们没得选择，海伦娜。她的出生就是为了陪伴那条龙。” “所以，我们只能看着她被劳伦带走，像上一次那样。”海伦娜无助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她脑海里回放着熟悉的画面。四处沸腾的叫喊，劳伦伸出尖锐硕大的爪子将伊芙抓走，那一抓仿佛将她的心脏挖了出来。海伦娜记得自己追着劳伦跑了许久，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和龙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迦瑞是被诅咒的国家。”国王颓然道，“等伊芙被劳伦吃了之后。布兰特的女儿又会变成下一个牺牲，一代一代的，都逃不掉。” 伊芙的脚底有些虚软，她听着最熟悉的话语，却觉得陌生。如果说布兰特的话让她一度陷入恐惧，但总残存了一丝丝“或许不是这样，是哥哥弄错了”的残念。而现今从海伦娜嘴里说出后，伊芙彻底绝望了，她从来没想过，她从出生到结束，都是被计划好的，她这辈子最大的任务和功劳，不是别的，就是牺牲自己去陪伴那条火龙。 如果不是艾伦从身后扶住她，恐怕伊芙就会直直地摔倒在地上，连撑起手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别怕。”艾伦紧紧挨在伊芙身后，像她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唯一的依赖与倚靠，“我不会让劳伦把你带走。” 伊芙惨白着脸，精致的五官上透露出浓浓的绝望，她听见艾伦说话后，迷茫地转过头看他。 艾伦看着她说，“别怕，放心。” 艾伦抱着她移行到伊芙自己的宫殿，虽然这些日子不在，但还维持着伊芙离开时的样子。 “都没得选择。”房间里的海伦娜抹去自己的泪水，“可是兰迪斯传来消息说，伊芙在默尔森将军带离后的当晚莫名其妙地失踪，我还是忍不住存了一些侥幸。兴许是他……他把伊芙带走了。” “我们不能接受奥托的帮助。”说到这里，国王的态度就开始强硬了，“如果只是研究死灵魔法倒也罢了，但布兰特在信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艾伦是吸血鬼，奥托竟然和血族还有过姻亲关系，这是不可忍受的。迦瑞皇室的血液绝不能被这样玷污。” 海伦娜摇着头，“只要他能保护好伊芙，我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吸血鬼……” “够了，海伦娜。”国王站起身终止这番谈话，“我会让布兰特协助默尔森去寻找伊芙，这是她逃不开的责任，没有人能代替她经受。” …… “我会保护你的。”漂亮的公主床上，柔软的纱曼一层一层地落来，艾伦轻轻吻着伊芙的鬓发，他的耳力比伊芙好，隔着很远就听见了海伦娜带着哭腔的声音。原本，他能阻止伊芙听见这些，但事实上他没有这样做，“别害怕，劳伦不过是一条龙罢了。” “我在回来的路上……其实，其实也想过这些。”伊芙僵硬地摇头，眼眶泛湿，“不过是跟劳伦、跟劳伦呆在一起，直到它吃掉我为止。” 以前夏莉去魔法学院，而父母不让她去的时候，海伦娜告诉她，是因为那里太苦了，怕她受累。现在才明白，原来她生命最大的意义不是别的，就是安抚劳伦，“他们都不要我了” “不会的。”艾伦看她默默接受一切安排毫不抵抗，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所有人都离开她了，就只剩自己，“我不会离开你。” 可伊芙依旧沉浸在生命快要结束的悲伤里。 艾伦握着她的手轻轻贴在小腹上，“你知不知道，这里面有个小东西正在长大。” “小东西？”伊芙没明白，“什么小东西？” “就是我们的孩子。”人类和吸血鬼还是有所不同的，它哪怕还只是个发育中的胚胎，艾伦都能感受到它正在觉醒的力量，他兴许，会是比自己的返祖现象还要明显。 伊芙失神了一会才似懂非懂地反映过来，“你是说……我、我怀孕，怀孕了吗？”她迅速回想了一下，从上一次到现在，她的月事确实中断了很久。而且艾伦起初从奥托到迦瑞时，几乎夜夜都要做那事儿，可自从去了兰迪斯之后，他最多就抱着她，亲亲脸蛋和额头，没有任何逾矩的事情发生。这么说，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怀孕的事了？ “对。”艾丽莎在知道伊芙怀孕后高兴坏了，还告诉他了一个新方法，伊芙这么温柔，就算生他的气，也会看在宝宝的面子上原谅他，更不会不管宝宝就和劳伦在一起。 “你不想把他生下来，看着他长大吗？不需要十个月，可能再过四五个月，你就能见到它了。你忍心让他这么小，就被劳伦吃到肚子里吗？”艾伦蛊惑地在伊芙耳边说着，让她原来已经淡然的内心又重新泛起波澜。 “但是……劳伦怎么办？”伊芙当真和艾丽莎预料的一样舍不得孩子，她虽然感受不到，但摸着肚子的手明显变得格外温柔。 “我能解决劳伦，但作为交换，你必须住到我的城堡去。”艾伦盯着她，这一次和之前不同，带了一点儿势在必得的压迫，黑色的双眼黑洞一样地将人吞噬进去，再也出不来，“你的后半生都属于我，我只接受这一种报答的形式。” 艾伦吻着她的额头，再顺着鼻子到嘴唇，伊芙的眼眶里含着泪水被他按着后脑勺，水珠子顺着皮肤流到他们的贴合的嘴唇上，他抽开她的腰带的手被伊芙拉住了，“不行，会弄伤他的。” “但是，我很想要你。”艾伦的鼻子摩挲着伊芙的，他满意地舔舐着粉嫩唇瓣中的每一寸甜美，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你可以换一种方式，但不能拒绝我。” …… 艾伦抱着昏睡过去的伊芙，他充满了因为酒足饭饱后的愉悦感，十分惬意地看着窗户外凋落的枯黄树叶，轻轻替她梳理带着湿意的长发。 事情都在照着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艾伦挑起一丝金发放在鼻尖轻轻嗅着芬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高深莫测地注视着伊芙的睡颜，她浅浅的呼吸吹在自己脸上，柔柔软软的，让再坚硬的心脏都能随之柔软舒张。 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罗伊德也好，其它人也罢，从此以后，都注定在她的人生中消失灭迹。艾伦闭上眼，她会陪着的人，就只有他，从今后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第72章 愤怒 “父王。”虽然是第一次怀孕，伊芙还是特意穿了宽松一些的裙子，连一向喜欢的高跟鞋都让人收起来束之高阁。她和艾伦一起坐在海伦娜跟国王的面前，海伦娜倒还好，只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而国王的表情凝肃而庄重，像坟墓面前的石雕，让伊芙有些不安。 她试着又唤了声，“父王。” 国王才语气不善地开口，“这是迦瑞的私事，公爵殿下可能不适合参与。”他始终忍耐着没有发作，尤其是看着艾伦紧紧把伊芙的手攥在手里，放在膝盖上的动作之后。 “您可能不知道，我和伊芙已经签订了婚姻契约。”艾伦安慰地牵着伊芙，“她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 “婚姻契约？”海伦娜诧异道，国王的表情愈发阴沉，黑得和库拉罗森林的夜晚一般深不见底。 “是的。”艾伦答道，“而且伊芙已经怀孕了，我就更不可能不管这件事。” “混账。”国王突地一拍桌子，他瞪了一眼艾伦，却发现没办法真拿他怎么办，只能对伊芙发火，“我们从小是怎么教导你的，竟然在结婚前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丢光了整个皇室的脸面。” “陛下！”比起什么血统，黑白魔法的纠葛，海伦娜更心疼女儿。她从小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同伊芙说，更别说‘不知廉耻’这种词语。 “这桩婚事不算数。”国王从喉咙深处憋出几个字，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让五匹马将他分尸，“我们双方都没有同意，这纸契约全算作你们私下的闹剧。我现在就派人去销毁你们的契约书。” 艾伦的眉心狠狠皱起，要不是伊芙摇头制止他，艾伦很可能会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劳伦的事，我想布兰特和你说过了。”国王站起身，他以为她从小就乖巧懂事，但如今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他太失望了。目光掠过宽松衣裙遮掩下的的小腹时闪过狠辣的杀意，“和公爵殿下解除婚约之后，我会派人护送你到龙窟。劳伦最近一直在附近的城镇闹事，必须马上解决这个问题。” “父王，能不能、能不能宽限一会儿，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之后？”伊芙看着素来疼爱她的父王，第一次这样严厉地苛责自己。她忍不住摸了摸小腹，殊不知这个动作让国王更加怒火中烧。 这简直是对迦瑞王室血统的最大侮辱，一个公主有了一个吸血鬼的孩子，还是在未婚的情况下，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是不能允许的过错，“不可能，你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带着它去龙窟，二是在走之前将它流掉，没有第三种可能。” “可是……” “别忘了，你还是迦瑞的公主。”国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 他说完就离开了房间，留下艾伦安慰她，“没事，不会有事的。” “伊芙，有哪儿不舒服吗？”海伦娜知道她肚子里兴许有个小吸血鬼，不知道会不会比正常的人类胎儿更加闹人，“最近吃得下东西吗？胃里恶不恶心，难不难受？” “不难受。就是有时候吃不下东西。”因为父亲的训斥，伊芙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但还是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你父王只是一时生气，等我劝一劝他就好了。”海伦娜安慰道，“别难过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宝宝呢。当妈妈的太伤心，会影响到它的健康成长的。” “嗯，我不难受。”伊芙勉强点头，和小时候打碎海伦娜最珍爱的花瓶时一样低下头，“对不起，妈妈，我做错事了。” “没关系，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海伦娜忍不住心头泛酸，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着都是她的错。 “曼迪，先带伊芙去我房间休息，再找医生来替她做一些基本的检查。”海伦娜担心她大喜大悲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是。”曼迪从艾伦手里接过伊芙，她扶着伊芙到里面的房间去，伊芙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他们，像是有什么不放心。还是海伦娜催促，“快去吧。”才走进去关上门。 “我一直想找你谈谈。”伊芙走了，海伦娜温和慈爱的表情就消失了，只剩下谈判的冷漠、警惕和防备，“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 “记得。”艾伦知道海伦娜的用意，“我也一直想就此跟您商量一下，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带伊芙回来的原因。” “依照我对陛下的了解，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很可能会派人偷偷让这个孩子流产。之后再把伊芙送去龙窟。”海伦娜对丈夫根深蒂固的保守思想难以接受，“他并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尤其是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后。他宁肯让伊芙被劳伦吃掉，也不愿意她嫁给一个……和血族有关系的黑魔法师。” “那您的意思？” “我只要伊芙开心地活着，在哪儿，和谁，都无所谓。”海伦娜坚定地吐出话语，虽然她在割掉自己身上的肉，刀刀流血，疼入心扉，她急于得到一些确认，“你会保护好她，照顾她，疼爱她一辈子，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对吗？” 艾伦什么不说，就带着伊芙去兰迪斯的行为深深触怒到海伦娜，然而她虽然心有芥蒂，但为了伊芙能活下去，还是必须暂且放下这些成见，来跟眼下唯一的可能合作。 “是的。”艾伦笃定地答道，“如果您还是不放心，我可以再立下其它的生死魔咒。” 第73章 势在必得的艾伦同学 “公主的身体状况不错，孩子也很健康。”海伦娜听医生汇报完，目光看向半掩着的房门没有表情，“谢谢医生，曼迪，带医生出去。” “是的，殿下。” “你去看看她吧。”海伦娜对艾伦说。 “好。”艾伦推开房门坐到了伊芙身边，伊芙看来人是他，起初还不大愿意。 “医生说了，孩子很健康。”艾伦说得平淡，很自然地从身后半搂着她，手也搭在伊芙的手背上，“你只要养好身体，很快就能见着它了。”伊芙挣了挣，不大想做这么亲密的举动，毕竟这还是在海伦娜的房间。 “嗯。你和妈妈说了什么？”医生已经和她说了具体的情况，伊芙微微垂了眸子，他们关着门在外面说话，让坐在里面什么都听不见的自己忐忑不安，“你们谈论的内容，和我有关系吗？” “是的。”伊芙闪躲了几次，但艾伦还是赢了，他握着伊芙的手，指尖顺着掌纹温柔摩挲，面上一点儿都没告诉她的准备。 “你们说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伊芙等不到答复，无辜又期盼地看着他。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艾伦挑起眉，“没有什么给予是不需要报酬的，你不应该付出些好处来换取我的信息吗？” “你想要什么好处？”伊芙的唇角僵住了，他最近愈发恶劣了，连这样的小事都要吊着她不肯说。 艾伦的手指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顺着金色卷曲的发丝滑到她的右侧脸颊。伊芙隐隐猜到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屏着呼吸没有阻拦。 海伦娜从门外看向里面，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年轻的男女身上，就像……像教堂的壁画一样美好。 他显然是照顾伊芙的最好人选。年轻，俊美，又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虽然举动时常不合理，考虑不充分，但却是真心对她好，也疼她。 伊芙被艾伦托着脑袋，雪白的肌肤很快就和嘴唇一样红艳了。艾伦并没深入，他微微挪开视线时和门外的海伦娜碰上了，便结束了这个轻描淡写的吻，将伊芙拉进他怀里。海伦娜就只能看见他胸口埋着一个金色的脑袋。 艾伦莫名的不高兴，发自心底不希望他之外的任何人将伊芙娇羞的模样瞧去。海伦娜识趣地替他们将露出缝隙的房门关好，又吩咐曼迪帮伊芙做一些专门给孕妇进补的食物。 她的孩子终于要离开她，跟别人走了。海伦娜回忆起艾伦毫不退让的话语，“王后殿下，我不是在跟您谈判，我是在通知你们这个结果。”他是带着足够的把握来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把伊芙带回奥托，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迦瑞了。 可怕的是，除了按照他说的去做，答应他的条件，自己没有任何办法保住女儿。海伦娜在成为王后的第一天起就明白，身处高位会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艾伦来回抚摸着伊芙的头发，在伊芙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丝淡淡的，稍纵即逝的笑容，格外耐人寻味。 要不了多久，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就只有我们两个。艾伦只要想到这点，就神清气爽。 “你跟妈妈到底说了什么？”伊芙被一上一下，来来回回闪躲问题的方式挠得心底不舒服，眼底更是漫起湿漉漉的水气，“我都照着你说的做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她拉着自己袖口的样子，好不可怜。 艾伦顿了顿，还是决定不告诉她，“只是关于我们的婚事，我跟王后粗粗商量了一下，她还要请示你父亲。” “父王、父王或许不同意这件事。”伊芙回忆及国王的训斥就很伤心，“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发脾气，也不会这么严厉。” “他毕竟是一位国王。处在这样的位子上，自然会有很多不可撼动的立场要坚持。”艾伦像安慰又不像是安慰，“迦瑞太保守了，对习俗过度地遵守。比如排斥黑魔法，一定要像过去一样送公主去献祭。要知道，决定未来的，绝对不是过去。” “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你。”艾伦从被子里抱起伊芙，他面无表情地往外走，“我们回你的房间，快到你睡午觉的时间了。” “嗯。” 国王和布兰特像，又有所不同。只不过，他离开迦瑞前，还是得送布兰特一份大礼，对于他之前种种行为的报答。 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 布兰特在兰迪斯过得并不顺利，他没想到在此之后，霍夫和罗伊德会形成合作关系，突然联合反叛，将他擒住关押。 兰迪斯经过秋天后就开始迅速入冬，魔族的圣火已经被耗尽，经过最后一场战役后，他们就准备离开兰迪斯返回王都。 “新药已经研制好了？”伊恩在兰迪斯经历了诸多起起伏伏后，也成熟了不少。单从面貌上看，就不复当初的青涩稚嫩了。更何况是亲兄长的谋害，昔日好友的一离一合，都挑战着他过去的认知。 “已经完成了。”温妮头也不抬地整理记录，“最近给六十七人试用了，五十五人的症状基本上都得到了缓解。不过药物本来就因为个人体质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反应，这里的环境太简陋，我的很多东西都留在奥托，如果要进一步研究，还是得回去一趟。” “你准备……回去了？”伊恩停了停。 “是啊。狄克已经在路上了。”温妮把资料整理分类好，“我前几天就通知他兰迪斯的战乱已经快结束了，他觉得战后可以在这儿建立他新的商店，扩大业务。按照他的速度，估计最慢的情况下，明天就到了。” 伊恩有些酸，“狄克是你的朋友？” “对啊。”温妮答道，“我听霍夫说，你们明天也要回启程返回迦瑞了。” 伊恩站在门外有些踌躇，他其实有点想问，她愿不愿意来迦瑞做客，“你想去迦瑞看看吗？……你这次帮了我们很多忙，父王或许会奖赏你。” 温妮摇摇头，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必了，我本身也不需要奖。” 伊恩登时像霜打了的茄子。 他回营帐后坐下，很快镇定住自己的情绪，到底这次回迦瑞，有更重要的事情。 …… 尽管艾伦和伊芙从摆脱默尔森从北边经过奥托进入迦瑞后，对他们的事情所知不多，但艾伦还是偶尔能收到克里克传来的消息。 “哥哥他们快回来了？”因为伊芙糊里糊涂的，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怀了身孕，医生也只能大致推断她的孕期在三至四个月。 “是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伊芙不穿鞋就在毯子上走路的行为让艾伦十分想好好收拾，虽然房间里暖和，但还是有着凉的可能，孕妇又对药物有诸多忌口。 伊芙被按在椅子上，艾伦拿着她的袜子和鞋子强行套了上去。他半个月前去了一趟龙窟，让劳伦再次陷入休眠状态。 海伦娜已经在留意伊芙的日常饮食，但防不胜防，艾伦又从死灵市场上买了两个会做饭的骷髅，专门开辟了一处小房间，替伊芙准备日常饮食。 “我好像已经能感觉到他在动了。”伊芙坐在椅子上摸着微微有点儿凸起的小腹，对身边的艾伦说。 “现在？”艾伦默默感受着里面的小吸血鬼，“他还小呢。” “他还有六个多月才能出来。”伊芙显然很期待，根本还没往他是个小吸血鬼那儿想，“我有点儿等不及了。” “别着急，等他出来以后，指不定会多麻烦。”其实不需要六个月，兴许还有三、四个月，他就会被闷坏，迫不及待地想到外面来了。 因为劳伦再次处在休眠状态，国王没有急着对伊芙动手。伊恩回来时，连一顿欢迎他们回来的晚饭都没坐下来吃，霍夫就联合罗伊德面见国王，揭发了布兰特勾结魔族，试图谋杀伊恩，篡夺王位等诸多罪名。 “布兰特，你不需要解释些什么？”国王知道布兰特并非池中物，作为王位继承人，他有继承人所应该有的谋略，可这样的谋略，不该用在自己人身上，更不能做出危害迦瑞利益的事情。 布兰特显然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成为被算计的对象，“可是父王，他们并没有证据。仅凭三个人联合起来的说词，是否有些过于苍白？” 茱蒂把东西交到艾伦的手里，“算作是我之前害伊芙被吸血鬼带走的道歉。” “我会让德西帮你离开这里。”艾伦接过东西，粗粗看了看就收下了。 “谢谢。”茱蒂静默不言，她虽然觉得布兰特很符合她的口味，无论从长相身材还是其它方面。 然而，总吃一口饭还是会腻味的，更何况布兰特的诸多管束让她每天都过得格外不舒服。虽然他在其它方面对自己也很好，但终究没有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开心。 她只有和艾伦做这笔交易才行。 第74章 这个孩纸不能留下 会发现茱蒂也是一个意外，因为布兰特不在，她穿着宫女的衣服冒冒失失地在皇宫里寻找出去的路，却意外撞到了由艾伦陪着散步的伊芙。 茱蒂想离开布兰特很久了，她偷偷关观察他抓住了一些把柄，本来准备他要是不让自己离开，就将此公之于众，没想到竟然碰见了伊芙，意外发现了她的身份。 为了能够离开压抑的王宫，茱蒂就和艾伦达成了合作协议。当那些往来的书信，有真的，也有伪造的信，跟血族、魔族使者的信物被送到国王手里的时候，这罪名几乎就彻底落实了。 布兰特站在国王面前，难以相信地看着那些东西，他很快就想到，这很可能是茱蒂做的。她竟然出卖了自己！但艾伦是如何找到她的？单只是茱蒂，是没有办法拿到这么详细、具体的证据。 兰迪斯的托普将军还好巧不巧送来一份文书，不仅感谢了迦瑞的帮助，还花了长长的一段文字来夸奖伊恩。 国王明显对布兰特有些失望，他太不会控制自己的*和野心了。废除布兰特皇储身份和王位继承权的命令很快传达下来，布兰特也被交由埃德森公爵带在他的属地和城堡重新教导。 艾伦想做这件事情很久了，他和卡尔、莉娜一起坐着喝茶。莉娜非常有兴致地烤了小动物形状的饼干，甜得牙都要掉了。 “这次对亏你的帮助。”艾伦和卡尔默默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卡尔摇头，“也要感谢你帮我救出莉娜，不然我也不敢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从卡尔告诉他布兰特准备对伊芙下手后，艾伦就拜托了卡尔默默监视布兰特行为。卡尔有专门的隐身幽灵药剂，潜藏在布兰特书房根本无法察觉。 因为嘴里的饼干味道实在太甜腻了，艾伦喝了一口茶，整张脸都诡异地扭曲了，这茶水里竟然也加了糖！他看着卡尔默默吃着甜得腻人的饼干和茶水，忍不住担心他的健康的牙齿会不会因此变成龋齿。 布兰特的司马昭之心他早就有所察觉，从在奥托的时候就是。他每天晚上进伊芙的房间时，都能感受到床下躲着的罗伊德，不过出于示威挑衅和等着他们下一招的心思，始终没有戳破。要是他真是个好哥哥，怎么会在知道一个有着血族血液的人夜夜闯进自己妹妹的房间，却始终不说。 他和鲁思的合作，刻意在月夜戳破他和伊芙的事情，让他娶伊芙，恐怕也都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目的就是想得到凯瑟琳女王的魔力。艾伦决定放弃尝试桌上的任何一样食物，味道实在是丧心病狂。 之后在兰迪斯，布兰特还特意找了一个人来冒充伊芙。艾伦有些嘲讽地想，这真是他最愚蠢的行为了。伊芙血液的味道，他闭着眼就能辨认出，根本不会认错。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推动了他和伊芙在一起的进程，冲着这点，他或许还能留住布兰特性命。 “主人，夫人已经醒了。骷髅一号正陪着她过来。”德西走上前，德西是艾伦所剩不多的骷髅之一了。储物戒指被销毁后，他大部分珍藏的骷髅和幽灵都随之消失，只有德西被他事先派出在外办事幸免于难。 “夫人？”卡尔吃惊地问艾伦，嘴里仿佛被塞了一个鸭蛋，“你竟然……已经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和那位公主吗？” “是的。”艾伦波澜不惊地吐出几个炸药般的字句，“我们前不久已经结婚了。” “这真是……真是太好了。”卡尔一时都不知道要怎么祝福艾伦，他敲了一眼莉娜，明明他比艾伦上道得多，怎么他一年不到的功夫就娶到了媳妇，他还长路漫漫，“我也没什么礼物，这次来得着急就带了一个水晶球。” 这个水晶球，他们最初在卡尔的魔法商店就见过。能够在罗安大陆瞬时转移，从迦瑞的乔纳尔山谷到奥托靠东的斯托河流，还有兰迪斯境内的黑塔。 “女孩子都喜欢这些。”泛着粉色光芒的水晶球里面，雪花状的碎片徐徐飘落。 艾伦收下卡尔的礼物，“我会交给伊芙。另外卡尔，我还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 “公主殿下，王后请您过去。”伊芙本来准备去找艾伦，却被一位宫女叫住了。 “是有什么事吗？”照道理说，海伦娜这会应该也会小憩片刻。 “王后说许久不见公主，有些事儿，想在公爵不在的时候跟您聊聊。”宫女答道，“因为有些女人家的事情当着公爵的面，实在是不方便说。” “一号，你去跟艾伦说一声，我现在去妈妈的宫殿，就不去找他了。”伊芙对勤勤恳恳地守在她身边的骷髅一号说。 “是的，夫人。请您务必注意安全。”骷髅一号很自觉地让到一边。 伊芙跟着宫女直接去到海伦娜的寝宫，刚走进一步，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 伊芙猝不及防地回过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曼迪，把她绑起来。” “妈妈？”伊芙错愕地抬起头，海伦娜冷着一张脸，像女鬼一样苍白恐怖，曼迪从身后突然上前，用绳子把伊芙的双手牢牢捆起来按在身后，伊芙惊慌地看着海伦娜，“妈妈您做什么？” “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海伦娜慢慢走到伊芙面前，定定地看着她的肚子，就像野狼看着新鲜的食物。 “可是，可是您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伊芙升起不详的预感，她害怕地往后退，却被曼迪等人按住肩膀。她焦急地看着海伦娜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您最开始说，说我可以生下他的。” “那是因为公爵在一边看着，我们不得不暂且稳住他来拖延时间。”海伦娜说，“你以为我和你的父亲都不知道吗？这里面住着一个小吸血鬼。” “不是的，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伊芙的辩解十分的苍白无力，虽然她自己知道，艾伦是血族，生下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和他一样的血族。但还是……还是忍不住往好的一面想，或许还是有可能生下正常的人类孩子。 “别再狡辩，布兰特已经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们了。”海伦娜阴沉沉地看着伊芙，手指在她的肚子上来回划着，仿佛要突然打一拳上去，或是用指甲割开，掏出这个罪恶的孩子，“未婚先孕，我从小是怎么让礼仪老师教导你的？你简直把我们的脸都丢完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妈妈……”伊芙的话音像风里面飘落下来细沙，她没敢相信，一向疼爱她的母亲会说出这样残忍冷漠的话语。 “还是你父亲说得对，应该把你们一起送去龙窟。”海伦娜把手指从她的肚子上挪开，可伊芙心里的恐惧一点儿都没变少，反而疯一样地增长，“让你带着这个辱没了迦瑞皇室血液的小东西，一起去陪着劳伦，也算是一种赎罪。” “不要这样。”伊芙被曼迪和另一个宫女死死抓住，她想去海伦娜跟前求情都不行，“都是我的错，您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好吗？生完孩子，我就立刻去劳伦那儿，我保证……别让我带着他一起去。” “伊芙，你还不明白吗？”海伦娜淡漠地回过头，无悲无喜道，“迦瑞历代信封光明神，皇室不会允许一个带着血族血液的孩子出生，这是对皇室血统的侮辱和玷、污。不管你去龙窟还是不去，这个孩子，都是不能留下来的。” “不行……”伊芙忍不住想到了艾伦，像最后的救命稻草，“艾伦，他不会同意的。这是他的孩子，他不会让你们这样害死他的。”伊芙又想到了什么，“当初他就从劳伦那儿把我带了回去，他这次也可以的。” “小傻瓜。这不是他能做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要坚守，他是奥托的公爵，自然也得做一个公爵该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写信给奥托的国王和王后，让他们劝诫艾伦，艾伦也答应了陛下，等你到龙窟后就提出解除婚约，不会随便搀和到这件事里。”海伦娜轻轻地笑了，“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和力量，有很多美丽迷人的女人愿意给他生下后代，当然不会差这么一个。” 伊芙绝望地看着海伦娜，“我们已经想好了，等你离开之后，就再挑选几个姿色秀美的女人给他。男人都是健忘的动物，不用多长时间，他就会彻底地忘记你。”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伊芙说得很没底气，她虽然知道艾伦喜欢她，但不能确定他永远都是喜欢她的。 “曼迪，送她去默尔森将军那里，让将军护送她去龙窟。”海伦娜凉凉地转过身，不听身后伊芙的求情，一路笔直地走到了房间里，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去了，“陛下，都照着您说的做了。” “好。”虽然劳伦的问题，小吸血鬼的问题都解决了，但国王依旧无法愉悦起来。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亲生女儿，“海伦娜，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海伦娜无力地点头，随时都能被风吹起来似的。 “再退一步想，我们现在……也还有伊恩。”布兰特被惩罚，伊芙被送去龙窟，如今就只剩伊恩了，国王说，“霍夫将军说，伊恩是个可塑之才。” “那就让霍夫将军……好好，好好培养他吧。”海伦娜一点儿喜悦的感觉都没有，她想的，就只有她的孩子们都纷纷离开，只剩自己茕茕孑立。 “也要你多花心思。”国王的大掌搭在海伦娜的肩膀上，宛若一根默默的支撑的柱子。 第75章 血族也来了 伊芙蜷缩着坐在被封闭的马车里，只不过短短一天，好像就只是睁开眼闭上眼短短的一瞬间，她的世界陡然发生了地覆天翻的变化。 伊芙摸摸小腹，茫然地看着陨铁打造的车厢。 她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可怜虫，所有人都不要她了。只能一个人躲在僻静的角落里，默默等待命运的安排。 就在她沉浸在浓稠的忧伤中时，马车一阵摇晃猛地停了下来。伊芙抬起头，突然充满希望地看着车厢的入口处。 是不是艾伦来找她了？因为马车极为强大的隔音效果，伊芙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只能抱着最好的念头，极为忐忑不安地坐在原地。 一定是艾伦，他来找我了。伊芙不停地宽慰自己，他一定不会像妈妈说的那样，把她和孩子丢给劳伦不管不问。 可过去了不知多久后，陨铁车门被打开时，伊芙原先带着的希望的光芒一瞬被熄灭，浑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她看着来人不停地朝后退缩，但只能靠在冰凉的铁壁上瑟瑟发抖。 “别再缩了，我已经看到你了。”丽塔抓住伊芙的手腕将她直直从车厢里面扯出来，伊芙踉跄着站在地上，发现身边全躺着护卫的尸体。 “温柔些，丽塔。”福特微微蹙眉，“别忘了她还是个孕妇，无论如何都当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过是扯了一下，没什么要紧。”丽塔倒不觉得有多大的妨碍，虽然血族在凯瑟琳女王殒落后，就难再生育，但再次之前，血族的妇女即便怀着孕都能拿着武器上战场厮杀，横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福特听了连连摇头，“不，丽塔。她是人类，一个不会魔法的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生物之一。” 伊芙想到自己每天被他们抽去血的事情，脚下跟着都是虚软的。这回……又有什么等着她？伊芙轻轻咬着牙齿，脆弱，这两个字深深刺伤了她，海伦娜和国王从小就不让她学习魔法，她自然而然地，只能像菟丝花一样依附于一个强大的宿主……如果被宿主抛弃，就只能和风中浮萍一样，朝不保夕。 “别说这么多了，先带她离开吧。”丽塔不知道迦瑞有没有救援的士兵，虽然根据她的调查，应该就只有这一队士兵送她去劳伦的洞穴。但在如今这个风雨飘摇的特殊时期，凡事还是谨慎为上，毕竟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血族新的希望。 “好。” 伊芙没有选择权，她被迫跟着福特夫妇在森林里穿梭。护卫队是在进入森林后遭到袭击的，大抵队长为了尽早赶到龙窟，选择了一条更近、更偏僻、也更危险的小路，并因此遭到了丽塔、福特的突袭。 伊芙只走了一会就小腿泛疼，丽塔和福特原以为至少还要再过两个小时才休息，但因为她是孕妇，所有事都要首要考虑她的情况，于是只能停在原地。 “爱德华，孕妇吃东西有什么忌口吗？丽塔没有怀过孕，更是不知道人类的孕妇在吃喝上有什么讲究。但看伊芙的模样，怕是禁忌会不少的模样。 “吃什么？……我不知道。”福特同样苦恼地回看着丽塔，丽塔擦了擦从树上摘的果子，本来想扔给伊芙，但一番犹疑后还是收了回去，生怕会犯了什么不必要的忌讳。“不过，玛莎很快就会带着部下来接应我们，她见识多，兴许会知道一些。”福特有些苦恼，他原以为这过程会很顺利，但人类的柔软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算了，还是让我先和小家伙打个招呼。”丽塔走到伊芙面前，老僧入定似地看着她的肚子，伊芙浑身僵硬地看着她伸出手，慢慢碰上了自己的小腹。 “别碰我，你要做什么？”丽塔不管伊芙的挣扎，一点点地感受肚子里的小吸血鬼，忍不住喜上眉梢，“福特……好消息，这真是我们新的希望，这个孩子很健康，他身上的魔力……我已经感受到了，一定是女王的又一个继承者，兴许会比他的父亲更加出色。”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福特微笑。 “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丽塔状似善意地露出一个笑容，是啊，他们的目的是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她。 …… 玛莎带着血族的士兵到达时，特地带来了一辆像马车，其实血族出行更喜欢骑一种龙的近亲，速度快又威风霸气，但考虑到伊芙情况的特殊性，于是从最近的小镇上买了一辆马车。 伊芙从一辆马车换到另一辆马车，着急地想着怎么才能逃出去。可是那些吸血鬼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她所坐的马车，堪比父王出行时的阵仗。她别说从这里逃走，就是走出车厢都不行。 “吃饭了。”一个着装奇怪的血族女子，被福特和丽塔称之为玛莎，她推开了马车的门，端着一份晚餐放到伊芙面前的小桌子上，伊芙对着丰盛的食物和刀叉，始终不敢动手。 “你大可以放心。”玛莎能猜出她的担心，“我们之所以请你过来，全然是为了你的安全。梅格亲王知道你怀了身孕后，就想要抢夺这个孩子。他如今虽然在传奇的边缘抽不出身，但再往后就无法预料了。听说你和公爵……所以除了我们，还有谁能保护你？” 伊芙默默拿起叉子，是啊，她早就认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好，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她任性。 晚饭过后，玛莎就带着餐具离开了，大概是因为饭后血液都到了胃里，伊芙渐渐有些疲倦，她靠着马车，被迅速生长的困意慢慢地笼罩起来 第76章 ==其实我很想勤快的 她在梦里梦见了艾伦，他过来找她了。伊芙流着泪发现，他竟然是她现在绝无仅有，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可这样的依靠如今也没有了。 伊芙醒来的时候，脸上湿了一片。而她挨着的地方，更是濡湿了一大摊，全都是她的眼泪。她心有余悸地伸手把脸上的眼泪抹去，随手擦了擦。 “梦见什么了？” 伊芙梦靥方醒，下意识挨着那个暖乎乎的地方，抽抽搭搭，“他们都不要我了。” “谁不要你了？”对方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的下巴抵着伊芙的额头，伸手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 “父王，妈妈，哥哥，还有艾伦。”伊芙只顾着沉浸在悲伤里，没有发现抱着她的是谁，哽咽着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他们、他们都不要我了……” 他竟然是被排在最后一个，艾伦努力控制住内心深处翻涌的情绪，深呼吸，“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伊芙用手背抹了抹眼泪，透过一片模糊的世界看到了艾伦的轮廓，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但还是紧紧抱住他，生怕他跑了，“你……你是艾伦吗？” “不然呢？”艾伦没好气地将她的眼泪抹掉，黏糊糊的都蹭在他的衣服上，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不成你更希望见到的人是罗伊德？你还想着他！？” 等不及伊芙反驳，艾伦就冷漠道，“你不要妄想了。在他的眼里，布莱克家族的利益才是至高无上、不可撼动的存在。他是不会为了你，而做出有害家族的事情” “我没有想他。”伊芙缩在他的肩窝处，小心地蹭了蹭，湿漉漉地趴在肩上看着他，“我只是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妈妈说，奥托那边……你父母那里给你施压了，你带我离开，会不会不好交代？” “没关系。”艾伦拍了拍她的背，眸光一转，“你更重要。” 伊芙心里一暖，好像有什么悄然改变了，但还是把脸上的红晕压下来，转而去想起他们现在的处境，“我们得、得快些离开吧。外面都是吸、血族，丽塔和福特都在，你是怎么进来的？” “会有办法。”艾伦没有解释其中的缘由，他沉下眸，在伊芙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样多好，很快，她就只是他的了。 …… 他和海伦娜的交易，不过就是暂且稳住国王，让他的军队送伊芙前往龙窟，海伦娜事先和负责的人达成了协议，中途会带到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由艾伦将伊芙带走。等杀了劳伦之后，他再带着她离开迦瑞到奥托，这也是艾伦的要求之一。 这样，国王眼里的伊芙，就不是跟着艾伦离开，而是陪着巨龙呆在堆满金币的龙窟里，生死未知。海伦娜看着窗外变幻的云朵，黑沉沉的，像要下雨却始终落不下来，令人感觉格外的压抑难受。这个地方曾经是家，现在已经容不下伊芙了。 海伦娜温柔地抚摸着伊芙的东西，从床铺上的枕头，到泛凉的被子，指尖充满了爱惜。她了解自己的孩子，如果不让她死心一些，她肯定不愿意跟艾伦在奥托好好过日子，估计会想方设法地回来，到时候陛下、大臣们……恐怕不会轻易让她这么过去。 伊芙会不会因此恨她，海伦娜虽然会心痛，却不在乎。毕竟，只要人还好好的，才有未来和再见的希望啊。海伦娜在伊芙的房间里呆了一会，想起艾伦还算正常的面貌下桀骜不驯的内在，忍不住皱起眉。伊芙还这么小，他怎么就舍得让她生孩子。女人家怀孕要受多少苦，有挑剔的讲究，他们两个看着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海伦娜叹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心脏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和海伦娜的计划的时候将所有的因素都考虑进去了，唯一忽视的，大概就是福特和丽塔，这两个消失很久又重新出现的血族。艾伦牵着伊芙下了马车，“当心一点。” 福特就站在前面不远处。 林间刚好起风了，带起一地的落叶，艾伦把自己的袍子裹到有些发抖的伊芙身上，随后侧过头，和那双红色眼眸在空中一碰，就像“叮”的一声互相碰到的高酒杯。 第77章 又是要暂且分开了 他们找了一个暂且休息的地方，伊芙有些忐忑地坐在小屋子里，坐立不安地看着门口。 前不久，艾伦跟福特出去说话了，让她一个人呆在这儿，还是和丽塔一起。大概干坐了约莫十几分钟，丽塔起身让侍从绑她泡了一杯可可放在桌上，伊芙低头，定定凝着缭绕飘起的白雾，没有动作。 或许是被她防备谨慎的模样弄得不大高兴，丽塔又习惯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心情不好从不会憋在心里，“放心吧，里面没有毒。我就算再不喜欢你，也要顾虑你肚子里面里面的小血族，何况你也没有那么讨人厌烦。” 伊芙尴尬地对上她不耐烦的表情，“抱歉，我只是没有胃口，并不是怀疑你。” “我们之所以要来找你，全然是为了这个孩子。”丽塔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肚子，一点都不避讳觊觎之心。伊芙甚至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拿刀将那层皮割开一般，“他一定会是血族未来的继承人。” 那目光，和雪原里的群狼一样，蓄势待发。伊芙抚着肚子，微不可察地侧了侧身，如坐针毡。艾伦和福特已经说了很久的话了，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再不过来，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碰上伊芙这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几个字，丽塔很快放弃了和她交流。她们两个相对无言，直到房门再次被打开，伊芙下意识地寻找艾伦的身影。 他和福特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才刚刚脱下身上略厚的魔法袍，伊芙就快步走到他身边，原本只是想和他离得近一点，但下意识就想像普通妻子一样接过来。 “我来放。”艾伦没有给她，而是自己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去椅子上坐好。” 伊芙小媳妇一样地挨着他坐着，丽塔女王等得有些烦躁，“你们讨论的结果是什么？” “你先带伊芙回去，我和艾伦去一趟龙窟之后，还有其它事情要安排。”福特答道。 “艾伦，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伊芙显然不想接受这个提议，她靠着艾伦，微微仰起头看他。 “恐怕不行，伊芙小姐。”福特温和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您也知道，龙窟是非常危险的地方，您现在怀着身孕，如果一不当心受了劳伦的惊吓，或是因为地势不平摔跤受伤了，很可能会威胁到这个孩子的安全。” “但是我想和艾伦在一起。”伊芙伸手去碰他，艾伦握着她纤白的手指，“这回不行，不能带你去。” “我……” 丽塔直接打断了伊芙的话，“你可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思虑还是这么狭窄。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替这个孩子想想。你带着他去龙窟，又不会魔法，自保都是困难，怎么保护他？艾伦忙着对付劳伦不说，还得分精力出来照顾你，能专心战斗吗？何况这事儿也是你折腾出来的，不是为着你，他需要去找……” “住嘴。”虽然丽塔的话糙，却字字戳中要害。艾伦哪受得了旁人这么说伊芙，伊芙也因为被戳中最难过的地方，难受地低着头，一个反驳的字句都说不出。 “该说的我都和福特说了，今天就到这儿。”艾伦牵着伊芙先回去休息，留下福特带着点儿责备的口吻对丽塔说，“你说话多少注意一些。” “可是我又没说错。”丽塔强悍惯了，又多弱小的生物没有太多的怜悯之情，毕竟血族的世界里是强者为尊。 “就算不考虑其它的，你也要想，她是个脆弱的人类公主，要是被你刺激到了，害得孩子出事了怎么办？” 提到孩子，丽塔就不说话了。 福特知道她只是顾着面子，心里肯定听进去了，“往后多注意些吧。你还把艾伦惹生气了，他现在是我们重要的伙伴之一。” 回房间后，艾伦抱着伊芙安慰了一会，等她状态好一些后，就让她洗漱准备休息，他自己在桌子边上低着头，似乎在整理东西，伊芙穿着睡衣，踩着软绵绵的脱鞋有气无力走到他旁边，闷闷道，“艾伦，我不想跟丽塔走。”让艾伦侧首看向她，得到注意的小公主连忙伸手，有些生涩地抱住他的腰，“艾伦，你和福特去说，不要让丽塔待我回去，好不好？” “恐怕不行。”伊芙的嘴角一下就垂了下去，艾伦半搂着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桌上正在整理的东西，“我知道你怕丽塔福特他们，但我能保证，他们绝不会不会因此伤害你的。” “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伊芙抬头看他，泪光盈盈，要落不落的模样，格外惹人爱怜。跟着一个绝非善类的吸血鬼，对于孕期缺少安全感的伊芙来说，就像半个身子悬吊在空中，脚碰不到地，随着身上系着的线不安地晃动。 “我也想带着你。”艾伦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碰了碰，“可是没有办法。”要彻底杀死一个古老生物，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如今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梅格亲王潜伏未出，倘若他介入其中，那他就没办法和计划里一样，将伊芙送去她故友处暂时居住养胎。 “可艾伦……丽塔他们一直在打孩子的主意。”伊芙还是没有办法信任他们，尤其是丽塔，对自己这般不友善，“或许他们是在骗你，他们根本不想帮我们。以前把我抓走的时候，丽塔隔一段时间就会从我身上取血，这次……不知道会做些什么其它的事情。我又打不过她，你别把我丢下来，好不好？”她越说，话里越委屈，让艾伦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会丢下你的。”艾伦揉了揉她的脑袋，隔着衣服他也能隐隐感觉到，她的肚子又大了一些，“福特和丽塔会立死生契约来做保证，除非他们死了，否则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到任何伤害的。”他们对这个小吸血鬼寄予了深深的厚望，拼了性命都不会让他有闪失，是眼下保护伊芙的最佳人选。 伊芙还是紧紧抱着他，她靠着艾伦的胸膛不停地摇头，“不要，我不要跟别人走。”艾伦怎么说她就是不肯，反而将他越抱越紧，和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不会不要你的。”面对像小孩子一样撒娇的伊芙，艾伦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他想和她好好谈一谈，可伊芙生怕他要将自己推开一样，抱得更紧了，艾伦唯恐力道掌握不好弄伤了她。大概是海伦娜最后那一招用得力度太大，伊芙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不过，艾伦对她这样的依赖还是有一点儿偷偷的欢喜，她现在信赖依靠之人他，宛如靠着全世界，“等处理好劳伦那边，我就来接你离开，不会让你跟他们呆太久的时间。” “听话。这也是为你和孩子好。”艾伦顺着她垂在身后的金色头发，“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在外面呆着会比去龙窟更安全一些？” 伊芙扁着嘴，依旧扭扭捏捏的不情愿，她抬起眸子轻轻地看着他，她也知道这样耍小脾气不大好，只是实在不想和丽塔在一起，“那你处理好那边的事情，会立刻就来接我？” “立刻就来接你。”艾伦再三保证了，伊芙才勉强同意先跟丽塔离开。 “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你。” “你说。” “福特和丽塔，为什么会答应你的要求？”伊芙打量着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你跟他们，到底达成什么协议了？” …… 伊芙和丽塔坐着马车从小路离开，她们要到一个血族定居的小镇去，那里远离迦瑞，坐落在奥托寒冷的边境。 当马车从那个界限离开时，伊芙忍不住撩开帘子看了最后一眼，从今天的离开起，到很远的以后，她都不能回去了吧。 她的父母，家人，朋友，都在渐渐远离自己，最后从她的生命里一点儿一点儿地剥离出去，最后就变成天空里两颗永远碰不到的行星一样，守着各自的轨道彼此转着，直到生命的尽头。 外头开始飘起小雪，纷纷扬扬格外的应景。伊芙怔怔地看着白雪覆盖的一切，悲凉蔓延不止，缠绕在这个安静的世界里。 “你想着凉吗？”丽塔皱着眉拉上窗帘，也把她的思绪全部打断，“雪很大，不要冻着了。如果你感冒了，孩子怎么办？”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再看看，没有留心到。”伊芙连忙坐回去，空旷的国界线处，白雪积了一层，血族的车队很快就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而地平线外的不远处，布兰特穿着厚重的袍子，远远地遥望着那个黑点，逐渐在视线里消失不见。 他轻轻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天空一样澄澈的眼眸，美得那么纯粹，几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又被轻轻抖落。 而远在皇宫的海伦娜也像有所感应一样，她做到一半的手工停了下来，凝着飘起的小雪一动不动。 “母亲。”伊恩走到她身边，他眉眼间流露出的气息比过去更加成熟。不仅是兰迪斯经历的种种变故让人成长，身为唯一继承人的他，还接受了比过去更严格的训练。伊恩上前接过海伦娜手里的针线，“外面太冷了，请您到里面去坐着，免得对身体不好。” “……好。”海伦娜僵硬地站起身，她手里做到一半的新裙子，也由曼迪拿着。 “伊恩，你今年也不小了。”海伦娜靠着唯一留在她身边的孩子，说不出的心酸涌上来，“陛下今早跟我说了，也是时候给你准备婚事了。你未来的妻子会是迦瑞的王后，身上的责任自然不必说了。所以，至少得成熟稳重，端庄大方，善解人意。不过，尽管话这么说，但妈妈最希望的，还是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度过一生。你心里面，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伊恩沉默了半晌，昨天早晨，温妮刚从皇宫离开，现在，或许已经回到奥托了。也不知道她又展开了什么研究。 曼迪端了给海伦娜暖身的热茶，伊恩提起茶壶，将温暖的茶水倒入小瓷杯中。禁不住想起自己被果断拒绝的事情，有些挫败地低下头，话里带着点儿不甘心，“暂时还没有，母亲。” 第78章 小包子出炉 这座边陲小镇是血族为数不多的聚集地之一。 宁静的白天，多姿的黑夜。和外界昼夜颠倒的生活模式，让伊芙每天都感觉到一种身为异类的格格不入，她身边没有可以依赖信任的人，相反地，被一群吸血鬼包绕了……但她不能任性去找艾伦，也没有这个能力离开这里。只能一面陷在提心吊胆的泥淖中，一面催眠自己，好像她住的地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城镇，对，就是一个普通的城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即便如此，有时做梦做着做着，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梦靥惊醒，脑海中充斥着吸血鬼尖锐的獠牙和猩红的眼睛，在隆冬的夜晚颤栗。 伊芙每次都擦干额上的汗珠，努力告诉自己，她要学着长大一些，不能和过去一样。 但随着分别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的肚子也慢慢的，像吹了气一样鼓起来。有一次和丽塔出去，被几个吸血鬼直勾勾地盯了半天，仿佛嗅到羊群鲜味一般。 丽塔专门从隔壁的小镇上找来一个有经验的人类妇女，替她准备每日的营养膳食，打理生活。而她自己，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要做，几乎天天都寸步不离地盯着她。从早晨睁开眼，到晚上闭上眼，她都在自己床旁边不远处，小心地留意着周围的动向。伊芙像坐牢一样被监视着很不好受，曾经婉转地建议过她去休息一会儿，或者搬张床铺进来，都被丽塔否决了。 尽管在小镇过得很压抑，对外界不信任，伊芙还是会逼着自己在屋子后面的小花园里散步，因为医生说，这样对她的身体跟孩子都好。约莫是六个月左右的时候，她可以称得上是大腹便便了，时常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用脚踢她。身体笨拙得像一团肉球，明明没走几步路就汗水层层，莫名觉得全身疲乏，喘气喘得厉害。 数数日子，她和艾伦分开快三个月了，伊芙忍耐了三个月，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丽塔，艾伦和福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许再过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还不知道。”说起这点，丽塔的心烦不亚于伊芙。福特原本每天都会派信鸟跟她汇报行踪，而在一个多月前，她突然收不到福特的任何讯息。察觉到不对之后，丽塔立刻派了属下去调查，但派出去的部下接二连三地失踪，音讯全无。丽塔隐隐觉得，这背后跟躲在暗中的梅格脱不了关系，然而，她心里着急归着急，为了那个小吸血鬼，也必须在小镇上坐镇不能离开半步。 伊芙听到她不耐烦的回复，下意识地地摸了摸肚子，和寻找最后一点儿安慰一样。自从海伦娜抛弃她后，伊芙就格外的不安全。当初怎么说都不想离开艾伦，甚至愿意和他一起去龙窟，也是害怕艾伦会把她丢在这边。 “不过你不用担心。”丽塔想起医生说的，要照顾好产妇的心情，不能忧思过度，大喜大悲，“再过一个多月……不超过两个月，最晚在孩子出生之前，他应该能回来了。” 伊芙如今比以前聪明了，自然也听出来丽塔自己都不知道艾伦和福特什么时候回来，“他们是在龙窟里遇到危险了吗？” “危险是有的，不过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危害，他们只是在半路上被一些琐事耽搁了。”丽塔让厨师把今天的营养餐端上来，伊芙原先还有些胃口，但看到上面凝固的鸭血，胃里就一阵恶心，什么都吃不下了，“不止是劳伦的问题，他和福特还要绕路去别的地方办事，哪是一两天就能做完的。办事要花时间，路上还得花时间，这些都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你好好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就已经够了。” “哦。”丽塔的解释显然没有让人信服，这天，她特地在午间多睡了一会儿，晚上好能熬得时间长一些。丽塔怕她夜里出事，天天夜里就在她房间里守着，即便有部下将福特需要处理的事务汇报给她，也会到屋子的小隔间里，距离不会相隔太远。 这天夜里，果真有吸血鬼来了。“查得怎么样了？”丽塔直接问下属。 “还没有找到亲王和公爵的踪迹……但是，安插在梅格亲王那里的侍从传来消息，梅格最近的突破十分的迅速，已经越过了传奇的界限。” “肯定是他。”丽塔想起梅格就咬牙切齿，“他八成是用了什么黑巫术。” “那您看我们之后怎么做？虽然大人不在，但我们也不傻愣愣地坐以待毙。”下属说，“您看，我们要不……” 丽塔抬手制止他：“别轻举妄动，你要弄清楚，我们目前最大的任务是等着伊芙的孩子平安出世。在孩子出来之前，不要在梅格身上耗费太大的精力，以免生出旁枝。” “……是。” 伊芙撑了几个晚上，熬得黑眼圈都快出来了，但丽塔似乎设置了什么隔绝声音的结界，她就算是贴着门板了，依旧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反倒是第二天还要被责备几句。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肚子肿得像塞了西瓜一样的时候，艾伦还没回来，伊芙最终也等不及他回来，在某个傍晚，羊水提前破了。 这比原先估计的时间早了许多，医生刚刚回去，血族又闻不得那股鲜血味儿，场面登时陷入一片混乱。丽塔从来没有生育的经验，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还是痛得受不了的伊芙让他们去附近的小镇上请帮佣和助产的妇人、医生。 哪怕从最近的小镇过来，车程至少有一个小时。 伊芙躺在床上，抓着床单痛苦地看着天花板，身体像要被人撕裂了一般，疼痛一波连着一波潮水一般涌过来，疼得她连眼泪都流不出了。脑海里想的，全是艾伦这个时候去哪了，他不会把自己和孩子交给那些吸血鬼，就再也不来接她了吧？ 泪眼朦胧中，耳边有喜悦急切的声音：“来了来了，医生来了。” 艾伦和福特在千辛万苦地杀死劳伦，掩埋尸体后，就去了凯瑟琳女王故去时的山谷，试图寻找血族诅咒的来源和破解之法。 在劳伦死后，艾伦就准备去看伊芙。不过福特算了算，距离伊芙的产期还有挺长的一些日子，正好诅咒的事情微微有了些许眉目，就拖延了返程的时间。 伊芙生了整整一个晚上，待到第二日天光破晓时孩子才出来。丽塔惊喜地看着这个闭着眼睛沉沉睡着的孩子，睫毛微微颤抖时，露出泛红的眼眸。他还小，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属于血族的特征，嘴巴里新生的细小獠牙也抵着鲜嫩的嘴唇，就是一个可爱的吸血鬼宝宝。 “这是女王的保佑，神的庇护。”丽塔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激动地走了好几圈，她身边的人不断说着美好的祝福的话，将丽塔一圈圈地围在里面。 伊芙斜斜地倚靠着床，由着丽塔抱着她的孩子，高兴得仿佛是她自己亲生的一样，不……兴许自己亲生的都比不上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宝宝。 “夫人，您要给他取什么名字好？”一个侍女好奇地打量着幼小的孩子，因为血族都无法生育，他们因此对新生儿充满了好奇。 “名字？”这得由艾伦和伊芙来定。丽塔这才想起来，孩子刚生下来剪短脐带，就被她抱走了，伊芙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想着，丽塔就走到伊芙跟前，低头俯视她，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说，“你要看看他吗？是个男孩，很可爱。” 伊芙没什么力气接过来，还是丽塔放在她面前，她才勉强用双手环住他。 她生了一个小吸血鬼。伊芙有气无力地想。 艾伦在离开前把事情大致跟她说了，奥托祖上和血族有过联姻，所以他和孩子可能都会有返祖现象出现，而且，这个孩子的征兆会更加明显。本来，她对吸血鬼很排斥，因为艾伦才慢慢地接受，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她就愈发没办法不去接纳了。 “你辛苦了，我让仆人给你准备些东西补身体，接着你就好好养身子吧，我会让之前照顾你的人留下，直到艾伦来接你离开。” “谢谢。”伊芙点点头。 丽塔觉得，或许应该让他们母子独处一会儿，因为她已经通知了长老院，再过一会，她就准备把孩子带走，交给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和长老们一起照顾他长大。 丽塔放下帘子，又隔着纱帐看了一眼那个脸蛋红乎乎的孩子，和颤抖着手指抚摸他的伊芙。他不是一般的人类孩子，而是血族的希望啊。他们没办法把孩子交给娇弱的人类抚养。 第79章 -w-我终于放假了 &nb伊芙就静静抱了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她以为是丽塔来了，便没留神，专心看着怀里酣睡的小婴儿，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牙齿。 &nb他砸吧砸吧嘴，还是不醒来。脸蛋软乎乎的，像软软的面包，伊芙怎么看都十分喜欢。 &nb“真是可爱的孩子。”她抬起头，顺着声源看是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中年男人，他有一头卷曲的黑发，深红色的眼睛，信步走到伊芙面前后，低头看向她怀里的孩子，“真是可爱的小血族，你看他的獠牙，虽然还没长大，但已经十分美丽了。” &nb“谢谢您。”伊芙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下意识抱着孩子往里面缩了缩。 &nb梅格抓走了丽塔派出去的下属，从他们的口中反复得到确认，才相信艾伦和福特都不在这里。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在暗中蛰伏了许久，原先是想立刻来带走伊芙。但城堡外面有福特留下的结界，他既希望能得到活着的孩子，又担心带走伊芙之后没办法保证她顺利生产，所以迟迟拖着。直到突然生产的这天，城堡里的血族手忙脚乱，警戒也放松了，一不留神就让结界出现了漏洞，使得他进来需要花费的力气少了不少。 &nb“您是……”伊芙试图拖延时间到丽塔进来。 &nb梅格温和地笑了笑，十分友善，“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梅格，和福特一样，是血族的亲王之一。”伊芙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直觉告诉她这回的来者不善。 &nb梅格说：“我之所以过来，是想请您，还有这个小血族一起，去我的城堡里做一会儿客。”他说着就要伸手过来，门被“砰”地一声踢开，去而复返的丽塔始料未及，美目死死瞪着他，“梅格，你想做什么？” &nb梅格不准备和丽塔多做纠缠，他想抓住伊芙的手腕，而身后的丽塔已经拿着鞭子迅速移位到床边。 &nb鞭子“呼啦”一声就抽了过来，伊芙仓皇地抱着孩子往里面缩，梅格一手抓住丽塔挥过来的鞭子，狠狠地拧在一起。床前闪出淡粉色刺目的光芒，持续不断地缠绕着躲在里面观望的伊芙，刺得眼睛都张不开。等光芒消失后，伊芙不见了，连带着梅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nb…… &nb等艾伦来到这座吸血鬼小镇时，伊芙已经失踪了十几天。回想其当时的场面实在太诡异了，丽塔还弄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就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nb艾伦过来看不见伊芙，自然要向丽塔兴师问罪，“她人呢？” &nb丽塔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眼下却说不出话了。尽管她不是梅格的对手，但让伊芙失踪这件事本身就是她的失职和错误，“对不起……不过，梅格既然没有当场就谋害他们，他们现在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已经派下属到各个可能的地方去找了。安插在梅格那边的眼线也在互相联系，只要一有消息……” &nb“你当初是怎么承诺的？”艾伦狠狠地看着丽塔，恨不得将她的撕碎，他就不该和福特去什么乔纳尔山谷，原本以为能赶上孩子出生的时间，没想到不仅伊芙早产，还让梅格亲王将他们带走了。 &nb“是我们的错误。”福特凝眉，但他记得，“城堡外围是设了外者无法轻易出入的结界。” &nb“伊芙生孩子的时候太混乱了，我们从其它镇上接医生仆人过来帮忙时，为了赶时间就暂时撤出了一小部分。”丽塔也没想到，梅格会一直在城堡周围蛰窥探，就等着他们放松的这一片刻。 &nb艾伦攥着手指，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但黑色的眼睛已经因为控制不住愤怒渐渐泛红。他还是该带着伊芙离开，放在自己身边看着。 &nb“带我去她的房间，现在。”丽塔带他们到伊芙的房间去，艾伦在房间里找梅格留下的痕迹，因为情绪的问题，他还是不想见到他们，“你们先出去。” &nb“你们这些天去了哪里。为什么不给我任何消息？” &nb“我们去了乔纳尔谷，因为山谷外围被施了魔法屏障，任何魔法师在进去之后会丧失所有的魔法，信鸟就更难飞出去了。”福特解释道，“我以前也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没有预先告诉你。” &nb“乔纳尔山谷，女王陨落的地方？”丽塔想起来了，“有新的发现吗？” &nb“有很大的发现，那里确实还留着凯瑟琳女王的诅咒。但是艾伦急着要回来，我们还没有仔细思考破解诅咒的方法。”福特的话里有些担心，“你这次太不谨慎了了，要是伊芙和孩子如果真到了梅格手上，恐怕……先不说孩子没了会如何，就是伤着伊芙了，我们的合作都会为此破裂。” &nb丽塔低下头，她鲜少有示弱的场面，“我会加紧去找她的。” &nb“一定要找到。” &nb…… &nb房间四处没有异样，艾伦坐在有些凌乱的床铺上，心慌意乱地打量周围，被子上沾染着一片渐渐发黑变色的血，应该是生产时留下的，枕上也有汗水泪珠留下的濡湿印记。艾伦忐忑地碰了碰枕头，露出了枕边粉红色水晶球。 &nb“伊芙和梅格消失之前，房间里有刺眼的粉色光芒？”艾伦突然茅塞顿开，丽塔迅速将当事的情境回忆一遍，艾伦根本等不及，“是不是？立刻告诉我。” &nb丽塔被他吓了一跳，仔细想了想，确实有粉色的光芒闪过，诡谲而怪诞，梅格的魔法不应该是这个颜色，“好像……好像是的。你有什么思路吗？” &nb艾伦没再和她多说，他把水晶球拿在手上，随着粉色的光芒渐渐散发消失，他也迅速消失在房间里，水晶球也跟着不见了。 &nb“这是？”眼前的场景和当时的场景渐渐重合了，丽塔说，“当时就是这样的光闪过。伊芙才紧跟着消失的。” &nb“梅格的魔法不应该会有粉色的，丽塔，或许她并不是梅格带走的。带走她的，可能是艾伦手上的水晶球。”福特的担忧少了一分，“我们能安心一点儿了，只要不是梅格，危险就小了很多。” 80.被发现的小吸血鬼 艾伦在救出莉娜后，卡尔曾经送他一个粉色的水晶球。借助这个水晶球，使用者可以在罗安大路上的三个位置进行瞬时转移，三个地方分别是迦瑞的乔纳尔山谷，奥托靠东的斯托河流，还有一个，就是兰迪斯境内的黑塔。艾伦拿到水晶球后，就把水晶球给了伊芙，如果碰到万分危机的情况可以通过转移来躲避灾难。 伊芙慌忙中就开启了水晶球的魔法阵，又慌忙仓促的选择了地方，她和孩子在短短一瞬间被送到了迦瑞的乔纳尔山谷里，连带着梅格一起到了乔纳尔。 乔纳尔山谷与世隔绝，任何一个魔法师都无法使用魔法，也成为罗安大陆中不会魔法之人避世的处所。伊芙在到乔纳尔的第二天被一家人收留了，这家男主人外出在外，不知去了哪儿，只剩女主人和她三岁大的孩子。伊芙很喜欢这位夫人，她温和又善良，给伊芙做了许多补身子的食物。可是后来的某一天，她突然消失了，伊芙听她的孩子艾薇说，她妈妈离开了乔纳尔，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而梅格……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们在转移的过程中分散了，从到达乔纳尔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四个月了，她一次都没有遇见过梅格。 女主人离开之后，伊芙不得不学着去做家务，虽然很多是三岁的艾薇教她的……伊芙把自己的一串银链子卖了换钱，数目可观，所以他们短时间里不需要担心生活开销的问题。艾薇在食物方面十分挑剔，在她的多次教导挑剔下，伊芙做出的饭菜总算能入口了。不过，因为小吸血鬼还露着獠牙，她一直小心地掩盖着着。这个地方的人多是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自己或是祖上在实力为尊的罗安大陆吃过不少苦头，是以对魔法师，尤其是黑魔法师，带着强烈鲜明的仇恨。 小吸血鬼倒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还没有名字，每天睁着血红色的大眼睛，偶尔还会躺在床上留着口水看她。他还没长开，隐约能看出是遗传了艾伦的五官，只有神态却和伊芙有些相似，伊芙每次被他看得软软的，心都化成甜津津的蜜水，忍不住在他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亲一下。 小吸血鬼只喝血，不需要很频繁的进食。从出生到如今四个月大，伊芙只让他咬过两次，而且那两次都只吸了一点儿，她连疼都没感觉到就结束了。 就在日子平稳过了一会儿之后，伊芙在外出去买食材的路上碰见了梅格！他没有穿魔法袍，正从一家小酒馆里出来，侧着头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伊芙迅速躲到了一边的围墙后面，等他们离开了之后才遮着脸跑去集市上迅速买了食物。 回去之后，伊芙切着菜，但思绪已经乱成麻线了。这边也不安全了，梅格兴许……兴许带着他的部下在四处找她。乔纳尔山谷的居民不多，总共就三个村庄，他们要是挨家挨户地找，早晚能找着她。伊芙从内心深处地希望能留在乔纳尔，要是离开山谷后，她不会魔法，连自己都未必能保护好，更不要说被世俗人所仇视的吸血鬼婴儿了。 伊芙忧心忡忡地做好晚餐后就去叫艾薇吃饭，发现她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伊芙又去后院看了看，把房子里外找了一圈，到处都没有，却发现自己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露出门缝，她还听见小吸血鬼咿咿呀呀说不清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伊芙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最害怕被人发现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如果这个秘密被戳穿了，她想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她慢慢地靠近房间，轻手轻脚，连呼吸都屏住了。她一边走，一边想，要是暴露了怎么办？艾薇会不会去村长哪里告密？但是眼下她的母亲不在，父亲出远门了，制服一个三岁的孩子，把她留在这个屋子里，伊芙还是能做到的。但艾薇的母亲对人友好，在村上的口碑颇好。她不在的这些天，时不时会有人来给艾薇送些点心食物。如果她长期失踪，村长肯定会派人来调查，到时候，还是掩盖不住。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伊芙顺着门缝偷偷往里看，艾薇果然……果然在她的房间里，而且就呆在宝宝的床前，带着孩童特有的音调喃喃说着话。 “脸蛋好软，你是吸血鬼吗？”艾薇戳着小吸血鬼的脸蛋，戳了两下，刚睡醒的小吸血鬼看着她，大眼睛还朦朦胧胧的，带着浓浓的倦意。 “我有糖果，你要吃吗？”艾薇从口袋里拿出糖，小吸血鬼迷茫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什么。 或许她还小，不像外面的大人，有着明显的憎恶爱恨。伊芙悬吊在半空的心稍微缓和了一些，但那根弦还是紧紧绷住。 艾薇看小吸血鬼打了个哈欠，小肉手揉了揉眼睛，她以前听村头的老婆婆说，吸血鬼是一种很可怕很可怕的夜间生物，艾薇好奇地碰了碰他的獠牙，他放下揉眼睛的手，乖乖看着她，还抓着她的手指，眼睛就像红宝石一样迷人。 艾薇呆了一会儿就感到肚子饿，她想了想，伊芙应该做好晚饭了。可手指被小吸血鬼紧紧抓在手里，像玩具一样。他睁着红眼睛，用软乎乎的脸蛋蹭她的手心，可爱的模样能让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喜欢他。艾薇虽然想逗他，但现在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小吸血鬼还不肯放开她，他力气大得不像四个月的孩子。艾薇想吃饭，几次挣脱无果后有些生气，奶声奶气地威胁他，“松开我，小家伙，不然我就把你做成油炸肉。” 小吸血鬼还是不松开，用自己的獠牙去蹭艾薇的手指，张开嘴巴作势要咬下去的模样。 艾薇面色一凝，觉察不妙的伊芙立刻跑进去，将自己的手拦在小吸血鬼的嘴巴前。小吸血鬼知道是妈妈来了，就松开了手，由着伊芙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不能咬，不可以咬别人这是不对的。” 险些被咬的艾薇也有些被吓到了，小吸血鬼趴在她怀里，像是发现妈妈生气了，他耷拉着脑袋十分沮丧，红色的眼睛都不像平时一样闪闪发光。 “不可以再这么做知道吗？”伊芙将小吸血鬼的脑袋抬起来看自己，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宠溺而温柔的，鲜少会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如果你随便咬人，妈妈会生气的。” 小吸血鬼能听懂她说话，大概没见过伊芙这么严厉的时候。他眼里蓄着汪汪的泪水，委屈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趴在她肩膀上委屈巴巴的，很害怕伊芙生气。他其实，只是遵循吸血鬼与生俱来的本能。可伊芙不禁开始担心起来，这次是她发现了，要是他长大了到她控制不住他的时候，会不会和其它的吸血鬼一样攻击人类。 她低下头就看见床头的艾薇，艾薇仰着头，棕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上面的辫子还是伊芙今天早晨帮她编的，她黑色的眼睛澄澈透亮，“伊芙姐姐，饭菜做好了吗？我的肚子好饿。” “已经做好了。”伊芙抱着小吸血鬼蹲下来，抱歉地对艾薇说，话里带着恳求，“对不起，艾薇。刚刚只是个意外，我以后一定会管好他的。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别人，他是个小吸血鬼？拜托你，我们马上就会离开，我保证他会很乖，不会伤害村上任何一个人。” 小吸血鬼从妈妈的怀里抬起头，转过身看向艾薇，眼睛里湿漉漉的，和她以前从路边捡回来无家可归的小狗很像。艾薇歪着头想了想，问，“那你会每天给我做饭吗？” 伊芙顿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头说，“会的。” “我妈妈跑了，爸爸也不在，如果你每天给我做饭的话，我就不告诉别人。”艾薇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消退的婴儿肥，和小吸血鬼一样软嘟嘟的。 小吸血鬼伸出手，做出要她抱抱的模样。伊芙拉着他他还是在乱动，但艾薇倒没有排斥，“他是想让我抱抱吗？”她说着就迈着小短腿走上前，小吸血鬼半个身子还被伊芙抱在怀里，看艾薇上前了，立刻扑上去，扒拉住她的的脖子蹭了蹭，还在她软绵绵的脸上亲了一下。 伊芙看艾薇并没有排斥他，顿时放心了不少，心里开始计划着要带小吸血鬼离开，去找艾伦。 艾薇出去吃饭了，伊芙搂着她的宝贝紧紧抱在怀里，像确认他没事一样在额头上亲了亲。她产后恢复得很好，不仅身材没有走形，长相也比过去更迷人了。两道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伊芙不知道要去哪儿找艾伦，可是，除了他，谁还能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第81章 父子会面 &nb伊芙害怕碰到梅格和他的属下，只能选在太阳最毒辣的中午出去购置一些日用品。走到集市时，原先该在的小摊都被撤走，街上的人分成两拨跪在路边上，好像在迎接什么重要的人物。伊芙有些摸不清头脑，但还是学着他们的模样跪了下来。 &nb午时，太阳炙烤着大地，伊芙被晒得头晕眼花，汗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衣服被浸湿又晒干，膝盖都要被烤熟了。撑了不知多久，恍惚中，终于在道路的另一边听见马蹄、步伐声。 &nb“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过来了？”她旁边的一个妇女悄悄对另一个说，“乔纳尔山谷很少有外人进来，还是这么大的排场。” &nb“嘘，别说话——”对方压低声音，脑袋几乎快伏在地上了，“你们不想要命了？是迦瑞的皇族到乔纳尔来了，听说对方还是位皇子。” &nb伊芙猛地抬起头，想起什么后又怕人发现一样立即低下，心跳快得厉害，迦瑞皇族……布兰特被撤去储君的身份，逐出京外，剩下来的皇子就只剩伊恩了！ &nb队列从远方的一个个黑点满满靠近，放大，离得越近伊芙就越慌张，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她要不要去找伊恩，请他帮自己离开乔纳尔？一排排士兵整齐地迈着步子从她眼前经过，伊芙连忙将脑袋压得更低，金色的头发几乎将脸全部遮住。 &nb车轮滚过坑坑洼洼的道路，发出熟悉的声响。这是迦瑞皇室出行专用的车队。伊芙紧紧抓着裙摆，伊恩虽然从小就疼她。可是，连海伦娜都抛弃了她，倘若伊恩和父亲母亲持有一样的态度，那她要怎么办？ &nb等车队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伊芙就陷入魂不守舍的状态，她粗粗买了点食材就急忙赶回去。小吸血鬼正坐在床边和艾薇玩，伊芙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就轻轻关上了房门。 &nb刚做完饭，艾薇就顺着香气的指引走进了厨房，着迷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伊芙姐姐。” &nb伊芙把食物端到桌上，“今天回来晚了，肯定饿坏了吧？” &nb艾薇搭上自己绣了小兔子的围兜坐在桌上，煞有介事地点头，“嗯，我饿了好久。” &nb“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艾薇你先吃吧。”伊芙擦了擦手，就去房间看小吸血鬼。小吸血鬼离开了玩伴，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用食指摸自己细细的獠牙。 &nb伊芙推开门时愣了片刻，还是拉着他的手抱进怀里，愁眉苦脸地坐在床上，“宝宝，你说，我们去哪里找爸爸呢？” &nb伊芙摸着他的脑袋，视线中，小吸血鬼的脸和艾伦的重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或许她应该去伊恩那里试试，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送去龙窟。可是，如果伊恩念在兄妹的情分上送他们去奥托找艾伦的话，很多需要担心的安全问题都不用担心了。 &nb可是，万一伊恩要杀了宝宝呢？伊芙垂下眼眸，揉揉小吸血鬼的脸蛋，懵懵懂懂的模样让伊芙默默叹了口气，她不能拿宝宝的性命下这个赌注，万一赌输了，她就一无所有了。 &nb“咚，咚，咚。”木门响起清脆的声音，伊芙抱着小吸血鬼的手一紧，这个时间会是什么人来？不会是梅格、梅格找上门了？ &nb伊芙背后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被夏日灼热的空气熏得大脑缺氧。敲门声还在不断继续，一下一下，宛若地狱的召唤使者。 &nb不，不会是梅格。如果是梅格的话，肯定会直接闯进来。伊芙将小吸血鬼放在床上，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nb艾薇费力地仰起头，这个陌生的叔叔穿着黑袍子，似乎不是他们村上的，“叔叔，我不认识您，请问您有事吗？”撇开对黑魔法的仇视，乔纳尔村的村民很善良守序，几乎接近路不拾遗的状态，艾薇没多想就开了门。 &nb叔叔……叔叔？伊芙从窗户的间隙看不到脸，就只有黑色的袍角停在一节阶梯上，她立刻将窗帘拉上。再用木栓拴好大门，把房间里的柜子、桌子全部拖过来将门堵上，再堆上大件五品。做完一切后，伊芙靠在桌子上不停喘气，外面好像就只有梅格一个吸血鬼来。乔纳尔山谷用不了魔法，他如果撞门的话，这些东西应该能撑上一会，动静大的话应该能把附近的居民吸引过来。 &nb伊芙的手心里全是汗，小吸血鬼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妈妈做完这些事后瘫软在地上。他兴奋地从床上往门的方向爬，险些从床上摔下来。 &nb门外的人没有理艾薇，直接绕过他进了大门。 &nb“叔叔，不能胡乱闯到别人的家里来。”艾薇不满道，他的脚上全是泥巴，每踩一步就留下一个脏兮兮的脚印。艾薇解开自己的小围兜，小短腿跑起来很快，一溜烟就没影了。那人走到伊芙的房间面前停下，抬起手，轻轻叩了叩。 &nb“咚，咚，咚。” &nb伊芙紧张地看着那扇门，回事梅格吗？ &nb外面的人没有得到回复，坚持敲了十分钟。怀里的小吸血鬼被鼓声逗笑了，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nb伊芙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宝宝乖，现在安静点好吗？妈妈有很重要的事情。” &nb小吸血鬼摇了摇头，他指着门说着她也听不懂的话。 &nb“外面有坏人。”伊芙抱着吸血鬼，“不可以过去，会被吃掉的。” &nb在敲了上百次后，艾伦他的动作停下了。伊芙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透过木门传过来，“伊芙，我知道你在里面。” &nb伊芙僵住了，这个声音，明明是……是艾伦的。她把小吸血鬼放在床上，牵线木偶一样走到堆了许多东西的门前。那是艾伦的声音，但是，声音是可以伪造的，会不会是梅格为了骗她出去设下的计谋。 &nb“是你自己开门，还是我把门撞开？”艾伦等不到伊芙的话，默默从怀里掏出匕首。 &nb伊芙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床上的小吸血鬼空从床上滚了下来，他兴奋地爬到门口，左手抓住桌脚轻轻一拉，右手一推，重物被推到一边。他指着自己够不着的门把手回头看伊芙，嘴里咿咿呀呀说着话。 &nb木栓突然被割碎，“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艾伦从门外进来，她就像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 &nb“怎么哭了？”伊芙还没察觉到，眼泪就顺着脸颊落到身上。艾伦轻轻抱住她，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nb“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伊芙抱着他的脖子，原本觉得还好的事情，现在都像山一样沉重。她觉得好委屈，眼泪水把他的衣服弄湿了大片。 &nb“对不起。”艾伦低下头，将她的眼泪拭去，凌乱的头发也理到身后，“出去有很多时间，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nb“嗯。”小吸血鬼爬到这对不理他的父母脚边，他伸手想去抓艾伦的袍角，小肉手刚要碰到后又犹豫了，还是抱着伊芙的腿才引起他们的注意。 &nb伊芙将他抱起来，小吸血鬼搂着妈妈的脖子，侧过头去看艾伦，想亲近他又有点害怕。 &nb“艾伦，你想不想抱抱他。”艾伦对上这个红色眼睛，露着小獠牙的家伙，一瞬好像灵魂出窍。 &nb…… &nb乔纳尔山谷旁边的小城市里，伊芙抱着小吸血鬼了一路，手也酸了，可是一要将他给艾伦，小吸血鬼就不停摇头，固执地赖在伊芙怀里不肯出来，就是不肯让艾伦抱他。 &nb“怎么了？是爸爸啊。”埋在伊芙肩膀上的小吸血鬼偷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艾伦，又迅速转回去，不说话，也不会说话。 &nb直到小旅馆才将小吸血鬼放下来，小吸血鬼一躺到婴儿床里就闭上眼睡着了。伊芙给他盖上被子，有些责怪地对身边的艾伦说，“都是你，你吓着他了。” &nb“他咬了你几次？”小吸血鬼刚才饿了，他闻着熟悉的血香，就忍不住扒拉着伊芙的脖子想咬上去，结果被艾伦直接拽了下来，凶神恶煞地警告他，再敢咬伊芙就拔光他的牙齿。 &nb“没有……”艾伦不信，伊芙只好老实交代，“就只有两次。” &nb艾伦搂着她，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抱歉，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了。” &nb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伊芙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她一个人支撑了好久好难受。每次走不下去的时候，都为了为孩子才努力忍下来，撑下来。 &nb“对不起。”艾伦抱着她在床边坐下，他低头吻着伊芙，混着眼泪水涩涩的苦味，“以后不会再把你交给别人了，我发誓。” &nb然而，伊芙还是哭，她压抑得太久了，需要一个口径来发泄。艾伦抱着她，一边听她说话一边道歉，直到伊芙哭得没有力气了，一抽一抽地哭不动了，这才靠着艾伦睡着。 第82章 困困困 &nb伊芙和艾伦都睡得晚，小吸血鬼却醒得早，他从出生后就一直是在伊芙怀里醒来的。他四下张望，就翻过婴儿床的护栏，爬到了他们的大床上。 &nb对着床上一人一吸血鬼，小吸血鬼眨了眨眼，血缘的因素使然，他本能地想靠近艾伦，可是……想到他昨天恶狠狠的，要拔掉他獠牙的模样，小吸血鬼就犹豫了，转而爬到伊芙身边，伸手推她。 &nb伊芙昨晚哭得厉害，又睡得晚，被小吸血鬼摇醒后困得头晕脑胀，但看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勉强睁开眼睛。 &nb“怎么了？”伊芙揉着太阳穴，痛苦地看着神采奕奕的小家伙，“唔……” &nb她身后的艾伦跟着醒了，父子隔着伊芙双眼对上后，小吸血鬼颤了颤，立刻钻进伊芙怀里寻找保护。伊芙抱着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睡醒了精神很好，在伊芙怀里开始闹腾，要人陪着他玩。 &nb偏偏伊芙眼下累得厉害，但他还是闹腾。“你再睡一会儿。”艾伦坐起身，直接把他凑够伊芙怀里扯了过来，小吸血鬼开始拉着妈妈的手不肯放开，还是被艾伦强行掰掉的。 &nb“你轻一点，别弄疼他。”伊芙有些心疼，艾伦的动作没轻没重的，弄疼他怎么办。 &nb“他这是肚子饿了，我带他去吃东西。”艾伦强行把挣扎叫唤的小吸血鬼按在自己怀里，毕竟是亲生儿子，艾伦应该不会做什么。何况，她其实不知道血族的婴儿应该吃什么，让艾伦带他去进食也好。 &nb伊芙又叮嘱了两句，艾伦才顺利地抱着小吸血鬼到旁边的房间里，丽塔和福特已经等着了。 &nb艾伦问，“东西带了吗？” &nb“带了。”福特立刻将盛着鲜血的玻璃瓶子递给艾伦，从他刚进门，他的视线就黏在艾伦怀里的小吸血鬼身上下不来，眼睛里缀满了温柔，“小宝宝还是喝这种特调血液比较好。” &nb他的獠牙多么漂亮，眼睛比鲜血还要迷人。福特想，真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孩子。 &nb艾伦拔掉木塞，可是他没照顾过孩子，动作很不娴熟，弄得小吸血鬼被呛到了几次。看得福特都心疼了，“我来吧，您别伤着他。” &nb被艾伦强大气场压制的小吸血鬼刚到福特怀里，顿时如临大赦。福特的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得像水一般，生怕弄伤他一点儿。 &nb“慢一点，还有很多。” &nb“好喝吗？要不要再喝一点？”喂完两瓶血后，小吸血鬼满足地舔了舔嘴角，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吃得这么开心。艾伦盯着那空掉的瓶子，心里想的全是，他这么能吃，究竟吸了伊芙多少血？ &nb福特又去拿调制血，问题又来了，小吸血鬼现在还没有名字。 &nb丽塔说，小吸血鬼出生后一个多月，血族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就聚集在讨论过了，一起给小吸血鬼取了一个名字，叫奥斯特。 &nb艾伦倒是对孩子的名字没有特别的讲究，只要伊芙同意就行了。 &nb“艾伦，奥斯特既然是凯瑟琳女王的后代，之后应该由长老们抚养他长大，成为血族新的王。”丽塔说。 &nb艾伦还算自然的表情微微僵住，他将吃饱喝足，打着饱嗝的小吸血鬼强行抱进自己怀里，根本不管福特恋恋不舍的模样，“丽塔，不要妄想这种可能。” &nb“为什么？”丽塔低声反问，“难道你想让伊芙养育他吗？……那会毁了他的，艾伦。她自己就是一只金丝雀，什么都不会，只会呆在笼子里唱歌，他本就教不出优秀的孩子，培育不出强大的后代。” &nb小吸血鬼到了艾伦这里就特别乖巧，趴在他胸膛上一动不动。艾伦知道伊芙有多心疼这个小吸血鬼，那种宠爱光看眼神就知道了，宠溺得让他都忍不住嫉妒。 &nb“他也是我的儿子。”他们在谈判上破裂了，艾伦对小吸血鬼说，“我们去找妈妈。” &nb小吸血鬼听见妈妈两个字，高兴地拍拍手，任由艾伦把他抱回了房间。伊芙已经睡醒了，艾伦刚把小吸血鬼放到床上，他就蹭蹭蹭地爬到伊芙怀里窝着。 &nb“吃好了？”伊芙轻轻摸着他的脑袋，小吸血鬼枕在她的腿上，不停地打嗝，像是吃撑了的样子。 &nb“吃好了，简直像饿死鬼投胎。”艾伦吐槽道。 &nb“艾伦，不许这么说。”伊芙不同意他的看法，她越看自己的孩子越喜欢，听艾伦用饿死鬼形容她的心头肉，立刻不高兴了，“哪有当爸爸的这么形容儿子，要是宝宝听懂了得多伤心。之后不许再这么说了。” &nb总共喝了三瓶血，艾伦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 &nb但不能和伊芙硬来，当妈的都会护短，艾伦转而问她，“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nb“没有，我原本是想着要等你来取。”伊芙拍了拍小吸血鬼的背，他一打嗝就停不下来，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她都心疼，小孩子小不知道把握方寸，他就不能少给他吃一点吗，“我也不知道要取什么名字好，你来定吧。” &nb他也不会取名字，艾伦就直接把丽塔他们取的名字拿来用，“叫奥斯特好吗？” &nb“奥斯特？”伊芙想了想，点头道，“好啊。” &nb奥斯特对自己的新名字没什么反应，他打嗝终于打完了，又揉着眼睛开始犯困。伊芙唱着摇篮曲，还偶尔叫两声奥斯特，等奥斯特睡着之后，才让艾伦将他重新放到婴儿床上。 &nb“你看他多乖啊。”伊芙浑身都散发着母性。 &nb艾伦看了一眼睡着的奥斯特，试探伊芙，“如果……我是说如果，血族的长老也想抚养奥斯特的话……” &nb“你说什么？”伊芙转头看艾伦，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满满的都是防备，“你想把奥斯特送走吗？” &nb艾伦连忙解释，“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并没有要送走他。” &nb“我不同意。”伊芙坚决地守在婴儿床前面，“不许送走他，他是我最重要的‘人’，除非我死了，否则就是不可能的。” &nb“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芙。”艾伦被她当作敌人一样看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走上前想抱抱伊芙，还被她迅速躲开了，她显然是担心艾伦起了这个念头，“那你保证，保证不会让其他人，或者血族，再或者其它生物，把奥斯特从我身边带走。” &nb“我保证，要立誓吗？”艾伦无奈道，他只是想确切知道她的想法罢了，并没有要分开他们。 &nb不过伊芙很认真地想看着他，点头道，“嗯。” &nb“……” 第83章 困困困困 &nb伊芙抱着小吸血鬼，不，奥斯特坐在房间里，艾伦在周围布了结界后，就和福特、丽塔出去了。 &nb一直到黄昏时，他们才回来，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nb“伊芙姐姐。”艾薇手里捧着一个面包，她指着艾伦说，“他说我没有父母，一定要带我过来，但是我在乔纳尔山谷过得很好。” &nb“你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你一个人在乔纳尔行吗？”奥斯特坐在伊芙怀里，定定看着艾薇。 &nb“可以啊。”艾薇咬了一口面包，“周围的人都很照顾我。” &nb伊芙不知道说什么，她侧过头看向艾伦，艾伦只是摇摇头。 &nb“那你先在这儿住下好不好？”伊芙只能说，“我们会尽量帮你联系你的父母，你才3岁，一个人在家里吃什么？” &nb“我妈妈不会回来了。”艾薇想了想，“爸爸应该也不会。” &nb“不如你先在姐姐家里住两天，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再送你回去好吗？” &nb艾薇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这些天她总是跑去隔壁蹭饭，总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应该过两天再去，才不那么频繁，“伊芙姐姐，晚上我想吃炸猪排。” &nb“……好。” &nb艾薇坐在她自己的小房间里吃炸猪排，奥斯特就坐在她旁边，侧头看着艾薇。 &nb伊芙和艾伦单独在另一个房间，“艾伦，如果我们找不到她的父母，艾薇又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她送回去？” &nb“恐怕不行。”艾伦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平静地陈述，“她被梅格盯上了。” &nb“为什么？艾薇又没有特别之处，梅格怎么会盯上她？” &nb“因为你和奥斯特在他们家住过，所以梅格已经盯上她了。按照福特对梅格的了解，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漏掉一个。”艾伦说，“他最近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像着魔一样。” &nb“那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伊芙问。 &nb“血族的诅咒没有办法去除了。”就算要去除，也得等到奥斯特长大，艾伦没有说这一点，“现在唯一的要做的就是找到梅格，等解决了他，我们就回奥托。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就在乔纳尔山谷里。” &nb“好。”伊芙靠在艾伦肩上，她闭了闭眼睛，“伊恩也到乔纳尔来了。” &nb艾伦将伊芙抱紧一些，“没事的，他可能只是在按例巡查，顺便找布兰特。”对上伊芙的询问，艾伦解释说，“布兰特逃走了，现在迦瑞皇室正在寻找他。” &nb…… &nb艾薇将猪排切成几块，小叉子叉起起一块刚想吃，就发现奥斯特盯着自己。她要不要跟他分享一下？毕竟是他妈妈做的，她还住在他们家呢。 &nb艾薇把盘子往他那挪了一点，又挪回来，“小孩子不能吃这些。”她把猪排塞进自己嘴里，不去看奥斯特。 &nb****** &nb福特和丽塔带着护卫潜入了乔纳尔，艾伦留守在山谷外面。乔纳尔山谷里，魔法失效，所以他进去之后根本无法发挥优势。 &nb然而在找了一个月之后，毫无梅格的踪迹，他们派在梅格身边的下属也一夕之间全部断去联系。 &nb一番无果后，艾伦就带着伊芙和奥斯特回到了奥托王都，还有小艾薇。 &nb****** &nb“殿下，我们彻查了乔纳尔山谷附近，没有找到布兰特殿下。” &nb“其它地方呢？”伊恩问。 &nb“也没有，他像是一夜之间失踪了，现场没有任何痕迹。” &nb伊恩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最新的汇报，布兰特想做什么，重新夺回他的王位吗？伊恩说，“监视他过去所有的部下，再派人继续找。” &nb门被敲响了，“伊恩殿下。” &nb“进来。” &nb“这是温妮小姐给您的回信。”伊恩展开，认真地从开头看到结尾，连标点符号都看得仔细。末了，他合上温妮的信，默默说，“布兰特……他可能着魔了。” 84.背着伊芙做坏事 奥托王都一片风平浪静，就像安静的海平面，不知道底下正在悄然酝酿着的阴谋什么时候浮出水面。 伊芙跟着艾伦回到了过去居住的城堡，日子也平淡地过着，没有猝不及防的大风浪，倒是恬静得和美。 一眨眼，奥斯特就已经三岁多了。 虽然伊芙宠孩子，舍不得他吃太多苦。艾伦明着不能和伊芙“作对”，但私底下小动作不断。 是夜，艾伦将已经洗香香准备进入梦境的奥斯特提溜起来，拎到他以前练习的场地上。 “下午的练习偷懒了。” 奥斯特努力清醒过来，只听艾伦说，“要求是三十遍，你只练了二十八遍。还差两遍。所以今晚要增加训练。” 但凡是艾伦培训奥斯特，丽塔和福特都会像无业游民一样守在旁边。对于艾伦苛刻的要求，丽塔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福特和伊芙一样是宠孩子派的，“奥斯特还小，能坚持这么高强度的练习很不容易了。少两遍也不是什么……” “闭嘴，福特。”丽塔冷冷地打断他。 艾伦直到四五岁才有返祖迹象，而奥斯特刚出生便有了血族特征。只要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变得比艾伦更强大。当然，再好的天赋也离不开后天的努力，否则早晚会沦落成几方利益的牺牲品。 “别发呆，奥斯特。”奥斯特还没从刚才的睡梦中清醒，头顶上方猝不及防地砸落几块巨大的石块。 奥斯特立刻侧身躲开，指尖在空气里轻轻一划，一道银色的刀刃割裂空气，狠狠撞在面前的石柱上。只听“轰隆”一声，石柱挨个碎裂成块。 “不要停下。”艾伦就站在一边，他催动周围林立的石柱将奥斯特牢牢围裹在中央，每一个都比尚且年幼的奥斯特高了三倍不止，团聚在一起，黑森森的一片，连头顶上的月光都透不进来。 奥斯特手里凝聚出两把冰刃，他刚从睡梦中清醒，抬手将周围的石墙砍碎。然而每砍碎一片，就会有新的巨石排列着围上来，那些碎渣还会拼接在一起，不间断地发起攻击。奥斯特没办法停下，只能一遍又一遍砍碎石头墙。 刚开始，他还能游刃有余地应付，结果半当中，丽塔拉着福特加入，催动着巨石攻击奥斯特。他就愈发不得心应手，额头上沁出汗水的汗水一颗颗往下落，连掉进眼睛里都没办法去擦一下。 奥斯特也意识到，继续打下去，这些石头还会源源不断地上来。他收起冰刃，脚下晶莹剔透的冰柱高高地窜起，月光下泛起冰凉的光芒。 艾伦一挥手，风刃就将冰做的柱子砍断，没站稳的奥斯特直直从半空中往下摔。今天的任务量比以往都大，奥斯特不停喘着气，勉强维持好姿势安全落地。 “今天先到这里。”艾伦说。 奥斯特刚松了一口气，艾伦又说，“我先回去了。丽塔，你继续训练他。”他离开得有些久了，要是伊芙中途醒来看不到他…… 奥斯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如果说，艾伦多少会顾忌到他是自己儿子这件事，丽塔非但不担心，还坚信严师才能出高徒的道理，下起手来狠辣不留情，比艾伦可怕了不知多少。 丽塔拿起手里的鞭子，往地上一挥，立刻掀起一片灰尘，“开始吧，奥斯特。” 艾伦回房间的时候，伊芙正睡着，金色的头发铺在枕头上，肌肤像雪一样亮白。 他熟练地掀开被子，箍着伊芙的腰拉进自己怀里，顺带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一下，然后才闭上眼睛。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很久之后，伊芙闭着的双眼轻轻睁开，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艾伦的。她纤细的手指点在艾伦的下巴上，刚想动一下，就被艾伦抓着手腕按在了枕头上。 “睡不着？”艾伦压着她，他没睡吗？伊芙脸上微泛起红晕，她还以为，艾伦肯定睡着了。 “没有，只是中途醒了一下。”艾伦低下头，他们挨得很近，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伊芙想了想，还是问出心中的困惑，“你之前去哪了？” 艾伦微微一愣，对上伊芙探询的目光，说，“只是去倒杯水。” “你骗我，你没有去喝水。”伊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有些笃定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去了奥斯特那儿？” …… 奥斯特被女魔头丽塔折磨了很久，血族都是夜间生物，丽塔到了夜里异常亢奋，还是福特再三劝说，奥斯特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丽塔这才勉强停下。 奥斯特拖着他疲累的身子回去，步伐很重。 早前虽然有一些基本的训练，但也没有这样高的强度。好像是从上个月开始，艾伦和丽塔突然像魔鬼一样训练他。 奥斯特慢悠悠地往他的小房间去，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恨不得就在大厅里趴下睡觉。不过，要是他这么做了，伊芙肯定会发现。 艾伦三令五申地警告他，如果让伊芙知道，他的美好生活就到此为止了。正在奥斯特吐槽他的父母时，黑夜里，隐约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奥斯特累极了，还是默默在手心里幻出冰刃。那声音在左前方，靠近楼梯的地方，他如果打不过对方，就得想办法惊动艾伦。 奥斯特握着冰刃的手心发凉，那个声源也慢慢靠近他。 一步一步，奥斯特摆好好攻击的架势。结果只看见艾薇抱着一堆水果走近他， “奥斯特，你还没睡吗？” 艾薇睁着惺忪的睡眼，啃着苹果，话里有点委屈，“我好饿，厨房里没有肉，只有苹果。” 奥斯特将手里的冰刃收回，艾薇沮丧地看着自己怀里的水果。苹果、橘子和葡萄，就是没有她想要的。 说起来，艾薇虽然比奥斯特大了将近三岁，但因为种族不同，奥斯特比艾薇还高了小半个头还不止。 “你没有吃晚饭吗？”艾薇手里满满一堆水果，她的小短手兜得很勉强。奥斯特将她圈着的东西拿到自己这儿。 “晚饭没有肉。”艾薇说起来就不高兴，她还围着小兔围兜，或许以为能在厨房吃些好的。没想到只有水果，“都是素的，不开心。” 艾薇的房间就在奥斯特旁边，伊芙特地在她的门上贴了一只兔子。 他们走到艾薇房间门口，奥斯特替她打开门，艾薇像幽灵一样飘了进去，奥斯特突然发现自己比艾薇高了不少，有点高兴，“艾薇。” “怎么了？”艾薇啃完一个苹果，又去拿第二个。 奥斯特咧嘴一笑，“我发现我比你高了。” 艾薇啃苹果的动作僵住，眉头一皱，她刚想用苹果砸奥斯特，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啃了一口。把吃完的苹果核砸在他脑门上，一本正经地指正，“我才是姐姐。” 85.不会怀孕了吧 艾薇像是先天营养不良，不管吃多少，还是瘦瘦弱弱的模样。奥斯特想了想，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了艾薇。 伊芙强撑着等他们吃完，随后心思沉沉地去死灵仆役们清洗衣物的房间，很容易就找到了属于奥斯特的衣服。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看见裤子上因为摩擦而破损的地方和因为染血隐隐泛红的布料时，伊芙还是忍不住心疼，针扎一样难受。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从最初，奥斯特的衣服布料只是轻微的擦伤，到之后，他不经意露出的淤青，都让伊芙的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试探过奥斯特，却被他找借口忽悠过去。她明着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已经存了想法。 伊芙想起昨天晚上，艾伦抱着她，“我不想瞒你，不过你也知道的，奥斯特他，不是一般的孩子。” 伊芙被他握住的手指轻轻颤抖，艾伦将伊芙搂得更紧一些，好像这样，她就能更坚强一些。 “他虽然还小，但总有一天会超过我。”艾伦静静地说给伊芙听，“所以，他不得不承受一些相伴而来的东西。会有人觊觎他的能力，会有人想要夺取，甚至有人想要他的性命。我们必须狠下心来。” “没有其他方法吗，艾伦？”伊芙忍不住哭了，眼泪落到艾伦的胸口，湿了一片。 她的奥斯特还这么小，应该是享受童年快乐的时候。 “我知道你难受，所以一直没告诉你。”艾伦说，“血族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何况他处在金字塔顶尖的。他现在的身体机能，就已经远远超过人类十几岁的少年了。但是，如果不教会他这些，将来他依旧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你也不希望，他变成一个傀儡，是不是？” 艾伦深深地凝视着伊芙的眼睛，想要看出什么。 …… “夫人，请把衣服给我。”死灵仆从挠了挠头，从进来到现在，夫人就抱着一团衣服在那儿哭，看得他很烦恼啊。 然后哭着哭着，主人就来了，要带哭成泪人的夫人走。 夫人一开始还不肯走，主人就强行把她抱走了。 无辜的死灵仆从默默地念着清洁魔咒，一头雾水地清洗剩下的衣服，主人这么英明，应该不会怀疑是他欺负的夫人啊。 “没事了。”等伊芙哭不动了以后，艾伦替她擦干眼泪，“像小孩子一样。” 伊芙哭得一抽一抽的，艾伦这次没有瞒着她不说，她倒是有些高兴。可是知道这些被瞒着的东西，她又胸口塞得难过。 “我不会拦着你的，我就是哭、哭一哭。”伊芙自己把眼泪抹掉，“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什么，但还是心里难受。” 艾伦宽慰道，，“奥斯特表现得不错，你不用太过担心。何况血族的自愈能力很好，伤口一天就能愈合。” “可是奥斯特……”伊芙刚说了三个字，突然觉得胃里泛酸。 “怎么了？” 伊芙捂着胸口开始干呕，呕了一会才摇摇头，“可能是最近吃不下饭的缘故。” “再去吃一些。”艾伦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吃完饭让医生来替你看看。” “我又没病……只是胃口不好罢了。”伊芙蒙着水雾的眼睛看向艾伦，被他一下就抱了起来，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怀孕了？”艾伦边往卧室走，边盯着她的肚子若有所思，伊芙愣住了，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不会、不会又怀孕了吧？ “应该，应该没有吧？”伊芙说得结结巴巴，艾伦从丽塔那儿听说她生西奥多生得辛苦，就没准备再要第二个，他们每次有过之后，艾伦都会给她准备一些对身体没有妨碍的避孕药物，除了上次，他们吵架……不会这么巧，刚好就…… 艾伦也觉得头疼，如果是真的怀孕了，那真的有些麻烦，“先别想这么多，我让德西去找个医生来。” 伊芙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德西特意去皇宫里请来了艾丽莎的医生。 结果……还真的，怀、孕、了。 伊芙的大脑都懵了，她本身是喜欢孩子的。只是生奥斯特的时候太苦了，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那会儿，不仅要天天受丽塔的监视警告，吃一堆自己不想吃的食物，还陷在艾伦把她和孩子丢在一边的担心里。 生的过程中更是痛得死去活来，半条命都险些搭在里面。 “艾伦？”伊芙有点儿怕，她弱弱地抓着艾伦的手臂，显然还没从这个消息里缓过神来，“怎、怎么办啊？” “别怕。”艾伦比他先一步镇静下来，他恍恍惚惚地有些回不过神，“我去找些书来，你先等着。” …… 德西端着丰盛的孕妇餐送到伊芙床边，“夫人，主人亲自帮您制定的食谱，请您多吃一些。” 伊芙胃口不佳，就用勺子舀了点儿汤喝，而德西就安静守在她的床边，“目光柔和”地看着伊芙，空洞洞的骷髅眼就落在伊芙的肚子上。 伊芙被“看”得有些坐不住了，“德西，你先去忙你的事吧，我自己吃就好了。” “不，夫人，主人交代了，您和小主人就是我的事。”德西非常绅士地走到床边，接过伊芙手里的空碗和勺子，“主人现在离开一会儿，我要负责您的安全。”又极其体贴地把筷子递给伊芙。 “……” 伊芙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德西，你跟在艾伦身边多久了？” “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年了，夫人。”德西伸出“手”挠挠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主人在成年时从地狱召唤来的骷髅，从主人成年后，就一直跟着他。” 等艾伦回来后，德西就出去了。 艾伦如临大敌地看着她的肚子，轻轻摸了一下，“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不难受。”伊芙看他诚惶诚恐的模样，突然有些想笑，但还是努力憋住了。 “放心，我已经借来了相关书籍，今天晚上就把计划表制定出来。”为了照顾伊芙，艾伦直接把奥斯特交给女魔头丽塔来管教，丽塔为此很高兴，血族马上又有一个强大的孩子要诞生了。 而奥斯特很苦逼，天天在早出晚归，水深火热的生活中挣扎。 他觉得，自从有了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小家伙后，他就被忽视了。不仅艾伦一门心思研究着如何照顾孕妇，伊芙的关注点也都在宝宝身上， 连艾薇都好奇地盯着伊芙的肚子，“偶尔”会从伊芙桌子边上的肉擦过，“伊芙姐姐，里面真的有小宝宝吗？” “是啊。”伊芙说。 艾薇有些眼馋地看着伊芙的羊肉汤，咽了下口水，“伊芙姐姐，我听说，小宝宝都不喜欢吃肉，尤其是羊肉。” 奥斯特：“……” 86.取不出名字了 “伊芙又有了？”艾丽莎很高兴地看着伊芙微微凸起的肚子，艾伦的婚姻他们本就没打算做主。虽然瞒着迦瑞那边多少有些不好，但如今三年抱俩，艾丽莎对此还是十分高兴的。 “是的。”艾伦扶着伊芙，生怕她摔了，慢悠悠地和艾丽莎在城堡的花园里闲逛。 奥斯特刚刚完成了今天的练习，在丽塔的准许下，也来陪着偶尔过来的艾丽莎。他的进步很快，已经学会将血族的红眸、獠牙隐藏起来，又遗传了伊芙和艾伦良好的基因，漂亮得让艾丽莎看着就喜欢。 “好奥斯特，好久没见，快让我抱抱。”艾丽莎高兴地把奥斯特抱在怀里，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才把他放在地上，“长得这么快，再过两年，我就该抱不动了。” “奥斯特确实有些沉了。”伊芙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总觉得，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奥斯特就快到她的腰了，让伊芙有些吃惊，大概血族的孩子就是这样吧，“我也快抱不动他了。” “小孩子嘛，个子蹿得快是很正常的。”艾丽莎安慰她，同时也对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颇为期待，“陛下昨儿还跟我聊到你们的孩子，希望这回能生个小公主呢。” “父王也知道了？”艾伦扶着伊芙，伊芙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下。 “医生在跟我汇报情况的时候，你父王刚好也在旁边。”艾丽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你父王虽然不善言辞，但对你还是很关心的。你和伊芙要是有空，多去王宫里看看他。” “我明白了。”艾伦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等伊芙生完这胎之后，我们就一块儿去拜见父王。” “也好。”艾丽莎说，“再过三天，凯斯的长子就满一岁了。他的周岁宴，你可得记得出席。他最近和弗瑞德有些不愉快，哎……都是亲兄弟，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说道他们两个，艾丽莎就很头疼。他们又说了一会话后，艾丽莎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就离开了。 …… “艾伦，有什么不对吗？”艾丽莎走后，奥斯特就不情不愿地被被丽塔提溜着去魔鬼训练了。艾伦跟伊芙在花园的藤椅上坐下，他们在一起也有好几年了，伊芙前后又经历了这么多，自然像当初一样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她很轻易就能猜出他心里有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艾伦抱着伊芙坐在树荫底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的下巴就靠在她的肩膀上。 “是父王他……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在担心凯斯和弗瑞德？”离开乔纳尔山谷后，伊芙一直呆在城堡里，并不了解奥托皇室错综复杂的关系。 “奥托向来奉行长子继承制，按理说，王位应该由弗瑞德继承。但是这两年，凯斯和他背后的势力崛起不少，似乎有把弗瑞德拉下储君位置的想法。”艾伦在伊芙的侧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只不过，弗瑞德虽然木讷，又有些迂腐，却是战战兢兢，没有出过什么大错。凯斯找不着下手的机会。” “所以，你是担心弗瑞德和凯斯之间的斗争会把我们牵连进去？”伊芙圈着艾伦的脖子靠在他肩上。 大概是几年前，布兰特也为了皇位百般算计，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遥远。 “嗯。虽然我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但还是身在王位的局中，不得不谨慎一些。”艾伦抱着她晒了一会太阳，“三天以后，我去参加凯斯的宴会。父王那里就说你怀着身孕身体不适，让奥斯特留下来陪你。” “你一个人去？”伊芙抬起头看他，有点儿不放心。 艾伦低下头，正好和她的嘴唇贴上，他们在一起明明都有三四年了，但每次看着她还是和最初的感觉一样，让他饥|渴。 “城堡外面有结界，丽塔和福特也会呆在里面。如果发生了什么，他们会立刻让信使来通知我。”艾伦说得口齿不清，自从知道她怀孕之后，忍得确实有些辛苦。 伊芙被吻得有点儿喘不过来气，脸上也红扑扑的，她拍了拍艾伦的肩膀，似娇似嗔的模样让艾伦更喜欢了，“好了，你别折腾我了。” “你跟奥斯特呆在城堡里，不要乱跑。”艾伦总算不折腾她了，伊芙眼里带着水光，埋在他胸口不肯带起来。 大概知道她又害羞了，艾伦也不戳破，就抱着她回房间休息。伊芙一路看着熟悉的城堡，熟悉的摆饰，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从她嫁给艾伦，到奥斯特长大，像是昨天的事，又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们之间有过怀疑，有过犹豫，也有过很多很多的不确定。 伊芙紧紧抱着他，但她还是相信，他是爱她的。 87.梅格奇袭 艾伦离开没多久，伊芙突然有一种极不安的感觉。她摸了摸肚子，艾薇吃饱了，就上去睡午觉了。虽然奥斯特不需要像人类一样进食，但也不能一直饿着，丽塔每次训练他，都会一不留神就过了饭点。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 伊芙刚走到门口，忽然被一左一右地抓住了，丽塔带着奥斯特瞬间移形到她跟前，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往城堡里走。 “怎么了”伊芙没弄明白，困惑地望向四周，“出事了吗？” “梅格带着他的部下，正在攻击结界，现在就跟我离开。”丽塔显然没想到，梅格竟然会在奥托的领地上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直接带着血族来艾伦的城堡前闹事。他这么做是不是表示，宫里的人已经控制了艾伦……？又或是受到了什么人的默许。 “结界是艾伦布下的，他会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异样。你当心着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先到城堡的地下层避一避，所有事宜等和艾伦汇合之后再做打算。”同样感受到结界震荡的福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丽塔，我已经照你说的安排好了。” “好的，我们现在就走。”丽塔拽住伊芙往前走，结果奥斯特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怎么了？” “艾薇，艾薇还在城堡里！”这个时间，是艾薇睡午觉的时候。 伊芙勉强跟上丽塔的步子，她也意识到了这点，就着急地拉了拉丽塔，“丽塔，艾薇还在上面，我们接她一起走。万一他们进来了，艾薇不是……” “来不及了。”女魔头丽塔迅速权衡了利弊，艾薇在三楼，上下一趟会耗费不少时间。何况，血族对人血的味道极其敏感，伊芙有肚子里的小血族做掩饰，勉强不会被发现。如果再带上艾……幼童鲜血的味道是最明显的，他们的藏身之处也会很快暴露在吸血蝙蝠强大的嗅觉下。 如果不学会舍弃，就无法保全。 丽塔继续拽着伊芙走，奥斯特知道她心意已决，一咬牙，转身就朝楼上跑。 “打昏他，福特。”奥斯特刚训练完，身上没什么力气，自然敌不过福特，没跑出两步，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福特一掌劈下，软软地倒在地上。 “继续走，再耽搁就来不及了。”梅格如今像疯子一样，她和福特加起来都未必能打败他。当务之急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艾伦从皇宫里赶回来……如果，他没出事的话。 福特扛起奥斯特的身体，跟着丽塔在城堡里绕了小半个圈，终于开启了暗道的路，进入漆黑的地下。 已经候着的血族护卫将银灯点亮。 “丽塔，等、等一下。”福特关闭了暗道的门，伊芙扶着旁边的石壁，费力地喘气。她的肚子虽不大，但也是沉甸甸的，一番跑动后，隐隐有些作疼。 “怎么了？”伊芙的脸色苍白，手捂着肚子慢慢蹲了下来。 “是不是孩子，孩子出事了？”丽塔已经嗅到空气里淡淡的，属于鲜血的味道。作为血族的元老，她最关心的，莫过于伊芙肚子里的孩子，“还撑得住吗，伊芙？孩子怎么样了？” “疼，好疼……”伊芙痛苦地低下头，她感觉到有湿润的液体顺着大腿滑落，痛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福特，你把伊芙抱到里面去。梅格的鼻子比什么都灵，不能让血气顺着缝隙飘出去。”丽塔的难过不亚于伊芙，血族本身就繁衍困难，能有一个新的小生命都是上天的恩赐。但眼下的对手是梅格，她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放松警惕，否则他们中，谁都保不住。 奥斯特被放了下来，丽塔抱着他，指挥着手下将暗道的入口封住，再将带进来的水源、食物、血瓶搬到深处。 这些足够支撑他们在地下呆上一个月。 88.初拥 伊芙被福特扶到最里面，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奥斯特守在她身边，他还小，鲜血的味道让他的双眼不受控制地变红，尖尖的獠牙都露了出来。 “妈妈，你还好吗？”他摸着伊芙的肚子帮她擦汗，“妹妹还好吗？” 福特虽然会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但是从来没和孕妇打过交道，现场的血族更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仅这样，人类鲜血的味道实在太香甜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他们的大脑神经，梅格的手下们不受控制地咽下了口水，压抑住自己的欲望。 “伊芙，你还好吗？” 伊芙痛了一会儿，就渐渐平缓了，她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还拉着奥斯特的手安慰他，“没事，妈妈还好。奥斯特别担心，爸爸马上就会来接我们。” 艾伦……梅格默默低下头，不知道他的情况还好吗。 艾伦感受到结界出问题时，他正和凯斯在说话。 “兰迪斯在魔族入侵后，国力大不如从前，早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迦瑞这些年也愈发的不行了，依我看……怎么了，艾伦？”凯斯看向他，关心道，“你的身体还好吗？是不舒服吗？” “没什么。”结界破了，艾伦顿时心神慌乱。 看他忽然消失在自己面前，凯斯拿着酒杯，像是很惊讶的样子。等艾伦不见之后，才慢慢勾起嘴角，对着酒杯喝了一口。 艾丽莎最近为弗瑞德和凯斯的激烈斗争心力交瘁，本想让艾伦帮着劝劝他们两个，结果他刚和凯斯说了几句话就不见了。 “凯斯，艾伦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母亲。”凯斯扶住艾丽莎的手臂，“您的表情不大好，还是先去房间里休息一会。” …… “主人，没有找到那个小血族和他的妈妈。”梅格穿着黑色的斗篷，将大半张脸和上面的疤痕遮盖住。 “不，这里有人的味道……嗯，血很香。”梅格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就在三楼，仔细找。” 吸血蝙蝠很快顺着气味找到了房间里的艾薇。 “主人，是一个小姑娘，今年还很小。”艾薇没睡醒，就被强行拽下来拉到梅格面前。她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伊芙给自己做的小兔子抱枕，一脸茫然地看向面前的梅格，“叔叔，您好，请问你是谁？” “我是梅格。” “梅格叔叔。”艾薇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她并不怕吸血鬼，她知道小奥斯特是吸血鬼，艾伦叔叔也是，还有丽塔阿姨和福特叔叔，他们都是吸血鬼。 “你知道艾伦的妻子和儿子去了哪儿吗？”梅格看了眼自己的手下，那个露着獠牙的吸血鬼走到艾薇身边，笑得十分狰狞。 “我不知道。”艾薇摇摇头，“我在午睡，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叔叔你要是急着找伊芙姐姐和奥斯特，可以问问德西。他是管家。” “德西？” “他是一具骷髅。” “那你知不知道，城堡里密道密室的入口好开关？”梅格换了一种方式。 艾薇揉了揉雾水蒙蒙，还带着困意的双眼，“叔叔我不知道，城堡太大了，我只知道厨房在哪里。” 梅格怒了，“你想变成吸血鬼吗？” 艾薇停顿了几秒，将怀里的抱枕抱得更紧一些，“老的时候可能会想，但是现在还没有这个想法，梅格叔叔。”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梅格一下命令，他身边的血族就对着艾薇的手腕用力一划，滚烫的血液从血管里流出来，一滴滴地在落玻璃杯里，“最后一次机会。” “叔叔，我真的不知道。”艾薇害怕地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失，周围的血族都用贪婪的目光看着那杯新鲜的血液，不管是谁都想尝一尝，一定比人鱼血还要美味。 “那就告诉我，小朋友。告诉叔叔，叔叔就放了你，帮你止血。”梅格温和道。他的时间非常有限，结界一破，艾伦就赶回来了，他必须在这之前找到那个小吸血鬼，带他离开。 艾薇的嘴唇渐渐泛白，惨白惨白，她的意识也随着血液的流失慢慢消失，不知道飘去了哪儿。 “主人，看来她真的不知道。”迷迷糊糊的，艾薇听见一个吸血鬼对梅格说。 “没用的东西。”艾薇已经闭上眼了，梅格走到她身边，对着她身体狠狠踢了一下，艾薇吐出一口鲜血，像皮球一样滚到一边，五脏六腑都像出血了一样疼。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把她丢在乔纳尔山谷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艾薇明白，自己只是伊芙和艾伦的养女，他们不可能把城堡的秘密告诉她，甚至连离开都没有告诉她。 “让吸血蝙蝠继续找，他们一定还在。”梅格说完，下属就跑了过来，“主人，艾伦、艾伦他回来了。” 艾薇觉得自己好困，她抓着小兔抱枕的手渐渐松开了。 梅格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我们走。” ******** “德西，去请医生。”艾伦把伊芙从密道抱出来时，被她身下干涸的血液惊到了，对梅格的恨意也进一步加深了。 伊芙躺在床上，艾伦、丽塔、福特都围着她，做不了什么的奥斯特被挤到了一边。他很担心妈妈和妹妹，但又想去找艾薇，她一个人被留在城堡的房间里，那些血族闯进来了，会不会暴|露了？ “艾伦我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伊芙抓着艾伦的手，用侧脸磨蹭着，像寻求安慰一样，“我觉得，孩子应该……应该还在，我能感觉到他，他还在我身体里。” “不要说话了。”他只不过稍微离开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艾伦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地吻了一下，“德西去请医生了，再坚持一下。不会有事的。” “艾薇，你快找人去看看艾薇，她有没有出事？”伊芙想到被留下的艾薇，有些着急地对艾伦说，“她还这么小，如果被梅格抓住了……” 奥斯特的瞳孔收缩放大，他是应该陪着妈妈的，但是妈妈有爸爸看着了。 想着，奥斯特冲出了房间。 城堡带着被破坏后的痕迹，狼藉一片。 奥斯特推开了艾薇的房门，她不在房间里午睡，最喜欢的小兔抱枕也不见了。他把房间一间一间地找过去，全部都没有。 “艾薇！”奥斯特不停叫她的名字，可是艾薇就和以前一样，对他爱理不理的，问十句话勉强回答两句。 奥斯特几乎找遍了城堡，最后在一楼的书房找到了艾薇。她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怀里的小兔抱枕变成了红色的，白净的小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奥斯特试了试她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余的火焰，他抱着艾薇飞快地往楼上跑。 德西已经把最近的医生请来了，他正在替伊芙查看伤势，“……夫人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孩子也还在。只是切记，之后不要再做任何剧烈运动了。孕妇可以适度运动，但不可以过于激烈。最好静养一段时间。” “谢谢您。”艾伦的手搭在伊芙的肚子上，“德西，送医生出去。” “等一等。”奥斯特抱着浑身是血的艾薇，仰头看向医生，“您快看看艾薇，她的伤势很严重。” 医生整理东西的动作停住了，“小少爷别乱动，先把她放到床上。” 奥斯特让艾薇躺在隔壁房间的小床上，医生刚做完基本的检查，就开始摇头，“严重失血，内脏也受了很重的伤，恐怕上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您还是让公爵大人准备一下之后的事……” “闭嘴。”奥斯特揪着医生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医生也没料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指着床上的艾薇用很稚嫩的声音说道，“你救她。” “小少爷，请您冷静一些。我了解您的心情，可是她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 奥斯特的眼睛随着他吐出的字句逐渐变红，还是被丽塔制止了他的血族化，“别为难医生了，奥斯特。” “那艾薇呢？”奥斯特松开医生，抬头看向在他之后进来的丽塔，“艾薇怎么办？” “有一个办法。” 虽然梅格试图攻占城堡时，丽塔在第一时间舍弃了艾薇，但她了解梅格的秉性。艾薇在他瘦下一定遭受了很多折磨。她还这么小，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不过，不知道艾伦和伊芙会不会同意。” “不要问爸爸了，到底是什么方法？”奥斯特着急地拉着丽塔，“你快告诉我。爸爸现在在照顾妈妈，不会管艾薇的。” 丽塔将手指搭在艾薇的颈动脉上，“还有生命的迹象。奥斯特，如果你愿意她变成你的初拥，那她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89.变成血族的艾薇 初拥。 是血族对猎物归属权的宣告。 对贵族而言，挑选初拥是一件十分谨慎的事。成年血族可以自由创造初拥的同时，也要为初拥的所有行为负责。 至于未成年的血族，他们并不能自由创造初拥，除非有父母的允许。如果初拥犯下了过错，将由他的父母来承担。 艾薇已经恢复了。 她抱着自己刚洗干净的小兔抱枕，面色苍白地坐在床上。 奥斯特就坐在她的床边仰着头看她，手里还拿着德西刚洗干净的苹果，不过艾薇不肯理他。 丽塔站在房间外面，她看着艾薇还有些虚弱的样子，对身边的艾伦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奥斯特吸完艾薇所剩无几的血液，再让艾薇吸食奥斯特的血液，最后变成一个年幼的小血族，虽然在阶级明确的血族处于相对低级的位置。 艾伦并没有反对奥斯特把艾薇变成初拥。毕竟伊芙和奥斯特遇难时，艾薇的母亲收留过他们，艾薇自从到城堡之后，既没做过什么错事，又乖巧，让奥斯特救她也是情理之中。 “伊芙是人类。”丽塔看着房间里的两个孩子，突然说道，“相比血族漫长的一生，人类的生命非常短暂，就像流星一样匆匆划过，转瞬即逝。” 奥斯特把手里的苹果递给艾薇，艾薇低头看了一眼，又别过头逗弄手里的抱枕，鼓着腮帮子不理他。 “你想说什么？”艾伦隐隐察觉到丽塔的意思，但没有戳破。 “她会随着时间的拉长慢慢变老，漂亮的金色头发变成一堆干草，洁白的皮肤渐渐皱起，而你还保持着年轻的样子。她能接受衰老的自己和年轻依旧的你在一起吗？你又愿意面对这样的她吗？”丽塔侧过头看向艾伦，直接说明核心，“你难道没有考虑过，把伊芙变成血族吗？” 变成血族…… “变成血族之后，你们就拥有一样漫长的生命，不需要为了短暂的离别而揪心很久。”很长的时间，长到不知道如何去耗尽。 艾伦皱起眉，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每次想和伊芙开口，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她不会愿意吧。伊芙是迦瑞的小公主，从小接受最正统的白魔法教育，对属于黑暗的生物带着与生俱来的恐惧和排斥。之所以会接受血族，也是因为生育了奥斯特这个小血族，她就像很多母亲一样，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也不愿意她在自己人生的半途中匆匆退场，就留下奥斯特和还未出生的孩子陪着自己。 “这件事还不着急。”艾伦想了想还是搁置下来了，“乔纳尔山谷的诅咒，还有梅格的势力要怎么处理？这次去奥托王都，我怀疑梅格和奥托王室有合作。” “我也想到了，否则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奥托的领地里进攻你的城堡，除非是有奥托王室的撑腰。至于乔纳尔山谷，或许你继承的血统还不够纯正，暂且破不了诅咒，或许只能等奥斯特长大再试试了。”丽塔看向房间里拿着苹果，睁着水汪汪眼睛的奥斯特，“梅格……我和福特也在讨论，还没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你知道他藏在哪吗？”伊芙这次出事让之前还愿意奉行缓兵之计的艾伦彻底无法容忍了。 “一直在变，梅格的行踪很难猜测，我们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都没办法准确说出他究竟在哪里。”丽塔说，“如果你贸然离开，伊芙、奥斯特还有没出世的小血族怎么办？假使梅格再次突袭城堡，你又没办法及时赶回来，不是次次都能这么幸运地逃过。” 艾伦陷入了沉思，“难道就这样纵容着他发展壮大吗？” “没有人比我更想亲自抓住他了。”丽塔沉思一下说，“这样吧，我和福特继续盯着福特的动向，你好好彻查一下奥托王室中，是谁和梅格结成了联盟。” “好。” 艾伦和丽塔的谈话已经结束了，艾薇还是不肯要奥斯特的苹果。可是不受控制的，她黑色的眼睛慢慢变红了，嘴里长出了细细的尖牙， “艾薇。”奥斯特突然变得比肉还香，艾薇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定定地看着他的脖子。 好饿，好饿。 真的好饿。 “艾薇你饿了？”奥斯特把苹果放到一边，很自觉地爬到她的床上解开领子，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脖颈。 像白色的面包一样柔软，惑人的气味分子诱|惑得艾薇大脑迷糊，思绪紊乱。 好想咬一口。 “艾薇。”奥斯特看她还在犹豫，便用指甲在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长长的血痕。甜美的味道瞬间随着空气飘散，香甜得让艾薇不停吞咽口水，实在难以忍受。 她身体里有奥斯特的血，对艾薇而言，奥斯特的血几乎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于是，慢慢的，艾薇舔上了那道伤疤，细细的尖牙扎进了奥斯特的皮肤。 …… 伊芙捂着嘴站在门外，出于内心深处的愧疚，她忍不住想看看艾薇的身体是否好一些、却意外看见变成血族的艾薇扶着奥斯特的脑袋，埋首在他的脖颈处。虽然隔得远，依稀可以看见细细的尖牙。 这就是丽塔说的，救艾薇的方法……？ 变成血族吗？ 伊芙难以接受，这是艾薇愿意的吗？她很想问她，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奥斯特还这么小，是他把艾薇变成这样的吗？如果是的话，艾薇以后都要像这样，靠吸食奥斯特的血液维生吗？ 艾薇吃饱了以后，轻轻舔了舔嘴角，红色的眼睛变回了正常的黑色，小尖牙也收回去了。 “妈妈？”奥斯特眼尖地发现了门外的伊芙。 艾薇听见他的叫声忽然变得很紧张，在床上坐着都不安稳。 “奥斯特，你先去找爸爸，妈妈有些话想要和艾薇说。”伊芙到艾薇身边坐下，奥斯特看了一眼床头的苹果，还是带上门出去了。